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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福晋不悠闲》


第1章 初进府

尼楚贺面前摆着一块小巧的玻璃镜子。

一双灵巧的手在镜子里翻飞,不一时,里面就出现一个梳着端庄精致的架子头,面庞秀美的年轻贵妇。

鹅蛋脸,柳叶眉,杏仁眼,面色红润中透着白皙,一双眼眸如点漆,又泛着浅浅的柔波,鼻子小巧圆润,玫瑰色的唇,添了几分娇艳。

一个端庄又不失柔美的美人。

尼楚贺侧头,右手摸了摸架子头的边缘,颇为新奇,脱口赞道:“喜鹊,你梳头的手艺真好。”

喜鹊露齿一笑,眉眼弯弯,“主子缪赞,一点小手艺罢了。”

有这么一个会梳头的小丫头挺不错的,她家原来的丫头就笨笨的,可没有如此灵巧的手艺,不过胜在乖巧听话。

当然了,宁古塔那地方也没那么讲究,每日跑出去疯玩,哪里注重这些?

不过,她还是挺想念她那个小丫头的,可惜啊,见不着了。

玫红色的旗装,尽显海棠花般的娇艳,脚下三寸高的花盆底,尽管已经习惯了,还是不太舒服。

尼楚贺起身,手搭在丫鬟登梅的小臂上,道:“走,去请安吧。”

今年三月份尼楚贺作为八旗秀女入宫选秀,复选中被赐婚于四贝勒胤禛,于昨日进门为侧福晋。

今儿是她进门的第二天,理应去向嫡福晋请安。

想起这个,尼楚贺就郁闷极了。

她阿玛是从三品协领祜满,瓜尔佳氏,来京前,尼楚贺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身份带来的命运,本着不跟命运这虚的玩意儿争斗的想法,做好了进了宫和那些女人斗到底,给自己争取个富贵荣华,悠闲安逸的未来的想法。

谁知结果大失所望,一道圣旨把她赐给四贝勒为侧福晋,把她给打懵了。

领着圣旨回了在京的宅子待嫁,到了五月份,进了四贝勒府,她还没从这晕乎中回过神,始终想不明白究竟哪里出了错。

但事已至此,她也不想跟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玩意儿计较,侧福晋就侧福晋吧,至少府里的女人要少多了,争宠起来更容易。

现实却再一次给了她一个打击。

洞房之夜,四贝勒挑开了她的红盖头,尼楚贺第一次瞧见四爷的模样。

实话说,冷是冷了点,对未来丈夫的容貌她还是挺满意的,可以容忍跟这个人在一起过日子。

可问题是礼成后作为她的丈夫,接下来顺理成章应该做她以为的那些事儿,四爷却径自对她说了声安置吧,接着就去明间的桌前坐下,旁边放了一盏油灯,拿了一本书一本正经地看了起来。

尼楚贺哪儿敢休息?就象征性地等了一个时辰,那个男人还真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理都不理她,连眼睛都没抬过。

最后尼楚贺实在受不了了,就靠在床沿边的柱子上睡了过去。

等她一早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被子里,旁边空无一人。

整整发了一刻钟的呆,尼楚贺才由丫鬟伺候着起身梳洗。

喜鹊说四爷天还没亮就进宫了,尼楚贺不关心,只在心里狠狠骂了他一顿,新婚夜就让她一个人睡,是怎么个意思?

不喜欢?皇子这样纯情的吗?怎么也不应该啊。

很快她就来不及胡思乱想了,因为要去给嫡福晋请安,进门第二天可不能迟到,会被嫡福晋记恨的。

她的打算是压过嫡福晋之外的其他女人,成为四爷最宠爱的女人,可没打算得罪四爷的嫡福晋。

人家是嫡妻,占着名份和规矩,先天的优势,她无意抢人家老公,占着宠爱就够了,只要嫡福晋不刻意为难她,她乐得敬着对方,和谐相处。

“登梅,你说嫡福晋好不好相处?”路上,尼楚贺装作好奇又忐忑的模样,问身边的丫鬟。

她身边共有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两个一等丫鬟分别是喜鹊和登梅,喜鹊单纯活泼,登梅更稳重些。

为了路上好打听的事儿,尼楚贺特意留了喜鹊在院里,带了细心的登梅去请安。

两个丫鬟都是从内务府来的,应该还不至于这么早被谁笼络了去,自己一个侧福晋的身份,未来也算前途无限,总能收服了身边的丫鬟。

“主子放心,四福晋是各府难得的好性子,贤惠人,连德妃娘娘都称赞,定不会为难主子的。”登梅连忙道。

尼楚贺又问,“贝勒爷有几个女人?府里的人都好相处吗?”

登梅瞬间明白主子的心思,笑道:“除了福晋,府里只有三个格格,分别是宋格格,武格格和李格格,主子身份贵重,大可不必在意她们,不过李格格有一儿一女,是几位格格中的第一得意人。”

尼楚贺明白了,三个格格只有李格格有子,自然贵重了些。

进府之前,尼楚贺就已经知晓这位李格格,此时更有底了。

到了主院儿,尼楚贺在堂屋坐下喝了会儿茶,就见一个年轻端庄,面如满月的贵妇从里屋出来了。

“给福晋请安。”尼楚贺站起身,恭恭敬敬屈膝行礼。

“我起的晚了,让妹妹久等了。”四福晋乌拉那拉氏上前握住她的手,面上端着亲切随和的笑。

“是我来的早了。”尼楚贺乖巧地笑笑。

“给侧福晋看座,上茶。”四福晋偏头吩咐丫鬟。

一个紫衣丫鬟上前请尼楚贺入座,给她沏了杯茶。

“妹妹昨夜歇的可好?住的可还习惯?下人可都尽心?”四福晋在主位坐下,打量着面前纤细娇柔,神色谦卑的侧福晋,关心地问。

“劳福晋关心,一切都好。”尼楚贺没露出半点异样,仿佛真的很满意。

她也的确没什么好不满意的,只除了四爷的态度。

她能清楚察觉到四爷的冷淡,只是她刚进府,这点事不能放在心上,日后机会多的是,四爷总不可能放着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夜夜不碰吧。

除非他是个和尚。

面前的四福晋看着是个好相处的,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可未来时间多的是,她有机会慢慢了解。

如果真是个贤惠大度的,她自然会敬着,要想得宠,可不能尽想着与嫡福晋作对。

第2章 见德妃

府里有个得宠的李格格,有儿有女,迟早是个侧福晋。

这样的人和嫡福晋就是天生的敌人。

只要表现出自己的谦卑,恭敬,把嫡福晋笼络好了,不给其他人上位的机会,以后的事慢慢来。

四福晋面上笑容更真切了,“妹妹果真是个性子好的,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与我说。”

“多谢福晋。”尼楚贺笑盈盈道了谢。

四福晋扶着嬷嬷的手起身,道:“这便进宫吧,莫要让额娘久等了。”

尼楚贺起身,跟在四福晋身后出了府。

到了府外,四福晋邀她上前面的马车,马车里只有一个紫衣丫鬟伺候着,尼楚贺的丫鬟登梅和四福晋身边的嬷嬷都在后面一辆马车里。

四福晋拉着尼楚贺的手,轻拍了拍,柔声细语道,“妹妹第一次进宫见娘娘,莫要紧张,娘娘性子和善,定会喜欢妹妹。”

“是,妾身省得了。”尼楚贺恭敬道。

在宫门外下了马车,踩着花盆底跟着嫡福晋从神武门进去,穿过顺贞门和御花园,前往东六宫。

过去几年在家里,她鲜少穿花盆底,如今穿这个还真是不习惯,更何况永和宫这么远,走的脚都疼了,还只能忍着。

看前面的嫡福晋走的稳稳的,尼楚贺真心佩服。

好在不必去给皇帝请安,太后常年礼佛,喜欢安静,也不必去,否则还真不知能否坚持得下去。

到了永和宫,守在殿外的一个小宫女先进去禀报,不一会儿,一个年纪略大些,穿着体面的宫女出来请她们进去,“四福晋、侧福晋请进。”

来到永和宫正殿,德妃正坐在明间宽大座椅的软垫上,穿着绛紫色的常服,梳着两把头,气质端庄尊贵,面相透着和气。

她的下首左侧的首位上坐着一位瞧着品级低些的嫔妃,年纪也不轻了,瞧着气质柔婉些。

“儿媳给额娘请安,给定母嫔请安。”

“妾身给德妃娘娘请安,给定嫔娘娘请安。”

尼楚贺跟着嫡福晋请安,这才知晓那位品级低些的是定嫔娘娘。

虽说侧福晋也是上了皇家玉牒的正经儿媳,可面对德妃还是不能喊额娘,只能喊娘娘。

德妃抬手,微笑道:“起来吧,坐。”

“谢额娘/德妃娘娘。”四福晋与尼楚贺谢了恩,坐在右侧的玫瑰椅子上,四福晋自然坐在尼楚贺之前。

选秀时,尼楚贺见过德妃,不过当时的尼楚贺是秀女,不能抬头,这算是第一次看清德妃的脸。

如今尼楚贺是德妃儿子的侧福晋,还真担心德妃会为难自己。

好在德妃只是训诫她好好伺候四贝勒,安分守己,又让人赏赐了她一套头面和两匹绸缎,由四福晋身边的钟嬷嬷拿着。

然后德妃就没再理她,和四福晋说起话来,问她弘晖如何了,弘昐如何了,四福晋一一笑着答了好。

弘晖是福晋生的,是四爷的嫡长子,弘昐是李格格生的,也在四福晋身边养着。

听她们话里的内容,两个孩子都还极小,弘昐还没满周岁,下个月就满周岁了,德妃让四福晋好好准备,不可让孩子受了罪。

似乎是二阿哥弘昐身体不太好的缘故,德妃很是担心。

不过坐了一会儿,四福晋就起身告辞。

瞧着两个人出了宫,定嫔温婉笑道:“这侧福晋瞧着水灵灵的,人也乖巧温顺,娘娘好福气。”

德妃揉了揉额头,叹道:“我是没料到皇上会把这样一个人赐给了老四,模样性情瞧着是好,只是这身份上……怕委屈了老四媳妇。”

定嫔笑道:“这是什么话?虽说她阿玛是从三品的协领,又是著姓大族出身,可毕竟不在京城,能碍着什么?嫔妾瞧着是皇上心疼四爷,这才指了这一门好亲事,再说,总比进宫来的好。”

德妃眉头一动,笑道:“这话倒也是,罢了,事已至此,但愿老四后院能安稳些,本宫也能少操些心。”

定嫔道:“您还不知道四爷?四爷可一向最让人放心的,四福晋又是个贤良懂事的,必能妻妾和睦。”

德妃笑道:“承你吉言了。”

一路上很平静,回了府,四爷也回来了,正在书房。

因侧福晋进门,皇帝放了他一天假,只去宫里应了个卯便回来了。

四福晋回了正院,尼楚贺也告辞回自己的院子了。

在宫里走了这许久,尼楚贺脚也累了,肚子也饿了,正好已经到了早膳的时候。

这时候只有两餐,按府里的规矩,早膳在巳时左右,也就是上午九点到十一点,晚膳是酉时左右,也就是下午五点到七点之间。

当然,一天只吃两餐有点为难,其他时间饿了的话还有各类点心,也就是早点和宵夜。

早膳是二等丫鬟五福去膳房领的,膳食上来后,尼楚贺看的涎水直流。

毕竟她只在请安之前用了点早点,这会儿都过去大半天了,自然饿极了的。

溜鱼片儿,三鲜丸子,什锦豆腐,素炒豇豆,凉拌莴笋,小葱拌豆腐,主食是一碟金丝饽饽,还有一份鲫鱼豆腐汤。

吃的肚子饱饱,尼楚贺午睡了会儿,到下午申时三刻(也就是下午3:45)醒来。

坐在明间的椅子上,她院子里的丫鬟、仆妇和太监都来请安。

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有空认识院子里的下人,这回尼楚贺扫了眼,除了她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喜鹊和登梅,还有四个小丫鬟,两个针线上人,两个嬷嬷,四个太监。

尼楚贺娘家的丫鬟是不许带进来的。

四个小丫鬟分别叫小兰,小茹,翠儿,丁香,尼楚贺觉着名字太普通,就给她们改了名字。

四个小丫鬟,皆是十二三岁的模样,丁香还叫做丁香,其余三个小丫鬟分别改成玉兰,瑞雪,五福,以后就是她院里的二等丫鬟。

四个太监分别唤作陈禄、何庆、刘亭和石柱儿,都是八九岁的样子,简直就是童工。

除了何庆改为何有庆,其他几个,尼楚贺就不改了,他们都是负责看院子、跑腿和做粗活的。

四个二等丫鬟和何有庆齐齐跪下向尼楚贺谢恩。

第3章 四爷的下马威

两个针线上人,只负责她屋里的针线。

两个嬷嬷,一个陶佳氏,一个他塔拉氏,负责管教几个小丫鬟。

这些下人都是尼楚贺进府之前由内务府选进来的,暂时是可信的,至于是否忠诚,品性如何,还待观察,尼楚贺不急。

“往后我们就是一个院里的人了,我这儿没别的要求,只要四个字,衷心,尽心,可能做到?”尼楚贺摆起架子来还是挺有几分威严的。

众人齐齐跪下磕头,“奴才谨记侧福晋话。”

尼楚贺满意颔首,挥手命他们下去各司其职。

这会儿又到了进晚膳的时候,用了晚膳,去院子里散了会步,到了酉正三刻,就去给嫡福晋请安了。

原本晚上不必请安的,但今天是尼楚贺进府第二天,还要和其他妾室们见面,自然少不了要过去。

到了正院儿,就看到几个女人都在了,嫡福晋的位子还空着。

几个格格起身齐齐向尼楚贺请安,“给侧福晋请安。”

尼楚贺无意抖威风,也没什么威风好抖的,淡淡道:“都起来吧!”,率先坐在左手空着的第一个位子。

其他格格也纷纷落座,在尼楚贺对面首位坐着的正是李格格,李格格下首是武格格,尼楚贺的下首是宋格格。

“瓜尔佳姐姐不愧是满人出身的格格,就是漂亮,把我们几个都给生生地比下去了。”李格格掩嘴咯咯笑,话里却透着酸意。

要说满洲旗人都漂亮,那也不尽然,满洲旗人的贵女大多都是普通相貌,只有极个别的漂亮,要么怎么不见嫡福晋乌拉那拉氏有多漂亮?

但是尼楚贺相貌出众也是事实,虽是满人,模样却似那江南女子似的,水灵灵的,五官娇柔清雅,端的让人心生怜爱,和李氏相比算是不相上下,只能说一个更端庄温婉,一个更妩媚吧。

李格格是看的又酸又妒。

以前没人比较还瞧不出什么,这一比较就显得自己还真是轻浮浮躁的狠了。

好在身为格格也不在乎什么轻浮不轻浮的,只要爷喜欢就成。

尼楚贺淡淡瞥了这位李格格一眼,挽唇一笑,如春风和煦又温柔,“李格格说笑了,论相貌,我可及不上你。”

这份气度,这份贵气,就是李格格也望尘莫及的,也只有乌拉那拉氏才能比肩了。

李格格觉得自己纯粹是找虐的,还不如不说话呢,这一说更气的人肝疼了,完全没有被夸赞容貌的愉悦。

她还不是那没自知之明的,一眼看得到的事儿,有什么好优越的?

好在四福晋很快就出来了,一起的还有四贝勒胤禛。

想来刚才就是同四福晋一起用膳呢。

这侧福晋进门第二天,贝勒爷就来嫡福晋这儿用膳,还在侧福晋第一天请安的时候出现在正院儿,这怎么看怎么让人多想。

李格格挑眉得意地睨了尼楚贺一眼,哼,侧福晋又如何?不照样不得宠!

尼楚贺倒是很淡定,进府前心里就给这位四爷下了定义,一个大猪蹄子。

好在四爷府里的女人还算少的,历史上四爷登基后,府里的女人都是位份不低的,以自己侧福晋的身份,将来怎么也能得个贵妃当当。

在府里这些年再努力把四爷的心拢过来,生个孩子,以后的日子不要太美好。

睡大猪蹄子?嗯,尼楚贺表示完全不膈应,就当真正的猪蹄子啃一下好了,还是免费的,多好!

只要再生个孩子,就什么也不怕了。

以尼楚贺为首,带领着众格格给四贝勒和嫡福晋请了安,四贝勒抬手,“都坐吧。”然后和福晋先坐下。

众人也都跟着坐下了。

福晋先看向尼楚贺,“妹妹在府里可还好?有没有什么缺的?”

尼楚贺微微一笑,“多谢福晋关心,妾身一切都好。”

福晋颔首,“妹妹初进府,难免有些不习惯,有什么需要的就来我这儿说。”

这话早上说过了,不过是当着四爷的面儿走个过场,尼楚贺乖顺点头,“多谢福晋。”

福晋又问李氏,“大格格如何了?”

李格格起身,回答了大格格早膳用了多少,中午睡了多久,下午认了几个字,晚膳又用了多少,福晋满意颔首,“弘昐很好,你不必担心,安心照顾大格格便是。”

尼楚贺注意到李格格在说到大格格比昨日多认了几个字时,四贝勒眼神一闪,眉眼温柔了些。

这个李格格还真是不遗余力地讨好四爷呢。

尼楚贺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争争宠呢?自己刚进府,四爷来福晋这儿就罢了,若是去了李格格那儿,自己的脸往哪儿搁?

一个小格格也敢欺负她,那怎么成?

可昨晚四爷什么也没做,刚刚也是一眼没瞧自己,明显不太感兴趣的样子,万一自己做的过了惹得这位大佬生气怎么办?

想了想,还是觉得得不偿失,干脆什么也不说,只微微垂首,一副乖巧温良状。

四爷忽然站起身,“爷去前院了,你忙着吧。”

四福晋起身领着尼楚贺和众格格恭送四贝勒。

等人走了,李格格明显很失落的样子。

众人再次坐下,说了会儿话,就纷纷告辞回各自的小院儿了。

尼楚贺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里思忖着今晚四爷会去哪儿呢?是去福晋屋里,或是去李格格那儿?

不过无论去哪儿,尼楚贺暂时还是别轻易招惹四爷的好,先安顿好,一切稳定了再说。

不管怎么说,四爷总要去她那儿的,到时候再想法子不迟。

决定了,尼楚贺就慢悠悠地边走边欣赏四周的景致。

走到一处假山前,忽然听到假山后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尼楚贺原本不欲理会的,谁让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呢?就心安理得地站定了听墙角,并示意跟着的喜鹊噤声。

“哼,那瓜尔佳氏哪点儿好了?不就是出身好点儿?有什么了不起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瞧不起谁啊?”是李氏恨恨的声音。

尼楚贺笑,这个李氏,自己不去找她麻烦,她倒好,先撞上来了,不过尼楚贺并未走远,而是继续听着,她倒想听听这个李氏还会说出什么话来。

第4章 说是非

“格格您别急,反正昨夜主子爷压根没去她房里,显然不喜欢她,身份好又如何?还不是及不上格格的半根手指头。”这个应该是李氏的贴身丫鬟。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李氏得意的声音,“也是,你没瞧见今日晚膳主子爷还去了福晋那儿,主子爷明知今天是侧福晋进门的第二日,还当着众人的面出现在福晋屋里,明显是给这位新侧福晋下马威呢。不过她倒是好脾性,这样也能忍得住,也或许是心里憋着气面上不敢露呢。哈,管她身份如何,进了这府里还不是要靠着主子爷的恩宠,没有主子爷的恩宠她就什么也不是。”

“格格说的是。”李氏的丫鬟带着笑恭维。

喜鹊听的小脸上气愤难耐,就要出去,尼楚贺拦住她,瞪了她一眼,以眼神示意回去。

喜鹊嘟着嘴,十分不满,回了院子,就气呼呼地道:“这李格格也太目无尊卑了,竟敢这样说主子,主子您怎么不教训她一顿呢?”

登梅闻言,忙问了缘由,喜鹊解释了原委,登梅也是一脸气恼。

尼楚贺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盏抿了口,心里暗叹,自己拿什么教训?

身份?自己是侧福晋,李氏只是个格格,自己要教训一个口出不逊的格格还是可以的。

可关键这个格格不是一般的格格,而是四爷最宠爱的格格,还是为四爷生了一子一女的格格,比其他任何一位格格都要贵重。

自己要是出手教训,李氏再到四爷那儿告状,四爷是相信自己这个新进府还摸不着底细的侧福晋呢,还是宠爱已久还为他生儿育女的宠妾呢?

到时候,有四爷为李氏撑腰,尼楚贺有理也变没理了。

在没站稳脚跟,没得到四爷的宠爱和信任之前,尼楚贺是不会贸然出头的,可要说让她忍下这口气?那也是断断不可能的。

反正日子还长着,总有机会的不是吗,不在乎这一时半刻。

早晚李氏是要后悔今日的口出不逊的。

尼楚贺忽然蹙了眉,她更关心的还是自己院里的事,这个喜鹊还是太过冲动,险些闹出事来,若是今日喜鹊闯出去辱骂了李格格,自己这个侧福晋刚进府就惹事,四爷会怎么看她?

“喜鹊,你可知错?”尼楚贺忽然厉声呵斥。

喜鹊吓了一跳,忽地跪下,却是委屈道:“奴才……不知何错之有?”

登梅也忽地跪下,为喜鹊求情,“主子,求您饶了喜鹊吧,她也不是有意的。”

尼楚贺手指轻敲着桌面,淡淡的目光睨着她们,“方才我为何阻止你出去?你可明白?”

喜鹊茫然摇头。

尼楚贺缓缓道:“这府里谁都知道,李氏是贝勒爷最宠爱的女人,还为贝勒爷生下了子嗣,我刚进府,就去招惹这样的人,你说,我们会有什么样的麻烦?”

喜鹊脸色霎时一白,讷讷无言。

尼楚贺继续道:“也许你会说我是侧福晋,哪需要怕她一个格格?可我要告诉你们,就是因为我是侧福晋,她是格格,如果发生了争执,只会显得我们仗势欺人,以大欺小。更何况,我刚进府,地位还不稳,在这府里,李氏比我得宠许多,我们不怕事,却也决不能主动惹事,不过是背地里嚼几句舌根子,有什么大不了的?等人家真正欺负到咱们头上,那才是咱们打回去的时候,你现在着什么急出头?”

喜鹊和登梅齐齐睁大了眼,愕然。

尼楚贺咳了声,故作威严,“以后你们出去不许给我惹事,再听到这些话先与我商量,不要贸然行事。”

喜鹊和登梅连忙乖巧点头称是。

尼楚贺脸色缓了缓,“都起来吧。”

喜鹊和登梅这才起来,喜鹊低垂着脑袋,小声道:“主子,奴才错了。”

尼楚贺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维护我没错,我只是要告诉你,以后在心里维护我就行,再遇到这种事,不要冲上去蛮干,多想想后果。等到人家真正欺负过来你再教训不迟,那才是我们占理呢。”

喜鹊狠狠点头,露出笑容,“奴才遵命!”

尼楚贺松了口气,冲动没事,只要听话就成。

虽然李氏的话有点难听,有句话却说对了,在这府里,甭管身份地位如何,重要的是恩宠,没有恩宠就什么也不是。

当然,有了儿子就另当别论了,有了儿子,即便没有恩宠,也能过的好好的。

瞧人家李氏,虽然是得宠,可也是因为人家给四爷生了俩孩子,就这两个可是占了除福晋的弘晖外四爷所有的孩子呢。

古代女人,尤其是皇家的女人,之所以得宠还有一个重要因素,那就是儿子,能生就是福,能生就会更得宠,亘古不变的真理。

喜鹊和登梅出去吩咐人准备洗澡水,然后喜鹊拉了登梅到院子里的树下,小声道:“我看这位主子挺聪明,也挺有气势的,她的话也很有道理,看来我们是跟对主子了,以后我是要好好伺候这位主子的,你怎么想?”

登梅微微沉吟道:“反正我们进了这院儿就是主子的人了,绑在了一起,主子好,我们才好,不论这位主子以后是否得宠,日子肯定不会难过了,就这样跟着这位主子也不错。”

喜鹊连连点头,微微笑,“那是,反正我挺喜欢这位主子的,瞧说的那话,等人真正欺负到我们头上再打回去,真的好有气势,好有威严,可见主子也不是个软柿子。”

登梅看她握着拳,眼里满是星星,噗嗤一笑,伸指点了下她的额头,“你呀,就知道打打闹闹的,就算到那时候那也不能真打呀。”

喜鹊嘟了嘟嘴,“总有我们出气的时候吧,管他打不打的,教训一顿总是可以的吧。”

登梅点头,微微一笑,“那倒是。”

忽然,喜鹊瞪着登梅身后,惊讶地张大了小嘴。

登梅奇怪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两个长随提着灯笼在前,贝勒爷在后,苏培盛弯腰跟在贝勒爷身侧,正往这边过来,脸色一喜,忙伸手推了推喜鹊,“快去禀告主子,我去迎接主子爷。”

第5章 一只猫

喜鹊哦哦应了两声,慌忙跑进屋去。

等到四贝勒到了屋外,尼楚贺已经整理好出来迎接了,盈盈屈膝一礼,“给贝勒爷请安。”

好在她想着先看会儿书,没有急着卸妆,要不然就是不敬了。

不等贝勒爷就先休息了算怎么回事?

不过,她是真没想到四贝勒会过来,毕竟白天他对自己还不以为意呢。

四贝勒正要伸手去扶,忽然动作一顿,又收了回去,将手背到身后,微微一颔首,“免礼。”然后率先进了屋。

尼楚贺跟着进了屋,亲自倒了盏茶递给坐在桌前的四贝勒。

四贝勒伸手接过,抬眼看向她,道了声“坐”。

尼楚贺应了声是,这才走到另一边,规规矩矩坐好。

胤禛拿茶杯盖捋着茶水表面飘着的茶沫,见尼楚贺低眉垂眼,谦顺有礼,眉眼顿时温和了些,“住的可还舒服?下面有没有怠慢了?”

尼楚贺摇头温顺道:“妾身很好,下面也没有任何怠慢之处。”

胤禛颔首,又道:“爷知道你不习惯,有什么需要就去跟福晋说,想吃什么就吩咐膳房,还有,底下的奴才有不听话,怠慢了的,只管跟爷说,爷让人给你换合适的。”

尼楚贺越听越奇怪,眨巴眨巴眼,看着他,这四爷莫不是假的?怎么跟老妈子似的?这语气是不是太客气了点?难道四爷就是这样对后院的妻妾的?

嗯,这样看来,这位四爷还是很好的嘛,以后的生活不会太困难。

尼楚贺嫣然一笑,“多谢贝勒爷关心,妾身一切都好,没什么不满意的。”

看着她的笑容,胤禛咳了声,扭过了头去,绷着脸,微微颔首,“那就好。”

又看了眼屋里的装饰,道:“这院子是小了点,你先住着,等以后慢慢翻修,还有奴才,都是内务府过来的,放心用便是。”

尼楚贺茫然,这院子不小啊,好吧,也许对于雍正大爷而言是小了点,反正她是够用了,还绰绰有余呢,比她当初想象的好多了。

不过,他最后一句话,是……安她的心?

尼楚贺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四爷的好意,更开心了,“多谢贝勒爷。”

接下来就没说什么话了,胤禛抿了几口茶,忽然站起身。

尼楚贺以为他要歇息了,正要吩咐喜鹊和登梅端洗脸水,亲自服侍四爷更衣洗漱,就听他道:“你歇着吧,爷走了。”

恩?

走了?

尼楚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四爷大步离开了。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尼楚贺茫然不解,不是要留下啊?

喜鹊和登梅小心翼翼上前,皆是忧心不已,“主子,这……”

尼楚贺淡定地摆摆手,“沐浴吧。”

原来人家只是过来看看啊,是她想太多了,原还想着明天可以看到李氏郁闷难堪的脸色呢,看来还要多多努力了。

喜鹊和登梅不好再说什么,忙吩咐人端来了洗澡水,灌进浴桶,用屏风挡住。

两刻钟后,尼楚贺在两个丫头的伺候下穿上寝衣,坐在妆台前,由登梅梳头。

这时候喜鹊附耳道:“主子,听说……主子爷去了李格格那儿。”

李格格?尼楚贺苦笑,还真是得宠啊。

罢了,来日方长,有什么好着急的,就不信攻略不了这位冷面四爷。

也是她刚才面对四爷有点紧张的缘故,竟然没壮起胆子勾引一下,是不是因为自己太端着了,所以四爷觉得没意思?

嗯,肯定是,看来下次要放开些。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奇怪的抓挠声,伴着低低的喵叫声。

尼楚贺愣了下,喜鹊已经手快地拉开窗户,瞥见外面的东西,脸上掠过一丝喜色,“呀,是一只猫!”

尼楚贺看过去,就见一道黑影飞快地跳了进来。

喜鹊忙把猫抱在怀里,不顾对方喵喵挣扎,欢喜道:“主子,好可爱的猫,也不知是哪个院儿的。”

登梅却蹙眉道:“哪里可爱了?这么黑,而且猫性子野,万一伤了主子怎么是好?还是把它撵出去吧。”

眼前的猫浑身黑色,只在尾巴尖有一点白色,浑身的毛色却柔顺光滑,很是难得,一双眼睛泛着琥珀色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人看来看去。

这样的猫的确不怎么好看,不过瞧着挺精神,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对上那样一双伶俐又可怜巴巴像是会说话的眼睛,尼楚贺的心一下子软了。

尼楚贺是个猫控,前世的时候就养过一只橘猫,后来工作了因为没时间照顾,把猫送给了朋友。

过后她一直挺想念那只橘猫,时不时地去朋友那儿看看。

自从到了这个世界她还没养过猫呢,骤然见到这么一只猫,她还是挺开心的。

黑算什么?这种一看就十分厉害,把它养熟了能乖能打,挺好的。

尼楚贺道:“府里可有哪个养了猫?”

登梅想了想,一脸纳闷地摇了摇头,“没听说有哪个院儿养了猫,倒是主子爷挺喜欢养狗的,猫狗向来不合,想来也没人敢养猫。”

尼楚贺了然,看来十有八九是只野猫了,没主的话养了倒没什么,不过四爷既然喜欢养狗,想来不会喜欢猫。

那自己养了猫岂不是把四爷往外赶?这还得了?

虽然她很喜欢猫这种动物,可也不能把她的衣食父母给挡了啊。

想到此,尼楚贺忍痛挥手:“罢了,把它送出去吧,免得一不小心伤了人。”

唉,好不容易遇到个能解闷的东西,就这样把它赶走,她也很肉痛的啊。

多可爱的猫啊。

喜鹊脸一下子垮了,哦了声,道:“好吧。”抱着猫就往外走。

谁知一声尖利的“喵”叫,小黑猫噌地从喜鹊怀里跳了出来,两爪子攀到尼楚贺身上不松爪了。

两个丫鬟惊呼一声,纷纷上前要抓猫。

“你个小坏蛋!哪里不跑偏往那儿跑,把主子伤了小心我把你煮了吃!快给我下来!”喜鹊登时没了方才对黑猫的喜欢,脸色都青了,撸起袖子,就要抓住它。

黑猫两只前爪揪着尼楚贺的衣服,眼睛瞪得滚圆,扭头朝她们龇了眦牙,响亮的一声喵叫,吓得两个小丫头一阵瑟缩,脸色顿时白了。

第6章 突如其来的赏赐

谁也没想到这只黑猫会这样凶,两个丫鬟忍不住瑟缩着脖子,脸色都白了。

这黑猫倒是挺有灵性的。

尼楚贺眼睛紧盯住黑猫,黑猫吓住两个小丫鬟,转头就窝在尼楚贺怀里,舔了舔爪子,舒服地眯了眯眼,发出一声细细的喵叫。

这样乖巧的它与方才脾气暴躁要咬人的它截然相反。

喜鹊小脸儿苍白,“主、主子,奴才这就去叫上刘亭,让他把这只猫赶走。”

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凶巴巴的猫,呜呜呜,吓死宝宝了。

说完,喜鹊一溜烟儿地跑出去搬救兵了。

登梅小心翼翼地靠近了,眼睛紧盯着那只黑猫,生怕它突然暴起伤人。

尼楚贺伸手撸着猫,神色自若,“一只猫而已,不必紧张,我瞧它挺乖巧的,应该是不想离开。”

登梅一点没被安慰到,瞧着黑猫尚算安稳,悄悄靠近着想把它抱走,“主子,您别怕,奴才这就把它弄走。”

似乎察觉到异样,原本快要睡着的猫突然扭头冲登梅一龇牙,吓得登梅花容失色,连忙再次退开几步。

这时候刘亭在喜鹊的带领下举着根棍子快步跑了进来,“主子,您别怕,奴才把这小杂种赶走。”

黑猫一蹬爪子,轻松地跳到了尼楚贺的肩上,圆溜溜的眸子恶狠狠瞪着他们,浑身毛都炸了起来,“喵!”地一声。

刘亭被惊得止了步,忽然一怒,再次举着棍子靠近,“小杂种,看小爷我不把你抓了炖肉吃!”

尼楚贺一抬手,“算了吧。”

她伸手把黑猫抱了下来,放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它的脊背。

黑猫逐渐安稳下来,果然不再攻击人,恢复懒洋洋的模样。

刘亭一阵讶然,“主子,这……”

尼楚贺笑笑,“一只猫而已,养着也好,你们几个可有擅养动物的?”

刘亭忙放下棍子,笑嘻嘻道:“主子,奴才从前在宫里养过猫猫狗狗,您若放心,就把这只猫交给奴才吧。”

尼楚贺点头同意,伸指弹了下黑猫的脑袋,“你这小家伙,不许再调皮,知道吗?要是让我知道你伤了人,就把你送走。”

黑猫把两只前爪盖在耳朵上,下巴磕在她肩上,尾巴一摇一摇的。

尼楚贺无语,她怎么觉得这家伙还有些不耐了呢?

刘亭上前抱过黑猫,奇怪的是黑猫竟然没像方才一样攻击人,反而很乖巧地窝在刘亭怀里。

这一幕瞧得喜鹊瞪圆了眼睛,鼓起了腮帮子。

刘亭一弯腰,“奴才这就带它去洗洗,不知主子可要给它赐个名字?”

尼楚贺随口想出一个名字,“就叫它小黑吧。”

“喵!”黑猫响亮地叫了声,以表不满。

尼楚贺一眼也不看它,她起名字从不需要理会宠物的意愿。

小黑无奈地被带走了,一路喵喵叫着表达不满。

……

胤禛到底没去李格格那儿。

走到一半儿,胤禛忽然想起方才瓜尔佳氏恬静温柔的模样,脚下一转,吩咐了声,“去书房。”

苏培盛哎了声,心下略奇怪。

今夜主子爷似乎有点不对劲。

往日主子爷去李格格屋里是常事,压根不带犹豫的,这次从侧福晋屋里出来,明明是去李格格那儿,却又改了主意。

可主子爷又没回侧福晋那儿,这就令人奇怪了。

不过主子爷的心思不是他能猜的,谁得宠谁不得宠与他无关。

李氏原本听说爷去了新侧福晋那儿,气的砸了一个茶盏,正坐在那儿生气呢,就听说爷往这边来了,忙让人收拾了,欢欢喜喜地出去迎接。

等了半天没等到人,结果听说爷回前院了,可把李氏气的不轻,回了屋子就气呼呼地坐下了,“爷这是什么意思?”

丫鬟巧玲忙安慰,“格格别担心,主子爷这不是也没去侧福晋那儿吗,许是主子爷有事呢。”

听了这话,李氏才好受了些。

是啊,爷都没去瓜尔佳氏那儿,自己着什么急?哼,明天看那瓜尔佳氏还怎么淡定得起来。

李氏得意地勾起唇角,安心地去歇息了。

福晋那儿听说了这事儿,沉默了片刻,道,“也不知爷何意。”

钟嬷嬷笑道:“甭管主子爷对那位什么心思,主子爷对福晋还是在意的,要不然也不会在侧福晋进门第二天请安的时候就来福晋这儿,给对方这么一个下马威,主子爷是担心这么位身份尊贵的侧福晋心大了,为福晋着想呢。”

四福晋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也是,不过我瞧着她倒还规矩,没有什么不当的行为,看来是个懂事的,就算她以后得了宠,也没什么,总好过李氏被扶了侧福晋。”

钟嬷嬷点头又摇头,“眼前是规矩,以后谁知道呢,李格格说到底只是个汉人,就算以后爷请封了侧福晋,也比不得那位,如果那位再生了孩子,那可就了不得了。”

四福晋闻言面露忧色,良久,叹道:“且先看着吧,看贝勒爷对她是什么态度,府里面,我们先别管,只要规矩上不少了那边就成。”

钟嬷嬷应了是。

……

尼楚贺一夜好眠,刚起身,正由喜鹊和登梅伺候梳妆,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响动。

喜鹊出去问了,很快就回来,却是笑容满面,“主子,是前院的苏公公来送赏赐了。”

赏赐?尼楚贺愕然。

起身出去,苏培盛在外面躬身,笑眯眯道:“侧福晋,这是主子爷吩咐赏赐的东西。”

尼楚贺掀开那一溜儿太监手里捧着的朱漆托盘上的红绸布,就看到托盘里放的那些个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和五颜六色的绫罗绸缎。

首饰有珍珠,玉石,翡翠,玛瑙,金银等,绸缎有水绿,月白,嫩黄,嫩绿,丁香,桃红,玫红色等。

尼楚贺暗暗纳罕,这四爷怎么忽然赏赐起她了?昨晚四爷可没歇这儿。

不过四爷对自己的女人还是挺大方的嘛,竟赏赐了这么多东西,从前在家里可没见过这么多如此精致的首饰和绸缎。

尼楚贺心情大好,示意登梅赏赐了苏培盛一个荷包,“有劳苏公公了,替我谢贝勒爷。”

第7章 郁闷的侧福晋

尼楚贺心情大好,示意登梅赏赐了苏培盛一个荷包,“有劳苏公公了,替我谢贝勒爷。”

毕竟是四爷跟前得用的人,得好好笼络了,日后行事也方便。

苏培盛不客气地收了,塞到袖子里,笑眯眯道:“随后会有绣娘来给侧福晋量身做衣裳,侧福晋歇着,奴才就告退了。”

现在还瞧不出来这位的得宠程度呢,不过作为伺候了四爷多年的人,苏培盛还是瞧出些味道来的。

别看主子爷对这位没有对李格格那样宠爱,却也是看重些的。

苏培盛领着众太监走了,尼楚贺让人把赏赐收到库房,也就是自己正房西边的耳房,独独挑了水绿,丁香,桃红三色出来做成衣。

她还是更喜欢鲜亮点儿的颜色,看着喜庆,不过浅色的也不错,四爷这份心意她领了。

喜鹊笑容满面,“看来主子爷还是在意主子的,奴才就说嘛,以主子的容色定会讨得主子爷欢喜的,以后怎么也不会比那李格格差了去。”

尼楚贺瞪了喜鹊一眼,“这话少说,现在还早呢。”

虽然她的目标是四爷的心,可现在四爷对她还是不冷不热的,全然看不出对方的心思,尼楚贺也不敢打包票。

更何况她可不想靠容色当上四爷最宠爱的女人,这世上靠容色得来的恩宠是无法长久的,若四爷当真因为容色宠爱她,那她可要好好考虑考虑是否要继续争了。

所以啊,这事还得慢慢来。

喜鹊吐了吐舌,不说话了。

尼楚贺想到一早起来就听喜鹊眉飞色舞地说昨晚四爷歇在了前院,并没去李氏那儿,不禁勾了勾唇,看来一会儿请安有好戏看了。

尼楚贺特意穿了一身妃色的旗服,更衬得姿容出众,光彩照人。

尼楚贺规规矩矩向福晋请了安,态度柔顺恭谨,并未因受了四爷的赏赐就趾高气扬。

坐在福晋左侧下首,看着对面的李氏脸色不太好,尼楚贺微微笑。

哼,叫你嘲笑老娘!报应来了吧!

福晋照例问了李氏大格格的情况,李氏强笑着回了。

不得不说,福晋也是有些幸灾乐祸的。

这李氏仗着爷的宠和几个孩子,没少做些不合身份的事儿,福晋早就想教训她了,只是找不到理由。

福晋又问了宋格格的身体。

自从宋格格上次生了孩子后,身子就一直不好,整日里病殃殃的,听了福晋的关心,笑着道:“多谢福晋关心,奴才一切都好。”

福晋颔首,接下来就没什么了,让他们退下,却留了尼楚贺。

等人走了,福晋就温声道:“一会儿绣娘过来,让她们去你那儿给你量身,做几身衣裳。还有,你是侧福晋,位于格格侍妾之上,威信要有,也要守着规矩,爷和我自不会委屈了你的,尽管安心便是。”

尼楚贺明白,这是敲打,也是安抚,于是平静地应了,“多谢福晋,妾身明白。”

福晋满意颔首,“你去吧,你刚进府,昨儿没来得及给你赏赐,一会儿我让人送去。”

又谢了福晋,尼楚贺回了自己的院子。

坐在桌前,她伸手抚了抚身上的妃色旗服,心情怡然。

嫡福晋并未因为她穿成这样就面露不悦,可见要么是真大方,要么是擅隐藏的心机深沉之辈,后者可能性小一点儿。

再是能装,也很难做到一丝表情都不露,就像嫡福晋说的,大的规矩错不了,她还是能过的很好的。

更何况,今日她特意表现的志得意满,又与李氏不对付,也能放松嫡福晋的警惕心。

后院的女人从不缺柔顺的。

她一个侧福晋,一味的柔顺恭谨,降低存在感也没用,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做一个侧福晋该做的适合做的事。

刚坐下不久,就有两个绣娘在福晋那儿的大丫鬟云秀的带领下过来了,还带了福晋的赏赐。

同样是绫罗绸缎和首饰,自然比不得四爷给的,却也是个心意。

这福晋还真是紧跟四爷的脚步,要赏一起赏,尼楚贺失笑。

两个绣娘给尼楚贺量了身,拿了尼楚贺挑选的几个颜色的料子就走了。

福晋的那些赏赐也都收到了库房。

尼楚贺的院子是两进的,正房三间,左右各一间耳房,东西厢房各两间,下人们住在正房后面的倒座房。

满后院除了福晋,也就只有尼楚贺的院子是两进的。

院子后边是个小竹林,可以随时去后面散心,整个环境很是宽敞雅致,尼楚贺还是挺满意的。

日子过的很悠闲,只除了四贝勒自从那晚后,已经三天没来尼楚贺这儿了,连着三天都是歇在李格格那儿。

尼楚贺十分郁闷,又叫那李氏得意了,背地里肯定不知怎么嘲笑自己呢。

院子里的下人也一个个忧心忡忡,尼楚贺试着每天去花园里散心,都没碰着四贝勒,连请安的时候都不见,每次请安都被李氏那张春风满面的笑脸气的堵心,偏还要装优雅,装淡定。

看来这位四爷同样也是个长情的。

尼楚贺从来都不是甘心放弃的,就不信四贝勒能一辈子不来她这儿,只要来了,总有机会培养感情的。

这一日,四贝勒从宫里回府,在前院用了膳,就去了书房。

一直忙到戌时,四贝勒忽然想起什么,唤来苏培盛,“侧福晋这些天如何?都做了什么?”

想想有三天没过去了,瓜尔佳氏刚进府,如此冷落下去也不好,也不知她有没有心生怨言。

苏培盛还以为主子爷忘了那边呢,没想到这就又想起来了,好在他时刻让人注意着呢,“回主子爷的话,侧福晋那儿一切都好,侧福晋每日在院子里走走,或是去花园里散心,别的就没什么了,下面也没有怠慢的地方。”

胤禛暗暗点头,出去走走没什么,看来还是挺规矩的。

“去侧福晋那儿说一声,爷一会儿过去。”胤禛说了句,心道,是该去看看了。

苏培盛应了声,就要退下,忽然又被叫住了,“罢了,不必通传了,这就过去吧。”

苏培盛不明所以,这主子爷的反应也太奇怪了。

第8章 他的怒火

胤禛倒没想太多,纯粹只是想看看瓜尔佳氏在做什么,是不是真如表面那样安分。

毕竟是府里唯一的侧福晋,还是满军旗出身,若真是个本分的,胤禛倒不介意多给她些体面,以弥补其他方面对她的亏欠。

后院儿几个女人都眼睁睁瞧着前院的动静呢,得知四爷往后面来了,除了个别不得宠没了心思的,都打扮好了,翘首以盼。

正在院子里说话的二等丫鬟玉兰和五福抬头见主子爷过来,忙高兴地上前请安,“奴才给主子爷请安。”

胤禛神色淡淡嗯了声,“你们侧福晋呢?”

五福小心翼翼道:“回主子爷话,主子正在屋里看书。”

看书?胤禛暗忖,这么晚了还看书,莫非……是在等自己?

胤禛想着,大步进了房间。

正在看书的尼楚贺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声音,知道四爷过来了,虽然很惊讶,还是迅速放下书,起身迎了出去。

“给贝勒爷请安。”尼楚贺声音中透着欢欣。

喜鹊和登梅也忙请安。

胤禛脸色不自在地咳了声,道了声“免礼”,绕过她坐在了桌前,拿起桌上放着的书看了看,抬眼看向她,“这么晚不休息?”

看她头发还是半干,披散在身后,显然刚沐浴完,莹白如玉的脸蛋上还透着沐浴后的红晕,瞧着别有一番风情。

胤禛默默收回目光,神色透着冷淡。

尼楚贺眨了眨眼,晚吗?现在还不到二更天,不过她也准备过会儿就休息的,没想到四爷就来了,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妾身每晚都要看会儿书才休息,太早了睡不着。”尼楚贺尽量把声音放的柔婉。

她说这话本没其他意思,她的确不习惯早睡,不过这话落在胤禛耳朵里就变了味。

看来是自己这些日子冷落她,让她难受了,故而才会睡不着。

后院里的女人不都是如此,夜夜盼着他过来,瓜尔佳氏刚进府就面对这样的事,难怪心里不舒服。

胤禛声音略温柔了些,“今后还是早些歇息,可有什么想要的?”

尼楚贺愣了下,貌似这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啊,这四爷也太温柔了吧。

不过她也没多想,挽唇轻笑,“多谢贝勒爷,妾身没什么缺的。”

“嗯。”胤禛颔首,看来是个性子好的,换其他女人经历了这些事早就面露哀怨,要求这要求那了。

这样的性子很好,起码日子会过的舒服些,他也不必过于为难。

来之前胤禛是打算坐一坐,安慰她会儿就走,可现在看着她如此乖巧娴静的模样,和眉眼间的温柔欢欣,就怎么也迈不动步了。

他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仿佛已经预料到今夜自己走后,明天她会面临什么样的流言蜚语。

到底是侧福晋,不能太冷落了。

想到此,他瞬间改变了主意,淡淡问,“平时喜欢做什么?”

尼楚贺思忖了下,实话实说,“妾身喜欢看书和骑马。”

胤禛微颔首,食指轻敲着桌面,冷不丁冒出一句,“可会下棋?”

下棋?尼楚贺顿了下,含糊道:“会一点,不太擅长。”

胤禛眉眼顿时舒展了些,“陪爷下会儿棋。”

尼楚贺懵了,她不擅长啊,能不能不要下棋?

可这话她不敢说,只好认命地答应了。

早知如此,她就直接说不会了,谁知他竟把她说的不太擅长当做谦虚了。

登梅拿来围棋棋盘和黑白棋子,尼楚贺和四爷面对面而坐,待四爷先取了颗黑子下在一处,她随后取了颗白子随意下在另一处。

四爷下棋的时候脸色变得很严肃,浓黑的眉微微拧起,眼神更加深邃,一瞬不瞬地盯着棋盘,薄唇抿的很紧。

从开始的还算认真到后面的错愕犹疑,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胤禛又落下一子,眉头紧得能夹死只苍蝇,他抬眸瞥了眼蹙眉认真思索,久久无法落下手中棋子的尼楚贺,无声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尼楚贺注意到他的眼神,故作坦然地一笑,“贝勒爷怎么了?”

胤禛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到口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罢了,慢慢教便是,不急于一时。

尼楚贺暗笑,其实下棋也不错,有助于培养感情。

就在气氛透着诡异的轻松之时,一阵喵叫忽然打破了平静。

一只黑猫猛地跳到了尼楚贺的肩上,把一屋子的人给吓得脸色一变。

尼楚贺是被黑猫突然的出现给吓着了,抚了抚平静下来的心脏,暗暗气恼,这个小黑,看一会儿怎么收拾它。

伺候在一旁的喜鹊和登梅脸色霎时苍白,这一刻宰了小黑和刘亭的心都有了。

这个刘亭,让他照顾小黑,他怎么把小黑给放到屋里来了?还是在主子爷在的时候。

可她们顾不得追究刘亭,此刻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主子爷生气。

胤禛在黑猫出现的那一刻,脸色霎时就黑成了锅底,死死地盯了那只肆无忌惮的黑猫一眼,再看了面色一瞬的愕然后又迅速恢复平静的尼楚贺一眼,腾地站了起来。

在他站起来的一瞬,喜鹊和登梅噗通跪了下去,心里一片哀嚎,果然,主子爷生气了,这可如何是好?

早料到他会生气,尼楚贺很平静地站了起来。

在收留小黑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此刻她想的是如何才能抚平他的怒火。

一只猫而已,就算不喜欢,也不至于拂袖而去吧?

只要他不拂袖而去,尼楚贺就有机会抚平他的怒火。

胤禛的确有拂袖而去的冲动,毕竟全府的人都知晓他讨厌猫,从无人敢养猫,这个女人竟敢养猫。

可看到对面的女人站起身,俏生生地立在那儿,满脸惶恐和无措的样子,他心里的怒火不知怎的,一下子就熄了一半。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生气,这个女人刚进府,或许并不知他的喜好。

尼楚贺见他没立刻就走,登时心中一喜,面上却显得楚楚可怜,低垂了脑袋,一副被他的怒火吓到的模样,“爷,是妾身没管好它,惊扰了爷,还请爷恕罪。”

第9章 如做梦般

胤禛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平静,脸色依旧冰冷,“谁让你养猫的?哪里来的?”

尼楚贺绞着手指,声音弱弱的,“是、是无意间闯进来的,妾身瞧着可怜,就收留了,爷可是不喜欢?要不妾身把它送走好了,爷不要生气。”

看着她这副胆战心惊的样子,胤禛心生不忍,语气缓和了下来,“你若喜欢,留着便是,只是日后莫要让它再跑出来。”

尼楚贺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笑了开来,“多谢爷。”

喜鹊忙跑出去叫了刘亭进来,刘亭战战兢兢地请了安,战战兢兢地抱了小黑出去。

小黑喵喵叫着,爪子不停扒拉着刘亭的衣服,直到彻底离开了屋子。

尼楚贺莫名从那叫声中听出了几分不满和控诉。

真是见了鬼了。

尼楚贺挥去那些奇怪的感觉,想到方才四爷的行为,暗自得意。

看来四爷并没有想象中的不近人情,还允许她留下小黑,如此看来她还是颇有希望的。

外面的喜鹊敲了刘亭的脑袋一下,低声责备,“你是怎么看着它的?主子爷在竟敢把它放出来,幸好主子爷没生气,否则我定剥了你的皮。”

刘亭脸皱成苦瓜,“喜鹊姐姐,我真不是故意的,这猫太贼了,趁我不注意一下子就跑了,我都追不上。”

喜鹊不耐地摆摆手,“好了好了,看主子会不会生气吧,以后仔细点儿,看紧了,再有下次我就把你和这只猫一起煮了。”

刘亭忙不迭保证了。

无论前世今生,尼楚贺都是一个人,从未有过感情经历,更没和任何人发生过实质性的关系。

是以她对这方面的经验为零,期待值同样为零。

她能接受四爷,除了因为她在这里的身份没得选择,也是因为这张脸还算好看,也不算委屈了自己。

既然进了这府,她就要让自己过的好好的,不能比任何人差了。

不就是争宠吗,她相信自己会做的很好。

可真到这时候了,她反而紧张了。

等到事情结束,她依旧如做梦般,呆呆地望着帐顶。

身边的人呼吸渐渐变得均匀,可她的心情却久久无法平静。

到底是第一次,终究无法做到水过无痕。

没有她想象中的愉悦,甚至这个男人一点也不温柔,她还没缓过来,一切就结束了。

身体依旧隐隐作痛,尼楚贺想,如果这就是男女之间的体验,她只想说四个字:太糟糕了!

更气人的是,这个男人一点安慰她的意思都没有,完事儿后直接倒头就睡。

她怀疑对方压根就是为了完成任务,没有半分投入的情绪。

尼楚贺心里头十分憋闷,偏偏不能发泄。

唉,罢了,谁让这里的世界就是这样呢。

要让男人体谅一个小妾,那恐怕是做梦。

不知过了多久,尼楚贺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到身边传来动静,尼楚贺一下子就醒了。

天还没亮,身边的男人已经起身了。

尼楚贺一骨碌爬了起来,忽然嘶地一声,一下子又跌了回去,心里大骂,这简直不是人干的活儿。

胤禛刚掀开被子准备下去,见状忙扶好她,打量着她揪成一团的脸,皱了皱眉,“还疼?”

尼楚贺知道规矩,自然不敢矫情,垂下头,脸颊微红,“有一点点,不碍事,妾身服侍爷更衣。”

她没说不疼,毕竟那就太假了,也不好说的太严重,否则岂不是让对方没了面子。

不让人觉得在抱怨,又让对方知道她的确有些不舒服却忍着,反而能博些怜惜,不至于让男人无动于衷。

果然,殷逍看着她的目光多了些温情,“爷走后你好好歇着,想吃什么喝什么吩咐膳房。”

尼楚贺乖巧点了头。

喜鹊和登梅撩起了帐子,挂在两边,喜鹊扶她下地,登梅和两个小丫鬟服侍四爷净脸。

尼楚贺忍着痛服侍四爷穿了上朝的衣服,直到送走了四爷,便噗通倒回了床上,呼呼大睡。

左右今日不必请安,正好补会儿觉。

睡到辰时末,尼楚贺才在两个丫鬟的伺候下洗漱更衣,用了些点心,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抬起手挡在眼前,遮挡住刺目的阳光,尼楚贺眯着眼睛想,只要身处这个世界,这样的命运就逃不掉,何不让自己高兴点儿,做些让自己高兴的事儿。

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有些事就必须经历。

她现在也算成功了第一步吧,以后会越来越好。

“喵~”一只猫窜了上来,四爪在她肚子上踩了踩,然后悠然地坐在她肚子上,两只前爪抬起舔了舔,洗着脸。

尼楚贺抬手弹了它脑门一下,“你这个小家伙,还敢过来,胆子不小啊,幸亏四爷没吩咐把你赶走,否则你不又要成流浪猫了。以后见着那个男人躲远点儿知道吗?”

“你这女人好大的口气,凭那个男人想赶走老子?做梦!”懒洋洋带着不屑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尼楚贺惊得一下子坐起身,四处打量。

“主子,怎么了?”登梅忙关心地问。

尼楚贺摆摆手:“没什么。”

她努力平静下来,看来登梅没听到刚才的声音,那刚才的声音是……

“蠢女人!我在这儿!”又一声传来,声音离她很近。

尼楚贺忽然将目光落在眼前这只仰着脸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黑猫身上,心噗通噗通跳了起来。

不会吧,她见鬼了?

猫怎么可能说话?

尼楚贺试着单手提起它的后脖颈,眼也不眨地瞪着他。

一道气恼的声音骤然响起,震痛了她的耳膜,“死女人!放开老子,痛死了!”

同时她面前的黑猫也在使劲扑腾着,不停地喵喵地叫着,声音有些尖锐。

尼楚贺呆呆地放下它,小黑立刻窜到地上,踩着优雅缓慢的步伐,绕着她走着。

这世界是玄幻了吗?猫竟然会说话!

她是不是一直以来搞错了,这里不是历史上的清朝,而是一个和清朝背景类似的玄幻世界?

尼楚贺仔仔细细地盯着这只猫,仿佛要盯出个窟窿,直到气急的声音再次传来,“别看了,就是老子,别把老子当妖怪,也别说话,免得让人听到了以为你疯了。”

第10章 不要得意太早

尼楚贺忽然有种将这只猫扔了的冲动。

原以为只是一只普通的猫,打发打发无聊的时光,谁知这猫竟是只猫妖。

而且这只猫妖嘴还这样臭,气的她头顶冒烟儿。

小黑圆溜溜的琥珀色的眸子四处张望着。

尼楚贺深吸一口气,一把抱起小黑,吩咐喜鹊和登梅,“我一个人待会儿,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打扰。”

喜鹊和登梅应了声是,尼楚贺抱着小黑进了房间,一甩手把小黑扔在榻上,抱着臂,脸色漆黑,“说,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小黑踩着优雅的步子走了会儿,蹲下身,歪着脑袋看着她,“说话注意点儿,我叫乌悦宸,是只猫灵,不是你口中什么东西,再敢让我听到任何诋毁老子的言语,老子拍死你!”

嘿!脾气还不小!

尼楚贺被气笑了,却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惊到了外面的人,紧绷着脸,更加压低了声音,“那你说说你的来历,你一只猫……灵为何出现在我这儿?你有什么目的?”

既然是只猫灵,就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此,想到它之前缠着自己要留下的样子,尼楚贺愈发觉得不对劲。

真是倒霉,怎么就让自己碰上这事儿了呢?

乌悦宸眨着琥珀色的眼睛,里面竟出现一丝趣味,“因为你是老子选中的,从你入宫起,老子就盯上了你,否则你以为你为何会成为四贝勒的侧福晋?”

尼楚贺忽然瞪大了眼,什么?它它它,是它搞的鬼?

难怪她会成为四爷的侧福晋,历史上的她分明是康熙的妃子,如今却进了四贝勒府,原来都是这只猫搞的鬼。

可是它为什么这样做?

尼楚贺掐着腰,凶巴巴地质问,“你为何要这样做?”

虽然无论是进宫还是进四贝勒府,对她都没什么差别,可这也太诡异了。

自己是为什么被这只猫盯上的?它究竟要做什么?

乌悦宸昂起下巴,轻哼,“原因自然是皇宫那地方太危险,老子要留在你身边不方便,只有让你进入皇子的府上,老子才能借机留在你身边而不被人注意。”

尼楚贺更晕乎了,“你为何要留在我身边?”

“这个你无需知道,你只要知道老子需要有个人掩护,而那个人就是你。只要你把我留下,并好好地保护老子,老子可以帮你完成一个心愿。”

尼楚贺倏地坐下,揉着脑袋,她要好好捋捋。

所以说,这只猫是想要找个人留下它,保护它,所以就设计自己进入四贝勒府,从而出现在自己身边?

尼楚贺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设计我来到四贝勒府的?”

这可是皇帝的赐婚,它一只猫,就算有点能力,还能插手皇家之事?

乌悦宸摇头晃脑,“老子只不过施展了一点小小的灵力,就让皇帝老儿亲口把你指婚给四贝勒。哼,你看我对你多好,这个人可是未来的皇帝,而你将来仍旧会是皇帝的妃嫔。

更重要的是,四贝勒可比当今皇帝年轻许多,身边的女人也不多,你还占便宜了呢。”

尼楚贺额头顿时滑下三道黑线,什么跟什么啊?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尼楚贺忽然意识到它话里的其他意思。

这只猫不仅能出现在皇宫设计皇帝,貌似还知晓自己的来历,以及未来发生的事。

乌悦宸抱着前爪,得意洋洋,“有什么是老子不知道的?别忘了,老子可不是普通的猫,老子是一只猫灵,有灵力的。”

尼楚贺撇撇嘴,什么猫灵,分明是猫妖。

不过,她仍旧心存疑惑,“为何这个人是我?”

它龇了龇牙,“因为你的来历和他们都不同,你知道的也比他们多,许多事更方便。”

尼楚贺忽然揪住它的后脖颈,恶狠狠道:“说,我来到这个世界是不是与你有关?”

对方琥珀色的竖瞳一缩,爪子狠狠拍了下她的手背,往后跳了去,“怎么可能?老子哪儿有那个能力?”

尼楚贺揉着手背,皱眉吸气,面上却不屑,“谅你也没那个本事,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做的,我定要扒了他的皮!”

乌悦宸悄悄打了个寒噤,扭过头四处张望,撇撇嘴,“少数废话,听说你昨晚侍寝了,咋滴?不赖吧?有没有感激老子的成全?”

尼楚贺脸色一黑,“关你什么事?”

“当然干我的事,你在这儿过得好不好,直接影响到我的未来,所以,我是一定要帮你的。

话说你现在很得意吧?我劝你不要得意太早,经过昨晚,那位四爷想来不会再宠爱你了。”

尼楚贺顿时感到不妙,“什么意思?”

乌悦宸斜了她一眼,“啧啧啧,女人就是女人,一点事就让你方寸大乱,莫非你真的爱上他了?”

尼楚贺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般,“说什么傻话?这里的男人可以当做依靠,可以当做生存和地位的跳板,唯一不能付出真心,这点我还是明白的。”

她想过做四爷最宠爱的女人,却从未想过做他唯一爱的女人。

凭他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只爱一个女人,如果真的只爱一个女人了,那将会是那个女人的灾难。

她并不想拥有那个灾难,只想仗着四爷的宠爱恣意地过日子。

乌悦宸点点头,“那就好,这样的话你还能好过点,不枉我费尽心思让你进来。”

尼楚贺不耐,“你还没说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四爷不会再宠爱我?”

昨晚她明明和四爷……她又没做什么事惹恼四爷,四爷走时还好好的,没什么对她不满的表现,这只猫灵的话真的可信吗?

不是存心糊弄她的吧?

尼楚贺怀疑地盯着它。

乌悦宸炸毛,“你爱信不信,你可以试试看我的话是真是假。至于缘由,我现在不能告诉你,等你真正需要知道的那一天我自然会告诉你。”

尼楚贺切了一声,什么嘛,神神秘秘的。

不就是个男人吗?她还就不信攻克不了了。

她刚进府,四爷自然不会太过宠爱,她有耐心和他慢慢周旋。

至于什么李氏,什么年氏,统统给她滚一边去!

第11章 遇武氏

“你说你能满足我一个心愿?什么心愿?”

乌悦宸踩着猫步,昂着双下巴,不可一世,“我劝你想清楚了再说,这个心愿呢,可以是四爷的宠爱,也可以是别的,看你最想要什么了。

昨夜你刚侍寝,想来现在的你不会提出获得宠爱这个心愿。我可以等你想清楚,就一个月,一个月后你若想要宠爱,我可以帮你,你想要对付谁我也可以帮你。”

尼楚贺摸着下巴,收留一只猫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如果能因此得到一个心愿,何乐而不为?

不过这个心愿可要选好了,亏本的事儿她可不干。

“四爷的宠爱这事儿不必考虑,就算他不喜欢我,我可以自己去争取,不需要你帮我,这个心愿我先留着,等想好了,我再告诉你。”

她才不屑靠别人争宠呢,有些事她可以认输,唯独这件事不可以,这是承认她的魅力比不上府里其他女人了。

她就不信凭自己的能力和魅力征服不了一个男人。

过去也不是没人追求她,相反她的桃花运相当多,只是她没那个心思罢了。

乌悦宸眨了眨眼,点头,“好吧,随你便。”

尼楚贺摸着下巴,笑眯眯看着它,“对了,口头之约算不得数,万一你跑了,我向谁讨心愿?你总得让我安心吧。”

毕竟这只猫什么来路,是好是坏她不清楚,万一会给她带来麻烦呢,到时候它再溜之大吉,自己上哪儿找它去?

她这是拿自己的安危做赌注,总要讨点实际的东西。

乌悦宸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这是质疑我猫灵族的信义,罢了,我就让你安心,伸出手。”

尼楚贺疑惑地伸出右手,乌悦宸将爪子放在她手里,一团耀眼的蓝光闪烁,眨眼又恢复原状。

乌悦宸收回爪子,“我以我猫灵族的寿命为誓,此契约已成立,在我离开之前,定会满足你一个心愿,这下好了吧。”

尼楚贺展开手,看到掌心出现一个若隐若现的猫头印记,很快那个印记就消失不见。

原来这就是契约。

尼楚贺笑眯眯收回手,“谢了。”

用完早膳,尼楚贺打算去花园里走走,抱着乌悦宸,登梅、丁香和陈禄跟着。

出了院子往西走,不一会儿就是花园。

五月底,花园里的树木郁郁葱葱的,蔷薇和牡丹也开了,红的,紫的,粉的,黄的,白的,霎是好看。

尼楚贺只认得魏紫、姚黄和豆绿三种牡丹,毕竟以前住在宁古塔那种偏僻荒凉之地,一年四季要见着几朵花还真是难,更不用说认了。

在现代忙着工作,也没那个闲心去欣赏什么牡丹,自是认不了多少。

在古代就是这样好,不用为生活而忙碌,家里有阿玛哥哥疼,嫁了人也不会受委屈,唯一遗憾的就是见不到前世的亲人了。

这些伤心也只有晚上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有,白日里她依旧是那个没心没肺活的自在惬意的瓜尔佳尼楚贺。

想到此,尼楚贺不由想起了阿玛祜满和哥哥巴克似。

进京的时候阿玛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攥着她的手千叮万嘱要她进了宫好好保重好自个儿,不要争强好胜。

哥哥堂堂汉子也头一次像个小姑娘依依不舍,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三个人都知道进了宫就难再见面了,谁都把伤心搁心里,嘴上只能多嘱咐几句。

谁料最后却是进了四爷府。

她记得以前哥哥是某位皇子的伴读,如今在国子监读书,等哥哥考了科举留在京城,或许就能见面了。

这点还要多亏了乌悦宸将她弄到了四爷府,否则进了宫就别想再见亲人了。

如今她身为贝勒侧福晋,一年想要见一回亲人还是不难的。

尼楚贺走了会儿,感叹了会儿,忽然看到前面有两个人。

登梅悄声道:“主子,是武格格。”

尼楚贺也认出来了,是武格格带着一个丫鬟迎面走来,明显也见着自己了,过来请安。

“给侧福晋请安。”武氏深屈膝一礼,态度恭谨谦卑,这点可比李格格强多了。

这或许就是得宠与不得宠的区别。

得宠的格格有时候在不得宠的侧福晋面前也是可以横着走的。

不过,现在的尼楚贺在众人眼中,得宠与不得宠还是个未知数,毕竟昨夜四爷去了她那儿。

听这声音娇嫩的如那黄鹂般,容貌虽然比不得李氏,但也算赏心悦目,尼楚贺真是不明白为何这武氏不得宠。

尼楚贺道了句‘免礼’,“武格格也来散心啊?”

武氏笑道:“是啊,这牡丹花开的甚好,奴才就来看看,侧福晋瞧着气色甚好。”

她是知道昨夜主子爷歇在侧福晋院儿里的,这么个年轻漂亮又身份不低的侧福晋想来注定是要得宠的,毕竟这可是府里面除福晋外唯一的满人女子了。

武格格自然是想好好巴结的。

不过在看到她怀里抱着的黑猫时,脸上笑容一窒,眸中快速闪过一丝诧异。

尼楚贺无视她的异样,笑了笑,“一起走走吧。”

反正也正无聊,多一个人说说话也好。

武格格喜不自禁,跟着尼楚贺走了会儿,终于还是把目光再次落到那只懒洋洋蜷缩着的黑猫身上,“侧福晋这只猫……好生特别。”

就算喜欢养猫,谁会养一只黑猫在身边?这侧福晋还真是奇怪。

而且,有一点她觉得自己要提醒一下,“不过,府里的人都传,主子爷不喜猫,是以从无人养猫。”

尼楚贺淡淡一笑,“是吗?不过昨晚贝勒爷允许我养着了。”

武格格更诧异了,心里五味杂陈,原来这位侧福晋如此得宠吗?

尼楚贺忽然问,“你进府多久了?”

武格格忙收敛了心神,“奴才是康熙三十四年进的宫里的阿哥所,康熙三十五年随主子爷出了宫。”

尼楚贺一顿,一脸惊讶,“你是说贝勒爷康熙三十五年才出宫建府的?”

武格格茫然点头,“是的。”

尼楚贺想,那时候四贝勒已经十九了吧?竟然那么晚才出宫建府,她印象中皇子十三四岁就要出宫建府的。

第12章 与李氏交手

从武氏的姓氏来看,应该是汉姓,十有八九是汉军旗的。

尼楚贺点头,“那你跟着贝勒爷有些年头了。”

武氏有些尴尬,是有些年头了,只是一直不得宠,反观那李格格也是从宫里就跟着主子爷了,比自己进宫早,却一直得宠到了今日。

同样是汉军旗出身,差别就是大,武格格不无酸妒地想。

尼楚贺正好想问些府里的事,索性就问她了,“听说这李格格最是得宠,可是真的?”

武氏僵着脸点头,“没错,李姐姐为主子爷生下了大格格和二阿哥,主子爷颇为看重。”

这意思就是说因为孩子才得宠咯?

尼楚贺并不信,正因为有宠才有这么多的孩子,心里却明白这武氏是讨好宽慰自己的意思,不禁有些好笑。

武氏看她云淡风轻的样子,似是不经意道:“似乎主子爷先前有意为李姐姐请封侧福晋呢,不过瓜尔佳侧福晋进了府,这李姐姐怕是要失望了。”

尼楚贺看了她一眼,见她垂了头,心下了然。

这李氏先后生了一儿一女,的确够资格请封侧福晋了,可因为尼楚贺这个侧福晋进府,自然不能再为李氏请封了。

嗯,貌似贝勒只能有一个侧福晋来着。

所以除非四爷成为郡王或亲王,否则李氏就永远只能是个格格。

想来李氏心里很憋屈吧。

虽然以后四爷会是亲王,李氏迟早会成为侧福晋,可不影响此刻她的好心情啊。

能这样压李氏一头也挺不错的,幸好自己是在四贝勒请封李氏为侧福晋之前就进了府。

不过,李氏毕竟得宠了多年,有宠又有孩子,比不得自己初来乍到,要想代替李氏在四爷心里的地位怕是任重而道远。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道:“李格格是有功之人,又跟了贝勒爷多年,应当的。”

武氏讪讪一笑,连忙恭维,“瓜尔佳侧福晋说的是,不过再有宠也不过是个汉人,比不得瓜尔佳侧福晋身份尊贵。”

在这个时代,旗人也是有满汉之别的,李氏的阿玛是四贝勒旗下的属人,是正经的汉军旗出身,地位不算差。

不过跟尼楚贺这个上三旗出身的满人格格比就有点不够看了。

尼楚贺不由觉得无趣,这武氏虽是奉承,却满口挑拨之言。

稍稍一想便明了,武氏怕是被李氏打压的狠了,多年无法得宠,心里不甘了,打量着让自己出头教训李氏?

她才没那么傻呢。

“即便是汉人那也是为贝勒爷生了子嗣的女人,就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尼楚贺淡淡的。

武氏讪笑着应了是,没敢再就这件事多言。

没多久,武氏忽然顿住,唤了尼楚贺一声。

尼楚贺回头,武氏面露尴尬,“奴才刚从那边过来,李格格正在那边儿亭子里歇息。”

嗯?李氏?那还真是巧了。

尼楚贺瞧着武氏一副不大愿意往那儿走也劝自己不要过去的意思,心里就想,即便不打算对付李氏,可也不能就这样胆怯退缩吧?

再怎么说自己是侧福晋,要回避也是李氏回避,凭什么自己要回避?好像自己怕了她似的。

“你自己回去吧,我去那儿走走,遇到了说几句话便是。”尼楚贺不退反进,心里冷笑,她倒要看看那李氏遇见自己会怎么个样子。

武氏张了张嘴,到底没说,眼睁睁看着尼楚贺往那边去了,嘴角扬了扬,转身走了。

尼楚贺这边,登梅犹豫道:“主子,那武格格分明是故意的,您为何还要过去?”

尼楚贺咦了声,眨了眨眼,这个登梅还是挺聪明的嘛,一眼就看出来了,却笑道:“管她什么心思,总之既然来了,我就怎么也不能胆怯的,否则还不让人家以为我害怕了,日后更要压我一头?”

见她担心,尼楚贺就劝,“放心了,我有分寸,不会太过为难她。”

她还没那么蠢,不过是好奇这个李氏都有什么段数罢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登梅听她如此说,松了口气,也不再劝,她还真怕主子是个气性大的。

虽然只是个格格,可到底是正经给主子爷生了子女的,又得宠,没必要做的太绝,惹主子爷不快。

李氏已经听身边丫头说瓜尔佳侧福晋往这边来了,虽然不服气,不高兴,还是起身出了亭子请安。

“给侧福晋请安。”李氏施施然屈膝行礼。

尼楚贺见她着橙黄色的旗装,头上梳了个小两把头,戴了支嵌红宝石的簪子,整个人鲜亮的紧,身材也苗条,一点不像生了两个孩子的女人。

“巧了,你也在,没打扰你吧?”尼楚贺笑吟吟的。

李氏忙陪笑,“瓜尔佳侧福晋客气了,奴才也不过随意走走,是奴才打搅了瓜尔佳侧福晋才是。”

她没想到瓜尔佳氏会来,不禁懊恼,自己今日不该出来的。

昨夜她原盼着主子爷能去自己屋里,满心欢喜地等待着,谁知却等来了主子爷歇在瓜尔佳氏那儿的消息,当时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了。

可她也知道自己得忍着,是以此刻见了尼楚贺,态度甚是恭谨。

尼楚贺坐在亭子里,花园里的太监立刻让人端来了茶水点心。

看着依旧站着的李氏,尼楚贺没让她坐下,只道:“我初进府,许多人和事还不熟悉,这还是你我第一次单独相处,正好我也想找人说说话,你也不必太拘谨了。”

李氏咬唇,这样高高在上的语气令她颇不习惯,以往只有福晋如此,忽然头上多了个侧福晋,她如何能甘心?

尼楚贺才不管她怎么想,一边撸着猫,一边道:“听说你伺候了贝勒爷许多年了,是府里的老人了,我呢刚进府,还有许多事不明白,对府里的姐妹也了解不多,日后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互相了解,李妹妹可千万莫要客气了才好。”

多了解了解,安分呢就算了,不安分呢,就别怪她不道德了,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最好还是不安分点好,免得生活无趣不是。

她这一声“李妹妹”可实在是膈应到了李氏。

第13章 哪里也不行

她这一声“李妹妹”可实在是膈应到了李氏。

明明比自己晚进府,却唤自己妹妹,可这也没错,人家是侧福晋,自己只是个格格。

李氏强笑道:“侧福晋说的哪里话,奴才自当谨遵瓜尔佳侧福晋吩咐。”

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这面子上的功夫也足够了,不是个简单的,尼楚贺很满意。

太愚蠢的她也提不起兴致不是厂。

嘴上说的和气,尼楚贺却没叫她坐,专心地吃着葡萄,手里拿着团扇,扇着小风,格外悠闲。

李氏就不好了。

正值夏初,天气已经很热了,李氏走不得,站在大太阳下也有些受不住,心里暗恨。

毕竟只是个格格,就算尼楚贺不赐坐也没什么,可这样做也有故意针对人的意思。

此刻的她已经热出一头的汗了,也没人敢给她扇风。

过了一刻钟,尼楚贺起身,“回去吧。”

也没必要为难太久,免得有人说事,花园可是有其他人呢。

走时她又好心道:“这个葡萄不错,李格格吃点吧,瞧你热的。”说完就走了。

李氏脚下一软,歪在丫鬟青梅身上,暗暗咬牙。

回去的路上,李氏忆起方才尼楚贺怀里抱着的猫,暗暗奇怪,她怎么敢养猫?

李氏忽然笑了起来,主子爷一向不喜猫,这个女人或许是不知主子爷的心思,若是让爷瞧见了还不知怎么发火呢。

她就等着看这个不可一世的女人如何失宠了。

不过今日这口气她也不可能轻易咽下。

今日瓜尔佳氏这番作为也算是给了她机会了。

哼,到底是个蠢女人罢了。

自己送上门,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尼楚贺回到房间,依着乌悦宸的意思打发走丫鬟,乌悦宸就开始指责,“你这个女人到底是笨还是自作聪明?明知那女人得宠还敢整她,你就不怕她告状吗?”

尼楚贺不以为然地倒了杯茶,“你懂什么?我就是故意的,我还就怕她不做什么呢,只要她做了什么,我绝对会让她后悔。”

乌悦宸愣了下,不解地问,“你想怎么做?”

尼楚贺勾唇一笑,“这个你不必管,你放心,就算四爷的心是块石头,我也要把它捂热了,我就不信我斗不过那个女人。

更何况,以我的脾气怎么可能向她示弱?既然不能示弱,只能迎战了,我就是要她知道我的厉害,以后见着我就绕道走。”

乌悦宸仰躺在榻上,晒着肚皮,懒洋洋道:“随你了,你有分寸就好,我是不懂你们女人的心思,还不如看戏。”

尼楚贺挠了挠它的双下巴,又抓起它前爪的小肉垫摸了摸,越摸越舒服。

谁知正懒洋洋躺着的猫忽然炸了毛,翻身跳起,龇牙怒瞪着她,“不要随便碰我!懂不懂男女有别?”

尼楚贺挑眉看过去,目光中流露出兴味,“你不就是只猫吗?一只猫还懂什么男女之别?”

乌悦宸傲娇地扭过头,哼了声,“那是自然,除了老子将来的媳妇儿,谁也不能碰我那里。”

“哪里?”尼楚贺好奇地瞅过去。

乌悦宸一下子跳到远处的桌面上,眼眸瞪得滚圆,“总之,哪里也不行!”

尼楚贺噗嗤笑了起来,她越来越觉得这只猫有趣了。

也许她收留这只猫灵真的是个正确的选择。

傍晚,尼楚贺打听到四爷从宫里回来后直接去了书房,便让喜鹊守在四爷进后院的路上。

等四爷刚回了后院,就见尼楚贺屋里的丫鬟等在那儿,下意识皱了皱眉。

喜鹊已经顶着压力上前请了安,“奴才给主子爷请安。”

“何事?”胤禛努力让语气听着平静,心里却有些不耐烦。

昨夜见着那瓜尔佳氏还算柔顺,懂事,没想到今日就做出让丫鬟拦人的事儿来,未免不太庄重。

可他也不能出声呵斥,让她在下人面前失了体面,索性耐性等着,打算着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也定要回绝了。

喜鹊依着主子的吩咐,努力克服了心里的惧怕,小心翼翼道:“主子说了,昨晚那盘棋没琢磨透,下的不够尽兴,今儿主子一个人琢磨了会儿,琢磨出一些东西来,想请主子爷过去指点一番。”

胤禛愣了愣,没想到是为着这事儿。

无论这是个借口,还是确有其事,胤禛都不能一口回绝了,思忖了片刻,道:“让你家主子等着,爷一会儿就去。”

喜鹊满脸喜色地应了,告退回去了。

胤禛径直去了李氏那儿。

李氏得到消息,满脸欢喜地迎了出来,“给主子爷请安。”

胤禛面色一缓,扶她起身,道了声“免礼。”

两个人前后进了屋。

李氏亲自倒了杯茶递给他,柔声细语,“主子爷累了吧,喝杯茶润润喉。”

李氏的体贴恭顺令他愈发熨帖,想到昨日没来,生怕她委屈了,故而安慰,“这几日可还好?大格格可还好?”

李氏笑容甜蜜,“奴才很好,大格格也好,就是想念阿玛了,昨日没见着爷,哭了一场,不过无碍。”

胤禛听了这话,心中很高兴,面上却不显,正要说去瓜尔佳氏那儿,忽然瞥见她的一只腿似乎不太利索,顿时皱了眉,“你的腿怎么了?”

李氏忙掩饰般地坐下,笑了笑,“没什么,就是今日去花园里走了走,遇上侧福晋了。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多站了会儿,现下已经无碍了,主子爷别生气,是奴才太娇气了。”

胤禛眉头皱的更紧,声音也冷了些,“瓜尔佳氏罚你了?”

李氏忙摇头,又垂下了头,显得几分柔弱委屈,“侧福晋没罚奴才,奴才就是以示恭敬,多站了会儿,谁想到会如此。”

胤禛忽地站了起来。

李氏也跟着站起,面上透着几分小心翼翼,“是奴才的错,主子爷责罚奴才便是,千万不要怪罪侧福晋,侧福晋是无心的。”

胤禛努力平息了怒火,面上表情缓和了些,“你好好歇着,爷去去就来。”

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李氏坐下,抿了口茶,表情悠然自得。

尼楚贺正安心地坐在桌前练习下棋。

第14章 赶他走?

尼楚贺正安心地坐在桌前练习下棋。

既然四爷喜欢下棋,那她就要学好了,正所谓投其所好嘛。

她自然不会任由四爷去李氏那儿,总要找个由头让四爷过来一趟。

否则全凭李氏一面之辞,万一四爷生气了不来这儿了,那她岂不是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她已经先请了四爷过来指点她下棋,即便四爷先去了李氏屋里,只要她的身份在这儿,四爷再生气也还是要过来一趟。

至于还会不会再从这儿离开,就看四爷肯不肯听她的解释了。

直到外面传来丫鬟请安的声音,尼楚贺忙起身快步迎了出去,笑的一脸灿烂,“给爷请安。”

胤禛到嘴的质问忽然咽了下去,盯着她毫不掩饰欢喜的模样,不知怎的,怒火就消了一半儿,理智也回来了。

他绕过她,负手进屋,随口问,“在做什么?”

尼楚贺满意勾唇,上前抓住他一只袖子,亲昵地摇了摇,“妾身刚才在学下棋。”

说着,她脸颊微红,赧然垂下脑袋,“妾身知道自己这点本事也学不成什么,不过妾身今日有努力练习,爷再和妾身下几盘好不好?爷那么厉害,妾身跟爷下棋,一定能学的更好。”

胤禛低头,目光落在她握着自己袖子的柔嫩小手上,愣住了,耳边又传来她软软的带着央求和娇意的话,满心拒绝却说不出口。

最后,他只说出一个“好”字,话出口就后悔了。

尼楚贺脸上的笑容顿时愈发灿烂,不由分说拽着他的袖子让他坐在自己对面。

胤禛还是第一次见到央他下棋还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不是小心翼翼求他指点,而是直接说出“爷再和妾身下几盘好不好”的话来。

还直接拽着他过去,简直大胆。

他却并未生气。

若是别的事,他或许不会留下,可下棋,他不愿拂了她的意。

看她这模样也不像是借口,倒仿佛是真心为了下棋,这让他心里原本的不满也散了几分。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日的她有所不同,仿佛没前几日那样拘谨了。

下了两盘,胤禛见对面的人当真沉溺在下棋当中,兴致勃勃的样子,彻底打消了怀疑。

胤禛也渐渐认真了起来,忘了来这里的目的。

几盘过去,尼楚贺虽然依旧输的惨烈,不过心情却很好,她不无羡慕地感慨,“爷棋艺真好,妾身要是有爷一半的功夫就好了。”

听着她真实的恭维,胤禛冷冷的脸上慢慢浮现一抹淡笑,“慢慢来,此事不急。”

尼楚贺扭头望了眼窗外,呀了声,“爷,您今晚要留下吗?还是去别处歇息?”

胤禛面上笑容缓缓消失,黑眸紧盯着她,声音微沉,“你希望爷留下?”

尼楚贺赧然笑了,“妾身自然希望爷能留下,不过爷喜欢去哪儿就去哪儿,妾身不会介意。

反正今晚爷已经陪妾身下了许久的棋,妾身已经很高兴了。”

胤禛眸中的寒冰渐渐融化,看着她,抿着嘴唇,欲言又止。

尼楚贺站起身,屈膝行礼,“爷,妾身知道您是从李氏那儿来的,妾身知道自己进府不久,比不得李氏讨爷欢心。

爷想去李氏那儿便去吧,妾身只要爷有空常过来陪妾身下会儿棋,妾身就很高兴了。”

胤禛难掩诧异地盯着她,这样的话是他第一次听到,因为从无人敢如此与他说话。

这个女人的确特别,难怪……

胤禛的眼眸再次沉了下去,声音也冷了下去,“你今日可曾为难李氏?”

尼楚贺倏地抬头,诧异地看向他。

胤禛眼眸冷冽,仿佛要把她看穿。

尼楚贺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忽然笑了,“爷这是何意?妾身可曾为难李氏?妾身为何要为难李氏?爷是从何处听来的?”

胤禛看着她伤心失落的模样,不为所动,面色依旧冷峻,“你且说,是否有此事?”

尼楚贺眼眸清亮无比,“若妾身说没有,爷可会信?”

胤禛不说话,脸色阴沉着,黑眸陷入沉思。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爷既然已经开口质问,想来是不信妾身的吧?如果我没猜错,是李氏跟爷说的吧?”

迎着他骤然再次变得凌厉的目光,尼楚贺毫无畏惧,坦然与他对视,“爷既然认定了,又何必再来问我?妾身不如李氏得爷的心,妾身认了,可爷相信他人一面之辞就定了妾身的罪,妾身万万不能认罪。妾身在家也是千娇万宠长大,从不曾受过这等委屈,日后妾身定然会离李氏远远的,不敢再‘为难’了她去。”

她口中说的不敢再为难,‘为难’二字却加重了语气,十分委屈的样子,嘴角甚至带着笑,似是保留自己唯一的骄傲。

胤禛脸色一变,却不知说什么好,她的表情和语气的确不似说谎,可要他相信李氏说谎?

她不过一个格格,哪里敢?

虽然如此想,他却没有那样生气了,只是有些恼羞成怒:“谁说就要你躲着她了?”

一个侧福晋躲一个格格,像什么样子?

不过就是说了她几句,何至于说出如此有失身份的话?

尼楚贺扭过头去,可胤禛还是瞧见了她微红的眼睛,格外的楚楚可怜,“妾身刚进府,许多事不知道,如今知道李氏是爷的宝贝,妾身哪里还敢招惹?爷请回吧。”

这话就过分了,像自己给了她多大委屈似的。

还有,她这是赶他走?

胤禛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捏住她的下巴,凝视着她挂着泪珠愈发楚楚可怜的眼睛,声音微凉,“你在赶爷走?”

尼楚贺苦笑,“妾身能留住爷的人,却留不住爷的心,爷要留下,无人敢反驳,爷要走,妾身也没资格拦着。

可是妾身不愿说谎,即便爷留下,今晚妾身也没心情伺候爷。”

胤禛脸色骤然一沉,尼楚贺坦然迎着他的目光,水眸闪着盈盈的光。

许久,胤禛骤然将她打横抱起,冷冷道:“要不要伺候,由不得你。”

……

身边的人呼吸渐渐平稳,尼楚贺闭着眼睛,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算是又跨进一步了吧?

呵,男人怎么可能拒绝女人的眼泪和柔弱?

自己装一装柔弱,再适当露出倔强隐忍的一面,怎么也比李氏那个小白花强吧。

唯一不足的是,这个男人太狠了,她都怀疑自己是在玩火。

第15章 给她下跪

她这边睡的安稳,李氏那边儿则越等越心焦。

久等四爷不来,派了人去打探,却得知四爷歇在了侧福晋那儿,气的李氏直接摔了一个茶盏。

原本以为主子爷很快就会过来,主子爷说过去去就来的,为何会留在那个女人那儿?

难不成是瓜尔佳氏说了什么让主子爷回心转意了?

想到此,李氏不禁慌了。

她是以为瓜尔佳氏新进府,在主子爷心里还抵不上伺候许久还生育有功的自己,这才敢在主子爷耳边挑拨。

事实却往她以为的相反的方向去了,让她如何能不急?

看来那个瓜尔佳氏并不如她想象的愚蠢,如此轻易就把主子爷留下了,主子爷甚至都没让人过来说一声,可见主子爷心里也怀疑上了她。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李氏咬着牙,手中的帕子被她揉的不成样子,最后深吸了口气,克制住心里的暴躁和慌乱。

好歹伺候了主子爷多年,即便主子爷疑心也不可能当真冷落了她。

这才刚开始,她迟早会把瓜尔佳氏踩在脚底,让对方永世不得翻身。

李氏的目光渐渐变得狠厉。

……

福晋那边儿也听到了消息,不禁讶异,“你是说爷从李氏那儿去了侧福晋处,就再没离开?”

钟嬷嬷肯定道:“的确如此。”

四福晋又问,“可知爷在瓜尔佳氏那儿都做了什么?”

钟嬷嬷摇头,“外面的人打听不到,只知贝勒爷去了侧福晋处,院子里的灯亮了一个时辰才灭。”

四福晋若有所思,“一个时辰?爷鲜少有如此耐心陪一个人待这么久的时候,看来这位瓜尔佳氏有些本事,能让爷去了她那儿还有心思做别的事,说明爷是真上心了。”

说到此,她噗嗤一笑,眼睛弯弯,“这次李氏可要气疯了,一向是她截别人的胡,她也有被人截胡的时候,可这位却不是个省油的灯,容不得她放肆,看来以后有好戏看了。”

钟嬷嬷看她高兴的模样,欲言又止,到底什么也没说。

……

尼楚贺醒来的时候四爷已经走了。

其实四爷起身的时候她就醒了,只是故意不理会,继续装睡罢了。

昨晚说了那些话,她还没发够脾气呢,总不能让四爷以为她是好欺负的吧。

敢误会她,就要承受后果,虽然这也不算误会。

她当然不敢做的过分了,发发小脾气,无伤大雅,反而更容易在对方心里留下印象。

一味隐忍只会更助长对方的气焰。

相信下次四爷再听到什么话就要好好想想了。

今天是逢五请安的日子,尼楚贺沐浴后,穿戴好了,去了正院儿。

四福晋端坐在主位,依旧例行公事地说了几句话,就各自散了。

尼楚贺走在前面,后面李氏看着她的背影,面上闪过丝晦暗,然后快步走了过去,屈膝行礼,“请瓜尔佳侧福晋安。”

被挡住了路,尼楚贺站住,面无表情看着她,“可有何事?”

李氏咬咬牙,噗通跪下。

尼楚贺忙退后一步,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你这是何意?”

后面的宋格格和武格格也都诧异地看着这一幕,站住不动了。

武格格满眼兴味,凑近宋格格耳边低语,“这李氏当真大胆,看来是得罪了侧福晋,来赔罪来了。”

宋格格微微一笑,柔声细语道:“我和妹妹不同路,先走了。”

武格格哎了声,望着宋格格的背影,轻哼了声,却也不敢再留下看好戏,也从另一条路走了。

路上只剩尼楚贺与李氏和各自的丫鬟。

尼楚贺脸色冷淡,“有什么话好好说,我可当不起你这么大礼。”

这是又出幺蛾子害她?

呵,以为她怕啊?想跪便跪,她才不管。

李氏面色雪白,瞧着似那即将凋零的花儿般脆弱,“侧福晋,昨日之事是奴才不好,主子爷问了,奴才也实话说了,说昨日之事与侧福晋无关,都是奴才的错,侧福晋并未为难奴才。

奴才没想到主子爷会生气,一切都是奴才的错,侧福晋要责罚奴才都认了,还望侧福晋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奴才这一回吧。”

尼楚贺挑了挑眉,这个李氏还真不简单,能伸能缩,就这份忍功就令她另眼相看。

难怪四爷宠了她这么久。

不过她可不上当。

尼楚贺脸色依旧冷淡,“你说错了,你有什么得罪我的?何谈饶了你?贝勒爷可没说过其他,一直好好的,你这话就让我摸不着头脑了,难不成贝勒爷还会为了你生我这个侧福晋的气不成?”

李格格呼吸一窒,胸口腾起一股怒火,却不敢发作,面上更委屈了,“侧福晋说的是,奴才微不足道,不足以让主子爷生侧福晋的气,奴才……奴才只是为了昨日的莽撞向侧福晋赔罪罢了。”

尼楚贺冷哼,“你做了什么我不知,我也没兴趣在这儿听你胡言乱语,你这副样子倒像是我在欺负你似的,让别人瞧见了,还不往我头上泼脏水啊。”

见李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身子摇摇欲坠,尼楚贺笑吟吟道:“登梅,你去跟福晋身边的钟嬷嬷说一声,就说李格格不知怎的突然跪在我面前,求我恕罪。

我不知她犯了什么错要我恕罪的,我也不敢碰她,怕担了莫须有的罪名,还请福晋做主。若当真是我以大欺小,任凭福晋责罚。”

登梅利索地应了声“是”,转身回了正院儿。

李氏一口气堵在胸口,险些气昏过去,眼睁睁看着登梅进了福晋的院子,却无计可施,最后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格格!”她的丫鬟青梅喊了声,忙扑了过去。

尼楚贺翻了个白眼,“装晕倒是挺及时的,那你就晕着吧。”

说完,她带着喜鹊施施然回去了,一点也不理会倒在地上的李氏和满面慌张的小丫鬟。

登梅回来的时候说了情况,李氏很快就醒了,被丫鬟扶了回去,福晋请了外面的郎中进来给李氏诊脉。

尼楚贺自在地吃着水果,一点也不担心。

说实话,这种把戏她挺看不上眼的,若李氏就是凭这副白莲花的做派得了四爷的喜爱,那她就要低看四爷几分了。

也就那份忍耐的功夫厉害些。

这种女人也宠着,还真是眼瞎。

第16章 家里惯的

小黑趴在她怀里,两只爪子抱在一起,放在下巴底下,舒舒服服地眯着眼睛,晒着太阳,怎么看怎么像个孩子。

尼楚贺好奇问他,“小黑,你多大了?”

小黑睁开眼睛,喵呜叫了声,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尼楚贺听到它气吼吼的声音,“老子不叫小黑,叫乌悦宸!”

两个丫鬟站在离她较远的位置,尼楚贺不担心她们听到,一只手顺着它背上柔软的毛发,闲闲道:“我总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叫你乌悦宸吧?为免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是叫你小黑好了。”

小黑将猫脸埋在她腿上,两只爪子捂着后脑,“哼,随你便!”

尼楚贺偷笑,再次问,“喂,告诉我,你多大了?”

小黑掰着爪子,慢慢数着,“有两百年了吧,我也记不清了。”

尼楚贺愕然,“两百年?”

她仔仔细细打量着它这副幼稚的举动,十分无语,“以你如此做派,让我相信你都已经两百多岁了,我怎么感觉那么难呢?”

若是按人类的年龄来看,眼前的这只猫也不过才六七岁的样子。

小黑凶狠地龇牙,“哼,对于我们猫灵族而言,两百岁本来就不大好嘛,不过我好像不止两百岁,只是从我有记忆以来到现在已经两百多年了,以前的记忆我想不起来了,姑且就算两百多年了吧。”

尼楚贺沉默,好吧,那还真不知这只猫灵究竟几百岁了。

“你今晚打算如何面对四贝勒?”小黑四肢站起来,歪着脑袋,好奇地问,“那个李氏都那样了,还哭哭啼啼的,讨厌死了,不过貌似男人还就吃这一套,你就不担心四贝勒找你算账?”

尼楚贺无所谓地耸耸肩,“这还需要考虑吗?该怎样就怎样,四爷要真被她三两句迷惑了,我也没必要继续下去了。这也算是一次考验吧,我尼楚贺的男人岂能是那种偏听偏信,毫无主见之辈?”

小黑拍爪子,“祝你旗开得胜。”又眨眨眼,不解,“不过,你这自己人的口气是哪般?貌似你才刚刚得偿所愿,以后的事还不知道呢,就考虑私有物的问题了?”

尼楚贺拍了它脑袋一下,“你懂什么?都这样了,我还不能这样说?那我不亏死了。只要李氏的宠依然在,我就不可能顺利,等到彻底把李氏打压下去,我才能专心调教男人,现在,就看看这个男人值不值得我下功夫了。”

小黑捂着脑袋,愤愤不已,“你们女人的心真复杂,幸好我不是人,还是当猫好。”

尼楚贺不理会它的牢骚,无聊地想吃土,唉,这古代的日子可真是无聊。

以前在家里还能天天出去骑马,和同伴玩耍,现在就只能待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发呆发霉了。

如果她不是生在这满人家庭,而是到一个普通百姓家里就好了,还能天天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现在为了这劳什子选秀,为了家人,她不得不千里迢迢来到这陌生的地方陪一群女人争风吃醋。

她也不想的啊,可她已经来了,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人,她都必须要让自己过得好好的,要想过得好好的,还必须依靠这座府里的男主人。

她不甘心屈居人下,更不甘心像个隐形人一样不争宠,不得罪人,猫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中慢慢等死,甚至被其他人欺负。

为了达到目的,就只能讨好自己的丈夫,在他的心里留下位置。

将来她有了地位,有了孩子,那才真是什么也不用担心了,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家人也可以安枕无忧。

可是如果没有生在现在这个家庭,她不会拥有这样一个疼爱自己的阿玛,以及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哥哥。

投生在普通百姓家里固然自由,却要为生计而烦恼,甚至生死都如同一只蚂蚁一样轻贱。

这就是有失就有得吧。

相较而言,现在这样固然少了自由,生存却不用担心,她可以靠着四贝勒这棵大树不愁吃不愁穿,将来还能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和地位尊崇。

别说什么这想法俗气,她只是个俗人,只想活的不那么平凡,不那么卑微,不受任何人白眼欺负。

更重要的一点是,生活无聊,总要找点乐子。

身在后宅,最有趣的也只有争宠一事了。

到了晚上,尼楚贺打听到四爷去了李氏那儿,一点也不意外,她就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练练字,看看书。

等到外面传来下人请安的声音,尼楚贺放下笔,上前请安。

四爷摆摆手,示意她起身,盯着她看了几眼,问她,“在做什么?”

见他不说李氏的事儿,尼楚贺笑道:“妾身在练字。”

四爷嗯了声,走到书案后,看了眼她写的字,抬眼问她,“你这字谁教你的?”

尼楚贺乖巧道:“是妾身的阿玛。”

四爷点点头,神色淡淡,“字写的不错,就是欠些筋骨,好好练练。”

然后牵过她的手,低声道:“怎么想起练字了?心情不好?”

尼楚贺低眉垂眼,“妾身很好,哪有什么不顺心的。”

胤禛沉下脸,哼了声,“这就是说谎了,没不高兴需要写字静心?”

尼楚贺抬眼瞪了他一下,“爷就如此迫不及待看妾身出糗?妾身不是要说谎,只是怕爷再生气,妾身不小心做错了事,已经够郁闷了,爷还揪着不放。”

四爷也瞪了她一眼,“你这脾气谁惯的?敢如此和爷说话。”

尼楚贺不客气道:“家里惯的,爷有意见?”

四爷被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脸色黑沉。

尼楚贺垂下了头,“爷是不是又要为李氏出气?先说好,不是妾身要她跪的,是她自己闯出来往那儿一跪,我有什么办法?她晕过去就更和妾身无关了,妾身避嫌还来不及,哪里敢招惹她?妾身自己还一肚子闷气呢。”

四爷盯着她的脑袋顶,不说话,气氛显得压抑。

尼楚贺心里愈发忐忑,他是什么意思?这是还要计较吗?

难道自己终究比不过一个李氏?

第17章 侍妾云氏

良久,一只大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下,耳边响起四爷冷冷的声音,“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李氏不懂事,爷已经让她静思己过了,以后不会有这种事了。”

耶?这就成功了?

不过,静思己过?貌似也不算什么。

尼楚贺并无任何高兴的样子,却仍旧屈膝,“多谢爷明察。”

四爷不理会她言不由衷的话,转了话题,“棋艺如何了?让爷看看。”

尼楚贺安心陪着四爷继续下棋,这次下了一个时辰,四爷起身道:“好好歇着,爷改日再来瞧你。”

然后就走了。

尼楚贺恭送他离开,呆呆想了会儿,就回去歇着了。

翌日,她才知道四爷昨晚去的福晋那儿。

只要不是去的李氏那儿就好,尼楚贺心安理得地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接下来又是三天没见着四爷,连原本说好的常来教她下棋也没来。

尼楚贺开始思忖,莫非四爷还是对那日的事有了不满?

然后她发现四爷这几日也没去李氏那儿,反而一直在宋氏那儿歇着。

尼楚贺暂时挥掉自己的胡思乱想,不能急,慢慢来,学会下棋是正经。

又到了给福晋请安的日子,尼楚贺去了正院儿。

除了李氏被禁了足没来,其余两个格格都到了,给她请了安,众人刚坐下,四福晋就进来了。

四福晋坐下,和几人打了招呼,笑吟吟的,“今日有个好消息告诉各位,昨日府里又多了一位新人。”

两个格格脸色变了,面面相觑,屋子里霎时静默了下来。

尼楚贺心中诧异,面上却不动声色。

此时,紫衣丫鬟领着一个穿着桃粉色衣裳的女子缓缓走了进来。

此女子二八年华,低垂着头,露出纤长白皙的颈脖,跪下给福晋请了安,又给尼楚贺和两位格格请了安。

四福晋这才介绍给她们认识,“这位是侍妾云氏,昨日刚伺候了爷,今后就是姊妹了。”

宋氏和武氏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笑容很勉强。

尼楚贺一瞬的惊讶过后,很快就释然了,默默地喝了口茶水,眼角余光却打量着这位云氏。

杏眼桃腮,眉目含怯,身姿如柳,纤细婀娜,的确是个美人坯子。

原来四爷喜欢的是这款。

跟李氏有些相似,不过比李氏少了些张扬,多了些怯懦,尼楚贺发现了自己的不足,顿时有些心堵。

要她学这些她可学不来,她还是另辟蹊径好了。

四福晋瞧出些气氛的僵硬,也不多说,让众人散了。

回到里屋,四福晋笑了笑,“这位瓜尔佳氏倒是个沉得住气的,年纪轻轻就如此,以后可了不得,若是换成李氏,此刻怕是脸都气白了。”

钟嬷嬷笑道:“到底是满人家里出来的格格,哪是李格格那样小家子气的人能相比的?奴才倒瞧着这位侧福晋是个厉害的,福晋可要仔细些。”

四福晋摇摇头,“你的意思我明白,可爷最不缺的就是女人,要我为了这些争风吃醋我可做不来。

只要她认得清自己的身份,安守本分,管她如何得宠。左右我有弘晖,谁也动摇不了我的地位。”

钟嬷嬷连忙称是,不好再说。

四福晋侧头问,“爷有几日没去瓜尔佳氏那儿了,如今又弄出来个云氏,也不知爷是什么心思,莫非对瓜尔佳氏不满意?这位云氏容貌可比不得瓜尔佳氏,性子也过于怯懦了些。”

钟嬷嬷笑,“这奴才可不敢猜。”

四福晋笑笑,不说了。

尼楚贺慢悠悠走在回去的路上,欣赏着路边的风景。

云氏一事并未给她的心情造成任何影响。

无论多一个女人还是少一个女人,日子还是一样的。

身后武氏疾步追了上来,“侧福晋请留步。”

尼楚贺站住,回头看去,武氏气喘吁吁地停下,屈膝行礼:“给侧福晋请安。”

尼楚贺摆手示意她免礼,等着她说话。

武氏顿了下,道:“奴才能陪侧福晋走走吗?”

尼楚贺点头,“去我那儿坐坐吧。”

武氏神色一喜,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路上,尼楚贺随口问,“宋氏呢?”

武氏略尴尬,解释道:“宋姐姐先回去了,奴才想着侧福晋无聊,陪侧福晋解解闷,这才冒昧打扰,还望侧福晋见谅。”

尼楚贺明白她的心思,也不反感。

武氏的心思太明显了,一个不得宠的女人要想得宠,除了引起四爷的注意,也只有巴着得宠的或地位高些的人了。

虽然自己不可能给她想要的,但也不会阻止对方的行为。

相较而言,宋氏总是独来独往,并不与谁过于亲近。

就连对尼楚贺也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她的身边正好也需要这样一个人打探消息,宋氏不好掌握,李氏和她是对头,也只有武氏还能入得了眼。

正好武氏又与李氏不睦。

尼楚贺不指望武氏能帮她对付谁,她向来信奉靠人不如靠己,武氏这类人能利用,却不能托付和信任,反而很容易给自己招来麻烦。

坐在院子里,下人奉上茶点,武氏陪坐在一旁,似是不经意地说起今日之事,“那云氏原是伺候主子爷的,如今侍了寝,倒是苦尽甘来了。”

尼楚贺不以为意,一个侍妾罢了,四爷再是喜欢也有限,就连怀了孩子都不能自己养的,一辈子没有出路。

当然,四爷当了皇帝就不一样了,不过那是许多年后的事了,那时四爷还记不记得这位云氏还两说呢。

武氏见她神色淡淡,神情小心了些,继续道:“那李氏虽然禁了足,却终究动摇不了她在主子爷心里的地位。

不过,侧福晋新进府,只要主子爷心喜,总有机会怀上孩子,那时李氏就再也不是侧福晋的对手。

如今云氏虽承了宠,到底是一时的,终究还是侧福晋占尽优势,侧福晋不必担心。”

尼楚贺淡淡一笑,“我不担心呀。”

武氏一窒,讪讪一笑,“侧福晋说的是,是奴才多嘴了。”

尼楚贺看着她,温和道:“你很好,有心了。”

武氏喜不自禁,忙表忠心,“只要侧福晋不嫌弃,奴才愿为侧福晋效犬马之劳。”

尼楚贺将手覆在眼睛上,遥望天边云彩,“效犬马之劳不必,我只是看你比较顺眼罢了。”

第18章 宋氏有喜

尼楚贺刚把小黑递给刘亭,净了手,准备看会儿书。

这里的书倒是挺多也挺杂的,有四爷的话,尼楚贺少不了喜欢的书看,就拿了本徐霞客游记来看。

天渐渐黑了,月色朦胧,树影摇曳。

原以为今晚四爷依旧不会过来,没想到刚到戌时,就听到屋外传来请安声。

尼楚贺笑了笑,起身迎了出去。

这位四爷倒是挺遵守诺言的,还真按着之前的约定来了。

尼楚贺笑盈盈屈膝行礼,“给爷请安。”

四爷穿着竹青色的袍子,长身玉立,看了她一眼,见她面上含着盈盈笑意,眼睛里都带着星光,似乎很高兴,他的心也柔软了几分。

“又在看书?”四爷瞥见桌子上放着的书,心中了然。

尼楚贺微笑颔首,亲自给他倒了杯茶,“妾身还以为今日爷不会来了。”

四爷似乎没听出她话里的幽怨,拿起那本徐霞客游记翻开看了眼,语气淡淡,“爷答应你的事不会忘,这几日可有练习棋艺?”

尼楚贺用愉悦的口气道:“有些进步呢,爷可以试试。”

心里则念叨着他这到底是来看她,还是只为了履行诺言?

如果只是后者,她还需要多多努力了。

四爷没再多说其他,让人把棋盘和棋子拿出来,两个人再次对弈了起来。

这次尼楚贺虽然依旧输了,但至少多走了几步,也算进步了。

四爷不吝啬赞美,“的确有些进步,看来这几日没躲懒。”

尼楚贺暗道,那是,不把这个学会了,怎么让他多留一会儿,培养感情呢?

四爷是古人,还是皇子,既然书法好,下棋肯定也是喜欢的。

只要投其所好,就不愁两个人不亲近。

尼楚贺笑道:“还是爷有意相让,妾身还有很多要进步的地方,只要爷不嫌弃妾身烦,妾身愿意跟着爷好好学。”

四爷抬眸认真地看着她,“你就如此喜欢下棋?”

迎着他探究的目光,尼楚贺坦然迎上去,“不瞒爷,过去在家,阿玛没多少时间教妾身下棋,妾身整日只会跟着哥哥去外面骑马,射箭。

如今妾身待在这院子里也无事可做,就想多学点儿东西打发打发时间。

再说了,妾身也的确挺喜欢下棋的,从下棋上面,妾身能学到许多东西。”

四爷脸色和缓了许多,微微颔首,“你能如此想就好。”

过了会儿,他又问,“你和巴克似感情很好?”

巴克似是尼楚贺的哥哥。

尼楚贺点头,“妾身自幼丧母,除了阿玛,便与哥哥最是亲近,哥哥很疼我。”

说到这儿,她有些恍惚。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除了见不到后世的爸妈,她没有任何受委屈的地方,这都是这一世的阿玛和哥哥给她的。

也因此她并无太多来到陌生之地的不适应。

四爷默了片刻,忽然道:“有什么话需要带给巴克似?”

尼楚贺愣了下,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微笑摇头,“多谢爷,不必了,妾身知道哥哥很好,哥哥也知道妾身很好便是了,有爷在,阿玛和哥哥都会很放心。”

哥哥曾是四爷的伴读,相熟是自然的。

四爷要想帮她传话给哥哥很容易,尼楚贺却并不想这么做。

已经嫁入贝勒府,过多念着娘家并非好事,即便四爷现在不介意,日后难免会心存芥蒂。

四爷没再多说,看她的眼神却更温柔了,“你放心,爷会好好待你。”

尼楚贺微微一笑,“妾身相信爷。”

有哥哥这层关系在,四爷当然不会对她不好,可她要的不仅仅是这个。

下完棋,四爷并未留下,只嘱咐她好好歇息,便离开了。

尼楚贺坐在桌前,若有所思。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四爷虽然对她很好,却总是隔着一层什么。

就好比之前两次亲近,四爷都很热情,今日再见,却忽然拘束了许多,仿佛刻意和她保持距离。

仿佛他来这儿只是为了和她下这几盘棋,棋下完了,就没有任何留下的必要。

这好像不算是好事吧。

尼楚贺想,但愿是她多虑了。

既然自己是他的女人,他对她又不算讨厌,就不应该会是那样的情况。

四爷一连几日都歇在宋氏或云氏那儿,无论是李氏还是尼楚贺这儿,四爷都未曾留宿。

宋氏是府里的老人,四爷宠爱些很正常,这云氏忽然得宠,却是令众人闻到了些风向。

一日,尼楚贺到花园里散心,偶然碰到云氏,就见云氏比前几日所见脸色更红润了,眉眼间怯懦少了些,多了几分风情。

云氏恭恭敬敬向她行了礼,声音清脆婉转,“奴才给侧福晋请安。”

尼楚贺道了免礼,见她身边跟着两个丫鬟,暗道四爷对这位云氏倒真是偏爱。

却也没和她多说,径自去了凉亭里歇着。

喜鹊愤愤道:“这个云氏,不过一个狐媚子,把主子爷迷的团团转,比李格格还要讨厌。”

尼楚贺边往池塘里撒鱼食,边道:“这与她何干?贝勒爷要宠她,她还能拒绝不成?”

喜鹊登时没了话,只是依旧脸色不好。

尼楚贺也不理会她。

她心里明白的很,男人宠一个女人,大多与女人无关,是男人自己喜欢罢了。

就算女人行了勾引之事,那也要男人肯配合。

再说了,云氏的确是个姿容出众的,那份娇怯是男人最无法抵抗的东西。

不过云氏到底只是侍妾,和李氏不同,是以尼楚贺并不担心。

四爷依旧隔几日去她那儿下棋,下完棋就走,渐渐的尼楚贺也算明白了,自己连个云氏都不如。

或许是她自我感觉太良好了,总以为四爷无法拒绝一个本就属于他的女人。

可事实上他就是拒绝了,他用下棋维持着她的宠爱和地位,却再不肯留宿,即便偶尔留宿,也只是盖着被子纯睡觉,一点杂念也没有。

尼楚贺曾试着主动,却并无效果。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六月,康熙率几位皇子巡幸塞外,太子留京监国,四爷从旁协助。

弘昐的周岁刚过不久,宋氏忽然晕倒,郎中进府诊脉,紧接着就传来喜讯。

宋氏有喜了。

第19章 无所适从的感觉

宋氏有喜,对其他女人来说可都不算喜庆的事儿。

尼楚贺作为侧福晋,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等她穿戴整齐,到了宋氏的小院儿,福晋已经先一步到了,正听着郎中叮嘱要注意的事宜。

四爷还在宫里,四福晋作为后院的女主人无论如何都要保证胎儿的平安。

李格格已经解除了禁足,也来了,见了尼楚贺忙见礼。

唯有武格格还没来,只因她住的最偏僻,自然来的慢。

尼楚贺向四福晋请安,“给福晋请安,不知宋格格如何了?”

宋氏虽然地位不及尼楚贺,但进府最早,尼楚贺叫宋妹妹不合适,叫宋姐姐又下不去口,干脆直接唤宋格格。

福晋神色温和,微微颔首,“宋氏很好,胎儿也好,妹妹有心了。”

尼楚贺不再多说,坐在锦凳上玩着手指。

只有李格格是站着的。

云氏只是个侍妾,自然是没资格来的。

尼楚贺听着郎中的禀报,“总之,这一胎要仔细了,切不可大意,一旦出了任何差错,不仅胎儿不保,对母体也是损害极大。如今日子尚浅,一切要小心,等胎儿稳定了,母体也健康了便可安心了。”

听了郎中的话,福晋面露忧色,却仍微笑着颔首,示意丫鬟打赏了郎中,送他离开。

尼楚贺听出来了,宋氏这一胎并不太好。

也是,前两胎都没保住,可见这宋氏是不易坐胎的体质,这次也一样。

看来这喜不一定是喜。

尼楚贺并不关心,左右与自己无关。

不过一会儿,武格格满头大汗地进来了,匆匆向福晋和尼楚贺行礼,“奴才给福晋请安,给侧福晋请安。”

福晋微微颔首,就没再理她,进去看宋氏了。

武格格又与李氏道了好,“李姐姐好。”

李格格不敢针对尼楚贺,却敢挑软柿子捏,立刻讽刺上了,“呦,武妹妹这是对宋姐姐有何不满,竟到现在才来?我们可都等你一个人呢。”

武氏顿时脸涨成猪肝色,又恼又恨,“李姐姐何必污蔑于我?谁不知我那儿距宋姐姐住处最远,福晋都没说什么,你倒是先有意见了。”

李氏被她抬的福晋噎了下,立刻柳眉倒竖:“你的意思是嫌弃福晋安排你住的远了?分明是你自己不得主子爷的心,这才被分到了如今的住处,莫不是你连主子爷都埋怨上了?”

武氏气的脸色煞白,就要反驳,尼楚贺忽然沉了脸轻斥,“宋氏还怀着身孕,你们俩要闹出去闹,若是宋氏有了什么闪失,你们就等着被降罪吧!”

李氏和武氏同时噤了声,又恨恨瞪了对方一眼。

尼楚贺又警告李氏,“才被放出来,不想再被禁足就安分点儿!”

李氏顿时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低垂了头,双手死死地绞着怕子,低低应了声“是”。

尼楚贺本不想管这些闲事,偏偏她身份在这儿,又不能不管,否则宋氏若被惊扰了,她也讨不了好。

福晋出来,嘱咐她们,“宋氏一切都好,你们也回去吧。”

尼楚贺先起身,屈了屈膝,“妾身就不打扰宋格格了。”

她一走,李格格和武格格也都屈膝告退。

里边,宋氏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忧心忡忡。

丫鬟小桃劝慰道:“格格放宽心,郎中说了,只要您好好将养,身子会好起来的,胎儿也会好好的,等主子爷来看您,您可不能再这样愁眉苦脸的。”

宋氏叹了口气,“我明白,可我就是不放心,我好不容易才又怀了主子爷的孩子,若是再……我可怎么面对主子爷?但愿这孩子能健健康康的,千万不能再出任何事了。哪怕只是个小格格,我也算得偿所愿了。”

小桃宽慰,“您放心,只要您好好的,您肚子里的胎儿也会好好的,说不准一举得男,您和李格格也算有一争之力了。”

宋氏苦笑,“我拿什么和人家争,更何况如今又有个侧福晋和云氏,云氏不说,这位侧福晋可真真是年轻貌美,任何男人都会喜欢的。

难得主子爷这时候还能记得我,我一定不能辜负了主子爷的期望。我别无所求,只愿我的孩儿好好的。”

尼楚贺回到房间,依旧自在地学下棋或看书。

喜鹊不高兴地嘟囔,“主子,您还真坐的下去,您瞧那位都有身子了,可主子爷也不常来您这儿留宿。

李格格得宠也就罢了,人家有子呢,如今又来个云氏,这宋格格又有了身子,您这可怎么办啊?”

尼楚贺由着她巴拉巴拉个不停,仿佛没听到。

喜鹊急的跺脚,登梅扯了扯她的袖子,皱眉摇头示意她别再说了。

可喜鹊哪儿沉得住气,兀自给尼楚贺出着主意,“主子,要不今晚您就使使劲儿把主子爷给留下吧,怎么也要尽快怀上小阿哥才成,不能让那宋格格再踩到您头上。”

听了这话,登梅也不阻止她了,也巴巴地看向尼楚贺,“主子,喜鹊这话说的在理,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尼楚贺托着腮,若有所思。

她何尝不想尽快生个儿子好保住自己的地位,这是她进府之初就定下的一个目标。

可四爷不配合她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她霸王硬上弓吧。

她是不介意,可就怕四爷他接受不了,反而适得其反,把人给吓跑了,那她才真是得不偿失。

这些日子她努力思考了,始终不明白四爷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能宠李氏,能宠宋氏,甚至对一个侍妾云氏都能宠着,为何就独独对她冷冷淡淡呢?

不,一开始那两次四爷对她也算正常,只不过后来就变了。

不明白四爷的心思,她始终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要不,直接问他?

这是个法子,可万一四爷搪塞过去,不愿理会呢?

喜鹊和登梅所担心的也是她所担心的,她不能让宋氏像李氏一样把她踩在脚下。

她必须想个法子攻略四爷才是。

虽说历史上宋氏无子,可自己都能进了四爷府,还有什么不可能改变的?

她这个时候想到了小黑,可说好了要靠自己,不能依靠一只猫帮自己获宠,这点坚持她一定要有。

第20章 她的胡搅蛮缠

说好了要靠自己,不能依靠一只猫帮自己获宠,这点坚持她一定要有。

四爷有几日没来了,也不知今晚会不会过来?

就在这样的猜测和无聊的等待中,尼楚贺用了晚饭,一个人坐在榻上摆弄棋子,思绪纷飞。

屋外忽然传来请安声,“奴才给主子爷请安。”

这一声无异于之音,尼楚贺欢欢喜喜地迎了出去,一见着四爷就奔了过去,“爷,您终于来了。”

原本她是想着扑过去的,美人投怀送抱,这样他总不至于会拒绝吧?

可她又担心四爷那样重规矩的刻板性子会斥责她行为不端,对她心生不喜,故而忍住了,只表露出满脸的欢喜。

四爷迎着她灿烂的笑容,面上的冷漠散去,变成了温柔,“爷刚去看了宋氏。”

这是解释吗?

尼楚贺愣了下,忽然觉得这是个好现象。

甭管四爷是否去了别处,只要愿意对她解释,就说明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尼楚贺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爷来了就好。”

四爷恍惚了下,然后别过脸,看向棋盘,走过去坐下。

尼楚贺跟着坐在他对面。

登梅奉上茶水,然后悄悄退下,回了茶房,喜鹊也跟了上去。

“你怎么不在跟前伺候?”登梅埋怨她。

喜鹊凑过去,满脸笑容,“如今宋格格有了身子,主子爷竟还能来我们主子这儿,可见我们主子比宋格格还要紧要呢。”

登梅抿着嘴笑了,“你倒是瞧着比主子还要欢喜。”

喜鹊轻哼,“那可不,主子得宠,我们做奴才的也高兴不是,但愿主子能尽快怀上孩子,这样就更好了。”

屋里,尼楚贺托着腮,好奇地问,“爷怎么没留在宋格格那儿?”

按说宋格格怀了身子,他该高兴地留在那边儿多陪着宋氏的,如今却来了这儿。

不过这时候四爷能来她这儿,尼楚贺也是万分高兴的。

胤禛低垂着眸,神色淡淡,“宋氏身子弱,理应多休息。”

尼楚贺不信,但已经猜到了,大概是知道了郎中说的话,并不怎么高兴吧。

“虽然妾身觉得爷应当多陪陪宋氏,不过爷来这儿,妾身真心欢喜。”

四爷意外地瞥她一眼,似乎没料到她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说出此话。

静默了下,还是道:“你不必在意,宋氏只是个格格,爷不至于因她委屈了你,只要你好好的,安分守己,不做错事,爷会好好待你。”

尼楚贺懵了下,她够体贴了好吗?她也没说在意啊,他是怎么觉着她在意此事而说出这番话的?

可她也不能说实话,那岂不是说明自己不在意他?

尼楚贺笑笑,“妾身知晓,宋格格到底跟了您多年,这点自知之明妾身还是有的,就算吃谁的醋也不会吃她的醋。”

四爷很想问那李氏呢?到底没问,只落下一句,“你知道就好。”

尼楚贺看他脸色还行,眼珠转了转,忽然道,“若是妾身也能给爷生个孩子就好了。”

正端着茶盏的四爷手一顿,缓缓放下茶盏,捏起一枚棋子放在一处,“用心点。”

尼楚贺不满他转移话题,却无奈,看了下棋盘,谨慎放下一处,状似无意道:“爷来这儿就只有下棋这一件事吗?”

四爷抬眸看她,尼楚贺扁扁嘴,面露幽怨,“妾身不好看吗?”

四爷咳了声,沉下脸轻斥,“说什么胡话?”

尼楚贺唉声叹气,“妾身可没胡说,每次爷来了都只顾着下棋,妾身都要怀疑爷之所以来这儿,究竟为的是下棋还是妾身这个人了。”

对面的人脸色霎时冷了些,“看来你并不够专心。”

“下棋何时都能下,可妾身不希望爷的眼里除了棋没有眼前的人。”说着,她低垂了眼睑,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妾身在爷心里当真连这一枚小小的棋子都不如吗?或是妾身太难看,让爷看了难以下咽?”

四爷忽然呛进了一口茶水,脸色微红,咳了起来。

尼楚贺忙递过去一块帕子,四爷接过擦了擦嘴边的茶渍,攥起帕子,微微皱眉,看向她,眼眸凌厉,“你是愈发口不择言了,是爷对你太纵容了吗?”

尼楚贺丝毫不惧,反而有些任性地开口,“那爷告诉妾身,妾身好不好看?”

四爷凝眸看着她,脸色微沉,在她迫切的目光下终于稍稍垂了垂眼睑,嘴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好看。”

好看是这样一副冷脸?

尼楚贺不满。

她自然知道自己这张脸并不难看,可这个人却能无视这张还算是漂亮的脸,简直让她气恼。

“可爷的眼睛告诉妾身,您并不喜妾身。”尼楚贺有些胡搅蛮缠。

四爷眼眸一闪,并不接话。

尼楚贺语气更幽怨了,“爷有几日没来了,好不容易来一次,对妾身却是正眼都不曾瞧上一眼。”

四爷有些无法直视她的目光,淡淡道:“爷这不是来了。”

从未料到女人也有如此难缠的时候,果然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女人。

尼楚贺叹口气,“爷是来了,妾身也欢喜,可今日听到宋格格有孕的消息,妾身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了。

妾身知道妾身不该说这话,妾身不嫉妒宋格格,可妾身总忍不住多想,爷是否不喜欢妾身?否则为何总不愿……与妾身亲近?爷喜欢李格格,喜欢宋格格,喜欢云氏,却为何独独不喜欢妾身?”

她这一番含着委屈的控诉把四爷说的脸色尴尬无比,有点如坐针毡。

片刻,他沉了脸,怒斥,“你在胡说什么?这是你能说的话吗?”

尼楚贺却一点没被他吓到,因为她感觉出对方不仅仅是生气,更多的是恼羞成怒和无法面对的尴尬。

她知道问出这话必定会引来对方极大的抵触,却不得不问,否则她永远没机会得到答案。

他的行为太反常了。

明明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他却总不愿踏出那一步。

如果任由这样下去,她何时才能得偿所愿?

尼楚贺低垂了脑袋,似是委屈极了,“爷别生气,妾身说话是直了点,妾身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妾身是否做错了什么事。如果妾身哪里做错了,妾身改就是了,妾身只是……只是想要和她们一样罢了。”

第21章 原因很简单

看着她纤弱又委屈的模样,四爷到嘴的斥责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你别多想,你不是喜欢下棋吗?爷今后多来看你便是。”

到最后,他还是只说了这些安慰的话。

尼楚贺忍不住有些失望,到底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过这也证实了四爷的确没有宠爱她的打算,这是为什么?

可她不好再问,只好有一下没一下地陪着他下棋。

四爷依旧只陪了她一个时辰,走的时候特意解释,“今晚爷前面有事,你好好歇着,莫要胡思乱想。”

尼楚贺看着他头也不回就要走,咬了咬唇,到底还是不甘心,猛地扑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男人身体一僵,双手握住她的手,就要掰开,声音低沉地轻斥,“别闹!”

尼楚贺委屈巴巴地控诉,“爷真不能留下吗?”

身前的他久久不语,就在尼楚贺盼着他态度软化时,那双手终究还是坚定地掰开了她的手,然后一句话也没说,头也不回地走了。

尼楚贺脸上的委屈和脆弱瞬间消失不见,坐在椅子上,无聊地叹着气。

这四爷还真是块石头,又冷又硬,这样都能狠心离开。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还能如何?

这一次,尼楚贺的信心被打击的支离破碎。

喜鹊和登梅在外面探头探脑,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尼楚贺收拾好心情,不理会她们各异的目光,直接道:“把小黑抱进来。”

喜鹊忙哎了声,跑出去了,登梅磨蹭着进来伺候尼楚贺更衣,抬头看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安慰,“主子,您别难过,以后会好的。”

尼楚贺一脸不在意,“你看我像是为这事难过的人吗?”

看她依旧一脸担心的样子,尼楚贺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反正说再多她们也不会明白。

把小黑从喜鹊怀里抱过来,尼楚贺撸了撸它柔软顺滑的毛,心里好受了些。

哼,有什么了不起,她还有小黑呢。

小黑被他撸地舒服地眯起了眼,蜷在她的怀里,轻轻地甩着尾巴。

尼楚贺小声嘟囔,“今晚你陪我好了,咱不理他。”

小黑奚落她,“哟,终于死心了?早跟你说过了,四贝勒不可能宠爱你的,你偏不信,哼。”

尼楚贺气的想要打它,念起喜鹊和登梅还在,就没下手,也没怼回去,洗漱完,径直抱着猫往里间去了。

放下纱帐,尼楚贺钻进被窝躺下,把小黑抱在怀里,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

今晚是喜鹊和瑞雪在屋里守夜,何有庆在门外守着。

尼楚贺依旧不方便和小黑说话,正在这时,小黑开了口,“你可以说话了,他们听不到的。”

尼楚贺有点懵,“为何?”

小黑没好气,“这点事还是难不着我的,想让他们听不见就听不见咯。”

尼楚贺哦了声,心道小黑还真是有能耐,“莫非这个世界真有修仙者的存在?”

换做以前,她绝不会问这种傻问题,自从小黑出现,就刷新了她的认知。

小黑道:“的确有,不过我自有记忆以来还未曾见过,姑且算有吧。”

“那你算什么?”尼楚贺还以为它是从猫修炼成猫灵的,难道不是?

小黑淡淡道:“那些修仙者是靠后期修炼获得法力,我们猫灵族却不是。

因为猫灵族自有记忆以来就拥有自己的灵力,靠吸收天地灵气来增强灵力,活的越久灵力越强。”

尼楚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不过,我曾见过一本修仙秘籍,应该是某位修仙者落下的,我一时好奇就收了起来。”

尼楚贺闻言眼前一亮,“那我能修炼吗?”

黑暗中,小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还真是贪心,你以为人人皆可修炼吗?修炼是靠机缘的,没有机缘,就算我把秘籍给你也无用。”

尼楚贺不满,“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行?万一我就有这个机缘呢?”

小黑毫不客气地打破了她的幻想,“因为你没有灵根,所以修炼对你无用。”

灵根?尼楚贺茫然不解,灵根又是什么东西?

不过她算是琢磨过来了,意思就是修仙需要灵根,没有灵根就修不了仙咯。

尼楚贺虽然失望,却很快想通了。

也许自己的确没有这个运气。

想通了这个,她不再纠结,问起自己最关心的事,“你说四爷不可能宠爱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一定知道对不对?别给我卖关子了。”

上回就给她卖了个关子,结果让她做了这么久的无用功,这次她一定要弄清楚。

或许知道原因后还能对症下药。

小黑不再卖关子,娓娓道来,“原因很简单,因为四爷拥有未来的记忆。”

尼楚贺险些忍不住跳起来,掩住嘴忍着惊呼,过了片刻,才不可思议地低喃,“你的意思是,四爷重生了?”

小黑立刻否定,“那倒不是,只不过脑海里有些片段,恰好那些片段里有你。

真正的瓜尔佳氏原本是当今皇帝的妃子,因为我的插手,你没有进宫,反而成了四贝勒的侧福晋。

四贝勒经过多次验证已经确认了这些记忆是会真实发生的,而你是他记忆中唯一的变数。”

尼楚贺仿佛隐隐明白了,“是因为历史上我是康熙的妃子,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我宠爱吗?那他为什么……”

“为什么之前他还会碰你,是吗?”小黑截断了她的话,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动点脑子好不好?就算他知道你曾经是他老爹的妃子,可你现在已经是他的侧福晋,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他碰不碰你都一样。

更何况他还是个男人,有哪个男人能做到娶了一个女人而不碰她的?所以他碰了你,但又不给你宠爱,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极限。”

尼楚贺脑子里一团浆糊,却有个问题怎么也不明白,“既然不是重生,他为何会有未来的记忆?”

让她嫁给了四贝勒又弄出个如此大的bug,这不是耍着她玩吗?

早知如此,还不如进宫呢,还有未来可以努力。

如今让她一辈子如此憋屈地活着算怎么回事?

第22章 四贝勒的心事

尼楚贺愤愤不平。

小黑忽然咳了几声,声音骤然小了些,“那……那是我给他的记忆。”

“什么?!”尼楚贺再也忍不住一声惊呼,一把拽住它的猫耳朵。

小黑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喵喵直叫。

好在外面的人听不到,要不然还以为见鬼了呢。

尼楚贺怒容满面,“谁让你这样做的?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整我?”

万没料到竟是这个家伙搞的鬼,要不是它,自己现在已经成为皇帝的妃子,就算要和更多女人争宠,也好过现在这样被晾在一边当花瓶,使劲都没地儿使。

现在竟然还告诉她四爷因为未来的记忆不可能宠爱她,也是这家伙弄的,这简直是个巨大的坑!

这让她怎么填?啊?

小黑疼的喵喵叫着,不停地求饶,“你你你……你松手,有话好好说啊,我这不是为了你吗?”

心里不禁吐槽,这个女人也太凶了吧!用得着这样生气吗?不就是一个男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尼楚贺气的胸口起伏,丢开它的耳朵,目光中喷着火直勾勾瞪着它,恨不得将它撕碎了,“你给我解释清楚了!”

一副它解释不好就将它大卸八块的样子。

小黑爪子揉着耳朵,心里气她狠心,声音却越来越弱,“那个、那个、你也知道,我是私自改变了你的命运,让你进入了四贝勒府,可你是否情愿我也不知道哇。

我就想着,反正只要把你弄进四贝勒府就好了,我也能保证你余生都平平安安的。

四爷拥有未来的记忆还能保住你的贞洁,谁知道……谁知道……你竟然如此迫不及待要和他圆房。

我也没料到会这样,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将错就错了,大不了你要争宠,我帮你就是了。”

它容易吗?原以为以这个女人的来历会是个不一样的,定然不屑讨好一个男人,和那些女人争宠,谁知它竟然看错了。

事实恰好相反,它不过是一片好心,这能怨谁?

它也好委屈的。

尼楚贺听着它的解释,一阵哭笑不得。

没想到原因会是这样。

她也说不清自己究竟要不要怪罪它了,毕竟它的心智只是个孩子,能想到这样已经不错了。

若是换一个穿越者或许不会愿意和一个陌生男人亲近,小黑如此想也不错。

尼楚贺忽然灵光一闪,“那你还能消除掉那些记忆吗?”

只要消除掉那些记忆,四爷不就没芥蒂了吗?

尼楚贺心里重新升起了一丝希望,眼巴巴瞅着它。

小黑不忍打击她,却不得不说清楚了,缩着脖子,一副小心翼翼,生怕她再次欺负自己的样子,“那个,不能了,我的能力有限,已经施展过一次,若是再执意消除那些记忆,万一出了一点差错,会造成什么后果我也不知道。他毕竟是未来的皇帝,我承担不起。”

它只有两百多年的灵力,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别再为难它一个孩子了好不好?

尼楚贺大失所望,脸整个垮了下来。

小黑看着她这个样子,到底心虚作祟,忍不住劝她,“依我看,就这样也好,四贝勒对你也不错,你又是侧福晋,除了嫡福晋,没人敢找你麻烦。你又何必要和他们争来争去的?多没意思。”

尼楚贺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我这个侧福晋如果不得宠,随时能被其他得宠的小妾挤下去,我又没个一儿半女的,要想在这后宅活的不委屈,不憋屈,我不靠四爷能成吗?”

小黑还是不明白,努力想了想,忽然道:“那你养个孩子不就成了?我听说后院地位高的女人是可以养其他女人的孩子的,将来这个孩子也会视你为亲娘。”

尼楚贺摇摇头,“养恩哪里比得了生恩?有他的亲额娘在,我这个养母也只有靠边站,说到底还是自己生的最可靠,血缘是最无法斩断的感情。”

小黑瞬间不说话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下了毛茸茸的脑袋,耳朵也耷拉着。

尼楚贺也不忍心责怪它了,她能怪一只猫什么呢?

尽管这只猫是一只已经两百多岁的猫灵,心智却只有人类的六七岁。

不过,尼楚贺并未纠结太久,很快她就重新恢复了自信,“别担心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他有未来的记忆怎么了?说到底他还是个男人,我是个容貌不差的女人,就算他短时间无法接受,时间久了也会忘记的。总有一天我会打动他那颗冷硬心肠,让他接受我。”

如果她真被这点磨难给打败了,她还谈什么争宠?

好运从来不会无缘无故降临到人头上,总要有些磨练,太容易反倒没意思了。

小黑精神一震,一下子蹦到她怀里,脑袋在她掌心亲昵地蹭了蹭,琥珀色的眼眸闪着愉悦的光,“你不生我的气了?”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当真像一个讨好大人的孩子。

尼楚贺揉了揉它的脑袋,悠悠道:“怪你有用吗?与其怨天尤人,还不如努力想办法解决困境呢。”

她得继续设法融化四爷的心才是,只要足够用心,足够努力,再大的芥蒂也会消失的。

尼楚贺抱着猫睡了一宿。

沦落到跟猫睡才能得到些许安慰,尼楚贺忽然觉得自己好悲哀。

因宋氏有孕,四爷没去宋氏那儿,也没去李氏那儿,直接回了前院。

过了片刻,他还是让苏培盛把云氏带到了前院。

事后,云氏抖抖索索地穿好衣服,屈膝告退,由丫鬟扶着回了位于武格格小院儿后面的一个偏僻的院子。

后院女人来前院侍寝是从不留宿的。

四爷起身坐在桌前,喝了两口茶,平息了腹中的燥火。

刚刚被瓜尔佳氏撩拨了一番,他并非无动于衷,只是他并不打算给予瓜尔佳氏过多宠爱。

他可以偶尔去那儿留宿,却不会让她生下孩子,不能喂避子药,只能尽量少去。

这是唯一的法子。

他没想到的是瓜尔佳氏竟会那样做,令他猝不及防,甚至落荒而逃。

他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为难之事。

第23章 来上眼药的

从未想过那样一个无缘无故的梦会找上他,原本以为不过是一场梦。

直到许多件事一一应验,他才意识到或许那并不仅仅是梦。

他不知为何应该成为自己母妃的瓜尔佳氏会成为自己的侧福晋,这和梦里看到的情景截然不同。

究竟是梦出了错,还是现实出了错?

他无法确定,却无法过去自己心里这一关。

他能做到的就是看在巴克似的面子上对她好一点,保她衣食无忧,别的,他并不愿去改变。

……

四爷好几日没去找尼楚贺下棋。

李氏都恢复过去的恩宠了,她这儿依旧冷冷清清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晚尼楚贺逼的太紧的缘故。

尼楚贺的心里凉飕飕的。

这男人是铁了心不碰她了?

那当初碰她干嘛?吃干抹净了就丢一边儿不管了?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还从未受过此等委屈。

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尼楚贺愤愤地揪着小黑的毛,小黑疼的喵地惨叫了声,喊了声“杀猫啊!”,使劲挣开她的怀抱,蹭地跑远了。

小黑跑了,尼楚贺的手里空空的,心里也空落落的。

正好昨日她来了葵水,身子不舒服,尼楚贺懒洋洋地躺在美人榻上,身上盖着薄毯,闭上眼睛。

这时一个恭敬的声音传来,“奴才给侧福晋请安。”

尼楚贺睁开眼睛,看清是武格格,扶着登梅的手坐了起来,淡淡一笑,“是你啊,坐吧,我正无聊呢,你倒来的是时候。”

这几日多亏有武氏常来她这儿陪着说话,她才没那么无聊。

尽管知道她别有心思,却并不在意。

武格格神色谦卑地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下,腼腆地笑了笑,仔细打量了下尼楚贺的脸色,面露担忧,“听闻侧福晋来了月事,身子不适,怎么不在屋里歇着?”

尼楚贺接过喜鹊递来的热奶茶,喝了几口,道:“屋里闷得慌,出来坐会儿。”

这里的生活当真无聊至极,除了看书就是下棋,没有别的娱乐活动,她总不能天天待在屋子里闷着。

正好心情不好,就出来晒晒太阳。

看着眼前之人脸上的担忧,她忍不住思忖,四爷许多日不曾在她这儿留宿,这个武氏却仍旧来的殷勤。

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难道不明白她来的再勤自己也帮不了她什么吗?

她是哪儿来的信心在自己这儿能得到好处?

武氏语重心长道:“侧福晋可不能大意,女人来葵水是最忌受凉的,虽然现在是夏日,但也不能大意了。侧福晋还年轻,身体底子好了,日后怀孩子也容易些不是。”

尼楚贺笑道,“多谢你的好意,我知道了。”

心里却想,四爷不来,她拿什么怀孩子?

这次来月事,她就知道那仅有的两次好运并未让她撞上。

可见连老天都不帮她。

尼楚贺让喜鹊给武氏端上冰镇的酸梅汤。

天气热,喝上一杯酸梅汤酸甜可口,还能预防中暑。

只不过她现在身子不方便,只能喝些热的饮品解解馋。

武格格谢了,喝了几口,放下道:“这些日子以来,奴才也看出侧福晋是个心善的,对奴才们也好,奴才受了侧福晋的好,也当为侧福晋提提醒才是。”

说到此她左右看了看,朝尼楚贺身边挪了挪,压低了声音,“侧福晋心善,不与某些人计较,可某些人不识趣,偏要和侧福晋作对,侧福晋还是不能一味放纵才是,否则别人指不定更觉着侧福晋好欺,愈发不知天高地厚呢。”

听了这话,尼楚贺算是明白了,这是来上眼药的?

她说的某些人想来指的不可能是宋氏,应当是李氏吧。

尼楚贺“哦?”了声,露出好奇的神色,“你说的某些人是谁?”

武氏掩唇咳了声,眼珠转了转,凑近她耳边,小声道出一个名字,然后退开了些,仿佛真心为她打算的样子,“侧福晋,您是不知道,在您来之前,除了嫡福晋,就她最大。

别看嫡福晋尊贵,平日里只要那人不犯了大错,福晋是万事不管的,这也就纵得她愈发娇纵,仗着爷的宠,除了福晋,谁也不放在眼里。

若非您进了府,这会儿侧福晋的位子早就被她捏在手心里了。您别以为她不敢对您如何,心里可嫉恨呢,这不千方百计地哄了主子爷去她那儿,啧啧,都两个孩子的额娘了,也不知羞。”

尼楚贺听着很想笑,原来这后院的女人平日里就是这样的,这个说那个坏话,那个说这个坏话,手段也不怎么高明。

李氏擅长的是勾引四爷去她那儿,当然了,指不定在四爷面前也说了其他人什么坏话,上次不就变着法地在四爷面前告她的状吗?只是没成功罢了。

没想到武氏也有这个毛病,不过武氏没机会在四爷面前告状,福晋那儿想来也不会听,竟然找到自己这儿碎嘴来了。

可见武氏是真不待见李氏。

这里面也就个宋氏瞧着规规矩矩的,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即使怀了孕也只窝在自己的院子里,哪儿也不去的。

武格格见她并不十分在意的样子,不禁有些着急,“侧福晋,您别不当回事儿,她这个人心思多着呢,您如今没子嗣,可斗不过她,万一她在主子爷跟前说些什么,还不是您吃亏?”

“哦?那你说我要怎么做?”尼楚贺故作不解,一副听进去了的样子。

武格格松了口气,笑眯眯道:“侧福晋,奴才就实话实说,论美貌,您可不输她李氏,您还胜在比她年轻呢,论地位,您比她只高不低。

只要您上上心,哪里斗不过一个格格?待您生下儿子,李氏再不甘心也闹不出风浪,那时候您想怎么处罚她还不是轻而易举?”

唔,她也不是不想争,而是四爷不给她机会啊。

这武氏一副撺掇她,为她着急盘算的样子,难不成还以为她不乐意争宠,给她支招来了?

这可有趣了。

尼楚贺神色淡淡,“你也知道,李氏正得宠,我刚进府,可没李氏那样了解贝勒爷的心思,我拿什么跟人家争?”

第24章 武氏的盘算

别看她是个侧福晋,比李氏地位高,可感情是分个先来后到的,李氏在四爷心里的地位绝对要比她一个后来者高得多。

毕竟李氏还给他生了一对儿女呢。

她尼楚贺有什么?不过一个侧福晋的头衔,摆着好看罢了。

武格格面色焦急,忽然凑近了她,“侧福晋,奴才有件事要告诉您,还请您屏退左右。”

尼楚贺定定看了他一眼,然后吩咐喜鹊和登梅退开一些距离。

直到她们听不到这边的对话,才慢悠悠地喝了口奶茶,“有什么话说吧。”

武格格坐正了身子,笑了笑,“侧福晋,您刚来,有件事您许是不知道,奴才并非不得宠,而是奴才不敢得宠。”

听了她这话,尼楚贺一怔,诧异地看过去,“这是何意?”

她是真的不解了。

原以为是李氏压的她没机会得宠,可听她所言貌似还有内情?

武格格神色间流露出一丝黯然,“当初奴才初进府,也是一心想获得主子爷的宠爱,为主子爷生下个一儿半女,奴才也算终生有靠了。”

她抚了抚自己的鬓角,眼眸比平时亮了几分,“那时候奴才比李氏年轻貌美,主子爷也很喜欢奴才,虽然比不得李氏,也算不差了。奴才满心欢喜和期待,只是一直不曾有孕,难免焦躁。

不久后,宋姐姐有了身孕,奴才更是难过,那段时间主子爷经常陪着宋姐姐,去奴才那儿就少了。可就在不久后,宋姐姐就小产了。”

小产?

尼楚贺不禁猜测,武氏既然说到这儿,莫非事关宋氏的孩子?

莫非宋氏的小产并非意外?

武格格双手绞着帕子,脸色透出些许苍白,“那时候宋姐姐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奴才只当宋姐姐身子弱,这才没保住胎,主子爷也是如此认为,没有任何人怀疑。

那次后,主子爷就对宋姐姐越来越淡,而奴才依旧没有怀孕。直到有一次,奴才生病,奴才的丫鬟翠心从厨房熬了药回来,脸色煞白说出一件事。”

她的目光中陡然流露出愤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攥着帕子的手也越来越紧,“她说她偶然听到膳房的小喜子和李氏身边的秋彤的对话,奴才的药里面被下了药。

那药无色无味,能让人身子越来越弱,外面却瞧不出任何毛病,即便怀了孩子也无法保住胎,郎中诊脉也只能诊出孕妇身子虚弱,不易坐胎。”

尼楚贺震惊地瞪大了眼,还有这种事?

看她一副切齿愤恨的模样,不像是说谎,再经过武氏对李氏的态度,尼楚贺渐渐信了几分。

武格格忽然收了那份伤心愤恨,苦苦一笑,“若非翠心有事折返,也不会听到那样一番话。奴才联想到宋姐姐多年体弱,一直不曾平安地生下一个孩子,而李氏却平安生下了大格格和二阿哥,就猜到了几分。

宋姐姐和李氏前后进府,那么多年,怕是宋姐姐也着了李氏的道。那时候李氏得宠,奴才不敢告发,只是自从那次后,奴才就故意出错,惹得主子爷厌弃,渐渐不再进奴才的院子。”

原来看着头脑简单,没心没肺的武氏也有这样一段故事,还为了保护自己而避宠藏拙。

看来这武氏也是个不简单的。

“那你为何把这件事告诉我?”她就如此相信自己?

武格格苦涩一笑,“奴才并不打算一辈子瞒着,奴才还年轻,不想变成宋姐姐那样永远失去做额娘的机会。奴才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等李氏失宠,再告诉主子爷,或者等到另一个人比李氏更得宠,奴才就和那个人一起对付李氏。

可奴才没等到李氏失宠,反而眼睁睁地看着她生下了二阿哥,地位越来越稳固。

奴才原本不抱希望了,直到侧福晋您的到来。”

她的眼神忽然很亮很亮,脸上重新浮现笑容。

因为她?

她做了什么给武氏这样的误解?

好吧,虽然她心里也想把李氏弄下去,可她更知道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毕竟有大格格和二阿哥在,李氏犯了再大的错,四爷也会看在孩子的份上宽恕了李氏。

除非李氏做了大逆不道的事。

现在听武氏一番话,李氏残害四爷子嗣,可不就是大逆不道之事?可她没有证据,就凭武氏一面之词,四爷哪里会信?

说不准还把自己搭进去。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尼楚贺神色淡漠,不为所动。

仿佛料到她会这样说,武格格平复了下心情,淡淡一笑,“侧福晋会的,因为这些日子奴才也看出些侧福晋的为人,以您的心性是不会容许李氏这样一个人挡了您的路的。

正好奴才和您是一样的,奴才也想扳倒这块绊脚石。”

尼楚贺点点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话不错。不过,即便你告诉了我,我们没证据,照样行不通,李氏可是有两个孩子做底牌的。”

“侧福晋说得不错,可残害皇嗣本身就是大罪,李氏做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总有一次会败露。宋姐姐再次怀孕,奴才知道这个孩子依旧保不住,这么多年,宋姐姐的身子已经毁了,不需要李氏再做什么,可您不同。

您的身份就注定了您是她最大的绊脚石,您夺了她的侧福晋之位,若是您再怀了孩子,她为了自己,为了二阿哥,一定会想方设法对付您和您的孩子。”

尼楚贺心头一动,这话倒不假。

她虽然不怕李氏出手,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万一一不小心中了招,那就糟了。

李氏只是个格格,当初对付宋氏和武氏,是因为那两个同是格格,进行起来很容易。

可她不同,以她的身份,应当没人敢陪着李氏拿命去赌,李氏一计不成或许会有其他行动。

她可不愿坐以待毙,只有主动出击除去这个祸害,她才能够放心。

想到此,她微微一笑,明眸闪亮,“多谢武格格告诉我这件事,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

对付李氏可以,却不能让这个武氏抓住任何把柄,谁知道武氏过后会不会反过来咬她一口?

第25章 被架在火上烤

两个人又说了些闲话,武格格告辞。

送走了武氏,尼楚贺撑着下巴琢磨,忽然吁出一口气。

她着急什么?

左右现在四爷并不理会她,一时半会儿她也怀不着孩子。

就算李氏想对付她,可她不是宋氏和武氏之流,而是皇帝亲赐的侧福晋。

李氏再大胆也不敢轻易对她做什么。

再说了,比起她一个侧福晋所出的孩子,福晋的孩子弘晖不是更有威胁吗?

李氏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险做些无用之功。

她要考虑的是先把自己院子里的人管好了,不能让任何人有可趁之机。

还有一点也是她疑惑的,李氏不过是一个格格,即便受宠些,身份上也还是受限制的,她有那样大的能力对宋氏和武氏都下药而不被发现吗?

要真是这样,这后院还不乱套了。

福晋管着整个后院,尼楚贺也不相信四爷会忽视了厨房这样关系着整个府中安危的地方。

所以在四爷和福晋双重掌控下,厨房那样的重地会容许一个小小的格格随意收买人手下毒?

武氏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还是只是胡说八道,她一点把握也没有。

这个出头鸟她才不做呢。

这件事她要慢慢来,慢慢熟悉一些人和事,再做打算。

尼楚贺招来喜鹊,“你可知这武氏以往是个怎样的人?府里面的人对她都是怎样的印象?”

进府这么久,她身边这些丫头也该有所收获了。

喜鹊心无城府,喜欢和府里面各处的人打交道,以她坦率直接又话多的性子打听些事要比登梅容易一些。

相处这么久,她对这两个丫头还是信任的,一些简单的事可以放心交给她们去做。

知道自己有用武之地了,喜鹊脸上立刻绽放了光芒,开始了滔滔不绝,“武格格是康熙三十四年进的宫,直接被赐给了咱们贝勒爷,到如今已经三年了。只是当时有李格格专宠在前,武格格并不显眼。

听说这位武格格和李格格一向不睦,李格格性子浮躁,多次以武格格冒犯了她为由惩戒了几次,自此武格格谨小慎微,见了李格格就躲。

这些年武格格一直不得宠,还不如宋格格,平日里就像没有此人一样。”

说到此,她小心凑近了尼楚贺,眼睛放光,“据说近些年主子爷一次也没去过武格格房里,这位武格格可是全府里的笑话呢。”

全府里的笑话?

落到这样的地步,这位武氏的确挺惨的。

武氏对自己倒是狠的下心,这些年竟能一直忍着。

尼楚贺摸着下巴思忖了片刻,又问,“宋氏呢?”

喜鹊撇了撇嘴,“宋格格虽然比武格格好点,但也好不了多少,也就凭着是第一个伺候了主子爷的,在府中地位高一点。又加上宋格格性子好,从不为难下人,也不和人结怨,那些奴才对她倒也尊重。

这一点,宋格格比李格格好上许多,李格格性子急,仗着得宠,又生下了大格格和二阿哥,从不把下人放在眼里,对她院子里的丫鬟动辄打骂,对其他人也是颐指气使。

大家面上尊敬着,私下里没少发泄怨言。”

喜鹊忽然想起什么,神秘兮兮的,“听说当初李格格怀二阿哥时,仗着身孕对福晋也多有不敬。

别人都去请安了,她却直言怕动了胎气,不去请安,扫了福晋的面子。也就是福晋脾气好,没与她计较,换成别府的女主人早就动气罚她了。”

听到这儿,尼楚贺若有所思。

原来李氏如此得宠的吗?

她多次针对与她同为格格的武氏,这个不算什么的话,对福晋不敬可就事情大了。

可福晋依旧纵容着,并未惩罚她。

即便因为当时她怀着身孕,生下孩子之后呢?福晋当真如此大气吗?

还是……

从喜鹊的话里,她隐约整理出了府里的现状。

福晋贤惠大度,不仅对府里众人一视同仁,对得宠狂妄的李氏也从不计较。

宋氏为人谦和,虽然无子无宠,却在李氏的衬托下得了府中大多数人的敬重,无人为难于她。

武氏被李氏吓破了胆,表面上“胆小如鼠”,避其锋芒,虽然如同隐形人,不被所有人在意,却至今平安无事。

如今看来,只有一个李氏因为得宠又不知收敛,过于锋芒毕露。

这就等于李氏被所有人架在火上烤。

四爷那样重规矩的一个人反而这么久以来任由李氏作死,真的只是看在孩子的面上吗?

若一次两次可以忍,这么久了,四爷却依旧宠着李氏。

莫非这就是真爱?

其他人又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

但无论什么心思,绝非好意。

即便四爷对李氏感情再深,长此以往下去,真的能忍?

想到历史上李氏的下场,许多年后李氏失宠,四爷开始专宠年氏,何尝不是一次次被李氏磨完了耐性?

福晋是真的贤良大度不与李氏计较,宋氏是真的性子如此,还是她们都是有意为之,尼楚贺不得而知。

她唯一知道的是按着现在的势头下去,李氏的结果绝不会好了。

可以说,李氏如今的骄纵性子是被福晋,宋氏,武氏,也许还有四爷,让他们联手纵出来的。

谁也不必去做那个坏人,只拼耐性,等着李氏把四爷对她的感情全都磨没了,李氏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那时候,大格格和二阿哥都帮不了她。

若这样想,尼楚贺是不必去出这个头了,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可她天生是个耐不住寂寞,受不了平庸的,福晋万事不管,武氏是个泥鳅,宋氏是个泥性子。

唯一可以针对的李氏又有着四爷和孩子做靠山,是个刺儿头,尼楚贺忽然预感到了未来无聊到吃土的生活。

所以说,她成为四爷的侧福晋除了有个未来皇妃的身份当当,还有什么用处?

她浑身的力气都无处使好不好。

也许她可以等钮祜禄氏和年氏进府,日子或许可以精彩些。

可钮祜禄氏进府还要好几年,年氏此刻怕还是个几岁的娃娃。

这些年她到底可以干嘛?

尼楚贺想想就要崩溃了。

第26章 路遇不平

预感到未来杯具人生的尼楚贺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很快她又振作起来,双拳紧握,双眸明亮,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夺得四爷的宠爱。

等待从不是她的风格,她要主动出击。

李氏?

哼,有孩子算什么?就看看谁输谁赢好了!

尼楚贺暗暗下了决心。

可要怎么主动是个问题。

她当然不能巴巴地跑去四爷的必经之路上等,那岂不是跌份儿了,让全府之人看笑话。

四爷也不会喜欢。

既然上次四爷被她的主动吓跑了,那么下次她就要矜持一点儿,不能在对方还有芥蒂之时太过上赶着。

左思右想,尼楚贺还是没有具体的法子,不得已之下她只好问小黑。

把丫鬟打发出去,尼楚贺抱着小黑,一下又一下地给它顺毛,“小黑,支个招儿呗,我要怎样才能俘获四爷的心?”

它不是说过有法子吗?

既然这些事儿都是它搞出来的,理应由它来弥补。

尼楚贺愤愤地想着。

小黑懒洋洋地趴在它怀里,前爪盖住耳朵,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没招!”

尼楚贺揪了揪它的毛,咬牙切齿,“小黑!”

小黑炸了毛,喵了一声,跳了起来,委屈巴巴地舔了舔被揪疼了的地方,“我怎么知道?要不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呗,男人不是最吃这一套了?”

“你这是什么鬼主意?你不是说过能帮我吗?就这个?”尼楚贺咬着牙质问。

要她像泼妇一样,这就是它的法子?

尼楚贺有种把它炖了的冲动。

仿佛预感到了自己的危机,小黑整个身子往后缩了缩,小声嘀咕,“我是说过啊,可我指的是控制他的心神,让他从此专宠你一人。

不过这样做的代价很大,很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你要考虑清楚才是,我可不敢承担代价。”

那你当初说的那样信誓旦旦做什么?

尼楚贺终于见识到了这只猫灵的不靠谱。

所以说它以前说过的帮她争宠都是假的咯?

好你个小黑!好你个乌悦宸!当老娘好欺负是吧?

尼楚贺忽然想到了什么好主意,露出奸诈的笑容,让猫瞬间炸了毛,瞪圆了眼睛,虎视眈眈盯着她。

一只素手逮住它的后脖颈,尼楚贺笑的像狼外婆,“小黑,你说我让人把你阉了如何?要不然你待在这府里太危险了,随时会伤害到别人。”

小黑整个脊背霎时弓起,凄厉地叫了起来,“喵喵喵?你不能,老子不许不许不许!”

尼楚贺笑的得意,不为所动。

许是真的怕了,小黑到最后还是妥协了,眼泪汪汪的,“喵呜,我帮你就是了,你不要把我阉了,呜呜呜,我还要传宗接代啊呜哇!”

它连哭带闹的,尼楚贺终于松开了它,心里好笑,一个半大孩子,还知道传宗接代。

对方登时如逃出生天,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尼楚贺抱着臂,冷冷地看着它,“说吧。”

小黑舔了舔爪子,哀怨地瞅了她一眼,不敢再隐瞒,“你若不想让我控制他的心神的话,只能慢慢来,别的法子我没有,我听过你们人类的一个词语,叫做欲迎还拒,你可以试试。”

那是成语好不好。

尼楚贺翻了个白眼,懒得纠正一只猫的语言错误。

不过,欲迎还拒?这个倒是个法子,只是不知在四爷这里有没有用。

姑且试试吧,总比没有强。

尼楚贺让人在院子里用麻绳做了个秋千,没事的时候就抱着小黑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

随着前两日痛经过去,尼楚贺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又开始了每天去花园里散心。

不巧的是,第一天就又遇上了李氏。

旁边还有个云氏。

只不过此刻的云氏正跪在李氏脚下,李氏坐在绣墩上,手里拿着把团扇轻摇,姿态甚是嚣张。

还是下人先发现了尼楚贺,忙提醒李氏。

李氏面色微变,然后一脸笑地起身迎了上来,盈盈屈膝,“给侧福晋请安,侧福晋怎么来了?”

尼楚贺瞥了眼匍匐在地给自己请安,显得柔柔弱弱的云氏,收回目光,淡淡一语,“怎么?这花园许你来不许我来?”

李氏忙陪笑,“侧福晋说笑了,奴才哪儿敢?”

余光瞥了眼云氏,小心翼翼解释,“方才这云氏对奴才无礼,奴才就教训了她几句,冲撞了侧福晋,请侧福晋恕罪。”

无礼?

是真无礼还是借机为难,就两说了。

尼楚贺本不欲管闲事,不过她好歹也是侧福晋,后院除福晋外就她最大,没见到还好,见到了也不可能视而不见。

否则难免落下个凉薄的名声。

更何况,此事涉及李氏,她少不得多关注几分。

“她犯了什么错?”尼楚贺懒洋洋坐在下人搬来的绣墩上,手里拿着把绣着鱼戏莲叶的团扇轻轻摇着。

这是打算管闲事了。

李氏脸色有些不好,咬了咬唇正要说话。

那低垂着头匍匐在地的云氏忽然爬了过来,一把抓住尼楚贺的裤腿,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侧福晋,求您给奴才做主,奴才冤枉啊。”

登梅吓得连忙上前推搡云氏,“放肆!快放开我家主子!”

李氏反应过来,登时面色煞白,恼怒上前,“侧福晋在此,你还敢狡辩!”

云氏瑟缩了一下,却依旧紧抓着尼楚贺的裤腿不放,不依不饶,“侧福晋,奴才冤枉,奴才不过是无意冲撞了李格格,李格格却小题大做,故意为难奴才,求您为奴才做主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故意为难你了?”李氏恼羞成怒,却不敢再对她做什么,噗通朝尼楚贺跪下,泫然欲泣,“侧福晋,您别听她信口开河,奴才哪儿敢故意为难云氏?实在是这云氏侍宠生娇,顶撞了奴才,奴才这才教训她,求您明察。”

一边看戏的尼楚贺看的啧啧称奇,这一个两个的还真是戏精。

她抬手示意登梅退开,摸着下巴,默默思忖,究竟要不要出手呢?

看了看泫然欲泣,急急争辩的李氏,再看了看梨花带雨,柔柔弱弱的云氏,尼楚贺打定了主意。

第27章 深沉又充满探究

看了眼泫然欲泣,急急争辩的李氏,再看了看梨花带雨,柔柔弱弱的云氏,尼楚贺打定了主意。

她故意板起脸,“李氏,无论云氏犯了什么错,你罚也罚了,此事且算了。好好的天气,没得被一些小事扰了好心情。”

李氏面露不甘,却不好再言语,唯唯诺诺应了是。

“云氏,你退下吧。”尼楚贺摆了摆手,语气尚算温和。

云氏忙欢喜地磕了头,“多谢侧福晋,多谢侧福晋。”

然后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抖着腿随丫鬟退下了。

尼楚贺扶着登梅的手臂起身,抬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眯眼笑着,“今天天气甚好,去湖边走走去,李氏,你随意。”

说完,不再理会她,施施然走了。

李氏行了礼,目送她走远,绞着帕子,咬着唇,目光中流露出愤恨。

“哼,瓜尔佳氏,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丢下这句话,李氏甩手往回走了。

……

今日四爷从宫里回来,带回了两个跟屁虫。

一个十三阿哥,一个十四阿哥。

十三阿哥是庶妃章佳氏所生,自小养在德妃身边。

十四阿哥是德妃最小的儿子,与四贝勒是同胞兄弟。

两位阿哥一个十三岁,一个十一岁,都是半大孩子,正是淘气的年纪。

今日在宫里,十三阿哥和十阿哥打架输了,到四爷跟前告状,四爷就把人带回了府里。

十四阿哥见状闹脾气也要跟着过来。

四爷头痛,只好把人都带了过来。

十三阿哥虽然不是四爷一母同胞的兄弟,却自小跟着四爷学骑射练字,感情不比十四阿哥差。

因为这个,两位阿哥经常闹脾气,好在有四爷在中间管制,关系还算过得去。

福晋让人通知膳房,今晚家宴,晚膳丰盛些,摆到花园里的凉亭。

因为是和两位阿哥的家宴,格格侍妾是没资格去的。

福晋那拉氏只把尼楚贺叫了过去。

尼楚贺一袭水绿色的旗装,如水波粼粼,静如处子,安安静静地帮着摆着晚膳。

三位爷已经各自坐下,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挨着,还悄悄地在桌子底下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谁也不让谁,鲜活又孩子气的很。

四爷皱眉,让十四阿哥坐到自己的另一边,这才避免了一场大战。

尼楚贺站在福晋身后,福晋拉着她的手示意,“一家人,不必拘礼,你也坐吧。”

又看向十三和十四两位阿哥,浅笑吟吟,“十三弟和十四弟还未见过你们小嫂子吧,这位就是你们四哥的侧福晋,瓜尔佳氏。”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两个忙起身规规矩矩见礼,一副乖巧样儿,“小四嫂好。”

尼楚贺微微笑着屈膝行了一礼,“给十三爷请安,给十四爷请安。”

两位阿哥重新坐下。

她却没立刻坐下,而是询问般地看向四爷。

四爷微微颔首,尼楚贺这才坐下,心里吁了口气。

做人小老婆的滋味儿可真不好受,别人坐着,她还得站着,丈夫和正妻吩咐了才能坐下。

好在她心理强大,又并非刚来到这个世界,还算适应。

十三阿哥悄悄拽了拽四爷的袖子,眼睛亮晶晶地瞅了眼尼楚贺,小声道:“四哥,这位小四嫂可真漂亮,将来我也要找个这样漂亮的福晋。”

少年变声期特有的公鸭嗓在这安静的傍晚甚是清晰。

尼楚贺状似尴尬地垂下了脑袋。

实则在心里想着,原来十三爷小时候是这样的,小小年纪如此看重美色,长大了还得了。

十四阿哥不屑地冷笑,“十三哥才多大,这就想未来的福晋了,不过十三哥想来就没如此好运了,毕竟像小四嫂这样漂亮的格格可不多见。”

十三阿哥俊秀的小脸涨的通红,哼道:“但愿十四弟将来娶个奇丑无比的福晋。”

十四阿哥瞬间恼了,“你才娶个奇丑无比的福晋呢!我的福晋是天仙般的人儿。”

天仙?

尼楚贺险些没忍住喷笑出声,憋的好难受。

最终还是四爷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沉着脸轻斥,“都混说什么呢?”

两个阿哥这才止了互怼,只暗地里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不停地较着劲。

福晋掩着嘴笑,“十三弟和十四弟性情纯良,将来定是要娶一个温柔贤惠的福晋帮着持家。”

四爷瞪了他们一眼,“可记住你们四嫂的话了?”

两个半大孩子面上恭恭敬敬地应了,“记住了,四哥。”

接下来,众人安安静静地用膳。

夏日的傍晚微风轻拂,送来湖水的清凉,减去了些许白日里的燥热。

尼楚贺不禁想着,古代的人对女子容貌的称赞并非都是好事。

如皇家,最看重的是女子的德行,其次是家室,容貌为最末。

而刚刚十三阿哥对她的容貌的称赞虽是出自赤子之心,却并不太好,故而福晋以温柔贤惠为重提点他们。

四爷对此也是同意的。

不过,好在她只是侧福晋,这点无关紧要。

以她的容貌,在这个时代,这个皇家,也只有为妾的命,是很难成为嫡福晋的。

不过作为嫡福晋也不见得好,比如福晋那拉氏,因为嫡福晋的身份,整日里只能以贤惠端庄要求自己,少了许多趣味。

小妾能做的,嫡福晋不能做,比如,小妾能争宠,嫡福晋不能,小妾能偶尔吃醋拈酸,嫡福晋不能,做了就是有失身份,不够贤良。

这样的女人是很难得到男人的喜欢的,最多也就是尊敬。

无怪乎那些小妾一个个都得宠,嫡福晋却极少有得宠的。

这就是这个时代女人的悲哀。

她要庆幸自己侧福晋的身份比嫡福晋要自在许多。

尼楚贺动作优雅地用着膳,全程安安静静,不发一言。

期间有一道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深沉又充满探究,她只装作不知。

虽然心里充满疑问,却只能忍着。

也不知四爷是怎么个意思,不专心用膳,老拿那样奇怪又瘆人的目光看她做什么?

她有几日没见到四爷了,说没怨气是假的。

前些日子又决定了欲迎还拒那个招儿,故而今晚除了必要,她一次也没朝他看过去。

难不成这么快就有效果了?

第28章 谁给她的胆子?

用完了膳,四爷命人送两位阿哥回宫。

下人撤了碗筷,亭子里恢复了安静。

福晋柔声问四爷,“爷,不知您今晚要在何处歇息?妾身好让人去准备。”

尼楚贺站在一边,想着福晋在此,她也不好做什么。

想来四爷是要给福晋个面子去正院休息,遂屈膝告退,“贝勒爷,福晋,妾身先行告退。”

福晋诧异地看了过去,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懂进退,面上却露出一丝笑意,微微颔首,“你回去吧。”

尼楚贺默默退了下去。

四爷看着她离开的纤细背影,眼眸转深。

福晋自然看出他的异常,遂微笑着提议,“爷有几日不曾去看望瓜尔佳妹妹了,不如去秋兰院歇息吧。”

秋兰院是尼楚贺所在的院子。

四爷收回目光,微微颔首,叮嘱了她一句,“好好安歇。”

苏培盛忙吩咐了自己的徒弟李贺去喊住了尼楚贺,可别走的太急,把主子爷给丢在后边了,那可就不好看了。

今晚主子爷频频看向侧福晋,他这位贴身太监自是注意到了。

侧福晋本就生的好看,又一身清新雅致的打扮,借着月色的撩人,愈发娇柔动人。

他这个太监都瞧着心动,别说是主子爷了。

不过今日的侧福晋不似往日主动,爷瞧着似是不高兴了。

但愿侧福晋能把主子爷哄好了,否则他们这些下人可要受气了。

四爷不再管福晋,大步朝尼楚贺的方向走了过去。

福晋望着男人的背影,眼眸渐渐变得暗沉。

她错估了瓜尔佳氏对爷的影响力。

看来她要对这位侧福晋认真对待了。

胤禛几步追上了等候在路边的女人。

女人低垂着脑袋,一派柔顺恭敬,却没有往日的欢喜主动。

不知为何,他有些微微的不悦。

仿佛一朵花儿失了鲜妍的色彩,变得单调乏味。

许是今晚气氛太好,他不自觉对今日打扮的清新淡雅,又柔弱乖巧的女人多了几分关注,竟罕见地追了过来。

他自知这些日子冷落了她,莫非她因此就生分了?心含怨怼了?

想起自己的作为,到底心有亏欠,胤禛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背着手,当先朝前走去,“走吧。”

尼楚贺紧跟在他身后,有些懵。

这样容易就得手了?

她怎么觉得有些不真实呢?

她紧跟几步,鼓起勇气问,“贝勒爷,您……您怎么没去福晋那儿?”

前面的男人脚步一顿,接着加快脚步,声音很淡,“爷为何要去福晋那儿?”

尼楚贺郁闷,很想问你就不担心福晋没面子?

之前坚决不在她屋里留宿,现在又要去,这不是自打嘴巴吗?

可机会到了眼前,她当然不会往外推。

知道这次的法子有用,尼楚贺索性继续装矜持。

到了房间,尼楚贺命人沏了茶,递到他面前,“爷喝茶。”

胤禛接过去,目光在她身上逗留片刻,微微颔首,不吝赞美,“这身衣裳不错。”

尼楚贺呆了下,反应过来,不禁纳闷,这到底是夸人还是夸衣裳?

她该不该道谢?

“谢爷赞美,还是爷的眼光好。”反正是眼前这位爷赏的料子,就奉承回去好了。

胤禛盯着她晶莹嫩滑的脸蛋,娇艳的红唇,有些手痒,忍住了,喝了几口茶,问,“棋下得如何了?这几日爷没来,有没有落下?”

索性她这些日子因为无聊没丢下这门手艺,也是担心万一四爷再次过来,自己没法应付过去,否则这会儿还真不好交代。

“回爷的话,一直有练。”

胤禛对这个答案甚是满意,然后……就继续和她下棋去了。

面对依旧一面倒的局势,尼楚贺嗔怪,“爷一个大男人,好歹让着点儿妾身。”

要不然她这也太惨了。

她明明很努力了,怎么还是输的这样惨不忍睹呢?

还是对方太狠,太不留余地,一点怜香惜玉都不懂。

被自己的女人如此要求,四爷还真是有些不习惯了。

看了看棋盘,也觉得自己太没有风度,不太自在地咳了咳,“下次爷让着你点就是,你这棋艺还是有待提高。”

她也就是闲时当玩儿来练的,能提高多少?

心里虽不满,尼楚贺面上却乖巧应是。

这么久没来,胤禛发觉自己还是挺怀念和她下棋的时候。

不似其他女人一样把下棋当做讨好他的手段,一味地阿谀奉承,不懂装懂。

这个女人下棋认真,却会耍赖,会求饶,会毫不客气地围堵他的棋子,让他让着点。

仿佛一心沉浸在下棋当中,不在乎对面是何人,比素日里随性自在许多。

两盘棋结束,虽然轻轻松松赢了,无丝毫难度,他却觉得意犹未尽。

到了歇息的时候,下人进来收拾好了棋子。

尼楚贺由丫鬟服侍着卸了妆,净了脸,换上寝衣,又亲自服侍四爷休息。

锦帐遮住了外面的世界,月白色的帐子里一片昏暗朦胧,多了几分暧昧。

尼楚贺没像以往一样主动贴上去,而是平躺着,闭上眼准备休息。

她不是贪恋那种事的人,自然有耐性慢慢来,否则一破功就前功尽弃。

再说了,她可不是那呼之则来挥之即去的人,不能全由着这个男人想怎样就怎样。

她也是有脾气的。

她淡定了,四爷不淡定了。

他侧身盯着女人安静的素颜,有些恼怒地皱了眉,黑眸微沉。

“怎么?爷几日没来,就忘了如何伺候爷了?”

他这话带着些微冷意。

尼楚贺在心里大骂,还真把老娘当做伺候讨好你的女人了?

心里这样想,她睁开眼,无辜地朝他望过去,“爷不是不喜欢吗?妾身知道爷不喜欢妾身,妾身有自知之明,不敢妄为。”

说着垂下了眼睑,显得几分柔顺听话,仿佛当真懂规矩的样子。

四爷被她堵的一句话说不出来,脸色有些阴沉。

可看着她黯然委屈的脸庞,又发不出火教训,更拿不下面子哄她。

他是不愿给她宠爱,可她难道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

自己愿不愿是一回事,她作为侧福晋,怎能如此不懂规矩?

还敢跟他委屈!

谁给她的胆子?

第29章 云氏的心思

胤禛不悦地拧眉,声音冷了几分,“爷让不让是一回事,爷既然来了,你就要守规矩,该做什么,不必爷教你吧?”

尼楚贺抬眸,愣愣地看着他,不说话。

四爷看着她这副犹犹豫豫的样儿,渐渐没了耐性,一伸手将她扯了过去。

“记住,你是爷的女人,不许耍脾气。”

哪有这样霸道的?

尼楚贺不满,却不好发脾气。

谁叫他是皇子呢,自己惹不起,只好顺从。

事情结束,四爷就后悔了。

他着实是冲动了,又不禁埋怨这个女人今日打扮太招人。

还是跟他玩儿欲擒故纵?

想到此,他就恼怒不已,偏偏自己还上了当。

此刻离开未免有失风度,他只好控制住自己的怒气,叫了水来。

清洗后,四爷闭上眼睛,径直睡去。

尼楚贺隐约察觉到对方情绪不太对,却不知为何。

听着身边的气息渐渐平稳悠长,她也着实累坏了,便没多想,渐渐地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身边之人已不在。

由两个丫鬟伺候着泡在浴桶里,水里洒了各色花瓣,掩住了里面的风景。

尼楚贺靠在浴桶内,闭上眼睛,舒服地叹了口气。

事情到现在,还算顺利,看来四爷也不是那么难对付。

她不过是在衣服上花了点心思,不过分招摇,又让人很容易注意到,其他的法子还没用上呢,竟然就成功了。

如此下去,想来她很快就会怀上孩子吧。

一次两次不中,总有一次要中。

只要她再努力努力。

尼楚贺嘴角缓缓勾起愉悦的弧度。

如今后院的女人,李格格一如既往得宠,人人巴结的对象。

宋氏怀了身子,重中之重,人人小心伺候着,不敢有半点差错,福晋那儿也是三天两头差人去问情况,送补品。

她这个侧福晋身份摆在这儿,偶尔四爷也会过来一趟,地位算是渐渐稳了下来。

膳房那儿,尼楚贺让人列了一份菜单,每日两餐都吃些什么,膳房都记着呢。

这位也是不能得罪的。

云氏身份低微,但人家得宠。

也就只有个武氏无人问津。

不过因为有尼楚贺罩着,也不算混的太差。

总的来说,还算安稳。

……

四爷凌晨从尼楚贺那儿走后,原本一肚子气,又听苏培盛说了昨日云氏之事,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

苏培盛噤若寒蝉,琢磨着侧福晋又没对李格格做什么,莫非主子爷是因为云氏被罚而恼了李格格?

“府里的首饰,挑些侧福晋喜欢的送过去。”

四爷丢下这句话,就进宫去了。

苏培盛愣了下,立刻明白了。

主子爷果然是恼了李格格。

云氏不过一个侍妾,李格格罚了也就罚了,主子爷自然不可能给云氏赏赐打李格格的脸。

不过,主子爷赏了侧福晋,待会儿李格格那儿指不定怎么气恼呢。

苏培盛乐呵呵地去了后院,给侧福晋挑选首饰去了。

李格格在府中仗着爷的宠爱一向目下无尘,即便不敢针对主子爷身边之人,态度也绝称不上殷勤。

苏培盛对李格格可没什么好感,自然乐的看对方倒霉。

主子爷还特意让挑侧福晋喜欢的,这摆明了很满意侧福晋的行为。

这侧福晋可比李格格强多了,这一比较,可不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嘛。

尼楚贺收到赏赐的事儿很快就传遍了。

李氏咬碎了一口银牙,不明白为何主子爷会如此恩宠瓜尔佳氏。

就凭对方一副好相貌?

她李娥也不差。

或因为对方身份比她好?

她怎能甘心?

再不甘心也只能认了,日子还长着,以后如何还不一定呢。

丫鬟抱来了大格格。

年仅四岁的孩子,梳着两个小揪揪,粉雕玉琢的,见着额娘,弯起眼睛甜甜地喊了声“额娘”,伸出手要抱。

李氏眉眼变得温柔,接过孩子,亲了亲女儿的脸颊,喃喃,“孩子啊孩子,额娘的宝贝,你弟弟要在额娘这儿就好了,你阿玛也能多来几次。”

“弟弟,弟弟……”大格格口齿清晰地跟着唤弟弟。

李氏欢喜又失落,“如果你也是个儿子就好了,好歹额娘身边还有一个。”

青梅劝着,“格格,您别担心了,您瞧大格格多可爱,主子爷每次来都喜欢的不得了。”

李氏黯然,“再宠爱也不如小阿哥,也不知弘昐如何了,有没有想我这个额娘。

我这个额娘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养在福晋处,无能为力。”

说着她不禁愤愤,“福晋都有了大阿哥,竟还要夺走我的儿子,也不知弘昐在那儿受了多少委屈,我这个亲娘却什么也做不了。”

青梅不敢接话了。

……

云氏正对镜梳妆,听了丫鬟小桃的话,眼眸闪了闪,微微一笑,“爷喜欢侧福晋,赏赐也是应该的,昨日多亏了侧福晋,我才能逃过一劫,往后你见着侧福晋那儿的人敬着些,对我们有好处。”

小桃毕恭毕敬地应了,“是,姑娘。”

刚来伺候时她对从主子爷的贴身丫鬟成为侍妾的云氏极为不喜,多有慢待,爬床的丫鬟能有几个好的?

可时日一长,她就发现这位聪明的很,连李格格都不经意地着了她的道,她就再也不敢流露一丝不敬了。

左右她已经在这位身边伺候了,不会有其他好去处。

只要姑娘得宠,今后再生个一子半女,即便没办法养在身边,也是不同了的。

云氏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芙蓉面,柳叶眉,即便和李氏比也不差的。

侍妾又如何?

只要得宠,即便李氏也不能奈她何。

她伺候了四爷多年,对四爷不算了解的十分透彻,也多少知晓一些。

主子爷不过是瞧上了李氏的柔弱听话,可李氏当真如此吗?

主子爷总有看清的一日,一旦李氏暴露了真面目,主子爷还会宠她吗?

谁都能为主子爷生儿子,不是只有她李氏可以。

她可以,侧福晋可以,宋氏也可以。

她争不过侧福晋,争不过宋氏,还争不过一个愚蠢的李氏吗?

等她将来生下了儿子,养在侧福晋膝下,她这个生母也可以扬眉吐气了。

第30章 毓庆宫

嫡福晋有子,不会在乎她的儿子,还会打压,她自然不寄希望于嫡福晋。

侧福晋不同,一旦自己的儿子养在侧福晋膝下,侧福晋又得宠,自己一样好。

云氏的这些小心思无人知晓,即便是她的丫鬟小桃也只觉得自家姑娘虽然聪明,却并无什么野心,只是单纯地与李格格争宠罢了。

自己身为姑娘的丫鬟,即便是为了自己着想,也要盼着姑娘多得宠些时候,好一举怀上小阿哥。

……

其余人心思各异,尼楚贺这儿收到赏赐,心情倒是很平静,只带着笑,依旧让丫鬟赏赐了来送礼的小太监。

这次来的是苏培盛的徒弟李贺,态度恭敬谄媚地贺喜。

尼楚贺微笑,“劳烦李公公跑这一趟了。”

李贺悄悄地颠了颠荷包重量,立刻收了,笑的见牙不见眼,“侧福晋客气了,这是奴才应该的,奴才还要回去复命,这就告辞。”

送走了李贺,尼楚贺没多看那些赏赐一眼,只让丫鬟收起来,转身回了屋里。

这次的赏赐是为何她心里明白。

不就是因为昨日的事吗,也许在此刻的四爷心里,自己这个帮了云氏的侧福晋比李氏要良善许多。

这就是她要的目的。

李氏越猖狂,越是做错事,她这个做了好事又没多为难李氏,避免了一场纠纷的侧福晋就越显得和善。

人就怕对比,一对比优劣就显出来了。

日久天长,李氏早晚被四爷厌弃,自己这个侧福晋也会令四爷刮目相看,从而多看重几分。

一味装柔弱白莲花不是她的风格,她也懒得装。

在不改变自己性情,能够多自在些的前提下,如何让四爷对她越来越喜欢是个难题。

不争不抢不可能,宋氏不争不抢吧,也就那样,好不容易怀个孩子,三番两次没了,这个也不稳。

李氏争得太过,处处树敌,早晚落不到好。

所以争也要适可而止,争也要争进四爷的心坎里。

她不会对其余女人不利,不会和其他女人计较,这是她要在四爷面前树立的形象。

相信四爷不会喜欢一个处处找事,处处针对其他女人,搅得后宅不宁的侧福晋。

只要自己安安稳稳的,不惹事,四爷就不会对她印象差了。

在这基础上,再适当地勾引一下四爷,相信迟早会赢得四爷的心。

尼楚贺躺在屋里的美人榻上,怀里抱着小黑,无比悠闲。

小黑睁着圆溜溜的眸子,喵喵地叫着。

尼楚贺听清楚它说的话,“那个云氏是故意的。”

“哦?”尼楚贺睁开眼睛,好奇地看向它,“什么意思?”

小黑爪子在脸上擦了擦,闲闲道:“在我们过去之前,是云氏故意激怒了李氏,李氏这才罚她。恰好你路过那儿,帮了云氏。”

“原来如此。”尼楚贺恍然大悟。

没想到这云氏也是有几分小心思的。

“她为何要这样做?”

惹怒李氏对她有什么好处?四爷又不可能为了她罚李氏。

“谁知道呢,你以后小心点就是了。”小黑没好气。

以为它是人啊?哪懂那么多歪心思。

不过如今看来有一个效果是达到了,四爷对李氏不满。

尼楚贺笑眯眯,揉了揉它的脑袋,“好了,我知道了。”

目前来看,云氏针对的是李氏,只要不犯到自己头上,她也不会对云氏如何。

小黑舒服地眯起眼,对这个主人是越来越满意,爪子往前挪了几步,选了个舒服软软的位置。

谁知女人忽然倒吸了口气,一把抓过它,把它放在腿上。

“喵!”小黑不满地叫了声,瞪圆了眼睛,干嘛干嘛,它要睡觉!

尼楚贺脸上乌云密布,“能不能别踩那个位置?想痛死我啊!”

小黑无辜地眨眼睛,痛?哪里痛了?

它扫了眼自己刚才踩的位置,莫名其妙,它只是觉得那个地方好软,好舒服,怎么会让她反应这样大?

看着她气嗖嗖的样子,小黑耷拉下脑袋,声音弱了些,“我又不是故意的。”

“以后不准踩那儿!”尼楚贺阴着脸警告。

且不说踩的很痛,小黑本身是个公的,即便心性还小,那也是公的,竟然连这个也没个忌讳。

还好它心性是个孩子,否则她真要以为对方是故意占她便宜了。

小黑缩了缩脖子,有些不满,到底不敢违背。

这个女人生起气来还是挺可怕的。

为了自己小命着想,不与她计较了,哼!

……

因为皇上去了塞外,这些日子不必上朝。

太子监国,作为留在紫禁城较为年长的皇子,四爷自然是需要去毓庆宫帮衬太子处理奏折的。

几个重要的官员也都在毓庆宫,与太子商议政事。

几位皇子除了年纪小还在上书房读书的,还有的跟去了塞外,留在宫里的年长皇子只有四贝勒胤禛和八贝勒胤禩。

今年三月分封诸皇子,八爷和四爷一同被封为贝勒,也是可以领差事的皇子了。

胤禩宫外的府邸尚在建造中,定了今年十月完婚,福晋是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郭络罗氏,是以如今还在宫里的阿哥所住着。

见了四爷,八爷上前请安,笑容亲切,“四哥来了。”

胤禛不动声色嗯了声,过去给太子请安。

对于这位八弟,胤禛并不感冒,只因对方脸上的笑总是给他不舒服的感觉。

还有一点,他做的梦里面也有这位八弟,对于日后发生的事他多少也有点儿底,自然更不会有好感。

“太子爷。”胤禛给太子爷请了安。

太子正百无聊赖地歪坐在主位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一盆兰花,旁边两位大臣正向他请示,他只嗯嗯地应着,时不时地冒出一句,“依各位大人便是。”、“孤没意见。”

听见四爷的声音,太子一下子来了精神,迅速拨开两位大臣,高兴地伸手拍了下四爷的肩,抓住他的手往旁边的位子上带,“四弟你可来了,孤真是烦不胜烦,快快,两位大人,你们有什么意见和四弟商量便是,小事就不必麻烦孤了。”

第31章 不至于失了理智(加更)

两位大臣面面相觑,站住不动。

四爷忙退后一步,面露惶恐,“太子爷,臣弟不敢,还是请太子爷……”

没等他说完,太子爷就打断了,面色不佳,“哎,四弟,你这就是跟孤见外了,你我是兄弟,你过目了就是孤过目了,孤相信你,你可别辜负孤的心意,否则孤可要生气了。”

四爷知晓这位太子爷的性子,不敢再拒绝,“臣弟遵命。”

这才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两位大臣摇摇头去找四爷去了。

四爷此刻听着两位大臣的喋喋不休,真是恼的想骂人的心都有了。

这位太子爷性子倒是不错,待兄弟都和善,只是处事太随心所欲,私下里最爱做甩手掌柜。

而那位替太子爷分忧的人每每都是自己。

有时候他宁可不要这份信任和荣宠。

他不介意帮太子爷办差,可是这把太子的事都做了算怎么回事?

虽然是太子强硬地要求,无人敢拒绝,更无人敢说什么,可私下里某些兄弟还不定怎么想他呢。

那些兄弟可都是把他冠上了太子一派的人。

天知晓他有多冤枉。

他不禁想到了未来的太子,眼眸微暗。

也不知这样的太子是怎么落到那样结局的。

此刻的他对于梦里的事还是有所疑虑,对于太子的结局更是不敢妄下定论。

毕竟瓜尔佳氏的事梗在心里,使他不敢有任何心思。

或许那些只是巧合,他强压下心里的思绪,埋头认真做事。

八爷瞧见这一幕,笑了笑,没说什么,去自己的位子做事去了。

这位四哥啊,有时候做事未免过于小心,太无趣了些。

办完事,毓庆宫的官员都散了,纷纷告辞出了毓庆宫。

四爷和八爷也各自向太子告辞,准备去给各自的额娘请安。

因八爷的生母卫氏只是个贵人,八爷自小被养在惠妃纳喇氏身边,自然是要去给惠妃请安。

四爷正要离开,太子一把拉住了他,“哎,四弟,你先留下。”

“太子爷有何事吩咐?”

四爷今年刚被封为贝勒,刚有了差事,只想一心一意办差,可没想到第一次跟着太子办差就是这么个情况。

依他这些日子的经历,太子爷找他可没什么正经事。

他只盼着能快些离开。

果然,太子凑近他耳边道:“四弟,下面的人刚抓了几个蛐蛐儿,可有趣了,要不要跟二哥去看看?”

四爷闻言脸一黑,当即拱手道:“太子爷,还请以正事为重,莫要玩物丧志。”

他这一正经,原本有几分兴致的太子爷立马不高兴了,站直了,手往后一背,不怒自威,“四弟,你这就没意思了,孤这是看重你,这才邀你去放松放松,别的兄弟可没这份荣幸,怎么?你要甩孤的面子?”

这话就有些警告的意思了。

别的事胤禛可以迁就,这件事他是万万不能迁就的,是以他依旧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眼睑低垂,双手一拱,“太子爷,臣弟还有事,告辞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太子气的脸色发青,甩袖回去坐下,端起茶盏一口气喝了,重重一放,气呼呼地骂,“这脾气还真是和石头一样硬!”

小太监双喜忙宽慰,“太子爷请息怒,四爷一向这个脾气,您何苦与四爷计较?”

……

胤禛离开了毓庆宫,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往东六宫去了。

进了永和宫,胤禛给德妃请了安。

德妃微笑抬手示意,“坐吧。”

“谢额娘。”胤禛在左侧椅子上端正坐下,双手放在膝上,目不斜视。

德妃看着,就问,“可还好?”

后妃不可干政,这是德妃拐着弯地问他差事办的可还顺利。

胤禛一板一眼地答,“回额娘的话,一切都好。”

德妃颔首,并不多问,“你刚办差,一切谨慎些,不出错便好,不必太要强。”

这就是关心了。

跟着太子办差不是轻松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

老八那人是个心眼多的,跟惠妃一样,不会太冒头,老四就更不能冒头了。

“儿子省得,多谢额娘关心。”胤禛面色缓和了些。

德妃点点头,低头抿了口茶,忽地又问,“那个瓜尔佳氏伺候的可还尽心?”

一说起瓜尔佳氏,胤禛略有些不自在,仍恭敬地答了,“她很好。”

德妃隐约瞧出些不对劲,自个儿的儿子自个儿清楚,她微微一笑,“看来这个侧福晋没选错。”

能让一向板着脸没什么表情的老四露出些别的情绪,看来老四是满意的。

不过……想到瓜尔佳氏那出色的容貌,德妃不动声色地提醒,“伺候的好是好事,但也要雨露均沾,切不可独宠一人。”

胤禛点头应了,“儿子明白。”

瓜尔佳氏的容貌的确出众,即便没有那个梦,他也不至于失了理智。

“宋氏那个胎可还好?可需要请个太医过去?”

德妃对这个未出世的孙儿很上心。

毕竟老四除了弘晖和弘昐外,再无其他子嗣,对于皇子来说终究太过单薄。

宋氏又是个没福气的,这次若再没了,到底不太好。

“不必,府里面请了郎中,说只要好好养着,胎儿无碍。”

德妃嗯了声,接下来就没话说了,过了会儿,道,“你回去吧,有事让人及时过来禀报。”

胤禛应了,起身告辞。

……

天儿太热,屋子里摆了冰盆,尼楚贺喝着冰镇酸梅汤,浑身舒爽。

前几日因月信的关系,她一直不敢喝,这下终于能得偿所愿了。

尼楚贺一时心情甚好。

听闻今早宋氏不太舒服,福晋一早就请了郎中过去。

郎中诊过后,说是孕妇心情郁结,需要放松心情,否则恐胎气不稳。

福晋让人熬了安胎药,并嘱咐了一番,让宋氏好好歇着的话。

身体不适可以治,可这心上的毛病就非他人能解了。

这个宋氏也是,好不容易怀了孩子,原该安心养胎的,也不知成日里瞎琢磨什么,竟琢磨得胎气不稳。

她不禁想到了昨日四爷歇在自己这儿,莫非是因为这个?

第32章 何必为难自己

不能吧。

宋氏进府多年,早该习惯才是,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心情郁结?

也或许是怀孕之人本就容易多思多虑?

啧,真麻烦。

有福晋去关心宋氏,她这个侧福晋倒也不必过去,落得轻闲。

如果去了,人家反而还以为你假惺惺,不怀好意呢。

……

四爷刚从宫里回来,在书房处理公务,听闻宋氏身子不适,皱了皱眉,暂且放下手里的事去了后院。

宋氏那儿,丫鬟正小心伺候宋氏喝药。

听到外面的请安声,宋氏脸色一喜,忙扶着丫鬟的手要起来。

等四爷进来,宋氏拖着弱不禁风的身子上前屈膝,“给主子爷请安。”

四爷端详着她的脸色,的确有几分苍白虚弱的样子,嗯了声,坐在桌前。

另一个丫鬟上前给四爷沏了杯茶,四爷吩咐宋氏,“坐。”

宋氏依言坐在他对面,低垂着头,绞着帕子,小心翼翼的样子,“都是奴才不好,累得主子爷担心,郎中说了,孩子无碍。”

胤禛嗯了声,看了她一会儿,道:“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哪里不适就让人和福晋说,没人敢给你委屈受。”

宋氏小声应了,有点忐忑,主子爷……是怪她了吗?

也是,主子爷日理万机,她这儿却三番两次有事,难怪爷烦心。

“都是奴才不好,给爷添麻烦了。”

胤禛皱眉,莫名觉得宋氏这样拘谨的样子有些碍眼。

宋氏似乎每次都是如此,好像面对他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时日一久,他也就没了耐心,便极少来看她了。

再多的关心在面对她这副样子时都没了心情。

胤禛起身,“你好好歇着,爷还有事。”

说完就走了。

宋氏送走了四爷,失魂落魄。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苦笑,爷当真一点儿陪她的心思都没有,即便怀了孩子依旧如此,如此迫不及待就离开了。

孩子,额娘还真是没用。

李格格刚进了宋氏的小院儿,迎面就看到了四爷,诧异了一下,忙上前请安,“给主子爷请安。”

胤禛站住,神色淡淡,“你怎么来了?”

李氏端着温柔小意的笑,“奴才听闻宋姐姐身子不适,来看看宋姐姐,没料到主子爷也在。”

她可是听闻主子爷来了宋氏这儿,这才急慌慌地过来,希望能碰见主子爷,说上几句话。

只是没想到主子爷这么快就离开。

李格格心道,还好她赶上了。

四爷身边的苏培盛暗笑,这李格格的心思太明显了,明明就是来堵主子爷的,否则先前怎的不来?恰好在主子爷过来时表现姐妹情深。

这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四爷也明白,若是以往,他不会在意,后院女人的心思他都了解,面对李氏这个曾经喜欢的女人,他也会多一些宽容。

可此时他刚在宋氏那儿受了气,再看到李氏如此明目张胆来堵自己,还如此虚伪地以探望宋氏为借口。

依他所知,李氏和宋氏感情并不太好。

此刻他再看李氏就越发觉得虚假。

他嗯了声,没说话。

李氏摸不准四爷的心情,小心翼翼道:“主子爷别担心,宋姐姐这一胎定会平平安安的。”

忽然她拿帕子掩住唇,咳了声,道:“也不知侧福晋是怎么回事,宋姐姐身子不适,也未见她来探望,就算她不关心宋姐姐的孩子,可这也是主子爷的孩子,她竟也漠不关心不成。”

苏培盛抬眼轻瞥了她一眼,又迅速低垂了头。

李格格当真大胆,连侧福晋的不是也敢说了。

不过侧福晋这般无视宋格格的胎儿,也不知主子爷是否会生气。

毕竟宋格格这一胎不稳,主子爷心情本就不好。

胤禛盯着似只是随口一说的李氏,哼了声,“宋氏体弱,需好生静养,没什么事就不要过来了。”

说完,就抬脚走了。

李氏目瞪口呆。

主子爷什么意思?是怪她打搅了宋氏清净吗?

手里的帕子被她捏的变了形,李氏愤愤不平。

都怪宋氏。

以前主子爷对自己可不是如此,从未说过一句重话,如今却为了她埋怨自己。

自从宋氏怀了孕,经常请郎中进府,好像她的孩子多宝贝似的。

自己也怀过孩子,也没像她如此多事,还让主子爷三番两次来看她。

果真是有了孩子腰杆子就直了吗?

哼,等着瞧吧,能不能生下来还不一定呢。

李氏在心里诅咒着,也没心思去看宋氏了,转头回去了。

苏培盛仔细打量四爷的脸,没看出什么,也不敢再打量。

却在回前院的路上,四爷停顿了下,转身往另一边走了。

苏培盛一瞧这方向,摸不准主子爷去哪儿,只好跟着。

走了会儿,苏培盛才瞧出这是去侧福晋那儿的路。

主子爷能在公务繁忙的时候还能想到去看望侧福晋,他可不认为这是去问罪的意思。

心里有了底,苏培盛更对这位侧福晋高看了几分。

李氏还要借着去看望宋格格才能见到主子爷。

这位什么也不做,主子爷就惦记上了。

可厉害了。

胤禛踏入尼楚贺的院子,示意外面的奴才噤声,走到门口。

屋子里,尼楚贺正一手拿着绣绷,一手举着针线,专心致志地绣花。

说实话,她不会绣花,可她实在无聊,天天下棋写字也无趣,干脆让丫鬟取来绣绷,跟着登梅学绣花。

登梅手艺极好,绣的花鸟虫鱼活灵活现,尼楚贺看着就起了心思。

许是她实在手笨,学了好一会儿,依旧绣不好,总是东一块西一块的。

登梅和喜鹊在一旁看着,忍笑忍得辛苦。

她家主子平日里看着什么都行,却偏偏在这绣花上一窍不通。

也难怪,满人格格鲜少有拿绣花针的,多是在外面像男孩子一样学骑马射箭。

不过嫁了人,在这后宅,想要像以前一样骑马射箭就不好看了。

尼楚贺绣了几下,依旧看着是四不像,手指隐隐作痛,那是刚才被扎到的。

到底没耐心,她索性丢在一旁,埋怨,“这玩意儿真难。”

登梅笑着取来纱布和药给她包扎手指,劝她,“这本就不是主子干的活儿,交给奴才们就行了,主子又何苦为难自己?”

第33章 四爷的承诺

尼楚贺嘟囔,“以后不碰了就是,还不如多练练字,这个就容易多了。

不过,哥哥的字比我的好看,我练了那么久,还是没能练成哥哥那样的。”

哥哥不仅武艺好,学问也好,因哥哥自小喜欢读书,阿玛专门请了先生教哥哥读书。

她家哥哥自小的愿望就是凭科举入仕。

但他也没忘了武艺,是以自小便学的文武双全。

“主子的兄长一定很厉害。”登梅满眼崇拜。

虽然她不懂字,但是比主子的字还好,那一定很厉害了。

在她眼里,字写的极好的人都是有大成就的。

尼楚贺笑笑,那是自然,他哥哥是谁啊。

那是她的哥哥,怎么能不厉害?

四爷听到这儿,不禁也笑了。

这个瓜尔佳氏,倒是挺能自得其乐的。

这比那些一心琢磨他心思,想方设法引他注意的女人好上许多。

巴克似吗?

那可是自小跟着自己一快读书的,那一手字还是自己教的,怎能不好了?

四爷进了屋。

两个丫鬟慌忙行礼,“给主子爷请安。”

尼楚贺也起身行礼,“爷来了多久?怎么也不让人说一声?”

这话有些嗔怪的意味,面上则带着欢喜。

四爷挪开目光,拿起桌子上的绣品看了眼,心道,的确不怎么样。

他摇摇头,却没说不好,“以后这些东西不必练了,这样一双手弄伤了可惜,交给下人便是。”

尼楚贺笑着应是。

反正她也没打算继续学,能得对方这样一句关怀,也是值了。

喜鹊沏了杯茶,尼楚贺亲自将茶递到坐在桌前的四爷面前,“爷怎么突然来了?”

四爷接过茶,淡淡道:“方才去看了眼宋氏,顺路来你这儿看看。”

顺路?

尼楚贺想了想,宋氏的小院儿离这儿可不近,这顺路顺的可有点远啊。

没想到四爷竟是这样的人。

尼楚贺暗笑,却没戳破,顺口问,“宋姐姐还好吧?”

四爷眤她一眼,不辨喜怒,“担心怎么不亲自去看看?”

尼楚贺愣了下,陡然反应过来。

这是怪她没去看望宋氏吗?

她笑了笑,“有福晋在,妾身哪有什么好担心的?要关心也轮不到妾身。”

她和宋氏又没交情,何必作假,反而让人觉得虚伪。

跟四爷,她本就没打算来那套虚的,按着自己的性子便是。

四爷没料到她会如此说,愣了一瞬,没再多说,眸中却带了些温度。

这个女人,到底是有些不同。

“你闺名叫什么?”四爷忽然心血来潮,问了句。

尼楚贺:“……”

现在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晚了?

好吧,他是衣食父母,他老大。

尼楚贺不跟这位大爷计较,“回爷的话,妾身名唤尼楚贺。”

胤禛念了一遍,微颔首,“珍珠,可见你阿玛很宠你。”

她阿玛自然宠她,因额娘走得早,她是阿玛唯一的女儿,阿玛对她要比哥哥好上太多。

总之,按阿玛的话就是,闺女是拿来宠的,儿子是拿来训的。

阿玛说哥哥皮糙肉厚,除去请了先生和师父教他读书和习武,再没管过其他。

基本上哥哥就是被放养长大的。

“尼楚贺。”四爷忽然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语气很温柔,很郑重,盯着她的眼神也甚是温和。

这声唤太突然,以至于尼楚贺脑子一时空白,茫然地看过去。

四爷手指摩挲着茶杯,缓缓道:“你很好,只要你好好的,爷会好好待你,所以,莫要让爷失望。”

尼楚贺傻傻的。

会对她好?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她故作好奇,“爷这是何意?”

四爷目光专注又认真地看着她,声音微沉,“或许有些方面爷无法满足你的心愿,除此之外,你不会比她们任何人差。

你是爷的侧福晋,有爷在,除了福晋,没人越过你去,只要你安分守己,莫要让爷失望。”

这话似乎说明了某个很重要的信息。

尼楚贺刚刚还激动雀跃的心如同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陡然凉了个彻底。

四爷就差没明说了,她不傻,哪儿还能不明白?

此刻屋子里只有他们二人。

尼楚贺很难维持住自己脸上的笑容,也不需要维持。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睑低垂,看不清楚神情。

或许是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她的心里除了一点点失落和不甘,没有其他情绪。

感觉到那双淡淡的略显凉薄的目光依旧落在自己身上,她开始整理自己的心情。

良久,她放下茶盏,微微一笑,目光恢复了清亮,“妾身明白了,多谢爷坦诚。”

不知为何,胤禛看到那双眼睛里再没了之前的欢喜和温柔,只剩下看不透的淡然,忽然就有些不是滋味。

瓜尔佳氏漂亮,温柔,识趣,通透,直率,不做作,也有女人的妩媚和娇柔,比李氏装模作样的柔弱娇媚更吸引人。

他是没法子拒绝如此美妾,也不打算拒绝。

可他有自己的坚持,这是他永远不打算跨过去的。

就让彼此的关系停留在如今的现状便可。

彼此说清楚了,免得她再执着,闹出事来,自己也为难。

四爷喝了会儿茶便走了。

尼楚贺恭送了四贝勒,回到屋里,拿起未完成的绣品,递给登梅,“拿走吧,以后不学了。”

登梅松了口气,她还真怕主子执着,这样下去受罪的可是主子的手。

这时小黑一个纵身,整个跳进了她怀里。

尼楚贺抱住它,坐在椅子上,给它顺着毛,柔软的触感抚平了她内心的各种不快。

小黑打量她的脸色,有点担心,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

知道它设了结界,尼楚贺不担心被人听到,直言,“有什么事?早就料到了,既然他说开了,我也不必再费心思讨好他了。

如此也好,左右他已经答应了会对我好,不会让其他人越过我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或许时间一久,他就改变注意了呢。”

在这之前她不想去讨好那个男人了。

她也有自己的骄傲。

即便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她也不是没有底线的。

既然做再多都没用,与其让对方反感,还不如顺其自然。

只是孩子是个问题。

第34章 被下药了

只是孩子是个问题。

孩子是她最大的依靠,没有孩子,即便四爷对她再好也终究不靠谱。

但愿这次能怀上,如果不幸没怀上……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讨好男人从不是她的强项,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她已经黔驴技穷。

热脸贴冷屁股也不是她的作风。

或许她只能直言,让四爷给她一个孩子,可这样未免太卑贱。

她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看她愁眉不展的模样,小黑眨巴着琥珀色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它小心翼翼将爪子搭在她的胸口,半直起身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耳朵耷拉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的局面。

你若实在喜欢他的话,我帮他去掉那些多出来的记忆好了,这样你就能得偿所愿了。”

看着一只猫这样关心又自责地瞅着自己,尼楚贺忽然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她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漫不经心道:“不必了,到底是未来的皇帝,出了什么事我可负不起责任。

事情已经发生,再想也无益,我不怪你,或许是我的命该如此。”

她不信命,可她不愿去多想其他。

或许没有小黑的神来一爪,四爷会宠爱她,可那又怎样呢?

从这件事上面可以看出四爷有多理智。

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一边和她做那种事,一边控制着身为男人应该有的冲动,保持最后的坚持。

这样的男人本身就是不可控的。

这个男人的宠爱又能多深厚?

就算此刻的她得宠了,或许未来她会成为第二个李氏。

小黑搓着爪子,小小声,“你放心,他不要你,我一定要你,等我长大了,我娶你就好了,你不要不高兴了好不好?”

尼楚贺被它这话逗笑了,“你一只猫怎么娶我?”

还真是孩子气。

也只有小黑这样一只什么都不懂的猫会说出如此幼稚的话。

不过,她却觉得心里万分柔软,如同被顺了毛的猫一般。

小黑气恼地瞪圆了眼睛,“你别小看我,我可不是一般的猫,怎么就不能娶你?哼,你等着吧,总有一天会的。”

它敏捷地跳了下去,往门外冲了过去,眨眼就消失不见。

尼楚贺失笑,压根没将这个插曲放在心上。

是夜,四爷来了。

看到他的那一瞬,尼楚贺很惊讶,原以为白天开诚布公,今晚他不会过来了。

可既然已经来了,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上前请安,“给爷请安。”

胤禛嗯了声,没说什么,在她脸上搜寻了几遍,没看出什么,又调开目光。

接下来他提出下棋。

尼楚贺让人摆好棋盘,彼此相对而坐。

两个人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下棋。

可有些东西明显已经改变了。

这一次尼楚贺默默无言,没像以前一样求他让着点儿,很中规中矩。

两盘过后,胤禛先起身,“安置吧。”

尼楚贺顿了下,见他没走,依旧站在原地,就明白了,上前服侍他更衣。

……

躺在他身边的尼楚贺思绪万千,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到底是宠还是不宠啊?

呼吸声渐近,女人娇小的身子很快就被男人高大的身躯和清冷的气息所包围。

男人的强悍无孔不入地钻入她的每一个毛孔。

……

事后,一只手在她身上拍了拍,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道:“睡吧。”

尼楚贺懵懵地闭上了眼睛,心里嘀咕着,这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没带这么忽悠人的啊。

怀着满腔气愤和不解,没多久她就疲惫地睡着了。

等她醒来,已是卯时六刻。

尼楚贺坐在桌前,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

迫不及待地吃了几口饽饽,然后端起了瞧着十分可口的玉米粥。

瓷碗刚到嘴边,忽然一个黑色的身影嗖地窜了过来,接着就是一阵清脆的瓷器碎裂声。

与此同时,喜鹊的尖叫声传来,“啊!臭小黑!你做什么?”

然后就跑去抓小黑。

小黑三两下跳到尼楚贺怀里,舔了舔爪子,睥睨地瞥了她一眼,傲娇地扭过头去。

这副画面更刺激了喜鹊,俏脸微青,跳着脚抱怨,“主子,你看它!愈发不懂规矩了!”

要喝的玉米粥被打翻在地,尼楚贺也有些恼,但更多的是奇怪。

小黑不是普通的猫,怎么会突然出现故意打翻她的粥?

然后她的耳边就传来一道带着稚气的声音,“尼楚贺,那个粥被下药了。”

尼楚贺一惊,倏地看向它。

被黑色的毛覆盖的猫脸看不出表情,一双眸子却亮的惊人,“我亲眼看到,有人把药撒进你的粥里,又悄悄跟踪那个人,听到了他和别人的对话,说是避子药。”

避子药?

尼楚贺的脸青了。

好啊,手脚动到她这儿了,当她好欺负不成?

尼楚贺沉了沉气,问,“你可知道那两个人是谁?”

小黑道:“一个是膳房的李禄,一个是福晋那儿的张宝。”

这个答案令她猝不及防被惊住了。

怎么会是她?

不该是李氏吗?

难道之前自己看错了,那拉氏不是个善人?

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能在后宅里生存下去,哪个没有几个面具?

可自己什么地方惹到她了,让她迫不及待地给她下药?

无奈的是,即便知道是福晋所为,她又没证据,没法子指证后院的女主人。

让她就这样忍气吞声?

尼楚贺怎么想怎么憋闷。

不过,这件事还不能打草惊蛇,尼楚贺吩咐登梅再去厨房盛一碗粥。

她这儿的动静瞒不过福晋,在事情未明朗前,不能打草惊蛇,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喜鹊恼怒地跺脚,愤愤地瞪向小黑,话却是对尼楚贺说的,“主子,这家伙越来越放肆了,您不能再这样纵着它了。”

小黑弓起身子,凶狠地朝她龇牙,吓得喜鹊一个哆嗦,愈发气恼了。

尼楚贺淡淡一笑,“无碍,一只猫而已。”

她该庆幸有小黑在,否则她被人阴了还不知道呢。

这时候她有了个想法,有小黑在,日后就不怕被人下药了。

无论小黑出现在哪儿,一只猫压根不会被人在意。

第35章 直郡王福晋的邀请

登梅来到院子,吩咐瑞雪再次去了膳房。

见是瑞雪去而复返,小太监听了来意,道了句“姐姐稍等”,忙去盛粥去了。

膳房的掌厨师傅恰好瞧见了,客气地询问,“姑娘,可是侧福晋有何吩咐?”

这侧福晋院里的丫头刚提了膳回去,怎么又来了?莫不是膳食不合胃口?

对方毕竟是侧福晋,可不能大意了。

瑞雪用帕子按了按满是汗的额头,笑了笑,“那倒没有,都怪小黑那个调皮的,打翻了主子的粥,这不,主子就又让我过来拿粥了,真是麻烦张师傅您了。”

张师傅笑的眼角褶子都出来了,“姑娘这是什么话,伺候好主子们本就是奴才应该做的,哪能说得上麻烦不麻烦的。”

府里人人都知侧福晋养了只浑身如黑炭的猫,十分宠爱,他张大勺哪会说半句话?

不过就是一碗粥的事儿,不算什么。

“瑞雪姐姐,您的粥。”不一会儿,小太监把粥装好了颠颠地过来递给瑞雪,笑容谄媚。

瑞雪接过食盒,笑着道了谢,转身走了。

张大厨的徒弟李禄站在一边瞅着院子里远去的娇俏背影若有所思。

张大厨瞅见了,猛地拍了下他的肩,“嘿,傻了?别惦记了,人家是侧福晋院里的,哪儿能瞧得上你!”

李禄回过神,拿手摸了摸后脑勺,讪笑,“我哪敢,您老误会了。”

“哼!你这心思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我是谁呀?你师傅,赶紧麻利地来帮忙,少想些有的没的。”

张师傅一边盯着人做菜,一边嘀咕,“这侧福晋院里的丫头一个比一个有涵养,待谁都亲近,从不得罪人,谁瞧见不心动?

我也心动,可惜哦,侧福晋什么身份,那院里的哪个丫鬟不尊贵?这等好事哪里轮得到你我?更何况你我还是太监,连那个功能都没。”

李禄不禁在心里嘀咕,您老可别了,您这年纪还惦记人家貌美小丫鬟,也不嫌羞臊。

一个模样清秀,趾高气昂的小丫鬟站在边上,牙都快咬碎了,她快步走到李禄跟前,掐着腰,神色不善,“喂,李公公,我家主子的膳好了没?”

李禄一拍脑袋,光顾着说话,怎么把这位给忘了呢?忙弯腰谄媚地笑,“碧桃姐姐您别急,我这就去给您拿。”

碧桃看着李禄快步跑走,满脸恨恨,往地上啐了一口,“什么东西,不就是个侧福晋,用得着巴结成这样?”

旁边听到的人也都当没听到,心里面对这位可没什么好感。

要不是因为是李格格屋里的,他们才懒得理呢。

这位碧桃是李格格屋里另一个伺候的丫鬟,一向都是她来提膳,仗着李格格得宠,嚣张惯了,膳房的人尽管不屑,也无人敢得罪。

福晋院里有自己的小厨房,从不来膳房提膳,过去福晋往下就李格格尊贵,膳食一向是紧着李格格,可如今不同。

自从有了侧福晋,侧福晋就是福晋下的第一人,膳房里的人自然第一个巴结侧福晋。

如今宋格格有孕,除了侧福晋就是她了,李格格再是得宠,也得靠后。

再往后是同样得宠的云氏,武格格是最不起眼,最不被人看重的那一个,每次提膳都是垫底的存在。

偏李格格和她院里的丫鬟习惯了高高在上,被人捧着,冷不丁来了个侧福晋压在上头,又有个宋格格怀了孕,被当宝贝捧着,李格格那儿的待遇反倒成了第三。

这落差一下子大了,谁受得了?

不怪这一向傲气的碧桃气成这样,心道,什么侧福晋?不过一个名头,宠爱和子嗣才是实打实的。

这些奴才真是没眼力劲儿,等侧福晋被主子爷忘在脑后,看谁还记得她。

这些奴才还不是要靠自家格格说好话?

更可恶的是宋氏,也是个不要脸的,以为怀了孩子就能踩到主子头上?

连她的丫鬟都敢在自己面前放肆,哼,恐怕是忘了她主子过去在自家格格面前低眉顺眼的样子了。

李禄恭恭敬敬把膳食给了碧桃,态度谄媚得不行,“这是李主子的膳食,碧桃姐姐拿好了。”

碧桃一把夺过去,气哼哼地走了。

李禄一下子沉了脸,呸了声,道了句“什么东西!”,转身走了。

这时武格格和云氏的丫头先后进来提膳。

武格格的丫鬟瞧见云氏的丫鬟,当先快步进去了,得意地眤了她一眼。

云氏的丫鬟落后一步,一脸怯怯。

膳房早就准备好她们的膳食,慢吞吞去拿了。

等到瑞雪把粥拿回来,尼楚贺作势端起粥,看向地上蹲着的小黑。

小黑不等她问,笃定道:“放心吧,我盯着呢,这次什么也没放。”

顺便不屑地瞥了眼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两个丫鬟。

哼,老子是那么没品的猫吗?这都是什么眼神?

喜鹊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去,那只猫已经收回了视线。

登梅同样看到了那样蔑视的目光,心里暗暗惊讶,很快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尼楚贺放心了,端起粥慢慢喝了。

刚刚瑞雪走了后,尼楚贺特地让小黑再跟了去盯着。

虽然对方不怎么可能会再次下药,可她不敢保证。

用了早膳,尼楚贺琢磨着是否让小黑去福晋那儿打探一下。

转眼想想又放弃了,自己的猫出现在福晋那儿,到底不妥,万一让人借机生事就麻烦了。

那儿可还有大阿哥和二阿哥呢,容不得一点儿闪失。

刚在院子里走了会儿,福晋院里的大丫鬟白芷过来了。

“给侧福晋请安。”白芷恭恭敬敬行礼。

尼楚贺抬手,客气道:“姑娘免礼,不知福晋有何吩咐?”

白芷浅笑,恭敬,“福晋说,直郡王福晋邀各府福晋和侧福晋去王府喝茶,福晋让侧福晋准备好,待会儿一同过去。”

尼楚贺道了声“知道了”。

白芷屈膝,“奴才告退。”

“姑娘慢走。”尼楚贺让登梅去送,自己回了屋里。

自从进了四贝勒府,她还没有与其他府里的福晋侧福晋见过呢。

看来今日要好好打扮一番了,不能露了怯。

第36章 后院女人的聚会

四福晋和尼楚贺的朱轮车缓缓停在直郡王府的大门外。

丫鬟撩开车帘,扶了各自的主子下来。

前面车旁,四福晋已经在丫鬟的搀扶下站在外面,尼楚贺缓步上前,规规矩矩站在四福晋身侧靠后的位置。

四福晋仍旧是过去那样和善亲切的模样,握了握她的手,提醒,“你初次见各位福晋,不必担心,跟着我就好,到了里面跟着王府的丫鬟走。”

这番情真意切的模样,完全想象不出她会做出那样表里不一之事。

真的是一张很容易欺骗人的脸啊。

尼楚贺笑意盈盈,十分淡定,“多谢福晋。”

此刻,她们的面前已经停了数辆马车,正有穿着各色旗袍的福晋下车。

“四嫂来了。”一个穿着茜色旗装,面相敦厚,容貌普通的女人缓步走了过来。

她的身后跟着一位穿着桃红色旗装,容貌艳丽的女子。

四福晋与对方互相见了平礼,向尼楚贺介绍,“这位是五弟的福晋。”

“见过五福晋。”尼楚贺敛眉,屈膝。

五福晋看向尼楚贺,面露惊艳,然后笑道:“这位就是瓜尔佳侧福晋吧,模样果然标志。”

她又拉了自己身旁的那位女子,“这位是我府上的侧福晋刘佳氏,待会儿可要拜托瓜尔佳侧福晋帮我照看她一下了。”

这位刘佳氏瞧着要比尼楚贺大一些,不过谁让四爷比五爷年长一些呢。

尼楚贺坦然笑应了。

四福晋携了五福晋的手,往里走,“我们也快进去吧,晚了大嫂要抱怨了。”

尼楚贺和那位刘佳氏落后几步,刘佳氏侧头朝尼楚贺眨眼,“瓜尔佳妹妹生的真好。”

“刘佳姐姐过奖了,姐姐明艳动人,妹妹自愧不如。”尼楚贺微笑着赞美,落落大方。

刘佳氏掩嘴笑,“此刻不方便,过会儿你我再好好聊聊。”

众人去了郡王府后花园的方向。

盛夏十分,凉亭边,荷塘里,荷叶如盖,随风摇曳,一朵朵粉色的荷花夹在浓密碧绿的荷叶间,端的粉嫩喜人。

直郡王是惠妃所生,在众皇子中居长,直郡王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生的端庄文静,貌美如花。

此次来的福晋并不多,毕竟许多皇子尚未成亲,除去太子妃没来,嫡福晋里只有三福晋董鄂氏,四福晋乌拉那拉氏,五福晋他塔喇氏来了。

侧福晋除了尼楚贺,还有三爷府的田氏,五爷府的刘佳氏,七爷府的纳喇氏。

只有七爷府的侧福晋纳喇氏是独自来的,嫡福晋尚未进府。

七爷未来的嫡福晋是哈达那拉氏,也是今年初参加选秀的一批秀女中的一个,与八福晋郭络罗氏同样是十月入府。

此刻,凉亭外,一群旗装贵妇或坐或站,一旁有丫鬟伺候茶水和瓜果点心。

嫡福晋们聚在一处说话吃茶,侧福晋们聚在另一处,相熟的互相打招呼,有说不尽的话,不相熟的慢慢介绍彼此。

尼楚贺与五爷府的刘佳氏在府外见了的,自然跟着刘佳氏挨在一起。

刘佳氏与三爷家的田氏感情好,三人一起聊着天,吃着瓜子。

侧福晋里面,田氏和刘佳氏是汉军旗的,尼楚贺与七爷府的纳喇氏是满军旗的。

她也看出来了,田氏和刘佳氏聊的最好,纳喇氏则有些清高,不怎么说话,有些被孤立的感觉。

倒是尼楚贺坐这儿后,纳喇氏频频拿目光瞧她,那眼神似是想与她说话,又插不上嘴。

因为尼楚贺被刘佳氏拉着坐在她和田氏中间,想说话也不方便。

不过,尼楚贺说话少,一般就听田氏和刘佳氏聊各府的八卦,穿戴首饰什么的,只有在她们问到自己时才说上几句。

她很惊叹两个女人竟然能就这些无聊的东西谈半个时辰都不累的,她的耳朵都要累了。

果然女人的话题永远不会少。

和她们这边相比,嫡福晋们那边的话也不少。

不过话题就不是什么胭脂水粉了,而是各家府上的侧福晋。

三福晋董鄂氏掩嘴笑,幸灾乐祸的语气,“四弟妹,你府上这位侧福晋可当真如传闻般,让人眼前一亮,四弟当真是好福气,想来四弟妹该头疼了吧。”

此话一出,直郡王福晋和五福晋皆蹙眉,这个董鄂氏,也忒尖酸刻薄,尽挑人不舒坦的地方说。

四福晋面色平静,不以为意地一笑,“三嫂多虑了,我府上这位侧福晋可听话乖巧的很,很让人省心。”

这话就说着三福晋的痛处了,当下脸色微微一僵。

在场谁不知诚郡王最宠的是府里的侧福晋田氏,就连平日需要去正房留宿的初一十五两天也极少去三福晋处。

也难怪,侧福晋田氏模样甜美,又小意温柔,比姿色平平又有些尖酸刻薄的三福晋好了不知多少。

偏偏这田氏仗着得宠,暗地里不知给了三福晋多少气受。

好在三福晋已有一子,是长子,也是嫡子。

而田氏今年生了个儿子,不久就殁了。

至于这里面是否有内情,谁也不知。

直郡王福晋忙笑着打圆场,“快尝尝我这雨前龙井,说这些作甚?”

四福晋笑着抿了口茶,不吝赞美,“也只有太子和大伯这儿才能喝得着如此好的茶。”

直郡王福晋闻言大方笑道,“四弟妹喜欢,回去时带些便是。”

“那可不成,每年分到大伯府上的雨前茶就那么点,我可不好夺人所好,大不了我多来大嫂这儿坐坐,蹭几口茶便是。”四福晋玩笑般地说着,语气颇是亲昵。

其余几人也笑了起来,便是三福晋也不例外。

三福晋笑着打了下自己的嘴,“瞧我这张嘴,尽说些胡话,我一向心直口快,四弟妹可莫要与我计较。”

气氛一时融洽了起来。

四福晋淡然自若,“三嫂说的哪里话,你我妯娌亲近惯了,忌讳那么多反倒生分了。”

“我就知道,还是四弟妹大气,你三嫂这张嘴啊,别的都好,就是臭了些。”三福晋开着玩笑,眼珠转了转,忽然又压低了嗓音,“不过有句话四弟妹别不爱听,有些人呐,表面看着老实本分,背地里心眼坏着呢。

我是瞧四弟妹为人宽厚,生怕你着了人家的道。我就是前车之鉴,当年那田氏瞧着多乖顺,如今还不是如此,我是后悔当年没早早解决了。”

第37章 成了精的小黑

这里面直郡王福晋没有侧福晋的担忧,直郡王除了她这个嫡福晋,只有几个侍妾,素日里也只去她房里,故而无话可说。

五福晋和三福晋同病相怜,都有来自侧福晋的担忧。

听了三福晋此话,五福晋煞有其事地附和,“三嫂说的是,四嫂性子宽厚,但也不可过分放纵了那人,尤其是长成那样,怎不令人担忧。”

她目光瞥了眼那边的瓜尔佳氏,暗道,幸好不是进了自己府上,否则岂不又多了个争宠的。

以这位的容貌气质,威胁可比刘佳氏强多了。

“多谢三嫂和五弟妹。”四福晋感激地笑了笑,低头喝茶。

尼楚贺这边,几个人聊完了胭脂水粉,又开始了各府八卦。

“我说瓜尔佳妹妹,你这刚进福,不知四爷待你如何?”

说话的是刘佳氏,一脸的好奇兼忧心忡忡,“我可是听说了,这四爷向来面冷心冷,可不懂什么怜香惜玉,以瓜尔佳妹妹这副柔弱的身板,也不知是否能承受的住?”

满人女子体态多健壮,偏尼楚贺长了副江南水乡的女子般温婉柔弱的样儿,倒不似满人女子。

难怪刘佳氏如此说。

田氏已经羞得低下了头。

纳喇氏还好,大概是因为满人出身,脸皮厚些,不过似乎对刘佳氏这言行无忌的样儿感到不满,微微蹙了蹙柳叶般细长的眉。

尼楚贺淡淡一笑,没半点扭捏样儿,“这个啊,我可不说,刘佳姐姐自个儿猜去。”

刘佳氏愣了下,然后恼的打了下她的手臂,笑骂,“瓜尔佳妹妹还跟我藏私!”

又凑近了她,笑眯眯地压低了声音,“知道瓜尔佳妹妹害羞,大不了私下里与姐姐说说呗,妹妹可不许瞒我。”

尼楚贺但笑不语,没回答。

刘佳氏又转而和田氏说话,只不过聊了这么久,田氏的情绪一直低落,脸上不见几分真实的笑模样。

刚才就听刘佳氏话里话外说过了,田氏因丧子的原因,病了些时候,一直在府里静养,这次是病好后第一次出门。

想来还没从丧子的悲痛中回过神。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做侧福晋的看着得宠,其实也有自己的苦楚。

若是上面的嫡福晋贤惠大度,侧福晋自然好过,若是嫡福晋善妒,心眼小,侧福晋又得宠,那就不好过了。

明着无法把你怎样,暗地里有一千一万种法子磋磨你。

嫡福晋又占着身份和规矩,只要拿出立规矩的态度,没人能说的了什么,侧福晋只能忍着。

这田氏瞧着柔柔弱弱,小鸟依人的,不像是那种厉害的,反倒是三福晋瞧着厉害多了。

说不准这孩子的事儿不是意外呢。

这也是猜测,真实情况谁也不知道。

刘佳氏和纳喇氏都是有了儿子的,身板儿硬。

纳喇氏上面无嫡福晋,相对好些。

刘佳氏如今肚子里还揣着一个,瞧着五六个月了,可见是个极得宠的,满脸的志得意满。

尼楚贺叫了个小丫鬟过来,说是要去解手。

实则她是听着这些无聊的八卦委实无趣了些,出去躲躲清静。

小丫鬟领着尼楚贺和登梅一路离开了热闹的花园,来到了官房。

尼楚贺让小丫鬟下去,然后带着登梅走到一缸睡莲前,呼吸着这里的新鲜空气,耳边少了吵吵嚷嚷的聒噪声,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这时,她身后传来轻浅的脚步声。

紧接着,清冷的声音传来,“妹妹原来在这儿。”

尼楚贺转身看去,是七爷府上的侧福晋纳喇氏。

“纳喇姐姐也去解手?”尼楚贺笑问。

纳喇氏轻笑,“瓜尔佳妹妹可没去解手,我是躲清静来的。”

还真是直接啊。

不过为何却找到了她这儿?有话说?第一次见面,也没什么好说的吧。

尼楚贺静静等她说话。

纳喇氏看着眼前水缸里面或粉或白的睡莲,轻启朱唇,“刘佳氏的确聒噪了些,我不耐烦听她说话。”

哦,原来是和刘佳氏有罅隙。

这两个人一个清冷寡言,一个明艳聒噪,的确很难处到一块儿。

“往日里,刘佳氏和田氏处的极好,我与她们话不投机半句多,不过我瞧着瓜尔佳妹妹就合眼缘,希望往后你我多多来往。”

纳喇氏目光透着真诚,尼楚贺笑着点头,“乐意之至。”

她在这些侧福晋圈子里也需要有一些朋友,即便是塑料花的也是有用的。

刘佳氏为人爽快,好八卦,纳喇氏瞧着清冷,内里不知如何,总之,多一个朋友不是坏事。

往后各府里还会有其他的侧福晋,最初的这几个总是要更加贴心一些。

没有多留,两个人先后回了原处。

刘佳氏也只是看了她们几眼,对她们一起回来没说什么。

未时末,燥热渐退,几位福晋和侧福晋告辞,尼楚贺跟着四福晋回到了车上。

车轮缓缓启动,往四贝勒府回去。

回到府中,尼楚贺回了自己的院子,一团黑影风一般地跳进她怀里。

是小黑。

这小黑是愈发缠人了,每次她从外面回来,还没进屋,小黑就急急地跑了过来。

瞧谁家的猫如它这般通人性?

还有这一蹦一个准儿的伶俐劲儿,直看的院子里的太监丫鬟们目瞪口呆。

“注意点儿。”尼楚贺轻拍了拍它的脑袋,警告,“别忘了你是一只普通的猫,你这样在别人眼里越来越像只成了精的猫。”

“哼,本来就不是普通的猫,别把我和那些蠢物混为一谈。”小黑高傲地抬起下巴,十分不满。

尼楚贺摇摇头,不再多说,往里走。

小黑却直起身子,两只前爪恰好扒在她胸前位置。

尼楚贺黑脸,一把拍开它的爪子,“说了多少次,不许碰!”

小黑委屈地缩回爪子,抱怨,“小气鬼!”

胆子越来越大了,哼,看来是太纵着它了。

“你在那儿如何?”小黑歪着脑袋,好奇地问起了直郡王府上的事。

尼楚贺倚在美人榻上,一下有一下地撸着猫,闭着眼嘟囔,“还能如何?不过就是几个女人无聊闲话罢了,真是的,我都要困死了。”

第38章 四爷生气了

尼楚贺打了个哈欠,头歪向一侧,昏昏欲睡。

登梅拿着薄毯过来,“主子,奴才给您盖上,小心着凉。”

尼楚贺懒懒地嗯了声,就没管了。

她这副样子看的登梅和喜鹊好笑不已。

这样的主子倒是一点也没了素日里的架子,瞧着柔弱可爱许多。

四爷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女人躺在美人榻上,头歪向一侧,眼睛紧闭,睡的香甜。

她的鬓角微乱,透出几分凌乱的美,肤如凝脂,朱唇似那樱桃般诱人。

想方设法引诱他的女人是美的,娇媚灵动的美,睡着的她整个人就是个睡美人,恬静又乖巧。

喜鹊和登梅正要请安,胤禛抬手止住了,盯着女人酣睡的模样,疑惑地皱眉。

这个时候睡觉?

他瞥了眼外面渐暗的天色,再次看向她,挥手示意两个丫鬟退下。

小黑蜷在尼楚贺胸口,乍然竖起了耳朵,猛地抬眸,琥珀色的眸子警惕地瞪向眼前的男人。

胤禛瞟向这只浑身漆黑的猫,面上闪过不喜,脸色顿时一沉。

真丑。

挺温婉淑雅的一个女人怎地瞧上了这样一个黑漆漆的东西?

眼前的猫丝毫不被他的冷脸吓住,弓起身子朝他凶狠地龇了龇牙,然后扭头无视了他,伸了个懒腰,再次团在尼楚贺的脸侧,睡着了。

胤禛:“……”

他怎么有种被这只猫嫌弃的感觉?

有这只猫在,胤禛再看向和猫挨得极近的尼楚贺,有点无从下手了。

最终,他还是去了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让苏培盛拿了一本书过来。

他本该立刻就走,他还从未有过等女人醒来的行为,昨晚也已经在此留宿过了。

今天他是不该过来的。

可他最终还是踏入了这个地方。

他想,他是越来越不对劲了,此刻的他,以及往后的他,应该做的是离这个女人远远的。

然而,事实上,这个女人仿佛有着某种魔力,让他无法抗拒。

望着女人酣睡的容颜,他的手里拿着书,渐渐地陷入了沉思。

……

尼楚贺揉着眼睛坐起身,望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正要喊人,忽然怔住,目光落在坐在软榻上安静地摆弄着棋子,眉目深沉的男人身上,结结巴巴,“爷……什么时候来的?”

胤禛抬头瞥了她一眼,神色淡淡,“有一会儿了。”

尼楚贺尴尬。

把衣食父母晾在一边儿这么久,她却睡大觉,还挺心虚的。

她忙起身,叫了丫鬟进来。

登梅和喜鹊服侍着她净了脸,洗了手,尼楚贺这才上前屈膝行礼,“妾身睡的沉了,爷恕罪。”

胤禛倒也没怪她,知晓她洗了手,便拉了她的手过来,顿了下,忽地问,“会按摩吗?”

尼楚贺道了声会。

胤禛让她给自己捏捏肩。

见他眉眼间确实有几分疲惫,尼楚贺走在他身后,纤纤素手落在他肩上,不轻不重地捏了起来。

她的手柔软,手劲正好,很熟练,捏在肩上十分舒服,胤禛闭上眼睛,皱着的眉慢慢松了开来。

尼楚贺看着他的表情,松了口气。

前世她是不会给人按摩,不过以前给阿玛捏过肩,而且手艺极好,她阿玛就喜欢闺女给他按捏肩膀。

没想到她这个手艺来到这儿也管用。

过了会儿,胤禛忽然问,“喜欢狗吗?”

尼楚贺愣了下,没犹豫,“喜欢。”

她喜欢一切带毛的小动物,比如猫猫狗狗的。

不过他问这个做什么?

难不成要送她狗?

尼楚贺有点受宠若惊。

刚想到这儿,胤禛开口了,“爷那儿有只白色的京巴犬,年纪尚幼,挺适合你的,明天爷让人送来。”

小黑正蹲在院子里,耳朵忽然动了动,扭头一脸警惕地瞅向屋子里。

京巴?挺可爱的物种。

尼楚贺很喜欢,不过……

“呃,那个,妾身已经养了猫,猫狗向来不合,妾身担心……”

她是不介意,可万一猫狗打架怎么办?再伤了狗,岂不是惹得四爷不快?

胤禛淡淡道:“把它送走便是,爷让人给你养着,黑色的猫不好看,猫爪子又利,留在身边难免伤人。”

小黑整个站起来,浑身毛乍起,很想冲进去跟他打一架。

臭男人!

尼楚贺犯了难。

她很不想送走小黑。

若是普通的猫,或许她不敢违背四爷的意思,只能忍痛送走。

可小黑不是一般的猫,而且跟一只从未相处过的小京巴比起来,她还是更希望小黑留下。

只是四爷开了口,她要怎么拒绝才不会得罪他呢?

四爷可不是一般人,很记仇的。

如果真得罪了他,也许往后争宠更难了。

“不愿意?”察觉到她的沉默,胤禛霎时冷了脸。

这个女人,当真不识抬举。

自己好心送她狗,她竟然不稀罕,那只猫有什么好的?

不知为何,他就是不喜欢那只猫,那眼神太利,让他看了不舒服。

可这个女人竟然不愿意。

他是完全没料到这个女人会不愿意。

若是换作其他女人,早欢欢喜喜地接受了,不高兴也要装的高兴。

哪像她?

即便只是犹豫,也说明了她的想法。

尼楚贺小心翼翼的,努力措辞,“那个,妾身和小黑相处久了,到底有了感情,还请爷恕罪。”

小黑留下用处大了去,只为了顺从这个男人就把小黑送走,她可做不到。

胤禛脸黑如阴云。

他的面子难道还不如一只猫?

她就不想着讨好自己?

前些时候她不是挺热情吗?怎么这次就变了态度?

尼楚贺要知道他的想法,心里肯定要气炸了。

果然是大男子主义,口口声声只给她表面恩宠的是他,要她安安分分的的也是他,现在还嫌自己不顺着他,讨好他。

简直就是大猪蹄子。

可惜她没听到对方心里的话,除了有些忐忑,还算心平气和。

本来她就不是那种为了顺着男人不顾自己意愿的女人。

更何况这个男人对她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

第一次被自己的女人拂了面子,胤禛很生气,可转眼心里又涌起一阵奇怪的感觉。

被拒绝的滋味,似乎也没那么难受。

他也不是那为难女人的,便哼了声,“随你。”

第39章 我有个主意

见他似乎真生气了,竟闭上眼不再说话。

尼楚贺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说话了。

真得罪了的话已经得罪了,又不能把话收回去,她还能怎么办?

院子里的小黑浑身的毛仿佛被人撸了一遍,舒服地重新趴下了。

哼,想赶老子走,做梦!

它咬着地上的草,依旧愤愤不平,想着要怎么给这个臭男人一个教训。

本来是想让她给自己捏捏肩,缓解一下疲惫,再说了,女人的手柔软极了,手法也挺熟练,让他不舍得打断。

可他刚才被女人气的不轻,又被她按摩得心头火气更重。

本就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哪里受得住?当下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怀里。

胤禛不得不承认,他很贪恋这种感觉。

否则不会一次又一次违背自己的意愿,踏入这里。

这个女人比李氏更让人贪恋。

尼楚贺一脸懵,不知哪里挑起了他的火。

到底是晚膳时分,男人也没做的太过,很快就放开了她。

尼楚贺好不容易抚平了自己的心跳,云鬓散乱,面如桃花,更添了几分诱惑。

胤禛忍住冲动,扭过头去,叫了人传膳。

此刻他很想要了她,可他不能,好在他有极好的自控力,不至于失态。

很快他就平复好了自己的心情。

安安静静地用了膳,四爷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尼楚贺闹不明白这位大佬究竟是几个意思。

就在刚才,她能感觉出来对方对自己并非全无感觉。

害她心里又升起一丝希望,觉得前路并非毫无光明。

可她也清楚地察觉到了对方的隐忍。

看来还有的努力。

不过,总还是有一点希望的。

或许哪一天对方就忍不下去了呢。

无论是为了这张脸,还是什么,只要能让她达到目的,她都不在乎。

前一刻,李氏因为得知四爷在瓜尔佳氏那儿用的膳,以为是又要留宿,气的恨不得冲过去毁了那张脸。

好不容易压下了心里的怒火,李氏使劲掐了贴身丫鬟青梅的手臂一把,疼的青梅煞白了一张小脸,跪在地上,捂着手臂瑟瑟发抖,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哭哭哭,哭什么哭?哭丧呢!”看到她的眼泪,李氏就心烦意乱,恨不得毁了她这张脸,就像是毁了那个贱人的脸。

青梅忍着眼泪,连连磕头,“主子恕罪,奴才错了,奴才错了。”

尽管她并未做错什么,心知主子只是发泄,却什么也不敢说。

李氏挥挥手,让她下去,不想再看到这张哭哭啼啼的脸。

这时候,听到外面请安声,李氏神色一喜,忙站了起来,就要往外冲。

又想到什么,利剑一般地眸子射向丫鬟青梅,“还不退下,想让主子爷看见?”

青梅忙道不敢,低垂着头躲在一边。

四爷大步流星进来,李氏露出一脸的笑迎了上去,“给主子爷请安。”

四爷嗯了声,没说什么,往里走,没往低垂着脑袋躲在门口的丫鬟瞧上一眼。

刚到里面,还没说上几句话,四爷就不耐地说了声“安置吧。”

李氏满脸喜色,羞赧地道了声“是”,上前服侍四爷更衣。

小丫鬟青梅战战兢兢地躲去了茶房,房间里就留了碧桃一个伺候着。

一个小太监悄悄进了茶房,瞥见低垂着脑袋流泪的小丫鬟,上前安慰,“青梅,又被主子打了?”

青梅慌忙摇头,擦了擦眼泪,“小魏哥,没有,你别瞎猜。”

小魏唉声叹气,“都是一个院子的,知道你过得不容易,你呀,生来老实,不如碧桃会讨好主子,每次主子生气,受苦受罪的总是你,我都替你不值。”

青梅不说话,心里更委屈。

小魏唉声叹气,又道:“我们都是伺候了主子许久的,不说有功,也算尽心尽力,可你看,得到的是什么?非打即骂。

你又做错了什么?不过是那个院儿的主子压到了咱们主子头上,主子不开心,就拿我们出气。可知这得宠与否又有谁说了算的?还不是主子爷一个念头?”

他看着青梅兀自沉默,一声不敢坑的样子,往外瞅了眼,又返回来,压低声音,“我说青梅,哥哥也是为你好,人总要为自己打算,你如此尽心尽力又得到了什么?

与其做一辈子丫鬟,受人欺凌,还不如往上爬,你模样不差,焉知没有机会?”

青梅猛地颤了颤,不语,目露惶惑。

小魏又劝了几句,青梅摇头打断了,“小魏哥,我知道你为我好,可这件事就别说了。

你又不是不知主子的性子,上一个存着这样念想的丫鬟去了哪儿?主子从不是个能容人的,我不想落得那样结局。

只要主子能念着我伺候一场的情分,将来给我指个好去处,我就心满意足了。”

小魏恨铁不成钢,“你呀,什么事儿没风险?上一个是她自己没本事,怎知你就没机会呢?富贵险中求,不敢闯,就什么也没有,依旧是做奴才的命。”

青梅依旧不动容。

小魏干脆凑近了她,更加小声,“我有个主意,保准让你摆脱主子,寻个好去处,主子也不敢动你。”

此话一出,青梅毫无波动的眼眸忽然定住不动,却没说话。

……

翌日一早,尼楚贺在花园散心,又偶遇了武氏。

武氏上前屈膝,“给侧福晋请安。”

尼楚贺叫了起,打量了穿着粉嫩精神,像一朵花一样的武氏一眼,继续往前走。

武氏跟在身后,讨好地问,“不知侧福晋昨夜休息的可好?”

“极好。”

武氏抿嘴一笑,“听闻昨晚主子爷从侧福晋那儿离开就去了李格格屋里,昨晚主子爷可是在李格格屋里留宿的。”

“哦?那又如何?”尼楚贺心下好笑,还贼心不死啊?

不过,她可不会在乎眼前这些事。

李氏得宠又不是一日两日。

四爷从自己这儿去了李氏那儿,的确让她郁闷,可也没什么好在乎的。

顶多在心里骂几句大猪蹄子。

她现在最在意的还是福晋给她下药一事。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第一次侥幸躲过了,以后呢?

即便有小黑在,也不是时时刻刻能盯着的。

武氏淡笑,“侧福晋大气,的确不会在意,也不必在意,可有人怕是得志就猖狂。”

第40章 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得志又如何?

以历史来看,李氏并不会一辈子得宠,只不过此时离失宠还远着。

她也想把李氏搞下去,可是四爷都不配合她,她争宠都没地方争。

对付李氏,她也不愿做这个出头鸟,给他人做嫁衣。

现在来看,武氏还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李氏搞下去。

自上次谈话后,自己一直没反应,想来武氏终于坐不住了。

尼楚贺等的就是武氏的动静。

武氏想让自己出头,尼楚贺偏偏不如她愿,就让她自己瞎琢磨去好了。

也许就琢磨出个惊喜来了呢。

不过,尼楚贺对此并不抱希望。

若是历史没错的话,武氏一辈子没斗得过李氏,反而是后来的年妃斗倒了李氏。

可见武氏心思是有,手腕不足。

“李格格有个丫鬟,找到了奴才,求奴才帮着她投到侧福晋这儿,求侧福晋相助。”武氏忽然压低了嗓音,徐徐道来。

尼楚贺忽地脚步一顿,目光诧异地看向她。

武氏笑的神秘,“奴才想着,到底是有些用处,就答应了。”

“说说吧,什么事?”尼楚贺让丫头垫了块帕子在树荫下的石头上,坐下。

李氏的丫鬟?这还真让人有些好奇。

尼楚贺示意,武氏挨着她在另一块石头上坐下。

她的两个丫鬟和武氏的丫鬟都走远了些,却并未离开视线。

武氏压着声音,娓娓道来,“这个丫鬟名叫青梅,伺候了李氏许多年,只是李氏对她并不好,动辄打骂。

这青梅是个懦弱胆小的,从不敢背叛她主子,听说昨晚李氏对她又掐又打,这丫头就受不住了,偷偷托人求到了我这儿,想要我帮着跟侧福晋说说情,把她调到侧福晋屋里,给您做牛做马。”

尼楚贺听着,起了疑心,李氏屋里的丫鬟求到了武氏这儿?

且不说可信不可信,即便可信,那丫鬟原是个胆小懦弱的,怎么在这时候突然反抗起来,还直接找到了武氏这儿?

谁帮那丫鬟牵线搭桥的?

尼楚贺盯着武格格脸上的笑容,隐隐有些明白了。

这武氏看来还真有几把刷子,李氏那儿的人都能被她给收买了。

不过这丫鬟是真背叛她主子,还是假意背叛,就不得而知了。

她一时没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武格格见她如此,继续劝,“这青梅跟了李氏多年,多多少少也会清楚一些事儿,足以让李氏狠狠地摔上一个跟头。

您只要帮了这个青梅,青梅为了摆脱李氏,定然会全力助您。奴才知道您不放心青梅,可机会来了,总不能就这样放弃。

您难道不想李氏失宠于主子爷吗?只要李氏倒下,就没人能威胁您。”

她说的情真意切,尼楚贺都险些动容了。

不过……

“我可以帮她,不过看不到她的诚意,你让我如何相信?”尼楚贺丢了个模棱两可的话给她。

“侧福晋的意思是?”武氏也明白,索性问她的意见。

尼楚贺摇着团扇,语气透着漫不经心,“我这儿不缺伺候的,留个这样的人,你认为对我有什么好处?”

她和李氏不合,把李氏身边的人弄过来就属于争风吃醋的范畴,同时也是留了个随时会反水的毒瘤在身边,她脑子有坑才会去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

“总之,你告诉她,她是李氏那儿的人,我可不敢收留她。不过,我可以让李氏动不得她,若她真心要我帮她,就要让我看到她的诚意。

她是真心要脱离李氏的控制,还是想要两头讨好,让她自己决定,我不喜欢帮助那些个朝三暮四,两面三刀的人。”

武氏微怔,然后信誓旦旦保证,“奴才明白,侧福晋放心便是。”

之后,两个人站起身。

武氏悄声提醒,“侧福晋,是否要做个戏?”

尼楚贺明白她的意思,她们两个在这儿聊了这么久,后院肯定会有人报信。

加上前几次,难保不会有人怀疑她们勾搭在一起,然后故意挑起是非陷害她。

“不必,这花园又不是只我一个能来,我还能霸道地挡着每个人的道不成?”

若真有人陷害,做戏也躲不过,满后院都是戏精,当谁看不出来?

更别说瞒过四爷,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让她们说去,她也有话辩解。

武氏笑着称了是,不再多说,两个人就此分道扬镳。

尼楚贺又在园子里转了一会儿,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想的不错,她和武氏花园里见面的事儿瞒不过有心人。

一次两次还能说是巧合,这么多次武氏和她走到近,谁还能相信没猫腻不成?

正院儿,福晋转着手里的佛珠手串,摇头轻笑,“才刚进府多久就开始拉帮结派,果然还是太年轻。”

钟嬷嬷赔笑,“福晋说的是,奴才还当这侧福晋是个人物,没想到才这么久就耐不住了,主子爷最讨厌府里的女人动歪心思了。”

“她爱怎样怎样,与我们无关,不必管,主子爷那儿也不必说是非。”福晋提醒自己的心腹嬷嬷。

钟嬷嬷应是,这事儿自然有人去说,不必他们出手,让她们狗咬狗去吧。

李格格听说了这事,脸上就有了笑,“我还当她有多少能耐,打量着凭武氏那个废物就能对付我?

哼,主子爷一向讨厌武氏,这下子她可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个侧福晋这么多心思,她的宠爱也到头了。”

过去是她高看了这个女人,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完全不用她费心思。

只是就算爷厌弃了瓜尔佳氏,这侧福晋终究不能废了,她依旧无法成为侧福晋。

想到此,李氏就恨的牙根痒痒,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

这本该是她的位子,她求了爷许多次,爷答应等她生下阿哥就给她扶了侧福晋,没想到小阿哥是有了,半路却闯出个瓜尔佳氏,她的梦也碎了。

等爷封了亲王还不知要多久,那时候谁知爷宠爱的人还是不是自己?

她知道自己不该和瓜尔佳氏作对,爷最重规矩,就算不喜欢那瓜尔佳氏,也不会冷落了去。

更何况,瓜尔佳氏早晚要有自己的孩子,得罪了她明显不智,可李氏就是不甘心。

第41章 云氏有喜

凭什么自己这么多年努力得来的一切就要被那个女人轻轻松松夺去?

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和付出又算什么?

她还有大格格,还有二阿哥,将来孩子们知晓自己的额娘只是个格格,她这个额娘还怎么面对他们?

她的儿女还怎么被人瞧得起?

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孩子,谁也休想挡她的路!

……

这日,风轻云淡。

尼楚贺正坐在院子里悠闲地喂着小黑吃点心。

小黑蹲坐在锦凳上,张开嘴,小口小口地吃着尼楚贺投喂的可口的点心,眯着眼,神情惬意。

喜鹊瞧得眼眸喷着火,恨不得把小黑揪了去。

一只猫竟还比人舒坦,主子也太宠着这家伙了。

小黑不吃猫粮,却喜欢吃点心,蜜饯等甜食。

原本尼楚贺担心这东西不好消化,影响它的肠胃,谁知小黑表示一点事都没有,还吃的津津有味。

果然,小黑的肠胃也和普通的猫不一样。

下人们虽觉奇怪,却从未多想。

还有一点,小黑竟然不吃鱼,说腥味太重。

猫不吃鱼,那还能叫猫吗?

尼楚贺奇怪之余,为了保证它的普通,逼着它吃鱼,做一只正常的猫。

习惯了尼楚贺喂它,小黑不喜欢吃其他人喂的东西,只喜欢尼楚贺喂它,当真娇气的不行。

尼楚贺偏偏就爱宠着它,谁让它是只猫呢?

她喜欢猫这种动物,摸着舒服,抱着舒服,自然也喜欢宠着。

是以,喜鹊常常瞅着眼红的不行,对小黑敌意更大了。

一只猫竟比她这贴身丫鬟还要得宠,怎能让人甘心?

这时,二等丫鬟五福一路小跑过来,稍许喘息,附耳向站在不远处的登梅说了什么。

登梅脸色一变,快步上前,微微屈膝,趋近,小声禀报,“主子,方才云氏身子不适,福晋请了郎中。”

哦?

尼楚贺诧异地挑起眉。

一个侍妾,若只是小病小痛是不会轻易请郎中的,看来这个病不是一般的病。

果然,登梅面露为难,继续,“听说……早膳时云氏突然晕倒,伺候她的丫鬟这才禀报了福晋。”

晕倒?

不过片刻她就猜到了什么,微微一笑,“看来最近府上时来运转,又要有喜事了,贝勒爷和福晋想必会很高兴。”

四爷子嗣单薄,今年却接连两人有喜,可不就是时来运转吗。

不过,现在还为时过早,毕竟意外时有发生。

不是她诅咒,而是事实。

孩子既然有了,她也不会为此纠结,别人生不生孩子与她无关。

只不过,有人就要不高兴了。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五福又来禀报,说是果然有喜了。

才一个月,不满三个月是不报宫里的,因而此事并未传出去,不过后院的人都有自己打探的法子。

喜鹊眼巴巴瞅着尼楚贺的肚子,愁眉苦脸,“别人都有了,主子却还没有,怎么这云氏就如此好运?这才伺候了主子爷多久。”

没办法,有的人就是好运。

尼楚贺也算被幸了几次,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果然是要看运气的。

登梅忙呵斥了她一句,“说什么呢?”

收到她的眼色,喜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噤了声,小心翼翼觑着尼楚贺的脸色。

尼楚贺摆摆手,“实话而已,不必在意。”

左右这件事与她无关,很快就被她抛在了脑后。

两个丫鬟却是忧心忡忡,主子未免太乐观了。

李氏自是无比气恼,却无可奈何。

好在只是个侍妾,还不被她放在眼里。

只是那云氏着实讨人厌的紧,却让她怀了爷的孩子。

正院里,四福晋心情还算好,“等爷回来,就请爷过来一趟。”

事关子嗣,此事需她亲自禀报了贝勒爷才好。

丫鬟应声退下了。

四爷回府后,第一时间听说了此事,愣了下,换了件家常袍子,去了正院儿。

四福晋迎了四爷坐下,先恭喜,“恭喜贝勒爷,此次宋氏和云氏接连有喜,实乃幸事,皇阿玛和额娘知晓了定会高兴。”

胤禛面上不见喜色,皱眉沉思了会儿,问,“云氏身子如何?”

四福晋笑的真诚,“郎中说一切都好,贝勒爷无需担忧。”

他嗯了声,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眉眼低垂。

屋子里针落可闻。

四福晋摸不准丈夫的心思,笑着打趣,“说来还是托了瓜尔佳妹妹的福。”

“什么?”男人凝眸看过去,黑眸闪过不解。

四福晋笑笑,“自从瓜尔佳妹妹进了府,府上就接连有喜事,可见瓜尔佳妹妹是个有福的。”

此话就连屋子里的嬷嬷和丫鬟都无法否认。

还真是,宋氏和云氏的身孕都是在侧福晋进府后诊出来的。

一连两个有喜,自然就免不了让人多想。

也不知是巧了,还是瓜尔佳侧福晋当真身带福气。

他们更愿意相信只是巧合。

毕竟,一个有福气的侧福晋对他们福晋可是个威胁。

可若当真有福气,为何瓜尔佳侧福晋无身孕,却被后来的云氏抢了先呢?

可见事无绝对。

莫名福气加身的尼楚贺:……这可与她无关。

巧合的事谁能说的清楚?

事实就是如此让人郁闷。

“爷可要去看一看云氏?”福晋试探着问。

胤禛嗯了声,起身,“爷去看看。”

福晋起身恭送四爷。

云氏住在武格格的院子后面,院子偏僻,不大,环境却还好,身边两个丫鬟伺候,待遇与格格无异。

别人都道她时来运转,成了四爷的侍妾,有了宠,如今又有了孩子,可谓是运气极好。

可她自知这不过是一时的。

一个侍妾,再有宠也有限,有了孩子也不能自己养,到头来她有什么?

不过是一个人守着这小小的院子,孤寂到老。

可她能依靠的也只有这个尚在肚子里的孩子。

不能亲自养没关系,能靠着这个孩子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就足够。

做主子总比一辈子做奴才卑躬屈膝要强,即便她只是个侍妾,那也是个有了子嗣的侍妾,到底不同些。

比没子嗣的武格格也不差。

有人罩着,她就能好好地过好自己半个主子的生活。

将来这个孩子有了出息,她也能脸上增光。

她一生的荣辱就靠这个孩子了。

云氏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低垂着脑袋,嘴角噙笑:孩子,你可要给娘亲争气啊。

丫鬟在外请安,云氏脸上挂着温柔笑意迎了出去。

第42章 谁指使你的?

今夜四爷歇在了云氏那儿。

其他心存期待的都不免失落加愤恨。

唯有尼楚贺好吃好睡,一觉到天亮。

八月初,又是给正院请安的日子。

褪去了燥热,风儿吹在脸上,多了几分清爽。

碧空如洗,洁白的云朵悠悠然地飘着,干净,又清晰分明,一颗心也变得清爽。

从福晋处出来,尼楚贺并未立刻回去,而是在湖边停下,坐下来欣赏风景。

福晋的正院位于连接前院的中轴线上,尼楚贺的住处在正院的西边,距正院并不远,走路不到一刻钟的距离。

没过多久,她就看到一个人慢悠悠的从正院方向过来。

正是宋氏。

宋氏由丫鬟搀扶着,脸色有些苍白,半个身子倚在丫鬟身上。

“主子,您没事吧?”丫鬟担心地问。

宋氏摇头,有气无力,“没事。”

丫鬟愤愤不平,声音有些尖锐,“您这叫没事?那李格格真是太……”

话还没说完,就住了嘴,一脸惶恐地朝前面行礼,“给侧福晋请安。”

宋氏忙直起身子,略屈了屈膝,“见过侧福晋。”

尼楚贺瞧她这副摇摇欲坠的样子,都替她累得慌。

宋氏身子弱,怀了身子后更弱,基本上每天都待在屋子里不出门,除了给福晋请安的时候。

这小心翼翼的样子也是没谁了。

即便如此,还是弱的跟林妹妹似的,整个人迅速地消瘦了下去。

又想起方才宋氏的丫鬟说了一半的话,大概有些了然。

想必是出来的时候和李氏起了争执,李氏为难她了。

这宋氏虽说比李格格早伺候四爷,却没个一儿半女,在李氏面前总显得气弱,性子又怯懦不争,难怪被李氏欺压。

“没事吧?若是不舒服,就叫了郎中过来,你现在到底不比以往,还是应当仔细些。”

尼楚贺不想关心一个和自己无关之人,只是碰到了不得不关心两句。

宋氏强撑着露出笑容,“多谢侧福晋关心,奴才并无大碍。”

反正尽到了自己的意思,她不再多管闲事,“嗯,天凉,早些回去吧。”

宋氏应了,告了辞,刚走了两步,忽然整个身子往一侧歪去,她的丫鬟忙搀住她,惊慌失措,“主子,您怎么了?”

宋氏紧闭着眼,手捂着肚子,额头有汗,身子往下滑。

尼楚贺意识到情况不对,忙吩咐登梅去福晋那儿走一趟。

登梅嘱咐了五福仔细照顾主子,匆忙去了。

“把宋氏扶去正院,陈禄,你去前院告诉苏公公,就说宋格格身体不适,请个郎中过来。”尼楚贺吩咐了宋氏的丫鬟,又吩咐跟着自己的太监陈禄。

陈禄哎了声,一溜烟儿往前院跑去。

宋氏的丫鬟,尼楚贺记得,唤作石榴的,白着脸,慌慌地哦了几声,忙搀扶着宋氏往福晋那儿去了。

这里距福晋的正院最近,去福晋那儿最好不过。

尼楚贺跟在后边也去了,迎面碰到了李氏。

李氏惊讶又担忧地叫唤,“呀,宋姐姐这是怎么了?侧福晋您……”

对上她质疑又怯懦的目光,尼楚贺脸色霎时一冷,目光冰棱似的毫不留情地扎在她无辜的脸上,“别给我装,你最好祈祷宋氏母子平安。”

丢下这句话,不再理会李氏青白交错的脸,快步去了正院。

走到正院,尼楚贺已恢复了面无表情。

宋氏如何与她无关,她并不担心,只是样子还是需要做的。

宋氏本就体弱,但不至于如此,或许是李氏说了什么,宋氏才会如此。

有宋氏的丫鬟作证,只要宋氏不存心陷害,尼楚贺不担心自己会被怀疑。

再说了,自己可没碰那宋氏一根手指头,话也没说几句,就是想陷害也陷害不到自己头上。

尼楚贺刚进去,先给面色焦急的四福晋请安,露出一副担心的表情,“福晋,宋格格如何了?”

福晋缓了缓脸色,关心地问,“吓着你了吧?”

到底才十六七岁,孩子都没生过,这阵仗应是第一次见,想来吓得不轻。

尼楚贺摇头,“妾身还好,妾身方才已经着人去前院禀了苏公公,想来郎中很快会来,妾身实在慌了手脚,还请福晋恕罪。”

福晋脸色更温和了,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你做的很好,不必担心。”

接下来就没说什么了,两个人默默坐下等待。

很快郎中就来了。

先给里屋的宋氏诊了脉,出来后给福晋和尼楚贺请了安,这才回禀,“回福晋话,宋格格脉象虚弱,胎气不稳,恐有滑胎之兆。”

福晋脸色一白,忙问,“可能保住胎儿?”

大夫神色凝重,“草民只能先开几副安胎药,只要宋格格静心休养一些时日,或可平安无虞。”

福晋松了口气,“劳烦齐大夫了,沉香。”

丫鬟沉香领齐大夫去开安胎药。

福晋重新坐下,一瞬间冷了脸,浑身气势凛冽逼人,让人把宋氏的丫鬟石榴叫出来,一拍桌子,声色俱厉,“你主子怎么回事?为何会如此?你是怎么伺候你家主子的?”

尼楚贺还是第一次见福晋发这么大的火,果然能当福晋都不是软和的。

石榴跪在地上,俏脸苍白,瑟瑟发抖,“是、是李格格,主子出去后碰到了李格格,李格格说了几句话,主子就有些动了气。

后来碰到了侧福晋,没说几句主子就晕倒了。”

李氏得知宋氏晕倒,就没走,此时也在,闻言脸色煞白,噗通一声朝福晋跪下,“福晋,奴才冤枉,奴才不过是与宋姐姐闲聊几句,何曾说过半句不当之言?都是这丫鬟胡言乱语,陷害于我,还请福晋明察。”

她梨花带雨,好不柔弱可怜,仿佛当真无辜,看向石榴的目光满是愤恨,“你这贱人,为何陷害于我?谁指使你的?”

小桃缩了缩脖子,脸色更白了,哭着摇头,“奴才没有……”

此时,宋氏在福晋屋里丫鬟的搀扶下摇摇晃晃走了出来,脸色还苍白着,虚弱无力,不由分说就要跪下,“福晋,您别怪李妹妹,此事与李妹妹无关,都是奴才身子弱,是奴才不好,您责怪奴才吧。”

还未跪下,福晋就扶住了她,轻声责备,“你身子弱,怎么出来了?”

第43章 何不相安无事?

宋氏咬着唇,泪盈于睫,“福晋,妾身素来体弱,能保住这孩子已是万幸,想来李妹妹也是无心之过,您就别怪李妹妹了。”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实则坐实了李氏的行为。

啧。

尼楚贺不得不说,宋氏这陷害的手段太低级,连她都瞧了出来,福晋会不懂?

不过,福晋即便怀疑也不会戳破,毕竟宋氏怀着孩子。

尼楚贺更不会多管闲事说什么。

至于李氏有没有对宋氏说什么,不得而知。

果然,福晋拧了拧眉,静了片刻,吩咐李氏,“李氏,你回去吧,这些日子好好静静心。”

李氏脸色微白,咬了咬唇,不甘心地应了“是”,起身告退。

尼楚贺感觉自己留下也没什么意思,索性也起身告辞,“福晋,没事的话妾身也回去了。”

福晋微颔首,尼楚贺转身就走。

等人都走了,福晋面无表情看向宋氏,气氛变得压抑。

宋氏低垂着头,默然。

四福晋目光沉沉地开口,“宋氏,你肚子里的孩子来之不易,记住郎中的话,好好休息,别再让爷为难。”

宋氏白着脸,低声应了,“多谢福晋,奴才谨记福晋训诫。”

“好了,你回去吧。”福晋揉了揉眉心,摆手。

宋氏直起身,搭着小桃的小臂,屈膝告退。

尼楚贺回到屋里,抱起窝在软榻上睡觉的小黑,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它的毛发。

“你说,这宋氏究竟想做什么?”一声叹息从口中溢出,尼楚贺满目困惑。

小黑猛地竖起耳朵,抬起脑袋,圆溜溜的眸子望着她,“怎么了?”

尼楚贺说起今日之事,“宋氏一向怯懦,从不惹是生非,她前面的孩子都没保住,好不容易又怀上了,不应该好好把身体养好吗?怎么突然和李氏作对?”

而且手段如此低级,着实无法登得上台面。

或者她高估了后院女人的战斗力?

虽然如此问,可她也没指望小黑能回答,自顾自地说,“不争不抢的宋氏突然玩起了心眼,李氏必会怀恨在心。

武氏别有用心,云氏心思不明,看来这后院要热闹起来了,或许会很有趣。”

她微微浅笑,眸中闪烁着趣味。

晚上,尼楚贺刚洗完头发,登梅用毛巾给她绞着头发。

外面冷不丁响起请安声。

尼楚贺愣了下,只好披散着还未干的头发上前请安。

“给贝勒爷请安。”

四爷穿着一袭淡青色的袍子,踏入房间,眉间还笼着寒霜,瞧着似是生气了。

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眉间的寒霜徐徐融化,命丫鬟退下,坐在软榻上,沉着眉眼,朝她招手,“过来。”

这像招小猫小狗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不明白他为何生气,尼楚贺有点忐忑,却还是强压下担忧走了过去。

待她走近了,胤禛一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怀里,半搂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颈窝,静默不语。

许久没听到他说话,尼楚贺有点懵,眨巴眨巴眼,试探着问,“爷,您怎么了?”

“可有话要和爷说?”身后的男人冷不丁地问,声音低沉,语气莫名。

尼楚贺呆了下,茫然,“爷在说什么?”

她有什么话?她怎么不知道?

胤禛手指把玩着她的一缕头发,漫不经心道:“听说宋氏今日动了胎气,是在碰到你之后。”

听了此话,尼楚贺可算明白了,难怪他进来时脸色不好。

可他这话是何意?莫非是怀疑她?

尼楚贺陡然一凛,忙摇头辩解,“爷,妾身可什么也没做,妾身不过是偶遇了宋格格,话都没说几句。

还是妾身让人叫了郎中,又把宋格格送到了正院,您可不能冤枉了妾身。”

胤禛:“……”

这个女人,他有说什么吗?

盯着女人焦急的脸庞,胤禛面无表情,再问,“那你说说,究竟是何人说谎?”

谁说谎?

尼楚贺猜测着莫非他是在说李氏和宋氏?

这话可不好回答,一个不小心就惹恼了这位爷。

最后,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妾身并未亲眼看到,无法置喙,好在宋氏无碍,孩子也无碍,没闹出大事。”

然后就没话了。

胤禛哼了声,“难得你没落井下石,说她们两个的坏话,方才爷还在想,若你如她们般趁机说她们某一个的坏话,爷该如何处置你。”

说到后面,语气已透着冷意。

尼楚贺干笑,她倒是想说来着,可也得让人信服啊。

一场两个女人的争风吃醋,彼此陷害,自己搅进去不是越闹越乱吗?

不过,他这样说,是在那两位那儿受了气吗?

是因为那两位说什么了?

胤禛看着她,语气漫不经心,“你认为宋氏所言是真是假?此事当真是李氏所为,还是宋氏有意陷害?爷要听实话。”

尼楚贺叫苦不迭,这不是给她出难题吗?

果然这事让自己撞上就是个麻烦。

“这……宋氏都说了是李氏无心之举,想来就是了,李氏是心直口快,却还不至于明着对孩子动手。

宋氏一向身子弱,动了胎气也是真,哪能说有意陷害?爷此话就有些……不讲道理了。”

她虽是说好话,话里话外却也带着别的意思,李氏心直口快,对宋氏说了什么话也是可能的。

不会明着对孩子动手,却可能会暗着来。

但是自己又没明说,只能说是有口无心,谁也抓不住她的把柄。

最后一句却说四爷不讲道理,着实有些大胆了。

听着她这息事宁人的口吻,胤禛重重地冷哼一声。

尼楚贺故作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像个鹌鹑。

“依你所言,她们都没错?”胤禛阴着脸问。

那句说他不讲道理的话他却并未在意。

尼楚贺摇头,讪笑,“爷明察秋毫,妾身哪儿知道什么?不过是不想事情闹大,爷脸上不好看。依妾身看,无论是谁的错,都不重要,既然都无事,何不相安无事?”

她都觉得自己这番话酸死了,她一点也不想做好人。

她真的很期待四爷因为宋氏的孩子怪罪李氏。

可她也知道这样是不智的,愚蠢的。

她才不是那样愚蠢的人。

第44章 疑心病发作的四爷

若四爷当真疑心李氏,就算她什么也不说,李氏也不会好过。

有时候疑心病这个东西很管用。

疑心多了,再多的辩解也是徒劳。

听到那句‘不想事情闹大,爷脸上不好看’,胤禛神色一怔,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尼楚贺故作胆怯地垂眸,似是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胤禛眉眼变得温软,嘴唇凑近她耳朵,呼出的热气吹的她脖颈痒痒的,“无论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你安守本分,莫要像她们一样,爷会对你好,比她们都好。”

尼楚贺:“……”

这是什么意思?

不要像她们一样?

她们怎样?

他这态度……貌似有点不对头啊。

她都有点不理解这位爷的脑回路了。

明明表示了除了表面的恩宠,别的都不会给她,却又总是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可她明白一件事,有些事需要乘胜追击,休管他是什么心思,总之他这话就表明有戏。

尼楚贺眼睛亮亮的,仰头望着他,眸中含笑,似有粼粼水波,温柔而多情,“爷说话可算数?比对李氏还好吗?”

胤禛微怔,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

盯着她含着期待的漂亮眼眸,胤禛思忖良久,道,“爷可以保证在爷还喜欢你的时候给你比李氏更多的宠爱,即便某一日爷不再宠爱你,宠爱上了别人,也不会有福晋外的任何人越过你的地位。

前提是不许耍心计,不许欺骗爷,不许残害爷的子嗣。”

唔,不耍心机有点难,不欺骗他,似乎也有点难度。

那就努力不在他面前耍心计,努力不欺骗他好了。

至于他的子嗣,尼楚贺又怎么可能去伤害无辜的孩子呢?

那些孩子对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四爷这个人别的方面不知道,说话还是挺坦诚的,应该不屑对女人说谎,既然他说了,就会努力办到。

若是他说会永远最宠爱她,尼楚贺反倒不会相信了。

尼楚贺笑吟吟地看着他,“多谢爷,妾身会听爷的话,不欺骗爷,不主动欺负任何人。”

胤禛顿时眼神古怪地看着她,他忽然觉得这女人有点意思。

说话行事总和其他女人不同。

她不娇气,不闹腾,懂分寸,不拐弯抹角,偏偏这样的人总令他心生好奇。

李氏善解人意,懂得讨人欢心,一度很合他的心意,他曾经很喜欢宠着李氏,可李氏的性子不太安分,愈发令他不满。

尼楚贺话落,顿了下,忽然又有了下文,“那妾身不耍心眼,爷可要保护好妾身,否则妾身怕一不小心被人欺负了去。”

她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胤禛眸光瞬间变得幽深,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尼楚贺一点也不惧,坦然地与他对视,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水灵灵的眸子看着他,略略不满,“爷怎地不说话?还是不愿意保护自己的女人?”

胤禛的火腾地就起来了,有怒火,也有说不出的燥热。

这女人,又明目张胆地勾引他。

偏偏她的话虽然有些大胆,却莫名地令他心里熨帖。

她说的对,他的女人谁人能欺负了去?

胤禛握着她的手忽地一紧,眸光一沉,“你个小妖精,这种话不许再说,有爷在,没人敢欺负你。”

尼楚贺唇角轻勾,满意极了。

今夜四爷没走,看这意思是要留下了。

喜鹊和登梅难掩高兴。

到了歇息的时间,两个大丫鬟领着几个小丫鬟进来服侍主子们更衣洗漱。

夜里叫了三回水,到了下半夜才算是安静下来。

尼楚贺昏昏欲睡间,听到四爷的声音,“尼楚贺。”

“嗯?”尼楚贺迷迷糊糊睁开眼,意识还有些不清醒。

昏暗中,四爷拧着眉,欲言又止。

尼楚贺瞧不见,只听得出声音低沉,严肃,认真。

“爷怎么了?”尼楚贺想,都快要进宫了,怎么还不睡?

她好累的,肚子又有些不太舒服。

许是方才对方太不知轻重的缘故。

她从不知四爷会有如此疯狂的时候,与他素日里的矜持清冷全然不同。

四爷声音低沉缓慢,“有些事爷很为难,若是爷做了什么事,伤了你的心,不要怪爷,嗯?”

尼楚贺一个激灵,陡然清醒了过来,昏暗中,目光清明,一颗心忐忑不安。

也顾不得身子的不适了。

四爷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他是何意?

她忽然有点讨厌四爷了。

刚做完亲密的事,就用这样严肃的语气说如此严肃的话,是不想让她好好睡觉了吗?

可她还要安安静静地表示,“爷说的何事?”

身边的人沉默良久,就在尼楚贺以为他不会再说的时候,四爷沉沉地开了口,“尼楚贺,你很好,爷欣赏你,会给你女人想要的宠爱,也会对你比她们更好。

只是有件事,爷想告诉你,弘晖是爷的嫡子,爷不允许任何一个孩子威胁到他的地位。

侧福晋所出的孩子虽也是庶子,却到底与其他庶子不同,爷不希望有这么个孩子威胁到弘晖的地位,你可明白?”

尼楚贺明白,却又不明白,脑子里乱糟糟的。

什么不希望别的孩子威胁到嫡子的地位?

她没想过自己未来的孩子能做皇帝什么的,她知道历史,未来的皇帝也不是弘晖。

就算她以后斗倒了李氏,斗倒了钮祜禄氏,她有孩子的话,也没把握自己的孩子就能当皇帝。

所以四爷这个担心完全没有意义。

也或许四爷没有这些记忆,不知晓弘晖会早夭,可这也不对啊。

李氏不还有一个儿子吗?将来还有个弘时,若是没有自己,李氏会是侧福晋,她的儿子也是侧福晋所出。

所以,他为什么现在会担心这个?

尼楚贺想了想,道:“妾身明白爷的意思,将来妾身会好好教导自己的孩子,会教他友爱兄弟,不会让他有任何奢望。”

这样说应该会让他放心了吧。

虽然这样说有点憋屈,可她没有选择。

这个四爷还真是疑心病重,都疑心到自己未出生的儿子头上了。

不愧是未来的雍正。

胤禛低头看她,虽瞧不清女人的神情,却听得出她语气里的温顺和乖巧。

瓜尔佳氏是个很容易让人喜欢的女人,又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女人。

若没有那一场梦,他会很喜欢瓜尔佳氏,会给她宠爱和孩子,可那场梦终究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第45章 生气,哄不好了

虽有不忍,他还是坚定地说了,“爷知道你是个好的,可你要明白,你是咱们满人的格格,又是满洲著姓大族出身,你的孩子终究要特殊些。

爷知道对你不公,今后爷会好好补偿你,除了孩子,其他的你想要什么,爷都能满足你。”

满足个屁!

尼楚贺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若非顾忌着眼前之人的身份,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尼楚贺真想一脚朝他身上踹过去,对他吼一声“滚蛋,老娘不伺候了!”

好个四爷!

好个雍正!

好个天杀的大猪蹄子!

他还是人吗?

尼楚贺胸腔内怒火翻涌,久久不能平息,快要气炸了。

怪不得他今天留下,还说那样让人欢喜的话,这是想白白占她的便宜,还要剥夺她为人母的权利。

李氏还能有自己的孩子,她怎么就不能?

满人怎么了?

著姓大族怎么了?

搞种族歧视啊?他不也是满人?

不想让她生滚蛋啊,刚把她睡了就说这样的话,他的良心呢?

可她除了在心里发作一番,什么也不能做。

眼前之人是她的丈夫,更是她的衣食父母,若是不答应,指不定她以后除了这个身份,什么都没了。

良久,她才压抑住了心里的暴怒,没有当场发作。

可还是很难再保持平静,更无法继续做一个顺从他的小女人。

胤禛心知这件事对于女人而言很难接受,他尽量放柔了语气,“尼楚贺,爷知道此事对你不公,可你要明白,爷并非无情,并非不愿你生下爷的孩子。

弘晖是爷的嫡子,或许是唯一一个,爷不希望看到将来他们兄弟相忌。”

尼楚贺闭了闭眼,再睁开,语气很平静,没有恼怒,也没有温柔,什么也没有,“四爷,妾身知道了。”

再气恼又如何?

生不生孩子的决定权还就在他手里。

没有他的配合,尼楚贺再想要孩子也生不出来。

她能怎样?

可她也不是没脾气的,这种情况下要还能忍着装温柔,装恭顺,小心翼翼地讨好他,她就不是尼楚贺了。

“爷睡吧,妾身累了。”她说了这一句,侧过身背对着他,不再说话。

胤禛:“……”

他一口气堵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想要发火又发不出来。

第一次被个女人甩脸子,他只觉得很没面子。

这女人,还真是被娇养的过分了。

已经好声好气说过了,女人生气了,他也不能放下架子主动去哄她。

到最后,谁也没再说话。

四爷走时,尼楚贺还躺着,没醒的样子。

四爷是皱着眉头走的,眉头紧的能夹死只苍蝇,浑身散发着可怖的冷气。

登梅和喜鹊战战兢兢地送走了四爷,也不知这是怎么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俱是茫然。

辰时初,尼楚贺才醒来。

默默地由着两个丫头伺候着洗漱穿衣,坐在镜子前,喜鹊给她梳着头,几次欲言又止。

尼楚贺一脸没睡醒的样子,仿佛没注意丫鬟的异样。

正在这时,苏培盛来了。

登梅出去一趟,回来禀告,“主子,是主子爷让人送来的药膳,说是给您补身子的。”

说话时登梅眉眼中带着喜色。

主子爷走的时候脸色那样难看,她还以为主子爷生气了呢,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喜鹊也是脸上带着笑。

尼楚贺怔了下,脸上却并无多少喜色,依旧蔫蔫的,“端进来吧。”

很快一个面生的小太监在登梅的带领下端着个朱漆托盘低着头走了进来。

登梅小声道:“主子,这是前院的太监小喜子。”

原本自己端进来就可以了,苏公公却说让这太监在主子面前露露脸,就只好罢了。

小太监小喜子脆声道:“奴才小喜子给瓜尔佳侧福晋请安了。”

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态度规规矩矩,无任何逾矩。

尼楚贺目光在这小太监脸上睃了下,小喜子顿时把腰弯的更低了。

屋子里针落可闻。

尼楚贺收回目光,端起那碗尚冒着热气的药碗,就着黑乎乎的药汁皱眉仰头喝了下去。

喝完了,她把空碗放回去,微微一笑,“替我谢贝勒爷。”

小喜子弓腰应了是,退了下去。

喜鹊走上前来,“主子,要去花园里走走吗?”

似是看出主子不太高兴,喜鹊虽疑惑,却不好多问,只好撺掇着主子去散心。

尼楚贺摇摇头,弯腰抱起不知何时蹿到脚下的小黑,“小黑,饿了吗?”

小黑仰着头,喵地叫了声,琥珀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看着她。

尼楚贺轻笑,吩咐,“拿些点心。”

她听出小黑的意思,它饿了。

喜鹊不满地瞪了眼小黑,“主子,您别抱它了,多脏啊,要不您下会棋吧,您下棋的样子可好看了。”

下棋有什么好看的?

尼楚贺头也不抬,声音淡漠,“没意思,以后不下棋了。”

“啊?”喜鹊傻眼。

登梅也愣了。

“快去拿点心,没听见小黑说饿了吗?”尼楚贺不悦地吩咐。

喜鹊:“……”

登梅:“……”

她们没听出来啊。

不过登梅还是去拿点心了。

喜鹊看着小黑的目光恨不得把它吃了。

一只猫天天吃什么点心?真是好命!

尼楚贺仿佛不知道丫鬟的不满,掰了一块点心喂小黑吃。

喂完了,她也累了,昨晚闹的不轻,也不知四爷是怎么了,之前每一次还知道体谅她,这次却狠了点,把她半条命都弄没了。

想到那个人,尼楚贺心里只剩烦躁,不可避免又想到了方才的药膳,不禁冷笑。

两个丫鬟不知,她又怎会不知?昨晚才说了那样的话,这个药是什么药,还用说吗?

什么补身体?

骗鬼去吧!

还找个小太监看着她把药喝了,当真是狠心啊。

经过昨晚的事,她心里面所有的热情都被浇了个彻底。

什么讨好,什么温顺,什么宠爱,此刻的她哪还有心情去考虑?

她也是有脾气的,总不能连生气的资格都没了吧。

在美人榻上躺下,身上盖着薄毯,闭着眼的尼楚贺忽然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

药?

第46章 小产(加更)

药?

若是她没猜错,四爷应该不是刚起的这个心思。

他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有孩子,所以前面才会有那样奇怪的行为。

那么上次的药真的是福晋下的吗?

当然,福晋也有嫌疑,可她现在却不敢保证了。

若是四爷从一开始不想让她有孩子,让福晋给她下药完全说得过去。

尼楚贺浑身忍不住窜起一股寒意。

先前他没和她坦言,是没打算捅破这层纸,所以才有暗中下药一事。

可她没喝药,因为药被小黑打翻了。

是他起了疑心,这才选择直言相告,让她没有抗拒的余地吗?

她宁愿这只是自己的猜想,她尼楚贺的男人不应该是如此狠心薄情之人。

或许历史上的他本就心狠手辣,可她总存了一份奢望,至少,不是那样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如此对待之人。

若他当真是这样的人,她该如何自处?她真的能和这样的人相处一辈子吗?

她努力劝说自己,也许真的是福晋不乐意她有孕,从而影响了弘晖的地位,是她想多了。

正如此想着,尼楚贺翻了个身,忽然小腹一阵绞痛,她瞬间白了脸,叫了声。

喜鹊和登梅慌忙扑过来,“主子,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主子脸色煞白煞白的,这是病了吗?

尼楚贺咬着唇,额头有细汗,脑子快速地转着,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的肚子好疼?

好像……

她突然有了个很可怕的猜想,来不及想太多,吩咐登梅,“快去,喊郎中过来!”

登梅不明所以,看着主子手捂着的地方,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顿时面露惊恐,忙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尼楚贺记得昨晚她就有些不适,她只以为是四爷要的太狠,把她伤到了,没想太多。

今早醒来有些无力,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

她日子向来不准,这次迟了几日,她压根没想过其他,可现在的情况由不得她不害怕。

或许她真的是有了。

可她竟然一直没发现。

郎中来的很快,尼楚贺却感觉自己等了很久。

此刻的她已经躺到了床上,疼的说不出话来。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怕疼。

从未受过这样的苦痛,过去一点点小病小痛阿玛都会把她抱在怀里软语安慰。

再不济身边也有她的丫鬟穗儿陪着。

可现在她的身边都是四爷府的人,没有一个是她可以托付真心之人。

哦,只有一个小黑,刚才它就跳了上来,一直喵喵地叫着,好像很急,被喜鹊抱走了。

然后它抓伤了喜鹊,蹭地一下又跳了上来,围着她团团转。

她隐约听到小黑焦急的声音,问着她怎么了,用脑袋和爪子拱她,可她无法回答。

莫名地,她竟有些安心。

郎中将手指搭在她隔着一条帕子的手腕上,诊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尼楚贺却感觉过了一天一夜般。

福晋听到消息已经来了,紧锁着眉坐在椅子上,面容紧绷,手中的帕子捏的紧紧的,问郎中,“齐大夫,如何了?”

齐大夫眉头皱的能夹死只苍蝇,摇摇头,站起身,“回福晋的话,侧福晋这是……小产了。”

听到这三个字,恍惚中的尼楚贺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一片空白,连疼都忘了。

齐大夫的话还在继续,“福晋,有句话草民本不该多讲,侧福晋身强体健,好好调养,胎儿不会有任何问题,可……”

他咳了声,面色通红,似有些难以启齿,可还是说了,“本就日子尚浅,再强健的身体也禁不住如此……如此……”

四福晋似是明白了,脸色明显一僵,瞥了眼床帐的方向,咳了声,打断了他,“劳烦齐大夫了,还请开些药吧。”

齐大夫不敢再说,应了声,提着药箱跟着丫鬟出去了。

四福晋站在外面许久,还是在她身边坐下,声音柔柔地响在她耳边,仿佛拥有安定人心的力量,“瓜尔佳氏,你安心养好身体,其他的不必多想。”

尼楚贺闭着眼,没吭声。

四福晋叹了口气,似是想说她些什么,到底还是没说,摇摇头,走了。

一只黑猫乖乖地蜷缩在她脑袋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瑞雪和登梅掀开帐子,看到蜷在那儿的黑猫,不禁感慨。

这只猫还真是有灵性,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窝在那儿,仿佛知道主子不舒服,没有闹起来,就那样陪着。

喜鹊刚才被小黑伤了,不方便伺候,就换成了瑞雪。

登梅轻唤了声,“主子,奴才们服侍您洗洗吧。”

刚小产,需要清理一下身体,看到那些血,两个丫头不禁替主子难受。

好好的怎么会这样呢?

宋格格那样的身体,到现在还好好的,可自家主子这儿却悄无声息地没了个孩子。

好不容易有了,却成了这样,这可如何是好?

爷知晓了还不知怎样生气呢。

尼楚贺嗯了声,很奇怪地没有什么难过的表情。

两个丫头虽然奇怪,却也没多说,扶着主子起来。

谁知那安安静静的黑猫忽然像是被刺激到了,倏地窜到尼楚贺前面,弓起身子,对着两个丫头一阵龇牙,凶神恶煞地叫着,琥珀色的眸子像野兽一样凶狠。

像是面前两个丫头是什么洪水猛兽。

登梅和瑞雪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明白是怎么了。

尼楚贺无力轻唤,“小黑,别闹。”

小黑收起了龇牙咧嘴,扭头看了她一眼,不甘不愿地挪到一边坐下,蔫头耷脑的。

两个丫头换了被褥和床单,给尼楚贺清洗了下身体,重新给她盖上被子。

登梅走到外面,很快端进来一碗黑乎乎的药,“主子,喝药吧。”

她坐在床沿,舀了一勺药汁,轻轻吹了吹,递到尼楚贺面前。

尼楚贺背后靠着软垫,垂眸看着眼前的药,久久不动。

正当两个丫鬟疑惑不解的时候,尼楚贺张开嘴,喝了。

登梅悄然松了口气。

一碗药很快见了底,登梅给她掩好被子,嘱咐,“主子,您先睡会儿,有什么事就叫奴才。”

尼楚贺躺着,嗯了声,一道黑影再次跳了上来,蜷缩在她身边,耳朵抖动着,巴巴地看着她。

第47章 以后给你养一个

登梅瞧见了,斥责,“小黑,下来,别吵着主子休息。”

尼楚贺摇头,声音虚弱,“让它留下吧。”

登梅犹豫片刻,没再说什么,默默地退了下去。

从头到尾尼楚贺都很平静,没有一点失去孩子的伤心难过。

丫鬟们只当她伤心太过,把难过藏在心里,虽担心,却无奈。

静谧昏暗的帐子里,尼楚贺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小黑的脑袋,轻声呢喃,像是问它,又像自问,“小黑,他应该会再投到另一个世界吧?没有像我这样粗心大意的额娘,他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出生。”

“喵~”小黑叫了声,伸舌头舔了下她的脸,稚嫩的声音响起,“尼楚贺,对不起,是我不好。”

尼楚贺茫然看着它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样子。

小黑耳朵动了动,脑袋在她颈窝里蹭了蹭,眼睛涩涩的,“如果不是我设计你进了四爷府,不会害你变成这样,对不起。”

它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睛,一滴滚热的泪水掉进她的颈窝,烫的她心里骤然软的一塌糊涂。

尼楚贺想,原来猫也有眼泪。

或许是因为之前没有感觉,她还没有尝到拥有的滋味就已经失去了。

她没有失去孩子的难过,只有一点点失落的情绪,也许还有点别的。

“怎么能怪你呢?你又不知道会这样。说到底是我的错,我没发现他的存在,是我的无知害死了我的孩子,你没听郎中说吗?”

她轻轻牵了牵唇角,不知是讽刺还是无奈,“多么可笑的事啊,竟然是我自己害死了我的孩子,也许还有那个人,他也是凶手,可我能怪他吗?

他是没错的,要错只能是我的错,是我粗心大意,是我自以为是,是我太愚蠢。”

她垂下眼眸,睫毛轻颤,投下一片暗青色的影子,“我把他想的太好,从一开始我把他当做了我的衣食父母,也当做我未来的依靠,果然啊,我错的离谱。

怎能去相信一个会残害兄弟手足的人呢?任何女人都能给他生孩子,我的孩子又算什么?我也犯了傻啊。”

小黑挪到她怀里,脑袋蹭着她的脸,琥珀色的眸子水润润的,“别难过,不是你的错。”

它不懂安慰人,只会说这一句。

它不清楚她刚才有多痛,却想替她痛。

猫的世界很简单,过去几百年只有它一个,可现在,它的生命里多了个尼楚贺。

它想要保护她。

可是它没保护好她,让她受伤了。

它低垂着眸子,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戾色。

尼楚贺没注意,摇摇头,“我没有难过,只是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小黑不明白。

尼楚贺不再多说。

一人一猫安安静静,相依相偎,莫名透着股温馨。

或许动物比人更加可靠。

尼楚贺心里不禁冒出这个想法。

四爷今儿回来的早,他是在宫里听身边的人禀了府里的事儿,就匆忙赶回来了。

一回来就先去了尼楚贺那儿。

院子里的下人请了安,他挥挥手,拧着眉,面色不佳,进了屋。

尼楚贺正躺着,昏昏欲睡,听丫鬟说四爷来了,就睁开眼要起来。

四爷挑开帘子,上前几步按住她的肩,眸色温柔,“别动。”

尼楚贺就没动了,看了眼四爷严肃的脸,低垂了眼睑,十分虚弱的样儿,“不能给爷请安,爷见谅。”

“什么时候了还讲什么规矩。”四爷轻声斥责,坐在她面前,握住她略微冰凉的小手,凝视她憔悴柔弱的脸庞,“怎的这样不当心?有了身子也不知道吗?”

听着他带着温柔的斥责,尼楚贺眨了眨酸涩的眼,没说话,却抽回了自己的手。

四爷愣了下,看着她平静的脸,皱了皱眉,忽然放软了声音,“好了,是爷不好,不该埋怨你,怎么还跟爷生气了?”

尼楚贺放在被子里的手紧握,险些忍不住质问出声:你之前真的不知道我有了你的孩子吗?

在昨天,她不会多想,可现在,由不得她不心生怀疑。

她宁愿告诉自己这个人不可能会对他的孩子下手。

可真的不会吗?

有时候就是这样,有了一丁点怀疑就会在心里生根发芽,很难再回到原来的样子。

她也曾怀疑早上那碗药,是不是被谁动了手脚,或者那根本不是避子药,而是别的。

那碗药是前院送来的,定是查不出什么了。

可郎中的话也没错,昨晚的事也是诱因。

她昨晚就已经有些不适了,她的感觉不会错。

越想越心寒,越想越无法若无其事地面对他。

这一整天她都在思考她是不是错了,不该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一个男人的身上。

就这样想了一整天,再看到他时,尼楚贺发觉自己现在并不想再看到他虚伪的脸。

可她也知道,无论心里如何,面上她都不能露出来,遂勉强一笑,“妾身没生爷的气,只是觉得自己没做好,没保护好这个孩子。

或许是妾身真的与这孩子无缘吧,这是妾身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孩子,以后都不会有了。”

她说的很平静,语气中却透着几分落寞。

四爷刚开始还以为她说的是不能再生了,皱眉,忍不住训斥,“说什么胡话,郎中何时说过这话了?你以后……”

说到“以后”两个字,他忽然意识到了,话一瞬间止住了,眼神复杂地看着脸色苍白没什么反应的女人。

那句话他终是没说出口,气氛忽然陷入静寂。

尼楚贺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都这样了,他还是不改初衷。

果然,她不该有奢望的。

“等你身子好些了,爷让巴克似来看你,至于孩子……”他顿了下,柔声道:“你若真想要,以后给你养一个,你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爷好好待你们母子。”

别人的啊。

这应该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吧。

尼楚贺在心里冷笑,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四爷只当她乍然失去孩子,心情不好,不再提这个敏感的话题。

今晚四爷留下了,尼楚贺猜测,或许是心存愧疚,想要弥补吧。

两个人都绝口不再提孩子的事,仿佛已经过去了。

第48章 小黑报仇

秋风微凉。

尼楚贺刚喝了药,浑身没劲儿,正合目小憩。

门外,喜鹊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昨日她被小黑抓了下,好在没什么大碍,今儿个就又恢复了活蹦乱跳。

“主子,不好了。”

尼楚贺神色蔫蔫儿的,现在什么事儿她都不想关心,对喜鹊口中的“不好了”更是懒得回应。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登梅压低声音,不满地训斥。

都什么时候了,还拿那些琐事来吵主子。

喜鹊不理她,跑到主子跟前,气儿还没喘匀,脸颊红扑扑的,眼睛里闪着光,却又压低了嗓音,“主子,今儿一早,宋格格小产了。”

尼楚贺猛地睁开眼睛,登梅也吃了一惊,满脸错愕。

这是怎么了?

昨儿个自家主子才小产,今天宋格格也小产了。

这是赶一起了吗?

尼楚贺很快平静了下来,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她总觉得宋氏不会无缘无故小产。

虽然宋格格身子弱,这个孩子也不大可能保得住,可这时候小产就奇怪了。

喜鹊恢复了镇定,也想起了这事儿在府里可称不上好事,忙敛去了神情,小心翼翼地回禀,“现在府里都传遍了,说是李格格把宋格格推倒了,福晋大怒,已经把李格格禁足了。”

李氏?

尼楚贺更是惊讶。

这怎么可能?

虽然李氏心里指不定盼着宋氏小产,可再怎么也不会光天化日之下就推了宋氏。

更何况谁都知晓宋氏这一胎不稳,谁会去冒这个风险?

李氏又不是脑子有病。

“宋氏在哪里被推倒的?”尼楚贺眉头一动,又问。

今天不是给福晋请安的时候,她们两个怎么会碰到一起?

宋氏不应该在屋里养病吗?

喜鹊没多想,就说了,“听说宋格格今儿个突然去花园里散心,李格格也去了,两个就撞到了一起。花园的下人都说两个人争吵了几句,然后不知怎的李格格就把宋格格给推了。”

宋氏去花园散心?

尼楚贺立刻意识到不对。

宋氏才动了胎气,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出来?

刚怀孕那些日子她可是一步也没出来的。

谁都知晓她这一胎来之不易,宋氏更是清楚,应该不可能故技重施,拿自己孩子的命陷害李氏。

“这事儿不许乱说,你们都闭紧了嘴,好好做自己的事。”尼楚贺沉了脸,叮嘱他们。

自己这儿身子还没好,可没心思管宋氏的事儿,也没人会拿宋氏的事儿来打扰她。

事关两个格格,还有四爷的子嗣,这个时候多嘴可不是好事。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应了是,登梅让喜鹊好好看着,自己出去吩咐下人闭紧了嘴巴好好做事。

躺着的尼楚贺此时却不免多想。

这次的事真的是巧合吗?

自己刚没了孩子,紧接着宋氏的也没了,是报应,还是另有隐情?

她平静的外表下不禁有些窃喜,或许有些事真的是人在做天在看,这世上真的有还债这一说。

可她又很快压下了那股窃喜。

她知道自己这样想不对,毕竟宋氏和她同病相怜,孩子是无辜的。

只不过宋氏比她好一点,宋氏是被别的女人害了孩子,而不是那个她全心信赖的人。

可她又忍不住想,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怜悯和同情?

可怜人多了去了,谁又是值得同情的?

她没有多余的心情去同情别人,她从未想过做一个好人,更没想过把自己多余的同情给无关之人。

她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她甚至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去做一个自私的坏人。

这就是她。

经过这次的事,她更加不愿再对旁人付出多余的感情。

谁都是自私的,甚至为了私心可以违背自己的良心,她又有何不可?

在她昏昏欲睡时,耳边忽然响起一声细弱的猫叫,“喵~”

不同于以往的有力和傲娇,此刻的叫声充满了虚弱和讨好。

尼楚贺睁开眼,就看到一小团黑色艰难地爬了上来,在她面前趴下。

粉色的舌在她苍白的脸颊上舔了下,琥珀色的眸子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毛茸茸的脑袋搭在她脖颈边,轻轻地蹭了蹭,尾巴在她身上轻轻地扫了下。

“尼楚贺,我帮你报仇了,不要难过,好吗?”

虚弱的声音传来,尼楚贺微微怔住了。

小黑打了个哈欠,似乎很疲惫的样子,就这样趴在她身边,闭上眼,耳朵耷拉着,有气无力。

“小黑,你怎么了?”

从未见过它这样,虚弱地近乎乖巧,尼楚贺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细弱稚嫩的声音贴着她的耳边响起,“有点累,明天就好了。”

然后就没动静了。

喜鹊自是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弯腰想要抱走它,“主子,奴才把它抱出去吧,免得打扰了您休息。”

尼楚贺看了熟睡的小黑片刻,出声阻止了她的动作,“不必,就让它在这儿吧。”

喜鹊犹豫了片刻,还是听话地哦了声,有点不满。

尼楚贺看着小黑,陷入沉思。

什么叫帮她报仇了?

报什么仇?

不知怎的,她想到了宋氏小产的事,一颗心止不住地快速跳动。

莫非,这件事和小黑有关?

一早这小家伙就不见了踪影,她也没多想,偏偏在宋氏的事刚传回来不久它就回来了,还这副病弱的样子。

她努力安慰自己,小黑不过是一只猫,能做什么?

明明就是李氏推了宋氏,怎么能和小黑扯上关系?

可又忍不住想起了自己被赐婚这件事,是小黑设计的。

要想设计宋氏小产,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紧了紧被子里的手,目光渐渐沉了下去。

但愿只是她想多了,小黑所说的帮她报了仇或许是指别的。

再过半月就是中秋,这个月四贝勒府还真是无法安生了。

之前并未发现尼楚贺有孕的消息,府里面的人都不知情,四福晋就没让人传出去,只说是侧福晋偶感风寒。

宫里面自然也瞒着。

这时候宋氏出事,因为临近中秋,四福晋吩咐府里的人闭紧了嘴巴,谁也不许多言,只把李氏禁足了。

至于如何处置还要等四爷回来。

这件事瞒不过宫里,四福晋还是要找个机会告诉德妃,不免发愁。

第49章 都是信得过的人

直到夕阳西下,小黑都没醒来。

尼楚贺不免担心,小黑究竟做了什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下人也只当小黑贪睡,没多想。

喜鹊几次想把小黑抱出去,毕竟主子刚小产,需要好好休息,不适合接触猫猫狗狗。

无奈尼楚贺不许,喜鹊只得罢了,眼巴巴瞅着小黑在主子身边睡得香,心里嫉妒地直冒泡泡。

主子当真太宠着这家伙了,浑身漆黑,哪有一点好看的?

听说主子爷养了只京巴,京巴多可爱,多漂亮啊,主子也养只京巴多好。

不仅好看,还能讨主子爷欢心。

四爷回到府里就听说了宋氏的事儿,将桌子上的笔墨纸砚一股脑儿扫了满地,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苏培盛和伺候笔墨的丫头噗通跪在地上,白着脸,噤若寒蝉。

“李氏呢?”胤禛咬着牙,眼眸中像盛了深海的漩涡,惊涛骇浪,又极致冰冷。

苏培盛战战兢兢,“回主子爷的话,福晋把李格格禁了足,说是……说是等主子爷回来做主。”

“她这个福晋是做什么的?”胤禛勃然大怒,忽然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猛地捂着头坐下。

脸色白了片刻,闭上眼,深吸口气,摆了摆手,“你亲自去查,务必给爷查清楚!”

苏培盛应了声“嗻”,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丫鬟颤抖着上前收拾地上的笔墨纸砚,忽然一声怒吼在耳边乍响,“滚!”

丫鬟煞白了脸,匍匐在地磕了个头,慌慌张张退了出去。

过了许久,疼痛才逐渐消失,胤禛紧皱的眉缓缓松了开来,喊了声,“苏培盛!”

苏培盛刚找了信得过的人吩咐下去,连忙推开门进来,打了个千儿,“主子爷,您有何吩咐?”

胤禛睁开眼睛,眸底已然恢复平静,只是眼眸深邃,情绪莫辨,“侧福晋如何了?”

苏培盛愣了下,忙道:“回主子爷的话,中午郎中诊了脉,说瓜尔佳侧福晋身体底子好,只要好生休养,很快便可恢复。

今日瓜尔佳侧福晋一直在屋中休息,很是平静。”

胤禛沉吟片刻,又问,“侧福晋今日都说了些什么?”

苏培盛脑子飞快地转着,谨慎道,“瓜尔佳侧福晋的猫有些不舒服,一直陪着那只猫,倒没说什么?”

猫?

胤禛皱眉,眸中闪过一丝不悦,很快又恢复如常,吩咐,“膳房那儿盯着些,侧福晋的膳食一律仔细,若有人慢待了,你知道如何处置。”

苏培盛忙应了,心道谁敢慢待了那位?

一早主子爷就吩咐自己提点了膳房,如今可谁都不敢小瞧了那位。

即便是宋氏当初第一个孩子没了,主子爷也不曾如此紧张关心。

虽说上次主子爷留宿,让人给了侧福晋一碗避子汤,可他也不敢就此小瞧了半分。

胤禛又皱了皱眉,“还有那只猫,喜欢吃什么,让膳房送些过去。”

哟,这连猫的待遇都提高了。

宋格格出事,主子爷没一句关心,倒是句句不离那位侧福晋,主子爷不喜猫,竟也爱屋及乌了。

这是要变天了吗?

“嗻。”苏培盛忙应了。

“那件事查的如何?”胤禛眼眸微沉,语气陡然变得阴冷。

“回主子爷的话,那碗药无任何问题,经手的都是信得过的人,想来只是意外。”

听了此话,胤禛脸色不仅未好转,反而更难看了些,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低垂着眼睑,嘴唇紧抿,不知在想什么。

苏培盛大气也不敢出。

他自然知晓主子爷为何生气,郎中的话他也听到了,那夜主子爷闹的太过,这才导致侧福晋动了胎气,以致小产。

若那碗药没问题,就只能是主子爷的原因了。

可这话他不敢露出半点。

不过,他心里也怪着呢,主子爷从不是那样不知轻重的人,侧福晋瞧着也不像是那等狐媚人的。

即便侧福晋有心狐媚,主子爷也不是那定力浅的,怎会出现如此低级的差错呢?

现在好了,侧福晋的孩子没了,宋格格的孩子也没了。

一连没了两个孩子,主子爷不生气就怪了。

宋格格的孩子,主子爷还能生李格格和宋格格的气。

两个女人的争风吃醋把孩子给弄没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主子爷是不会再搭理她们了。

至于侧福晋那儿,主子爷没法责怪侧福晋,也不好生自己的气,那还能怎么办?只能憋着呗。

大概主子爷对侧福晋还有愧呢。

胤禛二话不说,起身往外走。

苏培盛忙跟了上去。

夕阳西下,秋风习习。

胤禛踏进秋兰院,院子里的太监丫鬟一溜儿请安,“给主子爷请安。”

胤禛沉着脸摆摆手,快步进了屋。

尼楚贺还在睡,喜鹊和登梅请了安,见主子爷进去了,就站在落地罩外候着。

胤禛瞧见女人散着发,安安静静地躺着,怀里抱着一只猫,下意识眉头一皱,“来人。”

喜鹊和登梅掀帘进去。

胤禛吩咐,“把这只猫抱出去。”

喜鹊应了是,跑过去抱起小黑,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许是怀里一下子空了,闭着眼的尼楚贺感觉到不适,蹙着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往身边摸去。

摸了许久,却碰到了一只温热的手,一下子清醒了,抬头看到四爷,只愣了一下,就回过神。

想要起身行礼,胤禛按住她,“别动。”

尼楚贺就不动了,又重新躺好,声音还透着懒散,“爷怎么来了?”

胤禛握着她柔软冰凉的手,皱了皱眉,放在手心里暖着,语气温柔,“来看看你,还有哪儿不舒服?”

尼楚贺低垂着眼睑,遮住里面的情绪,微微扬唇,“妾身还好。”

她往四周看了看,没看到小黑,却没问。

胤禛仿佛明白她的心思,面上透了丝不悦,“你还病着,这些日子不要接触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让下人照看着便是。

爷不反对你养那只猫,但是别太亲近了,免得伤了你。”

小黑这些日子很乖,哪里会伤人?

她想让小黑陪在身边,抱着它心里舒坦些。

可她听得出四爷语气里的不高兴和不容拒绝,不好直接违背四爷的意思,面上答应了。

第50章 他不是好人

她听得出四爷语气里的不高兴和不容拒绝,不好直接违背四爷的意思,面上答应了。

不知怎的,她感觉到四爷很不高兴。

稍微想想就明了,发生了那样的事,能高兴才有鬼了。

后院着火,累及子嗣,即便是四爷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难免动怒。

可他怎么在这时候来这儿了呢?

尼楚贺真的很无奈,她并不想在这时候不小心触了他的霉头。

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今晚的饭菜还算丰盛,只是因为四爷在的缘故。

自从尼楚贺小产后,就只能吃些清淡的食物,太单调。

现在因为四爷在,尼楚贺眼巴巴看着四爷吃的香,难免因看得着吃不到而受罪。

四爷仿佛没看到似的,动作矜贵地自顾吃着。

尼楚贺叹口气,由登梅伺候着吃着眼前摆着的较为清淡些的食物。

用完膳,登梅和喜鹊小心服侍尼楚贺去屏风后洗澡。

四爷吩咐人把前院的奏折取过来,直接放在明间的桌子上,坐下开始办公。

等尼楚贺洗完了,重新躺下,四爷对她道:“累了就睡会儿,今晚爷在这儿陪你。”

尼楚贺点了点头,软软地道了声,“多谢爷。”

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一个时辰后,四爷忙完,看了眼睡熟的尼楚贺,在她身边躺下。

从回府后就一直疼着的太阳穴这会儿也缓和了下来。

黑暗中,漆黑的眼睛盯着女子的睡颜,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把女人纤细柔软的身体往自己怀里揽了过来。

“尼楚贺,只要你听话,爷会一直对你好,你失去的爷会好好弥补你。”

可惜睡着的尼楚贺没听到。

屋外的苏培盛回头往屋里瞅了眼,不由感叹,主子爷对侧福晋可真是在意。

今儿个一眼都没去瞧宋格格,也不忌讳侧福晋身子不适,直接就在这儿歇下了。

其他主子小产,爷关心是有,却从未留宿。

到了这边,却是一连歇了两晚。

……

宋格格今日醒来后就一直在哭,得知四爷在侧福晋那儿歇下了,一句话都没让人给她,直哭的伤心欲绝。

小桃愁眉苦脸地安慰,“主子,您刚小产,可不能哭啊,对身子不好。”

宋氏一边哭着,一边抱怨,“孩子都没了,今后再想怀孩子怕是不能了,我保重这身子又有何用?

你没瞧见吗?爷回来后都没来看我一眼,连句话都没有,这也是爷的亲骨肉,她瓜尔佳氏的孩子是爷的孩子,我的就不是吗?爷怎能如此狠心?”

小桃吓得脸色煞白,忙捂了她的嘴,压低了声音提醒,“格格,您可千万别胡说,小心祸从口出。”

宋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趴在床榻上,呜呜地哭着,“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没保护好这孩子,爷怨我,可我也不是故意的,是她李氏推了我,是李氏害了我的孩子。”

说到这儿,宋氏眼睛里忽然迸出浓烈的恨意,“李氏,李氏,她怎能如此?若不是她,我的孩子不会一个个没了。

我盼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又怀上了,我是千般小心,万般仔细,可还是没了,她是非要把我逼到绝路不可吗?”

小桃听着她满怀怨恨的话,也是无可奈何。

她想说您就不该去什么花园,明知自己身子不好,还要往外跑。

在花园里碰到了李格格又不知收敛,能怪得了谁?

不过那李格格也的确太过狠毒,谁能想到她会忽然发了疯般地推了自家格格?

她这个贴身伺候的还不知会落得什么下场呢。

好在她伺候了宋氏多年,宋氏待她一向不薄,小桃是个懂得感恩的,一直尽心尽力地服侍宋氏,这会儿也不禁为自家格格的苦命难受。

经过这次,自家格格往后的路恐怕更难熬了,也许再也没机会怀上孩子了。

进了皇家的后院,没有宠爱,再没有子嗣,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伏在床榻上恸哭的宋氏一想到自己失去的孩子,愈发肝肠寸断,对李氏的恨愈发深了。

她先于李氏在四爷身边伺候,平日里懦弱不争,自打李氏来了后更是被李氏欺压。

她的孩子一个个没了,李氏却接连生下了大格格和二阿哥,说没嫉妒是假的。

可她没什么野心,又斗不过李氏,只想平平安安过好自己的日子,给爷生个孩子,也算有了依靠。

可就这点希望也被剥夺了。

她怎能甘心?

宋氏紧紧攥住了拳,李氏,李氏,她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

李氏那儿也并没宋氏好受。

自从把宋氏推倒,她就被福晋禁了足,得知宋氏没了孩子,她虽然开心,更多的却是惶恐。

她知道自己这次闯了大祸,那么多人瞧见了,她是百口莫辩。

她不知四爷会如何对她,心里愈发害怕。

可直到晚上也没瞧见四爷,她的心愈发沉了,这一夜怎么也睡不着。

爷定是饶不得她了,她该怎么办?

她虽然侍宠生娇,跋扈惯了,也不怎么瞧得起宋氏,可她也不是个傻的。

她怎会当众把宋氏推倒呢?

她不知怎么回事,她知道的时候宋氏已经倒在哪儿了,都是血。

她浑身的血液也褪了个干净。

她闭上眼,梦里还是那满地的血,怎么也不敢睡过去。

她想,她一定是中了邪,她一定要告诉爷,她不是故意的。

爷那样宠爱她,她还有大格格和二阿哥,爷会原谅她的,一定会的。

……

翌日,四爷一早就进了宫。

尼楚贺醒来就让人把小黑抱了过来。

这会儿的小黑没有像昨晚一样睡个不停,反而睁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看着她,乖顺地趴在她怀里。

虽然瞧着依旧没什么精神,却到底让人安心些。

“昨天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会这样?”尼楚贺悄悄问它。

小黑却不答,在她身上嗅了嗅,不高兴地问,“昨晚他又在这儿休息了?”

尼楚贺没多想,点头。

小黑前爪抓着她的衣服,眼睛瞪得圆圆的,一本正经地说,“尼楚贺,不要待在这儿了,他不是好人,我们走吧。”

尼楚贺诧异,“怎么忽然这样说?”

第51章 心情有点暴躁

尼楚贺诧异,“怎么忽然这样说?”

小黑气呼呼的,“他对你不好,是我把你送到这儿,我想把你送走,这样你就会高兴了,不用再被人欺负了。”

尼楚贺为它的天真感到啼笑皆非,又有些感慨。

也许离开是最好的,不用被困在这小小的宅院里不得自由,与人勾心斗角。

经历了这些事,她也的确有些挫败,可却从未想过退缩和离开。

生在这女子没有多少自由的古代,她又能逃去哪儿?

没了亲人,无论去到哪儿,都只是孤身一人,这世道给予女子的自由太少,限制太多,也许外面还不如这里自在。

在这后院,勾心斗角是必不可免,可她发现没有这些勾心斗角,一辈子平平淡淡,粗茶淡饭,更不是她能忍受的生活。

更何况,她若离开,家里怎么办?阿玛和哥哥能承受皇家的迁怒吗?

别说什么离开了海阔天空,就可以永远摆脱皇权的桎梏。

以她的身份,离开只会有无数的麻烦,永远无法真正地安定下来。

与其如此,还不如留下,努力改变自己的困境。

遇到一点挫折就逃避,从不是她的作风。

她所受的那些苦,失去的那些东西,不找回来她怎能甘心?

有欠有还,天经地义,她向来记仇,不报不快。

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除了最开始的惶惑不安,天性乐观的她很快就适应了身份的转变。

许是身份带来的优越和便利,她从未真正地为自己的处境担忧过,心态过于乐观。

来到京城,她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自信,以为凭自己的努力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她想的太过简单,只是把那些一心争宠的女人当做自己的对手,却忽略了枕边之人。

未来的皇帝怎会如他表面般温情?

他的狠辣和魄力远超她想象。

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她都无法原谅。

与这样的人斗或许更有意思。

“我不会走,只有失败者才会在此时离开,而我不是。”

尼楚贺说的坦然,坚决。

小黑沉默了。

见它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尼楚贺摸了摸它软软的耳朵,状似无意地问,“宋氏的事儿是你做的?”

话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小黑抬眸看她一眼,没否认,点了点小脑袋,“是我,四贝勒欺负你,害死了你的孩子,我就害死他的孩子。”

话说的理所当然,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尼楚贺默了。

虽然她觉得拿一个未出世的孩子的性命来报复过于残忍了些,可小黑是为了她,她又怎会怪它?

事情已经发生,再多说也无益。

四贝勒此时怕是不会好受了。

一命偿一命,听起来是公平,可她的心里到底有些不好受。

说到底宋氏没得罪过她,那个孩子更是无辜,罢了,大不了今后帮衬着些宋氏便是。

小黑见她脸色不太好,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丝不安,小心翼翼地用爪子碰了碰她的衣服,声音弱弱的,“你别生气,那个孩子本就活不久,就算我不动手,也是一样的结果,我只是提前了而已。”

尼楚贺怔忪了片刻,小黑到底还是有底线的,心里的不适减轻了些。

她伸手揉了揉小黑的脑袋,“嗯,谢谢你,小黑,不过以后还是不要这样做了。”

她不能放任小黑继续做这样的事,万一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说到这儿,她忽然又问,“你是怎么做的?有没有被人发现?”

以四爷的聪明,若是当真发现小黑出现在那儿,怕是会起疑。

小黑心情立刻放晴,眼睛弯弯,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利用意念指使李氏动的手,别人只会以为是李氏做的。”

尼楚贺松了口气,还好小黑足够聪明。

此次李氏算是吃了个闷亏,那么多人瞧见,是不会轻易脱身了。

自己最宠爱的女人害死了自己的孩子,这对四爷来说打击足够大了。

“那你每次做完这样的事都会陷入昏睡吗?”尼楚贺想到昨天看到小黑时的样子,忧心忡忡。

昨天小黑变成那样应该不是巧合,也正因如此,她才联想到了这里。

小黑点头,“嗯,我的灵力有限,短时间只能施展一次,然后就会陷入昏睡,不过睡一天就恢复了。”

它很开心尼楚贺没有生它的气。

它果然没有看错,尼楚贺跟别的女人是不一样的,才不会那样小气圣母。

看着它又一副困了的样子,尼楚贺把它往怀里抱了抱,“睡吧。”

小黑点点脑袋,心满意足地蜷在她怀里。

昨天它虽然昏迷,却知晓尼楚贺一直陪着自己,开心的不得了。

可后来那个男人来了,就叫人把它弄出去了,哼,讨厌的男人。

要不是看在那个人身份不一般,自己弄不死他,早就一爪子挠过去了。

怀里熟悉的馨香扑鼻,是它喜欢的味道。

小黑动了动鼻子,忽然又闻到一股别的味道,心情顿时有点暴躁。

想挠人。

可它受不住袭来的困意,终是沉沉睡了过去。

早晚,早晚它要教训那个男人。

……

休息了小半个月,尼楚贺的身子渐渐好了起来,能在院子里走动了。

眼看着就是中秋节。

今年是她作为皇家侧福晋第一次出席中秋晚宴,虽然皇帝不在,可也是十分盛大的。

作为府里唯一的侧福晋,不出席的话难免不太好。

还好她身子恢复的快,赶得上。

四爷倒是建议她别去,好好在府里养身子。

面对四爷的关心,尼楚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其他府里的侧福晋都去了,妾身不去的话难免不太好,爷放心,妾身已经无碍了。”

每年宫里的宴会也是后院之人和其他府上之人培养感情的时候,她若是不去,除了有恃宠生娇的嫌疑,还会错过认识其他人的机会。

除了每年宫里举行的大大小小的宴会,尼楚贺只有在福晋去别府里串门时才有机会跟着过去,她自己是不方便单独去拜见的。

她需要有自己的圈子,不至于被人孤立。

第52章 到底是留下了阴影

这小半个月,除了偶尔去福晋屋里,四爷是常在她屋里留宿。

倒没做什么,就是盖着被子纯睡觉。

一时间,尼楚贺是十分得宠,李氏倒成了无人问津了。

云氏有孕,四爷也少去了。

继四福晋将李氏禁足后,四爷直接大格格也送到福晋屋里养着。

李氏禁足半年。

禁足半年于李氏而言已经是很大的打击了,这半年足够四爷移情别的女人,将她忘在脑后。

虽说她还有大格格和二阿哥,可若是大格格再也回不到她身边,四爷又怎会记得她?

这也算是变相的失宠。

在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

四爷在李氏被禁足的第三天去看望她,大概还是想给她个机会解释清楚。

谁知当晚李氏身边的丫鬟青梅“不小心”把自己被李氏毒打时候留下的伤痕露了出来。

经不住四爷的盘问,青梅只好说了。

说是这几日李氏精神不好,常对她打骂,身上遍布伤痕,触目惊心,便是以前李氏不如意时,也对她动辄打骂。

原本这些都是小事,主子打骂奴才是常有之事,即便四爷知道了,也不会因此对李氏如何。

偏偏在李氏推倒宋氏致使宋氏小产,四爷盛怒未消的当口,李氏又闹出恶毒的名声。

这与四爷心里那个素日里表现良善懂事的李氏截然不同,怎不令他大动肝火?

当下四爷也不听李氏辩解,直接走了,顺便把青梅也带走了。

这些细节只有四爷和李氏的屋里人知晓,别的院里的人只知四爷脸色阴沉地从李氏院里离开了。

所有人便知李氏此次跟头栽得狠了,不容易翻身了。

随后四爷就带着怒火去了尼楚贺屋里。

尼楚贺刚恢复些精神,被四爷盛怒的模样吓了一跳。

待听了四爷发泄般的话之后,才明白过来。

这青梅这个时候告状倒是正好,落井下石效果更明显。

不过青梅还是对李氏留着情分,只把李氏打骂下人之事抖了出来,别的一句也没说。

转眼她又想,青梅也算是聪明的,若她当真把李氏某些不好的事抖落出来,李氏固然不好过,她这个贴身的丫鬟也不会好过。

更何况,背叛主子的奴才,四爷又怎会原谅?

尼楚贺沉默着没接话,充当安安静静的背景墙。

胤禛说完,端起茶喝了几口,见她沉默,不悦地皱眉,语气含怒,“怎么不说话?”

尼楚贺穿着厚厚的衣裳,脸上抹了胭脂,瞧着没那么苍白了,却还有些羸弱,偶尔还会咳嗽。

如今天色渐凉,正是容易受寒的时候。

她淡淡一笑,“妾身不知说什么。”

胤禛一口气堵在喉中,上不去下不来,颇有些恼怒。

可见她安安静静地坐在这儿,一副小可怜的样儿,又不忍心冲她发火。

他握住女人微凉的小手,不由皱眉,“怎么手还是这样凉?”

自从她生病后,四爷对她倒是更温柔了,是尼楚贺进府后从未见过的温柔。

这样的四爷偶尔会令她恍惚,不过,也只是一瞬。

因着这个,四爷对她连一句重话都没了,还亲自看着她喝药。

胤禛心道,到底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经历了这样的事,心里指不定如何难过,偏还强颜欢笑。

胤禛过去不知李氏本性,即便他常做些奇奇怪怪的梦,可梦里并未有李氏,是以先前他对李氏仍旧多有宠爱。

此次李氏推倒宋氏,致使宋氏小产,虽疑点重重,可却是众人亲眼所见。

胤禛心里再多怀疑也不得不信,震惊之余难免失望,对李氏的感情也大不如从前。

此刻瞧着尼楚贺,倒是多了许多怜惜。

尼楚贺虽是皇阿玛所赐,身份也不差,却并无娇生惯养的脾气,对待下人与李氏截然不同。

或许是因为祜满教养有方,一对儿女都十分出色。

“贝勒爷打算如此安排青梅?”青梅不能继续伺候李氏了,如何安置是个问题。

虽说青梅曾有意来她这儿,不过尼楚贺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这件事还得四爷和福晋做主。

不过她既答应了帮青梅一把,自然不能食言。

胤禛神色淡淡,“此事爷已经交给了福晋。”

好吧,府里这些奴才本就是福晋管着的,自当由福晋再安排去处。

尼楚贺不再过问,免得引起四爷怀疑。

过后尼楚贺从喜鹊的嘴里得知青梅被调去了福晋院子里做三等丫鬟。

如此一来,即便日后李氏出来,也无法对青梅如何了。

尼楚贺心想也好,青梅在福晋那儿总比在她这儿好。

要麻烦也是麻烦福晋去。

她奇怪的是福晋竟然真的把青梅留下了。

也不知是何心思,不过这与她无关。

很快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

中秋前一晚在府里过中秋,八月十五当晚是要去宫里过节的。

未时左右,尼楚贺换上侧福晋的吉服,跟着穿着贝勒福晋吉服的乌拉那拉氏上了进宫的马车。

经过半个月的休养,尼楚贺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昨晚累着了,有点不适。

昨晚家宴时四爷喝了点酒,就去了她那儿。

之前四爷惦记着她身子不适,一直没碰她,昨夜却趁着酒意碰了一回。

今儿一早起来她就腰腿酸软,身子无力。

她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拒绝对方的碰触。

那次到底是留下了阴影,让她生了些胆怯。

不过她还是忍了。

她始终记着,四爷欠她一个孩子,即便此时无法拥有,将来总有一日会有的。

此时的这个念想不再仅仅是她的一个愿望,而是她的执念。

登梅看着她疲惫困顿的模样,担心地问,“主子,您还好吧?”

尼楚贺背后垫了一个软垫,支撑着她腰背以下,还算舒服,只是有些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昨晚登梅守夜,听到里面的动静心里担心,生怕主子有任何不适。

心里不免埋怨主子爷没个轻重,主子刚好,怎能如此?

又因为主子爷对主子的宠爱而高兴,真的很矛盾的心情。

尼楚贺摇摇头,“没事。”

的确没什么,她身体底子本就好,恢复得快,即便身子刚好,这点事也无法对她造成影响。

第53章 动不动就撒娇

只是昨夜睡得晚,有些困。

这进宫的路还真是远,而且马车颠簸,更是难受。

她有点昏昏欲睡。

中秋宴设在乾清宫,皇帝不在,来的人除了太后、后宫嫔妃和公主,还有在京的几位皇子及家眷。

另有几位宗室,以及三品以上的官员和其家眷。

各府的人分别坐在各自的位置,四爷府女眷这一处只有四福晋和尼楚贺两个人。

旁边是其他阿哥府里的家眷。

四爷和几位兄弟坐一块儿。

三爷府和五爷府挨得她们最近,刘佳氏因身子重了,没来,五福晋他塔喇氏身边坐着年仅三岁的弘昪,刘佳氏所出。

三爷府的侧福晋田氏规规矩矩坐在三福晋董鄂氏身侧,低垂着头,不怎么和人说话。

七爷府就来了个纳喇氏,因隔着五爷府,没机会和尼楚贺说话,安安静静地吃着月饼。

尼楚贺倒是竖着耳朵听着周围人的谈话。

是五福晋他塔喇氏和四福晋乌拉那拉氏。

五福晋此人脾气好,性子敦厚,唯一的缺点是嘴碎,八卦,此时说的正是那安亲王的外孙女郭络罗氏。

“……十月进府,可我听说那郭络罗氏仗着安王爷的宠爱骄横跋扈,府中表姊妹也常受她欺负。

啧啧,这样的人嫁入八弟府上,可还有安生日子?日后与这样的妯娌相处,可得小心着,莫要得罪了去。”

话里话外透着对郭络罗氏的不喜和忌惮。

四福晋微笑着,也不多话,仿佛在听,又仿佛心不在焉。

待五福晋说完,却道:“都是传言,不足为信,日后你我和她便是妯娌,自当好好相处,想来由安王爷亲自教养大的外孙女不会是如外面传言那般。”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是个聪明人,待谁都和善,从不得罪人,可与五福晋他塔喇氏这样的真敦厚单纯相比,心眼就多了。

五福晋他塔喇氏不以为意,微微笑着,“我啊,就喜欢和四嫂这样的贤良又稳重的人相处,若是将来多个动辄用鞭子教训人的妯娌,那还不得天天战战兢兢的,可惜了八弟那样一个好脾气的。”

说着还摇头叹息。

三福晋董鄂氏凑了过来,“哟,五弟妹这话说的,喜欢四弟妹,不喜欢我不成?这我可要伤心了。”

五福晋他塔喇氏赔笑,“哪能啊,三嫂最是直爽不过,我最喜欢了。”

三福晋董鄂氏掩嘴笑,“这还差不多。”眼睛睃了某处一眼,压低声提醒,“你好歹也是嫂子,还怕她一个郭络罗氏不成?由得她耍泼,不理会便是。”

尼楚贺顺着三福晋董鄂氏的视线望过去,远远的瞧见宗室女眷那一处,坐着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穿着红色旗装,娇娇嫩嫩,鲜活又张扬。

想必这就是未来的八福晋郭络罗氏了。

只不过,此刻那小姑娘正蹙着柳叶眉,闷闷不乐,似乎有什么烦心事,也不和周围人说话,只一口一口喝着面前摆着的果酒,时不时抬起清冽不耐的双眸,往四周扫上一眼。

很叛逆,很张扬的一个女孩子。

这么多人,就她穿着一身大红,像一团火般耀眼。

周围有许多同样关注她的人。

每当被她瞧见一个,嘴角忽地扬起一抹很浅很淡的笑,目光清冽如山泉,直勾勾盯着那人。

就那么不言不语,吓得人立刻收回了目光,不敢再看。

真的是攻击力十足的一个女孩子。

尼楚贺只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

耳边又传来三福晋的话,“七弟那位未过门的福晋,我可是亲眼瞧见过,那可真真是大家闺秀,婉约动人,听闻还是个才女,与七弟郎才女貌,七弟当真是好福气。”

此话一出,尼楚贺瞥见七爷府的纳喇氏面上一瞬煞白,呆呆傻傻的。

到底无趣了些,尼楚贺一边百无聊赖地小口抿着茶水,一边打量着其他人。

亥时,太后身体不济,先走了,让众人好好玩耍。

由太子和太子妃领着在乾清宫里坐着的众人出去赏月亮。

站在月台上,圆盘似的月亮高高悬在头顶,照亮着所有人。

低头吃月饼,抬头赏月亮,当真美妙。

尼楚贺忍不住悄悄打量那些皇子。

有些去了塞外,年长的只有太子、四贝勒和八贝勒在,其他年纪尚小。

统一穿着吉服,添了几分气势,容貌不必说,都是十分出色的。

可见皇家的基因果然是好。

尤其是太子,并无想象中的恶劣,反而像一个翩翩如玉的贵公子。

一不小心看的久了,对上一双熟悉的清冷的双眸,尼楚贺愣了下,然后朝对方眨了下眼,淡然自若地收回目光,专心赏月亮。

胤禛微微一怔,心里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地挠了下,微痒,原本升起的一丝不悦不由得散了,只剩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戌正时分,众人散了,各回各家。

回到自己的院子,尼楚贺累的不行,刚洗漱完,四爷就来了。

尼楚贺规规矩矩请了安。

四爷带着莫名的恼火而来,这会儿瞧见她规矩乖顺的模样反倒不知该怎么生气了。

“方才在宫里一双眼睛四处瞧什么?”说出的话也不带一丝怒火,只剩简单的询问。

尼楚贺呃了声,讪笑,“妾身只是瞧着那么多皇子站在一处,贝勒爷仍旧不减风姿,一时看迷了。”

夸,使劲夸,就不信对方不动容。

果然,胤禛沉着的脸缓了些,眸中隐隐带了些笑意,说出的话却带着训斥,“就你大胆,哪个侧福晋如你这般眼珠子乱瞟,还敢评价几位皇子。”

尼楚贺眨巴眨巴眼,无辜地看着他,“那妾身错了,妾身认错便是,爷不生气了好不好?”

说着还用手指去勾他袖子,那纤纤手指仿佛一只钩子,专门勾他的心,勾的他心痒痒的,哪里还会气?

更何况,本来也没多大气。

才十六岁的小丫头,难免对什么都新奇。

胤禛对自己的侧福晋还是挺宽容的。

这丫头,在外面别瞧着多淡然,过去在他面前也多收敛着,不敢放肆了。

这些日子却动不动撒娇。

第54章 巴克似

有时他忍不住想,她在皇阿玛面前是否也这样?

可转眼又安慰,那不过是梦,瞎计较什么?

可心里仍是不舒坦。

就像一盆水兜头浇下来,所有的心喜都荡然无存。

他忍不住斥责,“不许撒娇!”

尼楚贺懵了下,对上他沉了的脸色,怯怯地收回了手,又变回了规规矩矩的侧福晋。

心里却想,他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火气,怪吓人的。

看着她这样,四爷又不高兴了。

他不禁苦笑,他这是做什么?

他不愿胡思乱想,只把她当做自己的女人便是,可总忍不住想起。

就像着了魔。

尼楚贺不敢再撒娇,就保持规矩乖顺的模样。

她想,要一直这样下去,她迟早憋死。

这时候她又想起了小黑的话,思绪飘远。

离开?真的很吸引人。

但前提是她不用担心家人被牵连。

进了皇子府,不得宠不必担心家族被牵连,可若她远走高飞,对家人势必会是个灭顶的灾难。

今夜四爷去了正院。

夜里,尼楚贺闭着眼,心想,如今的四爷对她充其量是有些喜欢,远远达不到爱的程度。

她计算着要让他爱上自己会有几成把握。

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法子是让那个人爱上自己,然后再狠狠地打击对方。

就像曾经看过的某个仙侠剧还是玄幻剧来着,男主角下凡历劫,女主角为报恩一起下凡帮助男主历劫。

在男主角爱上了女主角后,女主角却和别人私奔了。

嗯,她觉得这个很可以。

虽然她没有私奔的条件,也没有私奔的打算,但是她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要让他爱上自己太难,不过喜欢也无妨,大不了喜欢多一些,天长日久,感情自然会慢慢加深。

等喜欢成习惯,喜欢到离开了她就难受,那就成功了一半。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要先付出足够的耐心,要先喜欢这个男人,至少表面上是。

如何才是喜欢他的样子呢?

表示亲近?撒娇?

白天的一幕骤然浮现在眼前,尼楚贺摇摇头。

经过这些日子的试探和观察,她已经琢磨出来了,四爷不喜欢她主动。

似乎只要她主动些,表现亲近之意,对方总是会露出一副拒之千里的模样,或是像今日一样莫名其妙地生气。

平日里也没见他有任何收敛,怎么就这时候端着了呢?

想想她就气得不行,真的太讨厌了。

既然这个不行,那就走乖顺清冷的路线好了。

他说的话自己都听着,尽量不违背他就是。

除非必要,不能主动表示亲近,否则他会排斥。

啊啊啊,好气。

尼楚贺揪着被子,胡思乱想着。

过了会儿,她有点困了,打了个哈欠,不再多想,闭上眼睛。

一夜安好。

四爷果然说话算话。

尼楚贺还在院子里散心,就有人来禀报,说是她的兄长巴克似来了。

是跟着四爷来的,还在前院。

几个月不见,尼楚贺却感觉有三年没见了似的。

尤其是最近日子不是很顺心,得知哥哥来了,尼楚贺沉闷的心终于有了缓解。

尼楚贺赶紧回去换衣裳,整颗心不复往日淡定,一下一下跳得厉害。

既期盼,又紧张,像有把锤子在敲。

喜鹊和登梅还是第一次见主子如此激动的样子,都抿了嘴笑,同时也对主子的哥哥好奇得不行。

尼楚贺打扮好,坐在明间的椅子上,翘首以盼。

过了两刻钟左右,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在苏培盛的带领下姗姗来迟。

尼楚贺听闻丫鬟的禀报,已经站了起来,迎到门口。

巴克似远远地瞧见妹妹,瞬间红了眼眶,强装的镇定瞬间瓦解,险些喊出声来。

好在他还记着规矩,又维持好自己高大威猛又镇定自若的模样,挺胸抬头,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奴才给侧福晋请安。”苏培盛做了个打千儿的姿势。

巴克似也忙低头打千儿,“巴克似给侧福晋请安。”

尼楚贺很想扶他起来,忍住了,规规矩矩站好,朝苏培盛颔首,矜持地笑,“劳烦苏公公了。”

苏培盛忙道不敢,“瓜尔佳侧福晋折煞奴才了。”

尼楚贺眼神示意喜鹊,喜鹊忙上前,笑脸迎人,十分讨喜,“苏公公,请这边喝茶。”

得嘞。

差事做好了,人家兄妹团聚,他也不好打搅,就跟着喜鹊去了茶房。

到了茶房,喜鹊趁机塞给他一个鼓鼓的荷包,声音甜甜的,“辛苦苏哥哥了,这个给您拿去喝茶。”

苏培盛笑呵呵收了,捏了捏,十分满意,连道客气了。

啧,这位侧福晋果然大方,丫鬟也嘴甜,他乐得奉承着。

他晓得这位巴克似,那是打小儿跟爷在一处的,自己也和巴克似有些情分。

如今巴克似的亲妹子进了贝勒府,再加上和主子爷的这个情分,那可真是亲的不能再亲的了。

这小子还真是走运了。

他还能怎样?捧着呗。

兄妹俩能记着他的好,时不时吹吹枕边风,他也好处多多,他这主子爷身边第一心腹的位置也就更稳了。

何乐而不为。

且说尼楚贺这边,刚和哥哥进了屋,就迫不及待地问,“哥,你还好吗?阿玛怎样了?”

虽然巴克似也是常在国子监读书,不能回去,但和家里的通信还是有的。

巴克似瞧着妹妹这精神劲儿,就乐了。

还好,还好妹妹没受苦。

脸色红润,精神也和从前一样,没瘦了。

虽然他知晓以四贝勒的为人定不会委屈了他妹妹,可还是担心个不行。

巴克似还不知尼楚贺之前小产的事儿,也没人会和他说,只当妹妹真的过得顺心。

如今贝勒爷还让他来见妹妹,那四贝勒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人。

他打小儿就知道,四贝勒是个极好极好的人,虽然瞧着冷了点儿,待身边人却是极好的。

妹妹跟了四爷,总比进宫或进其他府上要强。

“我很好,阿玛也好,只是在信里常问起你。我当初还难过,你若进了宫,怕是一辈子不得见了,就盼着撂牌子。

如今可好了,你进了四爷府上,一家人到底还有机会见面。”

虽然见妹妹的机会很少,但也算是有了消息,心也定了。

第55章 要如何感谢爷?

虽然见妹妹的机会很少,但也算是有了消息,心也定了。

尼楚贺笑,“是啊,等哥哥以后成了亲,还能让嫂子经常来看我,我也不算寂寞了。”

哥哥已经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只不过阿玛和哥哥的意思是先读书,等中了进士,有了一官半职再说。

听她说起这事儿,巴克似脸上露出可疑的红晕,眼神躲闪,“妹妹,你这……混说什么呢?”

忙举过登梅刚刚沏的茶挡在面前,不敢看尼楚贺。

尼楚贺好笑,哥哥这么大人了,还这么害羞。

一般人这时候已经成亲了,哥哥已经算晚了。

“哥,穗儿怎样了?”尼楚贺忽然问。

穗儿是她贴身的丫鬟,自来了这个世界,一直是穗儿伺候她,近十年的感情,她还真有点舍不得。

尤记得当初进四爷府前穗儿哭得稀里哗啦的,也不知现在怎样了。

她还没给穗儿说个合适的亲事呢,不过她来京前已经托了阿玛,想来阿玛会好好安排。

巴克似这才恢复了镇定,“自你进了四贝勒府,穗儿就留在了京里的老宅子,说是离你近些,偶尔你出府了还能远远地瞧上一眼,我和阿玛也就由着她了。

至于她的亲事,阿玛找了几个,不过穗儿的意思是暂时不愿嫁,我和阿玛商量着等过些时候再说。”

尼楚贺了解了。

既然穗儿暂时不愿嫁,就先搁着,左右穗儿也才十五,比她小着一岁,不着急。

如果能取得四爷的同意,能出府的话,她可以偶尔去看一眼。

她还怪想那个爱哭的小丫头呢。

“你在这儿可都还好?”虽然心里面知道妹妹不会受苦,可他还是想问。

担心其他女人欺负了妹妹,尤其是上面还有个嫡福晋,不知是好是坏。

每每想到此,他就难受的不行。

依着阿玛和自己对妹妹的宠爱程度,即便是嫡福晋妹妹也做得,如今却要屈居侧福晋。

谁让妹妹偏偏进了这皇家呢?若是嫁个一般的宗室或富贵之家便是正经的嫡妻。

好在四爷此人不错。

来的时候他有好多话要问,要提点,现在却都说不出口了,平时多稳重的一个人此刻却显得笨嘴拙舌。

尼楚贺心知她的意思,笑着安慰,“哥还不了解我?素日里只有我欺负人的份,谁能欺负得了我?至于福晋,是很好的一个人,只要我守着规矩,福晋是不会为难我的。”

巴克似这才松了口气,他了解妹妹的脾气,小时候跟妹妹一起长大的苏赫嫌弃妹妹弱小,就爱欺负妹妹。

后来被妹妹骑着马拿鞭子狠抽了一顿,再后来见着妹妹就叫姑奶奶,哪还有半分傲气?

不过,这野蛮劲儿可不能用在四贝勒府上,巴克似不放心,又忍不住叮嘱,“你可千万别像以前一样动不动打人,有四爷在,四爷会保护你的,谁欺负你就找四爷去,千万别自己动手。”

尼楚贺:“……”

她有那样野蛮吗?

再说了,她哥这蜜汁自信是哪儿来的?

还让她找四爷,这满后院哪个出了事能动不动找四爷的?

可她也不好说四爷不好,只能乖乖点头,“哥,我知道,我一定安安分分的,绝不主动惹事。”

巴克似欣慰地点点头,又道:“四爷是个极好的,有他在,总会护着你几分,总之你万事多忍让,别给四爷惹麻烦,知道吗?”

尼楚贺除了点头还是点头,同时也瞧出来了,自家哥哥对四贝勒还真是信任至极。

四爷是给她哥哥灌了什么迷魂汤?

尼楚贺心里那个气,表面却是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巴克似越看越满意,妹妹进了四爷府当真懂事许多了,又忍不住心疼,怕是这贝勒府里的规矩太大,委屈了妹妹了。

可这皇家哪个府里不是如此?便也只得把心疼压在心里。

巴克似只呆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走了,毕竟是外男,不便久留。

尼楚贺让巴克似给穗儿带句话,就说有时间出去看她,让她乖乖待着,不要到处跑。

京城脚下,权贵到处都是,万一出了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又把自己头上的一支红珊瑚簪子取下,让巴克似带给穗儿。

万分不舍地送走了哥哥,尼楚贺若有所失。

下次见面也不知是何时了。

她想到了她的阿玛,还有那个并不甚亲近的继母。

尼楚贺来到这个世界时,原主才八岁。

自原主出生后生母就离了世,三岁时阿玛娶了填房,好在继母是个性子和软的,不曾亏待了他们兄妹。

规矩上没错了半分,阿玛宠着她,哥哥让着她,一家子过的还算和美。

尼楚贺来了后也能自得其乐,占了原主的身子,享受原主应有的幸福生活的同时,尼楚贺有责任保护这个家不受伤害。

原主的亲人就是她的亲人,同样这也算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唯一寄托。

巧的是她前世姓关,祖上也是满人。

晚膳时,四爷来了。

尼楚贺浅笑吟吟,与平时并无两样,上前行礼,“给贝勒爷请安。”

声音却比平时更甜腻了几分。

今日能见着哥哥全仰赖四爷,一码归一码,尼楚贺是该感激。

四爷扶她起来,在一边坐下,打量她脸上的笑容,神色暖了几分,“很开心?”

尼楚贺不否认,笑容加深,“多谢爷让哥哥来看我。”

胤禛对她的感谢显然很是受用,端起茶来抿了一口,也不问他们说了什么。

过了会儿,道:“巴克似身份特殊,不方便进府,往后也许没什么机会再来了,此次让你们见一面,也算是让你们兄妹安心。”

尼楚贺自是明白,端着规规矩矩,乖乖巧巧的模样,“妾身已经很满足了,只要知晓彼此安好,便足矣。”

胤禛听了她的话,还算满意,见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十分规矩的样子,不觉皱了皱眉。

尼楚贺不明白他又怎么了,茫然地看着他。

胤禛默了片刻,松开了紧皱的眉,道:“过来。”

尼楚贺就起身走到他面前。

胤禛牵过她的手,将她按坐在自己腿上,像摸宠物似地抚摸她的脊背,呼吸离得她很近,“你要如何感谢爷?”

第56章 余格格

尼楚贺瞬间明白了,忍不住在心里呸了声。

没想到四爷是这样的四爷。

虽如此想,却也不敢惹他不开心,有意顺着他,乖乖巧巧地问,“那爷想要如何?”

谁知他却不说话了,就这样一动不动,只低头嗅着她发间的气息。

一时尴尬。

尼楚贺摸不准他的心思了。

直到膳食摆了上来。

胤禛这才松开她,若无其事般,安安静静用膳。

……

这半个月来,四爷除了去正院便是来她这儿,再未去过别处。

满后院就这么几个女人,李氏被禁足,宋氏小产,又得了四爷厌弃,云氏有孕,还有个武氏早年便失宠了。

这么下来,四爷来她这儿也无可厚非。

可一连半个月如此,就有点不妥了。

中秋宴过后第三日,宫里的德妃便送了一个宫女过来,姓余,名小荷,明说了伺候四爷的。

既是德妃送的,福晋也只好收了。

接下来,福晋因为余小荷的住处很是废了番心思。

宋氏刚小产,心情抑郁,自是不能放到她眼跟前。

武氏遭四爷厌弃,福晋也不想放到那儿惹得四爷生气。

云氏有着身孕。

福晋就把人安排在李氏后边的一个小院子。

这位置就妙了,四爷去余氏那儿的时候,必会经过前面的那位。

禁足中的某位怕是要气疯了。

这福晋也是个闷声折腾人的,尼楚贺忍不住笑了出来。

原来这福晋也不是个没脾气的,否则东边那么大片地方,就住了云氏一个,为何福晋不把人安排到那儿,偏偏安排到李氏的后边儿?

这不就是故意针对李氏吗?

新来的宫女明媚鲜妍,又是德妃宫里的,四爷多少会宠着点儿。

即便日后李氏复宠,这余氏也多少能分走些宠爱。

至于为何不把人分到尼楚贺的院子里,就不得而知了。

尼楚贺没心思瞎猜,左右余氏的到来对她没有坏处。

这个余氏如果真能气到李氏,她也乐见其成。

这些日子四爷几乎都歇在她这儿,虽然极少做什么,但也容易为她招惹事端。

首先福晋那儿态度不明,尼楚贺不愿过早惹得福晋忌惮打压。

其次宫里的德妃怕是会对她不满。

正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后院女人越多越热闹,事儿也就越多。

她就喜欢热闹,不必做什么,就有好戏等着她看。

如果火不小心烧到自己这儿,也不至于寂寞,趁机练练手。

宅斗的事儿她不精通,但不影响多看多练,不至于脑子生锈,一不小心被人害了去。

更何况,后院越乱,前面那位就越不舒坦。

尼楚贺不能明着把他怎样,偶尔加把火,看他不舒坦还是开心的。

是,四爷对她是很好,她这样想有些没良心了。

可那又如何?这些好不足以让她忘了自己所失去的。

她从来都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

焉知四爷对她好不是因为愧疚?

她可以回报给他同等的温柔,但在这过程中给他不舒坦也要有。

有时候,温柔也是会带刺的。

当天晚上,四爷果然就去了余氏那儿。

从此,余氏就是府里面正经的格格了。

第二天,尼楚贺在福晋那儿见到了余氏。

余氏面庞白净,五官娟秀,颇懂事的样子,眉眼间带着春意。

宋氏脸色依旧苍白,此时更白了。

武氏眉开眼笑,用帕子掩着唇,“这新来的妹妹好生俊俏,规矩也好,不愧是娘娘宫里出来的。”

余氏羞涩地垂眸。

福晋咳了声,露出温和的笑容,“从今往后就是姊妹了,多的不必我说,伺候好贝勒爷,为贝勒爷绵延子嗣是大事,切不可惹事生事。”

尼楚贺领着三个格格和一个侍妾恭敬屈膝,“妾身/奴才明白了。”

离开了正院,尼楚贺在前,后面三个格格各回各院,云氏最后。

余氏落后武格格两步往回走。

忽然前面的武格格停下来,转身看向她,亲昵地握住她的手,笑容温和,“余妹妹,有时间记得去我那儿坐坐,我们姊妹说说话。”

余氏不动声色抽回自己的手,退后一步,低着脑袋,模样谦和柔顺,声若莺啼,“是,武姐姐,以后还请武姐姐多多关照。”

武格格抿嘴一笑,“一起走吧。”

余氏应了声是,就落后两步跟在她身后,沉默寡言。

武格格边走边问,“余妹妹怎地不说话?余妹妹能被娘娘送来府里,想来是极得娘娘看重的吧?”

余氏神色谦卑,语气柔顺,“娘娘待我们都极好,能被娘娘送到主子爷身边,是我的福气。”

“那你在宫里就见过主子爷吧,那你还真是幸运,比你的那些姐妹们幸运。

主子爷面上严肃,却是极好的一个人,想来你昨夜就有体会。”

余氏面泛红晕,羞怯垂眸,“主子爷自是极好的。”

武氏捏在手里的帕子微微变了形,面上却仍是温和的笑容,不动声色地问,“你可知你前面住的那位?那是主子爷过去最宠爱的女人,府里的大格格和二阿哥皆是她所出。

只不过前些日子她犯了错,被禁了足,是以你今日没见着她。”

她边说边回头打量身后的人,见她小脸儿怔忪,笑容不由得加深,继续往前走,“可是毕竟得宠,又有孩子傍身,早晚也是要被放出来的。

你刚来,有些事不清楚,那位脾气不怎么好,惯爱欺负新来的人,你日后可要当心,见了她就躲着点儿。”

上完眼药,她见余氏小脸儿已有些苍白,眸中闪过笑意,拉过她的手,安慰,“别担心,那人暂时出不来,只要你得了主子爷的欢心,想来即便她出来了也不敢为难于你。

毕竟你是娘娘身边的人,主子爷定会好好待你。”

余氏面上恢复了血色,露出感激的笑容,“多谢武姐姐。”

武氏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余氏小步跟在后面。

待回了自己的小院,疲惫地靠在榻上,余氏白净的面庞已有了些愁绪。

丫鬟果儿奉上一盏茶,边给她捏着小腿,边安慰,“主子可是担心那李格格?您就放心吧,那位已经禁了足,短时间出不来,只要主子爷喜欢您,您有了孩子就不必怕她了。”

第57章 乖巧得过分

“我并非担心李氏。”余氏幽幽一叹,“那武氏面上关心我,提点我,实则是何心思,我能看不懂?

我在娘娘身边伺候了那么久,主子爷身边的事多少了解一些,那李氏有子女傍身,自然不好对付,可这武氏也不是个简单的。

她满口挑拨,又露出关心之态,不过是让我忌惮李氏,感激她罢了。

据说这武氏一直不得宠,是被李氏压着,如今她是何心思,一眼便知。可我也并非好糊弄的,我初来乍到,多一个明面上的朋友没什么坏处,不便得罪她。”

她忽然想起一事,问果儿,“听闻那瓜尔佳侧福晋今年刚进府,颇得宠爱,这侧福晋是个什么性子,你可否提点我一下?”

果儿是府里的家生子,只不过年纪小,又常在外院伺候,对主子们身边的事了解得不多。

“侧福晋的确得宠,不过比起当初的李格格,略逊一筹,其他的奴才不知。

不过,您放心,侧福晋至今无子,您只要怀上小阿哥,就不必担心了。”

果儿生怕这位主子要对付侧福晋,她可不能由着主子胡来。

余氏明白她的心思,微微一笑,“你放心,我没那么蠢,我虽然是娘娘宫里出来的,可进了这府,能依靠的只有主子爷和将来的孩子。

我不犯人,但也不能让人欺负到头上来,我不求别的,只求明哲保身。”

果儿不由松了口气,主子能这样想就好。

余氏身边有两个贴身丫鬟,一个是果儿,另一个是春雨。

果儿年纪小,心思简单,能伺候好主子就是她一辈子的福分,当然,能混上主子的亲信最好。

所以她对余氏是十分尽心的。

趁着这会儿春雨去取早膳,果儿十分体贴地给余氏捏着肩,说着笑话。

果然惹得余氏笑容满面。

做惯了奴才,一下子成了被人伺候的人,余氏自是高兴。

不过,格格的身份可不是她所满意的,只要有宠,就有上升的空间,慢慢来。

接下来四爷一连三日都歇在余氏屋里,各处的奴才都巴结着。

余氏的到来暂时打破了尼楚贺近来独宠的势态。

不过很多人都处于观望状态,毕竟余氏刚进府,一时的得宠不算什么。

见惯了昙花一现的宠爱,聪明人不会把这短暂的流星放在眼里。

比如膳房、针线房等处,只要不错了规矩,不得罪人便是。

新人总是新鲜的,能不能长久还两说。

不知道别人急不急,反正尼楚贺不急。

刚进府时她有点冒进了些,如今已经明白四爷的心结,她自然不会再急躁。

有些东西是要慢慢来的,只要四爷没忘了她,她就还有机会。

只要四爷能一直记着她,即便还会去别处,也能常来她这儿,就是机会。

果然,第四晚,四爷没再去找余氏,而是来了尼楚贺这儿。

尼楚贺不失规矩,带着温柔浅笑迎上去,“给爷请安。”

三日没见她,小姑娘还是同以前一样,笑容柔软的能抚平心里的一切烦躁。

来之前他是存了歉疚的,先前一直在她这儿,突然间就冷了她三日,也不知她会不会不高兴。

担心她难过,就来了。

现在看到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四爷就放心了。

转眼又想,许是那些话起了作用,小姑娘放下了。

难得她能这样不闹腾,平平静静地接受,胤禛对她愧疚之外又多了些他不知道的怜爱。

念在她懂事的份上,今后多陪陪她好了。

避子药依旧让她喝着,是以给她补身子的药膳的方式送来的,命熬了最温和的药,担心伤了身体。

可再温和又怎能一点不伤身体?

每次小姑娘都乖乖地喝了,胤禛自知有些对不住她,就愿意多宠着她些。

“这几日可还好?爷不在有没有好好写字?”胤禛把她搂在怀里,轻声问她。

不知怎的,这些日子她不下棋了,胤禛遗憾之余仿佛有所明了,也没多问。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练练字也是好的,下棋无所谓。

尼楚贺点头做乖巧状,“每天都练了。”

她又提出一个请求,“爷,能不能把您的字帖给妾身?妾身多练练,或许就能练成跟您一样的字了。”

胤禛沉吟一瞬,答应了。

他不认为对方能练成自己那样的,毕竟他的字不适合女子练。

可她提了,胤禛也不会拒绝,就当给她打发时间了。

尼楚贺就露出开心的笑容,却没有过激的举动。

换成之前她会开心地抱住他,或许还会大胆地在他脸上亲一口,可现在不会了。

胤禛突然觉得她乖巧得过分了,皱了皱眉。

以前她主动亲近的样子他觉得不舒服。

现在她不那样了,他又觉得心理空落落的。

原来,他喜欢看她开心地无所顾忌的样子。

没有哪个女人敢那样不懂规矩地扑向他,她敢。

没有哪个女人会在晚上毫无顾忌地抱他,她会。

不,李氏会,李氏也曾主动,那时候他没什么不高兴的。

胤禛推开她,脸上的温柔消失了,距离就又来了。

尼楚贺习惯了他的阴晴不定,心里虽然火大,面上却没什么表现。

胤禛在正院用的膳,此刻已经到了休息的时辰。

尼楚贺淡定地叫了丫鬟进来。

……

次日早上,尼楚贺喝了药,蹙着眉,问小黑,“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不用喝这药就能避孕的?”

小黑耷拉着耳朵,闷闷不乐,丢下一句,“我哪儿知道?”

尼楚贺不理会莫名其妙生闷气的小黑,兀自烦恼。

天天喝这药,苦不说,还伤身体,万一时间久了彻底失去了怀孕的能力,那她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可上哪儿找两全的法子?

想到这儿,尼楚贺不由得在心里狠狠地骂那个大猪蹄子。

不要她有孩子还天天睡得起劲,他倒是满足了,自己悲催了。

可要真设法避宠,那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别说什么避宠就能过自己的舒心自在日子,纯粹是安慰自己的假话。

都失宠了,谁还会把你放在眼里?那才是沦为笑柄,任人欺凌。

她既然来了这儿,就没想过闭上门委委屈屈过自己失宠小妾的生活。

她要比所有人都过得好,包括四爷。

第58章 叫她额娘

想到她这些日子的憋屈,尼楚贺气得恨不得摔了药碗。

哼,凭什么要她喝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仰头一口气喝了药,把空碗给了登梅,就趴在美人榻上闭上了眼睛。

登梅瞧着这空了的药碗,蹙眉不解。

主子的身子分明好了,活蹦乱跳的,主子爷怎地还让人天天送这药膳过来?

转眼想到这些日子主子爷对主子的宠爱,登梅又释然了,反而生出些许欣喜。

主子爷当真在意主子吧,这才对主子的身子如此紧张。

或许很快主子便会有小主子了。

登梅转身出去了。

这些日子即便四爷不留宿,也会有人送来药膳,不过与掺了避子药的药膳不同,是真的调养身子的。

其实她的身子压根不需要调理,没有任何问题,只不过是四爷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那药对她无任何益处,也无坏处。

两个丫鬟不知其中奥秘,尼楚贺这个天天喝药的人却能尝出味道的不同。

午后,尼楚贺抱着小黑去花园散心。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浑身都变得懒洋洋,偶尔有秋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小黑喵喵地叫着,睁着琥珀色的眼睛四处张望,精神头儿十足,可比那几日无精打采的模样顺眼多了。

“宋氏这几日如何了?”她问身后的喜鹊。

喜鹊轻声回,“听说宋格格一直待在屋子里,还吃着药呢,身子没问题,只是精神不大好。”

“贝勒爷去看过吗?”

“去过两回,不过没待多久就走了。”

尼楚贺颔首,看来四爷对宋氏还是有些情分的。

即便生宋氏的气也还是去看她了。

小黑悄悄问尼楚贺,语气不满,“你关心她做什么?”

尼楚贺捏了捏它的耳朵,小黑立刻眼神躲闪,脑袋往她怀里又缩了缩,不吭声了。

哼,还知道心虚。

若不是小黑,尼楚贺也不必心怀愧疚,宋氏的胎因别人没了便罢,她自然不会理会。

可到底是因了她,尼楚贺总有些不舒服。

尼楚贺在湖边坐了会儿,等到风渐凉了,便起身往回走。

走了会儿,忽然瞧见一堆嬷嬷丫鬟迎面匆匆跑来,前面一个粉粉嫩嫩的小人儿歪歪扭扭地跑着。

“大格格,大格格,您慢点儿,小心摔着。”嬷嬷在小人儿后面一叠声喊着,满面慌张。

见了尼楚贺,嬷嬷和那几个丫鬟脸色一变,丫鬟们慌忙行礼,“奴才给侧福晋请安。”

那位嬷嬷一把抱了大格格,略一弯身,“大格格给侧福晋请安,奴才给侧福晋请安。”

尼楚贺道了声“免礼”,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大格格粉嫩懵懂的小脸上。

穿着粉嫩的小旗服,梳着两个小揪揪,眼睛瞪得圆圆,直勾勾盯着她,朝他伸出小手,奶声奶气地喊,“额娘,额娘……”

尼楚贺愣住了。

嬷嬷慌了神,忙赔礼,“侧福晋恕罪,大格格胡言乱语,您别放在心上。”

尼楚贺笑了笑,“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她把小黑递给喜鹊,朝大格格伸出手。

大格格眼睛一亮,立刻扭着身子要往她怀里去,嘴里依旧奶声奶气地喊着,“额娘,额娘……”

嬷嬷犹豫片刻,到底不敢违逆了尼楚贺,上前一步,把孩子递给她。

尼楚贺姿势不太熟练地抱着大格格,大格格小手搂着她的脖子,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咯咯地笑着。

好可爱的孩子。

尼楚贺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粉嫩的小不点儿。

她对小孩子一向没有抵抗力,尤其是这么漂亮,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娃娃,那水汪汪的眼睛简直要把她萌化了。

她忍不住在她软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大格格笑的更欢了,直往她怀里扑,也学着在她脸上亲着,沾了她一脸口水。

嬷嬷满脸慌乱又尴尬地站在那儿,半伸着手,想把孩子抱过去又不敢。

忽然,耳边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咦?胤祥见过小四嫂。”

胤祥?

十三阿哥?

尼楚贺愣了愣,往嬷嬷后面望去。

只见十三阿哥穿着一件宝蓝色的袍子站在那儿,他旁边还有一个小太监。

尼楚贺回过神,把大格格送回到嬷嬷怀里。

嬷嬷忙把大格格抱好了,向十三阿哥请安。

只是大格格忽然瘪了小嘴,扭着身子要尼楚贺抱,眼看就要哭出来。

尼楚贺无动于衷,向十三阿哥屈膝,“给十三爷请安。”

十三阿哥咧嘴一笑,“胤祥来找大格格,没想到小四嫂也在,胤祥打扰了。”

尼楚贺道了声无妨,心道今天的十三阿哥要比上次见时规矩了许多。

上次还是个小孩子,和十四阿哥闹着,满是孩子气。

十三阿哥既然在,她也不方便再留下,正要告辞。

谁知对面的人看了看闹着要哭的大格格,又看了看神色平静的尼楚贺,很惊讶的样子,“没想到大格格这样喜欢小四嫂,小四嫂看起来也很喜欢小孩子。”

尼楚贺淡笑,“小孩子认错人了。”

她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令十三阿哥骤然心生疑惑。

“妾身告辞了。”尼楚贺屈膝告退,带着喜鹊他们离开,无视大格格一声又一声额娘的叫唤。

走远了,喜鹊不解,“主子,奴才瞧您很喜欢大格格,怎么……”

尼楚贺睃了她一眼,“你傻啊,那是李氏的孩子,又不是我的孩子,我喜欢别人就会信吗?

不是我的孩子,我若是表现出喜欢的样子,还不让人以为我别有用心?我才不自找麻烦。”

十三阿哥有口无心,若是那话落到他人耳中,尤其是四爷耳中,还不知会传出什么样的话来。

喜鹊哦了声,似懂非懂,过了会儿,喃喃,“也是,到底不是您的孩子,若是您有个自个儿的孩子就好了,肯定比大格格还要讨人喜欢。”

似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喜鹊忙捂住嘴,瞪圆了眼睛,脸色发白,“主子,奴才错了,您别生气。”

尼楚贺摇头,神色淡淡,“无妨。”

若是她那个孩子还在,也不知是男是女?生下来是何模样?

她也想有个似大格格般可爱的孩子,一声又一声地唤自己额娘。

可也只能想想了。

第59章 抚养大格格

喜鹊愤愤,“十三爷真是的,怎能说那样的话?您怎么可能喜欢李格格的孩子?”

尼楚贺沉默。

……

尼楚贺走后,十三阿哥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这才收回了思绪。

拿着拨浪鼓逗弄了会儿大格格,好不容易把大格格哄得破涕为笑,便让嬷嬷把大格格送回四嫂那儿。

十三阿哥转头去了前院书房。

四爷今天是带着十三阿哥一起来的,说是指点他功课。

十三阿哥自是欢喜,来了后先去四嫂那儿看望了侄儿弘晖和弘昐,又跟去花园找大格格,没想到碰到了四哥的侧福晋。

十三阿哥对这位小四嫂印象深刻,因为她很漂亮,也很温柔。

“四哥。”

十三阿哥先喊了声,进了书房,笑嘻嘻地上前,“我刚遇到小四嫂了。”

四爷正在写字,闻言握着笔的手一顿,然后把毛笔搁在笔架上,抬眼看他,眉眼淡淡。

“怎么了?”

十三阿哥就说起了刚才的事,“……我正去找大格格,没想到就看到小四嫂抱着大格格,看起来小四嫂挺喜欢大格格。

也是,大格格那样可爱,难怪小四嫂喜欢,我也喜欢。大格格还喊小四嫂额娘呢。”

听到这儿,四爷目光忽地一闪,嘴唇抿得紧紧的。

十三阿哥依旧自顾自说着,皱着眉,颇为不解,“可是小四嫂看到我后就把大格格送回到奶娘怀里,大格格喊额娘,小四嫂也不理。

明明很喜欢大格格,为什么如此呢?这位小四嫂好生奇怪。”

他皱着眉,使劲琢磨,也琢磨不出来,干脆摇摇头不想了。

胤禛却陷入了沉思。

“四哥,你怎么了?”看自家四哥仿佛在想什么,十三阿哥好奇地伸手过去在他面前晃了晃。

胤禛回过神,神情恢复了温和,“这几天你就别回宫里了,留在这儿多陪陪弘晖和大格格。”

“啊?”十三阿哥瞪大了眼,“这怎么行?我还要去上书房读书,不去的话师傅要生气的。”

胤禛摇头,“这件事四哥处理,你也知道,李氏被禁了足,大格格一直闹,有你在,你四嫂也能轻松点。

至于功课,在这儿做也无妨。”

十三阿哥哦了声,“那好吧,不过李格格犯了什么错?为何四哥要如此对她?大格格见不到亲额娘,好可怜。”

胤禛垂眸,神色冷了冷,“宋氏的孩子没了,是李氏推的。”

这件事他没让人告诉宫里,只说宋氏胎气不稳,意外小产。

十三阿哥惊得张大了嘴,好一会儿才道:“怎么会?”

他没见过几次李氏,只知道四哥很喜欢,这个四哥喜欢的李氏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难怪四哥不高兴,发生了这样的事,怎会好受?

女人真是可怕,他以后一定要娶个温柔贤惠的福晋,像四嫂一样。

也要有一个温柔漂亮的侧福晋,像小四嫂一样。

李氏那样的,哼,狐狸精一个,还是算了吧。

十三阿哥看自家四哥的表情,识趣地不再说李氏了,又说起了尼楚贺,“我瞧着小四嫂很好,人好看,又温柔。

她也喜欢大格格,如果大格格多去小四嫂那儿,一定会很高兴的。”

四哥不开心,多去小四嫂那儿,应该会心情好一点吧。

他瞧见小四嫂就开心,四哥一定也一样。

胤禛眉头一动,久久不语。

十三阿哥神色忽地黯然,愁眉苦脸,“我也好久没见到额娘了,也不知额娘怎么样了?四哥,你帮我问问好不好?我想知道额娘好不好。”

胤禛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嘴角几不可见地扬了扬,“别担心,你额娘没事。”

他没说的是章佳氏昨天就病了,已经召了太医过去。

担心小十三冲动之下跑过去,错了规矩,惹得额娘不高兴,他就设法把小十三带到自己府上。

等过几日章佳氏病好了,再送他回宫。

十三阿哥立刻高兴了起来。

过了会儿,他又巴巴地说着,“也不知皇阿玛何时回来,我还从未去过草原,四哥,明年我是不是就能跟着皇阿玛去塞外了?”

十三兴冲冲地说着,脸上放着光,很期待的样子。

胤禛淡淡嗯了声。

十三阿哥就更高兴了。

四哥真好,所有哥哥里面就四哥对他最好了。

……

晚上,胤禛在前院用了膳,再次来到尼楚贺的院子。

尼楚贺刚洗了头,披散着头发,小脸儿素净,带着笑,屈膝行礼,“妾身给贝勒爷请安。”

胤禛看着心情果然放松了些。

他牵着她的手进了里面,坐在软榻上,抚着她一头柔顺乌黑的长发,在她耳边道:“尼楚贺,爷把大格格送来你这儿如何?”

尼楚贺呆住了。

大格格?

“爷怎么忽然有这种想法?”尼楚贺侧头问他,眼神迷茫。

胤禛嗅着她头发的香气,垂着眸,语气有些随意,“弘晖和弘昐都在福晋那儿,大格格再留在正院儿,福晋照顾不来。

爷听胤祥说你今日遇着大格格了,大格格很喜欢你,你也喜欢大格格,所以想着暂时让你养着大格格。”

他握住女人的手,声音放柔了些,“这也是爷对你的补偿,你将大格格当做你的女儿便是。”

尼楚贺震惊。

她万没料到四爷会这样做。

虽然她很喜欢大格格,可从未想过养别人的孩子,尤其还是李氏的孩子。

她断然摇头,“贝勒爷,还请您收回成命。”

胤禛愕然,忽然皱眉,“为何?”

听得出他语气微冷,似乎不悦。

尼楚贺深吸了口气,缓缓解释,“妾身知道贝勒爷是为了妾身着想。”

呸,什么为了她?

不让她生孩子,还要她养别人的孩子,真以为她是圣母了?

嘴里却继续柔情款款地解释,“妾身很喜欢大格格,可一来,她是李氏所生,您也知道,妾身不喜欢李氏。

若妾身当真抚养了大格格,如今大格格年纪尚小,不懂事,待将来大了,她要如何面对她的生身额娘?这不是让大格格为难吗?”

胤禛没料到她会直言不喜李氏,不由愕了一愕。

但不得不说,她所言有些道理。

他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落得两头为难。

第60章 又遇十三阿哥

“若爷没记错的话,你和李氏并无多大仇怨,为何便不能为了爷和大格格放下这份芥蒂?”

胤禛搂住她,循循善诱,“尼楚贺,爷答应会宠爱你多过李氏,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吗?别让爷为难,嗯?”

去你个大度!

凭什么要她大度?

究竟是谁为难谁?

尼楚贺心里愤愤,面上却平静,小手拉着他的袖子,仰着头看他,可怜巴巴,“爷,不是妾身不愿大度,而是夺女之恨谁能受得了?若妾身当真养了大格格,妾身与李氏的仇怨便当真无法化解了。”

见他神色骤然松动了些,尼楚贺再接再厉,“二来,妾身是可以将大格格当做亲生的抚养,可将来她就不会怨妾身吗?

她一定会以为是妾身把她从李氏身边抢走,从而对妾身怀恨在心。妾身不愿养她一场却养出一场仇怨。”

听了她的一番解释,胤禛彻底沉默了,脸色有些不好看。

尼楚贺知道自己这样拒绝到底拂了他的面子,为了不得罪他,只好放下身段继续卖可怜,“爷,您就当可怜可怜妾身,妾身哪里养过孩子?如何才能让她明白妾身是真心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毕竟养恩不如生恩。”

胤禛忽然怔住了。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表情逐渐软化,松了口,“罢了,爷依你便是。”

尼楚贺笑逐颜开,“多谢爷疼惜妾身。”

这下子胤禛哪里还气得起来?反而被她哄得心里熨帖极了。

过得片刻,他又说了,“尼楚贺,若你想要个孩子,爷会让你养一个,现在你不愿,爷不逼你,等你以后想要了,告诉爷,爷说话算话。”

尼楚贺默然片刻,笑着点头,“多谢爷。”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如今她可没心思养别人的孩子。

胤禛微微沉吟,“大格格既喜欢你,爷便让奴才们常带她过来看你,你若有空闲,费心教导她一番也好。

李氏那样……终究教不好孩子。”

尼楚贺不懂他为何执意要自己教导大格格,按说福晋是最好的选择。

世家大族出身,能做嫡福晋,教养自也是一等一的,岂不比她这什么也不懂的强?

不过既然不必自己养着,也就不在乎带一带大格格了。

若是嫡女,她是没资格带的,大格格虽是长女,却是妾室格格所出,尼楚贺带一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况且只是个格格,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那好吧。”她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胤禛见她这副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她这是把爷的女儿当做麻烦了吗?

他还第一次见有人不愿给他养孩子的。

方才那一番话是不错,恐怕最大的理由是她不愿养。

胤禛忽地眸光一沉,他多少也能理解她的心思。

触景伤情罢了。

自己欠她的,依着她又何妨?

想到小十三的话,胤禛端详着她平静的脸庞,慢悠悠地说,“还有,喜欢大格格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必藏着掖着,没人会说你什么。”

尼楚贺愣了一下,骤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没说什么,轻轻地嗯了声。

……

次日一早,尼楚贺又在花园里散步,顺便遛猫。

说是遛猫,小黑却也不曾下地,只窝在尼楚贺的怀里,懒懒地不想动弹。

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懒猫。

过了一会儿,她又遇到了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是追着一只小哈巴狗来的,一声又一声地唤着雪团,声音断断续续传入尼楚贺耳中。

尼楚贺望去,就瞧见十三阿哥站在假山上,四处搜寻。

一眼瞧见尼楚贺,十三阿哥利索地从假山上一跃而下,“小四嫂,您又来逛花园了?”

尼楚贺没料到会这么巧,又碰到了他,抱着猫屈膝行礼,“给十三阿哥请安。”

奇怪,这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宫里吗?怎么会在这儿?

似是知道她的疑惑,十三阿哥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笑着,主动解释,“四哥让我在府里做功课,顺便陪陪大格格。

这会儿没事我就带着雪团来园子里走走,一不小心把雪团跟丢了。哦,对了,你不认识雪团,雪团是四哥养的小哈巴狗,挺可爱的。”

原来如此。

此处是后宅,尼楚贺到底不适合与十三阿哥多聊,就打算回去了。

谁知十三阿哥眼神一亮,直盯着她怀里的猫,喜出望外,“这只猫好可爱,这是小四嫂养的猫吗?”

尼楚贺无语。

她以为就她自己兴趣独特,没想到十三阿哥也会喜欢一只黑不溜秋的猫。

被点到名,小黑懒懒抬眸瞅了他一眼,又迅速将脑袋埋在尼楚贺的怀里,闭上眼睛,甩着尾巴,不理他。

尼楚贺颔首,“它叫小黑。”

十三阿哥眼睛亮亮的,盯着小黑,眼馋心也馋,“我可以抱抱它吗?”

尼楚贺微微犹豫,还是答应了。

十三阿哥喜不自禁,上前抱过小黑。

小黑不满地抬头瞥了他一眼,很想拒绝,看了眼尼楚贺,还是收回了默默伸出的爪子。

“汪——”突然,一阵狗吠声自不远处响起。

原本安安静静的小黑浑身的毛陡然炸了起来,眼睛瞪得滚圆,喵地大叫一声,后腿一蹬,迅速挣开十三阿哥的怀抱,嗖地窜去了尼楚贺的怀里,前爪紧紧地扒着她的衣服,瑟瑟发抖。

浑身白毛的小哈巴狗摇晃着尾巴悠悠然地跑过来,停在十三阿哥脚下,冲着尼楚贺怀里的小黑吠个不停。

那模样,仿佛见到了肉骨头般,十分热情,尾巴摇的可欢实了。

十三阿哥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又有些遗憾地瞅了眼小黑,低头训斥,“雪团!安静!”

雪团又叫了声,这才蹲下身子,仰着脑袋冲十三阿哥呜呜了两声,变得乖巧听话了许多。

“时候不早了,妾身回去了。”尼楚贺趁机告辞。

十三阿哥点了点头,眼巴巴瞅着小黑在尼楚贺的怀抱里渐渐远去。

过了会儿,他忍不住低头训斥雪团,“你怎么这么凶?那是猫,可不是肉骨头,叫那么欢实做什么?小心一会儿不给你骨头吃。”

雪团围着他脚边转了一圈儿,嗅了嗅,又在他脚边蹲下,仰着脑袋一边呜呜地叫,一边甩着尾巴,仿佛在讨好。

第61章 大格格炜彤

十三阿哥弯腰把雪团抱起来,一指头戳它脑门,“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再敢乱跑,揪你耳朵。以后也不许再冲猫猫乱吠了,知道吗?那不能吃的。”

“汪汪……”雪团又叫了两声。

尼楚贺走时,隐约听到十三阿哥的话,不禁笑了。

这个十三阿哥,身在皇家,却是如此孩子气的一个人,挺招人喜欢的一个孩子。

能让他在后宅随意走动,看来四爷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真的很好。

小黑还真是被吓坏了,直到回了房间,仍旧僵硬着四肢紧紧地抓着尼楚贺的衣服。

尼楚贺第一次见它如此胆小怯懦的模样,暗暗好笑。

“好了好了,你好歹也是只猫灵,竟然也会害怕一只普通的狗。”

小黑有点恼羞成怒,“我也不想的,是本能,本能,你以后别让它出现在你面前,我不想看到它。”

尼楚贺笑着说好。

用完早膳,瑞雪来禀,说是武格格求见。

尼楚贺让她进来,自己坐在次间的软榻上撸猫。

武格格进来后,恭恭敬敬请了安,“给瓜尔佳侧福晋请安。”

“坐。”尼楚贺示意,又吩咐喜鹊,“给武格格上些点心。”

喜鹊应了声,退下。

武格格道了谢,端端正正地坐在绣墩上,面露关切,“侧福晋瞧着精神好了许多。”

因为生病的原因,尼楚贺有一阵子没单独见客,武格格隐约知道些事,没敢来打扰。

此刻见尼楚贺面色如常,精神很好,遂放了心。

转眼又想,这病了一场,得主子爷大半个月专宠,精神能不好吗?

这不得不让人嫉妒眼红了。

没瞧着那宋氏也病了,也没见主子爷多关心,一心就放在侧福晋身上了。

即便新来了个余氏,也没能影响了侧福晋的宠爱。

武格格稳了稳心神,尽量表现得谦卑和顺,“前些日子侧福晋身子有恙,奴才不敢打扰,故而未曾探望,还请侧福晋见谅。”

尼楚贺无所谓道,“无妨,你有心了。”

武氏固然有些小心思,可至今不曾做对她不利之事,尼楚贺也就随她了。

她也听说了,武格格最近跟余氏走得近。

余氏为人如何,她尚不清楚,由武氏去摸摸底也好。

若是个愚蠢的,就不必她费心思,若是个扮猪吃虎的,她就要认真对待了。

好在那余氏至今安分守己,也没有任何站队的意思。

要不就是真安分守己,要不就是个聪明隐忍的。

武氏没坐多久就走了。

期间寥寥几句话,却提到了李氏之前那个丫鬟青梅。

意思无外乎就是把人放到福晋那儿不太安全,弄到自己身边还能有些用处。

武氏的人和青梅接触过,她担心很正常。

尼楚贺只道:“福晋宽厚,人在那儿很安全,福晋也能照应些,将来李氏出来也够不着。

想来青梅很满意,多此一举反倒不妥。你若担心,就忘了这个人,别再去管,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若执意把人弄出来,反倒容易结仇,很可能被人反咬一口。

更何况,人已经被福晋留下,她总不能说喜欢这个丫头,想弄到身边吧?

谁会信她?

反倒惹人怀疑。

武氏听了,讪讪地应了,就没再多言。

尼楚贺也不知武氏能否接受自己的话。

不过,若她还和青梅有牵扯,那自己就管不着了,也懒得管。

人最重要是识时务,一味穷追不舍不是好事。

尼楚贺本就没打算管青梅这档子事,福晋接手正好。

说不准什么时候福晋想用就用上了呢,她正好安心看戏。

她可不想亲自沾手。

下午,大格格就被嬷嬷抱了过来。

小丫头咧嘴笑得开心,伸着肉嘟嘟的小手要她抱,“额娘,额娘……”

大格格已经四岁,梳着两个小揪揪,小脸儿圆嘟嘟,粉嫩嫩,可爱极了。

嬷嬷抱紧了大格格,有些忐忑地行礼,“奴才给侧福晋请安。”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低眉顺眼的,也跟着请安。

尼楚贺瞧着大格格开心的模样,心情复杂。

李氏若是知道她的闺女管自己叫额娘,不知是什么表情?

应该很难看吧。

大概是素日里大格格唤李氏和福晋都是额娘,这孩子见了自己也下意识唤额娘。

“嬷嬷怎么称呼?大格格素日里可是由嬷嬷照顾?”尼楚贺问面前的嬷嬷。

她记得上次在花园里遇到大格格,也是这个人跟着大格格。

嬷嬷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回,“回侧福晋话,奴才姓周,大格格一直是由奴才照看的。”

李氏虽被禁了足,可照顾大格格的应该还是以前那些熟悉的人。

尼楚贺伸手将大格格抱过来,抬手抚了抚她的小脸。

嗯,软软的,滑滑的,很舒服。

大格格眯着眼,咯咯地笑,似乎很喜欢尼楚贺的动作。

周嬷嬷紧张地看着,眼睛都不眨,却不敢动,也不敢说什么。

“小家伙,怎么能随便唤人额娘呢?你额娘该不高兴了。”

虽然她不喜欢李氏,可也无意占人家女儿。

她喜欢大格格,却也做不到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

何必占这便宜呢?

大格格一脸懵懂,仍笑得傻气。

周嬷嬷神色复杂,悄然松开了紧握的手,笑着道:“大格格本就该唤侧福晋一声额娘。”

尼楚贺心想,这个叫法不能说对,也不能说错。

在这里也许没错,可她就是别扭。

尼楚贺略想了想,教大格格,“以后唤姨姨,知道吗?来,叫姨姨。”

大格格眨了眨眼,学着叫,“姨姨。”

尼楚贺笑了,在她脸蛋上亲了亲,“嗯,大格格真聪明。”

也不知大格格叫什么名字,老这样叫大格格可不行。

她转头问周嬷嬷,“大格格可有名字?”

周嬷嬷笑着回,“回侧福晋,大格格小名炜彤。”

尼楚贺就唤她,“炜彤,叫你彤彤好不好?”

炜彤搂住尼楚贺的脖子,用力点头,“好,额娘,彤彤想你,额娘不要离开彤彤……”

还叫额娘。

尼楚贺无奈,看来要慢慢教。

她抱着炜彤坐在软榻上,让人拿了甜点过来,一点点掰碎了喂给她吃。

大格格吃的很开心,吃的像只兔子。

这孩子,倒一点也不认生,逮着个人就当娘。

第62章 被陷害

大格格玩了一个时辰就累了,周嬷嬷抱着她告退。

尼楚贺若有所失。

小黑跳上她的腿,仰头看她,“尼楚贺,你很喜欢孩子吗?”

尼楚贺一手托着腮,嘴角带笑,“你不觉得很可爱吗?尤其是女孩子,娇娇软软的,可人疼。”

虽然她没生过孩子,也没养过孩子,但她前世有个小侄女,她可喜欢了,常抱着玩。

之前她也曾盼着有个小格格。

现在是没指望了。

小黑目光闪了闪,低垂了脑袋,过了片刻,又抬起头,猫脸一本正经,“尼楚贺,我可以帮你离开的,不用担心连累你的家人,我有法子让他们平安。

只要你离开,就会有一个全新的生活,你想要养个孩子很容易。”

尼楚贺愣住了。

垂眸看它一脸平静……呃,虽然一脸毛,看不出认真的表情,可语气也很慎重了。

它说的是真的?

见她犹豫,小黑有点着急了,加重了语气,“你说呀,想不想离开?我真的可以帮你。”

想不想?

想,也不想。

离开了她就是一个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自在是自在了,却也没意思。

可如果不离开,她留下又是为了什么?

除了阿玛和哥哥,京城没有任何她留恋的人或物。

“如果可以,我想出去走一走。”

这是她脑海里冒出的唯一一个想法。

她不喜欢一辈子窝在后院,除了争宠,没有别的事能提起她的兴致。

所以,她真的能离开?

她充满怀疑地看着小黑。

小黑兴奋地跳了起来,“你放心,我一定帮你离开,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说到最后一句,它的声音莫名弱了几分。

尼楚贺挑了挑眉,疑惑,“什么事?”

小黑低垂着脑袋,小小声,“从今天开始,不要和四爷睡一块儿了,反正你又不喜欢他,何必天天委屈自己?”

尼楚贺:“……”

这个……貌似有点难搞。

这种事哪是她说了算的?

她不让四爷留宿,除非她嫌命长了。

“你有办法让他心甘情愿不碰我?”

如果小黑能做到,她乐得轻松点。

若不是为了孩子,她也不会甘心和一个不喜欢的男人那样。

当然了,四爷的那张脸也是她能容忍的原因之一。

她又不打算一辈子憋着自己。

这也算是各取所需吧。

如今不一样了。

若是自己要走了,有法子避开那种事的话,她自然乐得轻松。

小黑立刻精神抖擞了起来,耳朵欢快地抖动了下,“你放心,我一定帮你,还有药的事你也放心,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听它说的信誓旦旦,尼楚贺将信将疑。

貌似小黑的能力不止一星半点。

它真能做到?

“如果你真的能做到,一定要把方法告诉我。”她提醒,不想自己被瞒着,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

她又道:“不过,就算要离开也不是这时候,再等等。”

“那是什么时候?”小黑心里咯噔一跳,莫非她还有不舍?

这可坏了。

尼楚贺勾起唇角,眸光清亮,笑容浅淡,“当然是把要做的事做完,半途而废可不行。

还有,就算要离开,也不能白白便宜了某些人。

我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某些人自在了,我就不舒服。

只有我舒坦了,我才能毫无负担地离开。”

好吧。

小黑默默吐槽,还真是个记仇的女人。

傍晚,晚膳还没用,就出了事。

起因是大格格忽然腹泻不止,高烧不退。

这可坏了。

大格格是四爷唯一的女儿,一向受宠,一出事,整个后院都乱了套。

福晋请了郎中进府。

各院里也都心思各异地盯着正院的动静。

尼楚贺一瞬的惊讶后,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下午时大格格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她让喜鹊出去打听,心里七上八下。

不到半个时辰,喜鹊慌忙跑了回来,脸色微白,“主子,福晋院里来了人,说请您过去。”

尼楚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紧张不安的心渐渐恢复了平静,换了衣裳就出去了。

来的是福晋屋里的白芷,态度还算恭敬。

一路无话,来到大格格住的地方,四贝勒和福晋都在。

四贝勒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明显怒极了。

四福晋垂着眸,脸上忧心忡忡。

底下跪了一群嬷嬷丫鬟,都是伺候大格格的,以周嬷嬷为首。

一见她进来,四贝勒先看了过来,目光如利箭,似要在她脸上扎个窟窿。

心里的不安得到了印证,尼楚贺坦然上前,屈膝行礼,“妾身给贝勒爷请安,给福晋请安,不知大格格如何了?”

福晋没说话,看了看四贝勒,欲言又止。

四贝勒紧盯着她,倒没发怒,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语气冰冷,“周嬷嬷说下午大格格去了你那儿,用了些点心,回来不久便腹泻不止,你可有话要说?”

原来如此。

尼楚贺眼睫轻轻一颤,余光瞥了下跪在地上,脊背僵硬的周嬷嬷,心中冷笑。

再抬眸,目光不偏不倚地迎上四爷探究怀疑的目光,咬了咬唇,有些委屈,“大格格的确去了妾身那儿,妾身也喂了大格格点心,只是当时并无异样,妾身也并不清楚为何。”

话落,眼见四爷眸中寒意未减,尼楚贺故作落寞地垂下眼眸,“当时那些点心,妾身也吃了,妾身着实不明白为何妾身无事,大格格反而出了问题。”

地上跪着的周嬷嬷背脊微微一颤,忽然朝四爷猛磕了两个头,“奴才也不知为何,大格格的饮食奴才们一向仔细,从不敢有一丝差错,唯独在侧福晋屋里,奴才们并未多心,大格格就多吃了几口。

谁知大格格却因此出了事,都是奴才照顾不周,还请主子爷明察。”

尼楚贺说完那些就不再说话,静默地站在那儿,听了周嬷嬷的话也不吭声。

四爷垂了垂眸,没再多问。

四福晋见四爷沉默,更不好说什么。

屋里气氛一时变得压抑。

跪着的周嬷嬷颤抖的更厉害,却依旧镇定。

尼楚贺愈发好整以暇,面上无一丝慌乱。

四贝勒无意间抬眸,瞥见她脸上神情,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疑惑。

很快,郎中从屋里出来。

第63章 真相

很快,郎中从屋里出来。

四贝勒和四福晋一下站了起来,面色紧绷。

“柳大夫,孩子如何了?”这话是四福晋问的。

郎中神色还算轻松,回道:“回四贝勒和四福晋,草民施了针,大格格已无大碍,另外,草民开了些药,一日两次为大格格服下,三日便好。”

四福晋忙问,“大格格是因何如此?可是吃了什么不妥当的?”

柳大夫摇头,“大格格乃是过敏所致,究竟是吃了什么,还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草民尚不清楚。”

意思是并非中毒,而是过敏?

尼楚贺倒是有些意外了。

不过下毒的话风险更大,对这样小的孩子来说更是危险,若非针对大格格,应当没人敢轻易给大格格下毒。

这也可说明陷害之人有些脑子,否则真下毒了,一旦查出,下场绝对好不了。

究竟是谁要陷害她?

虽说过敏可归咎于她不当心,而非有意,并非大错。

可目前看来此事对她也有不利。

大格格出事,四爷很有可能会迁怒于她。

尼楚贺不自觉将目光落在周嬷嬷身上。

周嬷嬷一口咬定是她所为,更有嫌疑,可她是为什么?

自己和她并无仇怨。

四福晋吩咐人送柳大夫出去,问伺候大格格的嬷嬷丫鬟,“大格格素日里由你们贴身伺候,你们应当最清楚,今天大格格碰了什么不该碰的,吃了什么不该吃的,都给我一一说清楚。

还有你,周嬷嬷,你是伺候大格格最贴心的,大格格出了事,你难逃失责之罪,竟还敢攀咬侧福晋,你可有话说?”

周嬷嬷连连磕头,“福晋饶命,奴才冤枉,奴才们伺候大格格一向尽心尽力,从不敢大意了,大格格并未碰任何不该碰的东西……”

说到这儿,周嬷嬷话一顿,忽然眼睛一亮,“奴才想起来了,大格格今天碰了侧福晋屋里的猫。”

此话一出,尼楚贺脸色一僵。

四爷和福晋皆是皱眉,朝尼楚贺看过去。

尼楚贺脸色有些难看,这个周嬷嬷还真是逮住她不放了。

原以为对方要在饮食上动心思,没想到却是小黑。

大格格对猫过敏?

这个也说得过去。

毕竟过去府里从未养猫,谁也不知大格格是否对猫过敏。

今天大格格在尼楚贺那儿又因好奇碰了小黑。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会相信是大格格对猫过敏。

“周嬷嬷的意思是大格格对猫过敏?”尼楚贺冷不丁开了口。

语气镇定,毫无慌乱之色。

方才周嬷嬷指认她时,尼楚贺并未出声辩驳,神色自若。

此刻周嬷嬷指认小黑,她却忽然出声询问,竟有咄咄逼人之意。

四爷不禁奇怪地瞥了她一眼。

周嬷嬷低垂着头,不敢抬头看她,声音发颤,“奴才只是猜测……”

胤禛皱眉打断,“好了。”他抬眼看向尼楚贺,声音微冷,“瓜尔佳氏,爷信你并非有意,此事到此为止。

至于那只猫,为了大格格着想,不必再养了,爷会让人把它送走。”

把小黑送走?

呵,她怎么可能允许?

可迎上四爷不容拒绝的目光,她知道四爷动怒了。

若是聪明,此刻就该按着四爷的意思,到此为止。

毕竟只是一只猫。

任何人都会做这样的选择。

可尼楚贺不愿。

且不说她不会允许任何人把小黑从她身边弄走。

即便是为了自己,她也会一争到底。

敢算计她,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准备。

她别开目光,不理会四爷的冷脸,问周嬷嬷身后那些丫鬟,“你们可知,大格格从前对何物过敏?”

那些丫鬟面面相觑,过了会儿,有个圆脸丫鬟鼓起勇气,战战兢兢地回,“回侧福晋话,大格格对……对茉莉花过敏。”

尼楚贺从未在府中看到一株茉莉花。

想来是因为大格格对茉莉花过敏,因此未在府里栽种。

而且,大格格身边伺候的应当都是极谨慎的,更不会让大格格身边出现那些有害之物。

如此一来,便很难证明大格格是因茉莉花而过敏。

可尼楚贺并无丝毫气馁。

她将目光落在周嬷嬷陡然僵硬的背脊上,唇角微扬起一抹笑。

“周嬷嬷,你可敢伸出你的手?”

周嬷嬷伏着身子,没反应。

所有人都不解。

四爷皱眉看着她,轻斥,“瓜尔佳氏,你想做什么?”

语气已经很不满了。

尼楚贺垂下眼眸,屈膝一礼,声音不疾不徐,“贝勒爷,既然大格格对茉莉花过敏,伺候大格格的丫鬟都清楚,为何周嬷嬷会用茉莉花汁涂指甲?”

此话一出,周嬷嬷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很快反应过来,面露惶恐,朝四爷磕头,“奴才冤枉,奴才没有……”

四爷厉眸看着尼楚贺,“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尼楚贺气定神闲,不慌不忙,“贝勒爷,您可以让人闻一闻,周嬷嬷指甲上是否有茉莉花的味道。”

胤禛将信将疑盯了她片刻,然后示意苏培盛。

苏培盛吩咐一个小太监过去拽过周嬷嬷的手,不顾周嬷嬷剧烈挣扎,凑过去闻了闻。

很快,那小太监松开周嬷嬷的手,回头禀告,“回主子爷,周嬷嬷指甲上的确有茉莉花的味道。”

周嬷嬷一下子瘫在地上,脸色惨白,须臾,跪扑在地,砰砰磕头,“奴才冤枉,奴才冤枉,求主子爷明察……”

四爷脸色铁青,却抬头看向尼楚贺,目光深沉又犀利,“你怎知她指甲上涂了茉莉花?”

她怎会知道?

她当然知道。

因为她的鼻子异于常人,嗅觉比常人要灵敏许多。

她只是猜测大格格并非因为小黑而发病,而是有人故意借此生事,就试着问了下大格格对什么过敏。

恰好大格格对茉莉花过敏,恰好她闻到了周嬷嬷身上隐隐约约传来的茉莉花的味道。

她猜对了。

府里面没有茉莉花,只能是周嬷嬷从外面带进来,以此来陷害她。

在指甲上涂了茉莉花,即便想要快速消灭证据,也很难短时间把茉莉花的味道全部消除。

只要仔细闻,便能闻得出。

一般人不会想到这个可能,自然不会去闻。

谁让尼楚贺有一双好鼻子呢。

第64章 为小黑求情

尼楚贺实话实说,“今天大格格去妾身那儿时,妾身闻到了茉莉花的香味,正是从周嬷嬷身上传来的。

周嬷嬷这样身份和年纪的人用花汁涂指甲本就稀奇,她又常在大格格身边伺候,怎会如此大意?”

主子们身边伺候的奴才为了方便和安全,本就鲜少会涂指甲。

似大格格这般年纪小的人,身边更是处处仔细,容不得一点大意。

周嬷嬷伺候了多年,不应该不知晓这些。

胤禛一拍桌子,怒斥,“好个大胆的奴才!谁给你的胆子对爷的格格下手?”

周嬷嬷匍匐在地,不停地磕头求饶,“求主子爷饶命,奴才当真不是有意的,给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害大格格。”

尼楚贺低头抚了抚袖子上的桃红色花纹,凉凉道:“听说李格格十分信任你,这才让你贴身伺候大格格,在大格格身边多年,你一向谨慎,否则李格格也不会放心把大格格交给你。”

周嬷嬷抬眸,目光毒恨,十指紧攥。

她这话很清楚了,周嬷嬷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李氏。

是为了不让尼楚贺亲近大格格,也顺便让四爷对尼楚贺失去信任。

或许经此一事,四爷会为了大格格把李氏放出来。

毕竟孩子还是由亲额娘照顾更为放心。

若是成功,便是一举三得。

四爷也明白了,寒声吩咐,“把周氏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撵出府去。”

苏培盛利索地应了声“是”,命人把嘶声求饶的周嬷嬷拖了出去。

周嬷嬷是为了李氏和大格格也好,是为了别的也好,谋害主子已成事实。

这个罪过,她一个奴才承担不起。

府里也留不得这样一个谋害主子的奴才。

“福晋,大格格身边还要挑选一个信得过的嬷嬷,此事就交给你了。”四爷侧头吩咐福晋。

四福晋微微颔首,“爷放心,妾身定会好生挑选。”

末了,又安慰尼楚贺,“委屈妹妹了。”

尼楚贺屈膝,“妾身不委屈,只是大格格小小年纪,凭白遭一回罪。”

拿孩子下手,即便周嬷嬷一心为主,也是过分了。

闻言,四福晋面露忧色,叹了口气,“可怜见的。”

四爷眉头紧拧,起身,“爷去看大格格。”

等四爷进了里面,四福晋安抚她,“你先回去。”

尼楚贺点点头,屈膝告退。

回到房间,尼楚贺抱起一无所知的小黑,脸上的不高兴就露了出来。

哼,竟敢让她把小黑送走。

凭什么!

不过,四爷没发话,她还是无法确定小黑是否安全。

方才在大格格那儿,她也不好提起小黑。

只能等四爷来后说好话求一求他了。

真憋屈!

小黑难得见她如此怒形于色,好奇地问了。

尼楚贺把正院的事跟它说了,小黑突然沉默。

过了片刻,它问,“尼楚贺,如果四爷让你把我送走,你会答应吗?”

尼楚贺蹙眉,“没有如果,谁想把我的东西弄走,也要看我同不同意。”

四爷也休想勉强她。

小黑松了口气,心情瞬间转好。

晚上,四爷来看她。

“今天委屈你了,有没有不高兴?”

胤禛将她搂在怀里,低头在她脸上搜寻。

不高兴,她能说吗?

明显不能。

不高兴也得装不在意。

尼楚贺仰头望着他,“爷相信妾身,妾身就没有不高兴,爷相信妾身吗?”

胤禛没说相信,也没说不相信,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语气听不出喜怒,“爪子怎地这样利?爷都对你刮目相看。”

尼楚贺抬了抬下巴,“那可不,妾身的爪子很利的,谁敢欺负妾身,妾身就一爪子挠过去。

那个周嬷嬷都如此明显诬陷妾身了,妾身哪能坐以待毙?”

她很坦然地承认自己的小心眼,说完了,又巴巴地望着他,“爷会嫌妾身小心眼吗?”

胤禛看着她,眸光深邃,微勾薄唇,“只要别对爷耍心思,你想怎样就怎样。”

尼楚贺就露出高兴的神情。

她心知柔弱的女人更容易得男人怜惜。

她可以选择用柔弱无辜来求四爷给她做主,可她没有,而是用自己喜欢的方式。

她就是要警告所有人,谁敢动心思动到她这儿都要小心了,别指望她会妥协,息事宁人。

另外,也是表现给四爷看,在四爷面前树立坦率真实的形象。

李氏柔弱吧?

宋氏柔弱吧?

还不是落得如今的结局?

一味柔弱在面冷心硬,疑心病重的四爷面前并不够特别,也不足矣让他全然相信。

她的心思都是明着来,从不暗着来,这样更容易让人卸下心房。

当然,坏处是容易在四爷心里留下爱计较,不懂妥协的印象。

尼楚贺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声音软了些。

“妾身知道爷会给妾身做主,只是妾身实在不是个大度的,忍不了这样的事,爷不要生气好不好?”

该柔弱的时候还是要收回爪子的。

胤禛嗯了声,瞧着似是心情还不错。

尼楚贺坐在他身后,帮他捏着肩膀,小心翼翼地问,“爷,既然此事查清楚了,小黑的事……能否通融一下?就别把它送走了,好不好?”

胤禛睁开眼,并不回头看她,一只大手将她的手抓过来,放在手里把玩,“就那样喜欢?”

尼楚贺点点头,不满地抱怨,“小黑又没做错什么,不过是一只猫,您可是答应过妾身让它留下的。”

一副生怕他反悔的模样。

胤禛默了默,然后开了口,“留下它可以。”

尼楚贺刚露出高兴的神情,又听他不疾不徐地说,“听说那是只公猫,还没阉了,爷让人把它抓去阉了,再给你送回来。”

啊?

阉、阉了?

尼楚贺瞠目结舌。

“啪嗒!”一个黑影从窗外树上掉了下来,四脚朝天。

很快,那团黑影嗖地钻到窗下的角落,恨恨地在地上磨着爪子,眼神凶狠。

“别,还是别了吧。”尼楚贺找回自己的理智,忙小小声地劝。

小黑又不是普通的猫,要知道自己被阉了,还不要疯了。

她还想着将来给小黑找只母猫,生一窝小猫呢。

她作为小黑的主人,怎么也不能把小黑的幸福给葬送了。

第65章 生气的小黑

胤禛皱眉,“爷是为你好,大格格也还小,就当为大格格考虑。”

尼楚贺无语。

那也不能这样狠啊。

猫怎么了?猫就不配有后代了?

尼楚贺气呼呼的,不跟他说话了。

半天没听到她的声音,胤禛不解,“怎么了?”

尼楚贺本想继续不理他,到底还是没忍住,“妾身还想着给小黑找只漂亮的母猫,将来生一窝漂亮可爱的小猫,爷若是让人把它阉了,小猫多可怜啊,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胤禛听她说的可怜兮兮的,扭头向她看去,果真见她垂着脑袋,一脸郁闷。

胤禛从未见过这样的尼楚贺,像个孩子吃不到自己喜欢的糖,正和大人闹脾气。

幼稚又可爱,令他忍不住想笑。

只是想到她最后那句话,他就笑不出来了,胸口涌起些异样的情绪,有些闷。

他不免想到了那个没出生的孩子。

她是否还因着那事难过?

她还惦记着?

胤禛终究不忍心再让她失望,松了口,“罢了,你想如何就如何,爷不逼你便是了。”

一向冷硬的心肠终究是对她多了几分宽容。

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四爷不禁皱了皱眉。

尼楚贺大松了口气,总算是保住小黑的幸福了。

夜深。

朦胧的月色映着四爷已然熟睡的脸,浓眉舒展,没了白日的褶皱。

尼楚贺唤了几声没唤醒,不由疑惑。

从未见四爷睡得如此沉过,还是刚躺下就睡着了,莫非是宫里的事累着了?

罢了,睡就睡吧,她好乐得轻松。

尼楚贺安心地闭上眼睛。

四爷是被苏培盛叫醒的,没惊醒还睡着的尼楚贺,由丫鬟伺候穿衣。

等尼楚贺睁开眼,天已经亮了。

正坐在妆台前梳头,窗外忽响起一声猫叫。

尼楚贺抬手止住喜鹊梳头的动作,披散着头发,起身打开窗户。

小黑立刻敏捷地跳了进来。

尼楚贺把它抱在怀里,问,“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小黑蜷在她怀里,很享受被她抱在怀里的感觉,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带着恼意的声音却一字不差地传入她耳中。

“哼,昨晚我听到了,他要把我阉了,这个人简直太可恶。”

尼楚贺暗笑,“知道他不好惹,以后离他远点儿,别在他面前晃悠。”

小黑傲娇地扭过头去,不吭声。

这是生气了。

尼楚贺揉了揉它的耳朵,漫不经心地问,“昨晚你做了什么?”

当时她没多想,今天醒来越想越不对劲。

以四爷的身份即便累极了,也不可能当着别人的面睡得那样沉。

她只能想到小黑。

小黑抖了抖耳朵,回过头,得意洋洋,“我就让他睡沉一点儿,做不了其他事,哼。”

果然是它。

尼楚贺好笑。

不过这个法子虽然很好,却不能次次都用。

次数多了,对方难免生疑。

“你说的就是这个法子?”

“除了这个,也没其他法子了。”小黑顿时气馁地耷拉下耳朵,似乎也知道不是长久之计。

尼楚贺很淡定。

本来就不是容易的,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身后的两个丫鬟只看到自家主子在逗猫,很愉快的样子,却听不清说了什么。

每次尼楚贺和小黑说话,他们的对话都会被屏蔽。

除了尼楚贺与小黑,任何人都听不到。

这是尼楚贺后来发现的,似乎是小黑做了什么,只要她不想让人听到,别人就听不到。

喜鹊和登梅有时候觉得自家主子面对的不是一只猫,而是一个人。

因为主子太沉浸于和小黑的相处中了。

好在她们已经习惯了,只当主子真的很喜欢小黑。

尼楚贺抱着猫去逛园子。

这是她每天都会做的事,每天无论早或晚,总要去花园里走一走,散散心。

全后院的人都知晓这位侧福晋爱逛园子,因此其他人极少去花园里逛,或者会在得知侧福晋离开后再去逛园子,就怕一不留神冲撞了侧福晋。

除非是某些想要讨好侧福晋的人,会特意挑她在的时候去逛园子。

这种人很少。

毕竟尼楚贺之下要么是格格,要么是侍妾,身份在那儿摆着,明眼人又都看得出侧福晋和李格格不对付。

李格格那样霸道得宠的人都在侧福晋面前讨不了好,这脾气想也知道不比李格格好,谁还会出那个头?

尼楚贺对此现状很淡定。

李氏如今禁足中,除了李氏,她还真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真有那坐不住的,自己就会冒出来。

不是人人都像宋氏那样真怯懦。

真有野心的必不甘心平淡。

果然,尼楚贺逛了没多久就看到了两个眼熟的人。

是云氏和新来的余格格。

云氏和余格格隔着一丈之距,云氏捂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低眉顺眼。

余格格扶着丫鬟的胳膊,也不知说了什么,似是朝她肚子上瞥了眼,然后绕过她走了。

这两个一个有宠,一个有孕,都是府里下人重点奉承之人。

只不过胳膊拗不过大腿,云氏一个没名分的侍妾,即便怀了身子,遇上了身为格格的余氏,也要弯腰低头。

这两个人遇到,很难不让人生出看好戏的心思。

云氏一抬眼,瞧见了她,立刻走上前来,屈膝行礼,“奴才给瓜尔佳侧福晋请安。”

刚走了几步的余格格这下走不了了,匆忙回身迎上前来,“奴才给瓜尔佳侧福晋请安。”

尼楚贺看了眼低垂着眉眼的云氏和神色恭谨的余氏,微微一笑,“都起来吧,真是巧了,你们两个也在这儿。”

余氏忙笑道:“奴才和云妹妹凑巧遇上,说了几句话。”

尼楚贺哦了声,眸中闪过一丝玩味。

说了几句话?

若她没看错,云氏的眼睛似乎有些红。

只是这会儿低垂着头,倒是看不清了。

她没多问,看了眼云氏瘦弱的身子,叮嘱云氏的丫鬟,“仔细照顾你家主子,别让你家主子累着了。”

小桃屈膝应了声“是”,脸上似乎还带着些气愤。

余格格连忙奉承,“侧福晋对云妹妹可真好,云妹妹不仅模样好,又有福气,奴才好生羡慕。”

这话中的酸意,尼楚贺听出来了。

第66章 云氏VS余格格

这话中的酸意,尼楚贺听出来了。

云氏头垂得更低,“余格格折煞奴才了,要说福气,奴才可不及侧福晋半分。”

说着还抚了抚自己的肚子。

余氏看着,眼神中浮现一丝妒意。

真会装模作样!

还真把那东西当宝贝了。

尼楚贺清咳了声,无意理会她们的心思,留了句“你们随意”,抬脚就走了。

余格格和云氏恭送。

等瞧不见侧福晋的身影了,余氏才直起身子,看向眼前娇柔楚楚的云氏,冷哼了声,“云氏,做人还是要识时务,你这戏演到侧福晋面前有什么用呢?

有句话警告你,仔细着肚子里这块肉,别步了宋氏的后尘。”

在她面前玩把戏还嫩了点。

这些天,她对李氏和宋氏的事儿了解了不少。

知晓李格格是主子爷过去最宠爱的女人。

女人们之间的勾心斗角她看过不少,却没见过像李氏那样明目张胆的。

她又怎会像李氏那样愚蠢?

更何况,一个侍妾罢了,即便怀了孕,她还不放在眼里。

只是没想到这个女人的心思如此之多。

若非看在她怀有主子爷子嗣的份上,自己哪里容得她如此放肆?

哼,且等着吧。

即便生下了又如何?还不知便宜了谁呢。

“余格格在说什么?奴才不懂。”云氏故作茫然,头埋得更低了,仿佛一朵被人欺压的柔弱小白花。

手还小心翼翼地护在自己的肚子上,似乎被对方的话吓到了。

她微微一顿,话音一转,唇角带笑,“不过余格格的好意奴才心领了,您放心,奴才不是宋格格,奴才一向识时务,一定会好好爱惜这个孩子。”

余氏看着她的动作,只觉刺眼,又听了她得意洋洋的话,愈发怒火中烧。

好个云氏。

不过一个侍妾,她究竟是凭着什么在自己面前如此猖狂?

果然多了一块肉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她等着看她将来跌落尘埃的那一日。

余氏没功夫搭理她,拂袖而去。

云氏低眉,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语调轻柔徐缓,“但愿余格格也能尽快得偿所愿,不会落得李格格那样下场呢。”

离开时,小桃抱怨,“这个余格格,竟然还想挑拨您和侧福晋的关系,好在侧福晋是个大度的,没理会余格格的话。

说来,瓜尔佳侧福晋性子挺好的,待人亲和,从不为难下人,若是您得侧福晋照拂也挺好的。”

如今姑娘怀着身子还能得主子爷几分看重,若是将来姑娘生下了孩子,谁能保证主子爷能一直喜爱姑娘呢?

毕竟只是个侍妾,连主子们跟前得宠的丫鬟都不如。

主子爷贪几日新鲜就丢在脑后了。

那余格格年轻美貌,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再得了宠,怕是她家姑娘不会好过。

如今除了福晋,也只有侧福晋能庇护自家姑娘几分了。

云氏淡笑,“若侧福晋当真好性子,大格格那事儿就不会是如此结果了。”

也不看看那周氏如今是何样子,半条命都没了,还被撵出府去。

还不都是因为那位表面好性子的侧福晋。

但凡好性子,吃亏的就是那位侧福晋,而不是周氏。

那可是大格格身边伺候了许久的嬷嬷,主子爷竟也狠心至此。

虽说是因为大格格,可焉知无杀鸡儆猴之意?

主子爷待那位侧福晋终究是有几分特别的。

“啊?”小桃不明所以,“您这是何意?那周氏罪有应得,胆敢陷害侧福晋,谋害大格格,本就是活该。”

云氏无意多说,只提醒她,“记住,表面不咬人,不代表好性子,不过,这样的人更值得依附。”

小桃似懂非懂。

……

小黑把自己听到的告诉尼楚贺,还听得津津有味,“女人啊,果然好复杂,表里不一。”

尼楚贺拍了它脑袋一下,轻斥,“说谁表里不一呢?”

讨打!

小黑扭过脸,“哼,我说的是实话,你们女人不就是这样嘛。”

尼楚贺暗暗咬牙,好啊,胆子肥了。

不过,这个云氏果真不简单。

很快她就丢在了脑后,不再关心。

是夜,月儿被云遮挡了面容,夜风微凉,树叶沙沙作响,树影婆娑。

尼楚贺一个人有些睡不着,就坐在窗前,披着披风,望着外面的树影发呆。

喜鹊举着灯进来,打了个哈欠,“主子,您怎么起来了?睡不着吗?”

今晚喜鹊守夜。

尼楚贺托着腮,嗯了声,“有些想家了。”

尽管在这个世界她过得还算好,可在某些时候心里还是会空空的,惦记着曾经的亲人。

尤其是夜里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容易想家。

喜鹊却理解错了,“您是不是在想主子爷?今晚主子爷没来,您不高兴了吗?”

这个丫头,竟然调侃她了。

尼楚贺失笑,也不辩解。

今晚四爷在云氏屋里。

她没什么好不开心的。

作为古代的小妾,尤其是皇家的女人,她很清醒,不会去想不该想的东西。

也可以说,她从未有过那方面的想法,更遑论期待。

这辈子她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过得好,过得开心,无论何种方式。

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也要让自己努力过得开心。

从一开始她就打算好了自己的未来,不会被其他任何事左右。

争宠和地位比追求真情容易得多,也更现实。

喜鹊见不得主子不开心,放下油灯,想法子逗她开心,“主子爷本来是去看望云氏,路上遇到了余格格,余格格还送了主子爷荷包,可惜啊,主子爷收了荷包,却没理她。

您别难过,主子爷去看望云氏不过是为了孩子,她也就能拿孩子绊着主子爷了。”

去云氏屋里总比去余格格那儿好。

毕竟云氏怀着身子,不方便伺候。

更何况,她觉着比起其他几位,主子爷更喜欢主子,主子爷对他们主子可好了。

喜鹊喜滋滋地想。

尼楚贺托着腮,无聊地望着窗外深沉的夜色。

这日子一点挑战都没有。

好无趣啊。

她是不是也要动手做些什么?

否则这样下去如何有进展?

可她不会绣荷包,也不想为了讨好一个男人折腾自己的手。

而且,只要想想给一个男人送荷包,就浑身不自在,还是算了吧。

次日,又是给福晋请安的日子。

第67章 武氏坦白心思

次日。

正院儿,妻妾齐聚。

福晋坐在主位,着正红色的旗装。

下面侧福晋和格格侍妾依次而坐。

侍妾原本是没座位的,云氏有了身子,福晋就让人给她安排了个绣墩,坐在最末。

没有李氏在,尼楚贺不像李氏那样张扬,一般不怎么多话,也不针对谁。

其他人话也就少了。

平时这难得的请安日子就显得格外平静无聊。

照例是福晋询问几句云氏的胎,再问几句其他人,也就没话说了。

不过,今天有人带了话头。

“这云妹妹的脸色是愈发红润了,可见心情好,身子养得也好。

不过也是,主子爷对这一胎可是宝贝得紧,隔三差五就去探望云妹妹,这让我等好生羡慕。”

说话的是武格格,话中带着明显的酸意。

没了侧福晋和宋氏的孩子,四爷对云氏腹中这一胎格外看重,特意嘱咐了福晋让郎中经常进府诊脉,膳食也是单独为云氏准备。

不仅如此,素日里除了尼楚贺那儿,四爷就属去云氏屋里勤。

余格格除了刚进府那几日得宠,后来四爷就去得少了。

待遇如此特殊,怎能不让人暗暗嫉恨?

没人敢说尼楚贺霸占四爷宠爱,却不影响她们眼红同样得宠的云氏。

尤其是这些人里只有武格格许多年不曾得宠。

过去有李氏压着,如今没有李氏在,她却看不惯这云氏。

云氏垂下头,“主子爷不过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奴才哪里有这样的面子?武姐姐可是折煞奴才了。”

武格格在心里轻哼,一个侍妾,也就肚子里这块肉宝贝了。

可即便如此,也让人眼红不甘。

宋氏端着茶盏,轻声细语,“云氏如今有了身子,自是不同凡响,我等不敢多言,可也莫要忘了规矩才是。

方才进来之时我竟瞧见你走在我的前头,不知你可是对我有何意见?”

宋氏一向怯懦不争,从不与人为难,如同隐形人一般。

时日一久,便有人不太将她放在心上。

如今乍然咄咄相逼,还是对一个侍妾,包括福晋在内都有些诧异。

云氏蓦然白了脸,猛地起身就要跪下,“奴才不敢……”

福晋蹙眉抬手,“好了,你怀着身子,不必跪来跪去的。”

云氏哆嗦着唇,道了声,“多谢福晋。”默默坐了回去,向宋格格赔罪,“宋姐姐误会我了,我不敢对宋姐姐不敬,方才……是我不对,还请宋姐姐见谅。”

“我是格格,你是侍妾,哪来的姐姐妹妹?要不说人不能忘本,没得仗着孩子就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

侍妾没有名分,说到底与通房丫鬟无异,还是个奴才,上不得台面。

宋氏此话虽刻薄了些,却也不能说不对。

云氏本是一时口快,此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很快改了口,“奴才记住了,还请宋格格见谅。”

宋氏不说话了,只低头喝茶。

福晋瞥了眼宋氏消瘦冷漠的脸颊,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好了,我累了,都回去吧。”

众人起身告辞,离开了正院。

云氏走在所有人的最后,等所有人都走了,这才一步步往自己住的地方回去了。

武格格走在宋氏身侧,笑吟吟的,“宋姐姐瞧着脸色好些了,只是瘦了些,可要好好将养才是。

这人啊总有些不如意,还是要往前看。”

宋氏微笑颔首,“多谢武妹妹关心。”

她自然要好好的,弱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她不能永远留在过去。

武格格似是不经意般说着,“这云氏将来若是生下了小阿哥,也不知会便宜了何人,若是能养到姐姐膝下……”

剩下的她没说,忙住了口,若无其事般拿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武格格身材微胖,虽已过了夏日,天气渐渐凉爽,额头却仍不时有汗。

宋格格听了她未尽之言,蓦然一怔,陷入沉思。

正院儿,福晋坐在软榻上,拿起一本书看,忽然侧头问钟嬷嬷,“你觉得武氏如何?”

钟嬷嬷思忖片刻,回答,“武格格进府多年,一直老老实实,不过奴才瞧着有几分小聪明。”

也只是小聪明而已。

福晋笑了,“这武氏多年不曾得宠,贝勒爷怕是都不记得她了,毕竟是早年伺候了贝勒爷的,还是要公平一点儿。”

钟嬷嬷笑着称是。

“倒是宋氏,”福晋微蹙眉,摇头,“也是个可怜人。”

她不再说宋氏,道:“晚上请贝勒爷过来用膳。”

钟嬷嬷应了是。

武格格上前几步,走在尼楚贺身侧,压低了声音,“听说昨日大格格身边的嬷嬷咬了您一口,真是什么样的主子有什么样的奴才。

那周氏是李氏的心腹,最听李氏的话,此番想来也是受了李氏的挑唆。

周氏落得此番境地,又有大格格的原因,李氏出来后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您可要早做准备。”

尼楚贺没答,冷不丁问,“武氏,你想得宠吗?”

武氏怔了下,忙讪笑,“您这是什么话?奴才不敢。”

尼楚贺轻笑,“有什么敢不敢的?”

虽说当初武氏是借她的手对付李氏,可焉知没有四爷的原因。

只是武氏这么久也没说,却于今日在福晋面前露了心思。

倒是个有意思的。

武氏没再隐瞒自己的心思,“奴才是不甘心就此沉默下去,若能得主子爷垂青,奴才自是欢喜。”

“你为何不与我说?”尼楚贺侧头好奇地询问。

既然费尽心思投靠了她,为何却又避而不谈?

武格格微微一笑,“奴才知道您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奴才可以自己争取,却万不敢在您面前卖弄聪明。

奴才只求能得侧福晋照拂一二,便不胜感激。”

是个聪明的。

她的确不会允许武氏当着自己的面把四爷勾走,也不会主动让四爷去她屋里。

但她也不会阻止武氏用别的法子争宠。

总之各凭本事。

“你放心,我不会拦你的路。”她给了武氏一颗定心丸。

武氏松了口气,感激不已,“多谢侧福晋。”

不用多说,彼此心照不宣。

尼楚贺对她最好的帮助就是不拦她的路,仅此而已。

武氏则留在她这条船上,永远不能背叛她。

第68章 夜半突至

云氏回到屋里,将帕子扔在地上,狠狠地踩,边踩边骂,“宋氏这个老女人,竟然如此羞辱于我,她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失了宠又没了孩子的老女人,这辈子都这样了,她有什么脸在我面前盛气凌人?”

小桃忙上前劝说,“姑娘,您别气,您还怀着孩子呢,可不能气坏了身子。”

云氏虽然生气,到底顾念着孩子,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都不把我放在眼里,都把我当做伺候人的奴才,呵,谁又比谁高贵?

都是一群愚蠢的女人罢了,还不是一样伺候爷?宋氏那个老女人还不如我呢,她有什么资格羞辱我?我是个奴才,我一个奴才还为爷怀了子嗣,她有什么?”

小桃被云氏的疯言疯语吓坏了,她没进去,不知发生了何事,却从她的三言两语中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倒了盏茶,安慰,“姑娘又何必跟她们计较?不过都是些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您别理她们。

宋格格就是不如您,这才瞧不惯您,您放宽心便是。”

云氏渐渐缓了怒气,眉眼舒展,端起茶盏,又恢复了平日里的从容自若。

她抿了口茶,忽然眸光一闪,侧头问,“对了,那武氏是否还常去见侧福晋?”

小桃点头,“侧福晋似乎对武格格多有赏识,那武格格过去日子冷清,没人瞧得上她,如今有了侧福晋撑腰,竟也挺起腰杆了。”

她有些愤愤不平,“昨日奴才去提膳,碰到了武格格的丫鬟梅香,那梅香是个伶牙俐齿的,指桑骂槐地骂了奴才一顿,简直欺负人。”

说起这事她就委屈又不忿。

同是伺候人的,谁又比谁尊贵?

过去梅香哪敢在别的人面前横?对哪个不是亲亲热热地喊姐姐?

尤其是和新来的余格格身边的春雨,更是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一口一个妹妹的,酸死个人。

云氏眸子一眯,“有这等事?”

小桃用力点头,“千真万确。”

云氏冷笑。

好个武氏,这也是个口蜜腹剑的,以为攀上了侧福晋就高枕无忧了?

不过,云氏还有一层隐忧。

这武氏攀上侧福晋,倒是寻上了靠山,虽说武氏如今无宠,子嗣更是渺茫。

可万一武氏在侧福晋的帮助下得了宠,子嗣是早晚的事。

到那时,武氏的孩子成了侧福晋的,自己还有什么希望?

侧福晋对她始终淡淡,她一直不敢轻举妄动,一心寻个合适的机会。

如今自己还没动作,却是让武氏抢了先。

无论如何不能让武氏靠上侧福晋这棵大树。

云氏暗暗发狠。

当晚,四爷回了府,去了正院。

用了膳,坐了会儿,喝了两口茶,四福晋步入正题,“武氏进府也多年了,如今新人一个个进了府,武氏那儿依旧冷冷清清。”

她观察着四爷的反应,见他淡淡的,斟酌着说,“毕竟是府里的老人了,即便有什么错也过去了,爷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是否也该给她一次机会?”

静了片刻,四爷只淡淡嗯了声,没什么反应。

四福晋摸不准他的意思,却不好再多说。

点到为止,多说无益。

坐了会儿,四爷就走了。

福晋起身恭送。

过了会儿,前去打探的奴才回来说四爷去了武格格那儿。

福晋放了心。

……

武格格本没料到四爷当真会来。

当她得知四爷来了的消息,整个人惊得手里的梳篦掉在了梳妆台上,脸上神情呆呆的。

还是丫鬟梅香推了她一下,她才回了神,顾不得还披散着头发,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奴才给主子爷请安。”

脸上神情似惊似喜,目光盈盈如春水般落在四爷如冰山般冷漠的俊脸上。

她有多久没这样近地瞧过四爷了?

自从当年装病躲过了四爷的宠爱,后来四爷再没来看过她。

谁不想得宠?

她也想,可她怕了,怕李氏对宋氏的手段用到自己身上。

她希望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不想经历宋氏那样一次又一次的丧子之痛。

因此,她只能忍耐。

终于,她等到了这一天,她终究还有希望。

四爷目不斜视地进了屋,端坐在明间的桌前。

宋氏亲自奉上一盏茶,说话都结巴了,“爷、爷请用、茶。”

她低垂着脑袋,看不到四爷的表情。

四爷目光落在她黑漆漆的发顶,眼神漆黑,深不见底。

沉默了片刻,又看向她手里举着的茶盏。

看到那双手有些微抖,他终于接过了茶,“嗯。”

武氏松了口气,捏了捏汗湿的手心,在四爷的示意下坐了下来。

屋子里针落可闻,武氏捏着帕子,低垂着脑袋,不知说些什么。

胸腔里那颗心砰砰跳着,又是紧张,又是激动,又是期待,又有些酸涩。

不知过了多久,四爷放下茶盏,清脆的声音惊醒了她的思绪。

四爷淡淡道:“安置吧。”

……

一个时辰后,四爷从屋里出来。

苏培盛靠在屋外的墙上打盹儿,听到动静立马醒了过来,惊讶地上前,“主子爷,您……”

怎么出来了?不留下吗?

还没问出下面的话,四爷已大步流星地走了。

苏培盛来不及多想,忙招手命长随跟上。

屋里,武氏侧着身,捂着嘴,忍着哭泣,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梅香和萍儿上前掀开帐子,小声询问,“主子,您怎么了?”

过了会儿,沙哑的声音传来,“没事,打些水来。”

……

尼楚贺刚睡着,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睁开眼,登梅过来伺候她起身。

“怎么了?”她问,眼睛有些睁不开。

登梅小声道:“是主子爷过来了?”

尼楚贺一下子清醒了。

四爷?

他怎么这时候来了?

望了望外面,月已中天,真是扰人清梦。

尼楚贺不满,无奈地起身。

刚下地,四爷已经撩开帘子进来了。

四爷沉着脸,一挥手,“你们退下。”

登梅忙领着二等丫鬟瑞雪和五福退了下去。

四爷上前,眼眸黑漆漆的,似卷着狂风暴雨。

尼楚贺吓了一跳。

没等她叫出声,人已经跌在床榻里面。

过了许久,没动静。

第69章 云氏的打算

尼楚贺身上沉甸甸的,神经紧绷着,伸手戳了戳他的肩。

没反应。

又戳了戳他的胸膛。

还是没反应。

“四爷?”

“贝勒爷?”

“您……还醒着吗?”

没声音,只有绵长平稳的呼吸声。

尼楚贺松了口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大半夜不带这样吓人的。

害她以为今夜躲不过了呢。

好不容易把他推到一边,看着他没一丝反应,尼楚贺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没动静。

又拍了几下,用了点劲儿。

还是没反应。

看来真睡着了。

尼楚贺弯起眼睛笑了。

打未来皇帝的脸,她也算是头一份吧。

也算是暂时出了一小口气。

她没敢太用力,怕留下痕迹,明天被发现。

其实她最想做的是踹他一脚,无奈看着这张即便睡着也依旧严肃的俊脸愣是没敢。

睡着的老虎也是虎,一只沉睡的猛虎。

还是未来的皇帝,心里的怯意占了上风,尼楚贺陡然泄了气。

她往窗外瞥了眼,没听到动静。

想也知道是小黑干的。

她没出声,免得惊动了外面守着的人。

掩着嘴打了个哈欠,不客气地把四爷往里面推了推,重新躺下,盖好被子。

过了会儿,到底没忍住,黑暗中她屏住呼吸,朝他屁股上猛踹了下。

然后像做了坏事般秒速躺好,紧闭着眼睛,装没事儿发生。

一夜平静。

……

尼楚贺醒来时四爷已经走了。

只是心里一整个早上都七上八下的。

就像做了坏事没被人发现,却忍不住自个儿心虚的感觉。

尼楚贺照旧去花园遛弯儿。

因秋日天凉,有风,尼楚贺多穿了件披肩。

正巧,又遇到了侍妾云氏。

云氏上前请安,“奴才给瓜尔佳侧福晋请安。”

尼楚贺一直觉得瓜尔佳侧福晋这个称呼不大好听。

要么就简单称呼侧福晋也好,前面加个瓜尔佳总觉得不太舒服,累赘。

偏偏这里的人总喜欢在身份前加个姓。

总不能简称瓜侧福晋吧。

尼楚贺想想就冒鸡皮疙瘩,果断觉得瓜尔佳侧福晋好一点。

长是长了点儿,还能忍受,就随他们了。

云氏还不曾显怀,一点也看不出有孕,瞧着如弱柳扶风,惹人生怜。

身边只有一个常跟着她的丫鬟,尼楚贺没记住名字。

她一向不关心这些。

尼楚贺叫了起,云氏直起身,嫣然一笑,“瓜尔佳侧福晋独自散心,难免无聊,不如奴才陪您走走吧。”

尼楚贺也觉得无聊,遂颔首,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

登梅寸步不离地守在尼楚贺的身边,以防生变。

如今这云氏可碰不得,防人之心不可无。

李格格和宋格格的前车之鉴在那儿摆着呢。

其他人都落后几步跟着。

云氏以后面的人听不到的声音轻声开口,“瓜尔佳侧福晋可否听奴才几句话?”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

尼楚贺神色淡淡,“你说。”

云氏笑容殷勤,“奴才身份卑微,有幸为主子爷怀上子嗣,本该高兴。

只是奴才自知自个儿没这份福气养大这个孩子。

奴才思来想去,瓜尔佳侧福晋身份尊贵,与人为善,奴才没别的心思,只愿来日这孩子养在侧福晋膝下,奴才就心满意足了。”

“哦?你怎知我会答应?我可不需要养别人的孩子。”尼楚贺好笑不已,她又不是不能生,凭什么养别人的孩子?

她连李格格的孩子都拒绝抚养,又怎会要别人的孩子?

不过她还想听听云氏怎么说,并未一口回绝。

云氏目露恳切,话说的情真意切,“奴才自知此话唐突了,只是奴才别无他法,只希望侧福晋将来能照拂我们母子一二。

奴才不敢让侧福晋白白照拂我们母子,将来这孩子生下,无论是男是女,都是侧福晋的孩子,奴才也愿为侧福晋效犬马之劳。

若是将来侧福晋生下子嗣,我们母子也绝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奴才只希望孩子能够平平安安长大,别无所求。”

尼楚贺思量片刻,顿时明白了云氏的想法。

云氏不过是一个侍妾,别说生下这个孩子,能不能撑到孩子出生都不一定。

她如此迫不及待找上自己也算明智之举。

毕竟福晋已有嫡子,会不会生出谋害这个孩子的心思很难说,是以她不放心把孩子让给福晋。

尼楚贺表面得宠,将来或许会有自己的孩子,可她此刻并无动静。

云氏并不知尼楚贺喝避子药的事,可不影响她做下这个决定。

无论尼楚贺将来有没有自己的孩子,只要把云氏的孩子记在名下,将来都不可能对孩子有任何不利的心思。

尼楚贺更不能对云氏做什么,否则很容易落下杀母夺子的污名。

如此一来,云氏和她的孩子将来皆可安枕无忧。

好精明的打算。

可惜她算错了尼楚贺,尼楚贺并不需要别人的孩子来为自己固宠。

有句话说得好,亲生的总是最亲的,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关系再好都始终隔着一层。

更何况这个云氏还不知有没有其他心思。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自从得了小黑的准信,她就不打算一辈子留在这个地方了。

总有一天她是要离开的,在做完自己想要做的事之后。

她养了别人的孩子也是多此一举。

云氏心里打算得好。

武氏虽然向侧福晋示了好,可武氏一没宠,二没孩子,作用并不大,也只有无法和侧福晋争宠这一条满足了侧福晋的心思。

即便将来武氏也有了爷的子嗣,也无法为侧福晋所用。

不比自己,即便有了孩子,终究是个侍妾,永远也无法威胁到任何人的地位。

侧福晋未来能否有孕都两说,聪明的话就一定会答应她的请求。

她的利用价值可比武氏要多多了。

可她千算万算漏算了尼楚贺的心思,也只能是空欢喜一场。

尼楚贺自然不会立刻回绝了她,“你的想法很好,我会好好考虑一下。”

云氏很理解她的心思,并无不满。

侧福晋正得宠,怀孕的机会很大。

完全没必要将别人的孩子视如己出。

她不过是把握住了自己对侧福晋有些用处,这才敢提出这个条件。

第70章 欺负人

丫鬟秋梨附耳禀报完,宋氏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她深吸了口气,吩咐秋梨退下,自己陷入了沉思。

过去她一直没将云氏放在眼里,也从未想过和谁争,只想闭上门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可事实证明上天从不曾眷顾她。

否则又怎会让李氏一次又一次毁掉她的希望?

如今她为了自己,不得不为自己打算。

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不奢望能得到主子爷的宠爱了。

可她不能认命。

她孩子的仇还没报,自己的冤屈还未诉,怎能看着她们一个个逍遥法外?

云氏找上了侧福晋瓜尔佳氏,无非一件事,那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看来云氏是打算攀上瓜尔佳氏,为她自己和孩子谋一个靠山了。

宋氏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垂眸苦笑。

她的身子已经毁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更何况主子爷已经对她失望透顶。

她唯一的希望都在孩子身上,可没有孩子如何翻身?

云氏肚子里的孩子倒是一个希望,不过侧福晋若真想要,就凭自己一个格格还真没把握能斗得过。

放在小腹上的手渐渐紧握成拳,宋氏含泪的眸中闪过一丝不甘。

……

晚上,四爷在尼楚贺这儿用膳。

期间四爷一直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尼楚贺。

尼楚贺不明所以,如芒刺在背,因为心虚,始终不敢抬眸。

好不容易坚持到用完膳,丫鬟们伺候着净了手,两个人坐在桌前喝茶。

低垂着眸,察觉到四爷的目光仍旧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满是探究和怀疑。

尼楚贺只觉胆颤心惊,捧着茶盏的手都不稳了。

她努力镇定下来,暗暗思忖,莫非自己昨晚做的事被四爷知道了?

不应该啊,那时候他分明睡着,也没醒。

尼楚贺努力保持平静,露出好奇的神情,“爷这样瞧着妾身作甚?”

胤禛眸光微闪,仔细盯着她无懈可击的疑惑的表情,默了片刻,问,“昨晚爷是如何睡着的?”

原来是为这事啊。

尼楚贺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不过这事儿也不太好回答。

尼楚贺边思忖,边答,“昨晚爷匆匆过来后,刚躺下就睡着了,许是您太累了吧。”

胤禛皱着眉,将信将疑,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却始终没发现什么。

他不免觉得自己太多虑了。

那个时候的她压根没机会做什么。

可人一旦有了疑心就很难消下去。

今早刚醒来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只是当时这女人睡得沉,自己还要进宫,就没来得及问她。

过去在别处时他从未如此过。

却偏偏在这儿一连两次都如此。

他无法相信这只是他太累了。

尼楚贺故作胆怯,又忍不住好奇,“爷怎么了?可是妾身哪里做的不对?”

胤禛皱眉,没言语。

坐了会儿,四爷冷着脸起身,“你歇着吧。”

人径直往外走。

尼楚贺捏了捏汗湿的手心,忙起身恭送。

四爷走到门口,忽然停下,猛地转过身来,紧盯住尼楚贺的脸。

尼楚贺没防备,措不及防地撞入对方如刀锋般凌厉的眸中,心猛地一跳,险些失了态。

好在她反应快,快步上前,仰头用那双含笑的眸子望着他,“爷可是有何话要说?”

从惊讶到疑惑,到欢喜,很短的时间,胤禛并未能瞧出什么,不由更加困惑。

他上前一步,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她的表情,看到她眼中的欢喜。

“尼楚贺,你会欺骗爷吗?”

冷不丁地问出这句话,男人那双犀利冰冷的目光紧锁着她看似清澈无辜的眼眸。

尼楚贺攥了攥手心,无辜又不解,“爷在说什么?妾身自然不会欺骗爷。”

胤禛不放弃,又问,“那好,告诉爷,你是否希望爷今晚去别处?”

尼楚贺:“……”

这个问题……好难。

她试探着问,“妾身说什么,爷都会依着妾身吗?”

胤禛不假思索,“你若希望爷留下,爷今晚就不会走。”

尼楚贺咬了咬唇,悄悄抬眸看了他几眼,又几次把目光缩回去,犹豫了好久,才小声道:“妾身自是希望爷能留下。”

说出这句话,她悄悄抬眸,见对方无动于衷,眼神都没变一下。

她鼓起勇气,继续,“可是妾身不想喝药,好苦的,所以爷还要留下吗?”

胆怯又惶恐的目光就那样望着他,可怜巴巴,又藏着一丝丝期待。

胤禛呆了下,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尼楚贺试探着往前一步,抱住他清瘦紧绷的腰,“妾身自幼极少生病,喝药的次数屈指可数,偶尔喝上一回就无法忍受。

这些日子妾身喝的药比过去喝的所有药加起来还要多。爷不喜妾身,不愿妾身有孕,妾身都听您的,只是不要让妾身天天喝那些药,好不好?”

身前的男人许久不语。

尼楚贺不确定他是否生气,屏着气等着他的话。

一双手坚定地放到她的肩上,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尼楚贺,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若是你不喝药,会有什么后果,你可愿承担?”

“什么后果?”尼楚贺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胤禛试图推开她,声音微冷,“后果便是,爷不会再宠着你,甚至不会再踏足你这儿一步。”

男人的打算落空。

因为尼楚贺没有放手,死死地抱着他,闷声道:“爷这是无赖,为了不让妾身有孩子,宁愿给妾身喝药,还不允许妾身拒绝,爷说您是不是在欺负人?”

胤禛的动作陡然僵住了。

尼楚贺开始耍赖,“爷想走,没门,您既然说了今晚由着妾身的意思,妾身就说了自己的想法,不许爷离开,也不许让妾身喝药。”

胤禛气笑了,“你这是什么道理?爷如何欺负你了?”

喝药能叫欺负她?

或许这是有点委屈了她。

可他都答应给她宠爱了,她若喜欢孩子,自己也可以把其他孩子抱给她养,是她自己不愿。

她还想如何?

尼楚贺理所当然地说,“爷今晚留下,不碰妾身便是了,妾身也不必喝药,不是两全其美吗?”

胤禛恨不得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怎么有胆子说出这种话?

第71章 收服武氏

胤禛恨不得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怎么有胆子说出这种话?

什么叫不让自己碰她?

他虽不似其他兄弟耽于美色,对这方面自控力强,可不代表他能清心寡欲到歇在妻妾房里什么也不做。

让他迁就一个女人而委屈了自己,她简直是异想天开。

何况,他对这个女人并非全然无动于衷,控制不住的时候也有。

不过,让她这一搅和,他心里那点儿疑心也消失无踪了。

又被她这番可怜兮兮委屈巴巴的话说得仿佛自己当真是个禽兽。

他都不好意思了。

当然,话已出口,他也不能丢下她真的走了。

两个人洗漱完,天色已经晚了。

因着她那些话,今晚胤禛没好意思做什么。

不过到了后半夜,多日未曾碰她的四爷还是没能忍住,把睡着的尼楚贺弄醒,抓着她的手解决了。

四爷走后,尼楚贺手酸的不行,也困得不行。

又补了会儿觉,天就亮了。

这一夜并非一无所获,至少四爷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早上送来的是普通的药膳。

尼楚贺心情很好。

小黑就没这样幸运了,昨晚被尼楚贺警告不许再把四爷弄晕,说是怕引起四爷怀疑,又偷偷地听了一夜的墙角。

现在整只猫都有些蔫蔫儿的,趴在尼楚贺怀里睡得沉。

等它醒来已是中午,尼楚贺提醒它,“四爷已经起了疑心,我好不容易才打消了他的怀疑,今后别再那样做了。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这件事毕竟有风险,我会自己设法避免的,实在避免不了就不避,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黑哦了声,蔫头耷脑,没精打采的。

尼楚贺好笑地挠了挠它的下巴,“好了好了,你生什么气?这不过是暂时的。”

有时候她觉得小黑比她还要在意这事。

当然,她也并未有多少在意,只是到底心里有疙瘩,就不想满足他了。

听到这声暂时的,小黑才算提起了些精神,在她手背上舔了下,脑袋在她掌心蹭了蹭。

武格格来请安。

尼楚贺让她进来,这才发现武氏脸色有些不好,胭脂水粉也压不住脸上的憔悴。

她诧异了下,“这是怎么了?”

武氏坐在绣墩上,强笑了笑,“昨晚没睡好。”

尼楚贺没多问。

她想起来了。

昨天听喜鹊叽叽喳喳说了,前天晚上四爷就是从武氏房里离开直奔自己这儿来的。

不必再问就猜了个大概。

这种事对女人而言是个极大的羞辱和打击。

只是不知四爷为何会如此讨厌武氏,竟在当夜不顾她的面子直奔其自己这儿。

尼楚贺虽然好奇,却也不会故意戳人伤疤。

武氏犹豫了下,却主动提起了,“侧福晋可知主子爷为何多年来一步都不愿踏入奴才房里?”

尼楚贺听她说过,故意避宠呗。

武氏垂眸苦笑,“固然是奴才有意避宠,可也是因此,奴才彻底失了获宠的机会。

主子爷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奴才也是后来才想清楚,是奴才自个儿绝了自己的后路。

主子爷当初许是看出了奴才的心思,后来便再也不愿去奴才房里了,一次也没有,主子爷就是如此决绝啊。

只是我不甘心,总存着一线希望,是以才有了这次的事。

现实却打碎了奴才所有的希望,主子爷永远不会原谅奴才了。”

说完,她已是泪流满面,满脸绝望。

尼楚贺默然。

四爷如此冷清的人,内心自也是高傲决绝的。

应是从未被人拒绝过,即便明知对方另有苦衷,也无法容忍被推拒。

是以给了对方最大的报复,绝了对方所有的念想。

果然,惹怒谁也不能惹怒小心眼的男人,还是记一辈子的那种。

她努力回想昨晚的事,觉得自己的选择还是明智的,庆幸自己没有放四爷离开。

尽管有些话惹得四爷不是很高兴,可她掌握了技巧和分寸,应该不至于惹怒了四爷。

何况,她后来不是也讨了他的欢心了吗。

正思考着,武氏噗通一声跪下了。

尼楚贺吃了一惊,“你这是做什么?”

突然这样激动吓她一跳,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动不动就下跪,也太不把自己的膝盖当回事了。

武氏直挺挺地跪在她面前,仰头直视着她,嘴唇哆嗦着,脸色苍白,眼神却坚定,“侧福晋,奴才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奴才不求别的,只求这一辈子活得像个人,不被人欺负。

奴才与您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只是想告诉您,奴才是真心想投靠您,绝无半分虚情假意,还请您帮帮奴才。”

说着磕下头去,很清晰的响声。

尼楚贺沉默了,片刻后,问,“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武格格:“奴才不会跟您争爷的宠爱,也没资格再争,奴才更不会影响您的地位。

您想要做什么,奴才都会为您去做,只求……只求您让奴才一辈子跟着您,只要主子爷能偶尔看上奴才一眼,不至于忘了有奴才这么个人。”

尼楚贺没动,懒懒地靠坐在椅子上,神色间透着漫不经心的笑,“武氏,我不需要追随者,你在这府里多年,应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你我若是站一条线上,别说其他人,四爷首先会厌了我,我好不容易拥有的这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武氏愣愣地张着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什么投靠我,什么当牛做马,我不需要。”

武氏脸色顿时苍白如纸,摇摇欲坠。

尼楚贺看了眼她灰暗的毫无生机的眼眸,话音一转,“当然,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在我陷入任何困难之时,你能毫不犹豫地站在我这边。”

武氏那双失去色彩的眼眸骤然恢复了光彩,甚至更为明亮,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奴才记住了,奴才听侧福晋您的。”

尼楚贺微微一笑,又叮嘱她,“你记住,平日里你我并无多大交情,不远不近便可,别让人瞧出端倪。”

武氏听话地点头。

尼楚贺吩咐她起来,她这才站了起来,坐了回去。

喜鹊端了水盆进来,拿洗脸帕给她洗去额头上的灰尘和因泪痕而弄花了的脸,又补了妆。

第72章 宋氏的请求

这日,四爷回到后院,在福晋处用了膳,便去了宋氏那儿。

自上次小产后,宋氏身子就一直不好,断断续续地生病,郎中请了一次又一次。

若说四爷对宋氏完全没感情那不可能,毕竟是自己第一个女人。

宫里给皇子指婚前会指定一两个试婚格格,宋氏就是那时候进了阿哥所,成为四爷的第一个格格。

过了不久李氏也进了阿哥所,同为格格。

福晋乌拉那拉氏嫁给四爷前阿哥所就只有这两个女人。

相比于李氏的小意温柔,懂得四爷的心思,宋氏就略显木讷,不太得宠。

好在宋氏人规矩,从不惹事,四爷也愿意照拂她些,偶尔也去她屋里坐坐。

那时候的四爷对她也还算好,在大格格出生前,宋氏有过一个格格,按序齿这位才是大格格。

只是没一个月就夭折了,李氏所出的格格就成了大格格。

后来宋氏又怀过几次,都没生下来,四爷对宋氏原有的怜惜也渐渐地淡了。

只是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女人,四爷不可能真无情到不管她。

相反,四爷这人念旧,无论是对宋氏或是李氏都比对她人要善待些。

李氏得宠了多年。

宋氏不得宠,四爷每个月也会去她屋里几次,谁也不敢慢待她。

这都是四爷给的。

没有四爷的情分在,宋氏的日子可能比现在还要难过。

是以即便这次对宋氏失望透顶,四爷还是愿意偶尔去看她一眼。

只是从不留宿。

四爷子嗣不多,禁不住这一次又一次的希望加失望,这次算是彻底不抱希望了。

不过一个月,宋氏整个人就瘦了一圈儿,尤其是病中,整个人病恹恹的,没什么精气神。

只有在瞧见四爷时,眼里才露出一丝光。

四爷让她好好躺着,不必行礼,看了看她的脸色,皱眉,“怎么脸色还是这样差?”

宋氏伸手抚了抚脸颊,苦笑,她也不想,不是她故意想要博爷同情。

这次她的身子当真是亏损地狠了。

郎中说了,不仅仅是因为身子,更是因为心情抑郁,这才不得好。

“都是奴才不好,让爷担心了。”

胤禛到底不是狠心的,瞧见宋氏如此模样,哪里好再埋怨她?

就是原先因她没保住孩子的怒气都散了些。

“说什么傻话,好好养好身子,有些精神了就去院子里走走,别总闷在屋子里。”

这些话他说了许多遍,也没用,四爷闭了嘴,也不耐再说了。

宋氏多年来一直这个性子,是改不过来了,说再多也是无用。

四爷沉了脸,起身要走,“你好好歇着,爷改天再来看你。”

宋氏忙坐起身,唤了声“四爷”。

四爷站住,转过身看她。

宋氏撑着软绵无力的身子,扶着丫鬟的手半跪在床前,“奴才想求爷一件事,还望爷成全。”

胤禛沉默片刻,到底还是坐了回去,“你说。”

难得宋氏这样唯唯诺诺的性子会提出请求,能做到的他也不愿让她更难过。

宋氏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不愿放过这次机会,“奴才这辈子都无缘有自己的孩子了,奴才想要抚养云氏的孩子,求主子爷成全。”

胤禛沉默了,许久没说话。

空气有些压抑。

宋氏感觉到胸口有些闷,喉咙痒痒的,强忍着用帕子捂住嘴。

过了会儿,感觉好些了,她才顶着压力继续道:“爷,奴才只有这一件事相求,奴才只想有个孩子,是男是女都好,求爷成全。”

“爷会好好想想,你好好歇着。”胤禛没立刻答应,但也没拒绝。

看着四爷大步走出去,宋氏瞬间没了力气,重新躺了回去,咳嗽了好几声。

石榴端了杯水过来伺候她喝了。

宋氏这才感觉好了些,嘴角缓缓上扬。

主子爷没拒绝,说明动摇了。

她能倚仗的只有主子爷过去对她的情分。

主子爷念旧,即便对她再失望,到底还是有些情分。

这点她比侧福晋要好些。

更何况,侧福晋还有机会有自己的孩子,她却没机会了。

主子爷一定会答应她的请求。

只要有了孩子,她就能在爷心中留有一席之地。

为了孩子,主子爷也会看重她这个孩子名义上的额娘。

云氏迎到门口,给四爷请安,“奴才给主子爷请安。”

四爷嗯了声,坐在桌前,示意她也坐。

云氏乖巧地应了,在另一边坐下。

四爷问她,“身子可还好?有没有不舒服?”

云氏嫣然一笑,“奴才很好,多谢爷关心。”

胤禛盯着她放在小腹上的手,那里微微隆起,是他的孩子。

云氏心里是高兴的。

看来主子爷很看重这个孩子。

但愿是个小阿哥,她以后的日子也能好些。

胤禛喝了口茶,语气淡淡,“云氏,等这孩子出生,无论是男是女,都会交给宋氏抚养,你可愿意?”

他问这话明显多余。

一个侍妾压根没资格有意见,四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只能顺从。

不过是四爷看在她是孩子的亲生额娘,又一向温顺的份上,提前与她说,让她有所准备罢了。

宋氏提出这个请求,他虽然不高兴,却没道理拒绝。

毕竟宋氏跟了他多年,如今没个一儿半女,终究可怜了些。

让她有个孩子傍身,也能安了她的心。

云氏的孩子终归要给别人抚养,给谁都一样。

云氏脸色骤然一僵,难掩惊讶。

怎么是宋氏?

为什么是宋氏?

她心知四爷提出此事就是决定了,她不该违背。

可她终究不愿就此认命,一个不得宠的宋氏哪里比得上身份贵重又得宠的侧福晋?

她的孩子怎能认一个格格为额娘?

她决不容忍。

她起身跪下,“主子爷,奴才、奴才可否有个请求?”

胤禛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一向温顺听话的云氏在听了自己的决定之后还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想说什么?

还有别的想法不成?

胤禛皱眉,有些不悦。

这云氏终究心大了。

他食指敲着桌面,不动声色地问,“何事?”

他倒要看看这云氏会提出什么样的请求。

云氏压下心里的不安,咬了咬牙,“奴才知道自己不该有别的想法,奴才愿意让别人抚养这个孩子,只是,奴才有个请求,能否让侧福晋抚养这个孩子?”

第73章 四爷可安心?

瓜尔佳氏?

胤禛皱眉,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嗓音微冷,“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瓜尔佳氏的意思?”

云氏的心猛地跳了下,压下惶恐,摇头,“是奴才自己的意思,与侧福晋无关。”

“那你是存了什么心思要侧福晋抚养你的孩子?”胤禛一掌拍在桌子上,明显已动了真怒。

云氏被吓得胆战心惊,仍极力保持镇定,磕了个头,“奴才并无其他心思,奴才、奴才只是希望这孩子能有个体面些的额娘,有个安稳的未来……”

“体面些的额娘?”胤禛更怒了,冷笑连连,“宋氏委屈了你的孩子?云氏,别忘了你的身份,若非是爷的骨肉,你的孩子又尊贵到哪里去?

爷没想到你野心如此之大,你让侧福晋抚养你的孩子存了什么心思?是要你的孩子与爷的嫡子相争吗?你好大的胆子!”

云氏吓得脸色煞白,咚咚地磕头,“奴才冤枉,奴才绝无此心!”

胤禛无心再听她狡辩,起身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云氏瘫软在地上,面如死灰。

……

一连三日,四爷没再进后院。

除了云氏,其他人依旧好吃好睡,未察觉任何不妥。

康熙爷回了京,所有皇子和大臣都去恭迎皇帝回宫。

晚上戌时,四爷才回了府,在书房待了会儿,便去了正院儿。

用膳的时候四爷始终绷着脸,一个丫鬟摆膳时不小心碰了下碗,发出一声轻响。

四爷一怒,吩咐将那丫鬟拖出去打了二十大板。

其余奴才顿时吓得大气不敢出。

四福晋难掩诧异。

安安静静地用了膳,上了茶,四福晋才问,“爷这是怎么了?谁惹着您了?”

那浑身的低气压,她这个福晋都快受不住了。

莫非是宫里出了何事?

四爷没出声,沉着脸喝茶。

福晋不好再问,说起了云氏,“这几日云氏身子不适,郎中过来开了些药,爷有时间可要去看看她?”

一听这话,四爷本就沉着的脸愈发阴沉,啪地将茶盏重重地放下,“福晋有时间关心别人,还是好好管好自己屋里的事。”

福晋莫名其妙被训了一顿,脸色白了下,很快又镇定了,埋怨了句,“爷哪里受的气撒到妾身这儿?”

她算是明白了,爷之前前从云氏那儿出来,一连三日没回后院,云氏也莫名其妙病了一场。

如今一听云氏就如此大火气,不用说,必定是云氏惹怒了爷。

这个云氏,不过有了身子,就心大了,也不知做了什么。

四爷也知自己话重了,难免让福晋在下人面前没面子,就没再说话。

福晋长出一口气。

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四爷时不时发怒的样子。

她这样似嗔似怨地一说,四爷心里必定添了愧疚,定然不会气得拂袖而去。

也算是在下人面前维护了她的面子。

坐了会儿,四爷就走了。

本要回书房,走到半路又折了道,去了尼楚贺那儿。

尼楚贺此刻正不舒服。

因为她例假来了,一整天都窝在房里不出门,喝了些红糖姜水,就早早躺下休息了。

听到四爷来了,她忙起身迎了出去。

四爷带着怒气而来,一瞧见那个让自己生气的人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地站在那儿,满心怒气一下子散了大半。

他快步上前,皱着眉问,“这是怎么了?”

尼楚贺摇头,“葵水来了,有点不舒服。”

胤禛愣了下,没再说什么,却有些不自在。

“还不快扶你家主子进去歇着。”四爷对着喜鹊和登梅斥责。

两个丫鬟被四爷的冷脸吓得一哆嗦,忙扶着尼楚贺就进去了。

尼楚贺重新躺下。

她看出四爷心情不好,就有些纳闷。

四爷走进来,吩咐两个丫鬟,“你们出去。”

喜鹊和登梅行了礼,齐齐退下。

胤禛就站在她面前,不错眼地盯着她,莫名让她有几分不自在。

她疑惑地问,“爷如此瞧着妾身做甚?可是妾身脸上有花儿?”

胤禛眸光复杂地看着她,过了片刻,他问,“瓜尔佳氏,你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尼楚贺:“……”

她怎么了?

这位爷又怎么了?

胤禛脸色阴沉沉的,黑眸死死地盯着她,似乎要看入她的内心深处。

“你口口声声拒绝抚养爷的孩子,转眼却又谋算云氏腹中的孩子。

爷说过,你想要孩子,爷可以把大格格给你养,为何一边在爷面前装纯良,背地里却玩心眼?

瓜尔佳氏,爷说过,爷不喜欺骗,不喜玩弄心计的女人,你为何还要如此做?

还是你不甘心只养一个格格,你要的是小阿哥?”

尼楚贺瞠目结舌。

他怎么这样说?

自己什么时候谋算云氏的孩子了?

“爷这是从哪儿听的?”尼楚贺眼眸闪了下,平静地问,脸上没有怒,也没有委屈。

胤禛沉默着,看着她平静的脸,那一副柔弱良善的模样,竟有些看不清眼前之人。

他是否当真看错了人?

“云氏亲口说要把孩子给你,你还有何话可说?若无你的许诺,云氏如何会生出这般心思?”

原来如此。

尼楚贺暗暗恼怒,这个云氏,简直就是个祸害!专门给她找麻烦。

她更恼怒四爷这般不问青红皂白就问罪她的态度。

即便早知四爷生性多疑,不好攻克,也做好了面对所有困难的准备。

可这个时候她身子本就不适,没有精力去应付他的质问,心里更添恼怒。

她努力压下不快,眼睫轻颤,语气平静无波,“爷如此说可有证据?仅凭云氏的话就断定妾身谋算她的孩子?

爷既然定了妾身的罪,妾身无话反驳,爷既然如此不希望妾身有孩子,妾身决不会违逆了爷的意思,给自己带来麻烦,四爷可安心?”

她目光凉凉地看着他,没了往日的温情,只剩凉薄。

胤禛哑口无言,脸色格外地阴沉。

尼楚贺虚弱一笑,“四爷,妾身今天不舒服,不要在今天质问妾身了好不好?”

胤禛更不知说什么是好了,似乎也觉得自己在此时如此对她有些不近人情了。

仿佛没看出他的尴尬,尼楚贺像以前一样笑着,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四爷要留下吗?还是去别处?不过妾身今天不方便,怕要委屈了四爷。”

第74章 她就是故意的

她稍稍垂下了眼睑,眼睫颤动着,瞧着愈发柔弱可怜。

一副很希望他留下又忐忑不安的样子。

胤禛无语。

她是否忘了自己还在生气?

竟然还敢撒娇。

“爷留下陪你。”他忘了生气,在心里告诉自己,是为了方才的事安慰她罢了。

无论她是否存了那样的心思,这会儿她身子虚弱,又何必再惹她伤心?

只是当他躺下后,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很快他就发现了。

之前还一副很希望他留下的模样的尼楚贺这会儿却闭上眼睛,没了任何动静。

昏暗的空间里,她的双手交叠着放在腹部,身子平躺着,中规中矩。

他隐约记得过去每一次她都是用手轻轻拽着他的衣袖,虽然两个人相隔有些距离,可好歹有那么一个动作透露出一丝亲昵。

现在呢?

她自己睡得快,睡得香,那只手却忘了抓住他的衣袖。

这样子挨在一起,又隔着些距离,就无声地透露出一个信息。

四爷有些不高兴,可他不会承认,更不会说。

他在心里埋怨着这个女人睡得倒是快,竟然没一句话要说的。

仿佛把他当作隐形人。

他微微侧身,安静地凝视着她,这才发现她并非完全平躺着,因为她的身子是微微往里面侧着的。

侧身的弧度很小,不仔细的话不会发现。

可就是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让他心中添了薄怒。

似乎双手那样放着不太舒服,尼楚贺两只手动了,挪到里侧,很自然地挪到她的身体左侧位置。

离他的位置更远了。

女人又往那边侧了侧身,半个身子背对着他。

胤禛黑眸瞬间危险地眯了起来。

不知是否错觉,他似乎有种自己被冷落被嫌弃的感觉。

胤禛默默压下不爽,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

寅时初,胤禛醒来后,正要起身,就察觉什么东西拽着他的袖子。

低头一看,莫名地心情转好。

正是一只白嫩的手抓着他的衣袖,如同过去的每一次。

他正要轻轻地拨开她的手,那双闭着的眼睛就睁开了。

某人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那只抓着他袖子的手就丢开了,似乎还没睡醒的某人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胤禛:“……”

这是醒了还是没醒?

胤禛更愿意相信她没清醒,否则怎么可能继续睡?还不爬起来伺候他更衣?

念着她身子不适,胤禛没在意此事,就任她继续睡着。

只是她迷迷糊糊间那个动作莫名让他不高兴。

那个动作怎么看怎么像是扔垃圾。

还有那个眼神,仿佛自己是块石头,没有在她迷茫的眼中掀起一丝波澜。

怎么想怎么不甘心,原本没打算吵醒他的胤禛瞬间改了主意。

闭着眼装睡的尼楚贺被憋“醒”了。

被迫睁开水润迷蒙的眼睛,身上像压了座山一样。

她快呼吸不过来了。

努力推搡着没推动,过了许久才被松开,恢复了些自由。

她喘着气,瞪着眼前之人。

胤禛盯着她的眸中藏着一头野兽,似要冲破禁锢,他用食指摩挲着她的唇角,嗓音低沉暗哑,“瓜尔佳氏,你在和爷闹脾气吗?”

这一切的不寻常令他不得不多想。

她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他必须要弄清楚。

还没人敢和他闹脾气,也没人能和他闹脾气。

尼楚贺恢复了平静,面无表情地眨巴着眼,“爷是还没睡醒吗?怎么说起胡话了?”

胤禛气极。

好个瓜尔佳氏,敢和他装糊涂,还说他说胡话。

他使劲在她腰身上掐了一把。

尼楚贺吃痛地嘶了一声,蹙了蹙眉,刚醒的眼眸更水润了,看得胤禛心头一荡,又有了冲动。

可惜此刻的他不能动她。

胤禛恼怒。

他怀疑这个女人是故意的,故意让他留下,故意让他受这番折磨。

他猜的不错。

她就是故意的。

故意示弱让他留下,故意冷落他一晚上,装作习惯性用手拽着他的衣袖,又在醒来时主动松开手,惹他生气。

让他看得到吃不着,故意看他气极却无可奈何的模样。

以退为进,欲迎还拒。

她就是要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好拿捏的,欺负了她就要承受代价。

“爷该进宫了。”尼楚贺若无其事地提醒,神色冷淡至极。

胤禛目光在她脸上搜寻,想找出其他情绪,无奈没有,除了冷淡还是冷淡。

即便心中不悦,想要教训她,让她认清身份,可现在的他的确该进宫了。

“瓜尔佳氏,不要妄想挑战爷的耐性。”

胤禛冷冷地警告了一句,就要起身。

原本无动于衷的尼楚贺忽然伸手环住他的腰,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在对方一脸错愕,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尼楚贺飞快地松开了手,睁着一双清澈冷淡的眸子,“妾身明白,爷可以走了。”

胤禛黑眸乍寒,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尼楚贺还无辜地提醒他,“爷不走吗?”

胤禛憋着一口气,忍着打她一顿的冲动起身。

一只手又抓住他的袖子,再次阻止了他离开的动作。

胤禛低头,看着她,额头青筋暴跳。

一双水润清澈的眸子就那样望进他气恼的黑眸中,渐渐变得黯淡,“四爷,妾身要面子,有些东西即便想要,也不会抛下脸面去求,去抢。

别人施舍的,妾身更不会要。”

说完,她松开了手。

这回她没有再纠缠,而是背过了身,默默闭上眼睛。

胤禛站在那儿,盯着她的背影,沉默无言。

直到外面苏培盛又催,他这才收拾了心情,走了出去。

听着身后的动静渐渐消失。

尼楚贺翻过身,仰躺着,睁着一双恢复了平静的眸子,心如止水。

这世上没人能欺辱她。

欺辱了她的,她都会一一讨回来。

孩子?

她已经不想要了。

她要他的心。

要未来皇帝的心为她而失控。

毁人先毁心。

没有什么比得到又失去更痛苦的了。

先示弱软化了他的心,再以漠然和无视惹怒他,勾起他的好胜心,在他不耐时,以若即若离的态度扰乱他的心,再诉说自己的心思,打动他的心,令他更放不下。

也许不成功,可总要试试。

就看对方的心究竟有多硬,能否抵抗得了这一番诱惑。

第75章 警告云氏

今天身子好了些,恢复了些精神,尼楚贺不似昨天那样难受。

昨晚被四爷逼问的烦躁也散了些,无聊地倚在榻上看书。

屋外枯叶簌簌而落,天高云淡,相较于热情如火的盛夏,这样的景色格外地让人安宁。

这世上没人能给自己烦恼受,许多人都是自寻烦恼。

就像她与四爷,不在意就不会被那些话所伤。

即便原本有一丝丝的期待,如今也一丝不剩。

为男人伤心落魄是最愚蠢的行为。

一次又一次地被伤害和被质疑,不会让她更难过,只会将她的心打磨得更硬,从此不再动摇。

她应该庆幸。

她不是那没脸没皮的,她只为自己而活,只为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听说云氏病了,可好些了?”尼楚贺侧头问身旁的喜鹊。

喜鹊如实回道:“郎中说动了胎气,还在屋里歇着。”

尼楚贺明了,看来就是那晚四爷去了云氏屋里,结果被惹怒,还发了脾气。

云氏这才动了胎气。

这云氏瞧着挺聪明一个人,没想到也会干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要说是得志便猖狂也是有的。

毕竟先前只是个伺候的丫鬟,如今却被四爷看入了眼,还怀了子嗣。

难免会心生些妄想。

身份上没希望,子嗣就是唯一的出路。

不过,把主意打到她头上就大错特错了。

要不要云氏的孩子,也要看她乐不乐意。

现在她不乐意,瞧不上,别人还要硬塞给她,给她找麻烦,就别怪她不客气。

尼楚贺从不是好惹的。

相反,别人惹了她,她会百倍还之。

云氏该庆幸她这会儿有孕在身,还动了胎气,尼楚贺暂时动不得她。

不过早晚也要让她吃些苦头的。

“去告诉云氏,以后我出现的三丈之内,不许她出现,让她躲远点。”

即便暂时动不得她,这口气也是要出的。

现在尼楚贺看到那个女人就厌烦,三丈之外是她最低容忍距离。

喜鹊和登梅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她们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主子为何针对云氏。

不过瞧了眼自家主子冷着的一张俏脸,明显很生气,就没敢说什么。

喜鹊脆声应了声“是”,出去了。

云氏那儿,听了尼楚贺院子里二等丫鬟玉兰转达的话,脸上霎时失了血色。

等人走了,丫鬟小桃扶着有些站不稳的云氏,满脸惶惑,“侧福晋怎么忽然让人传这样的话?”

自家姑娘不过一个侍妾,即便有了子嗣也比不得格格,更何况招惹的还是侧福晋。

小桃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得罪了侧福晋,姑娘以后还有好吗?

她这个贴身伺候的丫鬟更是倒霉。

云氏咬牙恨恨,“我也想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她不过是求爷让侧福晋抚养自己的孩子。

即便侧福晋知晓了,又何必如此着恼?还让人如此羞辱自己?

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今天这事瞒不过别人,若他人知晓自己得罪了侧福晋,还不知怎么落井下石。

她不免猜测,莫非是主子爷因自己的话迁怒了侧福晋,侧福晋才恨上了自己?

当时她着急之下,来不及考虑太多,就说出了自己的意愿。

等四爷走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说话没经过头脑,只是后悔也晚了。

意识到这个,她忍不住有些惶恐。

若侧福晋真记恨了她,是否会对付她?

福晋先知道这个消息,整个后院都是她管着的,各院里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不是私下里的,想知道还是很容易。

瓜尔佳氏派人去云氏那儿的时候,她就已经让人去打听了。

等打探的丫鬟回来,禀报了发生的事,福晋不由愣了。

紧接着就笑了起来。

这个瓜尔佳氏,瞧着清清冷冷,不食人间烟火,脾气倒是直接又粗暴。

光明正大地警告云氏不要再她面前出现。

这是明晃晃的针对。

也不怕落入有心人眼里落下个跋扈的名声。

看来这对要咬起来了。

不,只能说是瓜尔佳氏单方面针对云氏。

云氏只能认命。

很快这件事就传到了其他人耳朵里。

武氏听说后,一口茶顿时喷了出来,然后就掩着嘴笑,“这云氏做了什么事?竟把我们一向好脾气的侧福晋给得罪了,还真是倒霉。”

她一点也不同情,还想要拍手称快。

那云氏不过一个丫鬟,却爬上了主子爷的床,可见心眼不少。

武氏对她可没什么好感,自然乐得看戏。

武氏贴身的丫鬟梅香俯身轻言,“奴才倒是打听到了一些事。”

“哦?”武氏好奇,问,“快说。”

梅香便道:“上次云氏去花园见了侧福晋,想求侧福晋将她的孩子记在名下。”

武氏挑眉,“当真?”

梅香肯定地点头,“是云氏屋里的春杏说的,那春杏不得云氏信任,不太如意,偶然听到了云氏和小桃的对话。

奴才也是费了番心思才撬开她的嘴,错不了。

前几日,也是云氏跟主子爷相求,主子爷生了气,云氏这才得罪了侧福晋。”

武氏冷笑,“一个贱蹄子,心思倒是不少。”

最高兴的莫过于宋氏了。

侧福晋和云氏撕破了脸,云氏的孩子只能给自己养了。

这倒是误打误撞。

她本无意和侧福晋争,可侧福晋有地位,有宠爱,将来还会有孩子。

自己已经什么都没了,不能不争。

晚上四爷从宫里回来,原本打算去正院儿,听到这事儿瞬时一怔。

他不免想到了早上的尼楚贺,手指微微动了动,仿佛那冷淡又娇怯的人儿正松松地伸出两根手指拽着自己的袖子。

明明冷淡,却偶尔透出几分动人的媚。

还会像一只调皮的猫儿一样故意伸出爪子挠着他的心,挠完了又不负责地收回爪子扭过头去不理他。

像赌气。

又忍不住对主人的留恋。

唇齿间仿佛还有她的味道,令他一瞬间心神恍惚,竟可耻地有了反应。

胤禛忙掩饰了自己的异样,握紧了手,立刻改了主意,往西边去了。

也许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变化,却并不想理会。

早上那个女人还那样戏弄他,他怎能放过她?

总要让她得些教训,再不敢那样戏弄自己。

还敢和他闹脾气,不理他。

真是胆子大了!

第76章 缠人的四爷

还敢和他闹脾气,不理他。

真是胆子大了!

四爷很快就到了尼楚贺的院子。

尼楚贺正教喜鹊玩翻绳,小丫头悟性很高,很快就会玩了。

不像穗儿,手笨笨的,学了很久也学不会,就会跟自己闹,尼楚贺也有耐性一遍又一遍地教。

听到四爷来了,喜鹊吓得忙停止了玩翻绳,和登梅站到了一边。

尼楚贺面色如常,慢吞吞地收了细绳,等四爷进来才起身迎上去。

两个丫鬟请了安,上了茶,就识趣地退了下去。

胤禛凝眸看了她一眼,脸颊红扑扑的,眼神却很淡,规规矩矩地请安。

与早上那般放肆撩拨自己的模样截然不同。

胤禛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一动,眉头一紧,面色不愉,“过来。”

尼楚贺抬眸看了看他,顿了下,镇定自若地走上前,在他一步远处停下,仰着头看他,目光平静,“爷有何事?”

胤禛气极,恨不得把她抓过来打一顿。

何时学得这样没规矩?

他伸手,一把将人扯了过去,却没舍得打她,而是一手揽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令她看着自己,目光有些咄咄逼人,“知错了没?”

尼楚贺眨巴眨巴眼,无辜,“妾身做错什么了?”

装,再装!

胤禛在心里咬牙切齿。

亏得他念了一天,脑子里全是她,这女人竟然敢给他不承认。

哪儿学的这些勾人的东西?

尼楚贺双手推着他,挣扎,似是有些恼羞成怒,“现在是白天,爷这样是做什么?奴才们瞧见了要笑话。”

谁敢笑话?

还有,这会儿知道规矩了?早上自己走时怎么就敢那样?

果然欠收拾!

胤禛沉了沉气,目光变得幽深。

对于这个女人,他也曾心动,却从无哪一刻像今早那若即若离,欲迎还拒的举动更勾他的心。

那样蜻蜓点水一般的轻触,又迅速退开的撩拨反而更让他记在了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当时他就被她弄的心痒痒,却不得不离开,走时窝了一肚子火,又有些被撩拨成功的恼羞成怒。

他何时抵抗力如此差了?

此刻瞧着她一脸淡然,坦然自若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故意冷着脸,“爷想对你做什么,何时都可以。”

确实,以他的身份,压根不需要忍耐。

只不过他自小被皇家规矩束缚,习惯了一切按着规矩来,从不行差踏错一步。

如今到了这个女人面前,尤其是经过早上那件事,他过去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一下子就变得不堪一击。

令他懊恼,又有些刺激。

忽然他就有一股冲动,想要放肆一回。

还好他及时拉回了理智,只是嘴上吓唬吓唬她。

尼楚贺有些想笑。

她总算摸出来了,这位四爷表面上重规矩,实则喜欢大胆放肆些的女人。

表面上一本正经,背地里却有些闷骚。

她不过稍稍那么一撩拨,他就原形毕露了。

果然,他以前那样都是装的。

“爷用膳了没?”尼楚贺仰着头问他,仿佛没注意到他的恼怒,似乎打算以此绕过那个危险的话题。

不过四爷是谁?

哪里瞧不出她想要转移话题?

她如此一说,更让他对早上那事念念不忘。

可她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又令他烦躁。

胤禛自然还没吃,就淡淡地嗯了声。

尼楚贺想要让人去传膳,四爷箍着她的腰不放,似乎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

尼楚贺无奈,也不敢违逆他,就叫了人进来,吩咐传膳。

四爷来时,苏培盛就知道主子爷要留下用膳了,已经叫人去膳房传话了。

四爷带着她坐在了软榻上,像抱孩子一样将她搂在怀里。

她这还是头一遭见四爷如此缠人的一面。

抛却了素日的矜持冷淡,仿佛变了个人。

尼楚贺也没再急着挣开,反而就势挨着他,低了头伸手把玩着他腰间的玉佩,垂着的眼睫像一排小扇子般,添了几分小鸟依人。

胤禛很轻易就嗅到了她发间的馨香,怀里的人儿整个柔若无骨地腻在他身上。

他感觉到身子很明显起了变化,脸色一瞬僵硬,便稍稍将她拉开了一些。

尼楚贺仿佛没察觉到,依旧专心致志把玩着玉佩。

“还在生气?嗯?”四爷垂眸瞅着她的脸,明明一脸不高兴的样儿。

一不高兴就甩他脸子,没规没矩的。

怎么就这样小气?不就是说了她几句吗?

他昨晚不是还留下来陪她了吗?

见她安安静静地把玩着自己腰间的玉佩,似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他就生了把玉佩送她的心思。

到如今为止,这个女人从未向他讨要过任何东西。

他才发现这个女人向来乖巧地太过了。

自己说什么她都顺着,除了偶尔发些小脾气,却也从未真正闹过。

就连喝避子药也乖乖地喝了。

这会儿他终于有些后悔昨日说得重了。

她身子那样不舒服,自己还对她发脾气。

早上她最后那句话又浮现在脑海中。

或许自己当真误会了她,是云氏一厢情愿。

“妾身哪敢生爷的气?”尼楚贺扯了扯嘴角,笑得没诚意,“爷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妾身错得离谱,不敢求爷原谅。”

嘴里说着错了,脸上可没一点认错的样子。

还在生气。

气性真大,就说她不得了?

胤禛无奈,却没计较她的无礼,伸手抚上她的小腹,声音低而哑,“还痛不痛?”

尼楚贺脸一红,摇头,“好些了。”

“几日了?”他又问,贴着她的耳朵问。

呼吸吹在耳朵上,颈上,痒痒的,麻麻的。

尼楚贺别过脸,小小声,“第二天了。”

胤禛眸中掠过一丝遗憾。

已经有许多日不曾碰她了,前两次自己还莫名其妙睡着了。

此刻即便想得紧,因着她小日子来了,也不方便做什么。

他想着,或许把云氏的孩子给她也没什么不好。

可她今日才让人对云氏说了那话,似乎当真恼了云氏。

怕是她也不肯抚养云氏的孩子了。

“宋氏求爷把云氏的孩子给她抚养。”

不知怎的,胤禛就说了此事,低头看她反应。

只要她说一句,或者表现出一丝不高兴,自己就答应把孩子给她。

至于宋氏,拿别的东西补偿便是。

第77章 大婚

至于宋氏,拿别的东西补偿便是。

尼楚贺无所谓地笑笑,眼都没抬,“很好啊,宋氏刚没了孩子,云氏的孩子给她,也算圆了她的心愿。”

这话却令四爷沉默了。

两个人到底没再就此事多说。

四爷昨晚就在此留宿了,今晚不打算留下。

毕竟他也不是柳下惠,做不到盖着被子纯睡觉这样委屈自己的事。

因此用了晚膳就走了。

走时还隐隐有些遗憾。

他没去其他妾室房里,而是去了正院。

福晋一向睡得晚,得知四爷来了,穿戴整齐地迎了上来。

听到四爷过来,她是有些意外的。

今日并非初一十五,方才又听闻四爷去了侧福晋处。

她原以为四爷不会过来。

毕竟这些日子四爷对瓜尔佳氏的宠爱有目共睹。

她出身乌拉那拉氏一族,自小便拥有良好的教养,端庄得体,秀外慧中,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这门婚事是当初还是皇贵妃的孝懿皇后求了皇上,这才将她指给了四阿哥。

自嫁给了四阿哥,她一心一意便想着打理好后院,从不拈酸吃醋。

即便面对恃宠而骄的李氏也不曾刻意针对过。

如今来了个侧福晋瓜尔佳氏,四爷似乎也渐渐上了心,她也并无任何不满。

她依旧恪守本分地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这也是令四爷满意并放心将后院交给她的原因。

胤禛坐在桌前,端着茶盏抿了口茶。

四福晋坐在桌子另一边。

夫妻俩相处并无寻常夫妻的亲昵,却也相敬如宾。

比其他貌合神离,甚至两看相厌的夫妻算是好太多了。

“有件事本不必此时告诉你,爷左思右想,还是早些让你知晓的好。”

福晋温柔浅笑,“爷请说。”

“云氏的孩子出生后,无论是男是女,爷打算交给宋氏抚养。”

他本想着让瓜尔佳氏抚养,谁知今日回府却听说了瓜尔佳氏和云氏的事儿。

瓜尔佳氏自己也不愿。

他只好又改了主意。

福晋愣了下,却并无不悦,“此事由爷做主便是,妾身无异议。”

她有自己的孩子,哪里稀罕别人的孩子?

云氏的孩子由谁抚养,她都不关心,不过,她还以为爷会偏向瓜尔佳氏呢。

“瓜尔佳氏那儿如何说?”她担心瓜尔佳氏将来会闹起来。

胤禛皱了皱眉,“这也是她的意思。”

福晋意外了。

她是知晓爷让瓜尔佳氏喝避子药的,也就是说瓜尔佳氏很可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那她为何如此?

胤禛抚摸着茶盏边缘的花纹,面无表情,“她与云氏不合,闹成这样子也不好再养云氏的孩子。”

福晋明白了,也不再多言。

云氏的打算是落了空了。

不过,也无人会照顾她的意愿。

胤禛到底是尊重嫡妻的,话中就带了些安慰,“宋氏进府多年,一向安分守己,从未曾做错什么,这也是爷给她的一点补偿,你不必介意。”

福晋心中熨帖了些,莞尔一笑,“妾身理解。”

转眼已是颁金节。

颁金节过后,便是七贝勒和八贝勒大婚的日子。

两个人大婚的日子只隔了三天。

十月二十,七贝勒大婚。

因是嫡福晋进门,尼楚贺没机会去见这等场面。

四爷要早朝后直接从宫里过去,四福晋先从府外乘车去了。

下了朝,众兄弟一道去了七贝勒府。

四爷和众位兄弟在前面恭贺七贝勒。

大福晋和四福晋则在后面帮着招待女眷。

三福晋因前几日病了,没来,据说是不小心摔着了。

七贝勒胤祐的生母是庶妃戴佳氏,并不得宠。

他本人于康熙三十五年随康熙出征噶尔丹,落下了残疾,从此走路微跛,却不失风度翩翩。

也因此,皇帝对这个儿子还算偏爱,宫里的赏赐送来了不少。

皇帝未亲自过来,却让太子前来主持大局,并传达了皇帝对这个儿子的祝福和勉励。

十月二十三,八贝勒大婚。

八贝勒迎娶的是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郭络罗氏。

说来这郭络罗氏虽出身显贵,身世却有些可怜。

她的生母是安亲王岳乐第七女,庶出,其父为额附明尚。

早年明尚因犯错判了罪,郭络罗氏的生母郁郁而终,郭络罗氏便成了真正的孤儿,由安亲王接过去抚养长大。

后安亲王去世,郭络罗氏唯一的靠山也没了,一直寄居于安亲王府。

如今能嫁得皇八子为嫡福晋,也算是幸运。

十月二十六,八福晋郭络罗氏给各府递了帖子,邀众福晋过府赴宴。

也是借此与各位嫂子认识认识。

尼楚贺只在中秋宴上远远见过这位八福晋,心下却有些好奇。

这位能令未来的雍正记恨,并将其挫骨扬灰的弟媳,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惜此次邀的只是嫡福晋,尼楚贺无缘了解。

好奇也只是一瞬,尼楚贺转眼就抛在了脑后。

云氏有孕的消息已经告诉了宫里。

不过只是个侍妾有孕,宫里并未送什么赏赐。

十月底,四爷生辰。

府里摆了宴,以太子为首,几位兄弟都来给四爷贺生辰。

戌时末,太子和几位兄弟走后,便是府里的家宴。

福晋在花园的亭子里摆了宴席。

四爷为首,福晋陪在一侧,尼楚贺与几位格格侍妾围着桌子依次或坐或站。

丫鬟们伺候着奉上茶点。

两位阿哥和大格格因年幼,并未过来。

武格格能言善道,余格格心灵嘴巧,两个人挨个说着些笑话,宋氏偶尔念些诗词,气氛还算热闹。

到了子时,夜已深了。

四爷放下茶盏,目光若有似无地瞥了尼楚贺一眼,对福晋和其他人说,“都回去吧。”

话落,先起了身,大步离开。

余格格等人起身恭送四爷,不免有些失望,热情劲儿顿时散了许多。

福晋就吩咐她们散了,搭着丫鬟的手回去了。

然后是尼楚贺,不疾不徐地往回走,边感受着冷冽的寒风,边紧了紧斗篷。

回到房里,刚卸下旗头,四爷就来了。

从刚才在花园里,尼楚贺就看到了四爷的眼色,猜到了他会来。

不过她还是照常摘下了头饰,这会儿不慌不忙地起身请安。

四爷往她头上瞥了眼,瞧见了那一头柔软顺滑的头发,并未生气。

第78章 彻夜难眠

目光又落在那张在夜里更添干净莹白的脸上,很自然地伸手牵过她的手。

感受到她的手冰凉,四爷就将她的手整个包在掌心,低头凝视着眼前的女人,眸光下意识便柔软了下去。

“很冷?”

尼楚贺说了声“还好。”手却还缩在他宽厚温暖的掌心里,不愿离开,甚至还故意用手指挠了挠他的掌心。

胤禛被她的动作挠得心痒痒,几不可见地牵了牵唇角,又迅速板起了脸,轻斥,“胆子愈发大了,嗯?”

尼楚贺却并未被他的冷脸吓住,眨巴着眼,不明所以,“妾身做什么了?”

胤禛一口气被堵在喉中,上不去下不来,无语地瞪着她。

这女人,还真会装傻充愣。

尼楚贺把手抽了回去。

胤禛立刻觉得若有所失,皱了眉。

尼楚贺叫人端了醒酒汤进来,“爷看来是喝醉了,喝些醒酒汤醒醒酒。”

胤禛坐在榻上,尼楚贺接过丫鬟之前熬好的醒酒汤,在他身边坐下。

之前胤禛被几位兄弟敬了许多酒,的确有些头疼。

不过先前在花园里喝了些茶,好了许多,这会儿并不愿喝醒酒汤。

他把醒酒汤接过去,却放到一边的榻几上,握住她的手,“尼楚贺,跟爷下盘棋吧。”

尼楚贺蓦地抬眸,迎上对方比平时温软了几分的黑眸,忽然一笑,“爷怎么有心下棋了?妾身的棋艺一团糟,可不敢在爷面前献丑。”

胤禛不快,“你献丑的还少吗?过去你也曾和爷下棋,如今怎地就怕了?”

他这样一副固执的态度,仿佛真心要与她下棋。

还用上了激将法。

可惜她才不要。

尼楚贺笑着转移话题,“时候不早了,爷不要休息吗?”

如此明显的拒绝,尼楚贺并不怕惹恼了他。

四爷瞪着她,攥着她的手蓦然收紧。

知道他是生气了,尼楚贺无动于衷,顺势倚进他怀里,仰头看他,笑嘻嘻的,“爷,不早了呢。”

不早了呢。

呢字很轻,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声音又娇又软,仿佛带着勾子。

胤禛黑眸一缩,心头噌的烧起了一团火。

这把火来的又凶又猛,恨不得将他烧为灰烬。

与其他女人不同,胤禛发现一向自制力惊人的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总是抵抗力很差,很轻易就能被她挑起兴致。

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让他轻易失了态。

若是过去,他定会压住这团火,克制着不理她。

可现在,他不愿再忍耐。

不再犹豫,一双铁臂将她打横抱起,往床那边大步走去。

“喵~”

突如其来的一阵猫叫,胤禛脸色骤然一黑。

尼楚贺愣住了。

伴着响亮的猫叫,耳边响起一阵抓挠磨蹭的声音,在距自己不远的窗户外。

“喵~”叫声继续响起。

胤禛怒极,大喝一声,“苏培盛!”

外面的苏培盛和其余太监丫鬟一脸慌张。

苏培盛利落又紧张地急应了声,向几个尼楚贺院子里的太监猛使眼色,“还不快去!”

打扰了主子爷休息可是大事。

苏培盛背后冷汗直冒,暗自埋怨这不识趣的猫。

原本照顾小黑的刘亭快步小跑至窗外阴影处,要把猫抓走。

那团黑影敏捷地一闪,噌的越过刘亭的头顶,窜到了屋顶,再飞窜到了树上,继续不甘示弱地喵喵地叫,与树下要抓自己的人对峙。

这下子众人更不知所措了。

总不能把树砍了吧?

小黑还在树上扯了劲儿地叫,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搅乱这宁静的夜。

苏培盛赶紧让会爬树的上去抓猫,剩下的人去拿足够长的棍子。

屋子里,四爷一张俊脸铁青,凝聚着蓄势待发的怒火。

尼楚贺心惊胆颤,又恼怒不已,这小黑是想要干嘛?

不要命了?

眼看四爷已经身处暴怒的边缘,恨不得撕了小黑的模样,尼楚贺又气有急。

今日后,恐怕四爷再无法容忍小黑了。

……

小黑闹了一夜,越叫声音越大,不折腾得所有人彻夜难眠不罢休的样子。

屋子里也闹了一夜。

暴怒的四爷似乎有意把怒火发泄在她身上。

次日起来时,尼楚贺都感觉身体不是自己的了。

天还没亮四爷就走了,尼楚贺感觉到他是带着怒火离开的,走的时候一个字都没和她说。

彻夜难眠的郁闷和愤怒,可想而知。

这一个月里,四爷极少去别处,除了初一和十五在福晋屋里,其他时候基本都在她这儿。

几乎达到了专宠的地步。

原本好好的,谁知这次小黑闹得这样凶。

这下子可把四爷给彻底惹怒了。

尼楚贺不知四爷还会不会饶过小黑。

她不担心小黑会吃亏。

这次过后,四爷还会不会来她这儿都是未知数。

尼楚贺叹气,她现在最应该想的是如何讨好四爷,抚平他的怒火。

刚用了早膳,福晋那儿的人来了一趟,问她昨晚发生了何事。

这边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正院,何况小黑叫的那样凶。

尼楚贺让人实话实说。

不久后,福晋派人来叫她过去。

尼楚贺换了衣服,去了正院。

给福晋请了安,坐在下面的位子。

福晋依旧面容温和,浅笑着打量尼楚贺没什么精神的脸,“昨夜妹妹可是没睡好?”

尼楚贺露出无奈的神情,伸手按了按额头,“都是妾身不是,扰得爷无法清静,也累得福晋担心。”

福晋并未因此事训斥她,只柔声劝她,“此事本不怨妹妹,只是府中从未养过猫,此次闹出这样的动静,妹妹还是要好好想清楚,此事不能再有第二次。”

尼楚贺明白她的意思。

她若再护着小黑,恐怕谁也不会再向着她了。

她也没理由再为小黑说话。

尼楚贺忍着怒火,等着找小黑算账,谁知一整天都没见到小黑的踪影。

原本不担心小黑会被人逮到的尼楚贺也不由担心了起来。

不会真让人抓到了吧?

万一被人抓去砍了,炖了,或是煎了怎么办?

尼楚贺想想就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是夜,四爷没来。

尼楚贺料到了,却还是让人去打听了四爷的去向。

四爷今夜去了余格格屋里。

尼楚贺没心思为此纠结,反倒想着小黑,翻来覆去睡不着。

第79章 并非无可替代

她已经让人找了一天,也没找到小黑。

府里就这么大,它能躲去哪儿呢?

虽说小黑有些本事,可毕竟只是一只猫,个头小,又单纯,一不小心容易吃亏。

正思绪纷乱,窗外忽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像爪子挠在上面的声音。

尼楚贺几乎是立刻反应了过来,忙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户。

小黑如一团黑影般蹿了进来。

尼楚贺小心翼翼关上窗,回头就看到小黑蜷在架子床前的脚踏上,尾巴在地上扫着。

那悠哉悠哉的样子,仿佛对如今的情况丝毫不知。

尼楚贺弯腰抱起它,它也不睁眼,不理会,不动弹。

“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我会担心?”

原本打算找到它,好好教训它一顿,现在它回来了,尼楚贺提了一整天的心骤然放下了,也没心思教训它了。

小黑尖尖的耳朵抖了抖,却是给了她个毛茸茸的后脑勺,不吭声。

尼楚贺气笑了,“你还闹起脾气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四爷恐怕不会再留着你了,你让我怎么劝?”

话刚落,小黑傲娇地轻哼,“他不留,我自有法子留。”

“你有什么法子?”尼楚贺摸着它软乎乎的耳朵,毫不留情地嘲讽,“像你这样偷偷摸摸地来,偷偷摸摸地去?”

小黑舒服地眯着眼睛,下巴搁在她手臂上,抖耳朵,不以为然,“有什么不好?”

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尼楚贺轻哼,“有本事你别让四爷逮到你,你再这样闹下去,我可保不住你。”

“我怎么闹了?不就是打扰你们了吗?”小黑不满地嘀咕,到底有些心虚,声音很轻。

它悄悄抬眸瞄了她一眼,见她虎着脸,也怕她真的生气,前爪搭在她胳膊上,弱弱地道歉,“好了,我错了还不成吗?我以后再也不这样做了。”

见它如此小心翼翼,尼楚贺即便有气也不忍心再责怪它了,但还是严肃地警告它,“下不为例。”

小黑精神一震,高兴地点了点脑袋。

在尼楚贺即将要睡下时,窝在床下的脚踏上的小黑悄声问,“尼楚贺,如果要你在我和四爷之间选一个,你会选择哪个?”

尼楚贺半睡半醒间,嘟囔,“为什么要选?本来就不一样。”

小黑语气更加执着,似乎一定要得到答案,“你说啊,如果我和四爷之间出现矛盾,无法共存,你会选择哪一个?”

这个问题很无聊,尼楚贺不感兴趣。

不过小黑如此坚决,尼楚贺仔细想了想,“你吧。”

“真的?”小黑似是不相信,语气充满怀疑,还有些生气,“你不是哄我吧?”

尼楚贺打了个哈欠,眼角流出生理泪水,声音懒懒的,“我为何要哄你?四爷除了占着我夫君的名头,能给我带来优质的生活,还能给我什么?”

就算四爷是她的丈夫,也并不代表自己就一定要喜欢他。

四爷对她表面是不错,可在四爷心里,她也不过是一个比较听话,又有些得他欢心的女人罢了。

说到底跟个宠物差不多,喜欢的时候逗弄逗弄,和他的利益发生冲突时也可以不顾她的感受,任意伤害。

至于给她带来优质的生活,同样的他也可以把这些给其他喜欢的女人,比如从前的李氏。

当某一天四爷不喜欢她了,她也会落得李氏那样的下场。

尼楚贺于四爷而言并非无可替代,同样的,尼楚贺也不会对这样一个人付出真心。

待达到目的后,想要离开了随时都可以抛弃。

小黑就不同了。

除了这一世的阿玛哥哥外,小黑是和她最亲近的了,给她无聊的生活带来许多慰藉。

即便只是一只猫,在她心里也有着不一般的意义。

小黑心里的阴郁随着尼楚贺这些话一下子散了个干净,黑暗中,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熠熠生辉。

翌日,尼楚贺若无其事地又逛花园又看书的,对四爷那儿一点儿也不上心。

仿佛此次的事与她无关,并未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倒是几个丫鬟神色不安,很不明白她的心思。

按说这个时候不应该主动找主子爷说几句软话,求主子爷息怒的吗?

昨儿早上主子爷走时脸色很难看,明显被气得不轻。

昨夜还歇在了余格格那儿,怎么主子还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

万一其他女人借机把主子爷勾了去可如何是好?

到底是喜鹊沉不住气,瞧着尼楚贺认真看着一本《徐霞客游记》,心下着急,忍不住劝她,“主子,要不……您去前面看看主子爷吧,送碗羹汤,总好过什么也不做,万一主子爷更生气了呢。”

尼楚贺看的认真,丝毫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两个字说的轻飘飘的,“不急。”

仿佛当真不关心此事。

这副样子看的喜鹊和登梅愈发着急了。

这些日子主子爷明显很宠主子,除了主子和福晋那儿,已经许久不曾宠幸过别的女人。

如今却因为小黑又惹怒了主子爷,这一个月来,主子爷第一次去福晋之外的其他女人那儿。

这明显是个很不好的现象。

可她们只是奴才,也不好多言,只得压下继续劝说的念头。

是夜,尼楚贺刚要休息,四爷就来了。

两个丫鬟喜出望外。

尼楚贺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上前行礼。

两个丫鬟抿嘴微笑着,退了下去。

四爷手负在背后,皱眉盯着尼楚贺低垂的脑袋,周身气势冰冷骇人,却不发一语。

尼楚贺抬眸迎着他冷淡中带着探究的目光,似是不明所以,主动问,“爷这样瞧着妾身做什么?”

声音柔软,莫名抚平了他心头的怒火。

胤禛径自坐到软榻上,命她坐下,盯着她问,“今日可还好?”

尼楚贺微微笑,“妾身很好。”在他目光骤然凌厉下,笑容加深,又说出后面的话,“不过,爷来了,妾身更好。”

胤禛紧绷的神情骤然松懈了几分,眸中也带了些柔和。

“爷可是还在生气?”尼楚贺主动问起这件事,目光中带着小心翼翼。

实则尼楚贺猜到了四爷一定会来。

若四爷只因这件事就不来了,那算尼楚贺看错这个人了。

第80章 爷果然生气了

不过是一只猫,再生气也有限,太过计较反而丢了他的气度和面子。

为此与她生气更不值当。

所以尼楚贺才能安心地等待。

最主要的是她并不愿在这些小事上太主动。

这也是尼楚贺对四爷的一场心理上的试探。

如今看来,四爷对他当真是有些不同的,她的心思没有白费。

胤禛扫了她一眼,黑眸不辨喜怒,却透着专注,“爷为何生气?”

尼楚贺一时无语,他这是装傻?

果然,他又问,“爷为何要生气?还是你做了什么事?嗯?”

他眯着眼,瞅着她,目光极具压迫力,仿佛她当真做了什么事而心虚。

尼楚贺不答,反而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贝齿,“爷果然是生气了。”

语气是笃定又开怀的。

见她笑得如此开心,四爷眉头拧成个疙瘩,黑眸一点点冷了下去,“爷生气,你很开心?”

声音已包含了浓浓的威胁。

仿佛只要她说出肯定的答案,这个男人就会狠狠地罚她。

尼楚贺摇头,笑容满面,“妾身只是觉得很有趣,没想到爷竟会为此事而生气。”

她笑得眼睛里仿佛盛了满天的星光,令人不自觉想要沉沦。

四爷一晃神,反而更被她的打趣惹恼了,眸中闪过一丝戾气,手紧握成拳,“爷为何要生气?瓜尔佳氏,谁给你的胆子嘲笑爷?”

对方的怒气已经被激得差不多了,过犹不及,尼楚贺勉强忍住了笑意,颇为无辜地道:“妾身哪里会嘲笑爷?妾身只是觉得爷有趣罢了,爷这副模样让人好生喜欢。”

四爷一怔,紧接着耳根微红,却皱了眉,别过了脸,语气更重,“瓜尔佳氏,注意分寸。”

尼楚贺嘴角上扬着,十分爽快地点头,“妾身很注意分寸。”

胤禛无语。

这女人真是愈发大胆了。

以前怎会认为她温顺讨喜?

有时候她当真是一点也不讨喜,还经常说些气人的话。

偏偏自己总不舍得对她说重话。

还是她有恃无恐?仗着自己对她的宽容为所欲为?

余格格在妆台前坐了许久,神情恍惚,丫鬟果儿劝她,“主子,时候不早了,您早点歇息吧。”

春雨也道:“今儿主子爷想必是不会来了,您就是等了也没用,何苦呢。”

她是打探过了的,主子爷已经去了侧福晋那儿,怎么可能再来这儿?

说来也恼,昨儿夜里主子爷好不容易来了这儿,她们原本很是高兴。

毕竟这些日子主子爷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侧福晋处歇息,只偶尔去福晋那儿。

俨然侧福晋已成独宠之势。

余格格来了这么些时候,也只有刚进府几日得宠些,后来便极少见着主子爷。

难得主子爷来一回,只要格格抓住机会讨得主子爷欢心,将来不愁从侧福晋那儿分得些宠爱。

可昨夜主子爷只要了一回水,就再没了动静,今天又去了侧福晋那儿。

难免让人有些心焦无奈。

余格格捏着梳蓖,垂下了眸,掩住了眸中的阴晴不定。

进府时她信心满满,只要她多用点心,一定能得到爷的宠爱,可这些日子以来她却越来越没把握。

主子爷待她一般,却对侧福晋甚是宠爱。

即便自己是从德妃娘娘宫里来的,此优势却也不能为她带来实际的好处,丝毫动摇不了侧福晋的地位。

更何况侧福晋也才进府不久,还年轻,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失宠了。

若是再如此下去,待自己年老色衰,主子爷哪里还会记得自己?

余氏握紧了梳蓖,眸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她不能坐以待毙,怎么也要尽快怀上子嗣。

翌日一早,尼楚贺打着哈欠起来,由两个丫鬟伺候着梳洗。

昨晚小黑没再出来闹腾,尼楚贺与四爷的相处还算愉快。

当然,只是她这方面的愉快。

在尼楚贺说了不愿经常喝药的前提下,四爷与她盖着棉被纯睡觉的次数越来越多。

她并非想要惹得四爷不快。

此举也算是看出四爷待她真心有几分了。

愿意为了她的请求而委屈自己,不得不说四爷的心已经有所动摇了。

有些事不是一味的温顺听话便能解决的,试着说出自己的想法也能收获意想不到的结果。

这不,虽然当时说的时候四爷有些生气,却也并未因此真的不理她了。

素日里还会体谅她些,照顾着她的意愿。

这也算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当然,也免不了对方自知理亏,这才愿意对她多宽容些。

昨晚四爷并未提起小黑,看来暂时是不打算计较那夜之事了。

尼楚贺松了口气。

天儿越来越冷,府里的人都换上了冬衣,屋子里也加了炭盆。

尼楚贺怕冷,就鲜少去花园里散心了,大多时候窝在房间里看看书,写写字(这时候也没其他打发时间的东西了)。

虽然她不喜欢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

她想看看外面的天空,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只是这些愿望还要再等等。

她耐性很好,事情总要一步步来。

尼楚贺与小黑聊着将来去哪里。

“我觉得福建好,靠海,离这儿远,海鲜也多,若是能在那儿生活,一定很好。”

更重要的是她很想去南方,这是她前世想去却一直没时间去的地方。

“到时候还要再做个生意,要养家嘛,做什么生意好呢?钱庄?绸缎铺?客栈?食府也行。”

想想就妙不可言。

这时候小黑就比前些时候有精神多了,似乎也很感兴趣的样子,认真倾听着她的打算。

不过如何向阿玛和哥哥交代是个问题。

尼楚贺捏了捏小黑爪子上的粉色小肉垫,“你到底要怎样帮我离开?”

小黑抖着耳朵,眯着眼睛笑,“这个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你离开了这里,就算是你的阿玛和兄长也不会知道,更不会牵连到他们。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哼,我的本事你还不清楚吗?”

尼楚贺好奇心旺盛,又有些气恼。

这个小黑,还给她卖关子,真欠打!

傍晚,喜鹊气喘吁吁从外面跑了进来,脸上带着恼怒,“主子,主子爷往这边来了,被余格格拦下了。”

第81章 没心没肺

喜鹊稚嫩的圆脸上满是气恼,显然被对方如此行为气得不轻,又为自家主子不平。

“这余格格分明没将主子放在眼里,否则为何会在主子爷来这儿的必经之路上拦截?简直太可恶了!”

虽说主子爷对那余氏并无多少宠爱,可余氏如此行为已然是对主子的无视。

喜鹊怎能不气?

尼楚贺一瞬的惊讶过后,骤然坐直了身,眸中闪过一丝亮光,“哦?她做了什么?”

喜鹊以为主子也被这事气到了,还要再说,就见登梅拼命地对自己使着眼色,朝她身后行礼。

就连刚刚还打起精神的主子也忽然站起了身。

紧接着登梅的声音响起,“奴才给主子爷请安。”

喜鹊唬了一跳,忙回头请安。

四爷撩起珍珠帘子走了进来,没理两个丫鬟,看向神情有些不对的尼楚贺,眉心忽地一紧,“怎么了?”

尼楚贺低垂了眼眸,飞快地请了安,态度稍显冷淡,“给贝勒爷请安。”

如此态度更让四爷不解,又有些莫名其妙,眉心皱的更紧。

他示意丫鬟退下,握住她的手,在罗汉榻的一边坐下,将她拽到怀里,低头仔细瞅着她有些负气有些冷淡的脸,微微挑了挑眉,“说说,又怎么了?”

尼楚贺无语,什么叫“又”?

却也没计较,故意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轻哼了声,“爷明知故问,有人挖墙角都挖到妾身这儿来了,妾身能高兴吗?”

胤禛深深地凝视着她,直看得她似有些不自在地别转了头,嘴角缓缓地勾起一抹弧度,“这是吃味了?”

尼楚贺瞪了他一眼,低垂了头不说话。

胤禛搂着她的手紧了紧,安慰,“爷这不是来了吗?你又生的哪门子气?”

一面他感觉到有些新奇,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吃味儿,那绷着脸的模样别有一番风情。

另一面他又觉得无奈,这女人还真是胆大,动不动对他甩脸色,这脾气可不是一般的不好。

他也未料到会遇上余氏,对于余氏他本就没什么心思,只不过因为是额娘宫里的人,才善待几分。

对于半路拦截图谋宠爱的女人,他见多了,也理解,却并不代表就要满足对方的心愿。

他又怎会为了一个余氏让尼楚贺没面子?

不过,能看到尼楚贺这副表情,他还是有些愉悦的。

尼楚贺脸色好了些,仍旧气呼呼的,“爷去哪儿妾身自是管不着,就算是爷遂了余氏的愿,那也没什么。”

一听她这话,胤禛皱起了眉,顿时有些不悦。

尼楚贺注意到他的表情,话音一转,“不过爷可要做好妾身过去抢人的准备,妾身可不会任人欺负到头上。”

她笑吟吟的,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

胤禛一脸错愕,抢人这个词她倒是说的直白。

从未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对他说出这个词,就算抢也是背地里耍心思。

她还真是让人意外。

尼楚贺看着他精彩的表情,也不管他什么心思,趁他晃神的功夫起身坐到另一边。

这一瞬间空荡荡的感觉骤然席卷了他的心神,令他有些不满。

尼楚贺给自己倒了盏茶,低垂着眼眸,慢慢喝着,用茶盏掩住自己含笑的嘴角。

胤禛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心思,重新恢复了面无表情。

他意识到了自己受尼楚贺影响太多,却并无反感。

从最初面对梦里是自己皇阿玛的女人现实中却成为自己的侧福晋,他多少是有些不自在。

也想过只偶尔宠爱她一些。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为女色所迷的人,却在短短时间内接连为她破例。

他最初冷硬的心也开始有了动摇。

仔细回想先前种种,他也忍不住扪心自问,究竟是对是错?

他是否顾虑太多?

也许宠爱尼楚贺并不似他以为的那样难以接受。

梦里种种已然过去许久,他又何必为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梦困住了自己?

次日请安,又发生了一起不大不小的风波。

起因是余格格。

福晋端坐主位,象征性地关心了下众人。

见没什么事就准备散了,谁知余格格忽然笑着开口,“说来妹妹真羡慕侧福晋,这么久以来恩宠不衰,妹妹几个也只有看着羡慕的份儿。

侧福晋可有什么妙招,提点一下妹妹,妹妹好多学学,将来好替侧福晋分担分担,免得侧福晋太劳累,妹妹们于心不安。”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福晋愣了一瞬,微微一笑,没说话,目光落在神色自若的尼楚贺身上。

武格格瞥了眼笑语嫣然的余格格,又看向尼楚贺,拿茶盏挡住了自己的半个脸,惬意地垂下眼眸。

宋格格淡淡笑着,低头抚弄着衣袖上的褶皱,恍若未闻。

云氏坐在角落,脸色憔悴,时不时小心翼翼地瞄一眼尼楚贺,又不甘心地收回目光,这会儿听到余格格的话,精神一振,眼睛里露出光芒。

尼楚贺抬眼看向余格格,面对她状似恭敬实则挑衅的眼神,懒懒一笑,“余妹妹羡慕啊?不过不好意思了,有些东西你学不来,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余妹妹一样没心没肺。”

没心没肺?

武格格噗地笑出声来,忙掩住了嘴,别过脸去。

宋氏仍保持着那个动作,嘴角边含了笑意。

云氏眸中露出一丝看好戏的神情,目光灼灼看着这一幕。

所有人都知晓昨天余氏在离尼楚贺院子不远处拦下主子爷的事儿,意图不言而喻。

这会儿自然都明白尼楚贺口中的没心没肺指的是什么。

也是,若不是没心没肺,又怎会在侧福晋眼皮子底下抢人呢?

她们也不甘心侧福晋霸占了主子爷的宠爱,可是谁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侧福晋。

偏余氏仗着宫里的德妃娘娘就不知天高地厚。

也活该被侧福晋拿话呛了回去。

她们很乐意看到余氏被呛了的尴尬表情。

余氏涨红了脸,咬着唇,手里的帕子被她捏的变了形,忽地眼眸一转,露出笑容,“妹妹是不如侧福晋,也知晓没侧福晋的本事,不过不会就要学,毕竟伺候好主子爷是我们每个人的本分,还是侧福晋不愿意?”

第82章 不是个好相与的

“还是侧福晋不愿意?”

余氏目含挑衅,毫不避让地看向她。

这话中含义就深了。

不愿的话那就是霸道善妒了,这可是遭人耻笑怨怼的。

当着福晋的面儿,她如此说难免会遭福晋厌恶和训斥。

雨露均沾是规矩,若要打破这规矩,就要惹怒其他所有人,包括福晋。

一人得宠除了忍受其他人的嫉妒怨怼,还要接受福晋的冷眼训斥。

即便是福晋之下的第一人,也无法无视这规矩,随心所欲,任意妄为。

她们无法奈何她,可还有福晋在呢。

福晋更不会愿意看到一个侧福晋专宠,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余格格成竹在胸,笑容满面,等着看侧福晋和福晋交恶,不得不在福晋的训斥下妥协。

尼楚贺轻轻一笑,这一笑很突兀,余格格心里一突,不明白她在笑什么。

就见尼楚贺用帕子掩住唇,露出一双弯弯的如湖水般温柔明亮,又清亮得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眸。

当真是一个美人。

仅凭这一双眼睛,就已经能勾人了,难怪主子爷喜欢。

余氏嫉妒又不甘。

那双眼睛的主人此刻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似是笑话她的无知,令她的心思无所遁形,顿时就令她莫名胆怯的同时又添几分恼怒。

“余格格这话就好笑了,贝勒爷去哪儿岂是我愿意与否就能改变的?贝勒爷不愿去你屋里,我还能逼着贝勒爷去你屋里不成?

这做人还是要明白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而不是为了一己私心争风吃醋,胡搅蛮缠。还有,你我不仅是要伺候好贝勒爷,更是要恭敬顺从,对贝勒爷的行为不能有一丝置喙。

你现在说这些是在置喙贝勒爷的选择,对贝勒爷表示不满吗?”

明明是温柔的令人浑身舒坦的语调,却偏偏说着如此刺人的话。

余氏先是被她毫不客气的嘲讽气得不轻,又是难堪,又是恼怒,却不能骂回去,只能忍着,万分憋屈。

此时听了她最后的话,一张白净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眸中涌起一丝慌乱,忙站起身,噗通一声朝福晋跪了下去,看向尼楚贺,无辜又愤懑,“侧福晋怎能如此说?奴才绝无对主子爷不敬之意,您可万不能如此污蔑奴才。”

又看向福晋,面露委屈,义正言辞,“福晋要为奴才做主,奴才只是为所有的姐妹着想罢了,侧福晋一人独占主子爷的宠爱,其他姐妹如何做想?又将府里的规矩置于何地?”

“好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尼楚贺拍手,笑意吟吟,眸光熠熠,却是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心思,“你何不直接说为你自己呢?昨儿个你半路拦截贝勒爷去你那儿不成,今日就当着福晋的面儿说我霸道。

我能霸着贝勒爷是我的本事,你若有这个本事我也无话可说,可你当着我的面儿如此放肆,你的尊卑呢?你的规矩呢?”

说完,尼楚贺不再看余氏阵青阵白的脸色,转向福晋,立刻换了副态度,神色赧然,却不卑不亢,“福晋见笑了,妾身并非故意霸着贝勒爷不放,也并非与余氏争口舌之利。

妾身对您一向敬重,就像对贝勒爷的心一样,实在是气不过余氏这般言语,说话直了些,您莫见怪。”

前一刻还训斥了余格格,这一刻就软语安抚了福晋,同样是温声细语,笑意吟吟,气势和话语的内容却全然不同。

四福晋被她这番直白卖乖的话说的心里熨帖,又有些无语,却罕见地并不讨厌她这副做派。

时至今日,她对这位侧福晋又多了些认识,表面柔弱良善,像一只毫无攻击力的小白兔,实则并不是个任人拿捏欺负的主儿。

从上回周嬷嬷的事儿上就看的出来,此次印象更为深刻罢了。

难得的是对自己还保留着谦和的心,并无恃宠生娇,以下犯上的行为。

余格格面如土色,满目慌乱,不知所措,却又极不甘心被对方堵的无话可说。

福晋仿佛对此事很烦恼,皱眉摆了摆手,“余氏起来吧,你们也都回去,今天就到这儿了。”

众人见福晋不大高兴的样子,识趣地不再说什么,起身告辞。

等众人都走了,福晋揉了揉眉心,面露烦恼。

她并无怪罪瓜尔佳氏的意思,对余格格所言更不会放在心上。

一方面,这些事她见多了,瓜尔佳氏得宠,这样的情况早晚会出现。

另一方面,瓜尔佳氏有句话说得对,四爷要去何处,谁说了都不算,即便她身为四爷的发妻,也无法置喙。

四爷最重规矩,有时却又很任性,喜欢谁向来表现的明明白白,否则也不会对武氏置气那么久,说丢下就再也不理会了。

此次对瓜尔佳氏,也难说不是真的喜欢。

说实话,她并不讨厌瓜尔佳氏,聪明,得宠,却又识时务,总比李氏被扶了侧福晋要好。

李氏什么性子她知道,若是被扶了侧福晋,又有一双儿女,对自己和弘晖的威胁不可谓不大。

瓜尔佳氏就好多了,脾气虽不好,却懂规矩,知分寸。

只要没人招惹她,一切好说。

不过,一旦有人招惹上她,那也不是个肯息事宁人的主儿。

福晋摇摇头,不再多想,由着她们闹去吧,只要不闹大了,她也懒得管。

尼楚贺故意逗留片刻。

武氏走到余氏身边,瞄了眼不远处的尼楚贺,叹了口气,“余妹妹,你今日着实冲动了,侧福晋不是个好相与的,何必与她为敌?

过去认个错,赔个罪,免得侧福晋记恨,来日寻你麻烦。”

余氏蹙了蹙眉,不明所以,“武姐姐,据我所知,您与侧福晋交好,为何提点于我?”

武氏愣了下,抬手将鬓边碎发捋到耳后,抿唇一笑,“我是有意讨好侧福晋,可侧福晋哪里理会我这被爷厌弃之人?

我几番向侧福晋示好,侧福晋也只当我是个解闷的乐子,哪里真将我放在眼里?”

对上她怀疑的目光,武氏别开脸,语气淡淡,“我是真心为你好,好心提点你一句,侧福晋脾气不大好,被她记恨了,没好果子吃。”

第83章 惩罚余氏

看着宋氏的背影,余氏嗤之以鼻。

什么真心为她好?不过是有利可图罢了。

不过面对侧福晋瓜尔佳氏,她还是有些犯怵的。

原以为福晋定无法容忍这样一个独占了爷宠爱的侧福晋,怎么也要训斥侧福晋的。

她料到此举会得罪侧福晋,可她不甘心。

自己年轻貌美,虽比不得侧福晋漂亮,可好歹也算有几分姿色,若任由侧福晋继续得宠下去,待自己人老珠黄,还有什么拼的资格?

她虽年轻,可也不小了,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她已经十八了,留给她挥霍的机会已经不多。

她若不趁机有个孩子,将来她拿什么去争?

可再担心也终是要面对的。

好在她先前已经有了准备,此刻还能维持几分淡定。

“奴才给侧福晋请安。”余氏上前规规矩矩请安。

她是认定了侧福晋即便生气也不会太过分,除非她不怕落下跋扈的名声。

院子里人来人往,都是眼睛,一个没有子嗣的侧福晋终究不好太张扬。

自己又是德妃娘娘宫里出来的,即便看着德妃娘娘的面子也不敢太为难了她。

这才是她敢向侧福晋挑衅的资本。

可她不知,尼楚贺向来不在意名声什么的,名声只是在尼楚贺高兴时维持的表面形象。

若是有人惹她不高兴了,名声算个什么?她不介意让人知道知道她尼楚贺是不是个招惹得起的人。

尼楚贺喜欢挑战,若是势均力敌她不介意和对方玩玩。

可余氏小聪明有,却沉不住气,能耐也不大,也就小打小闹。

尼楚贺不乐意陪她周旋,浪费自己的时间。

既然所有人都认为她会息事宁人,或者暗地里对付余氏,那她就偏不如他们的意。

尼楚贺一眼也懒得看给自己请安的余氏,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话,“余氏,你就在这儿站着吧,站上一个时辰再回去。”

话落,翩然而去。

是站,不是跪。

尼楚贺才不会那么蠢,这么冷的天若是跪出个毛病,比如跪出个小产什么的,这样的事屡见不鲜,不是她杞人忧天。

她可玩不起。

不过站可不比跪好受。

听说过站军姿吗?

大热的天站军姿不好受,大冷的天也一样。

大冷的天儿,冷风嗖嗖,扑面而来,站上一个时辰,浑身绝对不好受。

尤其在穿着高高的花盆底鞋的前提下,折磨尤甚。

足够给余氏一个难忘的记忆了。

余氏和丫鬟果儿傻眼了。

跟着尼楚贺的丫鬟和太监也不明所以。

他们都以为这惩罚好太多了。

谁也没料到她特意等在这儿,会如此轻拿轻放。

这怎么也该让对方跪上一些时候的。

就连余氏自己也是如此认为。

以往在宫里,一些低位嫔妃犯错,其他娘娘也是如此惩戒的。

皇帝的女人是不许打脸的,这是最妥当的惩罚,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她已然做好了准备。

没料到会是如此。

等尼楚贺走远了,余氏和她的丫鬟果儿还在发懵。

此事自然瞒不过四福晋。

毕竟这还是离正院不远的路上。

福晋听说瓜尔佳氏让余氏站上一个时辰,不由玩味地勾起了唇角。

这瓜尔佳氏还真是特别。

既然不是什么大问题,她也就抛在脑后,不再理会。

余氏站了一个时辰,路过的丫鬟仆妇和太监们就欣赏了一个时辰。

谁也不敢光明正大地看戏,都是随便瞄上两眼。

不过,这足够余氏脸颊火辣辣的,无所遁形了。

一开始还不觉得,越站就越难受。

她终于体会到了这种滋味。

不仅是身体上的折磨,更是心灵上的。

由着众人像打量小丑一样打量自己,背地里还不知怎么笑话议论。

尤其是在腹中空空,寒冷刺骨,浑身酸痛僵硬的情况下,心里的承受能力更是大打折扣。

直到果儿回去拿了斗篷和一些点心,余氏才好受了些。

可这些心灵上的打击是无法言说的。

点心渣子被她塞进嘴里,嘴唇僵硬得吃东西都困难,混着热水才方便了些。

周围各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也顾不得去理会。

等到一个时辰够了,回去的时候,余氏裹着斗篷,感觉腿脚都酸痛的不是自己的了。

脸颊也被冻得僵硬不已,眼睛里涩涩的,委屈和愤怒交杂,暗恨不已。

回去后挨着炭盆暖了会儿手脚,喝了些热水,裹着被子躺了一刻钟才恢复了知觉。

她第一次觉得站上一个时辰比跪上一个时辰还要难堪。

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话。

好在未错过早膳,狼吞虎咽地用了膳,肚子里好受了,却觉得果儿和春雨看自己的目光也带着嘲笑似的。

“你,去外面跪上一个时辰。”她冷冷地吩咐果儿。

因为请安时是果儿跟着去的,自己的狼狈和难堪她看的一清二楚。

余氏只觉得膈应得难受,想要找个地方发泄。

果儿瞪大了眼睛,惊讶又委屈不已,她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

格格从未罚过她,以前纵使格格不如意了,罚的也是春雨,这会儿却轮到了自己。

她看到了春雨唇角得意的笑容,低下头到外面跪着了。

她还没吃饭,饿着肚子,天气又寒冷,跪上一个时辰可想而知。

可她不敢把委屈露出来。

她知晓格格面上好伺候,实则生气的时候也是个狠的。

格格讨厌人露出委屈的表情,或流露出不满,这样只会让格格罚得更重。

一个时辰后,果儿的腿都是麻木的,脸颊僵硬得说不出话。

回到屋子里,余氏拉着她的手安慰,“莫怪我狠心,果儿,你伺候我最尽心,我拿你当自己人。

我也是难受糊涂了,你要体谅我。”

原本的几分怨怼在格格温柔的安慰下顿时散了个干净。

果儿强撑着身体的不适露出个僵硬的笑,“格格严重了,奴才怎会怪格格?”

余氏满意地笑了笑。

她希望有个忠于自己的丫鬟,而不是一个心怀怨怼随时会反戈一击的丫环。

果儿一向伺候尽心,她也很喜欢,此次也是气狠了,才冲动地罚了果儿。

她不后悔,不过该有的安抚还是要的。

春雨心思太活络,她不放心,她唯一放心的就是果儿。

她不耐烦再培养一个可信的丫鬟。

第84章 爷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尼楚贺听说余氏回去了,就懒得再理会。

喜鹊好奇地问,“主子,您对余格格的惩罚是不是太轻了?”

她见过不少别人惩戒不听话之人的手段,可主子只罚了余格格站上一个时辰,这委实算不得惩罚了,她都有点不甘心了。

从昨儿个余格格意图截胡,今天又在福晋面前说那种话,喜鹊就对她喜欢不起来,恨不得主子狠狠教训一下她才解气。

尼楚贺蹙眉反问,“轻了吗?”

她瞥了眼登梅。

登梅抿嘴一笑,“哪里轻了?凡事适可而止,太重了容易招人闲话,主子本就没必要与一个格格针锋相对。”

登梅比喜鹊见识多,有时候表面瞧着没什么,实则内里的苦只有受过的人知道。

相反,主子罚的重了,说出去反而不好听,有失身份。

尼楚贺也没解释,登梅太谨慎,处事难免受束缚,不过,这应当是所有人的想法。

而她不是个会顾忌闲话的人,她这样做自然有别的考虑,她若是罚得重了,别人还怎么罚?

比如四爷。

她很好奇四爷对她的底线在哪儿。

若宠爱的女人受了委屈,他会如何做?会如何对待那个惹她不开心的人?

喜鹊嘟着嘴埋怨,“那个武格格瞧着与云格格十分要好,往日里如何巴结您,这会儿还不是往别人身边贴?这后院里的女人果真一个也不可信。”

尼楚贺微微一笑,不置一词。

晚上,四爷来了回了后院,一如既往来了秋兰院。

尼楚贺发现四爷并不是个倾向雨露均沾的男人。

比如这些日子,他明显不大去别的女人那儿,大多时候都歇在她屋里。

除了必要的几日去正院儿留宿。

再联想到四爷对她态度的改变,尼楚贺意识到四爷可能是个更注重个人意愿的人。

他去哪儿歇着,并不会受规矩和子嗣的影响,而是按着他自己的喜好。

表面注重规矩,骨子里却是相当随心所欲的一个人。

有时他宁愿雨露均沾,或许是没有能让他打破规矩的人。

那是否可以表明自己在他心里已经占了相当重的一个位置?

即便不让她孕育子嗣,留在她这儿对他并无任何好处。

她想起了历史上的年氏。

自年氏进府后,直到四爷登基为帝,十多年来,年氏怀过多次孩子却一个也没留下。

可四爷依旧宠爱年氏到了专宠的地步,忽视了其他女人。

否则不会多年来没有其他人怀上子嗣。

前期宠爱李氏,李氏一个接一个地生,其他女人一个孩子也没有。

后面宠爱上年氏,年氏也是一个接一个地怀,却并无李氏的幸运,到头来一个也没活下来。

别的女人依旧无缘子嗣。

当然,除了年氏进府前钮祜禄氏和耿氏所生的弘历和弘昼。

这一切,未必没有四爷自己的原因。

若是他将那些宠爱分散到其他女人那儿,未必只有那么几个子嗣。

他不会不知,却依然故我。

或许也有年羹尧的原因让他宠爱年氏,可有过前头李氏的例子,他对年氏未必没有真心的喜爱。

思量间,四爷已经进了屋子。

今年还没下雪,不过天已经很冷了。

屋子里却暖融融的。

因着身份的缘故,尼楚贺的衣食住上面从未受过怠慢。

炭也是足足的。

与其他人用的普通木炭不同,尼楚贺与福晋一样,用的都是上好的红螺炭,只是量不同。

尼楚贺穿着海棠色的旗装,脸颊红润,娇媚动人。

脖子上围着一圈儿白色的毛绒绒的围脖,将她的脸颊藏在毛绒绒的围脖之间,更衬得露出来的脸颊娇小,一双温柔明亮的眸子愈发夺目。

上天不曾厚待尼楚贺这张脸,虽无绝色倾城之容,却也眉目如画,肤如凝脂。

又兼品貌端庄,语笑嫣然,令人一眼便难以忘怀。

即便胤禛看了半年,却仍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眼神闪了闪。

他不是没见过美人,尼楚贺并不算特别美,她的美更多的在于气质,如美酒醇厚而悠然,愈品愈沉迷其中。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已然忘了自己的初衷,眼中尼楚贺的身影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

尼楚贺笑吟吟地屈膝,双手被他一把握住。

她的手也暖融融的,触感细腻柔软,四爷握住了就不愿放下。

他听说了余氏受罚的事儿,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还算正常,没有生气的样子,就随口问了句,“今天余氏得罪你了?”

他本不欲问的,不过只是站了一个时辰,若当真是余氏得罪了她,也是该罚。

只是这罚也太轻了些。

不过,总比那些因着些小事就斤斤计较,大动干戈的好多了。

尼楚贺目光一瞬黯然,抽回了自己的手,扭过头去,脸颊紧绷,“爷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胤禛先是愣了下,然后失笑,“爷何时要兴师问罪了?尽胡思乱想,爷只是想看看你是否生气,一些小事,罚了就罚了,何必惹得自己动气?”

尼楚贺脸色这才好了些,却仍旧有些不乐意,“爷不说妾身还不愿说,爷既然提起了,妾身还真有些不高兴。”

胤禛被她的话说愣了,还在思忖,尼楚贺脸色不善地瞪着他,“爷到是说说,妾身霸着您了吗?妾身不让您去其他女人那儿了吗?怎么就是妾身霸道善妒,不给别的女人活路了?”

胤禛皱眉,他没想到是因为这事,对余氏难免多了几分恼怒。

见眼前之人气呼呼的,一双本就明亮的眼睛更是像燃了把火,肌肤吹弹可破,此刻染了桃花般,美丽动人。

胤禛莫名心软了,也未计较她的出言不逊,伸手捏了捏她嫩滑的脸,好笑,“这就生气了?不过是几句话,莫要理会便是,是爷心甘情愿来你这儿,不是你霸道善妒,可好?”

她是否善妒自己再清楚不过,脾气是不好了点,偶尔会和他发发小脾气,没规矩了点儿,可妒忌还真没有过。

偶尔吃味儿倒是有,却少之又少。

大多时候她都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即便自己从别的女人那儿过来,她也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依旧笑吟吟的。

这样的她说她善妒,胤禛自己都觉得好笑。

第85章 四爷的用心

胤禛不禁想象着她妒忌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不知怎的,他竟有些盼着她吃醋妒忌的模样,她过于淡然,自己反倒有些不舒服。

他不由得认真看向她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出些别的东西。

尼楚贺已经笑了开来,连眼睛里也盛了光芒,仿佛方才的不愉快不存在。

“爷既说是心甘情愿,那妾身就相信爷,不与爷计较了。”

不与他计较?

胤禛摇头无奈,她还想与自己计较不成?

她有何底气说出与自己计较的话?

还真是大言不惭。

胤禛挥掉方才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他何曾关心过这些?

用了膳,胤禛嘱咐她早点歇着,今晚他去正院儿。

还担心她吃醋伤心,让她不要多想,福晋是嫡妻,别人那儿可以不去,福晋那儿却是不能不去。

尼楚贺都觉得他有些啰嗦了,偏偏他自己不觉得,仿佛自己当真有多小气似的。

好不容易看着人走了,尼楚贺长吁了口气。

啰嗦的四爷当真一点也不可爱。

还不如高冷点儿的四爷。

随着相处渐多,四爷的态度变了,人也是越来越接地气了。

该有的七情六欲表现得更加明显。

胤禛出了尼楚贺的院子,恢复了面无表情,负手来到正院儿。

福晋得到消息已经等候多时,见了四爷,微笑着行礼,“妾身给贝勒爷请安。”

胤禛淡淡嗯了声,示意她起身,进去坐下。

福晋坐在另一边,问,“爷可是用了膳了?”

她自然知晓对方刚才去了侧福晋那儿,定是用了膳的,但该问的还是要问。

胤禛嗯了声,想起自己此次过来的目的,皱了眉,“瓜尔佳氏还年轻,又是刚进府,脾气上难免有些不太好,你担待点儿,莫要与她计较,不周到之处慢慢提点便是。

余氏那事儿,爷已经听说了,是余氏的错,罚就罚了,瓜尔佳氏还是留了情的,没太为难了她。

她自己也该好好反省,把心思都用到正事上,爷的事儿也是她能置喙的?”

说到后面,已然有些不快。

福晋诧异了下,紧接着心里有些复杂。

她没料到爷会亲自为瓜尔佳氏说话。

这是明目张胆地护着了。

福晋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爷过去即便对李氏都不曾如此护着过,宠是宠着,可对后院的事向来不管不问,由自己这个福晋全权做主。

这会儿即便在意了怎么就能做到这样呢?

可她不是个不识大体的,爷的心思她从来不多管,很爽快地答应了,“爷放心,瓜尔佳妹妹还是很懂事的,妾身很喜欢,只不过……”

她话音一转,瞅了眼四爷的脸色,斟酌着说,“余氏有句话没错,后院就这么几个人,还是不能太冷落了其他人,后院雨露均沾才能保持祥和。

更何况,还要为了子嗣考虑,即便不为子嗣,娘娘那儿也要交代。”

若府里长久没有其他子嗣,不仅是娘娘那儿,皇上那儿印象也不太好。

胤禛自然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正因为明白,才更加烦躁。

他紧皱着眉,想到了尼楚贺,想到了那药,过去不觉得如何,此时却变得有些在意。

若他坚持独宠瓜尔佳氏,这府上只怕很难再有多余的子嗣。

这是他一手造成的,可不知为何,他竟开始动摇了。

瓜尔佳氏是府上除了福晋之外唯一的满人女子,又是皇阿玛亲赐的侧福晋。

若瓜尔佳氏生下子嗣,自是比其他女人怀了子嗣更值得高兴。

皇阿玛和额娘也会满意。

相反,若继续如此下去,不仅是亲自把瓜尔佳氏赐给自己的皇阿玛会不舒坦,认为选错了人。

额娘也会埋怨瓜尔佳氏连个子嗣都怀不上。

甚至有可能会再赐下其他的满人格格。

这对瓜尔佳氏而言很有可能是个不小的打击。

可想而知,她将会落得个怎样尴尬的局面。

胤禛很不希望看到那一天,他见不得那张巧笑嫣然的脸上染上黯然和委屈。

可他的心里始终存着一个结,若就此停了药,他心里也必然不舒坦。

思来想去,胤禛下了决心。

“爷知道了。”除了这句话,就再没别的。

福晋也不知他究竟是何意思,不好再问。

该说的她已经说了,已经尽到了自己该尽的责任。

今夜四爷歇在了正院儿。

接下来一些日子,四爷先是在云氏屋里歇了两晚,又在宋氏那儿歇了两晚,最后在武氏那儿歇了一晚,中间十五那天歇在了正院儿。

随后又恢复了独宠尼楚贺的状态。

这期间,四爷唯独没有去余氏屋里。

没几天,余氏将自己屋里的两只茶杯摔碎了。

再蠢的人也看的出来,这是四爷恼了余氏。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安静看戏。

这天一早,尼楚贺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快废掉的腰,拧着眉在丫鬟的伺候下起身。

漱了口,洗了脸,坐在靠窗的妆台前,一眼看见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尼楚贺问,“下雪了吗?”

喜鹊脸上喜气洋洋,“是啊,一早就下了,可好看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较晚。

尼楚贺很高兴,任头发披散着,披上斗篷,打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银装素裹,许是晚上下过雪了,此时只有零星飘落的雪花。

院子、屋顶和树梢上覆了一层厚厚的雪,洁白晶莹,又发着光。

尼楚贺面前已经有下人扫出一条通往外面的路来。

与周围的白色极不相衬的是那一团在雪地里欢快地滚来滚去的黑乎乎的猫。

雪地上已经多了一片片凌乱的梅花脚印,那是小黑留下的。

尼楚贺眉眼弯弯,让人把小黑抱了过来,用帕子擦去小黑爪子上和身上沾的雪花。

刘亭弯腰过来,脸上带着尴尬,“奴才本想把小黑的爪子包起来,免得冻着了,小黑不让,挣开奴才就跑了出来,奴才追都追不上。”

“无妨。”尼楚贺摆摆手,让他退下。

小黑什么性子她是知道的,想要做什么没人挡得住,也就还算听她的话,别人的话理都不理。

大概是因为今年第一次下雪,小黑也起了玩心,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个个梅花爪印。

第86章 透着生人勿近的冷艳

小黑望着那一个个梅花形的爪印,得意地晃着脑袋,甩着尾巴,“尼楚贺,看我的杰作,好看不?”

尼楚贺看了眼,是挺好看的,像一朵朵梅花一样。

虽然凌乱了点儿,却别有一种凌乱的美。

“你看你这爪子脏的。”尼楚贺不答,轻声责备了句,却耐心地用帕子把它的爪子包了起来,挡住冰雪的寒冷。

它的身上穿了件红色的小袄子,有点别扭,但格外喜庆。

小黑不满爪子被包起来,影响了它的行动。

换成别人,它早一爪子挥过去了,也就是尼楚贺,它才收敛了些。

它知晓尼楚贺有洁癖,怕弄脏了她的衣裳,这才显得格外听话,一动不动。

看着它晶亮的琥珀色眸子,难得乖巧的模样,尼楚贺莞尔一笑。

尼楚贺并未走下人扫出来的路,而是踩着雪走在雪地上,感受着雪花飘落在头顶,又慢慢融化,脚下不时地响起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很奇妙的感觉。

喜鹊和登梅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看着那一头如绸缎般柔顺的乌发披散在脑后,忧心忡忡。

“主子,戴上帽子吧,免得着凉了。”登梅手上拿着和尼楚贺的浅绿色斗篷同色的帽子。

尼楚贺耳朵被冻的通红,有雪花落在头顶上,睫毛上,脸上,不过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就没理会两个丫鬟的声音。

直到前院的小太监提着药膳过来,尼楚贺才回到屋子里。

刚把药碗端到面前,还没喝,就已经闻到了味儿。

尼楚贺蓦地蹙眉,这味儿不对。

她抬头看向小太监,今天来送药的依旧是小喜子。

小喜子低着头,没反应。

她鼻子一向灵敏,又兼喝惯了这些药,一点点不对她都会察觉。

今天的药和往日单纯补身体的药没差别。

所以说,今天送来的不是避子药,而是简单的补身体的药。

是下面人弄错了,还是有别的原因?

两个丫鬟已经察觉到尼楚贺反应不对了,喜鹊嘴快地问,“主子,怎么了?可是烫?奴才给您吹吹。”

说着就要接过药碗。

尼楚贺把药碗放下,笑吟吟地问小喜子,“小喜子,贝勒爷可有什么吩咐?”

小喜子抬头,茫然地看着她,“主子爷没别的吩咐。”

尼楚贺认真地看着他,没看出别的情绪。

她放弃了。

就算四爷有什么想法,又怎会告诉一个小太监?

她重新端起药碗喝了。

左右这药对她没害处,究竟怎么回事,等四爷回来再问便是。

她不信四爷会这么快改变主意。

可他究竟什么意思,尼楚贺有些不懂。

昨夜四爷没表现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也就是热情了些,折腾得久了些。

这也不算什么不正常的。

小喜子刚走不久,喜鹊就来回禀,说正院的白芷来了。

尼楚贺让人进来。

片刻,就见一个穿着桃粉色冬衣的丫鬟从外面走了进来。

正是福晋身边的一等丫鬟白芷。

白芷走上前来,屈膝行礼,“奴才见过侧福晋。”

尼楚贺还披散着头发,有失规矩,不过她面色坦然,气质清雅,便令人忽视了这一不足。

白芷低垂着头,当没看见。

尼楚贺语气随和地问,“可是福晋有事?”

白芷笑着说,“倒也不是,隔壁的八福晋来府上做客,说是要在院子里走走,需要一个人陪着。

只是福晋一早受了寒,身子不适,就托侧福晋陪八福晋在府上走走。”

八贝勒府就在四贝勒府的隔壁,两兄弟挨得极近,两位妯娌串门也方便。

不过,这还是八福晋自嫁进八贝勒府后第一次来四贝勒府做客,还是在这样的天气。

尼楚贺应了,说了句“稍等”,吩咐喜鹊给自己梳头。

喜鹊给她梳了个架子头,换了件浅蓝色的旗装,拿了件紫色的斗篷给她披上。

尼楚贺便领着登梅,随着白芷往正院儿走去。

到了正院,在屋外廊下脱下斗篷,递给登梅,进了屋。

刚进屋,一眼就看到穿着银红色旗装,明艳动人的女人端坐在一侧的椅子上喝茶。

尼楚贺在中秋宴会上曾瞄过一眼,认出是八福晋郭络罗氏。

近看比当时远远地看还要漂亮,坐姿端正,可见受过良好的教养。

肌肤胜雪,眉如远黛,丹凤眼微垂,眼尾狭长,稍显凌厉,菱唇轻抿。

只一眼,既明艳动人,又傲气逼人。

透着生人勿近的冷艳。

尼楚贺垂下眸,上前请安,“妾身给八福晋请安。”

柔和的语调落下,那双低垂着的丹凤眼缓缓抬起,肆无忌惮地在她脸上打量,面孔欺霜赛雪般,目光中带着审视和冷漠。

“你就是瓜尔佳氏?”因尚显青涩而有些婴儿肥的下巴微微抬起,神色带着些不可一世的倨傲和睥睨。

锋芒流露于表面。

尼楚贺微微一笑,“妾身正是瓜尔佳氏。”

目光清亮,不卑不亢,有些傲气。

自然,也有傲气的资本,容貌不俗,令人惊艳。

与空有美貌的花瓶不同,气质也令人眼前一亮,举止谦和有礼,让人挑不出错处。

郭络罗氏不屑地挑了挑唇角。

四嫂还真沉得住气,这样一个美人,竟也能没事儿人一样。

真不知是心大还是贤惠过了头。

郭络罗氏重新收回目光,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不再理她,仿佛将她视作隐形人。

丫鬟白芷站在角落,恭敬待命。

尼楚贺也就不主动说话,安安静静站着。

过了一盏茶功夫,郭络罗氏这才放下茶盏,缓缓起身,伸出手。

白芷正要上前将手臂放在她面前。

郭络罗氏瞥她一眼,又看向尼楚贺,嘴角露出一丝笑,“你来。”

白芷微讶,面露难色,看向尼楚贺。

尼楚贺眼眸一闪,没说什么,上前两步,用手托住她伸出的小臂。

郭络罗氏嘴角的笑渐渐加深,露出满意的神情。

白芷看着这一幕,有些犹豫。

郭络罗氏已经迈步往外走去。

走到屋外廊下,她的丫鬟给她披上大红色的斗篷。

尼楚贺也重新披上斗篷,扶着郭络罗氏往外走去。

登梅和白芷在前领路,她们走在后面。

“八福晋想去何处?”尼楚贺尽职尽责地问。

第87章 别放在心上

“花园吧。”郭络罗氏随口说了个地方,“我第一次来八嫂这儿,劳烦你给我带路了。”

即便是客气话也说的傲气十足。

尼楚贺笑着道了声“客气了”。

八福晋对她这副温软好脾气的样儿不屑一顾。

哼,装模作样。

估计就是这副柔顺好欺的样儿惹得四伯着迷了吧。

不过,能让四伯那样清冷的人动心,也算有些本事。

花园里白雪皑皑,常青树为这花园带来仅有的绿意。

花盆底踩在雪地上,有些困难,八福晋却并不受影响,依旧走得稳稳的。

倒是尼楚贺不太适应。

即便当初选秀时练了许久,却只有在平地行走时好些。

她更习惯穿着平底绣鞋在雪地上行走。

只是为了不出丑,只好忍着。

八福晋早已发现她的不适,暗暗得意,走得却更慢了。

“听说四伯很宠你,你就是靠的这张脸和容易欺骗人的性情勾引了四伯?”八福晋率先开口,话语犀利,颇有把她当做狐狸精的意思。

若是一般人,听了这话定要恼怒,慌乱,不知所措地解释。

尼楚贺却依旧坦然自若,丝毫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八福晋说笑了,妾身不懂贝勒爷为何宠爱妾身,妾身没问过。”

八福晋目光微凛,定定的看着她。

尼楚贺仿佛没察觉到她的目光,小声提醒,“八福晋,小心脚下。”

八福晋收回目光,冷笑,“左不过那些手段,我见多了。

四嫂性子好,不与你这种人计较,你更要谨守本分才是,多的是人太过得意,下场悲惨的。

俗话说,花无百日红,你这张脸早晚会老去,旧颜换新颜,新颜变旧颜,真正走到最后的永远是站在男人身后打理一切的那个女人。”

尼楚贺依旧轻言软语,面上带笑,十分谦虚,“多谢八福晋提醒,妾身会记着的。”

不骄不躁,不气不恼,谦虚却不卑微,耐心极好。

八福晋嘴唇紧抿,暗恼,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哼了一声,面若冰霜,“伶牙俐齿,这一套在我这儿可不管用,虽说这是四嫂自己的事儿,可四嫂待我一向如亲姊妹,你若胆敢仗着四伯的宠爱对四嫂不敬,我不介意代四嫂教训你。”

尼楚贺险些忍不住笑出声。

这个八福晋,脾气是真不好,有趣也是真有趣。

管人管到别府里来了。

就算她想管,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立场,四爷会不会允许了。

她一个四爷弟弟家的福晋,管小妾管到丈夫的兄弟家里,说出去也是让人笑掉大牙的。

她却丝毫也不在意。

这也是个随心所欲的主儿。

尼楚贺压根没有被她的话吓到,笑容更深了些,“八福晋放心,妾身对四福晋一向敬重有加。”

八福晋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嘴上说的好听,真正的心思如何谁又知道?

不过,她却不满对方嘴角的笑容,仿佛在嘲笑自己。

她蹙了蹙眉,脸色刷地阴沉了下来,一下子甩开了她的手。

尼楚贺本就小心翼翼地走着,没留神,险些被她这一大力甩得摔倒在地。

好在跟在身后的瑞雪及时扶住了她,不过还是崴着了,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瑞雪脸色很不好看。

前面的登梅也发现了不对,立刻回到了尼楚贺身边,小心地搀扶着她,低头看她崴了的脚,“主子,您没事吧?”

尼楚贺摇摇头,看着八福晋站在那儿,抱着臂,冷笑地看着这边,仿佛在嘲笑她弱不禁风。

她也有点恼了,却没发作出来,扶着登梅的手重新站直,微微一笑,“八福晋还要继续走吗?”

八福晋讶异地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自然要,还要继续麻烦你了。”

说完,带头往前走去。

尼楚贺暗暗咬牙,真是个讨厌的人。

没办法,身份有别,她不能还手,况且,对方也可以说是一时不慎,她能如何?

登梅和瑞雪忧心忡忡,满脸不忿。

尼楚贺拍拍登梅的手,让她扶着自己往前走。

又走了半个时辰,八福晋才走累了,要回正院儿。

尼楚贺不好以这个样子去见福晋,就向八福晋告辞,又吩咐瑞雪去禀告了福晋,说不小心崴着脚了,就先行回去了。

回到屋里,尼楚贺坐在次间的罗汉榻上,脱下鞋袜,看了看已有些红肿的脚踝,叹了口气。

登梅让人去拿消肿祛瘀的药,喜鹊惊呼一声,捂着嘴,问,“这是怎么了?怎么成了这样?”

登梅简单地解释了,喜鹊气的脸色发青,“没想到这八福晋如此可恶。”

“好了,少说些,不是什么大事儿。”尼楚贺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喜鹊更气了,这还是小事不成?都肿成这样了。

可她也知道这也是无奈的事儿,谁让人家是八福晋呢。

自家主子只是侧福晋,身份上到底是低了一等,受了委屈也不能说的。

正因如此,喜鹊才更加不平,眼睛都红了。

她这儿刚上完药,很快福晋屋里的白芷就来了,还带了药膏。

“福晋说了,委屈了侧福晋,让您别放在心上,您拿这个抹在伤口上,会好得快点儿。”

没说什么事委屈了她,彼此却心知肚明。

当时白芷也在,福晋应该知道怎么回事。

这事儿不好放到台面上说。

尼楚贺让喜鹊接了药,笑着说,“麻烦转告福晋,劳福晋费心了。”

白芷微笑着屈了屈膝,“侧福晋严重了,奴才告退。”

登梅送白芷出去。

尼楚贺拿着手里的瓷瓶,暗叹。

她明白福晋的意思,一来是安抚她,二来是担心她向四爷告状。

这事儿好说不好听。

弄不好搞得两个皇子脸上都不好看。

她又怎是个傻的?

这事儿她当然不会跟四爷提起,不过是崴了脚而已,连事儿都不算。

说了对她也没好处,弄不好四爷还会怪她不识大体,两个女人的小打小闹,也值得闹到男人那儿去吗?

再说了,这事儿她不说,四爷也会知道。

四爷是不会为了这样的小事和八爷府计较的。

尼楚贺只要装没事发生就好了。

这次她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第88章 害羞了?

没过多久,小黑从外面回来,熟练地跳进她的怀里。

尼楚贺伸手抱起它,慢条斯理地给它顺毛。

小黑舒服地抬起脑袋,得意洋洋地说,“尼楚贺,那个坏女人也摔了一跤。”

尼楚贺一惊,停下撸猫的手,蹙眉问,“你又做了什么?”

感觉到她的不快,小黑激灵一下反应过来,缩了缩脖子,小声解释,“我没做什么,就是往她脚下扔了一块石头,是她自己踩了过去,摔倒了。”

哼,敢欺负它的人,摔一跤已经便宜那个女人了。

尼楚贺仔仔细细打量它,见它好好的,没什么不舒服,这才长舒了口气。

她真是被它吓着了,还以为它又用了之前对付李氏和宋氏的法子。

她哪里是责怪它?是怕它又做了吃力不讨好的事,伤人伤己。

既然它没事,尼楚贺也就不计较了。

想到八福晋摔了,尼楚贺同样幸灾乐祸。

小黑这件事做的不错。

“这次做得好。”尼楚贺不吝啬夸奖了它一回。

小黑又得意地甩起了尾巴。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人传来消息。

喜鹊面上难掩兴奋之色,“听说八福晋走时摔了一跤,还是当着府里下人的面,可丢人了,这下子八福晋很长时间都不敢来了。”

尼楚贺咳了声,装模作样地警告,“少看戏,做好自己的事。”

自己却又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不过这件事的后续是,打扫那条路的小太监被打了二十板子。

晚上四爷来后,果真注意到了尼楚贺的脚,眉头一紧,“这是怎么了?”

尼楚贺站在榻前,由喜鹊扶着给四爷行礼。

虽然勉强保持着平稳,但坐下时还是被看了出来。

尼楚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不小心崴了下。”

她的表情太自然,让人看不出半分异样。

胤禛脸色有些难看,“怎么这样不当心?”

又看向她身边的丫鬟登梅和喜鹊,声色俱厉,“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两个丫鬟噗通跪了下去,满脸惶恐,“是奴才的错,请主子爷恕罪。”

尼楚贺没想到他会这样生气,不过是崴了下而已。

见他当真气的不轻,尼楚贺软语安抚,“好了,不过是些小事,是妾身太贪玩,在雪地里走了会儿,这才崴着了,爷别怪她们。”

胤禛摇摇头,“这么大了,还这样孩子气,你想玩雪,让下人去就是了,没得失了身份。”

到底对她此举有些不满,语气中带了些不悦。

尼楚贺乖巧认错,“妾身错了,爷教训的是。”

她这样一副可怜乖顺的样儿,倒让他发不出脾气了,便也不再计较。

“让爷看看,伤成什么样了。”四爷皱眉盯着她的左脚,掩饰不住的关心。

尼楚贺没什么好忌讳的,就脱了鞋袜给他看。

胤禛看着肿了的那一块儿,眉头越皱越紧,“怎么伤的这样重?明日爷让人叫郎中进来。”

尼楚贺点头,正要重新穿上鞋袜,胤禛阻止了她,伸手握住她的玉足。

他这样的举动令尼楚贺骤然一惊,整个人都僵住了。

胤禛看了看眼前的情景,又抬眸看她,微微勾起唇角,“怎么,害羞了?”

尼楚贺暗恼,这还是四爷吗?怎么突然这样不正经?

还是过去他伪装的太好,如今变了,自己反而不适应了?

胤禛端详着她小巧白皙的玉足,圆润整齐的脚趾头,暗叹。

果然美人的脚也是好看的。

他从未认真看过哪一个女人的脚,也从不关心,如今却看着有些失神,手感也让人贪恋,想握住不松开。

“这样好看的脚,肿成这样的确不好看,以后当心点儿,别再让它受伤了,嗯?”

他说完,压下那丝留恋,亲自给她穿好了袜子。

又担心她穿花盆底不舒服,就没给她穿,让人拿来毯子给她盖住脚。

尼楚贺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两个人已经亲近过许多次了,可对方这样子认真地握住她的脚端详还是第一次。

为了减少尴尬,她正想问药的事儿,四爷忽然说了另一件事,“爷听说今日老八福晋来了,你还陪着她走了会儿?”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尼楚贺爽快地承认了,“福晋身子不适,八福晋想在花园里走走,妾身就去了。”

胤禛皱着眉,不赞同,“你以后离老八福晋远点儿。”

尼楚贺诧异,“为何?”

看得出四爷对八福晋很不感冒,难道从这时起就开始讨厌了?

胤禛淡淡解释,“郭络罗氏闺中时名声就不大好,外面时有传闻,不仅对下人多有打骂,还欺负安亲王一脉族中的表姐妹,安亲王府上鲜有人能管得了她。

到底是失怙之女,无人管教,行事随心所欲,不顾后果,据说曾打死过府上的丫鬟,还用鞭子将一位表姐的脸毁了。”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中满是深恶痛绝。

尼楚贺诧异,没想到这位八福晋有过这么多“辉煌”的战绩。

不是一般的凶啊。

她不禁自嘲,看来八福晋今日对她还是留了情的。

胤禛转脸看她,握住她的手,语气放缓,“以后她再来,别与她打交道,免得把你带坏了。”

带坏?

不知怎的,尼楚贺有点想笑,四爷担心的点是不是有些不对头?

竟然担心八福晋把她给带坏了。

他这是将八福晋当做洪水猛兽了吗?

“爷该关心的是福晋才是,妾身不是每次都要与八福晋打交道,今日只是凑巧罢了。

再说了,似今日的情况,妾身就是不愿与她打交道也不行。”

胤禛眉头皱的更紧,显然也很无奈,过了会儿,松开紧皱的眉头,“罢了,以她的身份和性情想来也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倒是老八,娶了这么个女人,将来没安生日子过了。”

看到他嘴角隐隐勾起的笑容,尼楚贺很惊讶。

四爷竟然也会有表情如此外露的时候,还是对别人的境遇表示幸灾乐祸。

那个人还是他的兄弟。

她忽然有个猜想,“莫非是八福晋又做了什么?”

胤禛瞥了她一眼,对她的敏感有些惊讶,不过也没瞒着她的意思,“前几日老八书房一个丫鬟被郭络罗氏打了一巴掌,半张脸都毁了,随后那丫鬟被许给了府里的一个管事。”

第89章 四爷的希冀

真狠。

尼楚贺脑子里浮现这两个字。

既然四爷说是脸毁了,可以想见那一巴掌有多狠。

还被匆匆许给了府里的管事,那丫鬟的命运想也不会好了。

八贝勒竟也不管?

也许在这样的人眼里,一个丫鬟不值得去管吧。

尼楚贺不禁打了个哆嗦。

幸好她进的是四爷府,四福晋看着端庄贤惠,至今也没有刻意针对过哪个小妾。

若是八福晋那样的,恐怕就要吃亏了。

不过四爷显然不可能去打听这些女人的事,他能知道,应该是从别处听来的。

看来知晓此事的人不少,竟传到皇子的耳朵里了。

这样的事于皇子而言终究不太光彩。

由此可知,八爷御下不严,八福晋对八爷府的掌控能力也不够,才能让这些事传扬出来。

尼楚贺惊讶的是四爷竟会将这些后宅女人的八卦说与她听。

这可不符合他的性子。

胤禛不再说这个,“罢了,这是老八该操心的事,若他能强硬些,郭络罗氏未必能闹大了。”

也是。

八贝勒若能管得住郭络罗氏,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说完了这件八卦,尼楚贺想起了早上的事,犹豫着该不该问。

她不确定是否是下面人弄错了。

若自己就这样问起,岂不是惹得四爷不快?

又好像自己巴不得喝那种药似的,不知四爷会如何作想。

静了会儿,她还是下了决心,“爷,那个,早上的药是怎么回事?”

四爷目光一顿,迎着她带着困惑的眸子,突然沉默,垂下了那双平看似静的黑眸。

尼楚贺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若他不知,应该不会是这样沉默的样子。

若他知晓,又怎会沉默?

她又后悔,自己问这个做什么?即便发现了不对,也是下面人的错,与自己何干?

一只大掌握住她柔软的手,低沉温柔的声音响在耳畔,“尼楚贺,爷给你个机会,若半年内你怀上子嗣,爷就允许你生下他。”

尼楚贺骤然抬眸,掩饰不住眸中的惊讶。

他说什么?

她没听错吧?

尼楚贺的心极速地跳了起来,不是高兴,而是太过惊讶和激动。

若是真的,能让他改变一直以来的坚持,是因为什么?

她的目的达到了吗?

虽然有这个猜想,可她还不敢确定,尽量平静地问,“爷可是在说笑?”

胤禛皱眉,很快又舒展开来,“多余的话爷不说,你只要知道,半年之内,那个药你都不必再喝。”

说到此,他眸光微凝,停顿了片刻,再开口,语气中含了丝歉意,“即便是半年之后,也会尽量避免,过去是爷不好,没考虑过你的身子,往后不会了。”

尼楚贺不知自己是什么感受。

这些话若是说给其他女人听,或许会欣喜若狂,可她不会。

在那样的事情之后,即便是这些貌似真切的关心也不足以打动她。

不过,她还是露出了笑容,“多谢爷。”

然后再没别的了。

并无他想象中的惊喜,甚至显得过于平静。

胤禛没再说什么。

时辰已不早,丫鬟进来服侍他们洗漱。

洗漱完,胤禛直接将无法自由行动的尼楚贺打横抱起,走向内室。

尼楚贺似乎预感到了接下来的一切,表现得十分柔顺,似沉默的邀请。

这样的她是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包括四爷。

他从未想过抗拒这个女人的诱惑,总是尽可能地索取更多。

转眼已是康熙三十七年的除夕。

这是尼楚贺进京后的第一个年,也是离开阿玛和哥哥后的第一个年。

除夕晚宴是在乾清宫,尼楚贺与福晋一起进的宫。

除夕一过,康熙三十八年到来。

正月中旬,传来皇帝下月要南巡的消息。

此次四爷也在南巡之列。

临走的前几天,四爷让人请了郎中进来给尼楚贺诊脉。

齐大夫诊完脉,回了话,依旧没有四爷想要的结果。

尼楚贺并未怀上。

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他的脸上也瞧不出失望或高兴的痕迹。

胤禛不去纠结这些无意义的情绪,却担心尼楚贺会难过,下意识看向她。

尼楚贺自然不会为此事而失望,她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事实。

这段日子,四爷没少在她这儿留宿,月事却每个月都会来。

她曾担心过怀上后会影响自己离开的计划,每次月事来后,总会不由自主地松口气。

她想,自己是否要尽快离开,以免夜长梦多。

胤禛打量着她平静的神色,握住她的手,却不知如何安慰。

他也弄不清自己想要看到的是什么样的结果。

这不仅是给她的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若是怀上了,他就要,若怀不上,只能说她没这个福气,自己也可安心。

当然,他会另外给她一个福气。

南巡前的几日,四爷每晚歇在她屋里,仿佛真心想要给她个孩子。

他不知,这次的事注定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临走的前一晚,四爷搂着她,在她耳边安慰,“爷已经安排好了,一个月后会有郎中过来诊脉,若是怀上了,不要着急,等爷回来,嗯?”

尽管心情复杂,可一想到等自己回来,她的肚子里或许会怀上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还是不自觉地生出一份希冀。

他清楚,这和其他女人为他孕育子嗣的感觉是不同的。

这个是他宠爱的女人,想要护着的女人,他不允许他宠爱的女人因自己的私心而受委屈。

这已经违背了他的初衷。

可正如他所想,此事就交给老天来决定,看他们有没有这个福气。

尼楚贺闭着眼,轻嗯了声,心里却盼着不要来。

此刻的他们分明有着最亲近的关系,却心思各异。

次日,尼楚贺早早起来,梳妆打扮好,就随着福晋前往二门处给四爷送行。

四爷骑在黑色的骏马上,最后一眼却是落在那个安安静静站在福晋身后的女人身上。

今日的她着桃红色的旗装,当真如三月桃花般明媚鲜妍,站在人群中,令他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只一眼,他就收回了目光,面容冷峻,目光漆黑,看不出情绪,迅速驾马离去。

第90章 永无翻身之日

注意到这一眼的不止尼楚贺,包括福晋在内的其他所有人,各个五味杂陈,神色复杂地看向那个始终淡然微笑的女人。

直到四爷的身影看不见了,尼楚贺才淡定地向福晋行了礼,转身要走,却被福晋唤住了。

“瓜尔佳氏,你随我走走。”福晋神情温和,面上无一丝不快。

尼楚贺点点头,随福晋往回走。

留下的其他人神色各异。

武氏还算好,她心里明白,侧福晋越是得宠,对自己越有利,虽然有些吃味儿,可到底还是压下了那丝嫉妒,也回去了。

宋氏目光黯然,她跟了主子爷许多年,主子爷从不曾对自己如此关注过,即便是李氏当初得宠,她也尚算能接受,因为李氏和她差不多时候进府,又比自己会讨主子爷欢心,她认了。

可瓜尔佳氏不过进府半年,就已经得到了主子爷全部的目光,她凭什么?

是那张漂亮的脸蛋?还是满人的身份?

这些都不足够主子爷付出如此多的心思。

宋氏难掩酸涩,垂下了眼眸,也回了府。

余格格自上回得罪了侧福晋,四爷已经许久没有去她屋里了,这次也是特意打扮了下,希望在四爷跟前留下个好印象,没想到四爷一眼都未看她,令她气恼又烦躁。

此次四爷并未带任何一个女人去南巡,也就杜绝了有人趁机邀宠的机会,她曾希望有幸跟着四爷去南巡,可到了现在,她哪里还有什么希冀?

不过好在其他人也没得到这个机会。

四爷临走时都忍不住关注侧福晋,余氏对此大感嫉恨,可又无奈自己不得四爷欢心。

转眼瞧见宋氏那张黯然的脸,余氏又有些幸灾乐祸。

不是只有她一个人难受,她难熬,有人比她更难熬。

云氏的肚子已经有八个月了,此次为四爷送行,本就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她是希望主子爷看到她的肚子,能多给她一些目光,得到的却是失望。

她已经快要生了,也许赶不上四爷回来了,想到孩子出生时,主子爷不在身边,终究是有些伤怀。

若是她的孩子能记在侧福晋名下,凭侧福晋的得宠,自己的孩子定也能得到主子爷许多关注,可这一切希望都落空了,她甚至得罪了侧福晋,主子爷也因那次的事鲜少去她屋里。

或许她只能寄希望于肚子里的是个小阿哥,府里小阿哥本就不多,四爷对小阿哥总要多几分疼爱。

尼楚贺跟着福晋进了正院,福晋让她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笑着看向她,“你进府也有半年了,这半年我们都不曾好好说过话。

说来你我同在一府伺候同一个男人,是你我的缘分,我也很喜欢你这样的性子。此次贝勒爷跟着皇上南巡,临行前交代了我要好好照顾你,你若有什么地方觉得不妥,尽可让人来找我。”

尼楚贺神色复杂,她没想到四爷会交代了福晋。

这远超出她的想象,再想到四爷走前的几日对她的多番叮嘱,她甚至有些恍惚,四爷或许是当真上了心。

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可真到这时候,她却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四福晋看着她尚平坦的肚子,不禁叹息,没想到短短时间,这位瓜尔佳氏就能改变了贝勒爷的心思。

这本事还真是大。

贝勒爷交代她时,她甚至有些不可置信,贝勒爷竟如此在意瓜尔佳氏,甚至是她的孩子。

她应该嫉妒的,可是奇怪的是并没有。

说来也是可笑,她身为嫡福晋,习惯了为贝勒爷打理好后院一切,甚至照顾好每一位妾室和子嗣,可她却对那些曾经得宠过的妾室生不起半分嫉妒。

也许是这么多年,已经磨灭了她的热情吧。

四爷走后没几天,禁足了半年的李氏终于出来了。

得知四爷去了南方,李氏满腔的热情付诸东流,仅剩失落。

禁足了半年,李氏整个人消瘦了许多,完全失去了往年的明媚。

出来后第一次去给福晋请安,依旧坐在了右侧第一位。

即便禁足了半年,惹得四爷厌弃,她还是为主子爷生了一子一女的女人,这个位置她自然坐得。

一抬眼,正好瞧见对面端正坐着的瓜尔佳氏,满腔愤懑不甘霎时涌了出来。

半年过去,瓜尔佳氏依旧光彩照人,自己在她面前愈发衬得黯然失色。

李氏强压下心中的嫉恨,垂下头,两手紧攥。

出来的这两日,她已经知道了最近发生的事。

瓜尔佳氏十分得宠,比过去的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让她怨恨的是,大格格险些就成了瓜尔佳氏的女儿,连周嬷嬷都被撵了出去。

她不曾想到主子爷竟如此心狠,将她的女儿给瓜尔佳氏,可曾想过她的感受?

这半年来,大格格竟将瓜尔佳氏当做了亲额娘,对自己反倒多了些生疏。

这让她情何以堪?

坐在尼楚贺下手的宋氏默默垂下眼眸,握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嘴唇紧抿。

那个位置她坐了半年,再次看到这个她恨之入骨的女人重新坐在那个位置,她也只有压下这满心愤恨。

不过,令她高兴的是,即便李氏出来,面对的也只有物是人非。

瓜尔佳氏早已今非昔比,李氏背着害死皇嗣的罪名,主子爷不会轻易原谅她。

何况,有瓜尔佳氏在前面挡着,李氏想要翻身,太难了。

她该庆幸瓜尔佳氏得宠,凭瓜尔佳氏的身份地位和得宠程度,只会将李氏压的死死的。

只要瓜尔佳氏愿意出手,李氏就永无翻身之日。

福晋看向难掩惶惑的李氏,温言劝慰,“李氏,你既已出来,日后当谨守本分,切不可再辜负了贝勒爷的期望。”

李氏站起身,跪下,态度诚恳,“奴才知错了,请福晋恕罪。”

福晋颔首,命她起身,又向她介绍余格格,“这是娘娘赐下的余氏,你还没见过,日后好好相处。”

李氏看向坐在宋氏下手的女人,露出亲切的笑容,“原来是余妹妹,不愧是娘娘跟前儿的人,模样果然标志,日后余妹妹闲了可以去我那儿坐坐,你我叙叙话。”

这亲切的语气,欢喜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妹情深呢。

第91章 云氏发动

余氏浅浅一笑,“以后还请李姐姐多多指教。”

表现姐妹情深的戏码,余氏也不遑多让。

李氏微笑着重新坐下,心里却郁闷难言。

她看了一圈儿,没见到云氏,那个女人的肚子应该有八个月了,也快要生了。

不知便宜了哪个女人?

很快她就没心思想这件事了。

刚走出正院儿,李氏快步走到尼楚贺面前,噗通一声跪下。

所有人听到动静都朝这边看了过来,面露诧异。

这又是闹哪样?

尼楚贺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李氏,一言不发。

跟在她身边的登梅和瑞雪瞪大了眼睛。

李氏用帕子拭着眼角的泪,即便施了脂粉也掩不住消瘦的面容,更衬得她柔弱可怜,“侧福晋,都是奴才不好,奴才不该对您不敬,奴才知错了,求您高抬贵手,不要将奴才的大格格夺走。

大格格是奴才怀胎十月生下的,是奴才的命,求您不要把奴才的大格格夺走,奴才一定当牛做马报答您。”

其他人顿时露出看好戏的神情,又瞄向侧福晋,不知侧福晋会如何应对?

不得不说李格格当真大胆,刚出来就又找事儿。

不过主子爷不在,这情形也闹不出什么大事儿,难怪李氏敢如此冲动。

她们都知晓主子爷让大格格常去侧福晋院子里,虽然未曾明面上将大格格记到侧福晋名下,可许多人都有此猜测,大格格早晚会记到侧福晋名下。

不过是一个格格,谁也没放在心上,谁知李氏刚出来就因此闹了起来。

以侧福晋的地位,李氏又失宠,再说出这番感人肺腑的言语,这让下人们瞧见了,难免认为侧福晋仗势欺人,拆散人家母女,从而同情李氏。

尼楚贺真想给她一声呵呵,不过她并未生气,语气淡淡的,“李氏,这话你不应该跟我说,等贝勒爷回来,你找贝勒爷哭诉去。

贝勒爷是大格格的阿玛,我说了不算,你也说了不算,孩子的阿玛说了才算,就看到时贝勒爷是否会被你这番哭诉感动。”

话落,眼见着李氏停止了哭泣,惊愕地瞪大了眼,怔怔地看着自己,尼楚贺心情很好,绕过她就走了。

武氏走到李氏面前,垂眸俯视她,眼中带笑,“李姐姐,做人还是识时务的好,你这番哭诉若是传到主子爷耳中,是否会认为你对主子爷的决定不满呢?”

李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目含怨恨地看着武氏翩然而去。

可恶,竟连武氏也敢嘲笑她了,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跪了会儿,她感觉到双腿酸软,刚站起身,又瞧见宋氏走了过来,立刻挺直了身体,目光冷然地看向她。

谁知宋氏却一眼也没看她,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李氏脸色一僵,突然感到有些狼狈,仿佛自己只是一个小丑,任何人都没将她放在眼里,偏偏她自己入戏太深。

宋氏嘴角露出一抹笑,李氏,一切才刚刚开始,出来了又如何?我等着看你再次跌落谷底,为我的孩儿付出代价。

因为李氏闹出这事,福晋没让大格格再去见尼楚贺,免得李氏再闹。

四爷不在,后院里难得一片祥和,谁也没有趁机闹事。

唯一令人关注的云氏也因肚子大了,深居简出,福晋一早就接了太医和接生嬷嬷进府,时刻派人看着云氏的小院儿,任何人不得进出。

如此一来,倒也平安无事。

三月刚到,还不满九个月的云氏忽然发动了。

发动的时间在半夜。

事情来得猝不及防,等云氏的丫鬟报了福晋,福晋立刻让太医过去。

接生嬷嬷一直住在云氏的小院儿,云氏刚发动,接生嬷嬷就进去了。

福晋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一团乱,福晋有条不紊地安抚了院子里的下人,吩咐他们各司其职,自己坐在堂屋里,手里捻着佛珠,安静地等着。

尼楚贺也得到消息赶了过来,坐在一侧的椅子上。

紧接着,宋格格、武格格、李格格和余格格也一个个赶了过来,先向福晋和尼楚贺请了安,便安分地站在一边,一个个盯着产房的动静。

听着那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喊叫,有的面露害怕,有的面无表情,有的幸灾乐祸。

李氏和宋氏都是生过孩子的人,对这样的声音并不害怕,李氏甚至在心里期待着这一胎并不顺利,不过她面上还是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宋氏则面无表情,低垂着眸,不发一言,紧握的手却暴露了她紧张的心情。

武格格和余格格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对生孩子这样的事心怀忐忑。

尼楚贺表面平静,心里却并不平静。

她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说不怕是假的。

听说生孩子是在阎王殿上走一遭,往常只是听一听了事,并未放在心上,真面临这样的事,听着那一声声惨叫,简直是对她的一个折磨。

她不禁嘲笑自己之前心心念念想要个孩子,压根没去想其中的凶险,现在她忍不住抚上自己的小腹,已然心生怯意。

她太高估自己了。

她怕痛,很怕很怕,更怕一不小心丢了小命。

她端起一盏茶,给自己压惊。

福晋无意间瞥见尼楚贺,看到她端着茶盏的手微微有些发抖,茶盏后面那张脸比往常更加雪白晶莹,不禁失笑。

还以为这个女人会有多淡定,原来是外强中干。

现在的她一点也瞧不出往常面对别人的挑衅时淡定和不可一世的神情。

尼楚贺感觉到自己的手微微发抖,茶盏轻响,无奈地放下了茶盏,两手握在一起,抠着手指。

时间过得很快,似乎眨眼就天亮了。

中午的时候,一声并不嘹亮却也并不虚弱的婴儿啼哭声乍然响起。

福晋捏着佛珠的手骤然一松,面上紧绷的神情也松了开来,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很快有接生嬷嬷从里面冲了出来,大喊,“恭喜福晋,贺喜福晋,是个小阿哥。”

此话一出,有人欢喜,有人忧。

李氏面色骤然僵硬,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

福晋面上带着笑,仿佛很高兴,吩咐赏了接生嬷嬷,又让太医进去看看云氏和孩子。

宋氏紧绷了许久的脸这会儿终于松懈了开来,喜不自禁。

第92章 德妃心生不满

福晋留下四个奶嬷嬷和两个丫鬟照看着三阿哥,命下人照顾好云氏,就回去了。

虽说四爷说过让宋氏抚养孩子,可孩子现在还小,不宜见风,就暂且留在云氏这儿,只派了人好生照看。

待孩子满月了,就送到宋氏那儿。

宋氏也明白,只上前看了看孩子,就依依不舍地走了。

虽然她没能生下一子半女,可有了这个孩子,日后她就什么也不愁了。

宋氏人逢喜事精神爽,就连瞧见李氏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也难得有了好脸色,毫不吝啬地露出几分笑容。

气得李氏牙根痒痒。

她已然知晓了主子爷让宋氏抚养这个孩子的打算,如今又得知是个小阿哥,恨不得撕了宋氏那张含笑的脸。

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心中的愤怒。

呵,是个小阿哥又如何?

自己还有个二阿哥呢,一个侍妾生的孩子,能否得主子爷欢心还不一定呢。

她宋氏休想赢过自己!

尼楚贺对这孩子压根不关心,孩子一生下,没她什么事了,她就先走了。

回去的路上,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神情有些恍惚。

自云氏生下孩子,得知是男孩的那一刻起,尼楚贺就一直心不在焉。

她记得四爷的三阿哥是弘时,是李氏所生,怎么会是云氏所生?

她一直以为是个女孩,没想到竟是个男孩。

那这岂不就是未来的三阿哥弘时?

那个被雍正厌弃的儿子?

难道是弘时跑到云氏肚子里了?

如果不是弘时,那就只能是弘时之前出生的阿哥,只是历史上早殇了,所以后来的弘时才成了三阿哥。

究竟如何,还要等四爷回来给孩子赐名。

到那时也许就清楚了。

回到屋里,喜鹊听说云氏生了个小阿哥,不高兴地嘟囔,“这云氏当真好运气,一下子就生了个小阿哥,那李氏头一胎不过生了个格格,第二胎才生下二阿哥,真是人比人,不同命。”

登梅掐了她手臂一下,脸色很不好,朝尼楚贺呶嘴。

喜鹊嘶了声,捂着胳膊,忙看向兀自出神的尼楚贺,眨巴眨巴眼,立刻改口,“生了小阿哥又如何?还不是要给别人养?待主子给主子爷生下小阿哥,那可是能亲自带在身边的。

一个侍妾生的孩子哪能与您的的孩子相比?主子别着急,您的福气也大着呢,一定也能一举生下个小阿哥,主子爷定会捧在手心里宠。”

登梅一脸黑线。

这个喜鹊,真是越说越不靠谱了。

什么小阿哥?现在还没个影子呢,这不是添乱嘛。

登梅柔声相劝,“主子,喜鹊口无遮拦惯了,您别放在心上,再说,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又能代表什么呢?”

尼楚贺收回飘散的心神,微微一笑,“放心,我好得很,你们的主子没那样脆弱。”

喜鹊和登梅见主子又恢复了平时的淡定,不禁松了口气。

她们还真怕主子钻了牛角尖呢。

到了离四爷南下一个月的时候,尼楚贺的月事也迟了四五天。

往常的月事本就不准,压根不能证明什么,而且她至今也没任何反应。

在她看来,这次又是安全的。

不过,福晋还是让人请了郎中进来给各院里的女人诊脉。

如此一来,也没人会怀疑到这上面。

到了郎中过来给尼楚贺诊脉时,尼楚贺仍旧忍不住有点担心。

经历了上次云氏生孩子的情景,她怀疑自己落下了心理阴影,隐隐害怕着某件事的发生。

她从未怕过什么,却在这件事上犯了怵。

说出去她都嫌没面子。

好在一刻钟后,郎中给了一个她满意的答案。

没中招。

喜鹊和登梅自然难掩失望,尼楚贺心中窃喜,面上却淡定如初,并让喜鹊赏了郎中二两银子,把人给送了出去。

郎中出去后,直接在侯在院子里的白芷的带领下去了正院。

得了郎中的准信儿,福晋挥手命他退下,抬手揉了揉眉心。

看来瓜尔佳氏真没这个福气。

怎么就没有呢?

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告诉四爷。

四爷怀了那样迫切的心情,一再叮嘱,却依旧空欢喜一场。

不知四爷知晓后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又想到了云氏所生的孩子,这到底也算喜事一桩。

前些时候她并未写信将此事告知四爷。

本打算瓜尔佳氏若是有了好消息,可以一并将消息给四爷送去。

如今看来,只好把添子这个消息送到四爷那儿了。

但愿府上添了小阿哥的事能让四爷高兴些。

信交了人送出去,福晋不免松了口气。

三天后,四爷收到了福晋送来的信。

此时一行人刚到杭州,四爷随皇上和太子住在杭州行宫。

四爷回到房间,迫不及待地展开信看了,很快沉默了下去。

在椅子上坐了许久,四爷提笔在一张宣纸上写下几行字,然后折好了,交到苏培盛手里。

“把信送回京城,交到福晋手中。”

“喳。”苏培盛应了声,退了下去。

此次一行人在杭州停留三天,三天后会继续南下,前往江宁。

随行的只有太子和四爷。

四爷并未在房里待多久,很快收拾好心情,去了皇帝办公的地方。

京城

三月初,是三阿哥的满月礼。

因四爷不在,又并非嫡子,满月礼并未大办。

四福晋只请了几位妯娌过来,让三阿哥在几位福晋面前露了露脸。

三阿哥本是早产所生,好在没什么问题,身子还算健康。

几位福晋对这位侍妾所生的三阿哥并不关心,却还是表现了新奇和祝福。

满月礼后,福晋带着三阿哥进了一趟宫里,见了德妃。

德妃对这个新出生的孙儿还是很疼爱的,抱在怀里不舍得撒手。

逗弄了会儿三阿哥,德妃忽然问,“对了,瓜尔佳氏如何了?这进府都半年多了,怎么还没个动静?”

语气里已经添了些不快。

她听说了,老四对这位侧福晋宠得很,按说早该有动静了,可到现在也没个消息。

德妃心里对这个瓜尔佳氏难免多了些不满。

更重要的是,肚子里没个动静,还霸着老四不放。

看来她担心的没错,这瓜尔佳氏也是个不懂事的。

第93章 喜脉?

偏偏皇上给老四赐了个这么招眼的侧福晋。

她就是不满也不能说皇上的不是。

福晋抿嘴一笑,“额娘莫急,瓜尔佳氏进府时日还短,一年才有孕的也有。”

顿了下,又道:“何况最近瓜尔佳氏小日子晚了些,也不大有胃口,儿媳只是猜测,也不敢保证,待寻了郎中进府,得了准信再告诉额娘。”

若是平时,在没有诊出喜脉之前,四福晋是断不会告诉德妃的,免得空欢喜一场。

此时说出来就太早了。

德妃却没注意,听了这话,眼睛霎时亮了,“当真?”

“儿媳也不确定,额娘还是再等等,这事儿急不来。”

四福晋没说准话,可德妃已经很高兴了,恨不得立刻让太医进府给瓜尔佳氏诊脉。

“你回去时带上太医院的刘太医,让他给瓜尔佳氏诊脉,额娘好能尽快知晓。”

四福晋哭笑不得,“额娘如此着急作甚?毕竟还没确定,如此大张旗鼓终究不妥。

儿媳先请了郎中进府诊脉,即便确认了喜脉,也要等上三个月才好报进宫里。”

德妃扶了扶额头,“额娘真是急糊涂了,罢了,此事不急,你先请个妥当的郎中进府,若是有了先瞒到三个月。

待老四回来,先禀了老四,这事儿总要先让老四知晓,然后再报进宫里。”

四福晋笑吟吟称是。

德妃忽然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老四媳妇,老四不在,这府里一切都靠你,额娘知道你有委屈,你放心,有额娘站在你后面,没人能给你委屈受,也没人比得过你,你永远是额娘最疼爱的儿媳妇。”

四福晋眼眶微酸,点了点头,“多谢额娘。”

德妃赏赐了些东西给四福晋和三阿哥,这才放四福晋和三阿哥出宫。

回府后,三阿哥就被送到了宋氏那儿。

一同送去的还有伺候三阿哥的四个奶娘,两个丫鬟,都是四福晋早前亲自挑选的。

宋氏有了三阿哥,自是对其关怀备至,体贴入微,亲自照看三阿哥,鲜少假手于人。

云氏这会儿就不好受了。

生下三阿哥后,她昏迷了两天才醒来,因一直在月子里,这段时间见三阿哥的机会极少。

好不容易好些了,没过多久,孩子就被送到了宋格格那儿。

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哪里真舍得送给别人?

若是侧福晋还好,她心甘情愿与三阿哥分离,只要三阿哥能有个好的前程。

可宋氏她凭什么?

再不甘心也只能认命,她只有尽快养好身子,多去宋格格那儿走走,兴许还能与三阿哥见上几面。

四福晋从宫里回来的第二天,便再次请了郎中进府。

这次郎中没有给其他人诊脉,而是直接在白芷的带领下去了尼楚贺的院子。

看到郎中的那一刻,尼楚贺有些懵,她身体好好的,怎么又请郎中过来了?

莫非她得了什么病,自己不知道?

因是福晋的吩咐,尼楚贺也就任由这位齐大夫再次隔着帕子给自己诊脉。

约一盏茶左右,齐大夫收回手,起身。

尼楚贺问,“齐大夫,不知我身子可有不妥?”

齐大夫摇头,“侧福晋多虑了,您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这些日子注意饮食和休息,草民会先禀告了四福晋,再给侧福晋开些安胎药。”

安胎药?

尼楚贺蓦然瞪大了眼。

喜鹊和登梅满脸喜色。

齐大夫告辞离开。

尼楚贺忘了理会齐大夫,一脸懵逼。

前些日子不是说没怀孕吗?怎么这会儿又说开安胎药?

发生了什么?

喜鹊开开心心地送齐大夫出去,赏了不少银子。

齐大夫苦笑,收了银子,跟着四福晋身边的白芷去了正院。

四福晋让人赏了齐大夫十两银子,笑意融融,“齐大夫,你来府上多次了,我和贝勒爷一向对你信任有加,有些事你该知道如何做。”

齐大夫忙跪下磕了个头,“福晋放心,草民一定把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

福晋颔首,命人送齐大夫离开。

等人走了,福晋偏头问身边的沉香,“别院那位如何了?”

“回福晋,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没什么问题。”

福晋点头,又不放心地叮嘱,“盯着些,不可出了差错。”

沉香应是。

尼楚贺摸着自己的肚子,如置梦中。

她怀孕了?

她怎么不知道?

为什么她没有一点反应?

她都忘了问几个月了,回过神后,她心里只剩烦恼了。

怎么偏偏在这时候有了呢?

又过了会儿,尼楚贺猛然一惊。

不对,她前些时候才来了月事,怎么可能会怀孕?

莫非是齐大夫诊错了?

想到此,尼楚贺忙站起身,在屋子里团团转了会儿,然后快步往外走去。

喜鹊和登梅急急地跟在身后,“主子,您怎么了?”

还没走出院子,福晋身边的白芷和曲嬷嬷就来了。

曲嬷嬷是福晋身边除钟嬷嬷外另一个心腹嬷嬷,是福晋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之一。

看到这个阵仗,尼楚贺有些不解。

曲嬷嬷快走几步上前,“奴才给侧福晋请安。”

曲嬷嬷圆脸,笑容亲切,令人很有好感。

尼楚贺定了定神,问,“可是福晋有何吩咐?”

曲嬷嬷笑着看了看左右,解释,“福晋得知侧福晋有了身子,担心侧福晋这儿没个妥当的人,特意着奴才来伺候侧福晋,侧福晋,外面风大,还是先进屋吧。”

尼楚贺压下满心困惑和焦急,故作镇定地回了房间。

屋子里,除了尼楚贺和两个贴身丫鬟,以及新来的曲嬷嬷,就没别人了。

尼楚贺想着如何向曲嬷嬷解释,让她转告福晋是齐大夫诊错了,她压根儿没怀孕。

谁知曲嬷嬷却看向喜鹊和登梅,脸色霎时严肃,压低了声音,“两位姑娘,你们是侧福晋贴身伺候的,需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些话还劳两位姑娘慎言。”

喜鹊和登梅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其实除了喜鹊头脑简单,没发现不妥,登梅已经想到了自家主子应该没怀孕的事实。

毕竟主子的月事都是由她们记着的。

可这事儿她不知该如何说,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如今听了曲嬷嬷状似警告的话,隐隐有了些猜测,脸色白了白。

第94章 像是有喜了

曲嬷嬷看向喜鹊和登梅,“两位姑娘请到外面守着,我有几句话与你们主子说。”

喜鹊瞪大眼,茫然不解,登梅一把拉了喜鹊走到门口,神情怔忡。

屋子里,曲嬷嬷弯腰靠近了尼楚贺,“侧福晋,有句话还请您如实告诉奴才,您的葵水是否来过了?”

尼楚贺点点头,坦言,“前些时候刚来。”

这个福晋是知道的,因为每个女人来了葵水都会禀报了正院的。

所以,曲嬷嬷这样问是何意?

曲嬷嬷又问,“那您素日里来葵水,除了两个贴身丫鬟,其他人是否知晓?”

尼楚贺想了想,摇头,“关于这些事一向是由我的贴身丫鬟打理,从不假手他人,当然,不排除其他人注意到。”

这毕竟是属于她的隐私,为了防止有人被收买,借机生事,两个贴身丫鬟都是有意无意地避开其他人。

不过,并不妨碍其他人知晓。

登梅她们处理这事总不能完全避开所有人。

同一个院儿,总有人会发现痕迹。

曲嬷嬷笑了笑,“侧福晋不必担心,这不是什么事,交给奴才处理,您只要记住,您没来葵水,如郎中所言,您怀了身子,其他的都不需要管。”

尼楚贺挑了挑眉,目露诧异,她听出来了,这是福晋的意思?

她为何要如此做?

陷害?

不应该,这太明目张胆了,漏洞百出。

郎中是福晋请的,曲嬷嬷是福晋的人,出了事,福晋脱不了干系。

难不成……是四爷?

尼楚贺被这个想法惊呆了。

曲嬷嬷看出她的心思,解了她的疑问,“这是主子爷的意思,您只管安心‘养胎’,其他的都不需要担心。”

“我要如何相信?曲嬷嬷不觉得这太荒谬了吗?”

曲嬷嬷理解她的想法,不在意她的冷脸,十分坦然,“您可以选择怀疑奴才,但奴才还是要认真执行福晋的命令。”

尼楚贺沉默片刻,忽然问,“那孩子呢?”

她没怀孕,那她的孩子从哪儿来?

总不能随便抱一个,混淆皇家子嗣是大罪。

曲嬷嬷垂下眸,“这件事主子爷一早就安排好了,有个前院的丫头,有了身子,已经快三个月了,所以您现在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您平日里要做出怀孕的样子,至于有什么样的表现,奴才会一一告诉您。”

尼楚贺还是没完全相信曲嬷嬷的话,毕竟这不是小事。

她让喜鹊去前院问苏培盛,让小黑偷偷跟着,免得喜鹊被人威胁。

好在最后喜鹊带回来的是肯定的答案,也的确有个怀了孕的丫鬟被苏培盛安排送去了别院,又有小黑的话证明,尼楚贺才放了心。

尼楚贺心情复杂。

原来从那时起,四爷就打算好了。

可他为何要费尽心思这样做?

她忽然想起那个避子药,去年冬天的时候那药就已经停了,四爷表明了想让她有个孩子,期限是半年。

如今半年已经过了大半,待四爷回来,半年就差不多过去了。

所以当时他就把另一个可能也打算好了?

若她怀了孕,自然不必这般费心思,若她没怀上,就把那个丫鬟的孩子挂到她名下,当做她自己生的?

……

福晋请了郎中给尼楚贺诊脉的消息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虽然不乏以为尼楚贺身子不适才会请郎中的人,可心思敏感些的总要忍不住多想。

主子爷离京快两个月了,在那之前主子爷大多时候都在侧福晋那儿歇着,按说早该有动静了,可一直没有,此番请郎中,难免让有些人认为是有喜了。

起了这个心思的都把心提了起来,派了小丫鬟注意着侧福晋那边的动静。

谁知郎中诊了脉就走了,也没人传出一个字来,谁也不知究竟是病了还是有喜了。

有人想以探病的理由上门请安,院子里的丫鬟却说侧福晋身子不适,不宜见客。

好不容易等到给福晋请安的日子,侧福晋如常出现,没表现出任何不适,反而脸色红润,与往常无益。

众人的心思就更活络了。

这可一点也不像病了一场的样子,既然没病,请郎中干嘛?那还用说吗?

李氏脸色难看,尤其是福晋正说着过几天去庄子里散心的话,侧福晋却突然扭头用帕子捂着嘴,似乎十分不舒服的样子,脸色就更差了。

发现这点的不止李氏,其他人也都发现了,脸上都露出了明了的神情,有人欢喜有人忧。

武氏脸上带笑,却关心地问,“侧福晋可是身子不适?”

尼楚贺攥紧帕子,露出一丝笑容,却任谁也看得出笑容的勉强,“没什么,许是吃坏了东西。”

李格格用帕子掩了掩嘴,不冷不热地说,“吃坏了东西?奴才怎么瞧着侧福晋像是有喜了呢?”

所有人都默默地看向尼楚贺,等她回答。

尼楚贺默了默,忽然笑了起来,看着李氏,目光清亮,“承李妹妹吉言,但愿如李妹妹所言。”说着还露出一副欢喜期待的样子,伸手抚上了平坦的小腹。

李氏面色一僵,手放在膝上,袖子里的手捏紧了帕子,强笑了笑,“那要提前恭喜侧福晋了,不过前几日不是请了郎中进府吗?莫非日子尚浅,郎中没诊出来?”

若当真有喜,怎么也有两个月了,不可能诊不出来,除非不足月。

其他人都听出了其中的讽刺,即便明知不可能。

尼楚贺淡淡接口,“毕竟是大事,容不得马虎,郎中也不敢下定论,还要过几日,即便怀上了,也没有立刻说出去的道理,李妹妹说是吗?”

李氏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尤其是对方冷然的脸色令她有些发怵,嘴角扯出一抹笑,“侧福晋说的是。”

武氏忙笑着说,“云妹妹刚生下一位小阿哥,若是侧福晋也有喜了,那才是双喜临门,今年冬天府上说不准就又添了位四阿哥呢。”

李格格讽刺,“说的好像武妹妹确认会是个小阿哥,也许是位小格格呢,大格格年纪小,若是有个妹妹岂不是好。”

和李氏一样盼着是位格格的不在少数,至少除了武氏和福晋,其他人都在心里盼着是位格格。

府里的小阿哥越少,自己的孩子得到的关注就越多。

宋氏笑着接话,“现在哪能说得准?两位妹妹莫要争论了,无论是小阿哥还是小格格,都是喜事,主子爷想来也会很高兴。”

第95章 还是四嫂有福气

李氏冷笑着,没再说话。

心里却鄙夷,一个个倒是都见风使舵,曲意逢迎,为了讨好瓜尔佳氏,无所不用其极。

余氏神色黯然,她何时才能怀上子嗣呢?

她不由得看向侧福晋,心里又羡又妒,又有些不甘心,有侧福晋专宠,她哪有什么机会?

福晋适时地开口,“好了,闲话少说,三日后去庄子里,你们各自回去准备好。”

她对于这些女人之间的交锋向来不予理会,除非闹大了才会管上一管,大多时候言语上的针对,无关痛痒,她都是视若无睹,任其发展。

所有人立即起身应是。

福晋走后,尼楚贺率先走了出去。

想起刚才福晋的沉默,尼楚贺神情复杂。

若论涵养,无疑四福晋的涵养是极高的,面对这么多小妾,也能时时刻刻保持端庄稳重。

这些人可都是她的情敌,有的还给四爷生下了孩子,也没见她刻意针对为难过谁。

她就仿佛是个泥人,没有脾气,不会吃醋,更不会和宠妾争执,尽职尽责地做好她该做的事。

尼楚贺至今不明白她为何心甘情愿为自己打理这样的事。

她从不相信有爱的无私,爱屋及乌,一点嫉妒心也没有的女人。

如果不嫉妒,只能说明不爱。

那个男人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也是她孩子的阿玛,怎么可能毫无感情?

即便她答应了四爷,也没必要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尽心尽力。

不可否认,四福晋是真正的贤惠之人,至少表面做的无可挑剔。

可这样的人未免失了特色,完全把她自己的光彩掩盖在这端庄贤惠的包裹之下。

尼楚贺庆幸自己不是四福晋,不必活得这样累。

可即便她成了四福晋这样的身份,也不会像四福晋一样为了另一个男人或者所谓的三从四德委屈自己。

她有自己的骄傲和坚持,哪怕与丈夫一辈子离心,她也要做好自己,过好自己想要的人生。

三日后,府中女眷乘马车去往郊外的庄子。

四爷府的庄子与五爷,七爷的庄子位于同一片地方。

如今已是四月,很多桃花都败了。

前些时候因为云氏肚子大了,福晋顾虑着云氏的身体情况,又不能丢下云氏一个人在府中。

后来云氏生下了三阿哥,府里要为三阿哥办洗三和满月,也没能抽出时间过来,是以没在桃花开得最好时来庄子里散心。

这次宋氏没能来,因为三阿哥还小,需要人照顾。

云氏也没来,一来身子还没好全,二是挂念着三阿哥。

其他人都来了。

好在还有少数的桃花开得极盛,一个个田字形的农田周围开满了零零星星的野花,伴着绿草茵茵,徐徐摇曳,头顶蓝天白云,别有一番自然的景致。

一行人到时才发现五爷府和七爷府的女眷也都在。

不过她们已经在这里停留了一个月了。

五福晋和七福晋听说了四福晋要来,已经先过来请安了。

福晋让其他人先进去,领着尼楚贺去花厅和两位福晋打招呼。

尼楚贺已经见过五福晋他塔喇氏,除夕时第一次见到七福晋哈达那拉氏,这次是正面与七福晋见面。

跟在五福晋身后的是刘佳氏,刘佳氏去年生了个格格,这会儿瞧着依旧明艳动人,只不过比怀孕时瘦了些,身形也更苗条了。

跟在七福晋身后的是侧福晋纳喇氏。

七福晋哈达那拉氏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算时间是年节里怀上的。

刚进府不久就有喜,七福晋哈达那拉氏春光满面。

不过巧的是,侧福晋纳喇氏也有了五个月的身孕,比七福晋哈达那拉氏还早一个月。

如此一瞧,七福晋哈达那拉氏脸上的笑就生生地黯淡了些。

新进府的嫡福晋与得宠的侧福晋先后怀孕,这多少是有些尴尬。

许久不见,尼楚贺注意到纳喇氏的脸色有些不好,过于憔悴了,明明是五个月的身子,瞧着却像是才三个月的身孕,似乎风一吹就倒。

七福晋笑看了她一眼,“这纳喇氏自从有了孕,胃口一直不好,如今胃口倒是好些了,只是身子弱的不像话,索性就带她出来散散心。”

七福晋并不十分漂亮,却有一双十分好看的远山眉,又拥有许多大家闺秀的端庄秀气。

笑起来时颊边有一对酒窝,为这平凡的面容增添了些许魅力。

五福晋掩嘴笑着打趣,“依我看,七弟妹有了身子还要来庄子里散心,比谁都精神,可见这孩子健壮的很,定是个小子。”

哈达那拉氏的状态和侧福晋纳喇氏截然相反。

哈达那拉氏面上闪过一丝羞涩,“五嫂尽拿我打趣,万一是个格格呢。”

她眼角余光瞟了眼沉默的纳喇氏,眸中闪过一丝晦暗,嘴角发苦。

是阿哥又如何?纳喇氏已经为七爷生了长子,即便自己这一胎是个阿哥,也只占得嫡字,占不了长字。

七福晋看向四福晋身后的尼楚贺,目光一闪,笑着向四福晋打趣,“还是四嫂有福气,连侧福晋都如此养眼,简直令我们无地自容。”

四福晋淡淡一笑,“天气正好,我们出去走走吧。”

五福晋和七福晋齐齐答应。

到了外面,三位福晋吩咐各自的侧福晋自己去玩儿,往前走去。

尼楚贺与刘佳氏、纳喇氏落后几步,漫无目的地走着。

刘佳氏冷笑,“以前我还羡慕纳喇妹妹,上头没嫡福晋,日子过得舒心,如今多了个当家主母,果然同样逃不了相同的命运。”

她看向尼楚贺平静的脸色,微微一笑,“还是瓜尔佳妹妹好福气,这几个嫡福晋里面就属四福晋最宽厚,对瓜尔佳妹妹也是真好。”

好不好,从每个人的脸上就瞧出来了。

自己如何自己知道,纳喇氏都五个月了,脸色却如此憔悴,不难瞧出所受的磋磨。

只有瓜尔佳氏,面上云淡风轻,怡然自得,无一丝苦楚。

过去她不喜纳喇氏清高,如今与纳喇氏关系却好了不少,无外乎同病相怜。

几人都是得宠的,也都是不得嫡福晋欢心,甚至被嫡福晋嫉恨的,心情自然也是相同的。

如同嫡福晋有嫡福晋的圈子,侧福晋也有侧福晋自己的圈子。

嫡福晋从来瞧不起小妾之流,小妾们也看不惯嫡福晋装贤良真嫉妒。

如此一来,相同圈子的人更容易抱成团,从而无话不谈。

第96章 兄弟

尼楚贺没理会刘佳氏话里的怨怼,侧头看向垂眸沉默的纳喇氏和她微微凸起的肚子。

“纳喇姐姐还是要好好保重自己,没有谁能比自己和孩子重要。”

纳喇氏低垂的眼睫轻轻一颤,抬眸诧异地看向她。

尼楚贺眺望着远方风景,以及前面越走越远的三位嫡福晋,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自己不好了,成全的是别人。”

纳喇氏握紧了手,嘴唇微微发白,不发一言。

尼楚贺没再多言。

各府里的侧福晋并不常走动,其他府里的事了解的也不多。

尽管尼楚贺对于纳喇氏的近况不太了解,纳喇氏自己却露出了端倪。

尼楚贺与纳喇氏相处不多,并不太熟稔,可她自认对纳喇氏有几分了解。

纳喇氏过于清高,脾气又直来直去。

嫡福晋进府前她是得宠的,所以瞧不上他人,有几分目下无尘。

同时,她对七爷应该是付出了真心的。

从去年中秋节,尼楚贺听人提起即将进府的七福晋时,纳喇氏骤然苍白的脸色便能瞧出几分。

本是顺理成章的事,她早该知晓,她却在听到时仍旧忍不住情绪外露。

可见也是个傻的。

这样的人最易受情爱的苦楚。

她无法接受嫡福晋的出现,她如此做派也容易遭嫡福晋的记恨,注定不会好过。

尼楚贺不愿多管闲事,只是顺口提醒她一下。

看她自己的悟性了。

虽然她明知对方明白的可能性不大。

刘佳氏看看尼楚贺,又看看纳喇氏,眸中闪过一丝光芒,嘴角缓缓扬起。

她伸手挽住尼楚贺的手臂,笑靥如花,“瓜尔佳妹妹,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与众不同,如今愈发肯定,我真是太喜欢你了。听闻妹妹过去住在关外,不知关外与京城有何不同之处?瓜尔佳妹妹可否与我讲讲?”

尼楚贺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个刘佳氏未免太热情了,分明是两个孩子的额娘,行事说话却又与小女孩一样肆无忌惮,她真是有些招架不住。

尼楚贺掰开她的手,似笑非笑,“刘姐姐,这么多人,还是要注意一下他人的眼光。五爷可在?你这样子,五爷可有意见?”

刘佳氏一愣,继而失笑,“你这妮子,倒拿话打趣我。”

她眼睛弯起好看的弧度,眸中闪着狡黠的光,“五爷正与七爷赛马呢,理他作甚?”

刚说到此,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紧接着四个骑马的人从远处而来。

福晋们听到声音,回头往这里走来。

四匹马先到了庄子外,离尼楚贺她们最近,当先一匹马径直在她们面前停下,马上之人身姿敏捷地跳了下来,快步走到刘佳氏面前。

男子先看向尼楚贺与纳喇氏,看到尼楚贺时微微一顿,似乎不知怎么称呼。

尼楚贺与纳喇氏齐齐行礼,“妾身瓜尔佳氏/纳喇氏给几位爷请安。”

这几个人中,尼楚贺都不认识,也只能简单地以几位爷称呼了。

不过眼前这位的身份她猜出来了,能毫不避嫌地径直走向刘佳氏,必是五贝勒无疑。

这位五爷倒是生的俊美,又兼有男性的阳刚之气,尼楚贺第一眼看到时忍不住惊艳了一把。

不过对方左侧脸颊上那一道长长的疤痕显得有些触目惊心,不过丝毫无损他的俊美,反而平添了几分魅力。

五爷礼貌地颔首,便没再理会,转头看向刘佳氏,眸光温柔,“爷先走了,走累了就回去,别贪玩。”

刘佳氏脸上添了丝红晕,微笑点头。

这副温柔娇羞的小女人模样与方才和尼楚贺肆意调笑的做派全然不同。

尼楚贺摇头,果然啊,女人。

站在纳喇氏面前的是七爷,斯文俊秀,风度翩翩,不过与五爷一比,就没那样吸引人了。

七爷也嘱咐了怀着身孕的纳喇氏小心些,与五爷一同往庄子里走。

剩下的两位,其中一个与七爷年纪相若,目若晨星,笑容浅淡却不失温柔,尼楚贺大胆猜测是八爷。

另一个年纪更轻,少年气很浓,面容与五爷有六七分像,只是偏阴柔了些,应是九阿哥。

此刻这位九阿哥目光直勾勾盯着尼楚贺,目不转睛。

尼楚贺对上他的目光,心下忽然一冷,默默收回了目光,看向别处。

八爷发现他的异样,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一冷,不悦地轻斥,“九弟!”

九阿哥猛地醒过神来,却似是没察觉任何不对,边往庄子里走,边笑嘻嘻问五爷,“五哥,你可知和刘佳侧福晋站在一处的是何人?我怎么从未见过?”

五爷脸色微青,抬脚在他身上踹了一下,“胡闹!这是你能问的?”

九阿哥躲了一下,还是被他踹了个正着,躲远了点儿,气哼哼地说,“怎么就不能问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不过是问问,有必要拿脚踹我吗?把我袍子都弄脏了,回头我就告诉额娘,你欺负我!”

五爷气得说不出话来。

八爷在旁慢悠悠道:“听说今日四嫂带着府里女眷来庄子里了,若我所料不差,那位应是四哥府上的侧福晋瓜尔佳氏。”

九阿哥面容一僵,瞪大了眼,“不会吧?”

他忍不住回头又瞄了眼,感慨,“就四哥那样无趣的人竟有个如此漂亮的侧福晋?他懂欣赏吗?简直是暴殄天物。”

说罢还摇头叹息,满脸遗憾不满。

“可惜什么可惜?”五爷气的又踹了他一脚,“给我闭紧嘴,若是让四哥知道了,我可不管你!”

说到四贝勒,九阿哥瑟缩了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到底没敢再说。

刘佳氏朝一脸平静的尼楚贺看了眼,没有调笑,而是忧心忡忡。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坏就坏在尼楚贺是四爷的侧福晋,九爷是四爷的兄弟。

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即便只是看了一眼,也不怎么好听。

对九爷自然没什么,四爷不可能对自己的兄弟怎样,可于尼楚贺而言就可大可小。

说不准还会招来四爷的迁怒,往后如何不好说。

纳喇氏同样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担心,却不知该说什么,遂转移话题,“我们去那边走走吧。”

话音刚落,三位福晋已经回来了。

第97章 计划

三位福晋回来后,除了四福晋,另外二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向自家府里的侧福晋的目光都恨恨的。

刘佳氏神色自若,嘴角的笑若隐若现,带着些肆无忌惮,丝毫没发现五福晋的目光似的。

纳喇氏终究是有些怯懦的,没敢抬眼看哈达那拉氏。

四福晋瞥了眼尼楚贺,向五福晋和七福晋告辞,“我先回去了,改日再与两位弟妹闲聊。”

说罢先往庄子里去了。

尼楚贺也向两位福晋告辞,跟了上去。

路上,四福晋问她,“方才发生了何事?”

尼楚贺起初不甚明白,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两位爷与刘佳妹妹和纳喇妹妹说话。”

对九阿哥之事避而不谈,仿佛对此一无所知,神色也一派坦然。

四福晋没再继续追问,却扭头瞥了她一眼,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过了会儿,再次开口,“你身子不适,这些日子就待在庄子里,哪儿也别去。”

尼楚贺爽快地答应了,“妾身知道了。”

似乎对她的配合有些意外,四福晋眸光闪了闪,最终也没再说什么。

尼楚贺这次也带了小黑过来。

登梅之前先带着小黑去了住的地方,尼楚贺回去时,小黑正趴在地上睡懒觉。

忽然耳朵动了动,猛地站起来,冲尼楚贺喵了声。

尼楚贺进了屋,先洗了手,然后抱起它,坐在椅子上,一边撸着猫,一边示意登梅和喜鹊退下。

“小黑,事情怎么样了?你该向我透露一点了吧?”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眼见着四爷打算让她养别人的孩子,虽然这些日子她沉默着接受了,可她心底里是不打算接受的。

她想要的会自己争取,同样,她不想要的,别人也休想加诸在她身上。

她没有义务为别人养孩子。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她怕这样下去自己早晚会怀上四爷的孩子。

若是在这个时候中招,明显对她离开不利。

她可不想把自己搭进去。

如今四爷对她已经越来越在意了,她想已经是时候了。

小黑一听她如此说,立马精神了许多,没再卖关子,声音充满欢快,“我已经想好了方法,我们随时可以离开,不过这个法子可能会有些不当之处,你要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尼楚贺低头问它,不明所以。

小黑四只爪子踩在她腿上,仰着脑袋,尾巴一甩一甩的,很是欢脱,它的语气透着轻松,“我会将你的气息注入到一块木头上面,如此一来,木头会变成你的模样。

不过遗憾的是木头毕竟是死物,即便注入了人的气息也无法如常人一般,所以它只能变成你的模样,拥有人的呼吸,而无法行动,永远会处于沉睡当中,没有人会发现木头人的异样。”

尼楚贺沉默片刻,又问,“所以我要先找个合理的理由陷入昏睡?”

小黑点点脑袋,“是的,不过这个很容易,我随时可以让‘你’陷入昏迷,还是永久昏迷,任何人都查不出病因。”

尼楚贺一手托着腮,陷入沉思。

不得不说,这个法子很妥当,这样的话不必背负皇家小妾私逃出京的罪名,她的家人也不会受到牵连,更不会担心她,她也不必担心将来被抓到。

“OK,就这样了,不过如何昏迷我要自己选择,这件事我来安排,务必要顺理成章,而且是对我十分有利的方式,你准备好木头人就好了。”

尼楚贺很快做了决定,忽地又想起一件事,“这个对你没有损害吧?”

她想起了那次小黑因设计宋氏和李氏而昏睡了一天。

木头人这个主意一听就不简单,所付出的代价也必定不小。

小黑语气轻松又笃定,“放心吧,我现在灵力已经恢复了许多,不比当初了,这点小事还是难不倒我的。”

尼楚贺没再多问。

接下来尼楚贺果真没再出去,以身体不适的理由理所当然地待在房间,或在院子里走走。

即便那些皇子不会天天来,尼楚贺不会每次都恰好碰到,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那位九阿哥明显不是个懂忌讳的,若是再遇上了,难保不会再次惹来麻烦。

不过,刘佳氏和纳喇氏倒是常来找她说话,却对那天的事都避而不谈,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由于尼楚贺适当的表现,刘佳氏和纳喇氏也都知晓了她“怀孕”一事,都为她高兴。

“妹妹的好日子才开始,可女人最好的年华也就这么几年,妹妹能尽快生个孩子,比什么都实在。”

刘佳氏颇为感慨地说出这番话。

尼楚贺听出她话中有话,不禁诧异,“刘佳姐姐为何如此说?”

刘佳氏表情淡淡,“我们府上有个格格,白佳氏,去年进的府,刚进府就得宠,如今也有了身孕,五爷正宝贝着呢,也不比我差了。”

她忽然笑了起来,眸中有光,“好在我还有大阿哥,五爷待我也还好,这就是我的底气。

白佳氏要比过我,还差几年呢。”

虽说着如此无奈的话,语气却透着洒脱,仿佛不在意。

纳喇氏握住她的手,面露复杂,想要安慰,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只有沉默。

尼楚贺看着她,没说什么安慰的话。

心知肚明的事儿,不需要安慰,再多的安慰都是虚的,改变不了她们的命运。

刘佳氏也是个看得开的人。

尼楚贺欣赏她,拿得起放得下。

一个月疏忽而过,一行人再次回到了四贝勒府。

尼楚贺的“喜脉”也确认了。

听说皇帝已经在返京途中,四爷也快回来了。

后院的女人们再次提起了百倍的精神。

如今侧福晋有孕虽然令某些人泄气,可也不失为一个好消息。

侧福晋因怀孕不方便伺候四爷,那她们的机会就来了。

谁能得到爷的宠爱就凭各自的本事了。

李氏最激动,最盼着四爷归来,也准备好了诚心向主子爷认错,求主子爷原谅。

她要把曾经属于自己的宠爱全部夺回来。

到那时候,她要将瓜尔佳氏狠狠地踩在脚下。

让那些曾欺辱过自己的人都付出代价。

在曲嬷嬷的照顾下,尼楚贺表现得无一丝漏洞,除了喜鹊和登梅,其他奴才都认为她当真怀孕了。

上次来葵水的事儿也被说成是喜鹊来了葵水。

半个月后,四爷回府。

第98章 四爷回府

五月二十三日,四爷的消息一早就送到了福晋手中。

申时初,所有女眷都打扮好了,等在了二门处,翘首以盼。

酉时初,马蹄声响起,很快四爷骑着黑色骏马在大门外停下。

随行的马车早在四爷从宫里回来前就被车夫先行送回了府中。

早侯在一旁的苏培盛和一群太监忙上前请安的请安,牵马的牵马,做脚蹬的做脚蹬。

四爷利落地一跃下马,将马鞭扔给其中一个小太监,大步走进门,看到了福晋和一群小妾,还有奶娘抱着的大阿哥,二阿哥,大格格,以及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福晋领着所有人屈膝行礼。

四爷目光扫了一眼,没有停顿,伸手扶起福晋,面色温和,“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福晋笑着说了句“不辛苦”,又问,“爷累了吧?府里准备了接风宴,先回正院儿歇会儿吧。”

四爷嗯了声,率先往后院行去。

接风宴在晚上,四爷先去了正院,梳洗了一番,换上家常袍子,坐在明间与福晋说话。

福晋就将这几个月的事一一向四爷交代了。

四爷静静听着,端着茶喝着,不发一言,在听到云氏生了个小阿哥时,也没什么反应。

这事他早知晓了。

不过,到后面说到瓜尔佳氏怀孕的事,胤禛眉头动了动,放下茶盏,握住了福晋的手,“福晋,这些事你做的很好,爷很感激你。”

福晋嗔怪,“爷说什么话,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

胤禛眸色温和,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这些事爷都记着。”

等到夫妻二人同时出现在花园的宴席上时,所有小妾都在了,唰唰唰将亮晶晶的目光落在久未见面的四爷身上。

这阵仗,让尼楚贺想到了红烧肉,四爷就是那块人人争抢的红烧肉。

想到此,尼楚贺不由得弯了眼睛,忙低垂了脑袋。

四爷恰好捕捉到她那一瞬的笑容,闪了他的眼,不由得嘴角微翘。

尼楚贺与几位格格原是坐着,云氏站着,此时统统起身请安,“给主子爷请安。”

胤禛摆摆手,当先坐在主位。

四福晋坐在四爷左侧第一位,尼楚贺坐在四爷另一边,格格侍妾依次往后或坐或站。

几位阿哥和大格格坐在另一桌,由奶娘照顾着。

一顿晚饭用得甚是温馨和气。

待到亥时初,四爷无视其余人渴盼的目光,与福晋回了正院。

其余人只得按下心中失落,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一夜四爷在正院休息是理所应当,众人早已料想到的,是以还算能接受。

尼楚贺回到屋里,梳洗后早早就睡了。

凌晨还在睡梦中,就被闷醒了,身上似压着什么重物,有些喘不过气来。

睁开眼,就看到四爷闭着的眼,对方高大的身躯正压在她身上。

过了许久,尼楚贺才恢复了自由。

四爷搂住她的腰,脸埋在她脖子上,呼吸灼热。

尼楚贺面上染满了红晕,仍旧喘息着,对方的手还不规矩。

“爷怎么这时候来了?”她努力平静着,问身边的人。

四爷声音微哑,理直气壮,“爷来看爷的孩子和女人。”

尼楚贺:“……”

什么孩子?

别人不知道,他能不知道?

“三阿哥在宋格格屋里,爷怎地不去?”尼楚贺故意如此说。

四爷掐了她的腰一把,尼楚贺疼得颤了下,咬紧了唇,就听男人凉飕飕的声音,“爷想去何处去何处,谁管得着?”

尼楚贺哼了声,不说话了,在心里骂着霸道,不讲理。

四爷侧身躺在她身边,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撩起她的头发,放在鼻下轻嗅,目光漆黑明亮,嘴角微扬。

这副情景莫名有种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的即视感。

可由颇为正经严肃的四爷做来,却一点也不轻浮,反倒少了些距离感。

让人隐隐有种被温柔和温馨包围的错觉。

胤禛瞅着眼前素颜慵懒的女人,漆黑的目光依旧冷淡,却含着专注,仿佛眼中只有她一人。

他的手掌穿过女人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前,低沉的声音夹着丝丝缕缕的温柔,“尼楚贺,可有想爷?”

他从不知自己也有如此一天,像个初识情爱的毛头小子,如此热切地惦记着一个女人,期盼着她也会回应自己同样的温柔。

从傍晚在二门处一眼瞧见她,和离开时别无二致,依旧那样漂亮,那样明媚,那样安静地站在那儿。

不用刻意寻找,第一眼就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几个月分离的想念在那一刻突然填满了他的胸膛。

可那猝不及防的一抹温柔笑意就那样闯进他的目光中,令他有一瞬的失神。

原来她也是高兴瞧见自己的。

那一刻,他满腔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想要冲动地上前将她搂在怀里。

可他不能,只能尽量不看她,以免控制不住自己。

强装冷漠镇定地到了宴席上,目光始终没往她身上瞧上一眼,按着规矩去了福晋处,可只有他自己知晓,他的心早已飞到了这个女人身边。

是以从福晋那儿一出来就来见她,看看她好不好,有没有什么话要说的。

即便是几句话的功夫他就要进宫,他仍想听听她的声音,感受她的温度。

尼楚贺不答,却问,“爷在外如何?可有劳累了?”

胤禛眸色变深,盯着她看了会儿,才淡淡说了句,“爷很好,只是有一点不好。”

尼楚贺茫然,“怎么了?”

“爷没少努力,在外的每一日都盼着你能给爷怀个孩子,无奈你这女人不争气,爷如何能好了?嗯?”

听着他这暗含埋怨的话,尼楚贺嘴角抽了抽。

这能怪她?

过去是谁口口声声不许她有孩子,又是谁天天给她喝避子药?

哦,现在改了注意,倒埋怨她不争气了?

谁规定不到半年就能有孕了?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新仇旧恨,尼楚贺一下子恼了,冷了脸,“爷又何必在我身上白费心思?还弄出这样一出戏,耍着我很好玩吗?”

连妾身都不称呼了。

尼楚贺从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以前压着性子不是没有恨,只是觉得没意义。

她要报复从来不是逞口舌之快,斗一时之狠。

第99章 李氏孤注一掷

她要报复从来不是逞口舌之快,斗一时之狠。

这次的事他是用了心在做,尼楚贺能感觉到他的认真。

不是每个皇子都能为了一个女人费这番心思,做出这样的事。

可是这份真心来得太晚,尼楚贺从来不是容易被感情冲昏头脑的小女孩。

她更在乎的自己的利益和自己的感受。

尼楚贺不在乎他的冷漠,不在乎他的无视,因为没感情。

她只是为了能更好地生活,能体面骄傲地站在这人世间,她愿意为此付出足够的耐心和努力。

可他过去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她的底线。

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对这样一个人用心了。

不喜欢的时候理智得近乎绝情,喜欢了费尽心思又有什么意义?

她的脾气不好,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对不起她的人她从来不会心软。

能忍到现在才发作已经很难得了。

胤禛不过随口一说,只是因为生气她竟然不说想念自己,也的确有些埋怨这么久了没动静,哪知道一句话竟然惹得她发作。

从无人敢如此与他说话,他一瞬间也有些恼了,深感宠她太过,让她不知天高地厚,今日他不该来。

刚要拂袖而去,一转眼看到她因气愤而红了的脸颊,眸中愤怒夹杂着失望……

不知为何,他一向平静的心有些慌了。

似乎他忽略了什么。

他很快明白了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也知晓她为何会如此反应。

他第一次感觉到后悔和心疼,也顾不得生气了,叹了口气,好声好气地安慰,“好了好了,何必生这么大气?爷不该说这些话,过去也是爷不好,以后不会了,好不好?”

尼楚贺扭头背对着他,不理他。

四爷颇觉新奇,见多了她甩自己脸色,这次似乎比过去的情绪更真实了些,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他没有哄女人的经验,要他哄女人更是天方夜谭。

沉默了许久,他也不知说些什么她才能消气。

已经到了进宫的时辰,胤禛叹了口气,甚是无奈,“你看看,爷都没去看下三阿哥,天还没亮就来你这儿,还不够说明爷对你的在意吗?以后爷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你想要孩子,爷这不是给你了吗?

这是属于你的孩子,在所有人眼里,这就是你生的,你不必担心他人的闲言碎语。”

尼楚贺冷笑,特么地我还要感谢你啊?

当她稀罕?

她并不乐意要这个孩子。

毕竟不是亲生的,感情有限。

可四爷都这样做了,明显没有转圜的余地,她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她讨厌被迫,每次都是被迫,不要是被迫,要也是被迫。

所以她才更生气。

可这份心思无法说出口。

“爷是要就此绝了妾身日后怀孕的机会吗?”尼楚贺转头看他,眼神冷淡,又透着执着,“这是否是爷对妾身唯一的怜爱?”

胤禛沉默地看着她,她的眼神那样冷淡,那样平静,仿佛并不指望他会有否定的答案。

似乎她早就料到了,也早就接受了。

胤禛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心思。

他究竟想不想要她的孩子?

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可他究竟在迟疑什么?

胤禛捏住她的下巴,仔细端详她的脸,“尼楚贺,你想要怀上爷的子嗣,究竟是因为爷是你的男人,还是因为爷这个人?

如果换作任何一个男人,只要是你的男人,你是否都会心甘情愿怀上他的子嗣?”

尼楚贺哑口无言。

这是什么奇葩问题?

胤禛骤然松开她的下巴,站起身,目光恢复了冷漠,“你好生想想,爷不需要欺骗,更不允许退而求其次。”

最后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含了说不清的复杂,然后大步离去。

尼楚贺努力思考着他话中的意思,隐约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没弄明白。

不过,四爷的心思一向难猜,而且,她又干嘛要费心费力琢磨四爷的心思?

索性就抛在脑后了。

晚上的时候,四爷从宫里回来,准备去看看三阿哥,谁知半路遇上了亲自来堵人的李氏。

李氏眼眶里含着泪,眸光楚楚,噗通一声就朝四爷跪了下去。

“主子爷,奴才知道错了,求您原谅奴才这一回吧,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

若是以往,李氏一旦露出这副楚楚动人的姿态,四爷必定会心软,原谅她的过错。

可这次不同。

四爷不会原谅一个害死自己子嗣的女人。

他对李氏的耐心已经告罄,没心思再理会她。

胤禛冷着脸,眸中闪过一丝怒意,“李氏,你这样像什么话?回你的院子,有什么话随后再说。”

李氏不甘心,扑上前拽住四爷的衣摆,哭得梨花带雨,“主子爷,奴才不走,奴才走了,您就再也不会理会奴才了是吗?

奴才并非胡搅蛮缠,奴才只是想要告诉您事情的真相,奴才并非故意推倒宋氏,奴才只是一时失手……”

话没说完,就被四爷厉声打断,“住口!”

这一声怒斥吓得李氏噤了声,眼泪挂在眼睫上,要掉不掉。

四爷眸光阴寒,“李氏,爷不想听你狡辩,爷还留着你一条命,已经是看在过去的情分和两个孩子的份上。

你若是再执迷不悟,休怪爷不讲情面!”

如此疾言厉色,狠心绝情的四爷是李氏第一次见到。

她被吓坏了,可听着四爷如此绝情的话又不愿罢休。

眼见四爷又要走,李氏哭得声嘶力竭,“主子爷,奴才真不是故意的,您要如何才能相信奴才?

奴才喜欢您,将您看作奴才的一切,奴才又怎会对您的子嗣下手?”

四爷脚步顿了顿,却没留下,继续抬脚。

李氏大喊,“四爷,奴才愿意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

……

尼楚贺正坐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下纳凉。

五月份的天已经有些热了,傍晚的风却凉丝丝的,很舒服。

正在这时,喜鹊匆匆跑了过来,满脸惊慌,小声禀报,“主子,李格格落水了,郎中已经过去了,主子爷也去了。”

尼楚贺猛地睁开眼,面露诧异。

落水?

“怎么落得水?”她好整以暇地问,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第100章 恃宠而骄又怎样?

喜鹊嘟了嘟嘴,一脸不满,“听说是故意去找主子爷的,主子爷刚到后院就被李格格拦下了,口口声声喊着冤枉,求主子爷原谅她。

主子爷没理会,李格格为了自证清白就自己跳进旁边的池塘里了。”

尼楚贺挑了挑眉,似笑非笑。

跳池塘?

该说李氏聪明呢,还是愚蠢呢?

当着四爷的面跳池塘,的确是孤注一掷,勇气可嘉。

可她怎么就想笑呢?

“你去告诉四爷,就说我不舒服。”尼楚贺懒洋洋扔了句。

喜鹊“啊?”了声,呆若木鸡。

尼楚贺瞥了她一眼,喜鹊这才回过神,结结巴巴地说,“主子,您、您这样不、不好吧?”

还上下打量她,心里嘀咕,您这哪里像不舒服的样子?这不是糊弄人吗?

尼楚贺哼了声,“怎么不好?问问主子爷还要不要他儿子了?”

喜鹊脚粘在地上,走不动,哭丧着脸,“您又不是不知……”

明知是假的,主子爷又怎会相信?

这不是成心惹主子爷生气吗?

主子何时变得如此冲动,不顾后果了?

“听我的就是,废什么话。”尼楚贺不理会她一脸的绝望,依然故我。

喜鹊低头应了声是,圆脸纠结成一团,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四爷正紧皱着眉头满脸不耐地坐在李氏床前。

李氏整个人依偎在四爷怀里,拿帕子掩着脸,哭得好不凄惨,“爷就让奴才去了也好,为何要奴才活着承受这番冤枉?还要二阿哥和大格格有个担着恶名的额娘,呜呜呜。”

胤禛几番要起身离开,又被她这番凄惨柔弱的样儿弄得心生不忍。

终究叹了口气,手抚上她的肩,安慰,“好了……”

话未说完,外面传来说话声。

胤禛皱眉,“何人在外喧哗?”

碧桃战战兢兢地进来,低垂着头,小声回禀,“是、是侧福晋屋里的喜鹊姐姐来了。”

胤禛一愣。

趴在四爷怀里的李氏哭声一止,捏着帕子的手紧紧攥起,眸中闪过一丝阴鸷,抬眸剜了碧桃一眼,又迅速做出一副哭岔气的模样紧紧抱着四爷,哭得愈发柔弱绝望。

胤禛脸色阴沉,却又不忍推开她,只好让喜鹊进来。

喜鹊一进来,瞧见这副情景,连忙垂下了头。

胤禛本就心情不好,这会儿也没什么耐心,语气不太好,“何事?”

喜鹊哆嗦了下,还是鼓起勇气,犹犹豫豫地说了,“回主子爷话,我家主子身子不适,请爷过去,说是……说是有些不好。”

她到底没敢把主子交代的原话说出来。

胤禛立刻追问,“哪里不舒服?”

早上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喜鹊想起刚才看到的情景,咬了咬牙,还是选择了按着主子的意思解释,“主子肚子不舒服,似是动了胎气。”

这下子胤禛直接愣了。

他是知道的,尼楚贺压根没怀孕,所以这话基本可以推翻了。

再一联想,胤禛肺都快气炸了。

这个尼楚贺,什么话也敢说,这是仗着他的宠为所欲为了?

竟敢骗他!

他本不欲理会这种争风吃醋的小把戏,心里也对尼楚贺竟然也会用这种手段而气恼。

却在话出口时不知怎的就变了,“让她等着,爷马上去!”

声音有些恼怒。

喜鹊心里忐忑难安,匆匆行了个礼,快速离开。

李氏一面气恼瓜尔佳氏不择手段,竟然截胡,一面又因主子爷的态度有些不解。

若说主子爷担心侧福晋动了胎气,也是正常,可主子爷分明说了要去,语气却很愤怒,似是有些不高兴。

虽说主子爷生侧福晋的气是好事,可她不能让主子爷就此离开这里。

眼见着四爷当真作势要去,李氏心一沉,忙拽住他的胳膊,眼泪汪汪地央求,“爷,您要丢下奴才吗?您当真以为奴才是那样狠毒之人吗?

奴才好歹也跟了您许多年,给您生了一双儿女,您怎能如此轻易就给奴才定了罪?”

胤禛心知尼楚贺既然遣了人来说这话,定然是生气了。

想到那个女人一生气就甩脸色,不理自己的那些孩子气的举动,他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到底还是没理会李氏的哭诉,用力掰开她的手,“李氏,你先休息,爷改日再来看你。”

他终究还是走了。

见主子爷毫不犹豫离开,李氏满脸失望和伤心,又痛恨不已,恨恨地一拳捶在枕头上,“瓜尔佳氏!”

胤禛黑着脸踏入尼楚贺的房间。

尼楚贺正躺在床上,装模作样地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喊疼。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动了胎气,有多严重呢。

胤禛大步上前,一把拽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拽了起来,脸色阴沉沉的,“瓜尔佳氏,你在闹什么?”

“哎哎哎,爷这是干嘛?”尼楚贺大呼小叫,又故作委屈地撇了撇嘴,“妾身闹什么,您看不出来吗?妾身不舒服,要爷安慰。”

胤禛一窒,无话可说。

迎着她巴巴瞅着自己的目光,像个被遗弃的小狗似的。

满腔的恼火转瞬散了大半,却依旧抹不开面子,“尼楚贺,你是在恃宠而骄吗?你别以为爷会一直纵着你。”

“妾身就是恃宠而骄又怎样?”尼楚贺不按常理出牌,坦率地承认了自己的行为。

她眨巴眨巴眼,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委屈控诉,“爷要教训妾身吗?”

胤禛再次无言以对。

似乎没料到她会直接承认,又被她的动作弄得眼眸骤然深了几分,下意识托住她的纤腰。

气氛顿时变了。

尼楚贺嘴角轻扬,再接再厉,“妾身恃宠而骄,还不是爷惯的?妾身肚子里的孩子也是爷给的,是爷给了妾身恃宠而骄的资本,如今却来怪我咯?爷说究竟是谁的错?”

胤禛气极而笑,“倒是爷的错了?”

“那当然,还是爷怪妾身打扰了爷和李氏郎情妾意?”

胤禛使劲攥住她的手,微微恼怒,“瓜尔佳氏,注意言辞,李氏也是爷的女人,爷不过是去看看她,你怎能如此?”

尼楚贺一脸无辜,“妾身如何?妾身不就是把爷从李氏那儿哄了过来吗?”

哄了过来?

这哪是哄过来?这分明是肆无忌惮地使唤自己过来哄她开心。

哪个女人如她这般放肆?

胤禛揉了揉眉心,“你如此做,就不怕爷恼了你?”

第101章 你在嫉妒吗?

“妾身哪里想到那许多?就想着赶紧把爷哄过来,要不然爷就被别的女人哄走了。

人家有过去的情分,又有孩子,妾身有什么?不过是那么一点点微薄的宠爱。”

尼楚贺半真半假地说着,表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幽怨有多幽怨。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在她眼中自己就如此容易被哄吗?

什么叫微薄的宠爱?自己对她还不好吗?

胡说八道!

贪心不足!

胤禛气得脸色黑漆漆的,像染了墨汁。

“爷今日是信了李氏吗?心软了?”尼楚贺仰头看他,不怕死地问。

胤禛沉默看她片刻,微微眯起了眼睛,“瓜尔佳氏,你认为爷不该信吗?她是爷两个孩子的额娘。”

尼楚贺神色自若地点点头,“妾身明白,旧情难忘嘛,毕竟宠了那么久,又有孩子在,即便做了什么事也值得被谅解。”

胤禛皱眉,语气加重,“瓜尔佳氏!”

她这是什么态度?质疑他?

他是那为了感情冲昏头脑的人吗?

尼楚贺目光清亮,歪着头,轻笑,“看,李氏好厉害啊,苦肉计用得驾轻就熟,因为有过去的情分,又有孩子在,爷终归会心软的。

不过,当着爷的面儿跳池塘,谁都知道爷不会见死不救,李氏终归会没事的。

可是,有一就有二,次次都以为哭一哭,闹一闹,就能得到爷的谅解,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男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咬牙切齿,“尼楚贺,你这是在挑拨。”

“妾身就是在挑拨啊。”尼楚贺眨眨眼,理直气壮,“可妾身说的也是事实,妾身不喜欢李氏,还能说她好话不成?”

胤禛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个女人,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何况,他又如何不明白她话里的真假?

李氏如此心机深沉,甚至用性命来威胁他,也令他恼怒反感。

他不知过去那个温柔又善解人意的李氏怎会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胤禛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得意洋洋的女人,“尼楚贺,你在嫉妒吗?”

所以才把爷从李氏那儿叫过来。

还说出这番虽然真实却明显挑拨的话。

不过,知晓她是嫉妒,胤禛心里的不快登时就烟消云散了。

还以为她会一直如此淡然下去,原来也会害怕,也会嫉妒。

自己该说她什么好呢?

尼楚贺笑眯眯瞅着他,却摇了摇头,“妾身不嫉妒,因为爷喜爱谁,谁也做不了主,爷若心疼宠爱李氏,妾身说再多也无用,妾身绝不多言。

当然,爷宠爱李氏,妾身也可收回对爷的所有心思,一心一意做好我的侧福晋,今后爷宠爱谁都是爷的自由。”

胤禛的脸色登时如墨般漆黑,“瓜尔佳氏!”

这次语气中的怒火是十成十的,显然真的被气狠了。

“爷这样大声做什么?”尼楚贺掏了掏耳朵,面露不满。

“你敢!”他一把擒住她的手腕,目光像要吃人,“收回你刚才的话,否则爷决不饶你!”

尼楚贺瞪大了眼,“为何收回?除非爷真的有一天会弃了妾身,重新宠爱李氏,爷会吗?”

胤禛无法回答,更是咬牙切齿。

他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个蛮不讲理又离经叛道的女人?

到底咽不下这口气,他看着眼前的女人,“瓜尔佳氏,爷今晚就让你知道挑衅爷的代价。”

他每次生气都会直接喊她瓜尔佳氏。

尼楚贺漫不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的胸膛,“爷还是去看看三阿哥吧,您还没看过三阿哥呢,妾身就不留您了。”

见好就收,她可不敢收留明显被惹毛的四爷。

胤禛眸光一冷,“你在赶爷走?”

尼楚贺咧嘴一笑,“妾身哪敢?到底是爷的孩子,看一眼是应该的,再说了,爷还真以为妾身要霸占着爷吗?妾身可不担这个罪。”

胤禛无话反驳。

先前的恼怒霎时消失的干干净净,理智回笼,这才知道自己是冤枉了她。

她也许小气,对李氏不善,可他明白她的担心,对李氏的这点小心思就没什么了。

他今日本就打算去看三阿哥,谁知被李氏缠住。

这会儿自然还是去看看三阿哥妥当。

尼楚贺心下嗤笑,她怎么可能会让李氏重拾宠爱?

这满府里,只有一个李氏是唯一能威胁到她地位的人。

从自己进了这府里,占了侧福晋之位,她和李氏就注定是敌人,无法化解。

李氏将她视作挡了路的仇人。

同样,尼楚贺也将她视作自己的对手。

尼楚贺断不会给对方一丝丝将自己踩在脚下的机会。

胤禛去了宋氏的院子。

宋氏对于四爷能来十分高兴,特意收拾了一下小两把头,欢欢喜喜地出来迎接。

“奴才给爷请安。”

胤禛嗯了声,看了眼宋氏,问,“三阿哥呢?”

宋氏笑意温柔,“三阿哥正睡着呢,爷要去看看吗?”

胤禛点头,示意下人带路。

宋氏跟在四爷身后进了东厢房。

胤禛第一次见三阿哥,见三阿哥眉眼生的齐整,睡得正香,心情很好。

李氏得知四爷去了侧福晋屋里,过了会儿又去了宋氏那儿,气得揪紧了被子。

她大好的机会就被瓜尔佳氏给破坏了,她如何甘心?

不过,好在爷说了改天会来看她,这已经是一大进步了。

更何况,爷不是也没留在侧福晋屋里吗?

说不定侧福晋就是装的,爷恼了她呢。

想到此,李氏心情又好了些。

转眼尼楚贺来到四爷府已经一年了。

一年的变化不可谓不大,从当初刚进府被四爷冷落,到如今成为了四爷最宠爱的女人。

即便李氏自上次苦肉计后,重新得到了四爷的些许关注,却也收效甚微。

四爷之后并未再去李氏房里留宿。

尼楚贺“怀孕”的事报进了宫里,皇上和德妃很高兴,送来了许多赏赐。

另外三阿哥的百日也快到了,名字还没赐下。

毕竟不是嫡子,若是过了周岁还没夭折,皇上才会给三阿哥赐名。

毕竟皇家不满一岁就夭折的孩子太多了。

何况,皇帝不会为每个孙子都赐名。

有时候皇帝忙着,没这个心思,就会丢给孩子的阿玛。

端看皇帝看不看重孩子的阿玛了,若孩子的阿玛得宠,孩子也许会被皇帝亲自赐名。

第102章 武氏的作用

天朗气清,浮云如絮。

傍晚湖边的风清凉,垂柳摇曳,满目翠色。

尼楚贺怀里抱着小黑,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一个太监,慢悠悠在湖边漫步。

迎面走来一人,是武格格。

“给侧福晋请安。”武氏笑盈盈行礼。

尼楚贺打量了她几眼,“你今日打扮得倒是鲜嫩。”

一身柳绿色的旗装,头上简单地簪了一支碧玉簪子,再普通不过。

其实武格格年纪并不算大,也就十七八岁,五官算得上清丽,穿这样鲜嫩的颜色正好。

比过去那些浮夸艳丽的衣裳好多了。

武格格抿嘴一笑,过去她为了躲避李氏的陷害,有意避宠,穿戴上尽量显得老成普通。

后来她一心一意想要重新获得主子爷的喜爱,在打扮上就颇为上心,选择艳丽些的颜色,尽量往李氏那个打扮靠。

后来才发现只是无用之功。

有些衣裳李氏穿上,爷喜欢,自己穿上,爷未必喜欢。

尤其是在主子爷厌弃她的情况下。

李氏是因为年纪大了,只能靠打扮得娇艳些来改变劣势。

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

明明讨厌极了李氏,明明不喜欢那些颜色,却要学习她来讨主子爷欢心,何必呢?

她还不如穿自己喜欢的衣裳,符合自己年纪的衣裳。

武氏的目光落在侧福晋微微凸起的肚子上,眸中难掩艳羡。

要说这侧福晋能得宠也是必然,就凭侧福晋这容貌,淡妆浓抹总相宜。

无论穿浅色衣裳还是艳丽些的衣裳,侧福晋穿着都好看,各有美妙之处。

“多谢侧福晋夸奖。”武氏笑容满面。

“你随我走走吧。”尼楚贺说了声,率先往前走。

武氏应了声是,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听说二阿哥和大格格仍旧养在福晋屋里,这么久了,看来主子爷是没打算将大格格送回李氏身边了。”

武氏用七分轻松,三分得意的语气说着这件事。

李氏两个孩子都在福晋那儿,她也就没法子拿孩子绊住四爷了。

凭李氏过去的所作所为,要想让主子爷再宠爱她,怕是难如登天。

尼楚贺摇摇头,语气轻描淡写,“这可说不准。”

武氏脸上的笑容一僵,不禁诧异,“侧福晋这话是何意?难不成李氏还有机会翻身?”

当然有。

李氏能得宠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如此轻松就失宠?

手段必是有的。

否则尼楚贺也不会如此压着李氏了。

她有意霸着四爷,不许四爷去找李氏,四爷这时候是真的宠着自己,也由着自己耍些小心思,可以后呢?

若自己不在了,李氏还会不会重新得宠?

就凭两个孩子,四爷是不会永远弃了李氏的。

即便是自己走了,也不允许李氏再有翻身的机会。

李氏想在她走后把她踩在脚底,代替她的地位,做梦。

她做了这么多努力,可不会轻易看着事情回到原点,让她现在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付之东流。

“你说你想得到四爷的宠爱?”尼楚贺转头看她。

武氏诧异地看向她,侧福晋这是何意?”

尼楚贺笑了笑,“要想让四爷去你那儿,也不是不可以。”

武氏睁大了眼,感觉整颗心似是要从胸腔里跳了出来,嘴唇都抖了起来,“侧福晋……说真的?”

尼楚贺轻笑,“我从不骗人。”

她走后,总要有人代替她在四爷这里占个位置,那个人要和李氏不睦,能夺去些李氏的希望。

要说谁可以,她倒觉得武氏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武氏对她是否一心并不重要,她也不认为武氏有这个能力完全笼络住四爷的心。

否则不会这么多年被李氏压得翻不了身。

只要武氏能在四爷那里占一点点位置,证明自己曾经的存在就足够了。

“为何?侧福晋为何要帮我?您不是说……”武氏咬着唇,满腹狐疑。

她一直知晓侧福晋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至少不会主动将别的女人送到主子爷面前。

可现在她不懂了。

“我心情好。”尼楚贺笑吟吟说了句,不再多言。

尽管武氏不信,可这唯一的机会放在眼前,无论是否能成功,她都不会放弃。

“奴才在此多谢侧福晋了。”武氏笑了开来,屈了屈膝。

这个时辰,四爷也该从宫里回来了。

尼楚贺走了会儿,果然瞧见四爷从一个方向过来。

尼楚贺把小黑递给喜鹊,屈了屈膝,笑得欢快,“爷怎么到这儿来了?”

四爷从前院过来可不经过这里。

四爷皱眉瞥了眼小黑,顿了下,仍是牵起她的手,语气柔和,“爷去你那儿,没找到你,奴才们说你来了花园,爷就来找你。”

武氏惊讶地张大了嘴,她没想到侧福晋和主子爷相处是这样的。

更没想到主子爷还有如此温柔耐心的一面。

还会特意来花园寻侧福晋。

果然,她还是小看了主子爷对侧福晋的喜爱。

武氏垂下眼眸,压下嘴角的苦涩。

“你们怎么在一起?”四爷这才看向武氏,目光在她的衣裳上面停留了须臾,很快收回了目光。

尼楚贺看了武氏一眼,笑得坦然,“妾身恰好遇上了武妹妹,就说了会话,爷看看,武妹妹今天的衣裳是不是很漂亮?”

四爷以为她是吃醋,摇头笑了声,“没你的好看。”

他说的是真的。

他方才之所以注意到武氏,只是因为今天的武氏打扮与往日不同些,也的确让人眼前一亮。

可他不是没见过打扮漂亮的女人,武氏如此还不足以让他上心。

更何况,他对武氏这时候出现在这儿心存疑窦。

或许是想借着尼楚贺吸引自己的注意罢了。

这是那些女人用惯了的手段。

偏尼楚贺似是一点也没看出来,据说素日里和武氏多有来往。

平时多精明一个人,面对李氏张牙舞爪,对别的人却总是如此缺心眼儿。

尼楚贺没再就此事多说,朝武氏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

又拉着四爷的手,甜笑,“爷,不早了,我们回去说话吧。”

四爷嗯了声,牵着她的手往回走。

武氏满心羡慕,却也只得悻悻地回去了。

她这辈子是比不得侧福晋了,不过能得主子爷一点点宠爱也足够了。

第103章 爷是从哪儿听来的?

晚膳后,四爷站在尼楚贺身后,握着她拿着狼毫的手,教她练字。

尼楚贺忽然问,“爷,有件事妾身一直好奇,能否为妾身解惑?”

胤禛淡淡地嗯了声,“你说。”

“您为何对武氏如此讨厌?”

握着她的手的大掌微微一顿,声音微沉,“怎么如此问?谁跟你说的?”

尼楚贺撇撇嘴,“妾身自己看出来的呗,您对其他人都很好,唯独对武氏爱搭不理的,几乎从不去她那儿,这还不够说明原因吗?”

“是武氏跟你提起的?”语气冷了些,明显不高兴。

尼楚贺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是妾身自己问的,妾身实在是好奇,所以就从她那儿问了些。”

“所以你来帮她说话?”胤禛语气更冷,丢开她的手。

笔尖上沾的墨往下一滴,落在干净的宣纸上,渐渐晕染开来。

尼楚贺将狼毫搁在笔架上,转过身,仰头望着他绷紧的下颚,冰冷的目光,一点也不怕地拽住他的袖子。

“妾身怎会替别的女人说话?妾身只是实在好奇,才问了句,您就不愿满足妾身的好奇心吗?”

他冷漠的脸霎时如冰雪消融,抬手抚了抚她的鬓角,“关心她作甚?其实爷并非讨厌她,只是这个女人太自作聪明。

当初她刚进府那会儿,自以为是地想要避宠,爷怎会不晓得她的心思?索性就成全了她。

爷的宠爱想给谁,不给谁,不是由别人说了算,既然她选择了这条路,就一辈子走下去,爷不会再回头。”

尼楚贺早就知道,这会儿再听到,对四爷的霸道又多了些认识。

她轻哼,“爷真小气。”

“你说什么?”胤禛眯起了眼,寒气森森地盯着她。

尼楚贺不怕死地继续,“妾身说,爷真小气,对一个女人记恨到如此地步,武氏也算十分可怜了。”

“她有什么可怜?”胤禛不满意她的话,脸色阴沉。

“那爷可想过武氏为何如此?”尼楚贺问出这话,四爷下意识说,“自然是避宠。”

尼楚贺点点头,“那就是了,一个格格,进了这后院,孤苦无依,谁也不知会有什么面对着她,她选择这条路来保护自己,何错之有?”

“爷就保不住她一个格格?”胤禛更气了。

这个女人,还说不是为武氏求情,是故意气他的吧?

“爷日理万机,后院女人不止她一个,爷哪有空天天关注她一个格格?尤其是那时候您对李氏的关心更多吧,要护着也是护着李氏。”

胤禛登时不说话了,陷入沉思。

尼楚贺见他有些动摇,再接再厉,“就像此时,爷宠着妾身,愿意为了妾身打算,那其他人呢?爷可会天天关注着她们如何了?”

四爷没回答,不过答案显而易见。

他哪有功夫天天关注这些后院女人的事?

可他哪会承认自己小心眼?果断冷了脸,“你的意思是要爷原谅武氏,去她那儿留宿?”

她敢说一个是字,自己一定拧断她纤细的脖颈。

尼楚贺顿时感觉脖子凉飕飕的,忙摇头,“才不是,妾身巴不得爷天天宠着妾身一个。”

胤禛脸色好了些,哼了声,还算她有良心。

“不过。”尼楚贺话音一转,“武氏终究冤枉了些,您平时对她好一点,去看她几眼,别老是对人家爱搭不理的,府里就她一个跟透明人似的,多尴尬。”

四爷冷着脸,训斥,“你是真大胆,当真以为爷不会怪罪你?”

尼楚贺搂住他的腰,直笑,“才不会,妾身不就是仗着爷的宠爱吗?只是对她好一点而已,毕竟是爷的女人。”

嘴里说着好听话,眼神却分外平静,无波无澜。

“今日饶了你,以后再不可说这些。”胤禛扶着她的肩,冷声警告,嘴角却轻扬。

尼楚贺连连点头,“妾身遵命。”

“你的话说完了,爷倒是有件事要问你。”四爷声音依旧冷冷的,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爷听说前些时候你跟着福晋去庄子里,老九盯着你看了几眼?”

完了,这事果然没完。

听四爷这凉飕飕的语调,定是生气了。

哼,说他小气,还真不冤枉了他。

比针眼还小。

她立刻睁大了眼睛,装无辜,“爷说的这事妾身不知晓,妾身哪里注意这些?爷是从哪儿听来的?”

四爷咬着牙,冷眼看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见糊弄不过去,尼楚贺继续糊弄,“何况,妾身当时没注意哪个是九爷,九爷也去了吗?妾身都没敢看,又从哪儿知晓?”

胤禛端详着她的表情,见她说的一本正经,透着十二分的无辜,仿佛当真一无所知。

“再有下次,爷决饶不了你!”

尼楚贺轻吁了一口气,没想到这样容易就糊弄过去了。

今晚四爷没留下,去了正院。

四爷一走,尼楚贺坐在妆台前由喜鹊卸下头饰,梳理着一头乌黑如缎的秀发。

小黑跳到窗前,踩着猫步,喵喵叫着,稚嫩不满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到她耳中。

“你做什么要帮那个武氏?”

尼楚贺顿了下,看了它一眼,淡淡地解释,“留着她,多少能对李氏有些影响,我不喜欢李氏将来有翻身的机会,更不允许我的地位被取代。”

“李氏翻身又怎样?你的地位被取代又怎样?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哼,我总觉得你在为将来做准备,你还要对付她,是因为你还想回来是吗?”

声音不满中夹杂着愤怒,同时猫叫声也更大了,惹得登梅和喜鹊疑惑地看过去。

喜鹊还举起银梳训斥,“小黑,你讨打是吧?”

尼楚贺弯了弯眼睛,感觉到小黑已经有些暴躁的情绪,敛了笑容,忽然露出些茫然的表情,“小黑,我总觉得我不会一辈子留在外面,或许某一天,我还是要回到这个地方。

当然,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但做好准备,总是没错的。”

小黑低着脑袋,不满地嘀咕,“那个木头人不会出错的,就算你一辈子待在外面,也不会有人发现,你这样说是在怀疑老子!哼!

还有,那位四贝勒本来就不喜欢武氏,她能有那个本事吗?”

尼楚贺笑笑,胸有成竹,“当然不止这样,我总要让李氏再无翻身之地的,一辈子待在格格的位子上。

哦不,四爷登基后她就是妃子了,要让她永远也得不到四爷的宠爱和信任才是。”

第104章 爷不允许

宋氏正在屋里哄着三阿哥,却听石榴禀告瓜尔佳侧福晋来了。

她顿了下,压下心底的疑惑,急急地从屋里迎了出来。

瞧见那个穿着橙色的旗装,身材高挑,风姿绰约的女人缓步而来。

午后的阳光仿佛也十分眷恋她的美,温柔地触摸着她精致如玉的面庞,无端地更美了几分。

“奴才给瓜尔佳侧福晋请安。”宋氏盈盈一礼。

“宋格格不必多礼,我路过此地,闲来无事,过来看看。”

尼楚贺神情淡然,语气却不失亲切。

宋格格满腹狐疑,她与侧福晋并不亲近,应该可以说,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更谈不上交情。

她一直打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念头,不曾主动与这位侧福晋打过交道。

没想到对方会突然上门,令她措不及防。

她原以为是来者不善,如今瞧着却不是。

她见过侧福晋面对其他女人时牙尖嘴利,寸步不让的模样,没想到也会有如此平易近人的样子。

不过她还是提起了心,猜测着对方的来意。

她站起了身,侧身一让,“瓜尔佳侧福晋请进。”

尼楚贺点了点头,不客气地进去,在明间桌前做下。

她打量了下宋氏的屋子,面阔三间,一个明间,两个次间。

屋子并不大,却很素净,没有多余的东西。

再一看宋氏的打扮,一件半新不旧的淡粉色旗装,头上梳着简单的小两把头,一支素银的簪子,别无他物。

可见宋氏的日子很简单。

宋格格亲自奉茶,“瓜尔佳侧福晋请用茶。”

尼楚贺接过茶,道了声“多谢”,低头抿了一口,随意地转头看了眼,就瞥见西次间的软榻上躺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宋氏的心“咯噔”一跳。

尼楚贺已经放下茶盏,起身往那儿走去,“那是三阿哥吧?”

宋氏忙跟了上去,笑容有些勉强,“是的,奴才方才刚哄三阿哥睡着。”

她放在身前的双手忍不住紧紧攥起,一颗心七上八下。

侧福晋想做什么?

莫非她来此是为了三阿哥?她后悔放弃了三阿哥?

不对,她已经怀了身子,又怎么可能还惦记着三阿哥?

尼楚贺没注意到宋氏的表情,坐在一旁看了看三阿哥,伸手轻抚了抚他嫩嫩的小脸儿,轻笑,“我还从未认真看过三阿哥,如今瞧着当真是可爱极了,还是宋格格会养孩子。”

这小脸儿胖乎乎的,嫩得能掐出水来,闭着眼,手指放在嘴里,隐隐有口水流了出来,还真是睡着了都不忘吃。

宋氏讪讪地笑着,眼神惶惑。

尼楚贺又说了句,“可见四爷把孩子给你养是对的。”

宋氏更添惶恐,实在不明白侧福晋这是何意。

尼楚贺抬眸看她紧张的模样,失笑,“你不必担心,我只是看看三阿哥,没别的意思。”

其实她并非特意来此,真的只是无意间走到这儿,就顺便来看看。

虽说当初宋氏的孩子没了并非她直接造成,可到底因她而起。

无论那个孩子是否能活下来,终究不该因为她而逝去。

她欠宋氏一个孩子,所以四爷让她抚养三阿哥时,她拒绝了,把三阿哥让给了宋氏,算是两清了。

当然,即便没有宋氏的原因,尼楚贺也不会抚养三阿哥就是了。

三阿哥还没有名字,尼楚贺并不确定这位是不是弘时,若是的话,不得不说宋氏挺倒霉的。

可这与她无关了。

宋氏松了口气,又有点儿尴尬。

尼楚贺无意为难她,这个宋氏,瞧着太胆小了些,仿佛自己会吃人似的。

不,应该说是担心自己随时会抢孩子似的。

有点草木皆兵。

尼楚贺顿觉无趣,站起身,笑了笑,“不打搅你了,我回去了。”

宋氏脸上明显露出轻松的表情,忙屈膝恭送,“奴才送瓜尔佳侧福晋。”

走出院子很远,尼楚贺忽然有点想笑。

看来自己在旁人眼中的印象并不大好。

她从未为难过宋氏,没想到宋氏却如此害怕她。

尼楚贺又随意逛了会儿,回了自己的院子。

傍晚,四爷回来后,先去正院用了膳,然后来到她屋里。

因她“有孕”,四爷已经许久不曾碰她,今晚缠着她要了两回。

事后,四爷侧身躺着,抚摸着她的脊背,仍旧有些不满。

此刻他不禁懊恼,费了这么大心思,到最后委屈的还是自己。

他从未为了个女人如此费力不讨好。

他将闭着眼的女人揽过来,“尼楚贺,过几日,爷带你去庄子里住些日子。”

“为什么?”尼楚贺迷迷糊糊地问。

四爷用了另一个说法,“你肚子渐渐大了,待在府里面终究不妥,爷打算让你在庄子里‘养胎’,将来分娩也在庄子里。”

尼楚贺睁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突然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了句,“爷,您当真喜欢妾身吗?”

胤禛皱眉,这是什么话?

“怎么问这个问题?”他没回答。

喜欢?

他从未对哪个女人说过“喜欢”二字。

即便过去他喜欢李氏,也从未说过。

皇家的感情太浅薄,无法长久,他深知这个道理,是以从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喜欢谁,就多宠她点儿,不喜欢了,也可以宠另一个人。

“若是妾身哪一天消失了,爷是否会伤心?也或许,会忘了妾身吗?”尼楚贺似是漫不经心地问。

四爷听了这话却皱起了眉,脸色有些不好,“怎么尽说些胡话?睡吧。”

他不想谈这个问题。

尼楚贺却揪着不放,撒着娇,“爷就想想嘛,若是妾身消失了,爷会怎样?”

她嘴角噙笑,就那样淡淡地瞅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胤禛的脸色不停地变幻,最后将目光落在她始终平静的脸上,眸光一闪,执起她的手腕,一字一顿,“没有这个可能,因为爷不允许。”

“不允许啊。”尼楚贺似笑非笑,“若是爷没有这个能力呢?若是爷留不住呢?”

她以玩笑的口气说着,四爷却听不得,语气骤然发狠,“尼楚贺,收回你的话,爷说不会就不会,永远不需要考虑。

你是爷的女人,能走去哪儿?嗯?即便你在天涯海角,爷都能找到你,你逃不掉。”

尼楚贺轻笑,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好了,妾身开玩笑罢了。”

胤禛再次被气着了,很想抽她一顿。

第105章 尼楚贺落水昏迷(一更,求首订)

这一日,四爷从宫里回来,把下了学的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也带回了府。

只因十三阿哥有几个关于算数的问题要向四哥请教,十四阿哥也凑热闹跟了过来。

总之就是跟十三阿哥杠上了。

十三阿哥臭着张俊秀的小脸儿,却不得不忍着,心里面埋怨这个十四弟太难缠了。

其实十四阿哥想法很简单,就是不想让十三哥与四哥亲近。

过去四哥总不理他,有时还训斥他太贪玩,却和十三哥亲近,他也瞧着四哥那张严肃的脸直犯怵,压根不敢亲近。

可不知从何时起,四哥待他比从前好了些,偶尔也会给他个赞赏的目光,也肯教他功课。

得了甜头的他自然从此黏着亲哥不放了。

对于老是跟在四哥后面的十三哥自然哪儿哪儿都瞧不顺眼。

四哥虽然依旧严肃,却再未训斥他。

十四阿哥就更高兴了。

四爷让十三阿哥先自个儿琢磨那道算数,自个儿坐到书案后看太子给的奏折。

十三阿哥低着头认真思考,十四阿哥也跟着看那道题。

其实他也不懂,他不耐烦这些洋人的玩意儿,可他不能输给十三哥,不能让四哥瞧不起,也跟着琢磨,很好奇这到底要怎么解。

愁得他两道眉毛皱成一团,不时地偷觑十三哥。

书房里一片安静。

忽然敲门声自外响起,夹着苏培盛焦急的声音,“主子爷,出事了。”

四爷皱眉抬头,“进来。”

苏培盛推开门走了进来,神色惶急,眼睛没往两位阿哥那儿看,径自就朝四爷跪了下去。

“主子爷,出事了,瓜尔佳侧福晋落水了。”

四爷唰地站了起来,脸色铁青,“你说什么?”

苏培盛哆嗦着,咽了口口水,再次回禀,“瓜、瓜尔佳侧福晋落、落水了,李格格也在。”

四爷绕过书案,大步往外走去。

两位阿哥茫然看着眼前的一切,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苏培盛站了起来,这才想起两位阿哥,擦了擦汗,叮嘱,“两位阿哥先忙,奴才告退。”

十三阿哥快步上前攥住苏培盛的袖子,大声问,“出什么事了?谁落水了?”

苏培盛哭丧着脸,“十三爷别为难奴才了,奴才还要过去。”

十三阿哥丢开手,不耐地摆摆手。

苏培盛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四爷到时,尼楚贺已经被送回了秋兰院。

福晋皱着眉在明间走来走去,不时地问下人郎中来了没。

瞧见四爷来了,忙请安,“给爷请安。”

四爷摆摆手,阴沉着脸,急问,“怎么回事儿?人如何了?”

四福晋叹气,“人还没醒,齐大夫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因为情况特殊,内室只有两个贴身丫鬟和曲嬷嬷照顾着,其他人都被赶去了院子里,这会儿屋里还没动静。

四爷不再多言,快步进了落地罩里面。

尼楚贺躺在浅蓝色的锦帐里面,脸色雪白,昏迷不醒。

曲嬷嬷、喜鹊和登梅忙请安。

四爷摆摆手,握住尼楚贺的手,沉着脸问两个丫鬟,“怎么回事?”

喜鹊抹着眼泪,正要说,昏迷着的尼楚贺忽然眼睫颤了颤,一把握住了四爷的手。

四爷一愣,扭头看过去。

尼楚贺仍旧闭着眼,却不停地唤着“四爷”。

四爷眉头一动,俯身凑近她。

过了会儿,声音又响起,“爷……别怪喜鹊他们……不是他们的错。”

四爷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深吸口气,问,“究竟怎么回事儿?”

喜鹊和登梅噗通跪下,喜鹊战战兢兢地回答,“是、是李格格,主子今儿个发现了大格格随身带着的香囊味道不对,问了问,得知是李格格给的,就去找李格格问话。

主子吩咐我们不许靠近,奴才们就远远地看着,谁知主子突然就落了水。

都是奴才们伺候不利,主子爷责罚奴才们吧。”

喜鹊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

胤禛脸色已经称得上骇人,立刻喊了苏培盛进来。

“去把大格格今日带的香囊拿来,还有将李氏禁足,不许她踏出院子一步!”

苏培盛脸色一变,应了声“喳”,快速离开。

没多久,齐大夫就匆匆进来了,在四爷的压迫下,慌忙上前给尼楚贺诊脉,施针。

过了一刻钟,齐大夫收好银针,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四贝勒,侧福晋只是受了惊,养几日就无碍了。”

“那怎么还不醒?”四爷怒声责问。

齐大夫嗫嚅,“这,侧福晋虽然落了水,可救治及时,并无大碍,也许过会儿就醒了。”

胤禛眉头紧得能夹死只苍蝇,目光似要将人凌迟。

齐大夫额头的汗越流越多,腿肚子都颤了起来。

苏培盛很快回来,四爷立刻吩咐,“看看这香囊可有问题?”

齐大夫接过香囊,凑近闻了闻,脸色一变,“回四贝勒,这里面有少量麝香。”

胤禛黑眸陡然一缩,身侧的拳头紧紧攥起。

苏培盛脸色青白,忙示意齐大夫退下去。

尼楚贺一直没醒,四爷脸色愈发阴沉可怕,本要着人将当时伺候尼楚贺的人统统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话出口,突然想起尼楚贺方才呓语之言,硬生生收回了命令。

喜鹊等人如从阎王殿里走了一圈儿,浑身冷汗涔涔。

次日一早,仍旧“昏迷”的尼楚贺就被送去了郊外的一处别院,名曰养病。

实则是尼楚贺假孕又落了水的情况下,无法在贝勒府继续待下去。

只好以动了胎气为由送去了别院休养,避开他人。

身边伺候的还是喜鹊和登梅两个贴身的丫鬟,其他人都留在了府里面。

四爷又找了两个嬷嬷和几个信得过的太监。

别院里,喜鹊和登梅安置好主子,正要去打水给主子洗脸,一个黑影突然从门外窜了进来。

喜鹊和登梅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是小黑。

没想到小黑也跟了过来。

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人注意小黑,竟被它钻了空子,一路跟了过来。

喜鹊念着小黑通灵性,也跟她们一样记挂着主子,难得有了好脸色,上前将它抱了起来,嘱咐,“小黑,你可不能打扰了主子,主子现在昏迷不醒,等主子醒来你再和主子玩儿好不好?”

第106章 继续昏迷,离开(二更)

小黑喵喵叫着,使劲挣扎。

喜鹊蹙眉,抱着它往外走。

小黑一爪子挠在她手背上,跳了下去,一溜烟儿钻进了锦帐里面。

喜鹊疼得倒吸了口气,却没像以往一样训斥它,反而叹了口气。

“一只猫都如此忠心,但愿主子能早些醒过来。”

登梅摇头,“别管它了,小黑一向很有灵性,它也是关心主子,不会伤到主子的。”

喜鹊想想也是,她就没见过如此有灵性的猫了,尤其很黏主子。

原本她还有些嫉妒小黑如此得主子欢心,现在只剩欣慰。

两个丫鬟一出去,小黑趴在尼楚贺身上,一只爪子按在她的额头。

一团白光闪过,片刻后,尼楚贺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黑?”

尼楚贺眨了眨眼,坐了起来,发现身体无任何不适,才放了心。

小黑蹲在她面前,歪着脑袋问,“你现在没问题了吧?”

尼楚贺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我有什么问题?我很好啊。”

她虽然落了水,可她前世擅水性,只是今生在宁古塔那边少水,是以不曾有人知晓罢了。

即便要对付李氏,她也不会以自身的安危为代价,总要有万全准备。

更何况,伺候她的人离得近,很快就叫了人把她救了上来。

一开始是装晕,在四爷面前说出那句话,是为了保住她身边伺候的人,不至于被自己连累。

后来就是小黑设法让她昏睡不醒。

事情很简单,尼楚贺一直发愁如何找机会一对一地面对李氏,实施自己的计划。

可她身边时刻少不了人,没办法做到顺利地被李氏推下水。

直到昨天大格格去找她玩耍,她闻到了大格格身上的香味,发现了含有些微麝香的香囊。

那一瞬间她灵机一动,想到了很好的理由,是以毫不犹豫就让人把李氏带到了花园的湖边。

她让下人们站远些,要亲自问话,谁也不敢拒绝。

就这样,她故意和李氏争吵,拆穿了她的所作所为,还拿告诉四爷刺激了李氏,加上李氏对她积攒的恨意,使李氏一下子失去思考能力。

再借角度问题,避开了他人的目光,顺势被李氏推进了湖里。

除了香囊里的麝香的确是李氏所为,其他都是尼楚贺设计好的。

大格格还小,四爷不会怪罪,可李氏不同。

虽然自己是假怀孕,可李氏谋害皇嗣是真的。

尼楚贺不算冤枉了她。

李氏很有可能再次被四爷厌弃,且再无法翻身。

很快外面传来动静,尼楚贺再次躺下装睡,感觉到两个丫鬟拿着热毛巾给她擦脸擦身。

一直到了晚上,登梅躺在地上铺着的被褥上休息,喜鹊回了下人休息的房间。

尼楚贺迅速睁开眼,坐起身。

小黑额头打出一道白光落在登梅身上,使登梅陷入昏睡。

然后又跳上床榻,凭空变出一个木头人,躺在尼楚贺原先躺着的位置。

尼楚贺扭头看到这个木头人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就连身上的衣服也一样,心跳脉搏都如正常人一般,简直栩栩如生。

若非知晓真相,尼楚贺都要以为这是另一个自己。

区别是,尼楚贺是活的,木头人是永远睡不醒的。

尼楚贺赞叹不已。

小黑的本事果然不小。

尼楚贺下去用手指试了下登梅的鼻息,一切正常,这才放心。

然后她借着烛火的光从装衣服的木箱子里取了一套相对普通些的衣服换上,打开门。

外面无人,其他人都“睡”了,夜色漆黑,树叶沙沙,借着夜色的掩护,尼楚贺迅速从一个有树的院墙处利索地爬了出去。

小时候她没少和人爬树玩,这点对她而言小菜一碟。

脚落到地面的那一刻,尼楚贺双手按在地上,屏住了呼吸,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按着前面小黑跑的方向,往那边跑去。

直到跑到一户农家,尼楚贺借路过此地,没了盘缠,在那家里留宿一宿。

次日一早,尼楚贺告了辞,回到京城,取出小黑之前悄悄从贝勒府带出来的五百两银票,加上从家里带进四贝勒府的一千两银票,一共一千五百两,用其中一张百两面额的银票换了些散碎银子。

拿碎银买了几套男装,将剩余的银票藏在鞋子里,银子装在包袱里,租了一辆马车,悄悄地出了城。

从此,她不再是瓜尔佳尼楚贺,而是楚贺。

……

另一边,四爷下了朝,就去给德妃请安。

德妃问他,“听说瓜尔佳氏落水了,人如何了?”

四爷想起昨日小十四去了他府里,许是小十四告诉了额娘,就没瞒着,“额娘放心,人没事,只是儿子担心府里扰了她清静,故而将人送去了别院。”

德妃点点头,并未责备此事不妥,只因她已知晓事情的原委。

想起这件事,德妃蓦然沉了脸,“那个李氏,你打算如何处置?我听说上次宋氏小产也是她所为,这次又与她有关,此次断不可再轻纵了她。”

胤禛犹豫片刻,点头,“儿子知道,儿子会秉公处理。”

其实从昨日瓜尔佳氏落水,他心里就一直藏着怀疑。

尼楚贺为何要选择和李氏在湖边争吵,还恰巧被李氏推下了水?

他曾怀疑尼楚贺耍心计,可昨夜审了李氏,却瞧不出一丝冤枉的痕迹,李氏一直推说不小心,而非被陷害之类,神色中尽是惶恐。

连她的贴身丫鬟碧桃也承认了香囊一事确为李氏所为。

又有尼楚贺至今未醒,若她故意,不可能昏睡如此之久,他就渐渐打消了怀疑。

此次对李氏,他当真是失望透顶,自不会再如上次一般轻饶了。

德妃揉了揉眉心,心烦意乱,“这李氏是额娘赐给你的,没成想竟是如此恶毒之人,二阿哥和大格格有这么个额娘是他们的不幸。

日后就别让李氏与两个孩子再见了,孩子放在福晋身边,再妥当不过。”

四爷一一答应,满脸愧疚,“劳额娘费心,儿子知道了。”

德妃露出满意的神情。

这老四的确比以往好多了,虽仍旧冷冰冰的,却不如以往那样有距离感。

又听闻他与小十四关系缓和了许多,她纠结多年的心终于能释然了。

第107章 泉州府(三更)

四爷从永和宫出来,就去了户部。

等到从户部出来,已经是申时初。

他并未回府,而是骑马去了尼楚贺暂住的别院。

到了别院,进了尼楚贺的房间,瞧着里面的女人依旧昏睡不醒,不由得烦躁。

他问专门给尼楚贺治病的齐大夫,“人怎么还不醒?”

齐大夫战战兢兢,“许是、许是落水之后撞到了脑袋,这才昏睡不醒,草民已经为侧福晋施针,身体已无大碍。”

胤禛的脸色丝毫没有好转,“多久能醒?”

齐大夫没把握,“许是几天,许是一个月,又许是……”

剩下的话在这位四贝勒如数九寒天的目光盯视下强行咽了下去。

四爷声音寒彻入骨,“爷要你无论如何把人治好,不惜任何代价。”

齐大夫连连应是。

四爷让人出去,坐到床榻前,抽出尼楚贺的手握在掌心,感受到她的手很冷,干脆两只手握住她的手。

“尼楚贺,爷在这儿,乖乖听话,你若再不醒,爷定不饶你。

这次是爷没护着你,你是为此怨爷了吗?就你胆大包天,一生气就跟爷甩脸色,这次干脆昏迷不醒,连话也不说了。”

胤禛冷着脸,语气带着怒,带着责备,“爷允许你睡个一天两天,若你明天还不醒,休想爷再宠着你。”

他嘴上说着狠话,手上的动作却温柔极了,跟素日里握她手时一样。

四爷今晚在别院歇下,和尼楚贺躺在一个地方。

次日醒来,昏迷的人依旧没醒,保持着昨晚歇下时的动作,胤禛的脸色更冷了。

他往外走时,看到了角落蹲着的一只黑猫。

只是往日灵活无比的猫此刻有些呆呆懒懒的,一动不动。

胤禛收回了目光,走了出去,当天下午却有人把过去一直照顾着小黑的刘亭送了过来。

……

尼楚贺化名楚贺,男装打扮,身边跟着一只猫,一路上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俊男美女总是吸引人的,尤其是尼楚贺打扮成翩翩少年,再加上那浑身不似寻常人的气度,愈发迷死人不偿命。

好多大姑娘小媳妇靠近她施展自己的魅力,欲搭讪调戏,都被尼楚贺不冷不热地挡了回去,只是这样的麻烦依旧绵绵不绝。

尼楚贺深感烦恼。

到了下一处镇子,尼楚贺不得不想法子把自己的脸涂黑一些,眉毛画粗一些,鼻子下面贴了个胡子,又在嘴边点了颗影响美观的黑痣。

如此一来,总归少了些麻烦。

只除了尼楚贺自己不舒服。

她一向爱美,如今为了避免麻烦却打扮成这样子,实在是影响她的心情。

尼楚贺一路往南方走,她一早就打算要去福建,中途换了好几趟马车。

有时候租不到马车,就换驴车,牛车等。

一路上无事可做,也就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

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孤身一人,风餐露宿,还真是不习惯。

这也是她过去不怎么愿离开京城的原因。

自从来到清朝,前几年在家里过着阿玛宠哥哥疼的日子,即便在外肆意玩闹,也不曾吃过苦。

总的来说还是大小姐般无忧无虑不愁吃穿的日子。

后来进了京城,即便刚开始四爷态度冷淡,在衣食住上面也从不曾委屈了她。

然后越来越好,她习惯了安逸,习惯了被人伺候,对一个人在外闯荡就没怎么向往了。

或许如今逃了出来也好,可以借机改变一下自己的生活态度,重新燃起以前的热情。

要说离开京城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再见一下哥哥,也没能去见一下穗儿。

既然决定了要离开,她不想再因亲人而改变主意。

就让他们以为自己仍旧在贝勒府好好的吧。

想来四爷不会将她“昏迷”的事告诉她的家人,很有可能会瞒着。

路过安徽时,尼楚贺救了个即将被卖进窑子里的小姑娘,叫如眉,十四五岁,眉清目秀。

有穗儿的乖巧,又有穗儿没有的伶俐。

如眉被救后甘愿做她的丫鬟,贴身伺候她。

尼楚贺正缺一个给自己打理事情的小丫鬟,否则也不会多事救下她了。

好在如眉家里继母当家,爹爹没了,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却是继母生的。

母子俩联手将她卖入窑子里,如眉也不想回去了,就一身轻松地跟着尼楚贺往福建去了。

用了半个多月,尼楚贺与如眉到达了泉州府,在客栈歇了一晚。

次日,尼楚贺就去外面寻住的地方,第三天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宅子。

宅子的主人常年在外地居住,即便回来也是住在另一个宅子,这里平时只留了一个管家,就打算把这个宅子租出去。

尼楚贺用一个月三十两银子暂时租下了这个宅子,租了半年。

宅子是两进,后院有个小池塘,环境还不错,够一家四五口住的。

尼楚贺没想买个小宅子凑合,暂时先租个好点儿的宅子,以后挣的银子多了再买个大的。

将来她的身家不止这点,早晚要换大些的宅子。

住的地方搞定了,接下来又开始寻找挣钱的法子。

看了几天,尼楚贺找到一家饭庄,东家有去外地做生意的打算,要把店面卖出去。

询问了周边对这家饭庄的印象,得知生意一般,评价尚可,没什么不良行为。

尼楚贺很快找到了掌柜的,说要和他们东家商量买下饭庄的事儿。

掌柜的是个四十余岁,面相老实的男子,闻言打量了她片刻,笑眯眯地说了句,“公子且容我与东家禀报一声。”

尼楚贺点点头,看着掌柜的往后面的院子去了。

小二给她沏了杯龙井,忍不住多打量她几眼,态度十分和气,“公子请稍等,我们东家马上就来。”

尼楚贺嗯了声,说了声“多谢”,接过茶抿了口,不由得赞叹。

一个开饭庄的,茶泡的如此好,难得。

尼楚贺不懂品茶,可好赖还是分得清的。

小二听得她这声谢谢,不由得红了脸,悄悄退下。

尼楚贺此时并未往脸上涂抹任何东西,也没贴假胡子。

本就肤色白皙,又兼五官柔和端正,气质清雅,男生女相,举止偏又坦然自若,目光清亮,令人心生好感。

等了一刻钟左右,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第108章 生意(四更)

尼楚贺放下茶盏,扭头望去。

四目相对,来人眸中快速地闪过一丝诧异,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是这位公子要买下我这饭庄?”

来人一袭青衣,身形颀长,一表人才,观之不过三十余岁,说话间嘴角带笑,态度温和。

尼楚贺同样难掩诧异。

她没想到这家饭庄的东家是如此年轻又气度出众之人。

她起身,礼貌拱手,特意改粗了声音,“在下楚贺,打算买下您的饭庄。”

男子上下打量她几眼,嘴角笑意渐深,在她另一边的椅子上端正坐下,拿扇子指了指对面,示意,“楚公子请坐。”

又吩咐跟着一起过来的掌柜和伙计,“你们先下去。”

“是。”掌柜诧异地看了尼楚贺一眼,又迅速垂下眸,和小二往后面的院子走去。

“在下姓夏,名松绍。”眼前的男子笑吟吟看着她,“不知楚公子为何要买下我这里?打算做何生意?”

尼楚贺觉得他前面那句话是明知故问,“自然是做生意,打算开一家饭庄。”

夏松绍点点头,哦了声,又问,“听楚公子口音,不是本地人?”

尼楚贺点头承认,“在下京城人士,前不久刚来到此地,打算寻一门生计。”

夏松绍颔首,“原来如此,在下理解,不过我看楚公子十分年轻,过去可曾做过生意?”

尼楚贺淡笑,“并未,不过一回生二回熟,万事总有个第一次。”

似是对她这番回答很感兴趣,夏松绍嘴角露出一丝玩味,“楚公子此言不错,楚公子打算以何价钱买下这饭庄?”

尼楚贺顿了下,问,“夏公子愿以多少银子卖给在下?”

“哦?多少都可以?”夏松绍定定地看着她,眸色认真。

尼楚贺深吸一口气,依旧淡笑,“自然需要商量,夏公子可以出个底价。”

夏松绍轻笑了声,笑得尼楚贺满心恼火。

她原本是抱着砍价的打算来的,毕竟这家饭庄以往的生意并不大好,她留着其他银票还有其他用处。

如今瞧着此人这态度,怕是不好对付。

此刻的她不由得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我观楚公子既然来了我这儿,定然有足够的银子。”他慢条斯理地说着,端起茶盏抿了口,抬起那双清润无波的眸子,“可有些话,我不得不提醒楚公子。”

尼楚贺挑眉,正襟危坐,“夏公子请说。”

夏松绍后背往后一靠,神色放松,显出几分慵懒,同样也露出几分傲慢,“其一,楚公子未曾做过生意,自然缺少经验,即便楚公子买下我这一品居,我也并不认为楚公子能做好这门生意。

若楚公子做别的生意还好说,可既然仍旧打算开饭庄,我就不得不多考虑一下。虽然我打算离开此处,可这家饭庄开了多年,终究有了感情,自然不愿看它落在不懂生意的人手中,连累了我这一品居往多年的招牌。”

瞧着对面之人神色还算平静,并未恼怒,夏松绍嘴角笑意更深了些,“其二,楚公子初来此地,即便银子足够挥霍,可这做生意并非有了银子便可做得,同样需要足够的背景和头脑,否则即便做了,也做不长久。

当然,也许楚公子有银子,也有头脑,可强龙不压地头蛇,凭楚公子一人是无法在此安身立命的。”

尼楚贺陡然沉默了下去。

她承认,她不懂做生意,可她有耐心,有毅力,也会做菜,她相信只要请的伙计和厨子可靠,一切不成问题。

可如今听了对方一席话,她才如醍醐灌顶,陡然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

她初到此地,一无人脉,二无背景,光有愿望和银子是不顶用的。

正如夏松绍所说,若无人护着,她早晚会被别的同行打压下去,最终一事无成。

不过此人也是奇怪,他的目的是转卖了这家饭庄,只要得了银子就好,却耐心地与她说这番话。

总没有银子送上门,他还往外推的道理。

“夏公子是不打算把这饭庄卖给在下了?”尼楚贺坦然与那双瞧不清深浅的目光对视。

夏松绍勾唇一笑,两手十指交叠放在腹部,“自然不是,我是生意人,只认银子,只要你付得起银子,我言尽于此,你若仍旧想买下,我也不会拒绝。”

尼楚贺再次拱手,“不知夏公子有何高见?”

她的态度足够诚恳,却也不卑不亢,令人一下子多了几分好感。

夏松绍微微诧异,很快又笑了开来,“果然聪明,识时务,不是个不懂进退的毛头小子。”

尼楚贺只想呵呵,她才不认为这个夏松绍有多好心提点她,多半是有别的要求。

商人无利不起早嘛。

可她不是固执己见的人,若是有别的补救法子,对自己又有好处,她自然乐得听一下。

只要条件合适,接受又何妨?

“楚公子爽快,我也就不多说了。”夏松绍折扇一拍掌心,直起了身,目光灼灼,“楚公子要想在此地做生意,安身立命,缺的无非是背景和资历,我可以给你提供方便,让你在此地畅通无阻,不会有人为难于你。”

听到这里,尼楚贺心中一动,这个诱惑足够大,就看他后面会提什么样的条件了。

尼楚贺表面镇定自若,安静地等他说话,心里却七上八下。

“不过有一个条件,你需要先以低价租下我这饭庄,也就是说,背后的东家仍旧是我,你是我手下明面上的东家。

此后三年内,每个月若有盈利,你七我三,这算是我提供给你便利所得的报酬。

若这家饭庄在三年内无半分盈利,甚至有所亏损,你所损失的一切由你自己承担,我不会出手,同样不会要你赔偿。

若三年内你能做好这门生意,毫无亏损,并靠着自己在此立足,我会完全将这家饭庄全价卖给你,不会再多要你一两银子。

当然,我可以保证,这三年内,有关生意的一切我都不会插手,如何做,全由你决定。

同样,做生意需要的伙计和成本我一样也不会出,全靠你自己,如何?”

第109章 识破女儿身份(五更)

听完他说的话,尼楚贺垂下头,陷入沉思。

左思右想,这桩买卖她都不亏,以此人的信誓旦旦,显然是有底气的。

若他当真能给予她需要的东西,她自然舍得那三成的利益。

当然前提是一个月的生意足够好,盈利足够多。

更何况只有三年,三年足够她在此站稳脚跟。

“夏公子,在下有两个疑问。”

夏松绍展开扇子,微微一笑,“楚公子请说。”

“我进来前听说这家饭庄生意不大好,不知是何原因?”

在此之前,她有想过或是因为东家和掌柜的经营不善,能力不足,或是不擅长饭庄之类的生意,也或者被同行打压。

此时在与夏松绍谈过话之后,她觉得第一个可能可以去掉。

若是第二种,并无不妥。

若是第三种,夏松绍刚才的话就有待考量了。

但她想夏松绍不至于夸下如此海口,除非他是个表里不一,欺世盗名之人。

夏松绍嘴角噙笑,眸光熠熠,“这个我可以回答,因为我主要涉猎的是钱庄布匹的生意,吃食上面我着实不太擅长。

这家饭庄不过是我闲来无事随意开的,并未付出太多心思,是以不如其他生意做得好。

如今我要离开此地,专注其他生意,许久不会再回来,自然要有所舍弃。”

尼楚贺了然,却并未听信对方一面之词,她还需查探一下真伪。

她提出第二个问题,“其二,我觉得夏公子完全不必与我这个初来乍到之人谈这样一番话,夏公子可以寻一个可靠之人接手这家饭庄,而不是在我身上赌博,夏公子为何要如此做?”

这是她方才一直想着的问题。

而且,从方才对方的条件上来看,虽然对她多有限制,可总的来说还是她占了好处。

比如若她生意失败,有所亏损,她不必承担更多的无法估计的代价,同时,对方也不会得到任何好处,白白浪费时间罢了。

这不是一个生意人会做的事。

一个精明的生意人不会在她这样一个从未有过经商经验的人身上下赌注。

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一定会失败。

夏松绍洒然一笑,此刻的笑容比之前更轻松了些,也更真实了些,清润的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

“因为你一个姑娘家孤身来到一个陌生之地做生意,并不容易,我不介意顺手给你个方便,就当日行一善,不过还是要你有这个能力。”

尼楚贺愕然张大了嘴。

她如此表情明显取悦了对面的男人,嘴角的笑透出一丝揶揄,“我更希望看到,你这样一个胆大包天的弱女子究竟会做到什么程度,我很期待。”

尼楚贺闭上了嘴,苦笑。

她深以为过度掩饰反倒容易被人瞧出端倪,反倒不如坦然一些,是以特意没贴假胡子,只描粗了眉毛,看着仍旧显女气。

她忖着自己年纪小,男生女相很正常,又表现得落落大方,即便有人疑惑也不会多想。

没想到这个夏松绍如此笃定就确定了她的身份。

这个男人不是一般的自信。

也或许她小瞧了古人的智慧。

“夏公子的条件我会好好考虑,明天我会给您答复。”

她没有被识破身份的尴尬,依旧落落大方,也并未提出更长的考虑时间,这样的条件她不认为自己需要犹豫。

毕竟她一个人在此打拼,完全比不得有个靠山来得方便,更何况她还是个女人,天生处于劣势,很容易被人发现身份从而吃亏。

她只是保持着警惕心,不敢随意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

夏松绍理解地颔首,“明天我会在此恭候楚公子。”

在被他识破身份的情况下,还被他称作楚公子,尼楚贺多少有些不自在。

她向夏松绍告辞,离开一品居,在外面又打听了下关于一品居过往的情况,以及夏松绍的事,心里有了底。

原来这个夏松绍身份并不简单,他是扬州府首富的长子,常年在各地经营分号,生意遍布江南,主要经营丝绸和钱庄的生意。

此次来泉州府是查看一下钱庄分号的情况,顺便把一品居的事儿解决了。

即便在泉州府,他的生意不如在江南红火,可也是不容小觑的。

夏松绍在这里也算得是响当当的人物,根基不浅,只是此人十分低调,并不常与人来往。

倒是泉州府生意场上的人都爱给他个面子。

之所以能轻松从一部分百姓口中打听出来,是因为扬州夏家仁善好施,每逢天灾人祸,百姓有难,都会布粥赈济灾民。

而夏松绍在各地也常散尽钱财帮助那些穷苦百姓,是以很多人都对夏松绍推崇有加,赞不绝口。

之所以夏松绍所开的一品居鲜少有人光顾,则是因为众人并不知夏松绍是一品居的东家,素日里都是掌柜的出面。

可见他所言非虚。

尼楚贺没想到随便一找就碰到个如此厉害的人物。

他既然能说出口,必然会说到做到。

以他的身份也没必要欺骗自己一个小姑娘。

尼楚贺心情很好地回了宅子。

刚进了房间,如眉笑盈盈地迎上来,“公子回来了?事情可还顺利?”

尼楚贺点点头,“还好,小黑呢?”

如眉露出无奈的表情,“自从公子出去,小黑就一直躺在那儿,没精打采的。”

话音刚落,小黑就一阵风般蹿到尼楚贺脚下,围着她转圈儿,仰着头喵喵直叫。

哪里有半分无精打采的模样?

尼楚贺听到它带着抱怨的话,“你可回来了,怎么去这么久?我好无聊。”

尼楚贺伸手抱起它,挠了挠它的下巴,“事情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应该不会这样了。”

小黑嘀咕,“好麻烦,我也想出去,以后你能不能带着我?我一只猫陪着这个女人简直要无聊死了,她又不能跟我说话。”

尼楚贺好笑,“谁让你是猫呢?有些情况的确不适合带上你,不过闲着没事的话,我可以带你出去走走。”

小黑第一次感觉到身为猫的不方便,它要能变成人,就能堂堂正正地跟着尼楚贺一起出去了。

它舔了舔爪子,猫脸纠结。

“现在还早,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此时夕阳西下,天却还亮堂着,外面的许多摊贩都还没散。

赚钱的事儿有了着落,尼楚贺为了弥补对小黑多日来的冷落,索性就抱着它,带着如眉,一起出去了。

第110章 四爷诉衷肠

京城,别院

四爷负手踏进房间。

穗儿、喜鹊和登梅齐齐低头,屈膝行礼,“奴才给贝勒爷/主子爷请安。”

胤禛摆摆手,大步走至窗前的美人榻前。

中午微微灼热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撒在美人榻上沉睡着的美人脸上,那脸颊晶莹如玉,阳光照耀下,连面颊上细细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那双纤长的眼睫一动不动,若非微微起伏的胸口,浅浅的呼吸,当真要以为只是一尊没有生命的玉人。

一个月了,胤禛这些日子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每两三天来这儿一次,尼楚贺却仍没醒。

胤禛请了宫里信得过的太医来,也说不出所以然。

“今日侧福晋可有动静?”胤禛问左侧站着的穗儿。

穗儿是尼楚贺以前在家里时的婢女,前些日子,胤禛得知她在京城,就派人将她接了过来,让她继续伺候尼楚贺。

若是尼楚贺意识清醒着,定会觉着高兴。

但他说了,不许她将此事传出去,更是一步也不许她踏出这个院子。

穗儿吸了吸通红的鼻子,摇了摇头,“一直没动静。”

这一年穗儿一直待在京城的宅子里,平时就打扫打扫院子,伺候偶尔回宅子里的大公子。

去年大公子看望了格格后,穗儿得知格格说了要来看她,她就一直期待着。

谁知等了一年没等到格格来找她,却等到了四贝勒的人。

她开开心心地来见格格,没想到会见到格格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心里是有怨的,她好好的格格怎么就嫁进了四贝勒府才一年就成了这个样子?

可是没人跟她说怎么回事,四贝勒只让她好好照顾好格格。

刚见到格格时,她哭得惊天动天,也不管别人劝。

她对四贝勒也有怨,认为是四贝勒对自家格格不好,却不敢表现出来。

她期望着会有奇迹,格格能醒过来,可这么久了也没个动静。

穗儿本就是个爱哭的性子,这下子更是控制不住自己,每天瞅着格格毫无动静,就动不动掉眼泪,眼睛鼻子每天都是红红的。

格格若是知晓又该骂她了。

可她宁愿格格能多骂她几回,只要格格能醒过来,以后她保证再也不要离开格格一步了。

胤禛早已习惯了这个回答,只是仍心存希望。

听到这个答案,他皱着眉挥了挥手,命她们退下。

穗儿一步三回头地被喜鹊拽着出了门。

喜鹊简直要气疯了。

她就没见过如此没眼力见儿的奴才,从第一天起她就不大喜欢这个穗儿。

不过听说是主子以前的丫头,她也就忍着,平时也多照应着她些。

可没想到这丫头这么爱哭,她都被吵得头疼,后来更是动不动就哭,她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眼泪可流的?

好吧,虽然她也想哭,可哭有用吗?

别院离贝勒府远着,主子爷难得来一次,怎么能打搅了主子爷和主子相处呢?

看来她还要仔细教教穗儿这里的规矩,免得哪天惹怒了主子爷,挨了罚。

“你以后见到主子爷,别总杵那儿不动,你不知晓主子爷每次来都要与主子单独说话吗?你在那儿不是惹得主子爷不快吗。”

喜鹊食指点着穗儿的额头,气呼呼地教训着。

穗儿低垂着脑袋,唯唯诺诺地应着,不停地吸着鼻子。

喜鹊都无奈了。

这小可怜样儿,她都不忍心责怪了。

怎么有如此傻乎乎的人?

登梅摇摇头,喜鹊真是个急脾气。

她倒是挺感动穗儿对主子的心的。

可见穗儿与主子感情很要好。

胤禛将沉睡的女人抱了起来,自己坐在长榻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头枕在自己的肩上。

他伸手抚了抚她微凉的脸颊,轻叹了声,“尼楚贺,这是你第一次违背爷的意思,爷该生你气的,永远也不再理你。

可爷还是不舍得,你何时才能醒?不就是落了水吗?怎么就昏迷了这么久?

爷已经惩罚了李氏,她再也不能惹你不快了,你不是不希望爷宠爱李氏吗?爷听你的,只宠你一个好不好?”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睡着的人仍旧半分动静也无。

他握住她柔软冰凉的手,轻轻揉搓着,“怎么手还是这样冷?爷给你暖暖。太医说你意识还在,只是醒不过来,你是否能听到爷的话?

爷有句话想与你说,爷心喜你,比心喜李氏更甚。爷不再吃醋了,不再对你和皇阿玛的事心怀芥蒂。

不,你本就与皇阿玛无任何关系,是爷当真了,爷斤斤计较,爷其实一直都心喜你,只是不敢认真,怕万劫不复。”

这些他过去从不会说的话在这一刻全都说了出来。

连他自己都觉着惊讶。

即便对李氏,他都不曾如此在意过,除了福晋,其他女人对她而言都是可有可无的,也只有宠爱与不宠爱的区别。

或许是因为尼楚贺昏迷着,极有可能听不到自己说的话,他才能心平气和地说出这番话。

可他又希望她能听到。

……

尼楚贺付了五百两银子暂时租下一品居,和夏松绍签了三年的文契。

文契上把两个人商谈好的内容一条条都加在里面。

夏松绍签完文契,到官府加了契尾,契约生效,第二天就离开了泉州府。

原来的钱掌柜被留了下来,继续帮着打理一品居,实则是夏松绍留在此处的眼睛。

一品居每个月生意如何,所得盈利多少,都由钱掌柜一一报给夏松绍。

因为钱掌柜是在尼楚贺手下干活,并非无所事事,月钱由尼楚贺这个表面的东家给。

当然,尼楚贺想要另寻掌柜也可,只让钱掌柜当作挂名二掌柜,月钱可免,随她心意。

尼楚贺相信夏松绍的眼光,自然没道理再找一个不知是否可靠之人做掌柜。

接下来要找的就是厨子和打手,打手好说,请一两个,用不了多少银子,镇镇场子罢了。

请厨子不仅要银子,还要厨子厨艺好,做的饭菜够特别。

想要厨艺好的厨子不难,难在特别二字。

更何况,她手里的银子有限,请不起太好的厨子。

好在她前世别的爱好没有,就爱钻研美食,满足自己的胃,学了一手好厨艺,在这里绝对好吃又特别。

第111章 小黑,别闹了

过去在家里她常给阿玛和哥哥做菜,阿玛哥哥都赞不绝口。

厨子这一项她暂时可以胜任,等先挣到了银子,生意好些了,再另外找厨子。

一品居改成了乐味轩,里面的装修没变。

开张前,乐味轩包括尼楚贺这个主人在内,人并不多,只有钱掌柜,管账房的孙先生,打手葛青,还有店小二阿福。

阿福就是先前一直在一品居做事的伙计,尼楚贺仍叫他留了下来,付给他和原来一样的月钱。

葛青是由专人介绍来的,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从眼睛就瞧得出不凡。

至于账房先生,尼楚贺不放心钱掌柜一人抓着人事和账务两件事,就让他们分开了,各司其职。

账务方面尼楚贺要求亲自过目。

反正生意如何,钱掌柜眼睛看得到,不必事事插手。

十天后,乐味轩正式开张。

开张当天,由于尼楚贺亲自上阵的原因,吸引了不少年轻顾客,女性居多,也有一部分男性。

尼楚贺再次感叹容貌带来的好处。

开张第一天,因做出的菜色香味俱全,外观又特别,与这里的人素日里吃的菜样式和味道大不相同,生意十分好,一直到了晚上,闻风而来的客人只多不少。

其实尼楚贺没做什么复杂的,就是做了一道名叫沙拉的菜。

这种菜在未来的确随处可见,可在这时候却是无人知晓的,沙拉又不难做,南方天热的时候居多,很适合吃这种凉性的菜。

好在这里靠海,海鲜多,除了水果沙拉,蔬菜沙拉,也可以做成海鲜沙拉。

此类菜做法简单,却又并不简单,因为有些步骤是要花心思的。

即便有人想学,不同的做法,做出的味道也会大不相同。

比如沙拉酱,不知晓的人很容易做成四不像,味道天差地别。

是以尼楚贺不担心被人学了去。

唯一的不足,是有些菜这时候还没有,即便有也只是做观赏类植物,并无人用来做菜,那就是番茄。

番茄是洋人传进来的,只是这时候还只是做观赏之用,即便她拿来做沙拉,想来也不会有人愿意尝试。

可惜了,她觉得番茄沙拉也挺好吃的。

当然,沙拉也就是尝个新鲜,古代人的排异性是很强的,新鲜的事物并不是很容易就被人广泛接受。

要想留住顾客,还要靠众人所熟悉喜欢的菜式,也就是要靠真本事,投机取巧是不行的。

第一天生意极好,钱掌柜十分高兴,不吝赞美,“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东家,以东家的本事,乐味轩的生意定会一日更比一日好。”

他起初还认为楚贺如此年轻,不过是家族里跑出来的富贵公子,仅凭着一腔激情,压根难以成事,主子的心思怕是要白费。

如今看来倒是他目光短浅了。

这个楚贺倒真有几分本事。

今天众人都很高兴,晚上歇业后,尼楚贺亲自炒了几个菜,包括沙拉,请大家一起在乐味轩吃饭喝酒。

如眉也来了,这一天都忙着打下手,此刻和众人坐一块儿。

因都是男人,如眉微微有些腼腆,挨着尼楚贺坐着,低垂着脑袋,不怎么说话。

阿福和葛青都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害得如眉愈发如坐针毡,面如红霞。

“祝东家生意兴旺,财源广进。”钱掌柜端起青花瓷酒杯朝尼楚贺敬了一杯。

尼楚贺爽快地饮了。

几人都没想到尼楚贺如此瘦弱的身板,却如此痛快,打心眼里更欣赏了。

钱掌柜放下青花瓷酒杯,笑呵呵瞅了如眉一眼,朝尼楚贺挤眉弄眼,“东家真是好福气,如眉姑娘如此清秀可人,与东家倒是极为相配。”

他突然说起如眉,尼楚贺瞅了如眉一眼,注意到她的窘态,微微一笑,“如眉是我偶然所救,我视她为亲妹妹。”

从一开始,尼楚贺就告知如眉自己女子之身,尼楚贺并不愿欺瞒如眉,以免如眉情窦初开,错付深情。

虽然是她多心,可她不愿自找麻烦。

她们二人名为主仆,实则尼楚贺早视她为一家人。

钱掌柜没再多言,呵呵地笑。

如眉神色有一瞬黯然,头垂得更低。

回到宅子里时已是深夜。

尼楚贺喝了不少酒,头晕晕的,走路有些不稳当。

好在她酒品好,没有胡言乱语,不过也折腾得如眉不轻,搂着如眉又亲又哄,说她长得真漂亮。

逗得如眉满脸红霞。

如眉扶着她回到房间,服侍她洗了手脸,换了衣服,又熬了醒酒汤给她喝。

忙完了,尼楚贺已经昏昏欲睡。

如眉松了口气,抿嘴一笑,给她铺好床褥,扶着她躺好,小心掖好被角。

又不放心留下她一人,怕她醒来要水喝,就去自己房间拿了一床被褥铺在地上,最后瞅了一眼睡得死死的尼楚贺,躺了下去,闭上眼睛。

过了许久,一只猫蹑手蹑脚地蹿上尼楚贺的床榻上,扭头冲如眉龇了龇牙,眉心忽然迸射出一道白光。

随着这道白光落在如眉身上,如眉脑袋往一侧歪去,呼吸渐渐轻浅平稳。

小黑踩着猫步踱到尼楚贺脸颊一侧,毛茸茸的身子蜷成一团,猫脸正对着尼楚贺。

黑暗中,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安安静静瞅着她,过了片刻,小黑伸出舌头在她脸颊上舔了几下,喵地叫了一声,又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尼楚贺的脸。

一只手伸过来将她搂住,半个身子将它压在底下,小黑骤然屏住呼吸,瞪大眼睛,不敢动弹。

过了会儿,身边的女人没动静,一阵陌生的酒气却扑面而来。

小黑动了动鼻子,不禁有些头晕,晃了晃脑袋,目光重新恢复清明,猫脸凑过去嗅着酒气中那一丝丝熟悉的淡淡的香气。

酒气夹着淡淡的香气,令小黑头晕的同时又有些好奇和沉迷,又伸舌头去舔。

尼楚贺忽地抬手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轻声嘟哝,“小黑,别闹了,揍你了啊。”

小黑就没敢再继续了,眼巴巴瞅着她,有些委屈,又有些生气。

臭女人,就这样睡着了,还不理它。

还让它别闹,要揍它。

第112章 小黑化形

小黑咬咬牙,想一爪子朝她挠去,又怕弄伤了她,只好乖乖地不动。

外面更声响起,一慢两快,伴着更夫的一声声“平安无事”。

小黑被酒气熏得怎么也睡不着,又不舍得离开,很是纠结。

半晌,一阵蓝色光芒骤然包围了尼楚贺与小黑。

不过须臾,占着一小块地方的黑猫消失无踪,却多出一个身材精瘦修长的黑衣少年。

少年一头棕色的短发,随意而凌乱,五官干净俊秀,略有些婴儿肥,并不出众,一双桃花眼,瞳仁却呈琥珀色,甚是特别,很漂亮,却又透着一丝邪气。

与眼睛不同的是,少年的嘴角噙着温柔又有些干净的笑容。

只是,少年的耳朵却并非人的耳朵,而是一双黑色的猫耳朵,此刻正欢快地抖动着。

“尼楚贺。”小黑,不,是乌悦宸试探地唤了声,声音有些轻,透着稚嫩的清澈。

尼楚贺无任何反应。

乌悦宸弯了弯眼睛,琥珀色的眸中闪过狡黠的光,登时如八爪鱼般将她抱了个满怀。

不堪忍受这酒味,乌悦宸变出两张纸条卷成筒状堵住了两只鼻子,然后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

天边泛起鱼肚白,尼楚贺头疼地捂着额头,缓缓醒来。

第一时间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压着,有些喘不过气,身体也无法动弹。

意识到不对,尼楚贺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头棕色的短发。

尼楚贺愣了几秒,然后倒吸了口气。

她屋子里何时进了登徒子了?她怎么一点也没发觉?

莫非是采花贼?

不对呀,自己在外分明是男装打扮,怎么会有人盯上自己的?

尼楚贺眸中闪过一丝恼怒,毫不客气地弯起膝盖狠狠朝对方袭去。

还未等她踹过去,压着她的人灵敏地一个翻身,躲开她的袭击。

尼楚贺迅速拿起枕头去砸他。

一只手骤然攥住她的手腕,声音急急地响起,“尼楚贺,是我!”

尼楚贺举着枕头的手一顿,睁大了眼睛。

声音很陌生,她确定不认识,可是能叫出她真正的名字,不可能是外人。

她仔仔细细地看过去,一张陌生的脸,不可否认少年的脸很讨喜,婴儿肥的脸,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把,但她的确不认识。

可当她看到对方的眼睛和耳朵,脸色陡然一变。

“小黑?”她试探地轻唤。

乌悦宸脸一下子黑了,咬牙切齿,“老子不叫小黑!老子叫乌悦宸,别再叫那难听的名字了!”

听到他气急败坏的语气,和以往小黑生气时候的语气一模一样,尼楚贺终于相信了。

只是声音不大一样,比以前成熟了一点。

这就是她养的那只黑猫,小黑。

至于叫小黑还是乌悦宸,她才不管,她习惯了小黑,就叫小黑。

“你怎么变人了?”尼楚贺神情木木的,有些不可置信。

一点征兆都没有,突然猫变成人了,还是这么软萌可爱的少年,她感觉自己的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乌悦宸抱着臂,桃花眼微眯,得意洋洋,“怎样?帅吧?”

尼楚贺嘴角轻抽,得意个什么劲儿?

虽然这张脸是可爱了点儿,可也达不到帅的地步。

还有,鼻子里面塞上纸条是什么鬼?怎么看怎么滑稽。

不过,尼楚贺不忍打击他的自信心,而且,她还有个更重要的问题。

“你何时能变人的?为什么……这么大了?”

难道变成人不该是小孩子的模样吗?

怎么是个少年?

不怪她如此认为,以前的小黑声音本就稚嫩,听起来也就六七岁。

谁知变成人,不仅年纪变了,声音也变了。

乌悦宸感觉鼻子不舒服,把纸条取出丢掉,轻哼,“也就这两天我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又恢复了许多,变得更加充盈,有变身的迹象。

还有,我都两百岁以上了,比你大不知几倍,这个样子很奇怪吗?”

尼楚贺还是无法理解,不过她也不想再纠结年纪的问题。

她双眼圆瞪,怒气冲冲地质问,“你为何躺在我床上?”

以前认为它是小孩子就罢了,如今得知小黑已经是个少年,再想到这事儿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尤其是联想到刚才他像八爪鱼一样缠在自己身上,尼楚贺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可恶!这么小就知道占人便宜,以后还了得?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是只色猫?

乌悦宸的脸色一僵,眼睛有些躲闪,很快又理直气壮地朝她瞪过去,“怎么了?以前你不也是经常抱我吗?怎么现在嫌弃我变人了,就不想抱我了?

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昨晚你抱着我睡觉,我也没想到会突然变身,就这样了。”

越说越气愤,仿佛真有这么回事似的。

尼楚贺半信半疑。

昨晚真的是自己把小黑抱上来的?

“不管怎样,你既然是这个样子,以后还是别跟我躺一块儿了,你去另一个房间。”

反正这宅子里房间多的是。

尼楚贺正要下去,却看到地上躺着个人,正是如眉。

如眉有她自己的房间,想来是昨晚自己喝醉了,如眉把自己扶回来,又不放心离开,才在这儿睡下了。

按说这会儿天都亮了,如眉早该起来了,可这会儿还睡着,有点不对劲啊。

尼楚贺下去推了推如眉,没反应,扭头问乌悦宸,“你对她做了什么?”

乌悦宸眼神躲闪,撇撇嘴,“我哪儿知道?许是她昨晚照顾你累了。”

话落,周围蓝光一闪,再次变回了一只猫,然后悄悄打了道白光在如眉身上。

尼楚贺总觉得不对劲,却也来不及多想,又推了如眉几下,如眉才悠悠转醒。

如眉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一看天亮了,脸色一变,忙一骨碌爬了起来,“对不起公子,如眉起晚了,如眉这就去给您打水。”

尼楚贺摆摆手,“没事,不着急。”

如眉满脸歉意,她没想到自己会睡了这么久。

又重新变回猫的乌悦宸蹲在角落,抬爪洗脸,琥珀色的眸中闪过幽怨。

真是失策,早知道就不如此着急变身了,害得以后不能被尼楚贺抱着睡觉了。

第113章 有件事你要听吗?

它才不想独自待在另一个房间呢。

尼楚贺的身子软软的,香香的,挨着好舒服的。

尼楚贺扭头看到变成黑猫的乌悦宸,一阵无语。

现在的她可不像以前那样看待小黑了。

以前自己把它当做孩子,怎样都不过分。

可现在明知它变人后是个少年,就怎么也做不到自在相处了。

如眉打来了洗澡水。

尼楚贺把乌悦宸撵了出去,无视它猫脸哀怨,砰地关上了门。

如眉好笑,“小黑当真是有灵性,比如眉见过的许多猫都要有灵性。”

“是啊,这只猫还蔫坏蔫坏的,又有点色,一不当心就被它占了便宜,所以你以后要当心点儿,洗澡不要让它看到。”

尼楚贺嘱咐如眉,一点也不介意说乌悦宸坏话。

“喵呜!”乌悦宸抬爪挠了两下门,发出很大的响声,伴着恼羞成怒的猫叫声。

喵!敢说老子坏话,老子哪里色了?

老子才不稀罕如眉那平板的身材呢!

听到挠门声和猫叫声,尼楚贺恍若未闻,在屏风后脱下衣裳,走了出来。

如眉试了试水温,正好,闻言失笑。

“如眉瞧着小黑蛮乖巧的,尤其是在公子面前。”

一瞧见尼楚贺走出来,如眉就觉得公子这称呼实在不妥当。

她为姑娘可惜,如此美貌,却被这男装掩盖。

尼楚贺浑身泡在温水中,靠在浴桶边缘,浑身的毛孔都舒展了开来,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长长的如绸缎般的头发披散在浴桶外面,如眉抚摸着手感极好的秀发,一点点将长发盘起,用簪子固定了。

隔着红色的花瓣,如眉一边撩起水往她肩上洒,一边赞叹,“姑娘的头发真好看,乌油油的,肌肤如雪般白皙细腻,姑娘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

“怎么说?”尼楚贺问,对她自然而然称呼姑娘一点也不觉得不妥。

她抬起手臂打量着自己的肌肤,的确美不胜收。

她爱美,对自己的皮肤也保养得极好,从不肯懈怠半分。

这时候的护肤没有前世的好,不过也不差,洗脸洗澡用的是澡豆,其他有食补,药补,自制的美容秘方等。

不过这些秘方制作十分难得,非贵族和富贵人家无福使用。

以前在家里,条件没京城好,阿玛虽是三品官,却严于律己,省吃俭用,花销都用在了一双儿女身上,却也有限,生活上与普通富贵人家差不多。

尼楚贺能做的也只有在起居上严格要求自己,然后就是食补,药补。

好在她皮肤底子好,这么多年都养得极好。

后来进了四贝勒府,也坚持着过去的习惯,每个月二十两月例银子,加上四爷给的七七八八的值钱东西,也不少了。

除去赏赐奴才,其他的都用在了吃喝上。

四贝勒本身对自己的女人也慷慨,许是知晓她这方面的喜好,让人送了她许多美容方面的补品。

如眉抿嘴一笑,“若是一般人家,是没这方面条件的,像如眉家里穷,从小做惯了粗活,皮肤就不如姑娘养的精致。”

如眉的皮肤比一般人要好一些,尼楚贺知道她家里的事,大概她家里为了她将来能多做些绣活儿养活家里,没太过苛待她,但也不能说精致。

至少与尼楚贺比起来就差远了。

只能说无大的瑕疵,看得过去。

女孩子就应该多为自己考虑,尼楚贺笑着说,“等我给你买些胭脂水粉,我家如眉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将来嫁个知道疼人,会照顾你的。”

如眉一下子红了脸,嗔怪,“姑娘说什么呢?不知羞。如眉只愿一辈子跟着姑娘,不必依靠男人,一辈子自自在在的。”

哟,如眉一个古人竟也有这般想法,不容易啊。

不过尼楚贺很赞同她的想法,拥有一颗独立的心很好。

当然,一辈子跟着她就算了。

尼楚贺不可能让她一辈子跟着自己,如眉被家里奴役了十几年,因长得好还要被卖进窑子里。

她应该有个疼她的人照顾她一世。

尼楚贺会好好看一下,找个靠得住的。

她想起了穗儿。

这次离开得匆忙,没来得及去看看穗儿,怕是没机会看着穗儿出嫁了。

不过有阿玛和哥哥在,穗儿将来的婚事不会差了。

之所以没去见穗儿,还有另一方面考虑,她怕自己舍不得。

这一离开,不知多少年才能再见,她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决定摆脱过去的一切,并不愿因这一时的留恋继续困在那一方天地中。

对穗儿的遗憾只能弥补在如眉身上了。

沐浴完,如眉帮她梳好长辫子,戴上瓜皮帽,身上穿着白色长衫,手里拿着扇子,往那儿一站,就又变成了翩翩如玉的少年郎。

尽管知晓是女人,如眉还是看呆了去。

好不容易回过神,如眉红着脸低下头,打开门,走了出去。

乌悦宸一阵风般冲了进来,脑袋在尼楚贺腿上蹭来蹭去,仰头冲她喵喵地叫。

“尼楚贺,求抱求抱。”

尼楚贺低头,莞尔,难得见小黑撒娇,心一下子软了,就弯腰把它抱了起来。

却抬手拍了下它的脑袋,轻斥,“少撒娇。”

乌悦宸紧张的心安定了几分,它真怕尼楚贺因为昨晚的事不理它了。

它一定要趁机多哄哄她,不能被赶去别处。

更重要的是,有件事它必须解释,它抬起下巴,有点傲娇,“我才不看别人洗澡,我乌悦宸也是一只有节操的猫,别人洗澡有什么好看的?我只看你洗澡。”

尼楚贺脸一下子黑了,这只臭猫!

很有求生欲的乌悦宸感觉到气氛不对,立马改口,“我也不偷看你洗澡,绝对不偷看。”

尼楚贺作势揪它的耳朵。

乌悦宸耳朵后撤,前爪交握,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为了躲避她的报复,甚至转移话题,“有件事你要听吗?关于四贝勒和那个‘你’的现状。”

尼楚贺神色一怔,收回手,语气变得随意,“说说。”

这些日子她没问过京城的情形如何了,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

这会儿听它提及,尼楚贺不免好奇。

虽然一早制定了计划,可是否会按着自己的预想发展,她并无把握。

第114章 小黑的来历

“自你离开后,另一个你就一直待在别院,以安心养胎为由,四贝勒倒是常去看你,偶尔还会留在那儿。

每次去,他都会和那个你说话,看起来深情款款的样子。哦,对了,据他所说,李氏被他送去庄子里养病,就是变相地眼不见为净了。

大致就是这样,还有,你那个小丫鬟穗儿也被接到了别院,和喜鹊她们一起照顾另一个你。”

尼楚贺听到最后一句,才算是有了点儿反应。

她眉头一动,喃喃自语,“穗儿也去了?那我哥知道了吗?”

乌悦宸摇头,“应该不知道,大概他是希望在穗儿的照顾下,你能尽快醒来吧。”

最后这番话,声音有点闷闷的。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尼楚贺不再关心此事,她好奇远隔千里,小黑是如何知晓这些事的。

乌悦宸猫脸多云转晴,“为了保证不出意外,我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我在另一只黑猫身上留了点精神力,它能代我盯着那边的情况,相当于我在那里的眼睛。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能第一时间感知到,就算发生意外,我也好第一时间弥补。”

尼楚贺恍然点头,盯着它看了一会儿,莞尔一笑,“原来你这么厉害的啊,你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会出现在我身边?”

越相处,她越觉得小黑不简单,这能力,可不是一般的猫灵能有的。

乌悦宸眼神闪烁,声音发虚,“我都说了,我来自猫灵族,其他就不清楚了,我就是个逃难的,在你身边避避风头。”

“为什么是我?”尼楚贺问了句,摇摇头,“你应该盯的是皇族吧?若我理解不错,皇族地位不同,是龙气聚集之地,是最安全的所在,任何妖魔鬼怪轻易不能进入,包括你的敌人。

所以你当初选了我,进入四贝勒府,身处紫禁城,却又选择了低调的皇子府,可以让你好好地养精蓄锐,对吗?”

乌悦宸低垂着脑袋,弱弱地承认,“你说的不错。”

尼楚贺微笑,“那我倒有两个问题,其一,以你的身份,是如何留在紫禁城不受影响的?

其二,为何你现在又跟着我离开紫禁城,失去紫禁城的庇护,你不怕危险?”

乌悦宸沉默片刻,摇头,“其实当时的我受了伤,是被迫掉落在紫禁城,也恰好躲过了追杀,就顺水推舟借了你的身份进入四贝勒府养伤。

至于为何可以待在紫禁城,并安然无恙,我也不清楚。不过,当初在皇宫,我的灵力的确受到压制,很不好受,这才不得已设计你成为四贝勒的侧福晋。

直到前些日子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灵气也恢复了大半,可以掩藏自己的行迹,即便离开也不会轻易被发现。”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乐味轩,乐味轩离她住的宅子不远,走路两刻钟左右就到。

此刻还未到开业的时候。

尼楚贺点点头,表示了解,进了乐味轩,和钱掌柜等打了招呼,往厨房走去。

乌悦宸见她沉默,有点不安,爪子抓住她的衣裳,怯怯地问,“尼楚贺,你生气了吗?”

尼楚贺低头看它一眼,云淡风轻地笑,“为何生气?”

“我利用你,就算是带你离开紫禁城,也是在我有能力自保的情况下,你不会生气吗?”

瞅着它眼巴巴的眼神,尼楚贺失笑,“这不很正常吗?那时候我们又不认识,你利用我很正常。

后来你有能力了,这才帮我离开,这也没错,如果早早地离开,对你我没有任何好处。

更何况,你本可以随便应付我一个愿望,独自离开,就当交易达成,可你没有,甚至跟着我颠沛流离。”

说到这儿,她话音一顿,“我还有个问题,这次的事算是你当初承诺我的愿望吗?你帮我逃离紫禁城,是否说明你我的牵绊已经结束?”

乌悦宸睁大了眼,呆若木鸡。

良久,看到她嘴角的淡笑,乌悦宸又急又气,爪子抓着她的衣袖,都把她的袖子抓破了,“才不是,我不要走,你不能赶我走!”

“好了,你安心跟着如眉去房间里待着,我要忙去了,乖乖的。”尼楚贺摸了摸它的脑袋,抚平它的怒火,把它递给了如眉。

乌悦宸浑身充斥着不安的怒火,眼睁睁看着尼楚贺离开它的视线,整颗心都凉了。

完了,尼楚贺果然生气了吗?她不要它了吗?

想到此,它再也平静不下去,奋不顾身地冲出如眉的怀抱,朝着尼楚贺奔了过去,一口咬住尼楚贺的衣摆不撒嘴,一边呜呜呜地叫,眼睛里满是焦躁和不安。

如眉着急地跑了过来,训斥,“小黑,你快放开公子,都把公子的衣服弄脏了。”

说着要去抱它。

尼楚贺回头,抬手止住如眉的动作,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耳朵,微微地笑,“怎么了?”

没有生气它弄坏了自己的衣服,而是平心静气地询问,充斥着满满的关心。

不是它以为的那样生它的气,让人抱它离开。

乌悦宸满心的焦躁不安忽然被抚平,渐渐平静了下来,松开了她的衣摆,蹲坐在地上,眼里闪烁着泪水,眼巴巴望着她,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怎么看怎么可怜。

“不要赶我走,尼楚贺,我再也不骗你,再也不利用你了。”

声音也已带了哭腔。

尼楚贺笑容渐深,“好了,放心。”

她这声“放心”,莫名让乌悦宸提着的心渐渐落下,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意思,不再闹事。

如眉松了口气,抱起安静下来的猫,去了后院的房间。

尼楚贺转身去厨房,嘴角的笑明媚又开怀。

她怎么可能生小黑的气?更不可能赶它走。

相反,若是小黑坚持要离开,她都不知道自己会如何,应该如何。

她不会挽留,也没本事留住它,只能眼睁睁看它离开。

光是想想,她就满心不高兴,有些暴躁,有些无措。

于她而言,小黑不只是一只猫,而是她相依为命的亲人。

与她这一世的阿玛和哥哥不同,小黑知道她所有的底细,让她的心得到安慰,不至于在这个世上满心孤寂,无处依托。

所以在看到小黑如此反应后,仿佛最大的心事被解决,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第115章 请柬

尼楚贺做了一张菜单,包括昨天的沙拉,一共五道菜,全部列了上去。

考虑到南北方口味不同,尼楚贺擅长的是北方菜系,南方菜系鲜有涉猎,这方面略有不足,只能在做法和味道上弥补,尽量向南方口味靠拢。

尼楚贺推出的其他四样分别是粉蒸肉,荷塘月色,红烧鱼,香辣虾。

今天推出的就是这五样,后续再慢慢推出其他菜式。

其他四样菜虽然不如沙拉特别,但也算是客人们熟悉的菜式,鱼虾又是南方近海百姓最爱的食物,味道也不错,还是吸引了一大波客人。

也有的是专门为了昨天推出的沙拉来尝尝鲜,然后尝了今天的其他菜式后,一个个也都赞不绝口。

尼楚贺还弄出了一个顾客意见簿,每个客人每天都可以提出一个意见,写在意见簿上,乐味轩会不断地根据这些意见改善不足。

这个法子一下子吸引了不少客人的好感。

总之,乐味轩开张的前两天,生意还是很不错的。

晚上客人走后,尼楚贺拿着账本,数着今天一天的进账,乐得合不拢嘴。

她庆幸当初因为无聊,也为了不委屈自己的胃,特地学习做菜,更未存了应付和打发时间的心,而是认真学了的。

这时候她这个本事终于派上了用场。

钱掌柜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了一张红色的帖子,笑容满面,“东家,这是泉州府张家投来的请柬,请您明日上午到醉云楼一聚。”

“张家?”尼楚贺挑了挑眉,有了印象。

在乐味居开张前,她为了将来的生意,已经打听了泉州府有地位有名气的几个商家。

这张家正是泉州府的首富,虽无福建第一首富厉害,却也是当地十分有名气的人物,在全国各地也都有自己的分号,且生意都不错。

南方生意场上的人都要给张家几分面子。

另外,张家是做酒楼和钱庄生意的,与尼楚贺算是同行。

不过尼楚贺刚来泉州府不久,乐味轩刚开张,不至于引起这样一个人注意。

不用想,必定是托了夏松绍的福。

扬州夏家在这泉州府也是出了名的,张家看在夏松绍的面子上见一下自己这个小喽啰,也算是让她生意刚开始就赚了一把名气。

名气倒是其次,关键是将来这泉州府的同行要想为难她,也要掂量掂量。

这会儿尼楚贺不得不感慨,夏松绍的关系当真好用,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就给她带来如此大的好处。

尼楚贺接过请柬,端详了一眼,神色坦然自若,“明天是否会有很多人出现?”

钱掌柜笑眯眯称是,“这可是东家绝好的机会,凭这次机会在众人面前露露脸,表现好了,也算是站住脚了。”

“那我到时是不是会被灌很多酒?”这是应酬必备的技能,要会喝酒,哪个时代都是如此。

尤其是她这类新人,是去“讨好”人的,只有被人灌酒的份儿,还是不能拒绝的那种。

钱掌柜以为她害怕,温言安慰,“东家不必担心,不过是象征性地喝几杯酒,说几句好话,就算是看在……那些人也不会过多为难您。”

“好,我去就是。”尼楚贺答应了下来。

她理解钱掌柜的意思,不过她并不在意,因为这是事实。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她会证明她绝不仅仅是靠着夏松绍,她自己也是有能力的。

即便没有夏松绍,她也有这个资格让人另眼相看。

她唯一担心的是自己的身份。

女扮男装终究太过危险,尤其是在那样喝酒的场合,一不小心就会露馅。

还有另一件事,明天既然去赴醉云楼的宴,中午前肯定是回不来了。

乐味轩其他人都不会做菜,必定要歇业,这时候就体现出没有请厨子的坏处了。

看来她要教如眉做菜了。

……

京城,四贝勒府

申时四刻,十三阿哥蔫蔫无力地坐在四贝勒书房的椅子上,一手拄着下巴,唉声叹气。

“四哥,我不想去塞外,你能不能帮我跟皇阿玛说说?”

正在看折子的胤禛眉头一紧,轻斥,“胡说什么?这是皇命,如何能违抗?”

七月下旬,皇帝要前往塞外,十三阿哥也在随行之列。

因为这事,十三阿哥最近一直闷闷不乐,特地来找四贝勒发牢骚,也是想找四哥想个法子。

十三阿哥叹了口气,小脸儿一片黯然,“我知道啊,可是我不想去,额娘病了有些日子了,我想留在宫里多去看看额娘,去了塞外就要好几个月见不到了,万一额娘……”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清澈的眸中却涌起痛苦之色。

胤禛霎时沉默了下去。

十三阿哥满嘴苦涩,“我知道我不该违背皇阿玛的意思,可额娘病成这个样子,皇阿玛还要去塞外,额娘已经很伤心了。

我若是也去了,两个妹妹还小,额娘身边就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此时此刻,我更要留在额娘身边才是。”

胤禛又何尝不明白这个十三弟的心?

年纪小,感情用事,章佳氏病了,这个十三弟也是整日失魂落魄的。

皇阿玛带他去塞外不就是为了这事吗?希望他能出去散散心,也是避开章佳氏的病。

胤禛理解他的心思,可这事是无法更改的,即便他知道章佳氏这次不大能熬得过去。

以十三弟的脾气,到时候恐怕很难受得住。

皇阿玛对章佳氏也是早年的感情,这会儿早没剩多少了,也就对十三弟还有点儿怜惜。

只是如此做法未免太绝情。

可他没资格置喙皇阿玛的意思,也无法更改皇阿玛的旨意。

若十三弟因为章佳氏的事儿惹怒了皇阿玛,怕是……

胤禛走到他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十三弟,你要往好了想想,章佳庶妃只是病了一场,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总会好的。

皇阿玛难得带你去一次塞外,这是对你的疼爱,你应好好珍惜,即便是章佳庶妃知晓,也会为你高兴。

若是章佳庶妃知道你为了她违背了皇阿玛的意思,惹得皇阿玛大怒,章佳庶妃怕是不会好过。

第116章 穗儿发现不对劲

十三阿哥眼睛亮了亮,旋即又黯淡了下去,“我明白,可我就是放心不下,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我好怕我这次去了塞外,就再也见不到额娘了……”

说着说着,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胤禛抿着嘴,无话可说。

十三阿哥也就是来找四哥诉诉苦,他知道没办法,可还是存了希望,想试一试。

如今见四哥如此为难,他深感愧疚,忙擦了眼泪,抓住对方的袖子,像小时候一样亲昵,“四哥,对不起,我不该拿这事给你添麻烦,我知道皇阿玛的旨意无法违抗,你放心,我会去的。

若我惹怒了皇阿玛,额娘和两个妹妹也会被迁怒,只有我得到皇阿玛的喜欢,额娘和两个妹妹才会更好。

也许皇阿玛会因此多去看看额娘,那样额娘就会开心了,病也就好了,这些我都懂,我都懂的。”

胤禛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再说什么。

十三阿哥转移话题,“四哥,我听说瓜尔佳侧福晋最近一直在别院里养病,可好些了?”

提起这件事,胤禛眉头拧起,旋即又松开,“她很好,只是身子有些弱,宜静养。”

十三阿哥哦了声,叹了口气,“四哥心情一定很不好吧?从去年到现在,四哥府上就没安生过,接二连三地出事。

四哥一定很烦恼,但愿这次瓜尔佳侧福晋能平平安安地给我生下个小侄子。”

说起这个,他眼睛里露出一丝亮光,一脸期待。

胤禛嘴角扬起一抹细微的弧度,“四哥多谢你的吉言,一定把你的心意转告瓜尔佳氏。”

天黑前,胤禛再次来到了别院。

“尼楚贺”依旧睡容安详,如此一个睡美人本应是赏心悦目的,却是令人忧心忡忡。

过了这么久,众人已经失去了希望,都想着会不会就这样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可奇怪的是,人依旧有着呼吸和脉搏,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明明失去了希望,却总忍不住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穗儿坐在廊下石阶上,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根柳条,在地上随意划着,嫩嫩的小脸上罕见地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喜鹊从屋里出来,不满地抱怨,“你都坐在这儿一个时辰了,一动也不动的,傻了这是?”

若有所思的穗儿没反应,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喜鹊双手掐腰,气笑了,“嘿!果真傻了?”

登梅从屋里出来,埋怨,“你小声点儿。”

喜鹊撇撇嘴,“小什么声?你不就是怕吵醒了主子吗?我倒希望能把主子吵醒,总比一直这样下去好。”

说着说着,眼圈红了起来。

一向大大咧咧,从不爱哭,还嫌弃穗儿总是哭唧唧的喜鹊也变得多愁善感了。

登梅摇摇头,无奈,却也深有同感地叹了口气。

主子爷虽经常来此,可主子昏睡了这么久,再这样下去,主子爷是否还会有耐心来看看主子?

会不会到哪一日,主子爷彻底没了耐心,然后就把主子忘在这儿了?

这是她们最害怕的。

不仅仅如此,她们对自己的未来也充满了茫然。

她们不同于穗儿,穗儿是自小伺候主子的,感情在那儿。

她们两个只伺候了主子一年多,虽然有感情,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当然,这会儿她们自然没有离主子而去的想法,她们都盼着主子能醒过来。

可是要到什么时候?

一年?两年?还是十年?

她们谁也不知道。

谁也不会甘心一直这样伺候一个也许永远醒不过来的主子。

也就是主子待她们一向好,她们懂得感恩,不愿在主子醒来时她们这些旧人都不在了,这才坚持到现在,没有一丝怨言。

可她们也会害怕,不知未来如何的茫然无措。

正在这时,登梅和喜鹊一眼瞧见主子爷从外面走来,精神一震。

喜鹊忙拽了拽穗儿,和登梅匆匆迎上去请安。

“奴才给主子爷请安。”

穗儿后知后觉地醒过神,慢一拍地起身上前请安,“奴才给四贝勒请安。”

胤禛嗯了声,没理她们,径自进了屋。

登梅和喜鹊对视一眼,皆是欣慰。

就凭主子爷这么久了依旧记挂着她们主子,时时来探望,说明主子爷对主子还是很上心的。

对一个女人而言,这是天大的福气了。

即便对未来而茫然,她们也还是不由自主地为主子感到高兴。

登梅和喜鹊一个进去服侍四爷净手,一个给四爷端茶递水。

穗儿呆呆站在门口,望着门内,歪着脑袋,一动不动。

喜鹊端着水盆出来,狠狠瞪了她一眼,拉她走到一边,小声训斥,“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进去伺候?”

这姑娘,真是越来越傻了。

要不是看在她是主子自小贴身的丫鬟,恐怕主子爷也容不得她到现在了。

穗儿转头看向喜鹊,眨了眨眼,一脸懵懵的表情。

虽然有些可爱,却也愈发显得傻了。

登梅被她看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抖了抖,撇嘴,“真傻了。”

正要走,穗儿一把拽住她的袖子。

喜鹊回头看她,蹙眉不耐,“又怎么了?”

穗儿往门里面瞅了眼,问了个很傻的问题,“四贝勒当真宠爱我家格格吗?”

喜鹊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这都瞧不出来?不宠爱主子会常常来看主子?”

穗儿拧着眉头,将一根手指放进嘴里咬着,满脸纠结,“可我觉得格格不太对劲,四贝勒既然宠爱格格,会不会也看出来了?”

喜鹊抬手给了她一个爆栗,恨恨地骂,“说什么鬼话?有什么不对劲的?你是魔怔了吧。”

“才没有。”穗儿瞪大眼睛,不服气地反驳,想说什么,却又及时住了嘴。

喜鹊丢开她的手,气呼呼地走了。

穗儿咬着手指,喃喃自语,“可就是不对劲啊,我伺候了格格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

没人听到她的话。

即便有人听到了,只怕也会以为胡言乱语。

屋里,四爷脱下外袍,和尼楚贺躺在一块儿,在她粉嫩的唇瓣上印下一吻。

他伸手环住她的细腰,目光微微灼热,“尼楚贺,你是在考验爷的耐心吗?”

第117章 醉云楼

尼楚贺伸展双臂,站得笔直,双眉紧蹙,憋着气,脸颊显得红扑扑的。

直到如眉帮她穿好这一身淡青色的长衫,整个人依旧感觉很不好。

女扮男装可不轻松,尤其是今天这样的场合,更不能大意了。

胸前的白布缠了一圈又一圈儿,整个人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好在效果也是好。

穿白衣的尼楚贺唇红齿白,风度翩翩,如精致的贵公子。

穿青衣的尼楚贺身形笔直,添了些竹子般俊雅端正的气质,也掩盖了一些弱不禁风的女气。

尤其是白衣比青衣显身材,穿青衣安全一点儿。

尼楚贺身高上也占些优势,一米七的身高,还是不容易被发现的。

不过,如眉依旧忧心忡忡,“公子,如眉跟您去吧。”

尼楚贺伸展了下胳膊,摇摇头,“不必,这种场合你去不合适。”

万一被人瞧上了,以自己的身份可挡不住那些人的手段。

“放心,我会见机行事的,大不了就装醉离开,况且还有葛青在呢。”

葛青有些身手,出了事也能保护她。

葛青这人虽有些沉默寡言,对工作还算认真,收了她的银子自然会好好办事。

尼楚贺也看得出来葛青有些傲气,平时对自己也不见得多尊敬,对那些人更不会有所忌讳。

如眉放心不下,眼巴巴将尼楚贺送出了门。

醉云楼有些远,尼楚贺租了一辆马车前去,葛青和车夫坐在外面。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不久,一只黑色的猫就从院墙处跳了出来,身影敏捷地紧随在马车后面。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醉云楼门口,尼楚贺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醉云楼是间三层高的酒楼,富丽堂皇,雕梁画栋,奢华富贵之气扑面而来,令穷人们望而却步,令官员富贵人家趋之若鹜。

看到这么幅景象,尼楚贺不禁感慨万千。

在南下的路上她也曾见过一些百姓食不果腹的样子,而这些富商们却不知疾苦,剥削着老百姓的钱财,一个个坦然快活地过着如此奢华腐败的生活。

这些富商们的银子有多少是通过正经手段得来?又有多少是从百姓手中欺骗剥削而来?

她想起了许久未见的夏松绍。

似夏松绍这般身处富贵之家,拥有万贯家财,却舍得为百姓布施的富商有几个?

无论夏松绍此举是为了名气还是当真为百姓着想,这都是值得人敬佩的。

相反,她从未听说过这张家在各地有过什么善举,反而常听人说许多外来的或老字号商人在张家的压制下被逼得家破人亡。

可见这张家并非善类,与夏家并非一路。

若是自己没有夏松绍的帮忙,或许也如那些商人一样,被逼得走投无路。

尼楚贺深吸一口气,目光恢复清明和坚定,抬脚进了醉云楼。

她身后的葛青抬头,眉头紧皱,盯着醉云楼三个字,目光有一瞬冷然。

旋即恢复了平静,神色木然跟了上去。

他靠近了尼楚贺,压低声音,“楚公子,还请当心。”

尼楚贺诧异地看过去。

葛青垂下眸,退后一步,神色淡漠。

尼楚贺微笑着道了声“多谢”,抬脚往前。

葛青对她从来都是爱搭不理的,倒是第一次主动与她说话,还是提醒。

这时楼里的伙计迎了过来,打量了下尼楚贺的穿戴,客气地施了一礼,“这位公子,不好意思,今日我们醉云楼被人包了。”

尼楚贺瞥了眼虽态度恭敬,眼神却难掩轻慢的伙计,再扫了眼安安静静空空荡荡的一楼,负手而立,泰然自若,“我来找张老板。”

伙计诧异地盯着尼楚贺看了几眼,迟疑着问,“不知这位公子是?”

“在下姓楚。”

伙计神色变幻了下,嘴角带了几分笑,“原来是楚公子,我们东家等了有一会儿了,我这就给您带路。”

说着带头往二楼去了。

尼楚贺漫步跟了上去。

伙计在前面解释,“一楼是一般人吃饭的地方,今日因我们东家在此招待贵客,故而楼里不招待客人。

二楼西边是文人墨客饮酒作乐之处,东边是略有些地位的富商吃饭喝酒的雅间。

三楼则是达官贵人们所在之处。

我看楚公子是第一次来我们醉云楼,既然您是我们东家的客人,日后您若来此,我们定好好招待您。

您可以尝尝我们醉云楼的招牌菜,我们这儿的酒也是极好的,绝对让您满意。”

尼楚贺忍俊不禁。

这醉云楼的伙计倒是不遗余力地招揽顾客。

“价钱合适的话,我一定来。”尼楚贺半开玩笑地说了句。

伙计呃了声,回头看了她一眼。

尼楚贺淡淡回望过去,似笑非笑。

伙计立马收回了目光,讪讪一笑,“楚公子说笑了呢,我们醉云楼讲究的是诚信,价钱绝对童叟无欺。”

说话间已经来到二楼的雅间。

雅间是用一个个屏风隔开,环境十分雅致,与醉云楼外面的富丽堂皇截然不同。

来到一处雅间门口,尼楚贺隐约听到里面传来觥筹交错的声音,十分热闹。

伙计喊了声,“张爷,楚公子到了。”

里面静了静,然后传来回应。

伙计恭敬地让到一边,伸出手,“楚公子请进。”

尼楚贺道了声谢,进去了。

葛青也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刚进去,一道道或好奇,或探究,或惊艳,或鄙夷,或漫不经心的目光唰地朝她看了过来。

宽敞的雅间里是一张容十来个人坐的八仙桌,在座之人一个个穿着绫罗绸缎,大多是中年人,少数几个年轻些。

看他们的穿戴比尼楚贺高了几个档次,应是一些当地排得上号的富商。

尼楚贺目光扫了一圈儿,目光落在正对门口的主位上一个穿着绫罗,三十余岁,脸上长满肥肉,眼睛很小,一笑像个弥勒佛的男人身上。

这个应该就是今日请客的张老板张玉荣了。

也是醉云楼的主人。

尼楚贺嘴角含笑,略一拱手,“在下楚贺,见过诸位。”

她今日来的不算晚,提前了半个时辰。

不过明显这些人来得更早,且一个个早就吃喝上了。

安静的房间里,不知谁忽然发出一声哂笑。

第118章 莫非是楚姑娘?

这声哂笑十分突兀,打破了寂静。

其余人纷纷回神,张老板张玉荣率先起身,拱手,“这位就是楚公子吧?来来来,坐。”

他指了指雅间里唯一空着的座位。

按排位顺序,是最末位,离门口很近。

尼楚贺微笑道了“多谢”,不慌不忙地走过去,撩起衣摆坐下,脊背挺直,再次拱手,“不好意思,在下来晚了,还请见谅。”

张天荣笑眯眯摆手,“不晚不晚,是我们来早了。”

又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眼,打趣,“不过,没想到楚公子是如此年轻俊俏之人,实在令我等惊讶。”

有几道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意味不明。

尼楚贺仿若未觉,微微一笑,“张老板过奖了。”

张玉荣呵呵笑着,吩咐身旁之人,“给楚公子满上酒。”

他身后站着的像是下人的男子走过来,将尼楚贺面前的空酒杯满上。

尼楚贺微微颔首,端起酒杯,向周围之人举杯,“既已来晚,在下自罚三杯。”

说罢,毫不拖泥带水,径自连饮了三杯酒。

其余人看着这般情景,都没了话说。

待尼楚贺亮出杯底,将酒杯放下,张玉荣愣了一下,竖起大拇指,“楚公子年纪轻轻,如此痛快,张某佩服。”

话落,也饮了杯中酒,其余人都饮了一杯,气氛霎时活络了起来。

尼楚贺放下酒杯,神色不见半分不妥,目光清亮如初,众人便知眼前之人深藏不露。

原本的轻蔑和随意便散了几分,开始认真打量。

张玉荣一个个介绍了在座之人的姓名和身份,尼楚贺一一颔首。

其中一个姓吴的男人含笑开口,“听闻楚公子是京城人士,先前从未做过生意,不过能得夏老板看重,想来是有几分本事。

只是,楚公子瞧着委实不像个生意人,倒像是个……”

话至此,那人一顿,尼楚贺好奇问,“哦?像什么?”

吴老板翘着腿,一手在另一边衣袖处扫了扫,眼睛微垂,神色间露出几分漫不经心,“瞧着倒似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楚公子既是从京城而来,不知是否是哪家的公子?我等眼拙,可别怠慢了贵人才是。”

口中说着贵人,面上却无一丝忐忑,反倒有些轻蔑。

此人三十余岁,是众多人中较为年轻的一个,相貌堂堂,气质出众,只是眼袋略暗,眼白偏黄,眼神有些阴郁。

尼楚贺不难猜出他的意思。

大概以为自己是京城某个达官贵人家里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闲着没事来做生意玩儿。

这种人看重的还是本事,对一些官家养的公子哥儿也不怎么瞧得上。

也或许是背后有靠山,才会这般言语不忌。

尼楚贺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在下哪算什么贵人?不过是一无名小卒罢了,倒是多谢吴老板瞧得起我了。”

众人被这一笑迷得眼神闪了闪,纷纷纳罕。

一男的长这样也太不公了吧。

站在她身后的葛青皱了皱眉,不客气地抬脚踹了她小腿一下。

尼楚贺脸色一僵,在心里暗骂,面上却不动声色。

“如此便好。”吴老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像我们这样的,都是些平民百姓,就爱与普通人打交道,别的还真高攀不起。

楚公子既然在夏老板手底下做事,我们也自当帮衬几分,日后楚公子有事尽可来找我们。”

尼楚贺举起酒杯,不客气地接话,“那是一定,小弟就劳烦各位大哥多多关照呢。”

她说话嘴甜,人又爽快,哄得众人心情甚好。

酒过三巡,张玉荣对身侧的手下摆了摆手。

那人立马躬身退了出去。

尼楚贺此时已经被灌了几杯酒,小腹里一阵火辣辣的,像有火在烧,理智却还清醒。

若非小时候性子野,练过些喝酒的本事,此刻早就倒下了。

过去鲜有人拼酒能拼得过她,哥哥都喝不过她,这些人更不用说了。

不过她还是做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用手撑着额头,推拒了几杯酒。

正闭着眼的当儿,身后门再次开了。

片刻后,一阵香风扑面,尼楚贺险些忍不住打喷嚏,蹙起眉,伸手掩住了口鼻。

这什么味道?也太难闻了吧。

“哎哟”一声,身边传来一声娇呼,周围静了一瞬。

尼楚贺睁眼看去,是一个打扮艳丽的女人歪倒在尼楚贺左侧那位中年男人身上,眼中带着钩子瞅了眼尼楚贺,又含着娇嗔和怯意,偷觑她身旁的葛青。

“公子这手下好生凶恶。”

托着女人的金老板暧昧地瞅了眼尼楚贺,笑呵呵的,“楚公子这手下倒是尽职尽责,不过嘛,这喝酒还是有女人陪着好。”

说着,将女人一推,推到尼楚贺身上。

尼楚贺脸一黑,手挡在女人腰上,脸往后挪。

女人笑嘻嘻的,倒没更多过分的举动,只是挨得极近,嗓音柔柔的,含着媚,“公子真俊,奴家给您敬酒。”

说着主动添了杯酒送到她嘴边。

尼楚贺被对方身上浓郁的香味熏得快要晕厥。

其他人身边都陪着一个女人,显然是刚从外面进来的,那些人一边玩儿自己的,一边瞅上她这里一眼,眼中满是促狭。

有的甚至开口调侃,那些话简直不堪入耳。

尼楚贺到底没经过这些,又是恼怒,又是难堪,还要忍着。

好不容易把人推开一些,尼楚贺捂着额头,故作头晕,“姑娘身上的味道熏着我了。”

女人脸上笑容一僵,然后作势抬起粉拳在她肩上轻捶一下,“公子真没情趣。”

目光往她耳朵上瞟了眼,眸中流露出失望,笑容却深了些,“想来公子尚未成亲吧?”

尼楚贺讪讪地笑着,不语,心中却松了口气。

还好她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来前特意多缠了几圈布,耳朵上的耳洞也被小黑施法掩盖了,变出喉结的幻象对小黑来说更是不成问题。

自上次被夏松绍戳穿身份后她就更谨慎了,任何会戳穿身份的东西都尽量掩盖。

她无法想象,若是没有小黑,这一关无论如何也是过不去的。

还是刚才把女人推到她身上的金老板再次开了口,“楚公子堂堂男子,怎地如一个女子般娘们唧唧的?这么一个美人儿杵在面前,楚公子却避如蛇蝎,莫非楚公子非楚公子,而是楚姑娘?”

第119章 红玉

他这声调侃声音很大,其他人都听到了,唰地扭头看过来,目光直勾勾的,含着趣味盯着她猛瞧。

尼楚贺被盯得头皮发麻,强作镇定,又把身边的女人推开了些,淡淡一笑,“金老板真是爱说笑。”

金老板哈哈大笑,“那楚公子便大方点儿,把红玉姑娘收下,这也是张老板的见面礼。

楚公子若是不收,我等倒要以为楚公子瞧不上张老板的面子了。

楚公子放心,这位可是个雏儿,素日里卖艺不卖身,绝不会辱没了楚公子的身份,即便收了做个妾也好。”

其余人纷纷起哄。

这话说的,她倒是不好直接拒绝了,否则要么被人怀疑身份,要么当她不给面子,恼了她。

那她今日可就白来了。

可她也不能真把人收下了。

她猜测这些人把这么个人强塞给她,一是要试探她的性别,二是要在她身边安排个眼线。

红玉姑娘目光微微一闪,抿嘴一笑,凑近她耳边呢喃,“公子这般不愿,可是嫌弃红玉?”

尼楚贺与她对视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坐直了身子,又顺势把她再次挨过来的身体推开一些,一本正经,“红玉姑娘误会了,只是在下已有未婚妻,着实不愿在外乱来。”

红玉眸光一顿。

尼楚贺转向张老板,拱手致歉,“非是在下不接受张老板和各位的好意,实在是在下已有亲事,若是在外乱来,让未婚妻知晓,在下怕是连家门也进不得了。”

她这番无奈又惧怕的表现倒是听得人想笑,并无人因她的推拒而恼了。

张老板转着手中的酒杯,淡笑着没说话。

有人咦了声,问,“原来楚公子已有家室,不过在下可听闻楚公子身边只有一名婢女,可没有其他女子,想来楚公子的未婚妻并未跟来。

既如此,楚公子也不必过于担忧,此地是张老板的地盘,还没人敢将此事说出去。

即便将来楚公子的未婚妻知晓了,生米已成熟饭,楚公子还怕甚?”

此话一出,顿时哄堂大笑。

红玉眼珠转了转,再次小声耳语,“楚公子便要了奴家吧,奴家甘愿做妾,只愿脱离这苦海。”还伸手轻拽了拽她的袖子,目中流露出恳求之意。

坐在一旁的金老板凑趣,“美人恳求,楚公子莫非当真心如铁石,不愿成全了红玉姑娘不成?”

尼楚贺苦笑,“不瞒诸位,在下的未婚妻便是我那婢女,因家中无人,在下的未婚妻便跟着来到这泉州府,相依为命。

因我欲先立业,再娶她过门,我那未婚妻贤良,便主动扮作婢女,名正言顺留在我身边照料于我,实在是抱歉。”

她本不愿将如眉扯进来,只是如今面临这番局面,不答应收留红玉,身份上必要被怀疑。

可她不能收留不明底细的红玉,给自己带来麻烦,只好编出这番瞎话打算糊弄过去。

至于如眉,可以有婚约,也可以解除婚约,并不成问题。

张老板说话了,“这有何难?楚公子那未婚妻既是个贤良人,必然不会阻止楚公子纳妾。

红玉姑娘原是个可怜人,身子也干净,我等不若楚公子年轻,没得糟蹋了人姑娘,给楚公子添上一桩姻缘,娇妻美妾,岂不美满?”

尼楚贺纠结无奈。

没想到张玉荣如此坚持,直视着她的眸中隐隐有逼迫之意。

仿佛自己不答应,对方便不罢休。

“还是楚公子当真是个女子,是以不愿收下红玉姑娘?”其中一人摸着下巴,上上下下打量她,目光中带着兴奋的光。

如此眼神看得她隐隐不舒服。

果然,这些人不是好相与的。

即便有夏松绍的关系在,这些人也不会放弃为难她,有些事还是要她自己面对。

她也不能总仗着夏松绍的势。

“在下可以留下红玉姑娘,不过张老板将人送给了我,是否如何处置她都由我自己说了算?”

她含笑看向张老板,并无被逼迫的无奈和恼怒,反而表现得云淡风轻。

张老板静静看她良久,含笑点头,“自然,红玉姑娘既然已是楚公子的人,一切自当由楚公子做主。”

“那便好,我便收下红玉姑娘了。”尼楚贺松了口气的样子。

屋子里散发的紧张气氛骤然烟消云散,众人重新说笑喝酒。

尼楚贺一副不舒服的模样,将红玉推到葛青面前,“我头痛,红玉姑娘还是离我远点儿,这味道我闻了不太舒服。”

红玉又是尴尬又是恼怒地瞪了她一眼,转而偏头打量起了冷冰冰的葛青,悄悄靠过去一点,“这位公子也好生俊俏,不过冷了点儿,公子可知晓怜香惜玉这四个字?”

她掩着嘴,咯咯地笑,一眨不眨盯着他的表情。

葛青厌恶地皱起眉,扭过头去,下颚绷得紧紧的。

红玉拿帕子掩着嘴,眉眼弯弯,“公子好生纯情,奴家喜欢。”

葛青脸色微青,重重地哼了声。

尼楚贺听到声音,扭头看了他们一眼,微微一笑,垂下了眸,伸手抚摸着酒杯的边缘。

这个红玉,有点意思。

张玉荣等人的目的浅显,那么红玉的目的是什么?

仅仅是找个良人脱身?

还是因张玉荣等人要求不得不从?

或者本身就是张玉荣的人?

不过,这可一点也不像被迫的样子。

宴席结束时已是未时。

今日中午乐味居歇业,晚上继续开业,因此尼楚贺直接回了乐味居。

回去的路上,尼楚贺打开车窗,感受着风徐徐吹过耳边,胃里好受了些。

红玉与她同乘马车,微微靠过来,状似关心地问,“公子可是不舒服?要奴家帮忙吗?”

帮忙?

怎么帮?

这里又没有醒酒汤。

尼楚贺摇头,闭上眼,感受着清风拂面,“不必。”

再睁开眼,本是随意往外面瞟了一眼,忽然眼睛一顿,直直地朝一处看了几眼,急声吩咐,“停车。”

马车慢慢停下,尼楚贺忍着不适下车,红玉要来扶她,尼楚贺拒绝,自己一个人下了车,往路边走去。

葛青寸步不离地跟了上去。

尼楚贺走到路边一个“卖身葬父”的少年面前,蹲下身,低头看了看少年胸前挂着的牌子上的字,嘴角抽了抽。

第120章 认了个弟弟

还真让她遇到了,不过不是美貌的少女,而是清秀的少年。

“求公子帮帮我吧,我愿当牛做马报答您。”细细的弱弱的声音响起,满是恳求和希冀。

凭这声音就令人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哪里还忍心拒绝?

尼楚贺无奈,他这是跟谁学的这一套?学的倒挺快嘛,入戏也蛮快的。

竟不知他还有这等本事。

她蹲在地上,一手撑着下巴,仔仔细细地打量眼前的少年,眸中带笑,好整以暇地问,“哦?我为何要帮你?”

周围围了许多百姓,大多觉着这少年模样好看,身世可怜,却无一人要买的,眼见着一个漂亮的公子来到此地,都以为他看上了这少年要买下,有人为这少年高兴,有人为这少年可惜,此时一听这话,都愣了。

这位公子竟不是要买下少年?

少年泪光闪闪的眸子蓦地一愣,那双本该是琥珀色的瞳仁此刻竟是黑色的,与常人无异。

尼楚贺笑眯眯伸手捏了捏他软嫩的脸颊,啧,手感真好,她又捏了几下,那里很快红了一片。

周围一片倒吸气声,所有人拿看登徒子样的目光看她,仿佛她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儿。

少年呆呆地任由她捏着脸,一张白嫩俊秀的脸迅速红透了,眸中很快染上一片雾气,瞧着仿佛被欺负了的娇花似的,却还是磕磕绊绊地说,“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说完就低下了头,连耳朵都红透了。

啧啧啧,还真是没发现啊,不仅戏演的好,模样也勾人的很。

“真的做什么都可以?”尼楚贺故意逗他。

少年依旧垂着脑袋,脑后垂了条假辫子,头上戴了个黑色的不知哪儿来的帽子,和衣服一样脏兮兮的,却更显得柔弱可怜。

他没有说话,只轻轻地嗯了声。

尼楚贺险些笑出声来,硬是忍着,拍了拍他的肩,“跟我走吧。”

少年唰地抬起脑袋,眼睛亮晶晶地瞅着她,“真的?”

尼楚贺把一块十两的银子扔到他面前,笑看着他,“你说呢?”

臭小子,差不多就行了,再演下去就没意思了啊。

少年也就是乌悦宸眯着眼睛笑得见牙不见眼,立刻捡起银子,嗖地站到她面前。

“把这个解决了。”尼楚贺吩咐葛青,指了指地上的草席盖着的……嗯……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这小子到底从哪儿弄来的?

葛青臭着张脸,恶狠狠瞪了她一眼,那一眼,像看一个负心人,一个斯文败类。

尼楚贺也没在意,牵住乌悦宸的手,“以后你跟着我,嗯,就叫我姐姐吧。”

“啊?”乌悦宸原本高高兴兴的,听了这句话,瞬间张大了嘴,呆若木鸡。

姐、姐姐?他不要啊啊啊啊!

可看着对方不容拒绝的眼神,到嘴的拒绝硬是止住了,委屈巴巴地应了。

尼楚贺不管他可怜巴巴的表情,牵着他的手进了马车。

百姓看着他们,指指点点,伴着几声“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还有叹息声。

马车里的红玉愣愣地看着多出来的少年,看着尼楚贺坐在原来的位置,而那少年自然而然地坐在尼楚贺的身边。

那样清秀的少年,那样漂亮的公子,仿佛一对……啊呸呸呸,自己胡思乱想什么?

红玉猛地收回思绪,看着这分外和谐美好的一幕,试探着问,“楚公子,您这是?”

尼楚贺哦了声,淡淡解释,“新认的弟弟,好看吧?”

红玉呵呵干笑了几声,点点头,“好看。”

什么弟弟?骗鬼呢!

这样的少年,连她看了都喜欢,也难怪公子,可公子是男人啊,怎能随便从街上捡个漂亮少年?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楚公子竟还有这等爱好。

莫非这就是楚公子先前拒绝自己的原因?

那以后自己怎么办?

红玉忽然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黑暗,一脸的生无可恋。

尼楚贺盯着乌悦宸,嘴角带着笑,“这样吧,以后我叫你……”

“小宸,我叫小宸。”乌悦宸迅速打断她的话。

笑话,他才不要再叫什么小黑小白,难听死了。

尼楚贺忍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好,以后就叫你小宸。”

上次看见他时只顾着生气了,现在才发现变成人的小黑也蛮可爱的嘛,身边有个这样的弟弟也不错。

亏得小黑,哦不,是小宸,竟想出这么个法子。

尼楚贺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回到乐味轩后,尼楚贺牵着乌悦宸往里走,跟在最后的红玉咬了咬唇,唤了声“公子”。

尼楚贺一拍额头,把钱掌柜叫了过来,指了指红玉,“这是红玉,以后就是乐味轩的人了。”顿了下,忽然转头问红玉,“对了,红玉,你会什么?”

红玉愣了愣,下意识回答,“红玉会弹琵琶。”

尼楚贺灿然一笑,“正好,以后客人来时,你就在后院的屋子里弹弹琵琶,为避免麻烦,你就不必露面了,能让人听到就行。”

她见红玉并未拿琵琶之类的东西,叹了口气,问,“需要买琵琶吗?”

红玉还没从她刚才的话里回过神,下意识摇头,“琵琶是红玉谋生的东西,一会儿自会有人把琵琶送来。”

“那就好。”尼楚贺放心了,不用她出银子就行。

红玉目光幽幽看着她,声音也幽幽的,“公子只是要红玉弹琵琶吗?公子既留下了红玉,红玉就是公子的人了,红玉愿意一辈子伺候公子。”

尼楚贺忙摆手,“不必了,我身边不需要有人伺候,正好,乐味轩需要姑娘这样一个会弹曲子的人,也算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

她也是刚想起来,客人吃饭的时候若是能听一首好听的曲子,对客人而言也是一种享受,对她的生意有好处。

就像前世各种店里放的轻音乐。

红玉依旧不甘心,还想再说,却瞧见那名叫小宸的少年一双手紧紧抱着公子的胳膊,圆溜溜的眸子警惕地瞪着自己,充满了恶意,一时无言。

尼楚贺不再理她,往后院走了。

钱掌柜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

不就是去赴了个宴吗?怎么回来时不仅带回个姑娘,还带回个陌生的少年?

不过这姑娘是真漂亮,少年也是真好看。

第121章 如眉剖心

如眉从屋里迎了上来,笑靥如花,“公子回来了?”

目光落在紧紧跟在她身边的少年,笑容一窒,眸中闪过惊讶,“这是?”

尼楚贺咳了咳,“我新收的弟弟,小宸,以后和我们一起生活。”

这个小黑,忽然变成人,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若白天是人,晚上是猫,一个在,另一个就不在,还真是让人为难,让人发现可不得了。

若小黑以后一直以人的模样出现,就只能说猫不见了。

如眉瞄了眼乌悦宸紧紧挽着公子的手,嘴唇抿了抿,微微一笑,“公子新收的弟弟真好看,如眉带小宸去洗漱一番吧。”

尼楚贺嗯了声。

乌悦宸无奈松开尼楚贺的手臂,跟着如眉去了厢房。

尼楚贺回到房间躺了会儿,如眉就端着醒酒汤进来了。

“公子先喝点儿醒酒汤吧。”如眉上前小心地扶她坐起来。

尼楚贺揉着眉头,声音微哑,“小宸呢?”

如眉舀起一勺醒酒汤,送到她嘴边,“小宸不要如眉伺候,如眉就过来了,公子今日可还顺利?”

小家伙,也知道害羞啊。

尼楚贺笑了笑,接过醒酒汤,一口气喝完了,脸瞬间揪成一团,把空瓷碗递给如眉。

她摇摇头,“还好,就是送了个女人过来,叫红玉。”

如眉不禁担心,“那会不会给公子带来麻烦?”

“没什么,让她留在乐味轩就好了,碍不着我们。”

如眉放了心,似乎也觉得送个女人过来有点意思,遂抿嘴笑了起来。

“公子先歇歇,有事叫我。”如眉正要走,尼楚贺握住她的手,让她坐在身边,“如眉,有件事要跟你说。”

她静了会儿,努力措辞,看着如眉疑惑的目光,伸手揪了揪头发,“刚才张老板要把红玉送给我,我本不欲收下,就拿你是我的未婚妻做借口,谁知还是没能避免。

我知道这件事儿让你为难了,你放心,等你有了喜欢的人,我们的关系随时可以解除的。”

她在这儿担心如眉生气,如眉却“噗嗤”一笑,仿佛她说了什么再普通不过的事,“如眉还以为什么事呢,公子何须如此担心?不过是个名头罢了。

再说,以公子的身份,总要有个知根知底的女人在身边,如眉自认自己的条件还算符合,愿意为公子解忧。”

尼楚贺心下感动,握紧了她的手,“如眉,谢谢你。”

她没想到离开京城之后还能遇上一个真心为自己打算的人。

如眉腼腆一笑,“公子客气了,如眉是公子救下的,为公子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

尼楚贺可没打算携恩图报,也担心她将这份思想根深蒂固,遂劝她,“如眉,我虽救了你,你我也占着主仆名分,可在我眼里,你与我的亲人无异。

你我相依为命,我不需要你感恩戴德,为了我做任何事,你只要按着你自己的意思生活就好,不喜欢的可以不做,不必因我而勉强你自己。”

如眉眼眶一酸,微笑着摇头,“公子错了,如眉并无任何勉强之意,如眉是心甘情愿的,从无人对如眉这般好过,有公子这般爱护,如眉就已经很高兴了。

于如眉而言,公子也是如眉的家人,一家人哪儿有什么勉强不勉强的?”

听她如此说,尼楚贺便不再多言。

如眉刚出去不久,一道黑色的身影飞一般地跑了进来,如乳燕投林般奔进了尼楚贺怀里,使劲儿在她怀里蹭着,“尼楚贺,我发现做人真好,以后我就做人了,好不好?”

尼楚贺:“……”

她使劲扯开黏在自己身上的人,黑着脸轻斥,“男女有别,别动不动就抱来抱去的,让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这个小黑,是变成人了,可心性还是和做猫时一模一样,没一丝避讳。

不行,她得找个夫子教小黑,不,是教小宸为人处事的道理,万一在人前他还是这幅样子,她在泉州府的日子也别想安生了。

乌悦宸瘪着嘴,满脸委屈地控诉,“你以前都这样抱我的,怎么现在就不行了?你不能因为我变成人就歧视我。”

这么大个人做出小孩子撒娇的举动还真是别扭。

尼楚贺气笑了,“我歧视你?你还真会倒打一耙,我告诉你,别做出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你以为还像以前那样可以骗得我团团转?你已经两百岁以上了,不是小孩子了。”

“我本来就是小孩子。”乌悦宸凶巴巴地反驳,“对我们猫灵族而言,两百多岁算不得成年。”

尼楚贺扶着额头,无言以对,少顷,继续晓之以理,“这里可不是你们那儿,让人瞧见了,他们才不会理解,总之你给我听话,知道吗?要不然你就变回猫。”

面对她的威胁,乌悦宸摇头如拨浪鼓,“我才不要,我要做人。”

哼,做猫能名正言顺地跟着她吗?

他才不要永远被当成一只宠物养在屋子里。

……

转眼半年过去。

尼楚贺来到泉州府已经半年。

这半年,乐味轩的生意越来越好,每日里人满为患,有红玉的琵琶声,更为乐味轩增添了一些趣味,吸引了更多的客人。

这期间也有人明里暗里地找茬,陷害,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手段也不入流。

有葛青在,这些小麻烦完全造不成影响。

那些大人物们都知晓她背后站着夏松绍,无人来找她麻烦,反而明里暗里地帮衬着。

因着生意好了,尼楚贺忙不过来,就请了两个厨子。

尼楚贺的日子过得滋润,心情也更好了,又买下了一个好点儿的宅子,住了进去。

另外请了个管家,买了一个仆妇和一个丫头做粗活,减轻了如眉的压力。

还给乌悦宸请了个夫子,当然,乌悦宸是坐不住的,没少怠慢夫子,偷懒睡觉,或者偷跑去乐味轩找尼楚贺。

尼楚贺每每训斥他都不管用,好在也不指望他去考科举。

一来是盼着他能懂些道理,拘着些他的性子。

二来是给他找些事做,让他不至于无聊。

她也明确和夫子把意思说了,不必管得太严。

夫子平日里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乐味轩上下都知晓她对这位半路认的弟弟十分疼宠,都将乌悦宸当半个主子看待。

第122章 了解尼楚贺的过去

南方的冬天较为暖和,不必像在北方一样猫冬。

紫禁城此时却是一派银装素裹,寒冷入骨。

此时天刚擦黑,一辆略显气派的马车停在郊外一处普通的宅子外面。

穿着黑色玄狐大氅的四贝勒头戴暖帽下了马车,略站了一会儿,转身从马车里的奶娘手里接过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大红色襁褓。

高大的身影踩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往宅子里走去。

奶娘下了马车,两手缩在袖子里,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宅子,又迅速低下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四贝勒和太监苏培盛身后。

进了宅子,四爷吩咐苏培盛,“你们留在外面。”

“喳。”苏培盛应了声,瞅着侧福晋身边的登梅和穗儿迎了主子爷进了屋,抬手哈了哈气。

喜鹊走过来,笑容满面,“苏公公,天冷,进茶房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苏培盛笑着哎了声,和奶娘进了旁边的茶房。

屋里,炭火熏得温暖如春,登梅帮着四爷脱了大氅,挂在一边的架子上,穗儿接过暖帽,眼睛往襁褓里的婴儿瞄了眼,表情傻傻的。

四爷抱着襁褓走进内室。

穗儿拉住登梅的手,悄声问,“那是贝勒爷其他小妾生的吗?”

登梅把她拉远了些,解释,“记住,那是咱主子的,你忘了主子爷说过的?这就是咱主子十月怀胎生下的,别乱说。”

穗儿皱了皱鼻子,有点不满,“胡说,我们家格格又没怀孩子,哪来的孩子?

我们家格格又不是不能生,干嘛拿旁人生的孩子当我们家格格生的?还是我们家格格不能生了?这不是欺负人嘛。”

穗儿说着说着眼圈儿又红了起来。

登梅忙捂了她的嘴,把她拽了出去,看着她红通通的眸子,叹了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主子的情况,再说,主子爷宠我们主子,这才把府里的孩子给我们主子养着,还瞒着外边,当亲生的。什么叫欺负人?这话可不能再说。”

穗儿哼哼着,压根不认同,“就是欺负人嘛,再怎么也不是亲生的,那不是膈应人吗?”

家里只有大公子和格格两个孩子,即便老爷娶了个继室,也再没其他孩子。

正经嫡出的格格给人做妾也就罢了,都这样了,还要给别人养孩子,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除了这个,自己当初不在的日子里,还不知格格受了多少委屈呢。

哦,对了,据说格格这样,还是府里别的小妾害的。

穗儿想想就难受得不行。

这贝勒府怎么是这个样子?这么个龙潭虎穴,格格是怎么待下去的?

屋里,四爷撩起锦帐,看了眼闭着眼安安静静的“尼楚贺”,把怀里的婴儿轻轻地放在她身边。

孩子还没醒,小脸儿嫩的跟豆腐似的,小嘴儿咂吧着,四爷伸手逗弄了下婴儿的脸颊,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再次看向“尼楚贺”。

“尼楚贺,四阿哥满月了,爷说过,这个孩子归你,她是你生的,是你跟爷的孩子,你看他多漂亮,还不睁开眼看看吗?”

四爷从不认为自己在女人上面是个耐心的,可这半年以来,他每隔几天便来别院一回,最长也是半个月来一次,即便“尼楚贺”并无回应,他也能和她说上半天的话。

“爷还没给他取名字,就先取了个乳名,叫平安,希望他一生平安,也希望你能平安健康。”四爷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容,面上几不可见地露出一丝黯然。

他伸手掖了掖女子面颊前的被角,冰冷的指尖碰触到她的下巴,却没收回,轻轻地蹭着她雪白的肌肤,感受着那柔嫩的触感。

睡着的人并无一丝反应,四爷眸中迅速闪过一丝失落,“爷今后不能常来看你,也许你要寂寞一段日子了,爷会亲自把平安带在身边,爷希望等你醒来,他第一个叫的额娘会是你。”

“来人。”四爷唤了声。

苏培盛和三个丫鬟进来,“主子爷/贝勒爷有何吩咐?”

四爷目光落在最右边低垂着脑袋沉默的穗儿身上,伸手指了指她,目光微沉,“你留下,其他人退下。”

苏培盛瞟了眼有些懵的穗儿,应了声“嗻”,和喜鹊二人一起退了下去,并关上了门。

穗儿傻傻地站在那儿,呆呆地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四贝勒,莫名地心里有些怵。

来这里这么久,她还从未单独与四贝勒说过话,这浑身的气势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不明白四贝勒忽然叫自己做什么,莫非是自己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惹怒了四贝勒?她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四爷并不明白她的内心所想,依旧端正地坐在那儿,黑眸紧盯着她,淡淡开口,“你跟着侧福晋多久了?”

穗儿愣了愣,诚实地回答,“奴才从格格小时候就伺候着格格。”

她依旧改不了这个称呼,即便面对的是四贝勒,即便过去被喜鹊和登梅纠正过,她也还是称呼着自己习惯的称呼。

四爷并不在意她的称呼,指了指一旁的绣墩,“你坐下,给爷讲讲你家格格以前的事,事无巨细。”

穗儿没想到是这件事,一下子松了口气,只是对坐下还是有些不敢。

她怎敢当着贝勒爷的面坐下呢?可看四贝勒的架势,明显是要长谈的意思,短时间恐怕无法结束对话,她也不愿委屈自己,遂谢了四贝勒,慢腾腾地坐在了绣墩上,坐了小半个位子,仅挨着绣墩的边儿,拘谨地将两只手攥在一起。

“四、四贝勒有什么要、要问的,请、请问吧。”她低着头,缩着肩膀,结结巴巴地说着。

四爷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不必害怕,爷不会为难你,从你家格格记事时说起。”

穗儿深吸口气,鼓励自己要大胆些,四贝勒也是人,有什么好怕的?

她从自己开始伺候格格起,一一说起。

四贝勒一只手拄着额头,闭着眼静静地听着,从尼楚贺四岁时听起。

小时候的她聪明伶俐,又漂亮,祜满极宠爱这个唯一的女儿,什么都由着她,不过并未养成尼楚贺娇纵的性子,反而十分乖巧,极惹人怜。

第123章 落寞的十三阿哥

直到尼楚贺八岁时生了一场病,醒来后性子就变了,变得活泼了许多。

许是长大了性子跳脱了,常跟着兄长巴克似和同龄的小伙伴一起去骑马,像个男孩儿一样。

不过祜满并未压着她的性子,也都由着她喜欢。

穗儿没敢说格格小时候经常揍那些比她大些常欺负她的男孩子,这事儿毕竟不好听,她怕四贝勒会嫌弃自家格格。

四贝勒听来也就是尼楚贺虽然贪玩了点儿,也还算正常,并无别的过分行为。

他并未对这样的尼楚贺感觉不满,反而有些忍俊不禁。

若非听了穗儿这番话,他还不知尼楚贺那副端庄柔顺的外表下还藏着如此不羁随性的她,甚是新鲜。

旋即他又有些遗憾,尼楚贺被赐给了自己为侧福晋,终究是压着性子,没表现出她真正的样子。

也就是说他平时所见的尼楚贺都是装出来的。

这也正常,天家规矩大,想来她进了这京城,受了不少委屈,才学会了掩饰自己的天性。

不过她倒是掩饰得极好,连自己都被她瞒了去。

不,后来的尼楚贺并未再掩饰,哪个女人如她般敢在自己面前放肆?她却不止一次地在自己面前放肆,闹脾气。

她还明目张胆地借肚子里的“子嗣”哄自己去看她,当众恃宠而骄。

想到此,他心里的芥蒂顿时烟消云散,他嘴里常说尼楚贺没规矩,却哪一次没纵着她?哪一次责罚过她?他就喜欢她这副恣意娇纵的模样,他喜欢宠得她无法无天的样子。

穗儿又讲了许多,四爷对从前的尼楚贺了解愈深,愈发觉得自己对尼楚贺的关心太少。

那样性子鲜活的她到了这京城,心里总归是不快活的,面上却总是表现得云淡风轻,无忧无虑。

自己对她也不够好,做了许多让她不开心甚至难过的事,她从未说过,自己也从未想过,或许是不愿去想,因为他认为那是不重要的,从而忽略了她的感受,也许尼楚贺心底里终究是怨他的。

眼看着晚膳时辰到了,外面天儿冷,四爷打算在此用膳,命穗儿退下。

苏培盛吩咐厨房的人传膳。

少顷,苏培盛来禀,“主子爷,十三爷来了。”

四爷诧异了下,忙吩咐让十三阿哥进来。

十三阿哥走到门口,将蓝灰色斗篷和暖帽递给门口的穗儿,瞅了她两眼,直瞅得穗儿胆怯又害羞地低垂了脑袋,这才迈步进去。

短短半年,十三阿哥整个人瘦了一圈儿,脸色显得憔悴了许多,精神也有些颓靡。

见了四爷,他的脸上才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四哥。”

四爷抬眸看了他一眼,皱眉,“你怎么出来了?皇阿玛不是罚了你读书吗?”

十三阿哥淡笑,“是德额娘求了情,皇阿玛解了我的禁足,我在宫里待着憋闷,就求了德额娘,来看看四哥,听说四哥来了这儿,就过来了。”

八月,章佳氏没了。

十三阿哥连夜从塞外回来,为章佳氏守丧,精神大受打击,一直不大好。

康熙追封章佳氏为敏妃,皇子皆守孝。

谁知敏妃丧礼不满百日,诚郡王胤祉就剃了头,十三阿哥悲愤之下打了诚郡王。

诚郡王被降为贝勒,十三阿哥被罚禁足思过。

因敏妃之死,十三阿哥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再不复过去单纯贪玩,变得成熟了许多。

他没进内室,面露担忧,“瓜尔佳侧福晋还那样吗?”

十三阿哥已经知晓了尼楚贺的事儿。

因得知生母之死,十三阿哥大受打击,找四爷诉说伤心,得知四爷常来这儿,好奇之下,不许人通传就闯了进来,想一探究竟。

四爷见瞒不过十三阿哥,便向他解释了原委。

唏嘘之下,十三阿哥不禁同情起了这位侧福晋,又感慨四哥竟也有用情如此之深的时候。

四爷嗯了声,不欲多谈此事,转移话题,“这些日子你精神一直不大好,甚至为此与三哥打架,皇阿玛甚是不满。记住,你是皇子,是皇阿玛的儿子,即便伤心,也要克制些。

四哥知道你难过,可敏妃的事已成定局,总要过去的,你不能一直沉浸在悲伤当中,总要振作起来。”

十三阿哥耷拉着脑袋,神色落寞,“我知道,我惹皇阿玛不开心了,四哥放心,我知道轻重。

没了额娘,我还有两个妹妹,她们还需要我的照顾,我会振作起来的。”

提起两个妹妹,十三阿哥萎靡的神情骤然恢复了些神采,目光也坚定了几分。

四爷紧皱的眉头舒缓了些,“天儿冷,今晚你在这儿住着,明早跟四哥一起回宫。”

十三阿哥答应了,又问,“听说四哥带平安过来了?我能看看吗?”

四爷进里面将四阿哥抱了起来,递给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抱着自己的小侄子,嘴角咧开,露出开心的笑容。

四爷看着一阵恍惚,目光顿时变得柔软。

他揉了揉十三阿哥的脑袋,“所有事总会过去的,四哥会帮你的,你不是一个人。”

总归是看着长大,看着他如此难过,心下也不好受。

那些日子他吩咐了太医努力为敏妃医治,希望十三弟回来时还能看见他的额娘,虽说拖了些时候,可终究没熬过去,十三弟也没能见敏妃最后一面。

十三阿哥抬眸,眼眶微红,却笑得灿然,“四哥,多谢你,多谢你帮我照顾额娘,多谢你对我这样好,以后我就只有你了。”

用罢晚膳,兄弟俩坐下喝茶,十三阿哥却频频瞅向门口。

四爷注意到,顺着看过去,就看到了缩着脖子,搓着手哈气的穗儿,眉头一紧,“怎么了?”

十三阿哥回过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我就是瞅着瓜尔佳侧福晋那位叫穗儿的丫头模样挺讨喜的,光是看着就让人心里舒服。”

他目光黯了黯,“额娘说过要亲眼看着我大婚,然后抱上孙子,如今却看不到了。”

四爷摇摇头,“等你守孝三年,皇阿玛和额娘会给你选一门合适的福晋,不过,你如今身边没个贴心的丫头,终究不妥。

宫里的不合适,我府上有许多丫头,都是信得过的,改天给你挑个合心意的。”

有个丫头照顾着,也许心情能好些。

第124章 除夕

四贝勒府,正院

请安的格格侍妾都走了,四福晋眉头紧锁,愁容满面。

钟嬷嬷扶着她进了内室,坐在窗前的软榻上,递给她一个手炉,“福晋,这侧福晋去了别院都大半年了,如今四阿哥都满月了,侧福晋却还不回来,主子爷究竟是何意思?”

说是安胎,可身为福晋的心腹,又哪里不知内情?

这四阿哥又不是侧福晋怀的,安的哪门子胎?

不过是主子爷护着,生怕谁再把侧福晋害了去。

如今好不容易生下了四阿哥,都一个月过去了,还不让侧福晋回来,莫非打算着让侧福晋一辈子留在别院了?

这可就说不清是得宠还是发落了。

外面还不知怎么风言风语呢。

她就没见过哪家侧福晋这般娇贵,主子爷宠得连规矩都不顾了。

当初她就觉着这侧福晋是个祸害,偏福晋不当回事,果不其然。

四福晋也不懂四爷的意思,她问过几回,贝勒爷只说落水伤了身子,要好好静养。

可都大半年了,再大的病也该调养好了,何必到现在还藏着?

这是防谁?

李氏已经被发落去了庄子里,几年内是回不来了。

若说防她这个嫡福晋,可她又怎会对瓜尔佳氏不利?

贝勒爷也没表现出对她的不满。

还是认为她没管好后院,不放心让瓜尔佳氏回来?

四福晋闭了闭眼,压下心里的烦躁。

她不在意贝勒爷宠着别人,瓜尔佳氏也没什么不敬她的地方,她犯不着为难瓜尔佳氏。

可一个侧福晋一直住在别院里终究不妥。

瓜尔佳氏还是四阿哥明面上的生身额娘,孩子在,孩子的额娘却不在,让别人怎么说?

说瓜尔佳氏生了个儿子,却莫名失宠?

还是说瓜尔佳氏生了个儿子,就恃宠而娇,不敬主母?

前者无妨,对她造不成任何影响,可后者总归会惹来许多闲言碎语。

一出后宅里嫡福晋和侧福晋争宠斗法的戏码就出来了。

她的脸往哪儿搁?

“说来主子爷除了在别院的时候,平时在府里除了常去武格格那儿坐坐,对其他女人都是淡淡的,偶尔去谁那儿留宿,并不过分宠着谁,一个月里有大半时间都在别院里。

这武格格也不知怎么,突然时来运转,以前主子爷理都不想理她,如今却隔三差五就去她那儿坐坐。

虽然依旧不常留宿,却也是府里面独一份了,其他几位格格可都眼红嫉妒得不行,尤其是余格格,那话里话外可都是怨念,以前两个人好的跟什么似的,现在还不是跟仇人似的。

没想到这侧福晋即便不在府里,主子爷的心思也没放在别人身上,倒是这武格格,过去常巴结侧福晋,却因此沾了光,也算是她聪明了一回。”

钟嬷嬷摇着头感慨。

四福晋低垂着眼睑,若有所思,良久,她叹了口气,“或许瓜尔佳氏真有不妥之处。”

以贝勒爷的心性,即便再宠一个女人,也不可能做出不顾规矩的事。

也许那瓜尔佳氏当真不好了。

可怎会突然如此?不过是落了个水而已。

“若真如此,那也是好事。”钟嬷嬷压低了声音,“侧福晋和李格格如今算是斗了个两败俱伤,李格格失了宠,只要福晋压着,就难有翻身的机会。

侧福晋再出了意外,就无人是福晋的对手。即便侧福晋有个儿子又如何?那也是福晋的孩子,侧福晋不在,您是嫡母,理所当然养着四阿哥,何况,一个庶子,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

这些日子主子爷来正院的时候也多了,这是好现象,福晋抓住机会,再生个阿哥,就无人能动摇福晋您的地位。”

福晋蹙了蹙眉,却没说什么。

钟嬷嬷看了看她的脸色,继续劝着,“前几日福晋去看望老夫人,老夫人不是也说了?身在皇家,多生子嗣才是道理,如今除了大阿哥,其他三位阿哥都是妾室所生,您可要把握机会,可不能再让其他女人得了逞。”

想到额娘,福晋不禁叹了口气,“孩子哪是说有就有的?何况我已有弘晖,名正言顺的嫡子,庶子再多,谁还能越过我的弘晖?”

提到唯一的儿子弘晖,四福晋满脸慈爱和骄傲。

钟嬷嬷想说,皇家里,一个嫡子哪里够?却到底没说。

四福晋又道:“额娘说的话我明白,可皇家哪儿比得上普通人家?有些手段普通人家用得,皇家却用不得,我有嫡福晋的身份,又有嫡子,有什么可担心的?额娘终究是多虑了。”

……

泉州府

康熙三十八年到了头,即将迎来康熙三十九年。

这个除夕,尼楚贺与乌悦宸、如眉、红玉和葛青五个人一起过的,钱掌柜和账房先生都有自己的家,尼楚贺放了他们三天的假,让他们回家好好过个年,如眉、红玉和葛青则都是孤身一人。

这一晚,尼楚贺买了两坛女儿红,摆了一桌好菜,和众人喝了个痛快。

临近子时,除了葛青和尼楚贺,其他人都有了醉意,尤其是如眉和红玉,许是很少喝酒,此时喝得脸颊红彤彤的,东倒西歪。

如眉甚至倒在尼楚贺的肩上,被虽然醉了却还有几分理智的乌悦宸推到了一边,如眉和红玉两个人则抱在了一起,相互取暖。

乌悦宸挨着尼楚贺,傻呵呵地笑着,捏着她的脸颊,呢喃,“姐姐,你怎么变成两个了?”

得,这个也醉的不轻,为避免他说出什暴露身份的话,尼楚贺拍了拍他的脑袋,语气带了几分安抚,“睡会儿吧。”

乌悦宸听了她的话,眨巴眨巴眼,咧嘴一笑,然后直接倒在她腿上,闭上了眼睛,就没了动静。

尼楚贺:”……”还真是说睡就睡。

她也有点醉了,不过葛青还没睡,仍旧精神奕奕,一点不像喝了酒的样子。

她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端正坐着的葛青,“葛青,你怎么还不醉?”

葛青看了她一眼,又瞅了眼酒杯里见了底的酒,面无表情地摇头,“我不会醉。”

不会醉?好吧,看他样子,大概还能再喝个许多。

第125章 四爷解开心结

尼楚贺把酒坛拿到一边,训斥,“不许喝了,今夜是除夕,要守岁,万一你喝醉了,这里可没人管你这个大块头。”

葛青哦了声,并未坚持,不一会儿就垂下了眼皮。

嗯,冷是冷了点,听话也是真听话,是个可造之材。

此时,原本睡着的如眉扶着头直起身,捶了捶额头,睁眼看到面前的红玉,立马推开了她,身子却向后一歪,没倒下去,反而被隔着红玉伸过来的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拽住。

如眉稳住身子,重新闭上眼,就那样往桌子上一趴,睡着了。

葛青皱眉,脱下自己的外袍,起身走到如眉身后,将外袍搭在如眉的身上,然后坐回原处,继续垂下眼皮,一动不动。

尼楚贺恍惚瞧见这一幕,笑了笑,一只手撑着下巴,闭上了眼睛。

子时一过,外面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众人一下子都醒了过来。

康熙三十九年终于来了。

尼楚贺望着外面因爆竹而亮堂起来的夜空,在心里喃喃,阿玛,哥哥,穗儿,新年好。

……

同一夜空下的紫禁城,四爷从宫里回府,和府里的人一起守的岁。

子时一过,四爷和福晋回了正院,其他人各自散去。

正院的丫鬟服侍四爷喝了醒酒汤,四爷闭着眼靠在软榻上,揉着眉心。

四福晋走到他身后,给他捏着肩膀,轻声开口,“贝勒爷,瓜尔佳氏在别院已经大半年了,这次除夕她也没能回来,爷何时让瓜尔佳氏回府?前些日子额娘已经问起了,说是一直住在外面不大好,坏了规矩。”

四爷眉头紧了紧,握住她的手,让她坐下,“爷知道,只是瓜尔佳氏自落了水,身子一直不好,郎中说最好再静养些时候。至于额娘那儿,你不必担心,爷会亲自去说。”

四福晋无奈,却没再多说,又问起别的,“那四阿哥呢?贝勒爷一直把四阿哥养在身边,也不大妥,贝勒爷事忙,总有顾不到的地方,下人们若是怠慢了,对四阿哥也不好。妾身想着要不接来正院吧,妾身先养着,有弘晖和二阿哥作伴,也好些,等瓜尔佳氏回来了,再把四阿哥送到她那儿。”

四爷毫不犹豫拒绝,“不必,四阿哥留在前院便好,你那儿孩子多,总有顾不来的地方,也免得累着了。”

他捏了捏四福晋的手,语气放软了些,“爷知道你是为平安着想,爷记着你的好。还有,弘晖四岁了,该读书了,也送到前院吧,至于二阿哥,他身子弱,先留在你这儿,等大些再接到前院和弘晖一起读书。

大格格那儿,你也用些心,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总要识字明理,爷的格格不能做那不识字的。”

四福晋没想到四爷会有这个打算,一时喜不自禁,忙应下了,“贝勒爷说的是,弘晖的确不小了,是时候该读书了。贝勒爷放心,妾身会好好照顾二阿哥和大格格。”

弘晖能去前院读书,也是好事,跟着贝勒爷,也能多培养些父子感情,如此一来,即便四阿哥养在贝勒爷身边,也不那么出挑了。

虽然四阿哥是自幼养在贝勒爷身边,可弘晖当初刚出生也是养在贝勒爷身边,后来才送回到了自己这儿,也没什么差别了。

瓜尔佳氏早晚要回来,那时候四阿哥还是要回到瓜尔佳氏这个名义上的生母身边。

四爷却想到了二阿哥弘昐,不由皱了皱眉,若梦里的记忆没错,弘昐这时候已经夭折,可如今却好好的,只是身子依旧有些羸弱。

先前为了避免此事的发生,他特意请了宫里的太医给弘昐仔细调理身体,如今情况转好,是否说明此事并不会再如梦里的发生?

还是梦里的有些事本就是错的?

四爷忽然心乱如麻,头疼欲裂,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他已经有些分不清了。

他揉了揉眉心,嘱咐,“弘昐那儿你多注意些,改天爷再请太医过来。”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还是不希望有任何差错。

四福晋柔声应了,“贝勒爷放心,二阿哥那儿,妾身一直派人好好照看着,身子已经好多了。”

四爷嗯了声,见天不早了,说了声“安置吧”。

四福晋叫了人进来,服侍二人洗漱更衣。

只是四爷心里有事,什么也没做,很快便睡了。

四福晋还是把那日钟嬷嬷的话听进去了,若是再有个嫡子,似乎也不错,只是看四爷睡得熟,压根没那方面意思,不禁有些失落。

到底只是一时的心思,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四福晋并未多纠结,也闭上了眼睛。

今日不必进宫,四爷卯时初才起,起来后简单用了早膳,就迫不及待地去了郊外的别院。

四爷怀着莫名激动的心情,见到了昏睡的“尼楚贺”,将所有丫鬟都屏退,然后将尼楚贺整个儿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下她的鬓角。

“尼楚贺,爷发现自己或许错了,爷不该把那些莫须有的事当真,你是爷的侧福晋。

无论曾经的你是何身份,都不重要,你是爷的侧福晋,是爷放在心上宠着的女人,也是爷孩子的额娘。

爷不该那样对你,你听到了吗?爷后悔了,爷该早早地让你怀上爷的子嗣,那样你就舍不得一睡不醒了。

你若是怨爷,就乖乖睁开眼睛,爷会好好弥补你,只要你醒来,一切都还来得及。”

四爷从未有一刻如此清醒过。

在那道困住自己的枷锁打开的一瞬间,他才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心里面压着的所有情感一瞬间爆发,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告诉她自己的决定。

他第一次如此在意一个女人,说过好好待她,却总是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事而忽略她的感受。

即便那梦是真的又如何?他可以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就当没有那个梦。

总之,这个女人他要定了。

……

“哎哟!”乌悦宸猛地睁开眼睛,跳了起来,看到眼前的景象,顿时松了口气。

“长针眼啊长针眼,好你个可恶的四贝勒!知道什么叫不知羞吗?”

乌悦宸双拳紧握,一张俊秀的脸被气得通红,眸中满是怨念。

第126章 有客来访

乌悦宸站在房间里的床上,左右四顾,没看到尼楚贺,一个激灵,连鞋也顾不得穿,蹬蹬蹬就跑了出去,来到尼楚贺的房间门口。

砰砰砰拍了好几下门,紧闭的门才从里面打开。

尼楚贺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站在门里面,身上随意地披了件外袍,头上戴了顶帽子,脸上挂着起床气。

“干嘛啊?打扰我睡觉。”

昨晚喝了许多酒,睡的也晚,尼楚贺正困着呢,哪里能有好脾气?

这小子是不是太有精力了?一大早吵吵闹闹的。

乌悦宸不由分说将她推了进去,砰地重新关上门,拽着她就往内室走,“你困就继续睡会儿,我就想让你陪着我,不想一个人。”

尼楚贺被他推进了床榻里面,然后对方紧跟着跳了上来,一拽被子将两个人都蒙住了。

一双手臂将她紧紧地揽在怀里,脑袋搁在她的胸口,似八爪鱼般将她缠了个结结实实,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你不是困吗?我也困,再睡会儿。”

尼楚贺睁着眼,无语。

她哪儿还睡得着?

合着这么长时间的书都白教了,一点儿男女之防都不懂。

尼楚贺想要挣开,无奈对方缠得太紧,她压根挣不开,反倒累得气喘吁吁,不由恼了,“小宸!”

“唔,干嘛?不要吵我睡觉。”乌悦宸闭着眼嘟哝,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尼楚贺这个气啊。

乌悦宸悄悄勾了勾唇角,甚是得意。

他才不要把那事告诉尼楚贺,就让那人后悔去吧。

没过多久,如眉过来敲门,“公子,醒了吗?”

尼楚贺使劲推推乌悦宸,压低了声音,“如眉来了,起开。”

乌悦宸嘟囔,“管她干嘛?”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新年第一天可不能睡懒觉。”

尼楚贺生气,这小子,块头不大,死沉死沉的,怎么推也推不动。

“什么鬼新年?我就要睡觉,你陪我。”乌悦宸连撒娇带耍赖,气得尼楚贺狠狠掐了他大腿一下。

乌悦宸嘶地洗了口气,睁开一双乌黑水润的眸子,里面隐隐有琥珀色的光芒闪烁,委屈地瘪了瘪嘴,“你掐我,太狠了你。”

然后低头报复似的一口咬在她肩上。

隔着衣服尼楚贺也疼得吸气,这小子,属狗的啊!

尼楚贺使劲打他。

“公子,醒了吗?”如眉又迟疑地喊了声。

“你先回去吧,我再睡会儿。”尼楚贺赶紧回答。

外面静了片刻,再次传来如眉的声音,“那如眉先回去了,公子有事叫我。”

尼楚贺应了声,听着脚步声远去,松了口气,狠狠地瞪向眼前得意洋洋的乌悦宸。

“还不起开!”尼楚贺警告。

乌悦宸嘻嘻笑,“尼楚贺,我刚做了个梦。”

尼楚贺愣住了。

梦?

猫也会做梦?

“什么梦?”她好奇地问。

乌悦宸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一圈儿,眸中露出一丝狡黠,“保密。”

尼楚贺气急,这坏蛋!

……

康熙三十九年的元宵节刚过,尼楚贺的宅子里就来了客人,还是贵客。

正是许久不见的夏松绍。

原以为他短时间不会再来,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上来了。

尼楚贺来到待客的花厅,向端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喝茶的白衣青年拱手,“夏公子,许久不见。”

夏松绍放下茶盏,微笑着起身,还礼,“楚姑娘……”

尼楚贺眼一瞪,对方立刻笑着改口,“楚公子,近来可好?”

对方并未以东家的身份摆架子,高人一等,反而以朋友的态度相待,亲切又随意,一下子令尼楚贺好感倍增。

又兼这半年来多亏了他,自己才能安然地留在此处,生意越来越好,是以态度也十分友好,“托夏公子的福,一切都好。”

夏松绍重新坐下,尼楚贺并未坐在上首的位子,而是坐在他的对面。

“你我也算老熟人,唤我夏大哥便好,我唤你一声小贺可好?”

夏松绍笑看着她,眼眸温和。

小贺?

尼楚贺嘴角轻抽了抽,皮笑肉不笑,“夏大哥还是唤我楚贺吧。”

夏松绍轻笑一声,“那我唤你阿楚,亲近些。”

阿楚便阿楚吧,总比小贺好些。

再说,没必要在这些称呼上再三纠结。

尼楚贺问,“夏大哥怎地突然来了?”

夏松绍语气漫不经心,“听说你最近生意很好,过来看看。如今看来,我的眼光没错,选了个好伙伴。”

伙伴?

尼楚贺愣了愣。

她一直以为在对方眼里,自己算是个暂时帮他打工挣钱的人,没想到他会说出“伙伴”二字。

能称得上夏松绍的伙伴,可不是自己这样初出茅庐之人够得上的。

她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得到对方的认可和平等对待,可没想到会这么早。

不过这也可看出对方性情随和,待人真诚,值得一交。

尼楚贺真诚地道谢,“还要多些夏大哥看得起,才给了我这个机会。”

夏松绍淡淡一笑,“我帮你自然有我的道理,商人无利不谋,我是个商人,只帮助能给我带来利益之人,而你并未让我失望。

此次我来这儿,一是想看看你的生意如何了,二嘛,是有几句话要提醒你。”

尼楚贺不明所以,“夏大哥请说。”

夏松绍用手中折扇轻击着左手掌心,脊背往后轻轻一靠,露出慵懒随意之态,目光中却露出灼灼之光,“楚公子将来可有做其他生意的打算?还是打算止步于此,平庸一世?”

尼楚贺一怔,她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她并未多加考虑,语气斩钉截铁,“我既然做了,自然不打算止步于此,夏大哥有野心,我同样也有。”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令夏松绍露出赞许的目光。

“阿楚勇气可嘉,我也相信只要你有野心,有信心,必定不会平庸。不过,阿楚可有想过自己的处境?”

处境?

“夏大哥何意?”

夏松绍嘴角微扬,“若阿楚不愿止步于此,你将来的成就必不止如此,那么到时候你面对的可不会如同今日般简单了。

因为你女子的身份,一旦被人发现,所面临的困难远非你所能想象。”

第127章 如眉的决定

“自古以来,女子只有相夫教子的命运,若在外从商,抛头露面,必会遭人诟病,为人耻笑,你的生意也将止步于此,无人会因你勇气可嘉、特立独行而对你心生敬佩。”

听了他的话,尼楚贺可算明白了。

说实话,她也想过这些,只不过她并不惧怕这些麻烦,她相信只要小心些,一定会掩藏好自己的身份,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夏大哥的意思我明白,多谢你的劝告,既然我决定了走这条路,就已经想好了将来所面临的困难,我会小心的。”

“不。”夏松绍摇头,“以阿楚的聪明,短时间瞒过世人不成问题。”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她脖子上的喉结,眼神微微一顿,轻笑,“阿楚的聪明远超我想象,一个喉结能做到如此以假乱真,不过,即便有这个喉结在,可以让你隐藏更久,可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要想拆穿你的身份,并非只有一个喉结,有许多种更有效的方法,你该明白。”

尼楚贺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下意识摸了摸表面有凸起,实则摸起来光滑无比的脖子,微微一笑,并未害羞,坦然点头,“夏大哥所言极是。”

她没想过这个可能,因为她不可能会让自己面临那样的处境。

说到这儿,夏松绍开始说正题,目露促狭,“我听说阿楚有个未婚妻?”

尼楚贺诧异,他知道?不过瞬间她就想通了,当时在场的必定有他的人,也就不奇怪了,她点头,“那只是权宜之计。”

夏松绍毫无惊讶之色,“既然如此,你该知晓他们已经对你产生怀疑,一个红玉并无法打消他们的疑惑,他们只不过是并不感兴趣罢了。若将来你的行为引起他们的注意,你面临的怕不止是一个红玉,更何况那些人中不乏因你的容貌而对你有兴趣之人,那些人远比你想象的更加恶劣,只不过是不好明面上动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能保证你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吗?”

尼楚贺沉默了。

她不知当时的那些人有谁看上了男装的她,既然夏松绍说了,不可能会无的放矢,那她的处境或许真的很危险。

她也明白,有些人恶劣起来会有多恶劣,无论是因为生意还是因为她这个人,若那些心怀恶意之人当真下定决心要对付她,她怕是很难躲过去。

虽然有小宸在,能帮她躲过一些危机,可一来小宸不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二来她不希望小宸因她而面临暴露的可能,从而陷入危险。

“夏大哥既然如此说,可有什么法子?若真有法子,楚贺感激不尽。”这个人总能考虑到她想不到的地方,既然他说了,必定是已经有了妥当的法子。

无论他为何如此费心为她打算,她都领了这份情。

更何况,她身上并没有什么让人觊觎的,她不相信夏松绍会对她有什么恶意。

夏松绍微微一笑,“这不是我的法子,而是你的法子,你早就已经想到了。”

尼楚贺还在疑惑,夏松绍提醒,“你的未婚妻,如眉,只要让这个假未婚妻变成真的未婚妻,或者可以更进一步,你们成亲,一切便迎刃而解。”

“这不可能!”尼楚贺斩钉截铁地拒绝,哭笑不得,“你该知道我并非男人,我怎么可能娶如眉?就算只是假成亲,那也不成,我不可能耽误如眉的一生。”

仿佛早就料到她的答案,夏松绍并不意外,依旧微笑,“办法我说了,你是否要按着这个法子去做,我不会干涉,结果要看你自己。”

他站起身,“我的时间不多,就不多留了,明天我就要离开,若是你决定了,记得请我喝喜酒,我一定来。”

打趣完,他抬脚就走。

尼楚贺起身送他,“我还没请夏大哥吃一顿饭,夏大哥这般着急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夏松绍摆摆手,“请吃饭,何时都可以,下次吧。”他脚步一顿,转过头看她,“不过,你那个沙拉,我很好奇,晚上让钱掌柜送到我住的地方。”

尼楚贺爽快地答应了,送他出了门。

回到房间,如眉正站在门口发呆,尼楚贺走过去,拍了下她的肩,“想什么呢?”

如眉瞬间回过神,看到尼楚贺,甜甜一笑,“公子回来了?喝茶吗?”

尼楚贺嗯了声,进房坐下,如眉给她倒了盏普洱茶,递给她,“夏公子走了吗?”

尼楚贺接过茶,手一顿,抬眸看她,“你怎知来的是夏松绍?”

她可没说。

如眉腼腆一笑,“刚才如眉去给公子和夏公子送点心,就知道了。”

原来如此,尼楚贺喝了口茶,忽然愣住,唰地抬头,“你听到了?”

如眉静了片刻,神色未变,点点头,“如眉都听到了。”

尼楚贺犹豫着,正想说让她别介意,自己不会让她那样做的,对方就轻声说了句,“其实,如眉愿意帮公子解忧的。”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尼楚贺蹙眉,眸光微凛,“你要知道,即便不这样做,我也有法子的,你完全没必要这样做。”

如眉摇头,目光温柔而坚定地看着她,“如眉想的很清楚,如眉没喜欢的人,也没打算嫁人,其实和公子成亲也好,即便……可如眉至少有了个家,公子就是如眉的亲人,如眉这一辈子都没有遗憾。”

“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什么不嫁人?”尼楚贺不赞同,她原以为如眉只是一时冲动说说,没想到还当真不打算嫁人了。

她知道如眉还年轻,容易冲动,所以劝她,“你别这么早决定,我知道你被你的亲人伤的太多,可你不能因此就对未来的丈夫也失去了信心吧。更何况有我在,总要给你找个信得过的人过一辈子,那时候,你有丈夫有孩子,那才是你真正的家,你真正的亲人,他们会陪你过一辈子。

不像我,漂泊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离开了这儿,还不知道去哪儿,万一我不在了,你怎么办?总之你靠我是靠不住的。”

第128章 尼楚贺是渣女?

尼楚贺想到自己这一生的命运,前面嫁给了四贝勒,即便知道四贝勒不大可能找到她,她可以随心所欲地过一辈子。

可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嫁给别人了,因为她不知道某一天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万一某一天就遇到了呢?

她赌不起,她身边的人更赌不起。

就算没有意外,她也不想再依靠另一个男人。

如眉却不同,如眉是古人,学的是三从四德,没有她这样的思想,如眉过不起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日子,她太需要一个家了,余下的日子,如眉总要有个人给她想要的一切,而这个人不是尼楚贺。

如眉眼眶微红,握住尼楚贺的手,“多谢姑娘为如眉着想,如眉明白姑娘的心意,只是如眉现在只有姑娘,如眉只想跟在姑娘身边,照顾姑娘。

如果,如眉说如果,将来如眉遇到了那个一心人,如眉可以求一封休书,嫁给他,若他不在意如眉的过去,那他便是真心对待如眉,如眉也可放心。

若是如眉这时候遇到一个表面看着可靠的人,就这样嫁给他,如眉也是断断不愿的,人心哪能轻易看得清?必定是要考验过后才知晓是否能够托付终身,姑娘说这个道理可对?”

她没再称公子,而是称她姑娘,脸上的笑是轻松的,毫无芥蒂的,仿佛是真心所愿。

尼楚贺看着她如此坚定的表情,不知如何开口。

如眉说的对,人心要考验过才知道,可让她一个女人娶了女人,她自己都觉得不自在。

万一将来那人介意如眉曾嫁过人,不,若真的介意,从而抛弃如眉,那正如如眉所说,这样的人就不值得托付终身了。

不过,古代的男人鲜有不介意这事的吧,自己若真这样做了,不是害了如眉吗?

尼楚贺左右为难,觉得怎样做都不妥。

如眉见状,趁热打铁,“姑娘就遂了如眉的意吧,至少此刻的如眉可以有一个家。”

尼楚贺叹了口气,“你容我再想想。”

她不能轻率地把如眉拉到自己的麻烦当中。

晚上的时候,尼楚贺把蔬菜沙拉、水果沙拉和海鲜沙拉各做了一份,让钱掌柜给夏松绍送了过去。

钱掌柜回来后,带回了夏松绍的话,只有三个字,很好吃,却让尼楚贺笑了起来。

她想象不出夏松绍吃着沙拉,说着好吃是什么样子,不过一定很优雅,很温文。

尼楚贺最终还是选择了和如眉成亲,成亲之日定在今年的八月。

钱掌柜等人并无意外,仿佛意料之中般,纷纷恭喜尼楚贺与如眉,只有红玉和乌悦宸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当天晚上,尼楚贺正要休息,结果房门就响了起来,她以为是如眉,一开门却发现是红玉,化了淡妆,穿着浅色衣服,打扮得清雅怡人。

尼楚贺还没说话,红玉微笑着,一下子朝尼楚贺扑了过来,吓得她忙躲到一边,红玉整个人就扑在了屋里的桌子边缘。

“你这是做什么?”尼楚贺拢了拢衣服,抱着胸,心有余悸,这红玉还是如此大胆。

还以为这些日子她变得乖了些,是放弃以前那副做派了,没行到又恢复了原样,差别只是没像以前化太浓的妆,抹太重的粉,她的鼻子不用受罪了。

红玉捂着磕着的肚子,转过身,满目幽怨,“公子要娶如眉,红玉不敢有他言,可红玉既被送给了公子,便是公子的人了,公子成亲前纳个妾也无可厚非,公子何必再拒红玉于千里之外?”

尼楚贺神色坦然,一本正经,“我答应让你留下,可没说要纳你为妾,我已经说的够明白了,你要留下只能做乐味轩的伙计,吃穿住都不会少了你的,别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红玉不满地嗔怪,“公子也好意思让红玉一介女流做伙计,红玉来到公子身边,就是希望公子能是红玉的良人,将来红玉也能有个依靠,拥有普通女人能够拥有的生活,谁知公子如此狠心,这么久对红玉不闻不问,也太让人伤心了。”

说着做出抬手拭泪的动作,好不可怜。

“你可别。”尼楚贺连忙摆手,“你找谁做依靠都行,就是别找我,我承诺过如眉,这一辈子只要她一个女人。”

说出这话,尼楚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哎呀嘛,太肉麻了,不过为了解决红玉这个麻烦,不得不如此说了。

红玉停了拭泪,嗤笑一声,“公子说的如此好听,男人不都是一个样儿?嘴里说着只要那一个,还不是一个又一个纳回家里?也有的在外找女人,家里谁知道?”

说到此,语气又变得温柔,“红玉自知身份卑微,做个妾已是福分,红玉不贪心,不会和主母争风吃醋,红玉只要能在公子身边有一席之地,便已足够。”

话落,趁她不备,又向她扑了过去。

见她这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尼楚贺肝儿一颤,忙打开门跑了出去,边跑边喊,“你要留在屋里就自己留吧,我不奉陪了。”

红玉气得直跺脚,“真不解风情,还是不是男人?”

尼楚贺本来想去和如眉挤挤,又想到自己现在是男人的身份,不能坏了如眉的名节,思来想去只好去了小宸的房间。

虽然小宸是个男的,可心性还是个孩子,而且只要让他变成猫不就行了?

小宸习惯了夜里外出,也不知道跑哪儿了,还没回来,尼楚贺困得不行,就先躺下了。

迷迷糊糊感觉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挤了过来,尼楚贺下意识伸手抱住了那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往怀里送了送,呢喃,“小黑,你回来了?今天我在你这儿睡一晚,我房里有人。”

乌悦宸在尼楚贺怀里团成一团,眯着眼,享受着她的抚摸,听到她的话,喵地叫了声,然后蓝光一闪,变成了黑衣少年,躺在她身边,紧紧地拥住她。

夜里,少年琥珀色的眸子毫无阻碍地落在睡着的女人身上,轻轻地哼了声,“你这个渣女,嫁给个男人还不够,还想娶别的女人,真够渣的。”

第129章 如眉的缘分

他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脸颊,发泄怒火,“你说你是不是很渣?”

对方脸颊因这一戳露出一个深坑,尼楚贺蹙了蹙眉,却没醒来。

那脸上的触感太柔软,少年戳上了瘾,一边戳着,一边愤愤地骂着“渣女!”、“坏女人”,一遍又一遍地骂。

到后来似是怕吵醒她,手劲放慢了,最后收回了手,脑袋钻进了她的颈窝,闭上了眼睛,犹在喃喃自语,“娶别的女人,渣,不许娶。”

三年后

康熙四十二年,春。

尼楚贺手里拿着一张大红色的请柬,是一张婚礼的请柬。

夏松绍要成亲了,据说是续娶,对象姓曹,成亲之日在三月十七。

她问钱掌柜,“这曹家是哪个曹家?”

一看到曹这个姓,她就联想到了历史上那个曹雪芹,不会这么巧吧?

钱掌柜笑眯眯的,“自然是江宁织造曹家。”

“曹寅?”尼楚贺脱口而出。

钱掌柜诧异,旋即点头,“未来的少夫人正是曹家的一位庶女。”

尼楚贺点点头,“好,替我转告夏大哥,我会去的。”

钱掌柜走后,尼楚贺回了房间。

如眉正在绣袜子,见她进来,给她倒了杯茶,“夫君,钱掌柜来是何事?”

去年六月,尼楚贺当初和夏松绍的契约已经到期,这三年,尼楚贺的乐味轩生意蒸蒸日上,泉州府周边几个府相继开了连锁店。

生意做得好,财源滚滚,做到了当初和夏松绍的约定,算是达成了双赢。

和夏松绍分成后,就终止了契约,尼楚贺成了乐味轩名副其实的主人。

而钱掌柜自然是回到了夏松绍那边,尼楚贺新请了一个姓吕的掌柜。

尼楚贺扬了扬手里的请柬,微微一笑,“夏大哥成亲,三日后我要前往扬州参加夏大哥的婚礼。”

如眉诧异,“成亲?夏公子还未成亲吗?”

“是续娶。”尼楚贺解释,“夏大哥的前一任妻子于三年前病逝。”

如眉点了点头,感叹,“过了这么久才再娶,可见夏公子是个长情的。”

尼楚贺失笑,长情吗?她倒不认为。

据说夏松绍自接管各地的生意后,常年在外奔波,鲜少回家,又能和妻子有多少感情?

这种富贵人家的人大多娶了妻子都是放在家里孝敬公婆,打理中馈,生儿育女。

不过,夏松绍能到三年后才再娶,也算是重感情之人了。

尼楚贺瞥见她绣着的袜子,拿过来看了看,打趣,“哟,这是给我绣的吗?不过这大小貌似不太合适啊。”

如眉一下子红了脸,嗔了她一眼,夺过袜子,扔在箩筐里,“夫君尽拿我打趣。”

尼楚贺一手撑着下巴,打量她满是羞恼的脸颊,“打趣什么打趣?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这明明不是给我做的,尺寸大了许多呢。”

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高兴。

自从和如眉成亲,如眉帮她打理着宅子里的中馈,事无巨细,面面俱到,俨然贤妻良母。

可看着她始终没有遇到个一心人,尼楚贺也难免担心。

谁知后来她竟发现了些苗头,不,应该说很久之前就发现了,只是当时她未在意罢了。

也是因为如眉并未表现出那个意思。

虽说那人冷了点儿,可看得出对如眉是很关心的,也独独对如眉特别。

许是因着如眉的身份,那人纵使有心也始终守着距离,没越过半分。

她还记得当初和如眉成亲时,明明说过不会醉的某人,却喝得酩酊大醉,睡到了第二天。

后来发现了对方对如眉若有若无的关心,尼楚贺才想起了那天的事,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

看如眉这表情,也像是有意,尼楚贺终是放了心。

改天她要问问葛青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若真是个靠谱的,就把这事儿解决了,怎么也要撮合一对有情人的。

唔,反正她最近要离开一段时间,让他们自己先发展发展感情吧。

“说好了找个一心人,我会为你做主,可不是玩笑话,我要离开几日,你要好好把握机会,希望我回来后能有好消息。”

尼楚贺鼓励她,如眉脸颊更红,跺了跺脚。

乌悦宸下了学,来到尼楚贺房里,挽住她的手臂,皱眉埋怨,“贺贺,你能不能别让我读书了?尤其是面对一个整天板着脸的老男人,好枯燥好无聊。”

说了许多次让他叫姐姐,他都不听,尼楚贺干脆听之任之了。

这个齐夫子是尼楚贺亲自找的,人虽然严肃了点儿,懂得却不少,也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泥古不化,还是很开明的。

重要的是没有因为尼楚贺不打算让乌悦宸考科举,不让他教得太严厉,而心生不满。

她摸了摸乌悦宸的脑袋,没说夫子的事,“三天后我要去扬州,你跟着我一起去吧。”

这三年,小宸陪着她待在泉州府,除了去周边看各处的生意,尼楚贺常带着他去,就没去过更多的地方。

深觉委屈了他,这次依旧打算带着他。

乌悦宸欢呼,抱紧了她,“贺贺真好。”

尼楚贺拉开他,上下打量他,眉头越拧越紧,“小宸,我怎么觉得你长大了不少?不仅长大了,也胖了些,这些年让人给你做的衣服一年比一年大。”

一般人十七八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稀奇,可小宸是猫变的,几百岁了,应该不至于这么快,这么明显才对。

更何况,如今他的身材看着与成年男子无异,只是他的性子依旧单纯,天真,才总是让她忽略了他身体上的变化。

刚刚被他抱住,尼楚贺才明显地感觉到他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单薄瘦弱,甚至肌肉明显,硌得她不舒服。

这哪里像个少年?

莫非是吃得多了,长胖了?

乌悦宸低头,疑惑地拽了拽自己恰好合身的黑色长衫,拧了拧秀气的眉头,“有吗?我怎么没感觉到?”

尼楚贺不再多想,“好了,这几天你收拾下,把该带的东西都带上。”

乌悦宸欢喜地应了,问她,“我们去扬州做什么?那里没有我们的生意啊。”

尼楚贺解释,“夏松绍要成亲,请我过去参加婚礼。”

乌悦宸眼睛霎时一亮,“太好了!”

第130章 偶遇

尼楚贺没理他这句“太好了”是何意。

其实需要准备的东西并不多,只带上这几天的衣物和盘缠就够了。

三天后,尼楚贺与乌悦宸走前,如眉亲自给他们做了些路上要吃的东西,嘱咐他们一路小心。

尼楚贺抱了抱如眉,又悄悄叮嘱她努力,使得如眉瞬间又红了脸。

尼楚贺去车行租了一辆马车,马车上除了车夫,只有她和乌悦宸二人,一路往北而去。

天朗气清,微风拂面。

因走的是官道,一路可见风尘仆仆赶路的客商和南来北往的百姓。

道路两边桃花灼灼,野花芬芳,山清水秀,景色宜人。

三日后,尼楚贺和乌悦宸进了江南地界,又过了一日,才到扬州府。

人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扬州的瘦西湖最是宜人。

上次路过扬州,尼楚贺在此逗留了一段时日,此次再来,欣喜之情依旧。

因夏家在此十分有名,尼楚贺很容易就打听到了夏家的宅子,不过她并未急着上门拜访,毕竟这几天上门拜访的人肯定不少,且都比她重要的多,只要婚礼当天到场就好了。

尼楚贺先找了家客栈,把行李放进去,然后带着乌悦宸出来欣赏扬州的风景。

扬州的人流量还是非常多的,毕竟此处风景好,又有瘦西湖,吸引了南来北往的文人雅士在此吟诗作赋,路过的行人也会在此逗留,欣赏够了再离开。

走到一家成衣店外面,尼楚贺忽然心里一动,拽着乌悦宸就进去了。

乌悦宸满目茫然,直到看到尼楚贺对掌柜的说拿几套女子的衣裙,顿时眼睛一亮。

尼楚贺许多年不曾穿过女装了,对于爱美的她而言是个很大的遗憾,反正此处是扬州,除了夏松绍没有认识她的人,这会儿也不可能遇上夏松绍,穿一次女装又何妨?

从掌柜的拿来的衣服里选了一件淡绿色的汉裙,尼楚贺示意乌悦宸,“你在外面等我,我去换衣服。”

乌悦宸点头,就站在店里面眼巴巴瞅着尼楚贺刚刚进去换衣服的地方。

这会儿还有女客来此买衣裳,有看到乌悦宸的,登时眼睛一亮,有腼腆害羞的只敢站在远处瞄几眼,有那大胆的还会上前攀谈,询问出身。

乌悦宸不耐烦应付这些女人,冷着张白皙俊秀的脸,一眼不看,一句话也不说,女客虽觉受了冷待,却更觉得眼前男子英俊迷人了。

到底是女子,不敢当众做出有失名节之事,见得不到回应也只好悻悻地走到一边,边挑衣服,边瞄上两眼。

可就是这样,也令乌悦宸难以忍受。

他不喜欢其他女人像看红烧肉一样地看自己,浑身像爬满了蚂蚁。

好在尼楚贺很快出来了,令乌悦宸大松了口气,脸上终于露出开心纯粹的笑容。

这一笑顿时如春暖花开,比那张好看的脸还要迷人,把店里的其他女客迷得晕头转向。

尼楚贺穿着淡绿色的衣裙,像春风吹拂下湖面荡起的浅浅水波,温柔而雅致,半数头发简单地挽起,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剩下的头发编成辫子垂在一侧胸前,简单至极,却更衬出那张眉目如画,温柔婉约的容颜,明眸善睐,顾盼生辉,顿时将这满店的人和风景都映得暗淡了下去。

女客们不由面露失望,原来这漂亮公子是为这位女子而露出笑颜,难怪。

尼楚贺伸手在笑得像个傻子的乌悦宸面前挥了挥,笑吟吟地问,“好看不?”

乌悦宸傻傻地点头,目光一直盯着她的脸,“好看,好看。”

尼楚贺抿唇一笑,眸光一转,看到周围纷纷看过来的女人,笑容一窒,把一锭银子给了掌柜的,拉着乌悦宸就走了。

那些从刚才起就一直秉着呼吸的女客们不由得齐齐松了口气。

也不知是谁家的姑娘,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子,尤其那通身的气质,太过瞩目。

明明是温和无害的一张脸,却让人连大气也不敢出,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头,沉甸甸的。

来到外面,乌悦宸不吝赞美,“贺贺,你穿这样真漂亮。”

尼楚贺抬手想摸摸他的脑袋,却发现他比自己高出了许多,只好拍了拍他的手臂,“你多大啊,就知道漂亮不漂亮的。”

乌悦宸皱眉,不满,“我不小了,而且我说的是实话,你穿什么都好看,不过穿女装更好看。”

尼楚贺被他夸得心花怒放,哪个女子不爱美?哪个女子不爱被人称赞美貌?她也不例外。

这小子,嘴真甜。

乌悦宸忽然盯着她的头顶,皱着眉,喃喃自语,“不过还是少个东西。”

忽然,他一拍脑袋,拉着她往前走去,“走。”

尼楚贺疑惑,直到停在一个卖首饰的摊子前,看着他在一堆首饰里挑挑拣拣,这才恍然。

不过,他会挑首饰吗?看着他挑挑这个挑挑那个,却没头绪的样子,尼楚贺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站在他身后笑看着他。

一个卖扇子的店铺里面,一行七八个人站在里面,都是男人,其中一个穿着气质皆不俗的中年男子认真地挑着扇子,旁边两个同样气质尊贵的年轻些的男子帮忙挑选,掌柜的笑容满面地介绍着面前摆着的扇子。

其余男子都分散地站在两边或门口,一双眼睛四处打量,仿佛在警惕着什么。

这样一群人站在铺子里十分瞩目,一时间铺子里除了他们和掌柜的,再无他人。

一个穿藏青色长袍的青年负手站在靠近门的位置,一张脸冷若冰霜,咫尺之内令人望而生怯,漆黑深邃的眼睛默默地打量着外面的人和物。

忽然他的目光定住,一双犀利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一个摊子前站着的女子,一动不动,那女子脸斜对着这边,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女子的脸。

女子笑看着她身前穿着黑衣的少年,脸上的神情温柔中藏着惬意,目光清澈而明亮。

黑衣男子忽然丢开手里的簪子,一把抓住女子的手,不知说了什么,抬脚匆匆往前走去,女子顺从地跟了上去。

穿藏青色长袍的青年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便抬脚。

第131章 有点儿眼熟

“四哥,你去哪儿?”

穿藏青色长袍的男人已经走到了外面,另一个穿月白色长袍的少年立刻察觉他的动作,迅速上前拽住他的手臂。

男人忽地停住脚步,目光落在街头,有一瞬的迷茫。

这一停顿的功夫,那个有着一张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脸的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可不应该是她,此刻的她应该在京城的别院。

此人正是四贝勒胤禛,另一个拽住他的人是十三阿哥胤祥。

十三阿哥疑惑地往外面看了一眼,问,“四哥,你刚刚在看什么?”

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四哥这副模样。

胤禛回过神,眉头紧皱,若有所思,却并未再追上去,“没什么。”

说完,就转头走回了店铺里面,却明显神思不属。

十三阿哥面露担忧,疑惑地往外面又瞅了眼,却什么也没发现。

四贝勒深觉自己出现了幻觉,明明不该出现在此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可他方才真的忍不住要追上去,无论是他看错了,还是真的是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都想要一看究竟。

可他不行,皇阿玛在此,他不能离开半步。

罢了,无论是谁,他都不应该关心,他还有要事在身,压根没时间去关心一个陌生人。

他们是跟着微服的皇帝来此的。

此次南巡,皇帝原本带了太子、四贝勒和十三阿哥,可到了德州,太子生病,皇帝只好让太子留在德州,把索额图叫到了德州照顾生病的太子,皇帝则带着四贝勒和十三阿哥,又让直郡王从京城过来,跟着御驾继续南巡。

四贝勒原本觉得把直郡王叫过来不妥,毕竟皇帝和太子都不在京中,身为长子的直郡王必须留在京中监国,也是为防生乱。

如今把直郡王叫了过来,京里年长的只有老三、老五和老八,老三一介文人,老五万事不管,老八年轻,威信不够,若有大事,没人能做得了主。

自从太子病了,四贝勒就一直不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可他记得某些梦里的情景,这次的事却并无印象,就算有印象,也不知是否正确。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皇阿玛对太子的态度不对。

太子生病,皇阿玛却留了太子在德州,把索额图也叫到了德州,自己却继续南巡,还把与太子不对付的大哥叫了过来。

这些事处处都不大正常。

此刻他没有半分头绪,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静观其变。

可没想到会在扬州遇到一个和尼楚贺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连神情笑容都一模一样。

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是尼楚贺醒来后千里迢迢来到了扬州,可是怎么可能?

乌悦宸在一家卖首饰的店铺里挑了支碧玉桃花簪,亲自给她插在髻上,笑眯眯赞了句,“还是这个好看。”

尼楚贺摸了摸头上的簪子,笑着点头,问了掌柜的价钱,从荷包里取出五两银子给了掌柜。

乌悦宸眨了眨眼,摸了摸胸口和衣袖,立刻垮了脸。

直到走到外面,乌悦宸才抱怨,“我也要赚银子,然后给你买衣服买首饰,这明明是我挑的,怎么能是你付银子?这和你挑的有什么区别?”

看着他一脸怨念,尼楚贺失笑,“这是你挑的,自然就是你的心意,我很喜欢这份心意,再说了,以后想挣银子,机会多的是。”

乌悦宸脸上立马多云转晴,喜笑颜开,“那就以后吧,等以后我有了银子再给你买更漂亮的簪子。”

刚走了几步,尼楚贺忽然顿住,脸色蓦地僵硬。

乌悦宸察觉不对,顺着看过去,一张笑脸顿时变得阴晴不定。

尼楚贺下意识便想要转身回到铺子里,这是遇到惊吓的第一反应。

可当一个黑衣男子径直走到面前,一张冷硬的脸冒着冷气,话却甚是客气,“这位姑娘,我家老爷有请。”

尼楚贺硬生生止住了脚步,一瞬间思考过后,她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狼狈逃离只会让人心生怀疑。

这时候坦然面对才是正确的选择。

只是,她不明白为何会在这里见到这两个熟悉的人。

这该死的缘分。

时间回到尼楚贺二人刚从铺子里走出来的时候。

那时胤禛等人跟着微服的皇帝正慢悠悠地欣赏着两边摊子上的物品。

康熙正漫无目的地走着,走了一会儿便觉无趣,正要和身旁的老大说找个茶肆歇歇,听听说书。

一转眼看到一个女人,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说漂亮又并非绝色,可他就是一眼注意到了。

那女子正和一个黑衣少年从一旁的铺子里出来,有说有笑,女子脸上的笑看得人心旷神怡。

美人他常见,没什么稀奇的,看了这一眼,他本打算收回目光,可突然就站住了,侧头问身旁的老四,“老四啊,我怎么瞧着这姑娘有些眼熟?”

说眼熟也不对,因为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谁让这张脸太特殊了呢。

所以才会不问其他人,直接问老四。

胤禛脸色一瞬僵硬,他自然看到了,原本松了口气,这一刻却只恨不得立刻离开此处。

可他不能不回皇阿玛的话,顶着大哥迫人的目光,他绷着脸,一本正经地说了句,“的确有点眼熟。”

康熙戏谑地瞅了他一眼,“不只是眼熟吧。”

胤禛怕皇阿玛当场说出瓜尔佳氏,心高高地提了起来,谁知康熙直接吩咐身旁的一个侍卫,“把人请过来。”

这下子,胤禛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了,面上神色明显不赞同,“阿玛,此事不可。”

老大笑着说,“老四,有什么不可的?都说江南出美人,这遇到一个说说话也正常,你怎的如此担心?”

他很好奇皇阿玛所说的眼熟指的是谁,明显与老四有关,还是个女人,老四又如此慌乱,究竟是谁?

只有十三阿哥明白四哥的心思,其实他也呆住了,万万没料到会有两个长得如此相像之人,这太不可思议了。

再看四哥的神情,皇阿玛又如此说,他立刻觉得不对劲。

康熙原本是不该记着一个女人的,尤其那个女人还是老四的侧福晋。

第132章 躲过一劫

康熙原本是不该记着一个女人的,尤其那个女人还是老四的侧福晋。

可偏偏当初选秀时,他觉得其中一个秀女十分合眼缘,又因是著姓大族出身的瓜尔佳氏,阿玛还是从三品,身份不算低,本打算将这位满人格格留在宫中。

可不知怎的,当时头脑一热把人赐给了老四为侧福晋。

它当然不至于对一个秀女多执着,只是他下意识觉得当时他不该下那样的旨意,事后总觉得不对劲,那个秀女的容貌和气质也的确出类拔萃,就这样记了下来。

原本这么多年,他已经忘的差不多了,刚刚一眼瞧见,只觉得眼熟,漂亮的脸蛋总是让人很难忘记,片刻后他就想了起来。

这不就是当初赐给老四为侧福晋的那位秀女吗?

可明显老四的侧福晋不该出现在这儿,那此人是谁?竟与老四的侧福晋一模一样。

他身为阿玛,不可能当众说出老四的侧福晋瓜尔佳氏,老子记着儿子的小妾那算怎么回事?

可他就想看看老四的反应,听说那位瓜尔佳氏病了有几年了,一直在别院。

老四常去探望,据说还生了个儿子,只是瓜尔佳氏一直昏迷不醒。

这事儿瞒得过别人,瞒不过他这个皇帝。

难得看到老四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刚刚看到老四面色有异,他就这么一琢磨,就想把人叫过来看看老四的反应。

没想到老四反应还挺大,他瞬间起了兴致。

胤禛可不懂自家阿玛的恶趣味,此刻手脚冰凉,心乱如麻,想阻止却知道阻止不了。

尼楚贺这边,听了黑衣男子的话,神色一诧,往四贝勒那边看了眼,除了四爷和十三爷是她认识的,其他的她都不认识。

但看为首那个中年男人虽衣着普通,浑身气势却透着不凡,又能够让皇子退居一侧,恭敬对待的除了那位也没别人了。

至于另一位年长的青年,想来是某位年长的皇子,看起来比四爷大,不是大爷,就是太子或三爷。

虽然再次面对四爷有些慌乱和紧张,可一想到另一个“自己”还躺在京城,就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只要不承认,对方怎么可能认出她?

乌悦宸却比她反应大,立刻伸手挡在尼楚贺面前,怒容满面,警惕地瞪视着眼前的黑衣男子。

“你们是谁?凭什么让我们过去?”

尼楚贺不觉松了口气,她庆幸有小宸在身边,她可以装作害怕的样子躲在他的身后。

她果断藏在乌悦宸身后,低垂着脑袋,瑟缩着,像极了被陌生男人吓到的弱女子。

黑衣男子面无表情地看了乌悦宸一眼,语气平板无波,身上冰冷的气势却陡然泄露,“我家老爷请这位姑娘过去说句话,没其他意思。”

“谁信啊,我们认识你家主子吗?”乌悦宸掐着腰,怒气冲冲地堵了回去,坚决不让开,“告诉你家主子,我们不认识他,好狗不当路,走开!”

尼楚贺强忍着笑,小宸这副蛮不讲理的护犊子样儿真是可爱死了。

不过她也担心小宸这样惹怒了那位最尊贵的男人,那可不是一般人,遂悄悄扯了扯乌悦宸的衣服,示意他适可而止。

乌悦宸恍若未觉,像是护崽的老虎,眼睛瞪得大大的,随时要扑上去的架势。

黑衣男子面色顿时变得森寒,一手按在腰上。

尼楚贺清楚,那里应该是软剑一类的东西。

正要开口缓解气氛,那边最尊贵的爷开了口,“罢了,回来。”

黑衣男子冷冷地看了乌悦宸一眼,转身回去。

乌悦宸朝他的背影呸了声,哼,谁怕谁啊!

胤禛看着躲在少年背后的女子,双手紧紧攥起,眸中的寒气几乎要溢出来。

尽管知道那不是尼楚贺,可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再看到那一男一女如此亲近的模样,就忍不住怒火。

可他知道自己没资格愤怒。

那不过是个陌生人,一个长得和尼楚贺很像的陌生人罢了。

他收回目光,低垂了眼睑,不再看那边,免得控制不住情绪。

若真是尼楚贺,不会和其他男人如此亲近。

康熙看了自家儿子一眼,暗笑。

他倒是对那个女子挺感兴趣,只是想到老四府里有一位长得一样的,就打消了想法。

若是老四纳了去,或许可以,有个替代品,免得总把那半死不活的女人放在心上。

只不过,这位女子像是汉人,那就不妥了,尤其是身边还跟着一个男的,明显关系匪浅。

罢了。

康熙打消了问话的念头,一行人慢慢走远。

直到离得很远了,尼楚贺才放下了提着的心。

还好,她都打算要装成一副不相识的模样,让四爷打消疑惑,谁想到小宸一发威就解决了。

有了这个插曲,尼楚贺没心思在外面逛了,甚至知道四爷也在扬州,怕再节外生枝,她都想快些回泉州了。

她实在不知道今年康熙会南巡,早知道就拒绝夏松绍的邀请了。

乌悦宸冷着张俊秀的脸,“老子儿子一个德行,见了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

尼楚贺失笑,以那父子俩的身份,可不是见到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的。

小宸如此说明显是发泄不满。

“好了,回去吧,尽快办完事,尽快离开。”尼楚贺拽着他往回走。

乌悦宸立马缓了神色,哼,是该离开了,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那个讨厌的男人。

那个男人还想要把他阉了,不可饶恕。

两天后,三月十七,尼楚贺与乌悦宸前往夏家在扬州的宅子。

此刻这个占地十几亩的宅子已经是张灯结彩,喜气盈盈。

不愧是扬州首富,这扑面而来的气派就是不一样。

来此参加喜宴的客人络绎不绝,管家在门口招待着来人,旁边有仆人一个个唱着来宾的名字和礼单。

尼楚贺出示了喜帖,顺利地随着人流进去,在喜堂里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

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个,尼楚贺乐得自在,自顾吃吃喝喝。

乌悦宸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首富就是不一样,这排场就不是当初你娶如眉时能比的。”

提起当初尼楚贺娶了如眉,乌悦宸还是有些不忿。

尽管对方是女人,他还是生气。

好在尼楚贺有撮合如眉和葛青的意思,就原谅她了。

第133章 有些事别管

吉时到,新郎新娘入喜堂,高堂端坐于主位,满面笑容。

身穿喜服的夏松绍褪去了温和儒雅,多了些夺目的俊逸,愈发俊美。

喜宴十分顺利,很快就结束了,新郎新娘入洞房,宾客们吃喜宴,喝喜酒,热热闹闹的。

喜宴结束,尼楚贺与乌悦宸随人流离开。

次日一觉睡到天亮,尼楚贺收到了夏松绍让人传来的话,中午请她在扬州十分有名的必得楼吃饭。

再次见到夏松绍,尼楚贺打趣,“新郎官不在家中陪伴娇妻,怎么舍得出来请人吃饭?”

夏松绍摇头失笑,“想着你马上要走,怎么也要在你走前请你一顿饭,不能怠慢了客人,尤其是远方而来的友人。”

就冲这“友人”二字,尼楚贺也真心把他当做好友,举起酒杯敬他,“祝夏大哥与嫂子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夏松绍微笑着受了这杯酒,二人一同饮下。

酒杯放下,夏松绍笑容淡去,“阿楚的祝福我接受,并感激,不过,这白头偕老四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看着他并不太高兴的模样,尼楚贺不明所以,“夏大哥这是何意?”

夏松绍又饮了一杯酒,叹息,“似我这等人,即便娶了妻子,也始终无法给她幸福,我可以给她名分,可以让她怀上夏家的子嗣,却无法时时刻刻陪伴于她,终究是要亏欠的。”

他这番话令尼楚贺吃了一惊。

没想到夏松绍也会有如此感慨。

“阿楚可知我的原配妻子?”夏松绍提起自己的原配妻子,不由黯然,“我与她原本青梅竹马,感情甚好,因两家是姻亲,长大后顺理成章成了亲。

婚后幸福美满,妻子贤惠温柔,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双亲安康,我无后顾之忧,放心在外奔走。

直到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我知晓之时,她已病入膏肓,回到家中,也只见了最后一面,她便离我而去,甚至未留下一子半女。

我不愿再娶,可我身为长子,不能没有子嗣,家中便为我说了这门如今这门亲事。

曹家在江南势大,乃是皇商,背后靠着皇帝,占据了江南一大半的生意,与曹家结亲,可免去许多阻碍,为家族生意带来优势。

我也只争得为惠娘三年不娶,才将曹氏女迎进家中,说来我在生意上得心应手,于婚事上却半分做不得主,为了家族只得退让,甚至注定要辜负了我的新婚妻子,不能陪伴她左右,或许她会落得和惠娘一样的结局,我如何能够安心?”

说话间,又饮了一杯酒。

尼楚贺第一次听他诉说苦楚,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世上之事难两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处。

“世间不如意之事千千万,珍惜当下最要紧。”她只有这一句话可说。

夏松绍目光明亮,看着她,微勾唇角,“说来我不明白阿楚为何要女扮男装,莫非从未想过嫁人?”

尼楚贺愣了一下,失笑,“为何女子一定要嫁人?”

见他神色一怔,尼楚贺轻笑,“每个人总有自己想做之事,或许我觉得嫁人不够痛快,做生意才痛快,至少靠着自己养活自己,不必委曲求全,一辈子为了别人而活着,喜怒哀乐全是为了别人。”

夏松绍陷入沉思,半晌,笑了起来,“阿楚的心思总与别人不同,或许你这样的女子才能活得更好。”

两个人没再说这个话题,默默地饮了会儿酒。

走时,夏松绍嘱咐她,“有什么需要可以找钱掌柜,我不在,他总能帮你。”

尼楚贺点头,忽然问,“为何你要如此帮我?我与你无亲无故的。”

夏松绍沉吟片刻,笑了笑,“或许我想把你收为己用,我看人一向很准。”

这样一句话出乎尼楚贺意料,很快,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真的是一个好好笑的笑话。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值得人如此费尽心思的地方,尤其是夏松绍这样的人,他是商人,不是赌徒,比她有能力的多得多。

不过,管他为何呢,人生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也许只是一时兴起,随意而为,她接受便是了。

次日一早,尼楚贺与乌悦宸离开扬州,回了泉州。

南巡的康熙一行也开始从水路返京。

回去的路上,所有人的心情都有些沉甸甸的,因为此次回京并不简单。

虽然不知会是何事,可越来越沉重的气氛已经让众人提起了心。

他们都知道,一定是与太子有关,否则,皇阿玛的脸色不会如此阴沉。

即便沉稳如四爷,也不由心情忐忑,同时,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滋生。

是人都会有欲望,尤其是与那个位子如此之近,还有那样一个未来的预示。

若他之前只是猜测,将信将疑,此刻他的心更坚定了几分。

十三阿哥走到他身后,“四哥,你在想什么?”

四爷回神,问,“皇阿玛呢?”

十三阿哥语气随意,“皇阿玛还是一个人在房间,大哥都进不去,只能在外面守着。”

他看了看阴沉沉似要下雨的天空,叹了口气,“要变天了。”又转头问他,“四哥,你说我们这次回去会发生什么?”

四爷神色淡淡,“但愿情况比我们想的要好。”

“可我听大哥话里话外,”十三阿哥顿了下,还是说了下去,“那位有些不满,似是要有动作了。”

四爷转头看他片刻,迎着那双清澈却愈发坚定的目光,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十三弟,有些事别管,也不是你我能管的,我们只做好该做的事便好。

做的多了,也许全是错的,安心看着,跟着咱们的皇阿玛,多体会皇阿玛的心情。”

十三阿哥似懂非懂地点头,“四哥,我知道了。”

过了会儿,十三阿哥又问,“四哥,那个女人……长得和瓜尔佳侧福晋一样,世上真的会有如此相像之人吗?”

他看着四哥的神情,有些费解,四哥就这样走了,当真不在意吗?

四爷眸中闪过一丝恍惚,旋即摇头,“也许当真有吧。”

十三阿哥沉默片刻,“四哥,其实,你可以把她带回京城,做个侍妾,做个格格都好,总比看着侧福晋昏迷不醒要好,大哥都收了个曹家送的女人,皇阿玛不会说什么的。”

第134章 不需要替代品

四爷平静地摇了摇头,“没必要,终究只是相像罢了。”又怎是她?

他也不需要替代品。

十三阿哥动了动唇,终究没再多说。

眼看着要下雨,二人转身回了船舱。

泉州府

回到泉州一个月了,一切如常,如今已经不比从前,尼楚贺不必日日待在乐味轩忙来忙去,做饭和招待客人可以交给其他人,尼楚贺可以轻松地待在家里,或者去外面走走,偶尔去乐味轩看看情况便好。

乐味轩在许多地方都开了分店,渐渐步入正轨,闲下来的尼楚贺想着再做个什么生意好,生意总是越大越好,挣的钱才会越来越多,要不然她开这么多店,需要的人也不少,那可不是白养的,都是要花银子的。

尼楚贺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闻着空气中的泥土气息,和丁香花的香气,脑子里思考着可行的生意。

钱庄的生意虽然挣钱,但不好做,而且钱庄的生意在这儿可是被那些大富商们占着的,别人还真不容易分一杯羹。

丝绸布匹的生意在南方不稀奇,新人更没出路。

或者可以开客栈,开酒庄,客栈可以,但她不会酿酒,开酒庄还是算了吧。

金银首饰,胭脂水粉倒是可以,对女人而言永远是必需品,就是需要找可信的货源。

她虽然在这儿待了三年,人脉还是太浅,其它人不过是场面交情,彼此信任太少,相熟的可信的也只有一个夏松绍。

或许可以找夏松绍帮忙寻找货源,这就属于合作了,而不是谈交情。

正在这时,坐在一旁给她缝衣服的如眉陡然脸色一变,捂着嘴冲出了院子。

尼楚贺回过神看过去,不明所以。

很快如眉就回来了,脸色有点儿苍白,捂着胸口,很不舒服的样子。

尼楚贺担心地问,“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如眉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忙摇头,“没什么,许是吃错了东西。”

吃错了东西?这话也就骗骗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尼楚贺到底见识过,一时的担心过后,很快就想了起来,这反映,似乎和当初曲嬷嬷跟她说的很像。

可自己是个女人,自然不可能让如眉怀孕,那么……

尼楚贺瞬间有了猜测,“你……不会是有了吧?是葛青的?”

她一下子猜了出来,如眉脸色一僵,见瞒不过去,只好双手揪着衣服,低下头,轻嗯了一声。

尼楚贺扶了扶额头,虽然她早知道葛青对如眉的心思,前些时候去扬州时也叮嘱如眉努力,可她一直以为要如眉敞开心扉也许还要些时间,没想到会发展这么快,不仅如此,连孩子都有了。

“你们……什么时候好的?葛青知道这事了吗?”她犹豫着问。

如眉沉默片刻,“是……姑娘去扬州的那几天,我给他下了药,就那一次,姑娘别怪他,孩子的事,葛青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他知道。”

尼楚贺默了默。

这效率也太高了吧。

想她当初半年都没怀上,如眉一个月就怀上了?还只有那一次。

这也太打击人了,看来她是不易受孕的体质,而如眉恰恰是易受孕的体质。

而且,如眉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给葛青下药?她感觉有点无法消化了。

也就是说,如眉给葛青下了药,然后那个那个,然后偷偷怀了孩子,还不打算告诉孩子他爹?

没想到啊没想到,如眉平时看着柔柔弱弱,乖乖巧巧的,也能做出这样的事。

简直劲爆!

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看清过如眉?

她以初次认识如眉的眼神看她,“如眉,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她倒没生气,有什么可生气的?如眉能和葛青在一起,她乐见其成,可如眉既然这样做了,为何又要瞒着葛青?她简直不懂如眉的脑回路。

“还有,你为什么不告诉葛青?他是孩子的爹,理应知道,既然你这样做了,想必是对他有意,我自然是要成全你们的,你这样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把我弄糊涂了。”

如眉猛地抬头,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垂下头,嗫嚅着,“我这样对他,他一定以为我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不会愿意要我的,我也不想他因为责任而娶我。对我来说,我只要有这个孩子就可以了,其它的我不在乎。”

她抚着平坦的肚子,神色平静,仿佛很轻易地接受这样的结果。

尼楚贺更不懂了,“你可以解释啊,就说你喜欢他才那样做的,如果不行,我也可以告诉他我的身份,这样他就不会那样以为了,你何必要自寻烦恼?”

如眉忙摇头,“不行,姑娘不能告诉他,姑娘的身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葛青也不行。”

看着她坚定的表情,尼楚贺无言。

如眉眼眶一红,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姑娘,就算如眉求您,不要告诉他,这个孩子,就当是姑娘的,这样对姑娘也有好处。”

听到这儿,尼楚贺一怔,神色忽然变得认真,“如眉,你告诉我,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我吗?”

若她刚才没想通,这会儿已经有了猜测,因为如眉说的最后一句话,虽然她觉得不可思议,可由不得她不怀疑。

如眉垂下眸子,静了一瞬,摇了摇头,“不,不是因为姑娘,是如眉喜欢葛青,可是如眉不敢,如眉怕有了希望,又得到失望,这样就很好了,我有姑娘,有孩子,也有了一个家,这就是我想要的,我不想奢求更多。”

尼楚贺不知如何是好了。

如眉太一根筋了,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更改,或许是被亲人伤的太多,不敢轻易相信一个男人,可尼楚贺不希望她后悔。

孩子也需要一个完整的家。

她看得出葛青是个很好的人,对如眉也很关心,葛青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一定会负起责任的,可如眉不愿意的话,尼楚贺也不愿勉强她。

这不是给她出难题吗?

忽然,她想起了一件事,蓦然眼睛一亮,“你当时应该会有落红的,葛青如果看见了,必然会怀疑你我的关系,所以不存在误会,就算你不说,他也会知道。”

第135章 京城风云

如眉垂下眼眸,声如蚊蚋,“我、我当时把白帕子拿走了,他当时睡着,没看见。”

尼楚贺扶了扶额头,无语透顶。

如眉这是要把她自己的后路给堵死啊,何必如此?

她既然如此做了,可见是早就想好了,不给她和葛青一丁点希望,是下定了决心的,看来要让她改变主意是不大可能了。

尼楚贺忽然有些同情葛青,遇上如眉究竟是他的幸或是不幸?

“先请郎中过来吧,其他的容后再说。”

尼楚贺让丫头小采去请了郎中。

郎中诊过脉后,确定是有孕了,一月有余,好在如眉身子健康,胎儿也无碍,只嘱咐了不要累着。

最后又开了安胎药,尼楚贺给了银子,郎中便走了。

接下来,尼楚贺不许如眉再做任何事,也不许去乐味轩,就留在家里好好安胎。

又请了个擅长照顾孕妇的妇人和一个贴身的丫鬟素兰,负责如眉的日常起居。

尼楚贺并未告诉葛青,这事儿还是交给如眉自己决定好了。

谁知三天后,尼楚贺来到乐味轩,葛青却主动找了上来。

“公子。”葛青皱着眉,面上罕见的流露出纠结的情绪,欲言又止。

尼楚贺瞥了他一眼,看了眼大堂里的客人,往后厨走去,“什么事?”

葛青寸步不离地跟着,略迟疑,“听闻……楚夫人有孕了。”

尼楚贺点了点头,语气随意,“是啊。”

“不知……多久了?”葛青语气有些发颤。

尼楚贺回头看了他一眼,“一个月了,怎么问这个?”

面对她似笑非笑,似是可以洞穿一切的眼眸,葛青身子一僵,不敢与她对视,垂下了眼眸,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似是陷入挣扎。

“没什么,恭喜公子要当父亲了。”他嘴角扯起一抹笑。

只是本就不是爱笑的人,严肃惯了,这一笑比哭还难看。

尼楚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多说,就要走。

葛青再次唤住了她,“公子。”

尼楚贺止步,再次回头。

葛青握着拳,眸中情绪翻涌,很快归于平静,“公子莫要因为生意而冷落了楚夫人,女人这时候最需要人陪伴,公子每次为了生意外出,想来楚夫人都很思念公子。”

难得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却是为了如眉。

“哦?”尼楚贺玩味地笑了笑,“你很了解女人?”

葛青微黑的脸一僵,不知红没红,不过看他眼神躲闪,神色颇不自在,想来是脸红了的。

尼楚贺叹,还真是纯情啊。

凭这些话,便可知葛青依旧关心着如眉,无论他心里是如何猜测,他这份心意是好的。

不知如眉知晓了是何感受?

“多谢提醒,我自然会照顾好他们母子的。”

尼楚贺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葛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吕掌柜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把他唤醒。

两个月后,如眉的胎算是稳住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如眉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

尼楚贺本就闲着,干脆大多时候都陪着她。

如眉有孕后爱吃酸的,尼楚贺就买了许多酸的水果和蜜饯给她吃。

这时候京城的消息传到了南方。

如今已是七月,事情发生在五月,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太子的外叔公索额图被治罪下狱,理由是挑唆皇太子,欲谋朝篡位,皇帝还称其为“天下第一罪人”。

身在旋涡中的太子却无事,依旧是太子。

尼楚贺知晓太子被废不是这个时候,她也不知今年会发生什么大事。

只知晓历史上的确有过这回事。

索额图倒了,身为皇太子虽然安然无恙,到底要受些影响。

索额图是太子的外家,向来支持太子,是太子的一大助力,这下子太子可要缩着尾巴过日子了。

尼楚贺不关心这些朝堂之事,从小宸那里知晓那个木头人没什么意外,就继续安安心心地过自己的日子。

因为如眉怀孕一事,打算再做别的生意的尼楚贺暂时将事情搁置了。

如今她的首要任务就是陪着怀孕的如眉,生下孩子后就是照顾如眉的孩子。

她虽然没当过额娘,可体验一下做干娘的感觉也不错。

以前没机会当额娘,她也不乐意养别人的孩子,可如眉的孩子不同。

她亲自陪伴着如眉肚子里孩子的成长,这种感觉是无法用言语说清的。

就跟她自己怀孕差不多。

她愿意在未来的日子里把这个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养,有个孩子在,她的生活会多很多趣味。

……

最近因为太子和索额图一事,京城里一直不平静。

所有皇子谨言慎行,生怕触怒了本就盛怒的康熙。

别人不清楚,直郡王、四贝勒和十三阿哥却知晓事情的原委。

索额图唆使太子趁皇阿玛南巡时逼宫,太子并未同意。

虽然未能行事,可皇阿玛早就盯着他们了,此次也是有意引他们行事。

索额图和太子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皇阿玛全都知道。

回到京城后,皇阿玛便把索额图给处置了。

因太子并未答应索额图的提议,甚至还劝阻了索额图,没让索额图有所动作,是以安然无恙,只是被禁足毓庆宫。

毕竟是父子,有异心的是索额图,并非太子。

若是之前不清楚,此刻四贝勒已经明白皇阿玛为何会在太子生病时让直郡王离开京城陪伴圣驾了。

此举正是要逼着索额图有动作,好借此发落了索额图。

若太子有异心,也可一并发落。

知晓了原委,四贝勒心下一阵发寒,这就是天家父子,皇阿玛甚至连最疼爱的太子都不信任,都要设计。

何况是其他儿子。

解决了索额图,皇帝又开始巡幸塞外,带走了禁足中的太子,四贝勒并未跟去。

这些日子四贝勒除了每日去户部做事,并无其他差事,最近风声紧,更鲜少与人来往,闲暇之余常带着年幼的四阿哥来别院探望“尼楚贺”。

四阿哥已经有了名字,叫弘昀。

弘昀常常被带着来这儿探望额娘,小小的人儿对“尼楚贺”十分熟悉,进了屋,松开四贝勒的手,迈着小短腿蹬蹬蹬跑到了床前,踮着脚,小小的身子使劲往“尼楚贺”身上爬,嘴里奶声奶气地叫着“额娘”。

第136章 德妃劝告

他知晓额娘生病了,不会说话,所以就主动巴拉巴拉地与额娘说话,希望额娘能醒过来陪自己玩儿,可每次都是失望。

喜鹊和登梅还在。

四贝勒赏赐了她们的家人,给她们说了一门好亲事,以此要求她们继续伺候尼楚贺。

她们未来的丈夫也可在此做事,更许了将来少不了他们的好处。

有了主子爷亲自做主,家人得了好处,自己又有了门好亲事,走出去也光彩,做的好了,自己未来的丈夫或许还能得到四贝勒的重用,喜鹊和登梅自然安心地留下了。

何况她们本就不舍得自家主子,嫁了人依旧能伺候主子。

穗儿也不小了,当初她自个儿不愿嫁人,要守着京里的宅子,如今守着“格格”,虽然明知不是格格,可她还是盼着格格能回来,一直没说嫁人。

四贝勒念她忠诚,十三阿哥也有收她进府的打算,四贝勒曾问过她可否愿意去伺候十三阿哥。

穗儿拒绝了,说她只想守着格格,自己的婚事也想由格格亲自做主。

四贝勒也就没再多说。

十三阿哥没生气,也没勉强,反而对这小丫头多了几分赏识,自此收了那份绮念。

见小小的四阿哥艰难地想要爬到主子身上,嘴里喊着“额娘”,喜鹊和登梅眼眶登时又酸又热。

虽然不是主子亲生,可若是有个这样的小阿哥陪在身边,主子哪里忍心就此离去?

就连原本对格格要养个别人的孩子而心怀不满的穗儿也不由得感动于小阿哥的执着和单纯。

这样小的孩子什么也不知道,一心认定了格格是他的额娘,每次来了都黏着格格,不停地与格格说话,谁能说不是格格的孩子呢?

四爷今晚留在了别院,次日进宫,先去给德妃请安。

德妃看到这个儿子,就叹了口气,“听说你常去别院那边,额娘本不该插手你后院之事,你行事额娘一向放心,可那位瓜尔佳氏病了这么久,也没见好,可见是不行了。

你府里面有孩子的女人也有,宋氏不错,是最早跟着你的,三阿哥虽不是她亲生,可也是她养着的,一直尽心尽力,总让她待在格格的位子上也不好看,若不然就把她扶了侧福晋吧,也好替福晋分担分担,以那位瓜尔佳氏的情况,想来你皇阿玛也不会拒绝。

若是你不喜欢宋氏,明年就是选秀,额娘再求了皇上给你指一门侧福晋也成。”

四爷皱了皱眉,旋即松开,放下茶盏,双手放在膝上,垂下眼睑,“额娘,此事不妥,儿子到底只是个贝勒,已经有了一位侧福晋,再有一位侧福晋恐不合规矩。瓜尔佳氏只是身子弱了些,并无大碍,儿子只是希望她能好好静养,免得府里吵闹影响了她的病。”

德妃哪里不知这是推脱?甚是无奈,“待在别院里的侧福晋像什么样子?传出去也不好听,再说,你这样常常往别院跑,府里面的女人也不大理会,长此以往府里面如何能够安生?福晋要费心安抚她们,也不容易,你也要为她着想。”

四爷依旧坚持,“儿子知晓额娘的意思,只是瓜尔佳氏并非一般的侧福晋,她是皇阿玛所赐,是著姓大族的格格,又为儿子生了子嗣。瓜尔佳氏病着,儿子是担心再有个侧福晋,养大了心思,未必将瓜尔佳氏放在眼里,两位侧福晋闹起来容易生乱,格格侍妾可以多,侧福晋还是只有一位的好。”

德妃知晓老四一向有自己的主意,很难改变他的心思,可她不能继续放任下去,“既然你如此说,额娘也不逼你,只是瓜尔佳氏既然病着,你也别常去看她,免得打扰了她静养。

四阿哥年幼,让他远着些,别把病气过给了四阿哥。待瓜尔佳氏好了再回府去,这些日子你就留在府里,好好陪陪福晋,也安抚一下其它女人。”

这算是退了一步,只是她也不能让老四一直留恋着那边,这才提出这个要求。

四爷没再拂了德妃的意,很痛快地答应了,“儿子知道了。”

德妃原以为他还会说上几句,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大松了口气。

她真担心老四是真的栽在了瓜尔佳氏的手里,不肯听自己这个额娘的话。

皇家的人可以多情,绝不能专情,老四对那位瓜尔佳氏的心思明显过了些。

德妃语气放软了些,“你府里的女人还是太少了,我看你也不大喜欢,明年选秀,额娘再给你挑两个格格进府。”

四爷颔首,“劳额娘费心了。”

德妃脸色好了许多,还好这个儿子还算听话。

下午出宫前,四爷遇到了九阿哥,九阿哥已经成了亲,在宫外也有府邸了,在工部学习,此刻正要出宫。

这会儿见了四爷,立刻热情地上前拽住他的袖子,“四哥,真巧,在这儿遇到你了。”

四爷对他如此亲近的举动十分不喜。

九阿哥知晓这位四哥不大与人亲近,见他沉了脸,立刻松开了手,依旧笑呵呵的,“四哥,一会儿有时间不?我和八哥十弟约好了在我府上吃酒,有件好东西要给几位兄弟看看。”

四爷一点也不关心,“不必……”

不等他说完,九阿哥就打断了,“哎,先别说这么早,那可是我的人从江南好不容易学来的,很特别很好吃的一道菜,我是与四哥亲近才特地邀四哥过去,四哥可不能不给面子啊。”

四爷对吃的不感兴趣,也不想与老八他们为伍,本想拒绝,可看九弟如此热切,也不好太决绝伤了兄弟情分,遂勉强答应了。

九阿哥顿时松了口气,四哥这个人可不好请,他也不乐意请这么个冰块,给自己找不痛快。

可一来近些年四哥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以前虽也不理人,可也没那样明显地表示过不喜,还让五哥管教他,他就猜测是否因为当年那位瓜尔佳侧福晋的事儿。

四哥一向小心眼,这事儿还真有可能,他本就心虚,又怕四哥记恨,就想着找个机会缓和一下关系。

第137章 尼楚贺学酿酒

二来,八哥说过,要与四哥打好关系,如今太子地位不稳,要尽量把四哥拉到他们这边,总之不能搞好关系的话,也绝不能交恶。

所以他最近得了件好东西,就想着把四哥也请过去。

九阿哥身为皇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再稀奇的美食到了他这儿,也只是多吃几口,若非这道菜的确特别,他见都没见过,也不会特意请了几位兄弟,还如此神秘兮兮的。

他与十弟都事先尝过了,十弟那个吃货自然是连连叫好,特意让自己府上的厨子跟着那个南方来的厨子学。

据说这道菜极不好学,很多人都做不好,味道更是差之千里,若非九阿哥有自己的人在南方,特意交换了条件,也不会弄到这道菜的秘方。

由此更可知这道菜的难得。

其实再好吃的美食也就是吃个新鲜,好东西吃多了也就寻常了,也就这道菜不是人人都会的,所以才让没吃过的人嘴馋,有些身份的人都想要尝一份新鲜,也就无所谓代价了。

“听说这道菜叫什么沙拉,瞧着挺简单的,也就是一些生的蔬菜和水果放在里面,可做出来的味道就是好吃。”

四贝勒、八贝勒、九阿哥和十阿哥坐在花园里的凉亭里面,下人端上了菜和酒,给各位主子满上酒,就退了下去。

九阿哥介绍这道叫做沙拉的美食,“这道菜做出来的时候,我还骂那手下什么眼光,这也能当菜吃?直接吃水果就好了,何必如此麻烦?后来我尝了尝,嘿,还真挺好吃的,更没想到的是就这么个看着挺简单的玩意竟是如此难做,若不是我的手下用条件换来了秘方,还真没法吃到如此好吃的东西。

那个给出秘方的人还真是比我还精啊,竟然用这么道菜交换了一份酿酒的秘方。”

八贝勒饮了口酒,淡淡一笑,“无商不奸,一个配方换一个配方,很公平。”

九阿哥摇头,嗤笑,“什么公平?一道菜而已,总有新鲜劲儿过去的时候,那小子可是要抢我的生意啊,胃口不小。”

四贝勒皱了皱眉,他对九弟这个做生意的喜好不大满意,一个皇子,不学着为朝廷分忧,学民间那些人沾一身铜臭,没得丢了皇家的脸。

身为兄长,他自然要劝着些,“九弟有这些做生意的时间,不如把心思放在朝堂之事上,好好跟工部那些大人学学,也好尽快领了差事,为皇阿玛分忧。”

在工部学了这么久,什么都没学到,也没个差事,整天无所事事,吃吃喝喝,哪儿像个皇子?

九阿哥面露讪讪,“我自然有好好跟各位大人学习,今儿个我们兄弟几个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四哥就别说这些扫兴的话了。”

不怪他不喜这位四哥,脾气压根就合不来,动不动就训斥人,兄长的架子倒是端够了,只是未免不招人待见了些。

若非有八哥的嘱咐,他也不耐烦在这儿听四哥的训斥。

四贝勒沉着脸,没再说什么,气氛到底有些僵。

十阿哥专心吃菜,不说话,好好的月色,把四哥叫来干嘛?没得影响了心情。

八贝勒笑着打圆场,“九弟还年轻,难免玩心重,过些时候自然就好了,四哥就别与他计较了。难得四哥来一次,我敬四哥一杯。”

说着,举起酒杯。

四贝勒只得也举起酒杯。

“对了,四哥,太子的事儿您怎么看?”八贝勒放下空酒杯,忽然提起了太子,皱着眉,似是十分忧心,“说来太子为人不错,待兄弟们都很好,此次却因索额图之事为皇阿玛迁怒,也是冤枉了些,不知皇阿玛是否会原谅太子。”

气氛忽然沉默了下来。

十阿哥看看八贝勒,又看看四贝勒,面露茫然,好好的,提太子做什么?

九阿哥喝着酒,拄着下巴,眼神迷茫,似是有些微醺。

“父子哪有隔夜仇?”四贝勒淡淡道:“皇阿玛心里明白,此事与太子无关,只是一时心里过不去罢了。”

八贝勒笑笑,“也是,太子最多也就是为索额图隐瞒,不过一边是外叔公,一边是皇阿玛,的确为难,想必皇阿玛会理解。皇阿玛终究是最疼爱太子的,此次去塞外也不忘带上太子。”

四贝勒皱眉,没再说话。

八贝勒适可而止,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

尼楚贺这些天都在家里琢磨着学酿酒,她跟着那个讨要沙拉做法的人要了个他们酒楼里酿酒的秘方,但她不能照搬,总要酿出属于自己的酒,甚至味道要比秘方上的味道更好。

沙拉这类菜卖不长久,也就短时间吸引人一些,乐味轩总要推出些别的菜来挽留顾客,用这个换一个酿酒的秘方,她赚了。

有了秘方为基础,再添加或替换些别的原料,随着一次次的试验,品尝,尼楚贺终于酿出了一种味道不一般的酒,比秘方上酿出来的味道还要好些。

尼楚贺开始在乐味轩里慢慢推出自己的酒,第一天效果非常的好,后面她还要酿出其它不同味道的酒,或许将来也可以开一个大些的酒楼。

炎夏过去,天儿渐渐凉快,树叶变得枯黄,又是一年将要过去。

尼楚贺的酒卖的极好,在其他分店也卖了许多,吸引了许多爱酒的顾客。

眼见着如眉肚子越来越大,快要生了,尼楚贺就放下了其他事,留在家里陪她。

到了康熙四十二年的十一月底,如眉终于要生了。

紧张地等了一天一夜,孩子终于呱呱坠地,是个儿子,母子平安。

尼楚贺长松了口气,她身边站着的葛青紧绷的脸色在听到那声“母子平安”后也骤然松了开来,旋即又是一阵黯然。

尼楚贺接过稳婆抱过来的裹在襁褓里的孩子,听着稳婆的恭喜,颇感神奇。

她伸手逗弄了下婴儿的脸颊,对方似是哭累了,这会儿睡得香,没反应。

虽然脸皮皱巴巴,红彤彤的,看着像猴子,不怎么好看,可她知道婴儿会越来越好看。

尼楚贺笑了起来。

忽然她想到了如眉,顺手把孩子递给葛青,“你先抱会儿。”然后快步进了产房。

第138章 生一窝小猫

如眉已经昏睡了过去。

好在稳婆说没大碍,只是累了。

尼楚贺这才放了心。

葛青动作生疏地抱着孩子,低着头呆呆地看着怀里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

他伸手戳了戳孩子的脸颊,孩子小脸儿一皱,似是要哭出来。

葛青立刻收回了手,紧张地看着孩子吧咋吧咋小嘴儿又睡了过去,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

康熙四十八年秋

天气渐凉,所谓春困秋乏,尼楚贺坐在院子里的玫瑰椅上,手拄着额头,昏昏欲睡。

旁边的茶几上摆着茶具和新鲜的水果。

树叶在头顶簌簌轻响,也吵不醒睡着之人。

此时,一阵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一个小小的人儿如踩了风火轮一般冲了进来,一下子扑到了尼楚贺的身上,两只短胳膊摇晃着她,“爹爹,爹爹,你又睡了,快来陪乐之玩儿。”

睡眠被打扰,尼楚贺不高兴地蹙了蹙眉,揉了揉眼睛,看向眼前捣乱的小家伙,无奈地叹了口气,“乐之,你又调皮了。”

乐之做了个鬼脸,“爹爹羞羞,大白天还贪睡,我要告诉娘亲。”

尼楚贺捏了捏他嫩的跟豆腐似的脸蛋,噗嗤笑了,“小家伙,别的不会,告状倒是有一手,小心爹爹打你屁股。”

乐之丝毫不惧,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嘻嘻笑,“爹爹才不敢,爹爹纸老虎,爹爹快起来陪乐之玩儿。”边说边摇晃着她的胳膊。

切,敢说她是纸老虎,也就这家伙敢如此说了。

仗着所有人都宠着他,天不怕地不怕,像个小霸王。

虽如此想,尼楚贺还是伸手揉了揉他光溜溜的脑门,“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吗?”

乐之脸不红心不跳,又乖巧又懂事的模样,“已经做完了,夫子都说乐之功课做得好。”

“你就吹牛吧!”一个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然后穿着黑色长衫的高大男子走过来,双手扶上尼楚贺的肩,在她耳边告状,“你都不知道这小子多坏,上课画了个王八,还偷偷贴夫子背上,惹得所有人大笑。

夫子罚他抄写十遍三字经,他却一声不吭地偷跑出来,把夫子气得够呛。

贺贺,你再这样宠着他,愈发纵得他没大没小了。”

最后一句话带了丝委屈和撒娇的意味。

乐之跺了跺脚,朝他重重地哼了声,“小叔叔告状,讲人坏话,乐之一直很听话的。”

乌悦宸不客气地朝他龇了龇牙,“你给我闪一边儿玩儿去,没看到你爹爹困了吗?没功夫陪你。”

“我不,我就要爹爹陪。”小乐之犟上了,“小叔叔别想跟我抢爹爹。”

尼楚贺揉了揉眉心,头痛欲裂。

这叔侄俩,每天总要吵个几回,乌悦宸也是,和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什么?也不怕别人瞅见了嘲笑他。

“好了,你们俩闹够了没?吵的我头疼。”尼楚贺出声打断一大一小两个人的争吵。

一个大孩子,一个小孩子,脾气一个比一个倔,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为什么她要养这么两个不省心的孩子?

乌悦宸立马停了嘴仗,伸手帮她揉着太阳穴,凑近她耳边,“我帮你揉揉,揉揉就不疼了。”

说罢,又瞪了乐之一眼。

眼瞧着乐之又要被气哭,尼楚贺无奈叹气。

“你别总和乐之吵,他还是个孩子,乐之,爹爹陪你玩儿。”尼楚贺推开乌悦宸,就要起身。

乐之立马眉开眼笑。

谁知下一刻尼楚贺刚站起,就被乌悦宸打横抱起。

尼楚贺瞪大眼,气恼地推他,“你做什么?放开我!”

乌悦宸绷着脸,明显不高兴要人哄的模样,尽管容貌褪去了稚气,多了几分成熟,身材也变得与成年人无异,可某些举止仍旧显得幼稚。

比如此时此刻。

乌悦宸凶巴巴地瞪着她,“你给我留下,不许去,有他娘哄着,用得着你去吗?”

这个死女人,还真把自己当人家爹了?

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女人了?

孩子有一个娘就够了,还需要她去多管闲事吗?

尼楚贺怒不可遏,这个小宸,越来越大胆了,又朝她发脾气,当她好欺负是不是?

“葛青!”乌悦宸喊了声。

一个穿深青色短褐的人影骤然出现,一把将要哭不哭的乐之抱了起来。

乐之见到凭空出现的葛青,小脸儿立马放晴,伸手抱住葛青的脖子,“葛叔叔,乐之要学飞飞,乐之要学功夫,葛叔叔教乐之打坏人好不好?”

乌悦宸的脸一瞬间黑了。

葛青嗯了声,一把抱起乐之,一眼也没往这边瞅上一眼就消失了。

空中隐约传来乐之兴奋的尖叫声。

尼楚贺:“……”

她要扣葛青薪水!

乌悦宸大步朝屋里走去,将尼楚贺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又在尼楚贺目瞪口呆下翻身躺到她身边,给两个人盖上被子。

“你给我下去!”尼楚贺抬脚踹他。

乌悦宸紧紧地搂住她的腰,将她控制住,脸颊埋在他颈间,赌气般地哼,“我就不走,我要陪着你。”

“那你松开点儿,别离我这么近。”

尼楚贺伸手推他,推不动,气的牙痒痒。

“我就不!”乌悦宸坚决,忽地眼神柔和了下来,嘴角露出笑容,“贺贺,我已经长大了,我们……生一窝小猫好不好?”

尼楚贺一脑门黑线。

这小子发什么神经?

生什么小猫?她又不是猫!

就算他是猫,她也不乐意跟他生什么小猫。

“大白天发什么情?别给我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尼楚贺推他,脸色不虞。

乌悦宸偷觑她脸色,委屈地抱怨,“什么叫乱七八糟的?这是正经事,你不是喜欢小孩子吗?和我生小猫也可以,小猫多可爱,可比乐之那不讨喜的臭小子好多了。”

“你想要小猫和别的猫生去,我才不要。”尼楚贺毫不留情拒绝。

乌悦宸脸一沉,“我们猫灵族一生只有一个伴侣,反正我认定了你,只和你生小猫,我才不要和其他母猫配种。”

尼楚贺额头突突地跳,眼皮也跳,“你有点常识好不好?你是猫,我是人,不是一个种类的,猫和猫生小猫,人和人生小孩这才是正确的,你别给我再胡闹了。”

第139章 着实算不得良人

乌悦宸颇有不管不顾的架势,像个小孩子,任性又执着,“我不管,我就要你生的小猫。”

忽然,他放软了语气,脑袋挨着她的脖颈轻轻蹭着,像只撒娇的小猫咪,软软的,讨人喜欢得紧。

“贺贺,都这么久了,反正你也不想回去了,你就考虑考虑我呗。”

尼楚贺放弃了挣扎,叹了口气,“小宸,你是我弟弟,是我的亲人,更何况,我是人,你有那么久的生命,而我不一样,几十年后就不在了,我没办法一直陪着你。

或许将来你还要回去你的世界,就这样不好吗?能陪着的时候陪伴着彼此,到了必须分离的时候也平平静静地离开,不必有太多纠缠。”

抱着她的手臂陡然收紧,乌悦宸摇头,语气多了抹凶狠,“不,你不会离开,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有办法让你和我一样。贺贺,只要你成为我的人,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生许许多多的小猫。”

尼楚贺汗,他怎么就不懂呢?

这些年,小宸不止一次地表达过他的意思。

尼楚贺一直当他小孩子脾气,心思来得快去得也快,着实没放在心上。

谁知这么多年他的心思全然没有改变,反而愈发坚定。

不是尼楚贺不愿意接受小宸,若是她喜欢,她可以不在乎任何东西,坦然地跟着自己的心走。

可是她和小宸太熟悉了,小宸知晓她所有的底细,尼楚贺也习惯了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亲人。

这反而让他们亲近有余,却始终达不到男女之情。

尼楚贺不是谈恋爱的年纪了,她对那些男女之间的感情不擅长,也不热衷。

何况,若是到了那一步,两个人的生活反而不如现在纯粹,也许会面临许许多多普通夫妻之间会有的矛盾,争吵。

尼楚贺不希望两个原本亲近无比的人变成那个样子。

她喜欢现在的日子,除了生意上的事,没有任何烦恼,他可以无所顾忌地朝自己撒娇。

尼楚贺也可以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一样宠着。

亲人的关系难道不比情侣和夫妻的关系更简单纯粹吗?

还在想着,尼楚贺忽然又困了,眼皮开始打架。

奇怪,现在还是下午,何况她刚醒没多久,怎么又想睡了?

……

“何事?”

马车里闭着眼假寐的胤禛忽然睁开眼睛,浓眉皱起,黑眸略显不耐。

外面的苏培盛忙小跑过来回禀,“回主子爷,前面有匹马失了控,险些撞了人。”

胤禛面色平静,掀开车帘往前看了眼,见一个卖首饰的摊子前围了一群百姓,百姓中间站着两个年轻女子。

其中一个看穿着似是丫鬟,正对着马儿离去的方向骂骂咧咧。

另一名穿着粉红色衣裳,十五六岁,气质不凡的小姑娘轻声细语地阻止丫头的谩骂。

只看了一眼,胤禛便漠然收回了目光,放下了车帘,落下两个字,“绕道。”

苏培盛应了声“嗻”,吩咐车夫绕道,马车往回走。

只是刚才那一眼虽然短暂,却仍旧被那名穿粉色衣裳的女子看了个正着,一下子呆住了。

半晌,她吩咐身边的丫鬟,“打听一下方才那辆马车上的是何人?”

女子目光晶亮,嘴角噙笑,举止温柔大方,声音轻柔如同春风拂过耳畔,令人陡然心生好感。

丫鬟瞅了眼离去的马车,哎了声,询问旁边的百姓。

有人认出了马车,回答了丫鬟的问题。

片刻,丫鬟回来,“小姐,听说是当朝雍亲王的马车。”

“原来他就是雍亲王。”粉色衣裳的女子喃喃自语,“与世人所传全然不同,也甚是年轻嘛。”

丫鬟没听清,提醒,“小姐,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好在您这回没事,否则公子肯定要生气了。

方才险些把您撞到之人是诚亲王的小舅子,我们是没法讨回公道了,真是的,什么人嘛,这京城也太乱了。”

粉色衣裳的女子没理会丫鬟不满的抱怨,收回目光,“我们回去吧。”

丫鬟立刻高兴地哎了声。

回到在京的宅子里,女子端坐在屋里的妆台前,边整理头发,边问,“小荷,之前让你打听的事打听清楚了吗?”

小荷,也就是女子的丫鬟立马回禀,“小姐,都打听清楚了,太子爷除了太子妃,还有十几个侧妃侍妾,不过如今最得宠的是侧妃唐氏……”

女子轻轻蹙眉,不耐地打断,“其他人先不说,直接说雍亲王吧。”

小荷哦了声,整理了一下思路,“雍亲王府算简单了,除了嫡福晋,只有一位侧福晋,还有六位格格,两位侍妾,倒没有听说哪位得宠,也就一般般吧。

对了,听说早年的时候雍亲王极宠爱一位姓李的格格,府里的二阿哥和大格格都是这位李格格所出。

后来这位李格格失宠,雍亲王转而宠爱上了侧福晋瓜尔佳氏。

据说这位侧福晋是皇上亲自赐婚的,当初雍亲王极为喜爱,后来还生了一个儿子,便是雍亲王府的四阿哥。只是后来不知怎的,这位侧福晋忽然病了,就搬到了别院,一直没再回府。

除了嫡福晋所出的大阿哥,李格格所出的二阿哥,大格格,侧福晋所出的四阿哥,还有宋格格养着的三阿哥,雍亲王就没别的子嗣了。

哦,还有,听说有位耿格格已经有了身孕,若是位阿哥,便是五位阿哥了。”

小荷忽然蹙了蹙眉,“不过这位雍亲王着实算不得良人,听说为人十分冷漠和不近人情,想必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

女子弯了弯唇,“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有挑战才有趣,我倒是觉得这位雍亲王甚合我意。既然那位侧福晋病了多年,想来是好不了了,雍亲王府正好还缺一位侧福晋。明年选秀,若是我有幸进了雍亲王府,便是府里面唯一的侧福晋。”

小荷张大了嘴,呆住。

“哥哥回来告诉我。”女子偏头提醒。

小荷回过神,哦了声,脸揪成一团,“小姐,您是认真的吗?您真的看上雍亲王了?”

这表情,似是对此十分不赞同的模样。

第140章 年漱玉

女子淡淡瞅了她一眼,“我还能开玩笑不成?”

“可是……”小荷还想说什么,被女子打断,“好了,不必说了,我自有考量。”

小荷只得放弃,不再多说。

晚上,年羹尧回府,听说妹妹请自己过去,就直接去了后院。

“妹妹。”年羹尧进屋,先唤了声,不苟一笑的国字脸放柔了些。

“哥哥,你回来了?”年漱玉笑意盈盈地上前请安。

年羹尧扶住她的手臂,兄妹俩坐在桌前,年羹尧问她,“妹妹,可是有事?”

年漱玉垂眸,欺霜赛雪的肌肤上浮现一丝红晕,“哥哥,有件事妹妹要与您商量。”

见一向稳重的妹妹忽然如此忸怩,年羹尧饶有兴致,“哦?何事?”

年漱玉咬了咬唇瓣,“妹妹今日在街上遇到了一人,是雍亲王。”

“雍亲王”三字一出口,年羹尧蓦地沉了脸。

年漱玉并未发现,依旧低垂着头,脖颈似天鹅的颈项般弯出美妙的弧度,声音细细的,柔柔的,“妹妹已经打听了,雍亲王府上只有一位侧福晋,却常年待在别院,眼见是好不成了,妹妹想着,妹妹若是能进了这雍亲王府……”

“不成!”话未说话,年羹尧腾地站了起来,面色阴沉,“我不同意!”

年漱玉温婉的面上陡然浮现一丝诧异,仰头不解地看着他,“哥哥,为何?”

年羹尧勃然大怒,“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看着妹妹的脸色陡然一白,如被惊吓到的柔弱娇花,似是发现自己太过激动,年羹尧缓了缓气息,声音放缓,却仍旧坚决,“此次我已经为你选定了人,正是八贝勒,八贝勒在朝中的影响比雍亲王更甚,对我们家的助益更大。

只要我得了八贝勒的信任和看重,八贝勒府上的侧福晋之位便是你的。另外,八贝勒府除了一位嫡福晋,便只有两个侍妾,后宅十分简单,你到了那儿,凭你的容貌和心性定能如鱼得水。”

年漱玉倏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哥哥,为何是八贝勒?你不是不知八贝勒如今的处境,你是要把妹妹往火坑里推吗?”

面对妹妹的指责,年羹尧并未生气,而是握住了她的手,“妹妹,朝堂上的事你不懂,八贝勒的事只是暂时的,很快便会过去,如今放眼朝堂,太子地位不稳,大阿哥被圈禁,诚亲王只是个书生,没什么本事,最有希望的就是八贝勒。

八贝勒虽然受到了皇上的苛责,可这算不得什么。

与他人相比,八贝勒有朝臣的支持,能力又出众,是最有希望那个位子的,哥哥是一心为了你着想,不希望你掉进火坑。”

年漱玉冷笑,抽回手,“哥哥是在欺骗你自己,还是欺骗谁?什么大臣的支持?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哥哥不会不懂,正是因为八贝勒有朝臣的支持,皇上才更容不得。

我倒觉得雍亲王更有机会,不仅能力出众,养母还是曾经的孝懿皇后,也算是嫡子,名正言顺。只要我成了雍亲王的侧福晋,将来有可能就是皇妃。”

年羹尧没想到妹妹会有这一番言论,完全不像是他那个一向单纯温顺的妹妹。

妹妹果然是着了雍亲王的魔了吗?

年羹尧神色复杂,仍旧摇头,“妹妹,你只是看到表面的,雍亲王没有表面上那样简单,他不会接受哥哥的示好。相反,八贝勒遭逢低谷,哥哥此时出手相助,他定会对哥哥更加倚重,从而爱重于你。

更重要的是,八贝勒温良如玉,平易近人,是难得的佳婿,有八福晋的善妒跋扈相衬,八贝勒一定会宠爱你。”

年漱玉冷笑,“善妒跋扈?哥哥也知晓八福晋善妒跋扈,那可知妹妹进了那八贝勒府,可还有活路?八福晋可容得下妹妹?”

年羹尧一窒,沉默须臾,叹了口气,“妹妹,你要相信哥哥,哥哥不会让你受委屈,你也知道,哥哥即将升任四川巡抚,封疆大吏,就算是八贝勒也不好委屈我的妹妹,何况八福晋一介妇孺。

凭哥哥的地位,再有八贝勒宠着你,八福晋就不敢对你如何。”

说到此,他双手握住她的肩,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多了几分诱哄,“若是将来八贝勒登基,以八福晋的性子,定不堪为国母,只有你,皇后一定是你的。

雍亲王不同,雍亲王福晋是出了名的贤良,将来你顶多只是个宠妃,哪里能与一国之母相比?”

年漱玉眼眸一闪,咬了咬花瓣似的唇,纤长的眼睫毛忽然垂下,扑扇着,如同蝴蝶的翅膀,美丽又柔弱。

年羹尧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只是一时被雍亲王迷了眼,你要知道,哥哥一心为你好,也是为了整个年家,雍亲王刻薄寡恩,并非良人。

在离京前,哥哥会与八贝勒多接触,明年选秀,只要八贝勒肯选你为侧福晋,你的后半生便会受尽宠爱,那个妒妇悍妇绝不是你的对手。”

年漱玉没再说话,似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年羹尧放了心,妹妹还是那个妹妹,听话懂事。

“哥哥有事去忙,你先歇着。”

年漱玉点点头,年羹尧转身便走了。

坐在妆台前,望着镜子里那张欺霜赛雪的容颜,年漱玉那双如湖水般平静的眼眸陡然流露出一抹势在必得。

雍亲王胤禛回到府中,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书,便起身回了后院。

宋氏听了丫鬟的禀告,急忙迎了出来,“奴才给主子爷请安。”

胤禛摆摆手,沉默着进了屋里,坐下。

宋氏亲自奉上茶,笑靥温柔,“主子爷请用茶。”

胤禛嗯了声,端起茶盏,低垂着眼睑,轻抿了口茶,眉间有一抹沉思。

宋氏坐在另一边,双手绞着衣摆,不知说什么。

主子爷极少来她这儿,以前来时也是看看三阿哥,并不常留宿,即便如此,她也很高兴了。

可如今三阿哥在前院读书,主子爷就来得更少了。

除了失落,她已经不知该如何了。

她知晓自己已经不年轻了,没了争宠的资本,已经看开了。

第141章 宋侧福晋

好在如今有了三阿哥,有了盼头,她不再期待宠爱,只希望主子爷能偶尔来看看她,即便只是吃一顿饭也好。

可是,每当主子爷好不容易来一次,她都莫名紧张,不知该说些什么。

“爷要用膳吗?”宋氏紧张地问。

她不确定主子爷是否要在这儿用膳,还是只是坐坐就走。

总之,不可能会留宿的。

胤禛淡淡的,“不必,爷一会儿就走。”

宋氏不禁有些失落。

胤禛看出她的不自在,直接说了来意,“爷向皇阿玛递了折子,请封你为侧福晋。”

过了许久。

宋氏依旧呆呆的,不知发生了什么,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主子爷怎么可能请封她为侧福晋?

胤禛皱眉,看向她呆呆的神情,“你知道爷为何选你吗?”

宋氏呆呆地摇头,她还不知怎么回事,以为这是一场梦。

胤禛没再看她,摩挲着茶盏边缘,“因为你是跟爷最久的,又养育了三阿哥,有资格被请封侧福晋,这是其一。

其二,你是这些女人中最安分守己,最良善本分的,爷不指望你别的地方有多出色,只希望你能一直如此下去,别辜负了爷的期望。”

宋氏依旧傻傻的,甚至忘了谢恩。

胤禛看她这副傻样,有些不耐,站起了身,“你歇着,爷走了。”

然后大步离开了。

宋氏这才如梦初醒,呆了片刻,然后狠狠地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疼得她吸了口气。

原来……这是真的。

再想到主子爷最后那番话,宋氏渐渐冷静了下来。

也好,无论是因为什么,她有了三阿哥,如今又成为了侧福晋,这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这终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宋氏脸上露出笑容。

忽然她想到方才忘了谢恩,也没送主子爷,不禁懊恼。

她简直太傻了,竟然如此失态,主子爷会不会生气了?

胤禛来到正院。

四福晋从屋里出来迎接,“妾身给王爷请安。”

胤禛嗯了声,走到里面坐下。

四福晋坐在另一边,还未说话,胤禛就开了口,“爷请封了宋氏为侧福晋,皇阿玛已经同意了,这些日子你准备准备。”

福晋一愕,“宋氏?”

下一刻,福晋恢复了镇定,微微一笑,“这是喜事。”

只是她没想到会是宋氏。

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府里有子嗣的就那么几位,有资格请封的也只有李氏和宋氏。

可李氏已经被厌弃了多年,这会儿还在庄子里,因为瓜尔佳氏那事儿,王爷对李氏可谓是深恶痛绝,连提都不让人提。

剩下的也就只有个宋氏了。

当然,耿氏如今也怀了身子,若是个小阿哥,也是有资格请封侧福晋的。

可谁让王爷偏偏这会儿提起这事儿呢?

耿氏也只能叹一声无福了。

福晋吩咐传膳。

用完膳,胤禛没走。

福晋便知今儿个王爷要留下了,便没再问去哪儿休息,让人进来伺候洗漱。

自瓜尔佳氏那事儿后,爷对谁都是淡淡的,倒是来她这儿勤了些,即便是后来的耿氏和钮祜禄氏也不怎么得宠。

这么多年过去,耿氏倒是有了孕,钮祜禄氏那儿……

福晋叹了口气,钮祜禄氏也是不懂事,否则也不至于至今也不受爷待见,同进府的耿氏怀了孕,她那儿却始终冷冷清清的,就这样还不消停。

或许她该庆幸。

福晋躺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郎中说她当初生弘晖时伤了身子,不易再有孕。

这对她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原以为只要有弘晖,她可以什么也不担心,可她没想到弘晖会……

她闭了闭眼,眼角有晶莹闪烁。

虽还有个二阿哥养在身边,却终究不是亲生的。

但愿耿氏怀的是个格格,阿哥……还是能少一个是一个。

一夜无事。

胤禛起身后就走了。

福晋睁开眼睛,不无失落地叹了口气。

或许她该找额娘寻个方子,若能调理好身子,再生个嫡子,也算是个安慰。

出府前,胤禛侧头问苏培盛,“瓜尔佳氏那儿如何了?”

苏培盛弯腰,答案一如往常,“回主子爷,瓜尔佳侧福晋一切如常。”

胤禛嗯了声,没再说什么,刚要上马,忽然回头,面色冷峻,“看着点,若是谁敢怠慢了,不必向爷禀报,直接撵了去。”

苏培盛再次弯了弯腰,应了声“嗻”。

待人走了,苏培盛叹了声,果然主子爷还是一如既往地惦记着那位。

即便没再过去探望,许多人都认为主子爷忘了那位,可他却清楚,主子爷从未忘记。

因为主子爷每天都会问一句,生怕自己不在下人们不将侧福晋当回事,还特地警告不能怠慢了分毫。

见了不过是徒增失望,或许不见还能存着份念想。

永和宫

德妃看着眼前端正坐着的人,语气随意,“听说你请封了宋氏为侧福晋?”

胤禛颔首,“宋氏跟了儿子时日也不短了,儿子也不好委屈了她。”

“如此也好。”德妃顿了下,又问,“不过,你以前不是不想再有个侧福晋吗?如今怎么改了主意?”

“儿子只是不希望府里有个惹是生非的侧福晋,扰了府中清静,宋氏一向本分,又是三阿哥的额娘,总比一个不知本性的人要好一些。”胤禛坦然承认自己的心思。

听了这话,德妃无奈,“有额娘盯着,总要给你选个性子良善的,你又何必如此多心?”

胤禛垂眸,表情温顺了些,“儿子知道额娘定会选个好的,只是儿子觉得宋氏很好,不必再有别的女人进府了。儿子喜欢清静,人太多了总归闹心。”

德妃摇头,不再勉强,“也罢,随你。”又问,“瓜尔佳氏如何了?可有好些?”

胤禛摇头,语气平静无波,“听说还是那样,郎中说是落下了病根,还是要养着。”

德妃叹了口气,“怪可怜的,请个太医去看看吧,孩子不能一直没有额娘。”

“儿子代瓜尔佳氏多谢额娘关心。”胤禛应了,脸上依旧没有变化。

德妃摆摆手,“你去忙吧。”

胤禛起身告辞,出了永和宫。

第142章 兄弟

刚出了永和宫,就遇上了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跑上前打招呼,咧着嘴笑,“四哥,这是要回去了吗?”

胤禛站在那儿,嗯了声。

十四阿哥往永和宫里面瞅了眼,小声与他说话,“四哥等我会儿,我和你一起过去。”

胤禛没说话,看着十四阿哥跑进永和宫,就在那儿等着,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眼神淡漠而疏离。

没过多久,十四阿哥就出来了,“四哥,我们走吧。”

兄弟俩出了府,直接来到了雍亲王府,去了书房。

书房伺候的丫头给二人奉上热茶。

十四阿哥瞅着那清秀的小丫头,朝她挥了挥手,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丫鬟忙垂下头,退了出去。

“何事?”胤禛抬眸看向这个不正经的十四弟。

十四阿哥收回目光,正襟危坐,咳了几声。

“四哥,听说你这些日子一直在府上念什么经,还有学老百姓种什么菜园子,你怎么越过越像和尚了?”

“听说你这些日子跟老八他们在一块儿,你当心点儿,老八心思不正,免得连累了你。”

胤禛不答,反而提醒他。

十四阿哥摸了摸后脑勺,嘀咕,“什么心思不正?不就是和太子争皇位吗?哪个兄弟不这样想?这也不算心思不正吧。”

见四哥皱眉,眼神骤然凌厉,十四阿哥嘿嘿笑,“放心吧,四哥,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知道八哥心眼儿多,不可不防,再说了,我也没和八哥走多近,就是正常的兄弟走动。

再说,我还发现了一件事呢。”

说着,他神秘兮兮地凑近了雍亲王,“四哥,我发现一个秘密,那个什么年羹尧是不是你旗下的奴才啊?”

胤禛静静看着他,“是又如何?”

十四阿哥撇了撇嘴,“那个狗奴才,吃里扒外,我听十哥说年羹尧多次拜见八哥,还送上凤阳府来的特产,那巴结劲儿,不要太明显。

听说他这次升了四川巡抚,一个月后就要走马上任了,不来找四哥套近乎,却找八哥,这是怎么回事?”

胤禛眼眸微深,抿着嘴没说话。

十四阿哥继续,“我还听说年羹尧有个妹子,明年也要参加选秀,就是不知花落谁家了。

不过我看年羹尧那意思巴不得变成八哥的奴才,多次向八哥举荐自己的妹妹,啧啧啧,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这事儿你别管。”雍亲王淡淡提醒,“你既和他们在一块儿,别管真心假意,这些事儿就当没听到,也不必再特意告诉我,更别和他们走太近,就当普通兄弟走动,皇阿玛那儿,你知道。”

十四阿哥拽着他的袖子,笑着,“四哥放心,我晓得分寸,这事儿也并非八哥告诉我的,可见防着我呢。

是老十喝多了酒,嘴快,没把门儿的,就一股脑儿跟我说了,我这才迫不及待地告诉四哥,提醒你小心点儿。”

胤禛沉吟着,没说话。

这个老十四,似是与从前不一样了。

时间越久,他愈发觉得那场梦或许是老天爷给他的警醒,即便有些与发生的并不相符,但大多事也没偏了去。

他原想着拉十四一把,免得十四跟着老八他们越走越远,导致兄弟离心,近些年对他多有帮衬。

没成想,还真改变了一些事情。

十四阿哥摸着下巴,“四哥,你说我要是求了额娘要了那年氏怎样?不过,以年羹尧如今的官位,怕是也不肯让自家妹子给人做格格,怎么也该是个侧福晋的。

可惜我府上已经有侧福晋了,四哥府上也有了两位侧福晋。难怪他看上了八哥,因为八嫂的缘故,八哥府上至今没侧福晋。就不知这回八嫂是否会同意年氏进府了,我看不大可能。”

他摇摇头,叹气。

胤禛垂眸,“就看年羹尧对老八而言有多少分量了,以老八的性子,若他当真看重了年羹尧,老八媳妇那儿不是问题。”

十四阿哥琢磨着,也觉得对。

八哥对那个位子可是势在必得,怎么会放过对这样一位封疆大吏的拉拢?

“可是,年羹尧有这个分量吗?巡抚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十四阿哥不明所以。

胤禛垂着眸,手指摩挲着茶盏边缘,半晌,似自言自语,“重要的是位置,将来西北那边或许会有战事。”

十四阿哥本就聪明,一点就透,霎时眼睛一亮。

他一拍桌子,“我怎么没想到?还是四哥聪明!”

“十三弟那儿,你帮着盯着点儿,老八管着内务府,能帮衬就帮衬些,其他的别插手。”

雍亲王转移话题。

十四阿哥脸立刻拉了下来,“四哥,你就不担心年羹尧这事吗?这可是你的奴才,你怎么还有闲心管十三哥那事儿?

我们才是亲兄弟,我怎么感觉你关心他比关心我还要多?你就不怕受了连累?”

胤禛抬眸,目光平静,“无论你,还是十三弟,我们都是亲兄弟,十三弟在额娘身边长大,与你一同长大,感情匪浅,也算是额娘的儿子,我们三兄弟始终是一体的。

更何况,十三弟没了亲生额娘,与我们不同,做兄弟的能帮衬些就帮衬些。”

十四阿哥一窒,气呼呼地不说话,却也没再反驳。

晚上,胤禛在正院儿用的膳。

用了膳,喝着茶,四福晋试探着提醒,“王爷,钮祜禄氏那儿您是否也该去看看?总晾着,也不是办法,府里总有些闲言碎语。”

胤禛皱了皱眉,似乎没想起钮祜禄氏是哪个。

四福晋叹了口气,提醒他,“是和耿妹妹一起进府的,如今耿妹妹有了身子,不方便伺候,不若就让钮祜禄氏伺候王爷吧。”

对于怀了子嗣的耿氏,胤禛还是记得的,这会儿终于想起钮祜禄氏是哪位了。

正是想起了这个女人,胤禛神色霎时一冷,“不必,还是让她多抄写几遍女戒吧,知道知道何为女德。”

四福晋面色一僵,称了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来爷果真是对钮祜禄氏意见大得很。

要说钮祜禄氏也没犯什么大错,只是年轻气盛些,犯了些嘴上的毛病。

第143章 就是累了而已

要说钮祜禄氏也没犯什么大错,只是年轻气盛些,犯了些嘴上的毛病。

也不至于让王爷这么多年记在心里,始终不肯宠幸钮祜禄氏。

还不是关系到别院那位?这才被王爷厌弃。

也怪钮祜禄氏自个儿没眼色,犯着谁不好?偏偏要犯着那位。

福晋也不想替钮祜禄氏求情,只是这是她的职责所在。

其他女人都是老人,王爷也还去看几眼。

耿氏和钮祜禄氏也进府多年了。

耿氏有了孕,钮祜禄氏那儿,爷却连宠幸都没,如今算是整个府里的笑柄。

王爷似是当真厌恶极了钮祜禄氏。

府里面关于钮祜禄氏的闲言碎语甚多,除了请安的时候,钮祜禄氏都不好意思出门。

乌拉那拉氏身为嫡福晋,总不好一直视而不见,总要劝一劝。

更重要的是,这位也是著姓大族出身,妾室里面,除了瓜尔佳氏,也就这位姓氏上尊贵些,太冷落了不好。

能不能劝动了王爷两说,总归她是尽了责的。

谁知王爷一口回绝,还说话如此难听。

让钮祜禄氏修女德,这不是说钮祜禄氏连女德都没有吗?这比打钮祜禄氏一巴掌还要让钮祜禄氏难堪。

何况,这钮祜禄氏修女德已经修了这么多年,竟还没完。

可以想见,若钮祜禄氏知晓了,脸色会是何等难看。

“那王爷今晚要去何处歇息?”

四福晋不再提钮祜禄氏的事,眼瞧着钮祜禄氏是没希望了,她也不愿去吃力不讨好。

“爷去耿氏那儿。”

福晋蹙眉,“可是耿氏怀了身子,不方便伺候。”

胤禛神色如常,语气不容置喙,“就这样吧,爷觉得耿氏挺好。”

福晋无言。

这哪里算挺好?就算去了,耿氏也没法伺候。

万一伤着了肚子里的孩子。

可她劝也劝了,王爷不听,她也没法子,只好罢了。

坐了会儿,胤禛就走了,直接去了耿氏屋里。

耿氏是个温柔内敛的性子,也是个不惹事的,是以这么多年虽不甚得宠,一个月里,雍亲王也愿意来上一两回。

这就比钮祜禄氏幸运多了。

如今又怀了子嗣,更是被其他女人所艳羡嫉妒。

尽管主子爷每次来,大多时候都是什么也不做,耿氏也十分高兴了。

……

泉州

尼楚贺又一次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又躺在院子里的椅子上睡着了。

此刻天边已染了红霞,眼见着天要黑了,风也是凉的,她的身上盖了一条薄毯,挡住了秋日的凉风。

一道黑色的身影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睡得正熟,正是乌悦宸。

尼楚贺回忆自己睡着前的时辰,才发现已经睡了两个时辰了。

她揉了揉眉心,内心隐隐不安,她似乎越来越贪睡了,就算春困秋乏,也不会如此频繁。

她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身子软软的,懒懒的,没精打采。

乌悦宸猛地坐起身,茫然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开来,“你醒了?”

“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尼楚贺打着哈欠问。

乌悦宸走到她面前,脑袋搁在她腿上,伸手搂住她的腰,“看你睡着,怕你醒来身边没人,就想陪着你。”

尼楚贺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小宸,我总觉得不对劲,为什么我会常常发困?睡着的频率越来越高,一天里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少。”

若是一次两次,还算正常,她不会多想,可她不止一两次了,而是最近经常如此。

她已经许久没去酒楼里看看了,因为一天里大半时间都在睡觉。

“没什么,你就是累了而已,休息休息就好了。”乌悦宸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声音透着轻快。

顿了片刻,他又旧事重提,“贺贺,我娶你好不好?”

尼楚贺笑了,“你又说胡话了,别再说这事了,我不爱听。”

乌悦宸脑袋在她胸前蹭了蹭,声音闷闷的,“我就是想娶你,你嫁给我,我们会越来越好,好不好?”

“不好。”尼楚贺毫不犹豫拒绝,眼皮又有些重了。

如眉走了进来,看到他们这样,把水果放到桌子上,“夫君,吃些水果吧。”

尼楚贺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看到如眉担忧的眼神。

这么多年过去,如眉原有的青涩和俏丽褪去,身上多了些妇人的稳重和从容,愈发显得落落大方,身上温柔的气质却依旧没变。

乌悦宸拿起一个苹果,用水果刀熟练地给她削着苹果。

“夫君身子可好些了?如眉请个郎中吧。”如眉眉目间藏着担忧。

似乎所有人都发现了她的异常。

尼楚贺摆摆手,“不必,就是嗜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到这儿,如眉神色一顿,忽然瞥了乌悦宸一眼,意味深长。

乌悦宸不喜欢她这样看自己,凶巴巴地朝她瞪了一眼。

如眉讪讪收回了目光,看向尼楚贺的肚子,欲言又止。

“怎么了?”尼楚贺刚接过乌悦宸削的苹果,注意到如眉奇怪的眼神,随口问了句。

如眉压低了声音,“夫君该不会是……”说着,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肚子。

尼楚贺刚咬了口苹果,霎时咳嗽了起来,咳得脸通红。

如眉忙取出帕子递给她,乌悦宸拍着她的背,帮她顺着气息,目光不善地看向如眉,“你就不能好好说话?看你把她吓的。”

尼楚贺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好不容易平稳了气息,想起如眉刚才的目光,不由失笑,“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放心吧,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一个人,哪里弄个孩子去?

其实若不是她知道自己的情况,也会认为是怀了孩子,她又和小宸如此亲密,难怪如眉多想。

如眉尴尬地笑笑,低下头去。

乌悦宸却眼睛亮亮地盯着她的肚子,手放在那儿,咧着嘴笑,“贺贺,你要是想要,我们马上就造一个孩子好不好?”

尼楚贺又咳了起来,咳了一会儿,平复了气息,气得狠掐了他手臂一下。

如眉低下头,肩膀乱颤。

乌悦宸捂着被掐疼的手臂,委屈巴巴地看着她,眼睛似水洗的一般。

第144章 我带你回去

“别给我装可怜!”尼楚贺警告他,这个臭小子,当着如眉的面儿也胡说八道。

乌悦宸不满地嘟囔,“我才没胡说八道,我认真的。”

如眉抿嘴笑,“小宸说的不错,其实姑娘怀孕的话也是好事,家里也能热闹些,说不准姑娘还真是有孕了呢,如眉还是请个郎中的好。”

尼楚贺瞪了如眉一眼,这丫头,也跟着乌悦宸学坏了,“你别理他,我和他可是什么也没有,哪来的孩子?”

如眉诧异,瞥了乌悦宸一眼。

乌悦宸一米八的个子,八爪鱼一样挂在尼楚贺身上,哼了声,“早晚的事儿。”

尼楚贺被他压得喘不过气,使劲推开他,乌悦宸却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得意地扬起了眉,“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免得你总是否认。”

说着,还真往屋里走去。

如眉张了张嘴,到底没出声,笑着出去了。

乌悦宸当然没做什么,而是叫人送了晚饭过来。

如今宅子里的下人也不少了,有专门负责提膳的人,早上是一家五口一起吃饭,当然,这个一家五口也包括葛青在内。

虽然葛青和如眉没有再进一步,可是随着乐之越来越大,眉眼渐渐长开,仔细看还是和葛青有几分相似的,葛青又常陪乐之一起玩儿,想来瞒不过葛青。

尼楚贺没打算亲自告诉葛青,却不代表会故意瞒着他。

为了让乐之将来容易接受关系的改变,这才故意让葛青陪着一起吃饭,也算是提前培养一下他们父子的感情。

至于葛青和如眉的事儿,就看他们自己了,尼楚贺不会插手。

午饭和晚饭则是尼楚贺与乌悦宸一起吃的。

这是乌悦宸要求的,谁让他任性,爱撒娇,又会闹呢,尼楚贺无法拒绝,只好由着他。

民间的百姓习惯了一日三餐,与贝勒府不同,尼楚贺就随着民间的习惯。

过几天她要去杭州一趟,去谈一场生意,顺便看看那边的分店,这几天必须打起精神,不能再犯困了。

次日一早,尼楚贺听说夏松绍来了,忙到前厅与他见面。

“夏大哥怎么有空来了?”尼楚贺笑盈盈地上前拱了拱手。

夏松绍负手而立,神色温和,“来这边看看生意,听说你这几日不舒服,特意来看看。”

呃,尼楚贺挠了挠头,“谁跟你说的?哪有?我好好的呢。”

夏松绍不语,上下打量她几眼,眉头皱起,神色变得严肃,“还说没事,几个月没见,瘦了这么多,可是发生了何事?”

尼楚贺最近的确瘦了些,尖下巴都出来了,衣服都宽大了许多,便重新让人做了几套衣服。

“没什么,或许是最近有些累吧。”尼楚贺不以为意。

夏松绍摇头,“你现在都是大老板了,生意上的事可以交给手底下的人,何必自己操劳?”

尼楚贺笑着反驳,“夏大哥也是大老板,不还是东奔西跑的?可见不是生意越大越轻闲,反而会越来越忙。”

夏松绍失笑,不与她争辩,“你总是有理,难得见一面,今日我请你去仙来居喝酒。”

仙来居是夏松绍开的一家酒楼,自从尼楚贺的酒楼越来越红火,夏松绍便也在此开了家酒楼。

倒并非和她抢生意,尼楚贺更觉得他开酒楼完全凭的是心情,想开便开了,还坦然地开口向她借了个厨子,让他的厨子跟着学习。

作为回报,夏松绍让她占了百分之三的分成,名曰互惠互利。

或许生意做到了他这样的地步,想要的就不是金钱了,而是心情。

当然,两家酒楼的确存在生意上的竞争,这对于尼楚贺而言也算是一个激励。

坐在酒楼里的雅间,尼楚贺举杯敬他,“听说夏大哥又添一子,还未恭喜,我敬您一杯。”

这位夏少奶奶的确是个好生养的,即便夏松绍不常归家,也还是几年内连生两子一女。

夏松绍失笑摇头,敬了这杯酒,“多谢阿楚。”

尼楚贺放下酒杯,问,“夏大哥打算待多久?何时回去?”

“四五日吧。”

“正好,过几天我要去杭州,与夏大哥同路。”

夏松绍轻笑,“那倒是巧了。”

到了离开的那一日,尼楚贺收拾好东西,和夏松绍一同往北而去。

只是这一路依旧困倦,大半的时候都在睡觉,夏松绍也察觉了不对,趁她醒着的时候调侃,“莫非楚姑娘这是有孕在身?”

尼楚贺白他一眼,“胡说什么呢。”

夏松绍看一眼她旁边跟着的乌悦宸,笑意更深,“倒也并非不可能,待会儿我让人请个郎中过来,为你诊脉,还是莫要耽误了喜事为好。”

尼楚贺颇为尴尬,偏偏即便自己说了不是,人家也未必肯信,索性就在晚上宿在客栈时,任由他让人寻了郎中。

结果自然不是,此事也就罢了。

因为尼楚贺一直发困,乌悦宸就抱了她一路,尼楚贺也懒得再管别人的眼光了,误会就误会吧。

到了杭州,尼楚贺便与夏松绍分开了。

这次在杭州停留了五日,生意谈妥后,就回了泉州。

尼楚贺的嗜睡症愈发严重,一天内醒着的时间越来越短,甚至出现了浑身无力,精神恍惚的症状,她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重。

到了康熙四十八年的冬天,南方天气湿冷,尼楚贺却如同身处寒冬腊月,连门都出不得了。

在又一次请了郎中,却依旧说不出所以然后,乌悦宸抱着半昏迷的她,哽咽着,声音都哑了,“尼楚贺,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该早点告诉你的,你醒来好不好?我再也不瞒你了,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尼楚贺隐约听到小宸的哭声,勉强睁开眼睛,笑了笑,却因为脸色苍白,笑容也显得虚弱,“你哭什么?我又不是得了绝症,就是嗜睡而已。”

乌悦宸亲了下她的眼睛,眼睛像下雨一样,“尼楚贺,你不要睡,我有话要跟你说,说完我就带你回京好不好?”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回京,我说了我不想回去,我们要一辈子住在这儿的,我还要挣很多很多的钱。”尼楚贺皱着眉,很不满。

第145章 命运真特么坑人

尼楚贺躺在乌悦宸的怀里,神志稍稍清醒了些,也有了些精神。

只是小宸说的话她怎么也不懂,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她会变成这个样子?

乌悦宸紧紧地抱着她,紧的都弄疼她了,仿佛生怕她突然消失一样,眼睛湿漉漉的,似是刚哭过一场。

他嘴唇哆嗦着,声音依旧哽咽,“贺贺,对不起,我不该瞒你的,我应该在刚刚发现的时候就告诉你,这样你就不会越来越严重。我总存着侥幸,我不相信我无法改变这样的命运,我以为我可以做到,可是我还是没能帮到你。”

“你为什么说只有我回到京城才能救我?”

尼楚贺声音略有些沙哑,有些虚弱,纤长的眼睫颤动着,像是随时会像蝴蝶的翅膀一样落下去,可她撑着没让眼睫落下去。

乌悦宸将下巴搁在她头顶,徐徐解释,“我之前也不知道,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的,自从你出现嗜睡的症状,我就觉得不对劲,就特意用灵识查了下这方面的东西,这才发现原因。

你这具身子的原主是瓜尔佳氏,历史上的惇怡皇贵妃,虽然这一世换成了你,可命运还是原来的命运,你本该按着命运的轨迹成为皇帝的妃嫔,只是因为我的插足,你这才进了四贝勒的府上。

当时我不知道那么多,只一心想依靠你在京城修复灵力,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谁知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的意思是我的命运改变了,所以老天不容我了是吗?”尼楚贺苦笑着,说出自己的理解。

乌悦宸点点头,又摇摇头,沉默片刻,继续解释,“也不完全这样,虽然你的命运改变了,可并非无解决之法,你还记得当初宋格格失去的那个孩子吗?”

尼楚贺点点头,她当然记得。

乌悦宸垂了垂眸,不知是否该为此庆幸,“那个孩子虽然命中不该出生,可因为我的插手,终究改变了些东西,因为我是为了你害死了那个孩子,所以这份因果就应到了你的身上。

因为有了因果,所以你的命运已经发生了改变,只要你按着改变后的命运继续走下去,就不会有任何事。

可是,因为我带你离开京城,来到了这里,这么多年过去,你的命运再次发生了偏离,这才出现了这些症状。”

尼楚贺恍惚有些明白,却又有些不明白,“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会怎样?会死吗?”

乌悦宸沉默片刻,点点头,“会的,如果不回去,你会渐渐消失在这个世界,也不会回到你原来的世界,等于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你的存在。”

顿了下,他又继续,“其实还有个法子,不用回去,只要你和我……我把我的灵力传给你,也算是破解了命运的桎梏,京城中永远不会再有你瓜尔佳氏的存在,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尼楚贺愣了有一会儿,这才明白他的意思,险些一口口水呛住。

天哪,这是什么鬼办法?

难怪那些日子小宸总说要和她成亲,还要……

她深深吸了口气,平静了自己的情绪,思考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如果她喜欢小宸,有那种男女之间的情愫,她当然不需要考虑,无论是为了小命还是为了别的,她都会坚定地去做。

当然,如果只是个陌生人,或者说是相互利用,两个人没有任何感情,她也不会犹豫,为了自己的小命,她也会毫无愧疚之心地去做,她不是视贞洁如命的古代人,不在意这些。

可重要的是她虽然对小宸压根没有那方面的感情,而是拿他当做自己的弟弟,当亲人。

如此一来,她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她无法违背自己的良心去欺骗利用小宸的感情。

这就为难了,似乎只有死路一条,不对,应该还有另一条,那就是回京城。

“那你说的回到京城后的命运是什么?”尼楚贺不希望就这样什么也不知道地回去,她要确定以后面对的是什么,是否要回去。

虽然知道她的答案,乌悦宸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一丝黯然,他苦笑了笑,“如果你要回京城,就必须回到四爷的身边,你还是他的侧福晋,还要……为他生儿育女,就算是完成了前面的因果。”

“什么?我还要为他生儿育女?”

尼楚贺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在心里狠狠地骂,她没了孩子那事儿还没找他本人算账,都还觉得后面的报复不够重,丫的还让她再给那个臭男人生孩子?

做梦!她还不如去死!

乌悦宸看出她的愤怒,实在不想告诉她,却不得不解释,“那个……或许那件事真的和四爷无关。”

尼楚贺一怔,诧异地看向他,“什么意思?什么和他无关?”

乌悦宸垂眸,扯了扯嘴角,“孩子的事,或许真的与他无关,因为我还知道了一件事,历史上的敦怡皇贵妃一生无子,所以这一世的你也应该是无子的。

而你那次却怀了孕,按说这个孩子是不应该存在的,所以应该不是四爷做的,而是你命中无子,这个孩子注定活不下来。”

尼楚贺忽然沉默了下来。

她不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沉甸甸的,不知所措,又茫然若失。

即便知道自己或许怨错了人,可那个地方,她真的要回去吗?

当初她进府后的目的是什么?她已经不清楚了。

如果四爷当真无辜,她可以原谅,只是和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而且是一辈子,她是否可以继续下去?

为了活命,她会的。

可这毕竟是违背了自己此时的意愿。

不可否认,她想好好活下去,而不是就这样被那无形的命运捉弄致死。

说到底,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京城,并无太大的差别,她都可以接受。

她只是不愿被命运所迫,不得不去做某件事。

换句话说,她可以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去主动争宠,却始终不愿因为不得已的理由而被迫回到那个地方。

她现在只想说,命运这玩意儿真特么坑人。

第146章 醒了

尼楚贺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不是说我命里无子吗?那还谈什么给他生儿育女?如果一生无子,我是不是还得死?”

那她岂不悲催?

乌悦宸摇了摇头,神色像蔫了的小草,“因为当时我一气之下把宋氏的孩子弄没了,这份因果应在了你的身上,虽然宋氏的孩子迟早会死,可还是让你欠下这一条命。

换言之,现在的你欠四爷一个孩子,已经可以正常有孕,只是你体质是不易有孕的,所以当初那么久都没怀上孩子。”

尼楚贺十分无语。

她一个不易有孕的给四爷生孩子?开什么玩笑?

谁知道要多久才会有?她已经不年轻了好吧。

呃,不对,她如今也才27岁,在这个时候是不年轻了,现代却刚刚好。

可是生孩子很危险的,这是拿命在拼啊。

尼楚贺揉了揉太阳穴,甚是疲惫。

为什么她要面临这样没有选择的选择?

不回去,她就只能等死,还不一定回得去现代。

可她还不想死,她还有大好的日子要过,还有阿玛和哥哥在等着她。

她这一走了之,阿玛和哥哥那儿必然瞒不过了,他们该如何?

乌悦宸抚了抚她的额头,“你累了,睡会儿吧,我会尽快带你回去。”

尼楚贺又困了,渐渐合上了眼睛。

乌悦宸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喃喃,“贺贺,我不想你回去,我多希望我们能一辈子留在这儿,我还想娶你,还想和你生许许多多小猫,可是我不能让你有事,和你的安危比起来,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一滴滚烫的泪落在她的脸颊上,转眼晕染开来。

十日后

一辆外表普通的马车疾速行驶在官道上,越往北,路边的草木越是枯黄,树叶越是稀疏。

铺着厚厚的软垫的马车里,尼楚贺被裹在厚厚的被褥里,半睡半醒。

乌悦宸将她抱在怀里,闭着眼休息。

感受着身下马车的颠簸,尼楚贺纤长的眼睫轻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抬眼看到身边闭着眼,面露疲惫的乌悦宸。

这些日子为了维持她的精神,小宸已经浪费了不少灵力,这会儿明显是累极了,才会睡着。

尼楚贺握住他的手,再次闭上眼睛。

三日前,尼楚贺与乌悦宸离开了泉州府,一路往北,对如眉他们的说法是,乌悦宸带着她找神医治病去了。

也许过一段时间就回来了,也许永远不会回来。

尼楚贺终究不愿他们为自己的“死”而难过,留了个希望。

临走前,尼楚贺写了一封信交给了钱掌柜,把除了乐味轩之外所有的生意都转交到了夏松绍手里。

另外,把如眉他们也暂时托付给了夏松绍。

宅子和乐味轩则留给了如眉和葛青。

她甚至来不及等葛青和如眉慢慢发展感情,只把自己女子的身份告诉了葛青,也算是临走前把如眉的终身大事解决了。

而乐之依旧有爹,有娘。

这十年的感情或许就到此为止了。

因为她的身体不等人,乌悦宸不顾路上天寒,直接就带着她出发了,只带了足够的衣物、被褥和干粮。

……

紫禁城

除夕前两天,紫禁城各处的百姓已经贴上了对联,张灯结彩,处处透着喜庆。

各王府之间偶尔走动,兄弟聚在一起小酌两杯。

是夜,亥时初,雍亲王胤禛刚从诚亲王府中出来,穿着玄色貂皮斗篷,弃了马车,踩着积雪,缓步走在回府的路上。

刚下了一场雪,大地一片银装素裹,树枝上有厚厚的雪压弯了枝头,抖落一片雪花,扑簌簌掉了下来。

脚下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不绝于耳,听得人心情莫名宁静舒缓。

两个小厮提着灯笼在前,其他人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这时,一阵马蹄声急促响起,紧接着一个王府的小厮骑着马快速到了雍亲王面前,然后迅速跳下马背,利索地打了个千儿,“奴才给主子爷请安。”

雍亲王皱眉盯着忽然出现的小厮,“起来,发生了何事?”

小厮站起身,弯着腰,随着说话,嘴里的热气喷出来,空气中浮现一片白雾,“苏公公让奴才来禀报主子爷,说别院传来消息,瓜尔佳主子醒了。”

空气一阵静寂。

小厮屏着呼吸,不明所以,不敢再出声,心里面七上八下。

站在那儿的雍亲王始终没动静,仿佛化成了一座雕塑,连面部表情都是平静的,无一丝波澜,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不知过了多久,站在面前一动不动的雍亲王终于有了反应,只是表情仍旧淡淡的,语气平静无波,“回去告诉福晋,爷有事要办,今夜不回去了。”

小厮松了口气,应了声“喳”,再次跃上马背,往雍亲王府的方向去了。

胤禛又站了会儿,然后钻进了跟着的马车里面,平静地吩咐,“去别院。”

车夫忙甩着马鞭赶着车往西郊而去。

胤禛平稳地坐在马车里,双手扶在膝上,双眼微阖,与素日里没有任何两样。

因雪路难走,一个时辰后才到了别院门口。

马车刚停下,端坐的胤禛便睁开了眼睛,伸手撩起了车帘,没等小厮蹲下身以背做脚蹬,一双脚就踩在了地上,大步往别院里走去。

紧跟在后面的小厮忙提着灯笼快步跟了上去。

别院正房外亮如白昼,喜鹊和登梅进进出出,一个端着水盆,一个端着木质托盘,上面放着空了的粥碗,在看到过来的雍亲王后,两个人慌忙屈膝行礼,“奴才给主子爷请安。”

胤禛沉着脸,理都没理,大步进了屋。

喜鹊和登梅对视一眼,露出欣喜的笑容。

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穗儿守在床前,拭着眼泪,呜呜地哭,“格格,您可算醒了,穗儿还以为您永远醒不来了呢,您都吓死穗儿了。”

尼楚贺躺在床上,脸色白的近乎透明。

刚刚被丫鬟们伺候着擦了身子,喝了些粥,浑身倒是感觉舒服了许多,只是依旧没什么精神,很想睡,可穗儿吵得她头疼,睡不着。

她一直没开口说话,一来实在是没什么精神,二是插不上嘴。

这会儿忽然瞥见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袍的男人进了屋,刚把玄色斗篷递给一旁的丫鬟,一双深邃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第147章 一切从头开始

穗儿见雍亲王进来,忙站起身,擦了擦眼泪,虽然不舍,还是默默地退了出去。

喜鹊和登梅也都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昏昏欲睡的尼楚贺与面上平静,目光却似熊熊火焰盯着她的雍亲王。

尼楚贺实在太累了,这会儿已经又闭上了眼睛。

原本神色平静的胤禛忽然皱了皱眉,快步上前,将尼楚贺揽在怀里,空着的一只手骤然捏住她的下巴,俯身凑近。

许久,胤禛睁开眼睛,盯着她恢复了颜色的唇和迷茫惊讶的神情,语气狠厉,“你敢再睡过去!”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男人再次凑近了她。

尼楚贺水润的眸子睁得大大的,不知所措,又满是惊惶害怕。

沉浸在这久违的熟悉中的男人并未注意。

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胤禛帮她掖了掖被子,仔细端详她的脸,脸色阴沉沉的,“瓜尔佳氏,爷的耐心都被你耗尽了,你好大的胆子!”

冷不丁被他如此训斥,尼楚贺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害怕又茫然地看着他,“你、你干嘛?你是谁?”

话音刚落,空气陡然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尼楚贺迎着那双瞬间恢复了平静,却莫名比方才更加可怖更加令人窒息的黑眸,忽然有种即将面临灭顶之灾的感觉。

仿佛眼前之人随时会伸出手,毫不留情地将她纤细的脖子给掐断。

过了片刻,他真的伸出了手,尼楚贺以为他真的要掐死自己,忙退后一步,心惊胆战。

谁知那只手却再次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她的下巴捏碎。

那双黑眸依然平静,尼楚贺却仿佛看到了平静深处的波涛汹涌和滔天的怒火。

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身子僵硬着,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胤禛紧皱着眉,压抑着自己要掐死她的怒火,目光落在她满是惊惶和害怕的脸庞,指尖一点点抚摸着她莹润的肌肤,略显粗粝的指腹磨得脸颊有些微不舒服。

“你再说一遍。”没有愤怒,没有拂袖而去,语气平静得仿佛只是在闲聊着今天的天气如何。

只是那只抚摸着她的肌肤的手指却透着冰凉,看着她的眼眸漆黑深邃,夹杂着冰冻三尺的寒冷,里面似乎藏着一只凶兽亟不可待地要破冰而出。

尼楚贺陡然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她放在身体两侧的十指紧紧地揪着被褥,吞了口口水,说话颤颤巍巍,结结巴巴,“我、我不认识你,你要做什么?”

原以为此话一出口,男人定要生气地拂袖而去,谁知却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的脸庞,什么也没做。

那双眼眸渐渐褪去了森然的冰冷,变得平和,深邃,令人看不透其中的情绪,放在她脸上的手指慢慢收了回去。

就这样四目相对有一刻钟左右,尼楚贺一动不动,身子都僵了,麻了,甚至要破功了。

眼前的男人终于退后一点点,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看着她,薄唇轻启,“你好好休息。”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尼楚贺高高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胸口憋闷的厉害,那是屏息静气太久造成的憋闷感。

她抚了抚胸口,如同刚刚逃出生天一般,背后的衣服湿哒哒地贴着肌肤,一方面是身体太虚弱,累的,一方面是吓的。

那双眼睛真是太厉害了,比过去厉害了不止一星半点。

她忽然意识到,此刻的雍亲王已经不是过去的四贝勒,那时候的四贝勒还没有如此强大的气势,此刻的雍亲王仅凭一双眼睛就能令她胆战心惊,如至冰窟。

可想而知,方才她要是有一丁点差错,就能瞬间惹怒了他,面临的后果或许是她无法承受的。

方才的她自然是装的,过去了十多年,她并不清楚如今的雍亲王对她是个什么态度,即便当初的四贝勒对她有些感情,可如今呢?那些感情是否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了?

毕竟她“昏迷”了这么久,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守着一个昏迷十年的女人,感情一如当初。

更何况他的身边还会有许许多多新的女人出现,也许已经有另一个女人代替了她的地位。

她不采取点手段,或许处境将变得很尴尬,也许会回到刚进府的时候,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不过,从方才雍亲王的反应来看,此刻的他对自己并未忘情,自己的情况还算好点。

只是她不确定那份情还剩多少。

更重要的是,尼楚贺不能再像当初一样对待雍亲王,那些手段太低级,根本无法糊弄到眼前的雍亲王。

要想让一个成熟且心思深沉的男人再次对她上心,甚至视她为独一无二的那个女人,或许还要更加努力,更加谨慎。

尼楚贺不由得想到方才见到的雍亲王,十多年未见,他长了胡子,更有男人味了,也更深沉了,只是那份霸道依然未变。

她没想到刚重逢,那个男人就那样子对她,唇上依稀还残留着他霸道又热烈的味道,令她有些不适。

这么多年,终究是连感觉都生疏了,她都不习惯对方的亲近了。

“格格,您是格格吗?”不知何时,穗儿进来了,站在床前,双手握在一起,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神中藏着希冀,又有些紧张和担忧。

再次见到穗儿,尼楚贺的心里终于多了几分温暖,这么多年没见,当初的小丫头也变成了大姑娘,只是看着依旧傻得可爱。

她知晓四爷把穗儿送到了“她”身边,想到此,她不禁感慨,当初的她功夫没有白费,若非四爷当真上了心,也不会如此费心把穗儿找来。

她很想和穗儿相认,可是她不能,穗儿太单纯,没心眼,若是知晓了容易说漏嘴。

只是她不明白,为何穗儿会那样不确定地问她是不是她的格格?

尼楚贺故作好奇地看着她,“你是谁?是我的贴身丫鬟吗?”

穗儿眼圈儿一红,陡然掉下泪来,“奴才是穗儿,是格格的贴身丫鬟,格格怎能不记得穗儿了呢?穗儿盼了好久才盼回了格格,格格怎能不记得穗儿了呢?”

第148章 灼得她似要融化

尼楚贺好不容易安抚好了流着泪,有些语无伦次的穗儿,拍了拍床沿,让她坐下,“你跟我说说我的事吧,我刚醒,脑子有点糊涂,记不起来了。”

穗儿抹了抹眼泪,坐下,慢吞吞地解释,“格格是当今四皇子雍亲王的侧福晋,因为病了,一直昏迷不醒,穗儿是格格以前在家里的贴身丫鬟,自从格格昏迷后,王爷就让穗儿过来继续伺候格格。”

她用水洗过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声音小了些,“穗儿认得出来,现在的格格是格格,以前那个不是,可是穗儿不晓得格格发生了什么事,穗儿不会告诉任何人,只要格格好好的,穗儿就心满意足了。”

尼楚贺吃了一惊,没想到穗儿竟然看了出来,她是怎么看出来的?连四爷都没发现,若是四爷发现的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压下了心里的疑惑,握住她的手,笑了笑,“我似乎有些印象,我看着你就觉得熟悉,很亲近的感觉。”

穗儿又流下泪来,尼楚贺伸手帮她擦去眼泪,柔声安慰,“好了,不哭了,我已经没事了,对了,刚才那个就是你口中的王爷吗?”

她点点头,声音有些哽咽,“是的,那位就是雍亲王,是格格的夫君。”

尼楚贺故作明了地点头,“不过那个人很凶的样子,我就看着你才舒服。”

穗儿破涕为笑,“王爷看着凶,其实一点也不凶,王爷对格格很好,这几年格格昏迷不醒,起初王爷经常来看格格。”说到这儿,她微微一顿,面露黯然,“不过,最近几年王爷就没怎么过来了,好在格格醒来了,王爷还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看来王爷还是关心着格格的。”

她又想起一件事,“哦,对了,喜鹊姐姐和登梅姐姐也一直在这儿伺候着格格,她们也都很担心,就是刚才格格看到的那两个丫鬟,她们是格格进府后跟在格格身边的。”

尼楚贺原以为喜鹊和登梅被派去了别处伺候,或者已经嫁了人了,没想到还能再看到她们,醒来后依然能见到以前的熟人,对她而言是个很高兴的事。

这会儿已经夜深了,尼楚贺刚刚喝了些粥,倒是不饿,和穗儿说了没一会儿,四爷就又进来了。

尼楚贺本以为他已经走了,没想到还在,也是,现在都这么晚了,外面又是冰天雪地的,想回去也不方便。

穗儿行了礼,很有眼色地退到一侧,喜鹊和登梅立刻走了进来,伺候四爷洗漱更衣。

尼楚贺看着这副架势,一下子就明白了,四爷是要在这儿休息了,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无论如何,现在她是不想伺候他的,先不说她还病着,虽然比路上时好了点儿,可也不方便。

再有,她不想这么快就顺了他的意。

但愿四爷念着她病着,不会有其他举动,即便有,她也可以借失忆的理由逃避。

尼楚贺很快恢复了镇定。

四爷掀开锦帐,就看到紧张兮兮躺着的尼楚贺,一双手紧紧地护着胸口,瞪着眼睛,一副防登徒子的模样,“你、王爷能去别处休息吗?”

还没出得门口的喜鹊和登梅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对视一眼,一脸惊恐和震惊。

这、主子也太大胆了,刚醒来就拒绝王爷?

虽然很担心王爷生气,可她们什么也不敢做,一颗心怦怦跳着。

屋子里,雍亲王胤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理她的话,径直掀开被子,躺了进去,顺便将往里面直缩的女人一把捞了过来。

尼楚贺瞬间绷紧了身子,心里大骂禽兽,不会真打算做什么吧?

“尼楚贺,认清你的身份。”胤禛对她的反抗视而不见,冷冷地说着,抬手抚摸着她的脊背,“你是爷的侧福晋,爷在你这儿休息天经地义,无论你是否记得,都改变不了你的身份,给爷安分点。”

尼楚贺瞬间不敢动了。

她能听得出他语气里压抑的怒火,自然不想真的惹怒他。

胤禛伸手撩起她耳边的碎发,在她脖子上落下一个吻。

尼楚贺身子一僵,身边的人察觉到了她的反应,搂得她更紧,呼吸有些急促,尼楚贺的脖子痒痒的。

过了许久,身边的人平静了下来,呼吸渐渐平稳绵长。

尼楚贺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

尼楚贺是被冷醒的,刚醒来,就感觉到脸上放着一只手,触感冰凉,腰上也放着一只手,尼楚贺先是一惊,然后回忆起了现在的处境,立刻又平静了下来。

“瘦了些。”耳边传来男人熟悉的低沉的声音,一双黑眸胶着在她的脸上,像一张网网住了她。

当然是瘦了,之前一场病可是折腾得她瘦了一大圈儿,要很久才能补回来了,还是跟之前的木头人有差别的。

庆幸的是四爷许久没来,自然没察觉异样。

几个丫鬟即便有疑惑,也不会多心。

此刻外面还是黑乎乎的,天还没亮,四爷应该还要进宫,不过,尼楚贺并未出声,多说多错。

“爷要进宫,好好歇着,爷回头再来看你。”四爷的手依旧放在她的脸上,许久才收回了手,帮她掖了掖被子,起身。

喜鹊三人忙进来服侍他更衣。

男人站在锦帐外面,背对着这边,尼楚贺没动,看着他,神色复杂。

这个男人是未来的皇帝,即便如今还是雍亲王,可身上的气势已经令人望而生畏。

昨夜他留在这儿,却什么也没做,也许是看在她还病着的份上,可她在梦里依稀感觉到那双眼睛里有着太多太多的东西,灼得她似要融化。

从昨晚醒来到现在,除了最开始他有些恼怒的情绪,疾言厉色地质问她,后面一直很平静,仿佛她并未昏迷这么久。

她的“失忆”也并未对他造成任何情绪上的波动,甚至他的一举一动也像是她从来未曾昏迷,一切还和从前一样。

只除了那句“瘦了些”。

这真的是一个很强大的男人,掩饰情绪的能力很好,尼楚贺忽然有种窒息和茫然的感觉,她不知自己在这样一个男人面前能掩饰多久。

在他面前,自己仿佛变得十分渺小。

第149章 一点也不认生

刚穿好衣服的胤禛一转头,正对上她有些恍惚的眼神,目光微微一闪,挥手让丫鬟退下,走上前来。

四爷略一弯腰,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片刻,收回手,语气平静,“困了就再睡会儿,爷让人去把郎中叫来,有什么不舒服就说。”顿了下,又道:“这几天爷忙着,年后再来看你,有什么事吩咐奴才们,等你好些了,爷就带你回去。”

尼楚贺嗯了声,没说话。

四爷盯着她看了片刻,伸手挠了挠她的尖下巴,像挠宠物似的,“想吃什么就和他们说,尽快把身上的肉养回来,昨夜爷摸着有点硌手,人也不好看了。”

尼楚贺呆若木鸡。

四爷微微勾了勾唇角,转身走了。

过了许久,尼楚贺回过神,有点无语。

这还是四爷吗?他怎么会说出这样明显带着调戏的话?肯定是她没睡醒,听错了。

尼楚贺又睡了一个时辰,天就亮了。

醒来后,穗儿、喜鹊和登梅进来,撩起帐子挂在两边的钩子上,就蹲在床前服侍她洗漱,用早膳。

早膳用了些粥,尼楚贺用帕子擦了嘴,登梅收拾了碗筷出去。

穗儿扶着她,问,“格格,您要起来坐会儿吗?”

尼楚贺点点头,喜鹊忙和穗儿服侍她穿上衣服,然后一左一右扶着她坐在西次间靠窗的美人榻上,给她盖上被子。

从这儿正好可以望见窗外一片银装素裹,院子里的路中间已经扫出了一条路,阳光露了出来,树上和屋顶上的雪正慢慢融化,水顺着屋顶和树梢往下滴落。

尼楚贺让穗儿拿了本《本草纲目》过来,闲着翻看。

忽然她想起了小宸,以前在府里,闲着无事就抱着化作猫的他,如今回来了,也不知道小宸跑去了哪儿。

昨晚小宸匆匆送她进来,就不见了踪影,那时候她有些不清醒,也不知道小宸说了什么没有。

习惯了小宸陪在身边,这会儿身边没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正思绪纷飞,耳边忽然响起一声熟悉的猫叫。

喜鹊咦了声,忙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抱着一只黑猫进来,“奇怪了,怎么又有一只黑猫?和小黑长得一模一样,小黑不是早就没了吗?”

尼楚贺一眼认出是小宸,眼睛一亮,立马抱了过来。

从外面回来的登梅也一脸疑惑,“还真是一模一样。”

两个丫头见尼楚贺高兴,对视一眼,喜鹊笑着道:“以前主子也养了一只黑猫,只是几年前就没了,如今主子刚醒来,就又有一只黑猫跑了来,可见主子和黑猫真是有缘。”

登梅打量着眼前的黑猫,若有所思,“若不是知晓小黑不在了,奴才还真要把它认成小黑了呢,莫不是小黑泉下知晓主子醒来了,就投生在了这只黑猫身上,再次回到了主子身边?”

这话带了些玩笑的成分,尼楚贺淡笑不语,抚摸着小宸漆黑柔顺的毛发,“既然如此,就留下它吧,就叫……小宸吧。”

黑猫又喵地叫了一声,琥珀色的眼睛轻眨,伸出粉色的舌头在她手背上舔了舔,乖顺地窝在她的怀里。

穗儿一脸惊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宸的脑袋,“这只猫真乖,一点也不怕生,比小黑有灵气多了。”

喜鹊不满地轻哼,“小黑可比这只猫有灵气多了,只是后来主子昏迷不醒,小黑就变得没精打采的。”说到这儿,神色一黯,“可惜小黑没等主子醒过来就走了。”

到底是相处了多年,喜鹊还是挺喜欢小黑的,一看见眼前这只猫就想起了小黑,心情不禁有些低落。

乌悦宸冲喜鹊喵地叫了声,听着像是撒娇。

喜鹊诧异地眨了眨眼,摸了摸它的脑袋,见它没躲,咧嘴笑,“还真是乖得很。”

登梅也忍不住摸了摸,这只猫却一点也不认生,很快获得了众人的喜爱。

郎中很快便来了。

主要就是看看尼楚贺“失忆”这事儿,这是雍亲王走前交代的。

尼楚贺本就是装的,郎中自然诊不出来,说的话含含糊糊,只说要慢慢恢复,或许什么时候就想了起来。

身体倒是无碍了,只需多休息,然后开了些补身体的药。

自然有人回王府把情况禀告了雍亲王。

躺了两三天,尼楚贺虚弱的身体慢慢恢复了些精神,看来果真是回到了京城,一切都慢慢好转。

眼见着康熙四十八年的除夕就要到了,今年的除夕注定只有尼楚贺与几个丫鬟还有小宸一起过了。

没了过去几年那些熟悉的人在身边,尼楚贺不禁怅然若失。

也不知如眉他们如何了,走前如眉哭的很伤心,活像她回不去了似的,还说要跟着她一起去找神医。

一向任性贪玩的乐之也哭的小脸儿像花猫。

尼楚贺好不容易才劝好了他们,让葛青好好照顾他们母子俩。

也许他们这辈子都见不到了吧。

她把乐之当做自己的孩子,还真舍不得他,想到以后都见不到了,心情也变得低落。

除夕的前一晚,尼楚贺正在屋里看书,外面忽然传来请安的声音。

尼楚贺还在诧异,四爷就掀开帘子进来了。

他说过要年后才来的,没想到这会儿就来了。

尼楚贺忙起身去迎,“给王爷请安。”

四爷将斗篷解下递给登梅,上前握住她的手。

因为屋子里烧着炭盆,尼楚贺的手暖暖的,倒是四爷刚从外面进来,双手冰凉。

尼楚贺忍不住缩了缩手,对方却握的更紧,顺势将她揽进怀里,“这几日如何?可有好些了?”

“已经好了。”尼楚贺低垂着头,想要从他怀里出来。

四爷眼眸一沉,将她打横抱起,坐在东边次间的软榻上,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脸认真看了几眼,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气色好了些。”

气氛忽然变得暧昧。

眼瞅着四爷的脸离她越来越近,一声猫叫陡然打破了寂静。

乌悦宸站在地上,浑身的毛炸起,冲四爷喵喵地叫着,竖瞳充斥着愤怒和敌意。

四爷眼眸一眯,盯着这只熟悉的黑猫,“那只猫不是已经……”

第150章 貌若无盐?

尼楚贺忙解释,“它是小宸,前两天跑进来的,我瞧着怪可怜的,就收留了它。”

四爷盯着这只猫,面色微寒,“你倒是和猫有缘。”

眼前这只猫再熟悉不过,和以前那只一模一样。

他似是看出了黑猫眼睛里的敌意,却又觉得是错觉。

一只猫怎么可能会有人的情绪?

尼楚贺悄悄朝乌悦宸摆手,讪笑,“也许吧,我听丫鬟们说了,以前我也养了只一样的黑猫,许是当真有缘,我看着它便心生欢喜。”

四爷收回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

尼楚贺被盯得心里发虚,垂下了脑袋。

“你喜欢便养着,只是莫让它伤了你。”四爷无所谓她养猫或养什么,左右只是一只宠物。

不过,这只宠物似乎不大安分,果真连性子都和以前那只一样。

四爷无视那只猫,目光微深,看着眼前脸色比前几日红润了些的女人,“爷瞧着你没大碍了,等开春暖和些,爷就带你回府。”

尼楚贺轻嗯了声。

四爷动手解她橙粉色绣海棠花便服的琵琶襟上的盘扣。

“王爷。”尼楚贺急切地唤出这个略显生疏的称呼,一把握住他的手。

男人垂着眸,淡淡嗯了声,动作却没停。

尼楚贺在心里骂了句禽兽,咬了咬唇,“我不记得以前的事。”

迎着他平静的目光,尼楚贺神色忐忑,却坚持,“即便知晓我是王爷的侧福晋,可是我还没适应这个身份,我不希望这个时候……还请王爷体谅。”

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即便脸上表现得紧张和害怕,还是固执地阻止了他的动作。

四爷黑眸中闪过一丝寒光,薄唇扯出一抹冷笑,“体谅?瓜尔佳氏,你以为爷是什么?爷碰你还需要体谅你是否记得你的身份?

你不记得,爷已经告诉了你,你的丫鬟也都告诉了你,或许这还不足以让你相信?那爷亲自给你证明,你究竟是谁,应该做什么,你最不应该忘记的是什么。”

他似是被激怒,并未因她病着就心存怜惜,固执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尼楚贺抓着自己的衣服,不肯退让,知道他在愤怒的边缘,软化了语气,透着恳求,“王爷可否给我一些时间?”

面前的男人骤然停下了动作,尼楚贺喘息着,柔声细语地安抚和央求,“我只是想要熟悉和适应,我刚知晓我的身份,王爷就让我接受,未免太过强人所难。

或许,王爷可以允许我与王爷先熟悉一段日子,看看是否能想起一些什么。”

“四爷。”四爷寒着脸,目光迫人,“不要叫王爷,唤四爷。”

尼楚贺呆了下,然后依着他的吩咐轻唤,“四爷。”

“以后不要叫王爷,就叫四爷。”四爷捏住她的下巴,用命令的口气。

尼楚贺顺从地点点头。

四爷松开了手,不再继续方才的事情,面容冷峻,明显压抑着什么,声音低沉,微冷,“爷给你时间,但爷不会一直由着你,无论你是否记得,你没有别的选择。”

尼楚贺乖巧地称是,顿了下,状若好奇地问,“四爷今日怎么不留在王府?既然四爷……嗯……王府还有其他小妾,何必大老远地来这儿?”

大老远来这儿受委屈,何必呢?又不是府里没女人了。

当然,她没敢太直接,话说得相当含蓄了。

听出她的意思,四爷脸色一冷,身上嗖嗖地冒着寒气。

尼楚贺看着他,似是一点也没意识到不对,“还是四爷不喜欢府里那些女人?莫非她们貌若无盐?”

她叹了口气,似是十分同情,“原来四爷这么可怜啊。”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庆幸,“还好我的脸不丑,否则昏迷这么久,四爷肯定早把我忘了。”

四爷眯着眼,寒气森森地看着她,“谁告诉你,爷府里的女人貌若无盐?”

尼楚贺无辜地眨眼,“难道不是吗?我猜错了?那四爷怎么会大冷的天,不惜抛弃府里那么多温柔乡来这儿找我一个久病初愈的女人?”

气吧气吧,看能气到什么程度。

即使变得再深沉,再能忍,也终有忍不住的时候。

如果破功就好了,就证明自己对他还算有影响力。

若是依旧冷静自若,那只能说他已经修炼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尼楚贺还有自知之明,她这点儿功力,就不必自讨苦吃了。

四爷看她良久,嘴角扯出一抹讥讽,“你这张脸的确比她们出色,爷瞧着还算顺眼,自然舍得下府里那些女人。

怎么?你不希望爷来看你?你要知道,爷舍下府里那些女人,只惦记着你,你该高兴才是。”

尼楚贺愕然张大了嘴,良久才回过神,讪讪一笑。

没想到堂堂四爷会说出这样的话。

若是以前,他要么生气地训斥她胡言乱语,没规矩,要么不自在地岔开话题。

如今竟然顺着她的话讥讽她只有这张脸吸引人。

她当然不会生气,脸蛋漂亮也是优点,可他这么说,还真是让人始料未及,无所适从,摸不准他真正的心思。

四爷自然不是因为她的脸才喜欢她,尼楚贺很清楚,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个人魅力。

她不知晓自己的魅力有多少,但能让四爷坚持十来年,依旧没忘了她,甚至在她刚“醒”就迫不及待地过来看她。

原本此时应该在府里和其他女人温存,却不顾天寒地冻,大老远地跑来这儿。

可见她的魅力还不小。

她想知晓的是自己对他的影响力究竟有多大。

她可以凭着这些影响力做到什么程度。

“我只是觉得外面如此冷,四爷大老远跑来这儿会受了风寒,能得到四爷如此眷顾,我自然是受宠若惊的。”

尼楚贺善解人意地说着,仿佛一心为了他着想。

四爷哪里不知晓她此话真假?一惯会装的,让人分不清真心或假意。

难得再看到她这副坏坏的模样,四爷并未生气,反而心情甚好,面部表情柔和了些许,“既然受宠若惊,好好伺候爷便是,讨得爷欢心,爷自然会对你更好。”

四爷说罢,叫了丫鬟进来,服侍二人洗漱更衣。

第151章 还不熟

尼楚贺无语,不再理会他。

虽然仍躺在一处,四爷却并未再做什么,似是当真说话算话。

次日醒来,四爷已经走了。

这一天,尼楚贺依旧窝在屋子里的美人榻上,抱着猫,看着书。

乌悦宸眯着眼,舒服地窝在她怀里,尾巴不时地扫过她的手背,痒痒的。

尼楚贺伸出手指挠挠它的下巴,看它懒洋洋享受的样儿,放下书,将它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它的脑袋和脊背。

她很喜欢这种毛茸茸的感觉。

“小宸,你还好吧?”她还记得回来的路上是小宸不停地给她输入灵力,才让她一直保持清醒,没有更加虚弱,而小宸自己却越来越虚弱。

这几天也不知它恢复得如何了。

“我没事,就是丢失了一点点灵力,很快就养回来了。”乌悦宸满不在意地说着,听声音还算有精神。

尼楚贺捏了捏它的耳朵,有些担心,“那你在这里会不会继续受到压制?”

乌悦宸前爪搭在她的手臂上,半直立着舔了舔她的脸颊,“也就一点点而已,只要在你身边就没事。你现在的身体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接下来应该不会有事了。”

尼楚贺放了心,抓着它的两只前爪,捏着软软的粉色小肉垫,看着它毛茸茸的猫脸,不禁叹了口气。

变成猫可爱是可爱了,摸着也舒服,可习惯了它变成人的样子,这会儿又有些不习惯了。

可惜在这儿不能变猫,否则随时会被人发现。

想来让它一直以猫的模样在这儿,多少也有些不开心吧。

尼楚贺揉了揉它的脑袋,“委屈你了,不能变人。”

乌悦宸嘻嘻笑着,“没什么的,我喜欢这样,能和你更亲近点儿,晚上还能和你待在一起。更何况,我本来就是猫,做猫舒舒服服的,做什么人啊?一点也不自在。”

尼楚贺轻笑,继续捏着它的小肉垫,软软的,真舒服。

乌悦宸没再像过去一样被捏一下就炸毛,反而很享受地将爪子放在她手里。

真可爱。

尼楚贺嘴角渐渐扬了起来。

晚上,尼楚贺穿着新衣裳,抱着乌悦宸站在廊下,看着丫鬟和太监们蹲着放爆竹,穗儿、喜鹊和登梅守在她两边。

可惜的是她不能亲自放爆竹,她身边的人太过小心,生怕把她伤着了,不让她靠的太近。

喜鹊和穗儿玩心重,忍不住凑上前跟着放爆竹,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今天是主子醒来的第一个除夕,我们要热热闹闹的,就当庆祝了。”喜鹊跑回来,捂着耳朵开心地喊着。

所有人的笑容都是纯粹的,毫无杂质的,院子里热热闹闹。

放完爆竹,就是守岁。

厨房准备了羊肉火锅,还有酒,摆在了院子里,旁边烧着炭盆,供人取暖。

在尼楚贺的要求下,主仆们坐在一起,看着周围雪白的景致,吃着火锅,喝着酒,惬意十足。

这一夜,四爷自然是没来的,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宫里,晚上是要在福晋屋里的。

过了子时,就是新的一年,众人都散了。

尼楚贺梳洗完,抱着乌悦宸躺在被窝里,梦里仿佛躺在山清水秀之处,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有风,有阳光。

闻着花草的芬芳和阳光泥土的气息,很舒服,浑身懒洋洋的。

正月初二晚上,四爷来了别院。

进了屋,径直牵着尼楚贺的手坐在软榻上,将她搂在怀里,“这几日爷没过来,委屈你了,爷要陪着福晋,不能没了规矩。”

尼楚贺淡淡地笑,“没什么的,我知道。”

四爷瞅着她平静的表情,摸了摸她的脑袋,没再说什么。

喜鹊进来给二人奉茶,始终低垂着头。

四爷放开尼楚贺,尼楚贺趁机坐在软榻的另一边,等喜鹊退了下去,这才松了口气。

茶香袅袅,一室宁静。

四爷端着茶盏抿了几口,摩挲着茶盏的盖子,不紧不慢地说着,“爷让人送来些笔墨纸砚,你若无聊可以写写画画。还有围棋,爷让人带了过来,爷记得你以前爱下棋,只是你病了许久,许是生疏了,可以捡起来练练,爷在的时候就陪你下会儿棋。

你以前的院子已经着人收拾好了,只是你病刚好,还是先静养一段时间,过些时候福晋带着其他人到庄子里散心,你再过去。

春日要穿的衣裳爷会让人送过来,还有一些你喜欢的首饰。在福晋去庄子里之前,爷会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听着他不厌其烦地说着这些事,尼楚贺心情很奇怪,默默地听着。

直到他说到下棋,尼楚贺眼眸微微闪了闪,然后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睑。

下棋?在她离开之前就已经许久不曾下棋了,他竟然还记得。

她没问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只轻轻地嗯了声。

四爷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黑眸紧盯着她的脸,“病了这么久,爷倒是瞧着你没什么变化,只除了瘦了些。”

说没变化是假的,毕竟已经十多年了,可她自己瞧不出来,听他如此说,自觉心虚,也不多言。

“眼睛变了些。”四爷忽然又说了句,伸手抚上她的眼睛。

眼睫在他的碰触下轻颤了颤,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平静无波,“与从前不同了。”

尼楚贺故作镇定,“四爷可是说笑了,如何就变了?”

到底是有些紧张了,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生怕以他多疑的性子发现了什么。

放在她眼睛上的手慢慢往下,捏住了她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她的眼睛和表情,目光平静,“感觉变了,更沉静,更稳重了些。”

尼楚贺打掉他的手,往后躲了躲,摸着下巴,有些不自在,有些不满,“四爷说话就说话,何必动手动脚?你我还不熟。”

四爷眼睛一瞬间眯了起来,声音带了丝寒意,“不熟?”

尼楚贺大胆地直视他略带寒意的双眸,毫不留情地质问,“莫非四爷认为你我很熟悉?也是,四爷和以前的那位侧福晋很熟悉,可我不记得,于我而言,四爷只是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而已。

无论你我是何关系,都改变不了我们并不熟悉的现实。”

第152章 投怀送抱

尼楚贺语气轻松,继续掰扯他们俩的关系,“也许以前四爷对我很好,可四爷喜欢的女人不止我一个,我也不记得过去与四爷的相处是否甜蜜。

在想起来之前我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我不习惯被人碰触,尤其是不熟悉的男人。”

要说甜蜜,他们的过去可称不上甜蜜,当然,这是尼楚贺自己认为的。

至于在四爷心里是如何认为就不得而知了。

或许他会认为两个人过去那样表面的平静和虚与委蛇称得上甜蜜,那她无可奈何。

四爷听了她这番话,眼神蓦地一沉,浑身散发着瘆人的寒气。

不知是同样认为他们过去不大愉快而恼羞成怒,还是不高兴她如此言语?

难得的是他这次依然没有发怒,低垂了眼睑,不知在想什么。

若是其他男人,被自己的女人如此拒绝,定要恼怒。

若换成以前的四爷,定然也会斥责她不知好歹。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

有些东西得到的太容易,反而不知珍惜。

过去的尼楚贺一直都是顺从的,发脾气也是适可而止,是因为当时的她没有矫情的资本,矫情太过容易适得其反。

如今过去了十几年,四爷对她有着过去的情分,又惦记了这么多年,总是有些特别的,对她也会宽容几分。

尼楚贺总要为自己的以后打算,若是此时顺从了,她也就和其他女人无异了,总有一日也会失宠,换成另一个更年轻,性子更好的女人。

有点个性总归是好的,在他心里也会不同些,记得更深刻。

四爷并不经常来此,这晚过后,接下来的半个月都没再来过。

漂亮的衣服和首饰倒是送过来不少,衣服的尺寸都挺适合她的。

书籍也送过来几本,里面包括四书五经,史书,还有一些杂书传记等。

尼楚贺闲暇时就靠这些打发了。

半个月后,四爷再次过来,这次是白天。

“随爷去一个地方。”四爷直接吩咐了丫鬟给她换衣服。

四爷今日穿了件靛青色的常服,腰系玉带,外面披了件玄色的斗篷,身形挺拔如翠竹,气质清冷中透着贵气和雍容。

尼楚贺里面穿着桃红色琵琶襟风毛窄裉袄,头上梳着两把头,外面披着蓝色的斗篷,头戴观音兜,脚穿月白色鞋面绣海棠花的厚底旗鞋。

即便过了十几年,尼楚贺的容貌也并无多大改变,面孔晶莹如玉,气质上更多了一些成熟的韵味,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依然如花似玉,更加娇媚迷人。

四爷看着她施施然地从里屋出来,眼神微微一闪,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捏了捏她的手,触感温凉如玉,喉结微动,略一弯腰,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尼楚贺吃了一惊,下意识伸手揽住他的脖颈,抬眸看他,“四爷这是做什么?”

他不是最重规矩吗?当着丫鬟的面如此,也不怕折了他亲王的面子。

四爷眼眸漆黑如墨,似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薄唇轻启,“你身子弱,爷抱着你安全些。”

尼楚贺:“……”

睁眼说瞎话也没这样的,她还没弱到走几步路就摔倒的地步。

他也好意思这样说。

尼楚贺扭头,果然看到穗儿三人低垂着头,双肩抖动。

四爷似乎没注意到她们的反应,径自面色不改,从容自若地抱着她走了出去。

外面苏培盛和一众太监纷纷垂下了头。

等四爷抱着侧福晋出去,苏培盛才擦了擦汗,心道瓜尔佳侧福晋在主子爷心里的地位果然不一样,不敢耽搁,忙麻溜儿地跟了上去。

走到别院外面停着的一辆马车前,四爷放下尼楚贺,先踩着脚蹬上去,再伸手握住尼楚贺的手,拉她上去。

进了车厢,尼楚贺还没站稳,马车忽然一个晃荡,脚下一个趔趄,往前一扑,四爷伸出手,接住了她,尼楚贺整个人便倒在了他怀里,脸颊埋在了对方宽阔硬实的胸前,双手扶住了对方的手臂,等于主动投怀送抱。

尼楚贺的鼻子顿时被撞得又酸又痛,眼泪都出来了,却并未因为此动作而害羞尴尬,而是捂着鼻子,若无其事地想要起身,一只大掌却按在了她的后腰,令她动弹不得。

男人温暖的气息扑打在脖颈上,又热又麻又痒,和他紧贴着的身体甚至感觉到对方身体传来的温度和平稳有力的心跳,如此清晰,震耳欲聋。

马车缓缓行驶,人的身体跟着晃动,尼楚贺趴在他的怀里,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想要起来,四爷身子紧绷着,将她的身子挪了挪,挪到让她舒服的位置,双手紧抱着她,热热的呼吸源源不断地落在她的脖颈,微凉的薄唇甚至碰到了她的耳侧敏感的肌肤。

尼楚贺一下子僵着不动了。

到底不是第一次亲近了,虽然中间隔了十多年,却也只是稍稍有些不适,并无尴尬脸红的感觉,尼楚贺很坦然地躺在他的怀里,乖乖地没有动弹。

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妾的身份摆在这儿,不能让人家吃肉,喝点汤她还是不能拒绝的,否则把人彻底惹恼了,她也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似乎对她的识趣很满意,男人伸手抚摸着她的脊背,像撸猫一样,一阵又一阵的,带着些安抚的味道,并未再更进一步。

这倒是让尼楚贺有些意外,遂更加安心地由他抱着。

尼楚贺看不到外面的风景,不知是去哪儿,感觉到走了不短的距离,外面的声音从只有马车滚动声和风声的安静,到嘈杂的人声陆续传入耳中,再到只余马车滚动的声音和细微的风声,似乎是从郊外到闹市,再到郊外。

大约行驶了半个多时辰,才到了目的地,马车缓缓停下。

一直抱着她的四爷这才松开了手,尼楚贺趁机起身,脚却麻了一麻,险些跌倒,又被四爷揽在怀里,下一刻脚下腾空,再次被打横抱了起来。

有人撩起了车帘,四爷重新给她戴上了观音兜,挡住外面的寒风,这才抱着她下了马车,然后把她放下。

尼楚贺的脚重新踩在地面上,望着四周的风景,面上闪过一丝诧异。

第153章 圆明园

一只大手伸过来帮她整理斗篷前的系带,男人目光沉静而专注,动作温柔耐心,微凉的掌心不时地碰触到她的下巴,冰冰凉凉的,微麻。

尼楚贺抬眸仰视着他紧绷的下颔,没有一丝表情的俊脸,微微失神。

这个男人专注的时候还挺好看的,即使没有什么温柔的表情,不如其他男人年轻,也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比年轻男子更有味道。

男人系好了带子,又帮她拢了拢斗篷,然后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自始至终,男人都是面无表情,并未将多余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一举一动却又无时无刻不表达着他的细心和体贴。

不知怎的,尼楚贺突然有些想笑。

若是换作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面对一个男人如此行为,怕是早就沦陷了。

即便是府里那些上了年纪的女人,恐怕也抵挡不住对方如此温柔的举动。

可惜她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也不是府里那些一心围着他转的女人,尽管有一瞬间的恍惚,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她承认,对这样的男人,她也有点心动,这是人之常情,可她竟还能在这个时候保持理智想别的东西,这能不令人好笑吗?

她无法想象对方是故意的,以四爷这刻板无趣的性子很难做出这样的事,可她还是忍不住多想,然后想着想着就笑了。

四爷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紧,侧着头看她,眼睛微眯,“在笑什么?”

尼楚贺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目光明亮,坦然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在想,刚刚四爷很有故意勾引我的嫌疑。”

四爷脸色霎时一僵,然后眸中涌出怒火,冷冷一哼,“瓜尔佳氏,你胆子不小!”

却也没说别的。

尼楚贺好奇地追问,“那四爷说说,有没有?您没否认,是否说明我猜对了?四爷刚刚果真是在勾引我吗?”

自从醒来,尼楚贺并未再自称妾身,一直自称我,四爷从未纠正过。

在恢复曾经的关系之前,尼楚贺不愿自称妾身,因为那代表着她承认了两个人的关系,落了下风。

现在自称我,她就只是尼楚贺,而不是府里那个雍亲王的侧福晋瓜尔佳氏。

四爷脸上嗖嗖地冒着寒气,眼神也透着冷然,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只握紧了她的手,声音很冷,带着警告,“你尽管再说下去,今晚爷不介意好好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尼楚贺笑眯眯的,“那我不多问了,四爷且饶了我的口不择言。”

虽然认了错,四爷的脸色还是不好,明显看出她并非真心认错,一时被气狠了,也不理她,径直往里面走去。

尼楚贺跟在后面,察觉到了对方别扭的情绪,和从前一模一样,一下子令她心里的陌生感和隐忧少了些,却也没再说话惹怒他,只微微笑着。

之前刚下马车,她就看到了大门前的匾额上题的三个字,自然知晓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据说圆明园就坐落于紫禁城的西北郊,是康熙在位时赐给第四子雍亲王的园子,在后世可是十分有名的。

此时的圆明园还只是初建之时,规模并没有多大,是从畅春园北边辟出来的一小块园子,单独赐给了雍亲王。

周围绿树成荫,风景甚好,还有不少其他的园子,有的园子还是康熙赐给其他儿子的。

能在这个时代看到未来的万园之园,尼楚贺还是很激动的,即便现在只是个亲王居住的普通园子,没有任何意义。

当然,等到四爷登基后,规模会更大,她也会住进这里,想想就开心。

不过,四爷这时候就带她来这儿是做什么?

园子里有留守的太监,总管太监李平领着一大堆太监迎了出来,打千儿行礼,“奴才给王爷请安。”

雍亲王摆摆手,淡淡道了声“免礼”,牵着尼楚贺的手往里走,边走边说,“往后每年夏天,府里的人都会来到园子里住着,这些年你在别院,其他人都已经选了个院子,爷让人给你留了几个好点儿的住处,你挑选个喜欢的,爷让人收拾好了,今年夏天就能搬进去。”

咦?让她挑住的地方?这个好。

既然以后还是要回到这个地方,她也就不客气了,自然要找个自己喜欢的。

后边儿,李平悄悄地瞅了几眼前面和王爷并肩而走的女子,满心好奇,问身边的苏培盛,“这位是谁?怎么还劳烦王爷亲自带着过来?可是哪位新进府的主子?苏哥哥指点指点兄弟呗。”

苏培盛对这声苏哥哥很受用,笑眯眯的,“你不在府中,不知道,这位可是咱们王爷放在心尖上的人,之前让你留的几个院子记得吗?喏,就是给这位留的。”

李平恍然大悟,谄媚地笑着,“原来就是这位,那可不能怠慢了。”

除了刚进来时的院子是作为四爷的书房办公之处,往里走就是后宅女眷所居之处。

里面湖泊众多,一个个院子分散在湖泊四周,小岛之上。

已经住了人的不作考虑,尼楚贺就从四爷专门留的那几处选。

四爷给她留了三处,都是房屋多,院子比较宽敞的,比以前在府里的院子大了不止一点点,周围的风景也很好。

有两个院落在园子的西边,其中一个院落里种了翠竹,又栽有松树和柳树,环境清幽,院落外的匾额上提着“韶景轩”三个字。

第二个院落也是在西边,叫金鱼池,四面环水,院子足够大,房屋没上一个多,里面却很宽敞,夏日清凉,可以在院子里弄上一个大的花圃,种上许多花草。

院落北面的池塘里有一水榭,夏日可以在此观鱼赏景,旁边挨着一座拱桥,也是个不错的地方。

最后一个在圆明园东北处,地方也不小,四面环山,林木茂盛,院子里种了两棵梧桐,院墙处有葡萄架,清静雅致,只是离前院较远。

这几个地方都不错,不过尼楚贺较为钟意第二个,四面环水的那个,院子够大,她可以在院子里随意地种上些自己喜欢的花草树木,小宸也可以在里面肆意玩耍。

第154章 再见巴克似

见她选了这个院落,四爷瞅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这个地方不行。”

尼楚贺诧异,“不是四爷让我选的吗?怎么又不行了?”

四爷笑容浅淡,“这处适合赏景休憩,却不适合人居住。”

那你不早说?

尼楚贺气呼呼地瞪他,四爷无视她的气恼,指了指旁边另一处,“南面这个可以住。”

尼楚贺看了眼,这个也好,却不肯如了他的意,哼了声,“我倒觉得梧桐院甚好。”

方才看的第三个就是梧桐院,环境清幽,也是个好去处,不过她还是更喜欢竹子。

四爷瞥她一眼,“爷已经看中了那个地方,以后做书房用。”

尼楚贺瞬间瞪圆了眼睛,合着三个里面只有一处能选啊。

那还让她选干嘛?

这不是耍着人玩儿吗?

四爷无视她的怒火,把李平叫过来,吩咐,“让人把韶景轩修葺一下,夏天过来前拾掇好了。”

李平应了声“嗻”,记在了心里。

四爷看着她十分不乐意的表情,勾了勾唇角,牵着她的手进了韶景轩。

“你看看有什么地方想要改的,想如何安排,爷吩咐李平他们改,还有院子的名字,不喜欢可以换一个。”

事已至此,尼楚贺没了选择,只好一心为自己将来的住处打算了。

韶景轩这个名字她没意见,暂时就不改了,四爷的文采还是不错的。

这是个三进的院子,除了其他房屋,正房有两层,可以站在二楼俯瞰欣赏四周景色。

比起府里的院子,这个院落可谓十分宽敞了,也精致华美许多。

安排好了要修改和添减的地方,已经到了晚膳十分。

晚膳在前院的书房用的,园子里有专门的膳房和厨子,做的是苏菜。

四爷忽然道:“有个人要过来,待会儿一起用膳。”

尼楚贺不解,还有谁要来吗?

正想着,有个人在李平的带领下进来了。

尼楚贺看了眼,然后微微睁大了眼,又迅速收敛了惊讶的表情,端正坐好。

“奴才刑部侍郎巴克似给雍亲王请安。”

来人正是巴克似,尼楚贺多年未见的兄长,利落地向四爷甩袖子打千儿。

未料到会在此时重逢,尼楚贺方才看见他的那一瞬险些失态,好不容易才忍着没露馅。

四爷怎会突然叫哥哥过来?难不成他怀疑了什么?

转眼对上四爷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目光,那里面似乎含着迫人的压力,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一个窟窿。

尼楚贺咽了咽口水,努力保持面色不变,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四爷收到她疑惑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看向巴克似,“起来吧。”

巴克似应了声“嗻”,站起身,然后……看到了坐在雍亲王身侧的尼楚贺,脸上极快地闪过一抹喜色。

只是很快又掩饰了激动的情绪,再次行礼,“奴才见过瓜尔佳侧福晋。”

尼楚贺没吭声,只看着四爷。

四爷仿佛没看到她的目光,吩咐巴克似,“一家人,不必多礼,坐吧。”

听到一家人,巴克似依旧不敢有一丝怠慢,恭恭敬敬地坐在了另一边的椅子上,然后,眼神不时抬起看向尼楚贺。

多年未见,哥哥瞧着更高大,更威猛了,只是感觉仍未变,还是过去那样稳重又不失憨厚的模样。

尼楚贺很想与哥哥说话,却为了不露出破绽,只能忍着不看一眼。

巴克似眼神中渐渐多了一丝疑惑,却没敢开口。

还是四爷先出声打破了沉默,“你兄长今年刚升了刑部左侍郎,今日难得带你出来,让你们见一面。

对了,你还不知晓,巴克似多年前已经成了亲,妻子是如今的满洲镶黄旗副都统顾俨之妹,也是爷幼时的老师顾八代的女儿。

如今他们两个已经育有一女,改日爷让你嫂子和侄女进府看你。”

尼楚贺早料到了,这么多年哥哥必定已经成亲了,恐怕连孩子都有了,只是乍然听到时还是有些惊讶。

更没想到的是哥哥娶的竟是四爷的老师顾八代的女儿。

四爷看她神色平静,然后将目光收回,看向巴克似,“这些年尼楚贺一直病着,养在别院里,前些日子才好些,只是有些不大记事了,你多体谅。”

巴克似睁大了眼睛,惊疑不定,“不大记事?”

尼楚贺勉强一笑,“抱歉,哥哥。”

如此客套生疏的一句话,霎时令巴克似一个堂堂汉子红了眼眶。

又忙垂下眼睛,摇了摇头,“你没事就好,好好养着,你还没见过你嫂子和侄女呢,改天我让你嫂子去看你,你好好的,别惹四爷生气,不记得不要紧,总会想起来的。”

尼楚贺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心里头却有些闷闷的,一时有些恼四爷为何一声不吭地就将哥哥带来。

是怀疑了有意试探吗?

那他还真是多疑。

她险些就真的露了馅。

用完膳,四爷并未多留巴克似,巴克似告辞离开,临走之时也没再多向尼楚贺这边看一眼。

尼楚贺强忍着没露出不舍。

下人收拾了碗碟,奉上茶水。

尼楚贺捧着茶慢腾腾地喝着,心不在焉。

一只手伸过来拿走她手里的茶盏,握住她的手,“今夜在园子里休息,明早爷再让人送你回去。”

尼楚贺嗯了声。

四爷把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暖了暖,“许久不见你哥哥,高兴吗?可还记得他?”

尼楚贺摇了摇头,面不改色地说谎,“有些熟悉,也很亲切,但更多的是陌生,四爷怎会忽然把我的哥哥叫过来?只是为了让我想起一些事吗?”

四爷不置可否,认真看着她的脸,“亲人间或许会有些感应,总能想起一些,爷希望你能尽快想起来。另外,你若记着,定是想念亲人的。”

是吗?

尼楚贺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

几个园子里的丫鬟进来服侍二人洗漱更衣,铺好被褥,然后鱼贯退了出去。

尼楚贺还在打量这个地方,四爷站在她面前,捏着她的下巴,凑近了她。

尼楚贺伸手抵抗,扭动着挣扎,“四爷,我们说过的……”

“说过什么?嗯?”四爷目光中燃着火焰,似要将她燃烧殆尽,捏着她下巴的手骤然紧了几分,呼吸急促,“你说的不算,爷说了才算,乖乖的。”

第155章 一哭二闹三示弱

乖什么乖?

她自己还就说了算!

尼楚贺愤愤咬牙,坚决抵抗,“这里这么多屋子,我随便住一间,四爷还是冷静冷静得好。”

像她如此不识好歹三番两次拒绝他的女人怕是第一个了吧。

四爷拧着眉,眸中闪过不耐,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甩到了帐子里,居高临下看着她,“爷够放纵你了,适可而止,你记不得你的身份,爷帮你记,你若还要任性,爷便教你何为规矩和本分。”

看着他这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尼楚贺深知再拒绝真就把他惹毛了。

一看他这副架势,真惹毛了他,自己绝对没好果子吃。

尼楚贺立刻掩面而泣,“呜呜呜,四爷欺负人了,四爷欺负良家妇女了,哪有您这样的王爷?我要去告御状,告雍亲王欺负失忆的弱女子了……”

四爷脸色一黑,太阳穴猛跳了跳,忍无可忍,“尼楚贺!”

还告御状?告哪门子御状?简直胆大包天!

尼楚贺对他的怒吼充耳不闻,顿时哭的更大声了,“堂堂雍亲王欺负人了!雍亲王欺负失忆弱女子了!我要告你,我要告御状,我要让皇上评评理!我要让所有人评评理!”

虽然哭的很大声,却只是干打雷不下雨,四爷又气又笑又恼,攥住她的手腕,斥责,“尼楚贺,你给爷安分点!”

尼楚贺不理他,依旧掩面,抬脚朝他踹去,“你走开,别碰我!你要敢碰我,我就不客气了!”

她那一脚正好揣在对方的胸口,踹出一个鞋印子。

还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四爷一把握住她的脚,脸色铁青,彻底怒了,“瓜尔佳氏!”

“我不认识什么瓜尔佳氏,我也不认识你,你给我走开!你别想骗我,也别想碰我,你要敢碰我,我就死给你看!”

四爷一下子将她提了起来,死死攥着她的手腕,似要将她的手腕捏碎,“你再胡言乱语,爷治你的罪!”

这句话成功令尼楚贺霎时止了哭闹,抬起红红的眼睛,怯怯地看着他,仿佛被吓坏了,瘪着嘴,一脸委屈不满,小声哼哼,“你说话不算话,你说过暂时不碰我的,你说要等我慢慢想起来的。

原来她们说的四爷宠我喜欢我都是假的,四爷只是想要女人罢了,府里面那么多女人,怎么就偏偏欺负我一个?这哪来的道理?”

方才女人哭闹的时候令他气急败坏,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此刻看到她这副小兔子般被欺负狠了的可怜柔弱模样,又用软软的略微沙哑的声音委屈巴巴地控诉,四爷心里腾起的怒火霎时散了大半。

只是在听到她话里的内容时,太阳穴又是一阵突突地跳,咬牙切齿,“爷何时欺负你了?爷哪里欺负你了?”

尼楚贺瞪着那双清澈水润的眸子,毫不留情地控诉,“你刚刚就欺负我了,你强迫我!”

四爷一时语塞。

捏着她手腕的手恨不得掐上她纤细的脖子。

尼楚贺没哭,只是用那双因为揉得太用力而泛红和水润的眸子看着他,好像他真是个恶霸欺负人一样。

见他沉着脸不语,眼神恨不得吃人。

尼楚贺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小声地抱怨,“你说了的,不强迫我,堂堂雍亲王不能说话不算话,更不能用强。”

闹够了就该示弱了,男人最受不了女人示弱。

眼泪就算了吧,她没有。

“用强?”四爷用危险的目光盯着她,盯得她头皮一阵发麻,仍旧大胆地与他对视,努力表现得脆弱又可怜。

四爷垂眸盯着她捏着自己袖子的青葱指尖,指尖粉嫩圆润如贝壳,肌肤白皙细腻,竟有几分可爱。

他伸出手,看到女人瞬间缩了缩脖子,又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不禁叹了口气,“爷就让你如此害怕吗?”

尼楚贺不语,就那样委屈巴巴又眼带控诉地看着他。

四爷垂了垂眸,将她搂进怀里,抚摸着她的脊背,“爷不碰你,不强迫你了,爷给你适应的时间。”

尼楚贺抬眸认真地看着他,眼睛依旧红红的,“爷说真的?”

面对她如此可怜的模样,四爷哪里还狠得下心伤害她?

他可以不顾一切要了她,他等了太久,压根不需要忍耐,可是若如此做的话,必定会惹得她怨恨。

这非他所愿。

“你不愿爷不会强迫你,爷会给你时间。”

已经等了十几年,再等些时候又何妨?

“终究是爷亏欠了你,爷会好好弥补你。”四爷叹息着,紧紧地搂住她,侧头亲了下她的脸颊肌肤,语气难得温柔,“你知道,爷等了十几年,当初你昏迷不醒,太医也没办法,爷一度认为你再也醒不过来。

就在爷不再抱有希望时,你却醒来了,你可知爷有多高兴?只要你往后好好的,爷不会再勉强你任何事。”

尼楚贺眼睛亮亮的,不错啊,这话她喜欢。

可见功夫没白费。

就这样钓到了一枚四爷大大,以后的日子或许可以自在一点了。

尼楚贺推了推他,“那四爷可以让开了吗?我要睡觉了。”

看着她没心没肺,甚至迫不及待要推开自己的模样,四爷黑眸沉了沉,脸颊紧绷着。

就在尼楚贺以为他要反悔而心生忐忑的时候,四爷翻过身,依旧抱着她,伸手轻拍她的背,“困了就睡吧。”

尼楚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不动了,然后试探着提醒,“四爷可以离我远点儿吗?我怕四爷忍不住。”

听到这话,四爷脸色一沉,“尼楚贺,别得寸进尺。”

尼楚贺无辜地看着他,“我是为了四爷着想,怕四爷半夜难受,我可不负责灭火。”

四爷闭了闭眼,压抑着怒火,将她的脑袋使劲按在自己的胸膛,声音微冷,“睡吧,爷说了不碰就不碰,你不必担心。”

好吧,尼楚贺不再惹他,乖乖地闭上眼睛。

过了许久,身边的人果真没有动静,呼吸平稳绵长,似乎睡着了。

尼楚贺勾了勾唇角。

到现在为止,事情还算顺利,她对这样的结果甚是满意。

第156章 年氏要进府?

次日,天还未亮,四爷就起身了。

见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俯身帮她掖了掖被子,在她耳边低语,“爷要进宫,困了就再睡会儿,爷把苏培盛留下送你回别院,过几天爷再去看你。”

尼楚贺懒懒地嗯了声,没动,却问了句,“我是不是要伺候四爷更衣啊?”

她这副懒样儿,若换成别的女人怕就要被斥责没规矩了。

偏她不管不顾,一点也不担心。

四爷看她这副没睡醒的模样,捏了捏她的脸,“你再睡会儿,不必起来。”

尼楚贺笑眯眯地问,“这样会不会没规矩了点儿?”

她明知故问,知道没规矩还不行动,颇有明知故犯,恃宠而骄的嫌疑。

四爷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勾了勾唇角,“的确没规矩,不过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你若能乖顺点儿,讨爷欢心,爷允许你在爷面前不守规矩。”

乖顺啊?

那是不可能的。

讨他欢心?哼,大男子主义。

“那爷去吧。”尼楚贺毫不留情地挥挥手,一点也没有不舍。

四爷摇摇头,也不勉强她,换上下人送来的上朝穿的亲王补服,进宫去了。

尼楚贺到辰时才起,在园子里用了早膳,逛了会儿园子,才乘马车回了别院。

回到别院时正午已过,尼楚贺赏了苏培盛一锭银子,“劳烦苏公公跑一趟了。”

人家大老远送她一场,虽说是四爷的吩咐,可她也不能不有所表示。

雍亲王身边的红人可是不能得罪的。

苏培盛收了银子,笑容满面,“瓜尔佳侧福晋客气了,这是奴才应该的。”

这位主子可是前途无量,他也得巴结着。

捏了捏袖子里的银子,苏培盛暗叹这位主子的大方,思量片刻,压低了声音,“瓜尔佳侧福晋,奴才有句话要说。”

尼楚贺疑惑地看过去,微微一笑,“苏公公有话直说。”

苏培盛瞅了眼左右,脸上带着笑,“您住在这儿许久,有些事许是不知,今年三月就又是三年一次的选秀了,主子爷刚晋了亲王,府里面人又少,按说皇上和德妃娘娘免不了又要为主子爷操心。

奴才所知不多,不过有件事却是晓得的,年羹尧年大人有位妹子也是今年的秀女,进宫前曾与主子爷偶遇,这位年大人是主子爷旗下的奴才,今年升任了四川巡抚……”

剩下的他没说,尼楚贺却陡然明白了。

年羹尧?

年氏?

是了,今年是康熙四十九年,年氏大约就是这时候进的府。

历史上的年氏可是极为得宠,是她最大的竞争对手。

如果年氏当真进了府,她还真是要认真对待了。

许是她刚刚的银子起了效果,苏培盛上道,立刻就还了这份情。

尼楚贺微笑,“多谢苏公公。”

苏培盛笑容更盛。

他要讨好这位侧福晋是真心,不过那位年氏能否进府就说不准了。

以前有个侧福晋的空缺,还有可能,如今多了位宋侧福晋,以年氏的身份,是不大可能了。

除非那位年氏甘愿以格格的身份入府,年羹尧也想巴结着主子爷。

从那位年氏的行为来看,的确有这个意思。

不过他瞧得真真的,主子爷可没那意思。

否则就不会在选秀前请封了宋格格为侧福晋。

这分明是不欲再收个侧福晋进府,分了瓜尔佳侧福晋的地位。

他常跟在主子爷身边,主子爷对那位年氏也是爱搭不理,兴致缺缺。

即便只是位格格,主子爷想来也是不要的。

当然,若是皇上和德妃娘娘要把人塞进府,那就没得选了。

他说这番话也不是为了提醒瓜尔佳侧福晋小心年氏,而是为了主子爷着想。

自从这位醒来,对主子爷可没以前热情了,反倒是主子爷对这位比过去还要稀罕。

他再不为主子爷分分忧,主子爷跟前的第一大太监可就要换人了。

没瞧那张福海盯他跟盯苍蝇似的,就等着抓他的错处,把他踹下去呢。

他可不能给对方这个机会。

尼楚贺刚到屋子里,小宸就飞一般地窜过来,前爪扒着她的腿,“哼,你怎么才回来?我都无聊死了。”

这满满的委屈抱怨劲儿,还透着一股酸味儿。

尼楚贺弯腰抱起他,点了点他的鼻子,“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乌悦宸在她身上嗅了嗅,扭过头去,“哼,你是不是跟四爷在一起舍不得回来了?你见色忘义,不理你了。”

哟,见色忘义都会用了。

穗儿迎上来,抱怨,“格格可算回来了,小宸闹着不吃东西,您快劝劝它吧。”

因着穗儿是尼楚贺以前在家里的贴身丫鬟,尼楚贺醒来后又“不记得”以前的事儿,穗儿就俨然成了尼楚贺面前的第一大丫鬟,喜鹊和登梅自愿退居其后。

尼楚贺挑了挑眉,低头看向怀里的猫,乌悦宸耷拉着脑袋,“你不在我没胃口,我要你喂我。”

尼楚贺无奈,这还是孩子气啊。

她哪儿能不理解小宸的小心思?也不戳破它,让人拿来吃食,亲自喂他。

乌悦宸这才精神了起来,欢喜地抖着耳朵,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

尼楚贺微微笑,小宸有时是爱闹脾气,可也很好哄,一点点关心就能满足。

自从回来后,尼楚贺看得出小宸不大喜欢四爷,却为了她忍耐着。

这么多年的相处,尼楚贺与小宸早已培养出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感情。

尼楚贺愿意多宠着他点儿,让他多点儿开心。

“对了,穗儿,喜鹊和登梅都嫁人了,为什么你还没嫁人?”

尼楚贺侧头问身边站着的穗儿。

穗儿笑着摇摇头,“奴才等着格格醒来亲自给穗儿做主呢。”

尼楚贺失笑,这丫头,还是这么固执,这么多年竟也舍得等。

“那你说说,可有心仪之人?我给你做主。”

穗儿如今也不小了,却到如今还是一心伺候自己,尼楚贺多少明白些,却不愿耽误她的婚事。

若是她有合适的人选,尼楚贺就为她看看那人如何,若当真可靠,就给她把事办了。

原本是要拜托阿玛和哥哥给她做主的,如今看来,还是要她亲自做主了。

否则这丫头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呢。

第157章 额娘

穗儿还没说话,喜鹊就叽叽喳喳地说了,“主子不晓得,十三爷曾说过要讨了穗儿去,谁知穗儿拒绝了,说要一心伺候主子,咱们的穗儿啊眼光高着呢。”

说着朝穗儿挤挤眼睛,满是戏谑地笑。

穗儿一下子红了脸,伸手在喜鹊胳膊上轻轻拧了下,“喜鹊姐姐就爱胡说,皇子府哪儿是我一个奴才能进的?”

“那可不一定。”喜鹊轻哼,“十三爷可是点名喜欢你,有十三爷宠着,奴才又如何?”

穗儿低着头不说话了。

登梅笑着轻斥,“喜鹊,你别胡说了,穗儿脸皮儿薄。”

喜鹊满不在乎,又有点儿恨铁不成钢,“有什么好害羞的?这可是天大的福分呢,穗儿也太傻了,就这样拒绝了,那十三爷是何等人?多少人盼着进去呢。

虽说十三爷如今被禁足府中,可还是天潢贵胄,多少人的福分,这个傻丫头,太气人了。”

尼楚贺没料到十三爷竟会看上穗儿,还提出要讨了穗儿去。

不过,皇子这类人遇到一个合心意的丫头讨回去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并不一定就是真喜欢到什么地步,也许只是一时兴起。

幸好穗儿没冲动地跟了去。

听到十三爷被禁足,尼楚贺问,“十三爷如何了?”

听到她突如其来的一问,几个丫头愣了下,还是喜鹊嘴快,“听说是被皇上禁了足,其他的奴才就不清楚了。”

越说越小声,气氛渐渐有些凝重。

尼楚贺没再多问,这不是她想管就管得了的,更何况她和十三爷也不熟。

自有该管想管的人去操心。

她觑了穗儿一眼,“我可不同意穗儿的话,我的丫头,即便是皇子府也是进得的,不过天下也不是只有他皇家一处好,嫁给普通人为妻也好过进皇子府为妾。

穗儿,你说说,你可有心仪之人?若你想进皇子府,我也没意见,总归是你自己的意愿,我会给你一份嫁妆,让你体体面面地进皇子府。

若你不愿,想要进普通人家做正妻,我也会给你寻个好人家,总归要让你称心如意。”

尼楚贺不认为一心要穗儿嫁给普通人家为妻就一定是为她好,总要合她心意才是好。

她把这个选择交给穗儿自己,总归是自小伺候自己的丫头,尼楚贺愿意给个她心仪的未来。

穗儿抬起头,目光动容。

喜鹊和登梅面面相觑,不知是什么滋味。

伺候主子至今,她们一直觉得主子能够给她们赐一门差不多的亲事就是恩典了。

可从不知主子对自己的丫头如此大方。

称心如意?这是多么令人心动的词。

即便婚前称心如意,婚后不如意又如何?这已经是极好了。

她们第一次为伺候了这样的主子一场而庆幸。

虽然她们已经嫁了人,不能得主子这一场恩赐了,可这些年他们全家因伺候主子而得来的恩典亦是数不胜数。

丈夫在王爷面前得脸,家人生活无忧,这已经是极大的好处了。

可能伺候在如此开明心善的主子面前,亦是她们一生的福气。

她们真心为穗儿高兴。

难怪穗儿对主子如此衷心,宁愿放弃进皇子府的机会,还迟迟不嫁。

穗儿摇摇头,话说的斩钉截铁,“奴才不愿进十三阿哥府。”

尼楚贺料到了。

若非是真心喜欢,穗儿又怎会与人为妾?

她自己的丫头自己了解。

谁知穗儿话音一转,“虽然奴才不愿进十三阿哥府,可当初十三爷对奴才多有照拂,奴才一直感激,只是苦于没有报答的机会。

如今听说十三爷落难,若是穗儿一心嫁人,反倒无法安心。如今格格无碍了,穗儿想要去伺候十三爷一场,做个端茶递水的丫头,算是了结了这段恩情。

待事情过去,穗儿再回来伺候格格,到时还要格格为穗儿寻一门合心意的亲事,还望格格成全了穗儿。”

不仅是尼楚贺没想到,喜鹊和登梅也是一脸吃惊。

没想到穗儿会有这样一番主意。

尼楚贺很快接受了穗儿这番想法,叹了一声的同时也没什么好阻止的。

穗儿乖巧惯了,难得有自己的主意,反正只是去做个端茶递水的丫头,也就是环境不如过去,其他没什么。

“既然你想好了,改天我与雍亲王说说,安排你过去。

不过,那儿的环境不大好,十三阿哥府也不是没有伺候的人,你待上个一年半载的就回来吧。毕竟你的年纪不适合再拖下去,这段时间我先给你找几个人,掌掌眼,等你回来自己挑一个喜欢的。”

穗儿露出笑容,点头,“多谢格格。”

安排个丫头进十三阿哥府不是什么大事,尼楚贺并不觉得四爷会拒绝。

四爷又是几天没来,尼楚贺并不在意,毕竟还有府里那么多女人,他不可能天天来这儿。

重要的不是人在不在,而是心在不在。

从每天都有各种胭脂首饰和书本字画,茶叶点心什么的送过来看,四爷始终还是记着她这里的。

对于年氏,她也不担心,进了府也没什么,大不了继续争宠罢了。

反正争宠这事儿是早晚的,无论是年氏还是别人,都免不了。

过了十来天,四爷才又来了。

不过这次不是他一个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瘦瘦高高的,模样清秀,不苟言笑。

抛去容貌,只看气质和感觉,这分明就是个缩小版的四爷。

尼楚贺请了安,站在那儿,看着眼前的少年,惊讶又不解。

看着像是四爷的儿子,可是四爷带他的儿子过来干嘛?

对方却和她略微惊讶实则生疏的态度不同,黑亮的眸子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突然热切了几分,眼睛一眨不眨,却又十分规矩地站在四爷身后。

尼楚贺看向四爷,微微蹙眉,眼带询问,却没说话。

四爷看到她的反应,眸中带了丝笑,上前牵住她的手,拉着她坐在桌前的椅子上。

少年有些拘谨,又有些无措地站在那儿,眼巴巴地看向四爷,莫名有些可怜。

“弘昀,这是你额娘。”

弘昀?

这又是哪个?她完全没记忆。

等等,额娘?

第158章 四阿哥弘昀

尼楚贺眼睛一瞬间瞪大,下巴险些掉下来。

她什么时候做额娘了?她怎么不知道?

眼前的少年却在听到四爷的话后,顿时更加紧张了,两只手捏着衣摆,看着尼楚贺,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结结巴巴地唤了声,“额、额娘。”

尼楚贺扶了扶额头,苦笑,不带这样戏弄人的啊。

她没答应,以眼神向四爷询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四爷捏了捏她的手心,目光平静,“这是四阿哥弘昀,当初你生下他后就昏迷不醒,以至让你们母子分离数年。

如今你好不容易醒来,也该和弘昀见见了。”

四阿哥?

弘昀?

四阿哥不是弘历吗?怎么是弘昀?弘昀是谁?她压根不记得啊。

不过她倒是想起了自己离开京城前的事,那时候四爷安排她假孕,若是个阿哥,也该是四阿哥。

尼楚贺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暗自腹诽,这四爷也太黑了。

若非她并未失忆,恐怕还真要被他哄骗着多出一个儿子了。

这怎么就成她生的了?

别人不知,他还能不知?

还真是忽悠人的高手。

谁想认这个半路来的儿子啊?

又不是她生的,干嘛要让她认儿子?

可是当着弘昀热切紧张的目光,她实在说不出自己不是他亲额娘的话来。

说起来,这里面最无辜的要属弘昀了。

莫名其妙被隐瞒了生母的真相,又莫名其妙认一个没丝毫关系的女人为亲娘。

他也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啊。

尼楚贺甚至不知弘昀的生母去哪儿了。

既然四爷没打算让别人知晓弘昀生母的存在,那必定不能让那个女人出现的。

以他们这类人的手段,结果无非就是那几样。

尼楚贺甚至有些害怕真相是自己不愿面对的。

她不想担这个恶名。

原以为她不在了,四爷应该继续让那个女人做弘昀的生母,谁知四爷竟还是让弘昀做了她的儿子。

她很想问弘昀的生母呢?

可一来当着弘昀的面儿不能问,二来她现在“失忆”,也不该知晓这件事,更无法问了。

要她装聋作哑认下这个儿子,她又做不到。

尼楚贺无法做出一副母子相见的感人画面,她甚至不知如何是好,连反应都忘了。

弘昀见她没反应,渐渐红了眼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再次唤了声“额娘”,吓得她险些跳起来。

四爷按着她的肩,生生止住了她起身的动作,声音微沉,“你是他额娘,该受这一礼。”

尼楚贺第一次体会到了如坐针毡的感觉,太特么难受了。

她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离开这两个莫名其妙的人。

“额娘,我是弘昀啊,我是您的儿子,儿子好想您。”弘昀趴在她腿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一声“额娘”,伴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听得尼楚贺也难受了起来。

她试探着扶着他的肩,轻声安慰,“好了,别哭了,额娘在……”

说出这话,她自己都觉得不自在。

好在她看着乐之长大,有过安慰孩子的经验,眼前的少年不过是比乐之大几岁而已。

很快她就转变了自己的身份,把眼前的少年当做乐之,心里就自在多了。

将弘昀搂在怀里,轻拍着他的背安慰了好一阵儿,才劝得他情绪平稳下来。

尼楚贺看他白皙清秀的脸哭的像只花猫,忍俊不禁,取出帕子给他擦了擦眼泪,然后吩咐穗儿和喜鹊带着弘昀去厢房洗脸。

等这黏人的孩子依依不舍地跟着穗儿和喜鹊出去,尼楚贺不禁长松了口气。

面对这么大一个儿子,她终究是有些压力的。

四爷在一旁看着她的反应,目光微深,嘴唇紧抿。

等尼楚贺扭过头来,恰好迎上他探究的眼神,微微一凛,故作轻松地问,“四爷如此看我做什么?”

四爷轻轻地捏着她的手心,语气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爷瞧着你安慰弘昀甚是熟练,不像是第一次。”

坏了,只顾着应付弘昀,忘了还有这位在,竟然没有隐藏。

不过,他又猜不到那件事,有什么好担心的?

尼楚贺笑了笑,“我也不清楚,许是母子连心吧,下意识就做出来了。”

此话一出,四爷嘴角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尼楚贺陡然反应过来,不禁懊恼,面上却云淡风轻,“我还觉得我做的不够好,许是因为没有记忆,总觉得生疏得很。

我很担心这孩子为此难过,觉得我不够在意他。”

“没什么,习惯就好了。”四爷语气温和了些,“你们母子刚相认,总要熟悉些时候,弘昀一向懂事,会理解你的。”

尼楚贺在心里冷哼,说的还真像她是弘昀的亲娘似的。

母子连心,他们并非母子,又怎能自在相处?

安静了会儿,她抽回自己被他捏着把玩的手,语气随意,“有件事我不大明白,还请王爷为我解惑。”

听到这声“王爷”,四爷眸光微闪,静静看着她,“哦?何事?”

“我记得身边的下人说过,我是不小心落了水才昏迷,怎么就成了生下四阿哥后昏迷了呢?”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雍亲王,笑容浅淡,理智得近乎无情,仿佛并未被方才的情形影响了思绪,一下指出问题所在。

“不错。”四爷并不惊讶她有此一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很平静地解释,“当时你有孕在身,不小心落了水,动了胎气,爷就将你送到了别院静养。

你因落水一事落下了病根,身子一直不好,以至生弘昀时难产,好不容易才捡回了一条命,只是从此昏迷不醒。”

“原来如此。”解释得很通顺,没有一丝破绽,不愧是四爷。

不过,她脑门上写着“好骗”两个字吗?竟然说谎说的面不改色。

尼楚贺内心恨不得咬死他,面上表现得仿佛真的信了他的话。

不过,他为何不承认弘昀不是她生的?

是要将错就错?连她也瞒着?

一家三口用了晚膳,四爷嘱咐弘昀今晚去厢房休息。

弘昀看了尼楚贺一眼,目露不舍,仍旧规规矩矩地请了安,退了下去。

尼楚贺叹息,“小小年纪养得如此重规矩,未免失了天性。”

第159章 爷真想知道?

四爷眸光微凛,语气淡淡,“爷幼时亦是如此。”

好吧,尼楚贺无话可说了。

皇家的教育啊。

不过四爷如此严肃和一本正经的一个人是如何教育出后世那个疯魔的弘昼的?

尼楚贺不再关心这些,说起了穗儿的事。

听完她的话,四爷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微微沉吟,“你这丫鬟倒是与别人不同,难得有这份心思,爷会安排。”

尼楚贺松了口气,虽说她知晓只是件小事,还是忍不住担心。

看四爷的神色,果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还有,穗儿虽然只是个丫鬟,可我担心会有人多想,穗儿心思单纯,难免会……还望四爷费心。”

尼楚贺犹犹豫豫地说出了后面的话。

虽然她没明言,可四爷应该懂得她的意思。

四爷看她良久,扯了扯嘴角,“你怎知就是误会?十三弟本就对她有意,又加上此番情谊,只怕更为上心。时日一久,或许你那个丫鬟真就动了心,又哪里算得上误会?”

这个她还真没想过,也不乏这种可能。

尼楚贺略犹豫,然后摇了摇头,“以后的事谁知道?顺其自然罢了,我只是希望穗儿能够平安,到时候她若依然不改初衷,我还要为她挑一门合心意的婚事。”

“你对穗儿倒是良苦用心。”四爷看着她,目光影影绰绰,像是藏了东西,“原以为你不记得,对穗儿应无多少感情,如今看来却不然。”

尼楚贺微微一笑,“毕竟是从小伺候我的丫头,为了照顾我,至今未嫁,可见我们主仆以前感情很好。

即便不记得,我也要为她好好打算,否则若是哪一天想起来岂不后悔?更何况,她这些日子伺候我一直很尽心,我也舍不得她受委屈。”

四爷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微微颔首,“也是。”遂移开目光,不再多言。

“对了,十三爷如何了?”尼楚贺顺口问了句。

“他很好,不过是禁足,在府中闷些日子罢了。”四爷神色自若,并无为难之处。

尼楚贺不禁疑惑,看他的表情似乎当真无碍。

不过四爷的心思谁又看得出来?

事情解决了,尼楚贺也放心了。

原本以为这一夜依旧平静。

谁知刚躺下,四爷就翻身压住她,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目光灼灼,“孩子给你带来了,你的要求爷也满足了,是否该满足爷的要求?”

要求?什么要求?

尼楚贺无辜地看着他,“爷在说什么?我不懂。”她推了推男人的胸膛,一脸不满,“爷说过不勉强的,莫非又要说话不算话?”

四爷目光恨恨地看着她,捏着她下巴的手陡然加重,“说说,要如何才肯答应?爷对你不够好吗?爷上回不勉强你,只是给你时间,不代表可以一忍再忍,尼楚贺,任性也要适可而止。”

这是讲条件?还是威胁?

尼楚贺眯了眯眸子,笑得像一只狐狸,“四爷可以随意,我不会反抗,反正我身份如此,无法改变,我也晓得会有这一日。”

四爷猜到她不会轻易就范,便知她有下文,耐心等待。

谁知尼楚贺却不肯说了,掩嘴打了个哈欠,旁若无人地闭上眼睛,喃喃,“我困了,没心思做无用之功,四爷随意。”

说完,真就不理他了。

四爷冷冷地看着她平静的睡颜,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却终是无法继续。

这个女人,是算准了他不会逼她吗?

他也确实没兴趣逼迫一个睡着的人。

更何况,她不愿的心思如此明显。

他很清楚若是继续下去,这个女人的心将会离他越来越远。

女人多的是,他想要的并不只是她这个人。

依着他的性子,不会由着一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拂了他的面子,此时早该拂袖而去。

可不知为何,离开的心思如此浓烈,就是无法下定决心,愈发心烦意乱。

他无法看着她就此安心睡去,捏着她下巴的手更紧,语气森然,“尼楚贺,你究竟在想什么?你究竟想要如何?”

尼楚贺感觉到疼痛,不满地睁开眼睛,迎着他快要爆发的目光,叹了口气,“爷真想知道?”

四爷不说话,眼眸却很冷很冷。

尼楚贺不再继续触怒他,反问,“四爷不止我一个女人,又为何如此执着?”

她苦笑了笑,垂下眼睑,不去看他的神情,显得几分落寞无奈,“我已经不年轻了,若是多年以前,我可以争一争,可如今呢?四爷身边会有许许多多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我有什么?我凭什么要四爷对我念念不忘?

您看看,儿子都这么大了,看着他我就想到了我的未来,恐怕也只有他会一直念着我了,不晓得哪一日您留在另一个小妾的房里,都不记得有我这个人了,岂不可悲?

我庆幸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不必太难过,我可以安心地守着自己的小院儿过日子,什么得失?都与我无关。

若是我对您付出了更多的心思,直到离不开您的宠爱,那我的自在日子也就到头了。”

听了她如此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四爷蓦地愣住了,久久没有说话,脸上阴晴不定。

尼楚贺不再多言,直到渐渐困了,重新闭上了眼睛。

丝毫不理会面前这个随时会爆发的男人。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四爷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似是毫无芥蒂的女人,伸手抚摸她柔嫩细腻的脸颊,几不可闻地叹了声,“你哪里不年轻了?爷瞧着你一如当初。你听着,爷不会轻易将宠爱给任何一个女人,既然给了,只要你无大错,爷就很难再收回。”

他的声音虽轻,却依旧传入了尼楚贺的耳中。

脸上感觉到他的触碰,又痒又麻,最终被迫睁开了眼睛,眼神有短暂的迷茫,很快又恢复了清明。

她的嘴角露出一抹淡笑,“四爷拿什么证明?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您嘴上说的好听,还不是和其他府里一样,宠了这个宠那个,就像换衣服一样,永远没有停止的那一天。”

她话说的极不客气,四爷的脸一下子黑了。

他咬牙切齿,目光狠厉,“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第160章 熟人相见

他咬牙切齿,目光狠厉,“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见他如此生气,尼楚贺缩了缩脖子,又不怕死地继续,“您就说对不对吧,别的府里哪位爷不是如此?我又如何敢相信?”

四爷无言以对,脸色如墨般漆黑。

他最终也没说出什么话反驳,用行动来证明他的愤怒。

先前他还愿意顺着她些,不会真做出强迫她的事情,给她时间考虑。

此刻哪里还会顾及她的意愿?

尼楚贺在愤怒极了的四爷强大的体力面前简直如小鸡扑腾,无论如何也逃不出他的禁锢,很快就气喘吁吁地放弃了挣扎。

对方禁锢着她的纤腰,令她无法动弹,尼楚贺瞬间吃痛,在他肩上咬了一口,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如此举动却更加刺激了某人,使他愈发凶狠。

长夜漫漫,月色如水。

尼楚贺疲惫至极,眼睛都睁不开,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满足了的四爷低头看着昏睡的女人,伸手撩起她湿哒哒的头发,在她颊边落下轻柔一w。

冷静下来,虽然后悔自己太过急躁冲动,终究是违背了她的意愿,可他又仿佛对此事的发生乐见其成。

罢了。

早晚会发生的,也好让她明白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他这些年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她身上,这些日子已经忍耐得十分辛苦,每每看到她拒绝的模样,总是强忍着体谅她,告诉自己不急在一时半刻。

可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更可恶的是,这个女人竟然得寸进尺,存心惹他生气。

昏迷一场,她气人的本事倒是愈发见长。

……

翌日醒来,尼楚贺只觉腰腿酸痛,无力起身。

适应了许久,才在丫鬟们的搀扶下起身沐浴。

整个人泡在热水中,疲惫感瞬间涌来,尼楚贺闭着眼,耳边传来穗儿的小声禀报,“王爷走时特意嘱咐,三日后府里的福晋就要带人去庄子里踏青,到时候格格就过去与福晋她们汇合。

王爷让人送来了几件新衣和要戴的首饰,格格看看喜欢哪些,到时候我们直接坐马车过去。”

穗儿看着眼前雪白肌肤上的痕迹,脸红红的,低垂着脑袋,不敢再看。

“还有,四阿哥要读书,就不过来了,三日后四阿哥也会跟着福晋一起去,到时候就能见到您了,让您不必着急。”

尼楚贺平静地嗯了声,没说什么。

心里却道,她着急什么?又不是她的儿子。

不拆穿他的谎言,不过是不忍心让弘昀一个孩子伤心罢了。

穿上衣服,坐在妆台前,尼楚贺望着四爷让人送来的小小的玻璃镜里面自己清晰的容颜,思绪纷飞。

昨晚料到了四爷会生气,也料到了这般结果。

毕竟四爷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习惯了高高在上,哪会一直迁就一个女人?

到现在才发作已经算是对她的在意了。

从昨天说了穗儿的事,她就有所准备,拒绝仍是要拒绝的,可该发生的她也不会继续矫情下去。

就像四爷说的,什么都该有个度,过了就坏了。

与其一直应付下去惹得四爷厌烦,还不如吃些亏,趁机获得对方的怜惜和愧疚。

怎么说她目前也是个“病人”。

又有那番“推心置腹”的话在前,四爷会更加深思他们之间的关系。

昨夜的事反而能令四爷对她愈发看重。

效果好的话能在对方心里占有一个特殊的地位,更加难以撼动。

梳洗好,尼楚贺挑选着四爷让人送来的衣服和首饰。

从中挑了件湖水绿的旗装,首饰则选了一支点翠的簪子和羊脂玉耳坠。

她许久不曾好好打扮过了。

穿了十几年的男装,唯一的一次女装也是当年在扬州那次,回来后也大部分时间都在别院里,压根没心思打扮,大多穿的便服。

如今再次面对过去那些熟人,她自是不能再随意对待。

三日后的早上,尼楚贺穿着一袭湖水绿的旗装,外面是一件带风毛的浅绿色琵琶襟坎肩,身姿窈窕,行走间如湖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夹杂着衣裳上若隐若现的花纹。

颜色并非艳丽,却又出奇地好看,别有韵味。

头上梳着两把头,只在一侧插了一支点翠簪子,坠着一对羊脂玉水滴耳坠,面上脂粉淡扫,素净而雅致,却又不失明快昳丽。

穿戴好,尼楚贺带着穗儿、喜鹊和登梅,怀里抱着猫,登上接人的马车,一路往庄子里行去。

此次去的庄子距离别院大约一个时辰的距离。

身边除了穗儿等三个丫鬟,还有府里送来的几个护卫,保护她的安全。

到了庄子里,已是巳时正,太阳已升至半空。

尼楚贺在马车里打了个哈欠,把小宸递给穗儿,然后喜鹊和登梅先下了马车,站在左右,掀开车帘。

尼楚贺弯腰走了出去。

刚到了外面,一眼瞥见面前站着个人,一个高高瘦瘦,眉清目秀的半大少年。

正是前几日才见过的四阿哥弘昀,她那位白得的儿子。

尼楚贺诧异,没想到刚到就碰到了。

弘昀咧嘴一笑,朝她打了个千儿,“儿子见过额娘。”

尼楚贺回过神,笑了笑,“起来吧。”

弘昀站起身,做势要扶她下车,“额娘慢些,儿子扶您。”

尼楚贺犹豫了一瞬,还是把手放在了他的手臂上,缓缓下了车。

站在地上,环顾一圈儿,一下子看到外面三三两两站着的人。

有几个人甚是熟悉,即便过了数年她也一眼认了出来。

她还没动,那几个人就迎了上来,当先一人笑容满面,温柔楚楚,向她行了个平礼,“妹妹可算来了,一路可还安好?”

她身后几人则屈膝行礼,“奴才给瓜尔佳侧福晋请安。”

尼楚贺定定地看着眼前之人,是许久未见的宋氏,她身后是武格格,余格格,侍妾云氏。

还有两个不认识的,甚是年轻,其中一个大腹便便,行动不便。

她猜想应是耿氏和钮祜禄氏,按着时间算,这两位早已进府了,只不知怀孕的这位是耿氏还是钮祜禄氏?

她记得弘历在前面出生的,莫非这位就是钮祜禄氏?

那另一位没怀孕的就是耿氏了。

不过耿氏离怀孕也不远了。

第161章 耿氏和钮祜禄氏

弘昀向宋氏颔首,“弘昀见过宋侧福晋。”

宋侧福晋?

尼楚贺挑了挑眉,深深地看了宋氏脸上真切的笑容一眼。

她着实没料到,多年未见,宋氏竟成了侧福晋。

看来历史当真改变了许多。

宋氏看了弘昀一眼,微笑颔首,“四阿哥当真孝顺,一听说妹妹来了,就早早地在此等候,妹妹好福气。”

弘昀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尼楚贺淡笑,这宋氏当了侧福晋,气势着实与过去不一样了。

瞧着更自信,笑容更明媚了,连对她的称呼都成了妹妹。

也是,以前她是侧福晋,宋氏是格格,地位上宋氏理应唤她姐姐。

可如今两人同为侧福晋,宋氏年长,自然应唤她妹妹。

只是她一时间有些不适应罢了。

“许久不见,宋姐姐瞧着愈发精神了。”

尼楚贺也笑着打招呼,并未因对方妹妹的称呼就在气势上落下分毫,依旧落落大方。

宋氏眼眸一窒,微笑着打量,“妹妹瞧着与过去别无二致,依旧貌美如花,倒真是让我汗颜了。

妹妹这些年一直待在别院养病,姐姐我甚是挂念,如今可算是回来了,四阿哥也算是得偿所愿。

对了,福晋还在里面等着,让我等来迎接妹妹的,我们这便进去吧。”

尼楚贺颔首,与宋氏并肩往庄子里走去。

后面几位格格侍妾心思各异。

武格格还好,虽然对于尼楚贺这么多年了还能回来十分惊讶,心态却甚是平和,甚至略微松了口气。

这些年自己因着瓜尔佳侧福晋的缘故多少也得到些主子爷的宠爱,素日里的待遇也好了许多,算是承了瓜尔佳侧福晋的情。

如今瞧着对方回来,她是打心眼高兴。

她还怕再过些日子主子爷忘了瓜尔佳侧福晋,连带着把她也抛在脑后,自己就又回到了过去的日子。

如今可算能放下心了。

在她看来,这些年主子爷可一直惦记着瓜尔佳侧福晋,以往去她那儿不过是因着她与瓜尔佳侧福晋有些情分罢了。

此次主子爷对瓜尔佳侧福晋的恩宠定会更胜以往。

她当初没选错人。

余格格和云氏自是气馁,原本这些年府里又多了两位格格,主子爷更是鲜少去她们房里,如今瓜尔佳氏回来,风采依旧,一下子盖过了她们所有人。

这怎能让人开心得起来?

不过更郁闷的不是她们,应是有孕的耿氏。

想到此,余氏微微得意地眤了低垂着头的耿氏一眼。

哼,耿氏明明比她晚进府多年,却比她早一步怀孕,令她甚是难堪。

不过一介包衣,凭什么得主子爷青睐?

耿氏低垂着头,瞧不见情绪,钮祜禄氏却是扭着帕子,目光哀怨地瞅着前面渐渐远去的窈窕身影。

就是因为自己说了几句这位瓜尔佳氏的闲话,主子爷就一直没宠幸过她。

和她一同进府的耿氏都有了孕,主子爷却似是完全记不起她这个人似的。

她几次试探着与主子爷偶遇,希望博得主子爷的关注,主子爷却从不多看她一眼。

之后更是令她成了府里所有人的笑柄。

原以为这个病秧子过了这么多年,已经不成了,谁想到竟还有回来的一日。

回来就罢了,一个老女人,没了年轻炫耀的资本,回来又有何用?主子爷哪里还会将她放在眼里?

没想到第一眼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瓜尔佳氏,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这位瓜尔佳氏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容颜老去,反而如同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般,肌肤细腻,明艳动人,又气质高贵。

这令她怎能不恨?怎能甘心?

尼楚贺并未关注身后那些人,一路与宋氏说笑着到了用膳的正厅。

此时正是早膳时分,正厅里摆着一张供七八个人坐的八仙桌,伺候的丫鬟侍立左右。

此时面对门口的方向坐着福晋乌拉那拉氏,一袭绛紫色的旗装,比当年老了许多,眼角多了一些细纹,却依旧端庄温柔。

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改变了太多。

比如府里多了许多生面孔,福晋失了嫡子,容颜老去。

尼楚贺规规矩矩上前施礼,“妾身瓜尔佳氏给福晋请安。”

没有丝毫倨傲,依旧如当初般高傲却不失礼数。

福晋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微微颔首,“难得还能见到你,这些年你受苦了,坐吧。”

“谢福晋。”尼楚贺在福晋左侧位置坐下。

福晋关心地问,“妹妹可好些了?”

尼楚贺微笑颔首,“多谢福晋关心,妾身已经无碍了。”

福晋点头,松了口气的样子,“那便好,这些年你不在,王爷可是一直记挂着你,既然回来了,过去的事便过去了,不必放在心上。”

尼楚贺明白她的意思,说的无非是李氏。

她虽然不知李氏如何了,可从此处坐着的并无李氏来看,李氏境况怕是不大好。

不过,福晋这句“王爷可是一直记挂着你”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尼楚贺淡笑不语。

“对了,你刚回来,给你介绍一下新姐妹。”福晋指了指对面的两个人,“这位是钮祜禄氏,这位是耿氏。”说到耿氏,又提了一句,“耿氏已有五个月的身子,两位格格都是康熙四十三年进的府。”

侍妾云氏不够格坐下,只能站在福晋身后布菜。

末尾坐着的就是方才尼楚贺在外面见到的两位生面孔了。

尼楚贺眼皮跳了跳,怀孕的是耿氏?怎么和她记忆中的不大一样?

先怀孕的不应该是钮祜禄氏吗?

虽然如今四阿哥成了弘昀,即便弘历出生,也只能是五阿哥,可也不该是如此。

难不成弘历改从耿氏肚子里出来了?

这就好玩了。

如果弘历真是从耿氏肚子里出来,就不知还会不会有后面的乾隆了?

钮祜禄氏和耿氏齐齐站起身,屈膝一礼,“奴才钮祜禄氏/耿氏见过瓜尔佳侧福晋。”

尼楚贺微笑颔首,“两位妹妹免礼。”又看向福晋,“两位妹妹都长得标志,耿氏有孕,也是喜事一桩了。”

福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容温和,“耿氏有孕,妹妹又恰好病愈,也算是双喜临门。”

第162章 置气

正用着膳,外面丫鬟来禀,说是王爷来了。

福晋忙起身,带领着诸人迎了出去。

众侍妾格格面上都带上了欣喜。

尼楚贺与宋氏走在一块儿,宋氏侧头看她,微微一笑,“还是瓜尔佳妹妹运气好,瓜尔佳妹妹刚到,王爷就来了,王爷果真疼妹妹呢。”

听出她话里的酸意,尼楚贺轻笑,“哪能啊?今儿个福晋和姐妹们刚来,王爷许是有事与福晋说呢。”

宋氏目光幽幽,看着前方,“是吗?”

两个人不再多说。

迎面看到四爷大步走来,福晋屈膝,“妾身见过王爷。”

其余诸人齐齐行礼,“妾身/奴才给王爷请安。”

四爷嗯了声,目光在福晋左后侧垂着眸显得几分柔顺的尼楚贺身上停留一瞬,很快收回了目光,向福晋伸手,“起吧。”

“谢王爷。”福晋顺势起身,跟在四爷身后进了正厅。

待四爷在正中间的主位坐下,福晋在一旁落座,笑容氤氲,“王爷怎么来了?”

四爷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神色淡淡,“爷来看看,下人可都安排好了?可有问题?”

“劳王爷费心,都安排好了。”

福晋松了口气,原以为爷过来是为了瓜尔佳氏,她还担心来着,如今见爷压根没注意瓜尔佳氏似的,她也就放心了。

当然,她晓得爷的确是为了瓜尔佳氏,可那又如何?至少王爷还顾着她这个嫡福晋,没让她这个嫡福晋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其他的也就不重要了。

四爷目光又落在怀着孕的耿氏身上,淡淡地问,“没累着吧?”

耿氏受宠若惊,笑容绽开,“多谢王爷,奴才还好。”

钮祜禄氏瞥了眼耿氏,桌子底下的手攥着帕子,银牙快咬碎了,不过怀了个孩子,有什么可得意的?若是没孩子,爷哪里瞧得上她?

想到此,她又双目含情地看向四爷,期望四爷能看她一眼,谁知四爷压根没理她,转头就看向了另一边坐着的瓜尔佳侧福晋,“你病刚好,可有不适?”

虽然宋氏和尼楚贺同为侧福晋,但也并非完全平起平坐。

尼楚贺是满人,首先就比汉军旗出身的宋氏好一些。

另外,她受封侧福晋在先,又是皇帝亲赐的侧福晋,宋氏却是后来被请封的侧福晋,两个人又都有儿子傍身,故而地位上还是尼楚贺高了一等,宋氏只能屈居她之下落座。

想到那夜之事,尼楚贺神色淡淡,只唇角轻轻一扯,“妾身还好。”

态度如此冷淡,着实令其余人吃了一惊,有些人甚至露出看好戏的神情,尤以钮祜禄氏为最。

她垂下头,嘴角露出一丝讥笑,这个瓜尔佳氏未免太过恃宠而骄,还真以为主子爷宠爱她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这样的性子早晚会被主子爷厌弃。

有相同想法的不止她一个,包括余格格和耿格格也是如此想,只是耿氏是满目忧心,这个侧福晋貌似脾气不大好,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大好过。

福晋却是处之泰然,多半是这位瓜尔佳氏又和爷闹了脾气。

说来,瓜尔佳氏的脾气比以前的李氏更甚,但瓜尔佳氏比李氏更懂规矩,更有分寸,否则也不会让爷放在心里这么久。

四爷仿佛对她的态度早已料到,并未恼怒,面上虽然淡淡的,语气却甚是温和,“别院离此地甚远,你身子刚好,一路颠簸,用了膳便回房歇会儿,让下人熬些姜汤,祛祛寒气。”

如此明显的关心,顿时令许多人满心酸涩羡慕。

王爷从不曾对她们如此过,却在面对瓜尔佳侧福晋时仿佛换了个人,格外地温和耐心。

“多谢王爷。”尼楚贺垂下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四爷坐了没一会儿就称有事先走了。

一桌女人安安静静地用了早膳,福晋先起身去休息,其余人这才散了。

尼楚贺慢悠悠回了自己在庄子里的住处。

刚进门,就看到坐在明间看书的雍亲王。

尼楚贺脚步一顿,还是走了过去。

四爷抬眸看过来,然后放下书,起身走到她面前,不等她行礼,先握住她的手。

喜鹊等人默默低头退了下去。

“王爷怎么还在这儿?”身为亲王,他不忙吗?

今天的四爷穿着藏青色的常服,腰背挺拔,长身玉立,深邃漆黑的眸定定地看着她,一双大手将她的手整个包裹住。

“来看看你,累了吗?”四爷看着她淡漠的神情,轻笑,“还在和爷置气?”

尼楚贺抿着嘴,瞪着他,不说话。

四爷目光泛柔,低头在她紧抿的唇上轻啄了下,将她揽在怀里,阻止她后退。

“果然记仇,爷是冲动了,可你是否也该反省一下?你那样和爷说话,爷没处置你已经是格外开恩。

换作任何一个女人,爷都不会再看她一眼,就你还敢和爷置气,还是,爷下手重了?”

听到最后一句,尼楚贺暗骂他不要脸。

到底只是装腔作势,心里早有准备,面上却还是气哼哼地瞪着他,“王爷身份尊贵,您要如何,妾身自然不敢拒绝,只不过,妾身不喜欢被人强迫,所以,王爷就打算轻轻揭过去了吗?您觉得您做的没错?”

四爷仔细盯着她平静的脸,抿了抿薄唇,“你是爷的侧福晋,爷体谅你,前些时候才不曾碰你。

你出口不逊惹怒了爷,爷没惩治你,是因为爷宠着你。但你该料想到,这不是你任性的资本,爷想要,随时可以。

别的方面,爷都可以满足你,唯独这点,你没得选,这是你应尽的本分。”

他将气愤的女人搂在怀里,柔声安慰,“好了,那件事就过去了,爷依然会宠着你,你想要什么,爷都给你,乖乖的,别再耍小脾气。”

不等她再说什么,四爷坐下,将她抱坐在腿上,抚摸着她的脊背,说起另一件事,“今儿个下午,爷会让人把穗儿送进十三阿哥府,有人照应着,不会有人为难了她去。”

听他说起穗儿,尼楚贺安静了下来,乖顺地倚在他怀里,轻轻嗯了声。

第163章 玩火

四爷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在她耳边说着,“爷坐坐就走,知晓你来了,爷特意过来看看你。耿氏的事儿你别在意,爷瞒着你,是不希望你多想,耿氏和其他人一样,都不能与你相比。

至于宋氏,她一向本分,没什么过错,又有子嗣,爷这才请封了她为侧福晋,只是占着个名分罢了,她身份上终究与你不同。”

说到此处,四爷一双黑眸紧紧地盯住尼楚贺。

耿氏?

哦,她也没在意啊,这又不是第一个为四爷生孩子的女人。

更何况,她还蛮期待未来弘昼的出现呢。

只是有点可惜,不知耿氏生的还会不会是那个弘昼,万一是弘历……呃,还真是有点糟糕。

她还是更期待弘昼,挺好玩的一个人。

正想着弘昼,猛然听他又说到了宋氏,尼楚贺蓦地回神。

果然四爷还是一如既往地多疑啊,还好她一直小心着,生怕四爷问出什么暴露她秘密的问题。

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尼楚贺就知晓四爷并未完全相信她失忆的事儿。

之前一直没反应,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够腹黑的。

尼楚贺眨了眨眼,哦了声,“四爷说宋侧福晋啊?看着挺和气的,我才不会像那些女人一样争风吃醋,四爷放心就是了,我一定会和宋侧福晋好好相处。”

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令他不悦地皱眉,深深地看了她几眼,“你不需要和她争,她也争不过你。”

这话说的,好像她多霸道似的。

好吧,她的确不好惹,李氏在她面前都讨不了好。

不过说实话,当初李氏的手段真心上不了台面,她都没用多大劲儿好不。

李氏仗得不过是四爷的宠爱和两个孩子,也就是说长得好看,讨好男人的功夫了得,肚子也争气,别的本事还真没有。

否则也不至于混到人缘那么差。

宋氏一看就是个面团子,虽然得了个侧福晋的身份,却也只是个好听的名头,四爷压根不喜欢她,目前对尼楚贺没什么威胁。

尼楚贺自然也没心思针对这样一个人。

四爷扶着她的腰,语气渐渐低沉,“至于什么年老色衰,色衰而爱弛,不必多想,在你身上不会发生。

只要你没犯什么大错,爷会一直宠着你,还有,别妄想欺骗爷,嗯?”

尼楚贺盯着他,忽然问,“四爷可有欺骗我的地方?”

此话一出,立刻换来对方不悦的瞪视。

尼楚贺视若无睹,轻哼,“四爷只说不让我骗你,万一四爷欺骗了我呢?以前的事儿我不记得,不代表我好骗,若是让我发现四爷骗了我,我自然不敢对四爷如何,不过,四爷也就别怪我今后有事瞒你了。”

四爷脸色一黑,声音骤然变冷,“这是什么歪理?”

“歪理?”尼楚贺歪头一笑,义正言辞,“这叫有来有往,人是相互的,四爷对我好,我也会敬着四爷,若是四爷欺骗我,我以己之道还施彼身,又怎能说是错?”

看着对方阴沉的面容,尼楚贺忍着笑,咳了声,“还是四爷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拔四爷虎须这事儿她做惯了,每每看着对方气急又无奈的模样,都莫名地令她有成就感。

四爷掐着她的腰的手猛然收紧,目光微沉,“爷看你是愈发不懂规矩了。”

尼楚贺飞快地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下,又飞速退开,笑眯眯看着他,“爷是希望我守规矩还是不守规矩呢?”

四爷看着她的眼神霎时变了,如凶兽盯着自己的猎物。

答案不言而喻。

他以行动证明了自己的答案。

结果是尼楚贺险些被他吃干抹净。

还是四爷有事离开,才不得不放过她,不过下次见面就未必好运了。

尼楚贺心知自己在玩火,不过这才有趣不是吗?

看着对方失态,证明她的所作所为并非无用之功。

四爷走后,尼楚贺喝了好几口茶水,才缓解了口中的干燥。

休息了会儿,她把穗儿叫了过来,嘱咐穗儿收拾下东西,过会儿会有人送她去十三阿哥府。

穗儿跪下,向她磕头,“奴才会回来的,格格保重自己。”

这丫头,要去别人府里伺候她还怪不放心的,生怕她被人欺负了没人诉苦。

“你照顾好自己,我可不希望我的丫头到了别处受尽委屈,过得不好了就回来,你又没卖给他十三阿哥。”

穗儿哭笑不得,又十分感动,泪眼婆娑地点头,“多谢格格,穗儿记着了。”

喜鹊跟着穗儿去她房里帮忙收拾东西,也是不舍,嘱咐了好几遍一定要早点回来。

到了有人来接,尼楚贺亲自送穗儿上了马车。

看着穗儿挎着一个简单的包袱,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撩着车窗帘子不停向她摆手,尼楚贺黯然伤神。

也不知穗儿这一去是否还能回来。

她与十三阿哥是否会有别的命运?这都是不可知的。

若穗儿以后当真喜欢上了十三阿哥,一心留在十三阿哥身边,她再想护着穗儿也是不能了。

想到此,她摇摇头,各人有各人的路,她不应插手,顺其自然吧。

转头正要回去,就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她后面的宋侧福晋。

尼楚贺收拾好心情,淡淡一笑,“宋侧福晋怎的在这儿?”

宋氏瞅了眼远去的马车,满眼好奇,“那不是瓜尔佳妹妹的贴身丫鬟吗?怎的走了?”

尼楚贺哦了声,神色自若,“穗儿是我娘家来的丫头,在我病时特地来照顾我,如今我好了,自然不需要了。

我兄长那边却是习惯了她的伺候,就着人将她送回去,代我好好照顾好兄长。”

穗儿去十三阿哥府的事儿自然不能告诉其他人,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自然早已想好了理由。

宋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露出亲切的笑容,“许久不曾与瓜尔佳妹妹说说话了,尤记得最后一次还是妹妹出事之前,没多久妹妹就去了别院。

这么多年,我内心祈盼瓜尔佳妹妹能早日归来,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瓜尔佳妹妹终究是有福的,瓜尔佳妹妹若无事,不如去我房里说说话吧。”

第164章 三阿哥弘时

祈盼她早日归来?呵,这话就假的不能再假了。

她与宋氏虽然并未交恶,却也没什么交情,同为四爷的女人,还存在着竞争的关系。

当然,她没将宋氏视为对手,宋氏如何想就不清楚了。

当年唯唯诺诺的宋格格变成如今端庄沉稳的宋侧福晋,谁知她会是什么心思?

尼楚贺不得不防。

“既如此,我就去宋侧福晋那儿聊聊天吧,正好我也无聊。”

她不想喊对方姐姐,又没多亲近,何必故作亲密?没得鸡皮疙瘩掉一身。

尼楚贺坐在宋侧福晋屋里,慢悠悠地喝着茶。

茶是大红袍,只是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倒不是真的有多差,而是对于在南方喝惯了好茶的尼楚贺而言,宋氏这儿的茶只能算是次等茶。

前些时候在别院,四爷还特地让人给她送了些雨前龙井。

在这个时代,龙井茶是贡品,普通人喝不起,素有“雨前是上品,明前是珍品”的美誉。

宋氏这儿的茶是从内务府分到府里,再由福晋每个月按数量分到各个院子里,或平日赏赐得来。

福晋和侧福晋每年都会有固定的俸禄,格格侍妾则是月例,银子和一些日常日品都是从俸禄和月例里面得来。

宋氏如今是侧福晋,分到的茶自然不会多差,过去在四爷府,尼楚贺也分到过,那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

如今这样的茶对于尼楚贺如此挑剔的人而言就实在不怎么好了。

可她不好表现出来,只好强迫自己抿了几口,就放下了。

如今就看出得宠的好处了,除了每个月固定的俸禄可拿,过年过节时的赏赐,还有四爷时不时的赏赐。

那些不得宠的人可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也只有在过年过节或诞下子嗣的时候才会得到些许赏赐。

没有宠爱,只有月例和年节赏赐可拿的小妾,可想而知日子有多艰难。

“这么多年,瓜尔佳侧福晋一点也没变。”宋氏打量着尼楚贺,不无羡慕地说着。

似乎知晓她无意攀交情,也就把称呼换成了瓜尔佳侧福晋。

“是吗?”尼楚贺道:“我倒觉得我变化挺大的,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心境已非过去。”

宋氏微微颔首,“也是,当初李妹妹将你推下水,我们谁也没料到你会病了这么多年,不过幸运的是主子爷依旧宠爱妹妹。”

话至此,神色间不禁流露出一丝黯然,“我从未见过主子爷对一个人如此喜欢,起初主子爷常去看你,即便后来去的少了,却也再未有别人得宠。

主子爷把四阿哥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只是因为四阿哥是妹妹生的,是主子爷心中的一份念想。”

尼楚贺没搭话,这样的话题真的是挺无趣的。

一个古代的男人能对一个女人做的最多的也就是如此了。

但深情?抱歉,她感受不到。

弘昀不是她的儿子,但的确是四爷的儿子,阿玛对自己的儿子好有什么奇怪的?

十指还有粗细,偏爱一个儿子又如何?

她更相信弘昀是四爷亲自带大的,所以感情有些不一般,和她有什么关系?

说四爷再未宠爱过别的女人?不过是没再遇到令他动心的罢了。

她不在这么多年,四爷不还是让别人怀了孩子?

即便她永远不回来,对四爷而言或许有遗憾,却不会对他的生活有任何影响。

这就是四爷,一个志向远大的男人,一个冷静坚毅的男人,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影响了他的人生。

未来他还是皇帝,若她一辈子留在外面,做了皇帝的四爷哪里还会记得曾经宠爱过的一个小小侧福晋?

自有源源不断的女人弥补她所造成的空缺。

尼楚贺从不奢望四爷会独宠她一个人,更不奢望四爷会爱上她。

爱?对一个未来的皇帝而言太奢侈了。

谈爱不过是自寻烦恼。

还不如努力争取四爷的宠爱,享受宠爱和地位带来的一切优势和快乐。

宋氏抿嘴笑着,“四阿哥当真是个十分聪慧的孩子,读书用功,为人谦逊,连皇上都对四阿哥称赞有加。主子爷三位阿哥中,只有四阿哥最得主子爷的心。过去是大阿哥,如今是四阿哥,妹妹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尼楚贺不以为意,“三阿哥也大了吧?记得当初他还是一个孩子,连路都不会走,如今也该和弘昀一般大了。”

提起三阿哥,宋氏眼中流露出一抹慈爱,嘴角也露出笑容,“是啊,弘时已经十二了,只是还在府里读书,就没跟来,只有大格格跟了来。

对了,大格格如今也成大姑娘了,眼见到出嫁的年纪了,以前大格格还唤妹妹一声额娘,如今多年过去,想来妹妹都认不出大格格了。”

等等,弘时?

三阿哥是弘时?

尼楚贺面露惊愕。

虽然历史上弘时的确是排行第三,可弘时不是李氏生的吗?

不过李氏这些年并未再生子,怎么还会有弘时?而且还是养在宋氏身边的三阿哥。

这个三阿哥可是侍妾云氏生的。

似乎历史已经偏离了许多。

三阿哥依旧是弘时,只不过是侍妾云氏生的,四阿哥却不是弘历,而是弘昀。

这个弘昀她不知历史上是否有过,或许有,只是夭折了,如今却活了下来。

而且还成了四阿哥。

后面不知还会如何改变,四爷后面的几个儿子是否还会如历史上一般出现?

尼楚贺心乱如麻,一时没在意宋氏说的大格格。

她对大格格本就不关心,那时候不过是看着大格格年幼,有些可爱,这才与大格格相处了一段日子,实则并无多深厚的感情。

如今的大格格想来也不会记得曾经叫过她额娘。

更何况,尼楚贺与李氏的关系,大格格不可能不知,长大后的大格格又怎会再与她亲近?

宋氏没注意尼楚贺的异样,“自从来了庄子里,大格格就待在屋子里做针线,早膳也是在房里用的,听说是有些咳嗽,妹妹可要去看看?”

尼楚贺摇头,道:“不了,大格格想来喜欢安静,有郎中在便好,我就不去打扰了。”

本就没多大感情,去了又如何?人家未必领情。

她又不是大格格的嫡母,要探望也该是福晋。

第165章 求情

大格格用帕子掩着唇,咳嗽了几声。

丫鬟秋香立刻劝说,“格格,您休息会儿吧,郎中说要您好好休息,不能劳累了。”

大格格拿着针线,摇摇头,“没大碍,我就是躺着无聊,想找点事做。”

秋香无奈,只得罢了。

大格格忽然问,“对了,我听说瓜尔佳侧福晋来了?”

秋香点点头,“瓜尔佳侧福晋今儿早上就来了。”

说到这位,秋香打开了话头,巴拉巴拉地说了起来,“也是奇了怪了,听说这位侧福晋在庄子里待了十多年,都以为不成了,谁成想竟然又好好地回来了。

听别的姐妹说,这位瓜尔佳侧福晋很是得宠呢,今儿主子爷还过来了,去瓜尔佳侧福晋屋里坐了会儿才走。”

“是吗?”大格格神色有些恍惚,垂眸沉思。

秋香瞅着自家格格神色不对,心思一动,“格格可是要去给瓜尔佳侧福晋请安?不过您病着,要不奴才代您过去给瓜尔佳侧福晋请个安吧,想来瓜尔佳侧福晋会体谅的。”

大格格沉默片刻,摇摇头,放下绣绷,“还是我亲自过去吧,不能失了礼数。”

秋香不同意,张张嘴,见自家格格已经起身,只得把到嘴的劝说咽了下去。

尼楚贺刚从宋氏那儿回来不久,正坐在院子里撸着猫,就听说大格格来了。

“大格格?”

尼楚贺讶异,没想到她没去,这位竟然亲自过来了。

既然来了,她就得好好招待,毕竟是四爷唯一的女儿,比阿哥还得宠。

尼楚贺让人准备了茶水,站起身。

不多久,一个十五六岁,穿着嫩黄色衣裙,高挑纤细的少女聘聘婷婷走了过来。

到了面前,少女盈盈一礼,声音清澈柔婉,“炜彤给瓜尔佳侧福晋请安。”

尼楚贺亲自扶起大格格,“大格格不必多礼,听说你身子不舒服,怎么亲自来了?”

大格格仰起雪白如玉的瓜子脸,目光清亮,抿嘴一笑,“瓜尔佳侧福晋刚回来,炜彤理应来向瓜尔佳侧福晋请安才是,先前炜彤病着,没能及时过来请安,还请瓜尔佳侧福晋见谅。”

还真是个守礼数的小姑娘,只是未免太拘着自己了。

她第一眼见到弘昀时也是个十分拘谨守礼的孩子。

可见还是四爷基因的问题。

唯一没随了四爷基因的大概就是未来的弘昼了。

“大格格多虑了,你身子不舒服,理应多休息才是,我这儿不打紧。

先前念着你病着,我也没好去看你,担心扰了你,既然你来了,就在这儿坐会儿吧。”

两个人坐在明间的桌前,尼楚贺让人端上茶水。

仔细看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尼楚贺不禁感叹。

大格格还真是不负李格格的美貌,眉眼与李格格有两三分相像,只是性子与李氏天差地别。

一个外表美艳柔弱,实则性子轻狂。

大格格继承了李氏的美貌,却是个娴静温婉的性子。

应该与福晋的教导不无关系。

大格格捧着茶盏,垂眸片刻,轻声道:“虽然许多年没见,可我记得瓜尔佳侧福晋,那时候……炜彤在瓜尔佳侧福晋院子里玩过。”

难得大格格还记得那么小时候的事。

那时候她才四五岁吧。

尼楚贺静静听着,并未打断她的话。

大格格看着茶盏里面漂浮的茶叶,眼眸中渐渐氤氲起雾气,“我还记得那时候我唤瓜尔佳侧福晋为额娘,您还抱过我,虽然您并非炜彤的亲额娘,但是您对炜彤很好的,炜彤一直记着。”

她抬起雪白的小脸,看着尼楚贺,“炜彤也晓得,瓜尔佳侧福晋之所以病了这么久,是因为我的额娘,我额娘犯的错害您落下了病根,这么多年才恢复,炜彤代额娘向您赔罪了。”

说着,她起身就要下跪,尼楚贺忙一把扶起她,“你这是做什么?”

大格格摇头,“炜彤身为额娘的女儿,额娘犯的错,做女儿的理应替额娘赎罪,还望瓜尔佳侧福晋原谅额娘当初的一时之失。”

尼楚贺怔了一怔,却还是坚定地扶起了她,沉默片刻,才道:“大格格,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代任何人向我赔罪。

她是她,你是你,我不会迁怒于你一个孩子,我能做的就是不向她寻仇,但原谅她,抱歉,我做不到。”

她明白了大格格来这儿的目的,是为了给李氏求情。

大格格是个孝顺的孩子,不过尼楚贺并非圣母。

虽然当初是尼楚贺设计的落水,可李氏要害她也是事实。

一时之失?那可不是一时之失,李氏早已对她恨之入骨。

她不去找李氏的麻烦就不错了,要她为李氏向四爷求情,让李氏再来对付自己,她没那么好心。

大格格无辜,尼楚贺不愿为难她。

但尼楚贺不会因为同情大格格就原谅李氏。

农夫与蛇的故事她深以为然。

大格格面露黯然,苦笑了笑,“我明白,要您原谅额娘并非易事,我也不奢望您能原谅我额娘。

只是,做儿女的不能不顾生恩,我只是希望额娘能回来,让我和二弟有机会与额娘重逢。

即便额娘回来后被关在一个小院子里,不得外出,也好过待在外面,母子不得相见,遗憾终身。

我也只是想孝顺额娘罢了,没有别的心思,还望瓜尔佳侧福晋能够成全炜彤一番孝心。”

说罢,她再次跪了下去。

这次尼楚贺没阻止,看着大格格瘦弱纤细的身子匍匐在地上,楚楚可怜的。

静默了半晌,尼楚贺终是屈服于自己的良心。

李氏不怀好意,可大格格终究无辜。

看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为了额娘如此卑微地向她求情,她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罢了,即便李氏回来,也是被禁足的结果,尼楚贺不会给她东山再起的机会。

又何必枉做恶人?

尼楚贺叹了口气,伸手扶她,“你起来,我答应便是。”

大格格站了起来,看着她,泪光盈盈,目光却晶亮,“当真?”

尼楚贺苦笑,“我会试试,不过我没把握能劝动你的阿玛,你阿玛的性子,你知道的。”

大格格破涕为笑,“炜彤多谢瓜尔佳侧福晋,无论额娘能否回来,炜彤和弟弟都会感激您的。”

第166章 不高兴

送走了大格格,尼楚贺坐在桌前,若有所思。

喜鹊不高兴地问,“主子,您当真要为李格格求情吗?”

李格格害得主子昏迷这么多年,如何能轻易放过她?太便宜她了。

尼楚贺神色淡淡,“不求情又能如何?大格格不仅仅是李氏的女儿,还是王爷的女儿。”

她可以不理会大格格的话,让李氏一辈子待在外面。

可是她不能无视大格格的心意。

大格格是四爷的女儿,今日大格格都下跪求她了,四爷不可能不知。

若是四爷知晓大格格给她下跪,定然是心疼的。

即使四爷不在意李氏,还能不在乎大格格这个唯一的女儿吗?

尼楚贺若是无视大格格的请求,四爷或许不会怪她,毕竟她是受害人,但到底会有隔阂。

在四爷心里,尼楚贺便是个毫无同情之心,并且心胸狭隘之人。

尤其这个需要怜悯同情之人还是四爷唯一的女儿。

女儿和小妾,自然是女儿更重要。

相反,若是她为李氏求情,四爷会感激她,对她更加愧疚。

即便李氏回来又能如何?尼楚贺也不是吃素的。

如今的李氏远远斗不过她这个得宠的侧福晋。

她完全不担心。

她只是在想,大格格究竟是救母心切还是心思深沉,早有准备呢?

一个动作就逼得她不得不为李氏求情。

她不介意放了李氏,只是大格格……

罢了,大格格如何与她无关。

……

回去的路上,秋香道:“格格,您这样……真的有用吗?您又何苦去求瓜尔佳侧福晋?您可是主子爷最疼爱的格格,她不过是位侧福晋罢了。”

她伺候大格格不过几年,并不知晓瓜尔佳侧福晋与李格格的恩怨。

可到底听说过一些。

方才她听到了大格格与瓜尔佳侧福晋的对话,自然明白了大格格的目的。

可瓜尔佳侧福晋当真会求情吗?

即便求了情,主子爷又会答应吗?

自家格格也不是没求过主子爷,主子爷照样没答应。

若是不成,大格格岂不是白白受了这番委屈?

大格格抿了抿唇,目光迷茫,“我也不清楚,或许,我只能寄希望于瓜尔佳侧福晋了。

再说,既然瓜尔佳侧福晋已经好了,阿玛的气也该消了,或许这次能成功呢。若是求情,没有比瓜尔佳侧福晋更合适的人选了。”

秋香很想问,您怎能确定瓜尔佳侧福晋一定会去求呢?

保不准人家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却到底没问,主子的事不是她一个奴才能置喙的。

……

晚上,四爷回到了庄子里。

在福晋那儿用了膳,坐了会儿,问了下大格格的病。

福晋说,“有些咳嗽,熬了药,已经嘱咐了早些歇着,妾身让白芷在那儿伺候着,说是一切都好。”

四爷嗯了声,说了句“福晋费心了。”

福晋笑了笑,“妾身是大格格的嫡母,理应关心大格格。”说到此,顿了下,又道:“不过,下午时大格格去了瓜尔佳氏那儿。”

四爷眉头动了动,淡淡嗯了声。

福晋不再多说。

又坐了会儿,四爷便起身走了。

福晋起身恭送,远远地瞧着四爷不见了身影,呆站了片刻,默默地转身回了屋里,吩咐丫鬟伺候着卸头饰。

四爷出了正院,直接去了尼楚贺住的地方。

其他人都关心着四爷的动向,得知四爷去了何处,免不了又是酸又是妒,却只能无奈歇了。

尼楚贺这会儿还没睡,刚洗了头,坐在妆台前的凳子上,由喜鹊绞干了头发,拿象牙梳子给她梳着一头及腰的青丝。

她的手里则把玩着一支羊脂玉簪子。

等外面请安声响起,尼楚贺放下簪子,披散着头发迎了出去。

今日来后,她这里已经多了许多奴才,其中有四个小丫鬟,都是府里送来的,说是以后专门伺候她。

不过,她还是让喜鹊和登梅贴身伺候着,那些奴才则由喜鹊和登梅两人安排。

到了门口,四爷刚好进来。

尼楚贺屈膝,“给王爷请安。”

四爷瞧着她半干的青丝披散在脑后,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坐下,将她的一缕头发拢在手心,问她,“今天可还适应?下人伺候可尽心?”

尼楚贺点点头,“还好,爷选的人自然没错的。”

这些人不是福晋安排的,而是四爷亲自选过来伺候她的,可见用心。

四爷唇角扬了扬,垂眸看她平静的脸,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大格格来过了?”

他果然知道了。

尼楚贺轻嗯了声,神色坦然,“坐了会儿。”

四爷低头嗅了嗅她发间的清香,低声问,“说什么了?”

尼楚贺淡淡的,“就是说了些以前的事儿,我养过大格格,当初是她的生母李氏把我推下水,李氏后来因我被发落到了庄子里。”

她说的直白,没一丝隐瞒,倒让人意外。

四爷挑了挑眉,“还有呢?”

尼楚贺抬眸白了他一眼,语气带了丝嗔怪,“四爷何必明知故问?大格格跟我说这些,还能有什么?”

四爷轻笑了声,捏了捏她的手心,“爷知晓了,这件事不必理会,爷自会与她说。”

尼楚贺轻哼,“我倒是不想理会,可大格格都向我下跪了,我还能如何?”

不愧是未来雍正的女儿,做事直接,明着求情,实则以自己为要挟,一招达到目的。

四爷眸光一凝,唇边的笑僵住,“她给你下跪了?”

仿佛没听到他语气里的异样,尼楚贺“嗯”了声,垂了垂眸,“听了那些往事,我虽然很不想为李氏求情,可一个做女儿的心意不能忽视。

李氏可恶,可大格格是无辜的,这么多年没能与亲额娘相见,挺可怜的,她不该承受这些,想到这儿,我就开不了口拒绝。”

身边的男人沉默了下来。

尼楚贺低垂着脑袋,有些没精打采,“反正我答应了大格格,是一定要求情的,至于四爷是否要让李氏回府,四爷自个儿看着办吧。”

四爷垂眸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这就是你求情的态度?什么叫爷看着办?你这究竟是何意?”

呵!明知故问。

第167章 执着

尼楚贺在心里冷哼,抬眸看他,“爷没看出妾身不高兴吗?为李氏求情够憋屈了,可又不能不求,爷还要妾身态度有多好?

若是态度诚恳地向四爷求情,岂不显得妾身太过虚伪,一点也不诚心?妾身可没如此大方。”

四爷被她怼的有一阵无语,脸色有些冷。

瞧着她果然满脸不高兴和郁闷,四爷脸色缓了缓,摇了摇头,“求情的是你,不高兴的也是你,你要爷如何是好?”

尼楚贺捏着他的袖子,恶狠狠瞪着他,“那好,妾身现在就说真心话,妾身不想为李氏求情,爷就当今晚妾身什么也没说过,可好?

不过转眼妾身就成了大格格眼中的恶人,甚至因为大格格,妾身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说到底,这里面最为难的还是妾身,两相为难,我这是欠了她们母女的吗?”

看着她如此气势汹汹发脾气,四爷竟难得没有生气,仿佛找回了些从前的感觉,神色有一阵恍惚。

片刻,他又好气又好笑,抚了抚她的脸颊,“爷知道你委屈了,爷补偿你可好?大格格年纪小,又一腔孝心,你也别怨她,李氏的事儿爷会处理,必不叫她再惹你心烦。”

她还能如何?

尼楚贺闷声应了。

四爷搂着她纤细的腰肢,感受到她今日不同于前几日的自在和亲昵,仿佛那些疏离冷淡都随着这些情绪烟消云散了。

他的心里顿时一片柔软,低头轻啄她的唇角。

尼楚贺偏头躲了躲,脸上还带着气愤。

四爷捏住她的下巴,不允许她再抗拒,眼神灼热,呼吸渐渐急促。

尼楚贺从开始的抗拒到后来的柔软顺从,一切如水到渠成,没了上回的勉强和对方恼羞成怒的逼迫,这次的氛围要好上许多,对方也耐心多了,以至于没像上回那样难受。

不过,许是许久不曾如此了,尼楚贺还是被折腾了个够呛。

而立之年的男人,精力正是旺盛的时候。

夜渐渐深了。

到了后半夜,尼楚贺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四爷体谅她,没再继续,不过仍是不满意。

他于女色上一向很淡,一个月里最多只有一半在后院度过,其他时候都在前院,即便面对其他女人,也是适可而止,鲜少有如此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

也只有面对瓜尔佳氏才会放肆一些,即便已经过去了多年,对她的感觉仍是没变。

……

弘昀从昨天来见过她之后就又回府了。

尼楚贺打听了,说是要在府里读书,只偶尔来庄子里请安,二阿哥弘昐和三阿哥弘时介时也会一块儿过来给嫡母请安。

今日一早,尼楚贺在院子里溜达了会儿,遇到了来请安的武格格。

多年未见,武氏也变化甚大,不再年轻,人更丰腴了些,一张脸圆润白皙,透着喜气。

“奴才给瓜尔佳侧福晋请安。”武氏笑盈盈屈膝行礼。

尼楚贺在院子里坐下,摆摆手,“不必拘礼,坐吧。”

武氏谢了,依言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下,打量着尼楚贺的脸,微微一笑,“瓜尔佳侧福晋还是一如既往年轻明媚,不过奴才变化太大,已是年老色衰。”

武氏这个年纪还不至于说是年老色衰,不过古代女人对这方面极为在意,三十多岁已是儿孙满堂的年纪,自然不年轻了。

尼楚贺想到自己也快三十岁了,连“儿子”弘昀都到了快娶妻的年纪,心里就一阵郁闷。

好在从四爷的态度上看不出对她年纪上的不如意,甚至对她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从她此刻依旧腰腿酸痛便可知晓。

可见她这些年保养得极好。

“你过去如何我不知晓,不过瞧着也还年轻,何必妄自菲薄?”尼楚贺接过丫鬟端上来的燕窝,瞧着武氏只有少许皱纹的眼角,说的话还算真切。

武氏先是被说的不好意思,忽地听出什么,神色一怔,不明所以。

尼楚贺吃了口燕窝,淡淡一笑,“我病好后,有些事记不大清了,见谅。”

武氏惊疑不定,讷讷,“怎会……”下一刻回过神,勉强一笑,“奴才没想到会如此。”

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会儿,武氏才又开口,“说来都是李格格造成的,若不是李格格将您推下水,也不会变成如此,只是将她送到庄子里,太便宜她了。”

尼楚贺坦然笑了笑,“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也不想再追究,从这一刻起,重新开始便是了。”

以后的事慢慢来。

她已经决定暂时不和李氏计较了,也计较不了什么,至于以后,若李氏再做什么,她就不会心慈手软了,大格格也救不了她。

武氏似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沉默片刻,道:“听闻昨天大格格来找您了,可是求您为李格格求情的?”

这么快就知道了?武氏还是不放弃啊。

也是,被李格格压了那么多年,岂会轻易罢休?

“此事我做不得主,还是看王爷的意思。”若是四爷心疼大格格,坚决要放了李氏,谁也阻止不了。

如今她已经好了,四爷已经没了理由继续禁足李氏,毕竟还有大格格和二阿哥在,四爷不会一辈子不允许李氏回来。

这就是有子嗣的底气。

尼楚贺只是给了四爷一个台阶下罢了,即便没有她求情,四爷也不会真的弃了李氏,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武氏面上流露出不甘心,“李氏如此对您……”

尼楚贺笑,“做人还是要看开点,太执着并非好事。”

这话是说她自己,也是在说武氏。

即便李氏回来,四爷对她也不会再有任何情分,也只是孩子的生母罢了,偏偏武氏看不清。

尼楚贺不想多说,就看武氏自己的选择了。

下午,福晋带着众侧福晋和格格侍妾去外面散心。

恒亲王和淳亲王府上的女眷也来了,恒亲王福晋他塔喇氏、雍亲王福晋乌拉那拉氏和淳亲王福晋哈达那拉氏妯娌三个一起骑马去远处散心。

尼楚贺再次见到了五爷府上的侧福晋刘佳氏和七爷府上的侧福晋那拉氏,不过,刘佳氏身边还多了一个女人,和刘佳氏差不多年纪。

第168章 自怨自艾

刘佳氏握住尼楚贺的手,上下打量她,满眼喜色,“许多年没见,你可算是好了。”

尼楚贺微微笑着,没说话。

作为一个“失忆”的人,她不好做出与刘佳氏熟稔的模样,却也不能太生分,免得引起其他人的怀疑,只好少说话。

她这才意识到或许“失忆”对她而言是个艰难的选择,稍不注意就露了馅,本来只想应对四爷,却还要与其他相识之人周旋,平白给自己找罪受。

本就是临时想出的法子,没想过后续,还是有点冲动了。

或许,她该慢慢想起来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刘佳氏满脸不高兴地哼了声,“你也真是的,一病这么多年,害我好生寂寞,都无人说话了。”

即便多年未见,刘佳氏待她还是一如往常,没有丝毫生分。

也幸好她与刘佳氏不是一个府上的人,这才能建立一段姐妹情谊。

“是我不好,劳刘佳姐姐挂心了。”尼楚贺露出歉意的表情。

“算了,这也不是你能决定的,原谅你了。”刘佳氏体谅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又向尼楚贺介绍身边之人,“对了,这位是我们府上新晋的侧福晋,巧了,跟你同族,也是瓜尔佳氏。”

说是瓜尔佳氏,其实并非同一个分支。

瓜尔佳氏有好多分支,按不同的地区,有苏完瓜尔佳氏,安图瓜尔佳氏,叶赫瓜尔佳氏,乌喇瓜尔佳氏等。

当今的太子妃也是瓜尔佳氏。

尼楚贺的阿玛祜满这一支自世祖入关后世居宁古塔,驻守边关,阿玛只有一个兄弟,但是早些年病逝,家中并无同族姐妹。

尼楚贺向这位瓜尔佳氏微笑颔首。

瓜尔佳氏是个温柔清丽的女子,与刘佳氏明艳的长相、开朗的性格截然不同,与刘佳氏相比,瓜尔佳氏就安静多了,也微笑向尼楚贺颔首。

“这位就是贵府的宋侧福晋吧?”刘佳氏看向尼楚贺身边的宋氏,笑意盈盈,“我以前见过你,不过那时候你还是雍亲王府上的格格。”

宋氏矜持地笑着,“难得刘佳侧福晋还记得我。”

刘佳氏掩嘴笑,“我可是记性很好的。”

七爷府的侧福晋纳喇氏淡笑着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与当年相比,纳喇氏憔悴了许多,也不再年轻,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更甚。

互相见了礼,尼楚贺与刘佳氏、纳喇氏三个熟人往另一处叙旧,五爷府的瓜尔佳氏和四爷府的宋氏在一处。

各府其他的庶福晋格格们则围在一堆说话,几个侍妾安安静静待在角落。

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刘佳氏瞬间沉了脸,看向尼楚贺,“当年听说你被人推下水,险些小产,却还是病了这么多年,你也真是的,怎么如此不当心?那李氏我见过,是个不好相与的,你怀着身子,也不知远着她一些,就那样撞了上去,可把我们吓坏了。”

尼楚贺讪笑,“是我大意了。”

刘佳氏叹了口气,“好在你无事,只是到底这么多年过去了,怕是受了许多苦。那个宋氏,据说跟了雍亲王许多年,又有个儿子,如今请封了侧福晋,你也当心点,趁机拢回雍亲王的心,别让人家捷足先登了。”

哪还用她拢回四爷的心?她现在都觉得是自己多虑了,四爷可半分也没冷了她去。

但她还是应了。

尼楚贺提起刚才见到的瓜尔佳氏,“那个瓜尔佳氏是怎么回事?”既然请封了侧福晋,想来恒亲王是喜欢的,也不知刘佳氏现在过的如何。

刘佳氏闻言,面色没多少变化,撇了撇嘴,“什么怎么回事?不就是生了两个儿子?爷念她生育有功,这才请封了侧福晋。其实她得宠也是早年的事了,那时候我也嫉妒,瞧不惯她。不过男人嘛,总是喜新厌旧,如今爷宠的是格格钱佳氏,这位钱格格刚有了两个月的身孕,爷紧张着呢。我反倒看得淡了,在这府里,谁都一样,没人能永远得宠。”

刘佳氏说着,意味深长地瞥了眼纳喇氏。

尼楚贺理解,这种事很寻常,她看向纳喇氏,“纳喇姐姐瞧着精神不大好,可是身子不适?”

纳喇氏眼神闪了闪,勉强一笑,“许是昨晚没睡好,能看到妹妹回来,我和刘佳姐姐都很高兴。”

明眼人都看得出纳喇氏精神不好,这话也就哄人了。

尼楚贺不多问,左右就是那些事,看不开的只能自寻烦恼。

刘佳氏却撇了撇嘴,直言不讳,“要我说,纳喇妹妹就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有什么好不开心的?你也得宠了许多年了,如今还有三子两女,比其他所有人都幸运,该羡慕嫉妒的是她们,而不是你,连我都羡慕你,你在这儿自怨自艾个什么劲儿?”

纳喇氏神色忽地黯然,垂下头去,没说话。

刘佳氏恨铁不成钢地晲了她一眼,又看向尼楚贺,“好在你如今也有了儿子傍身,不比宋侧福晋差了,不过,若是能笼络住雍亲王,再多怀几个子嗣,地位也就更稳了。

你别不当回事,下月便是选秀,指不定又要有新人进府,介时有了年轻娇嫩的新人,把雍亲王的心勾走了,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尼楚贺哭笑不得。

这个刘佳氏还真是不遗余力。

不过,感受到对方的真心实意,她自然心领了。

别说,这一届秀女中还真有个对她有些威胁的。

那个年氏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要准备好了。

宫里选秀,有人比她更紧张,那便是府里的其他女人。

原本这位据说十分受宠,昨晚主子爷还歇在她屋里的瓜尔佳侧福晋对其他女人而言是个不小的阻碍。

今年或许还有新人进府,那些往常不敢轻易有所动作的人就有些坐不住了。

虽然瓜尔佳侧福晋身份尊贵,可毕竟不年轻了,主子爷的心思有限,怎会一直将心思放在一个不再年轻的女人身上?

无论如何,在新人进府前,自己都要先获得主子爷的宠爱,好尽快怀上主子爷的子嗣,压新人一头。

有这种想法的就有钮祜禄氏和余氏。

即便耿氏也担心,可她毕竟有孕在身,想争也没法争,是以最紧张积极的莫过于钮祜禄氏和余氏这两个不得宠又没子嗣的人了。

第169章 香囊

雍亲王骑马回到庄子里时,已是暮色四合。

将马儿交给迎上来的太监,大步去了尼楚贺的院子。

廊下,丫鬟太监们齐齐行礼,“奴才给主子爷请安。”

雍亲王目不斜视地走到门口,有丫鬟撩起了毡帘。

刚踏进去,就见两个女人一前一后迎了出来。

前面的是穿着浅蓝色旗装,面色淡然的尼楚贺,后面是打扮娇俏的钮祜禄格格。

“妾身给王爷请安。”尼楚贺微微笑着,盈盈屈膝。

后面的钮祜禄氏低垂着脑袋,纤细白净的脖颈弯出一点点优美的弧度,屈膝一礼,声音柔软娇怯,“奴才见过主子爷。”

四爷皱眉,目光如利剑落在钮祜禄氏身上,薄唇紧抿。

低垂着头的钮祜禄氏只觉浑身一寒,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尼楚贺余光瞥了眼钮祜禄氏,微微冷笑,却上前一步挽住四爷的手臂,笑意盈盈,“没想到王爷回来的这样早,方才钮祜禄妹妹来找妾身说话,可巧碰到了王爷。”

话音一落,尼楚贺清楚地看到钮祜禄氏单薄纤弱的身子一僵,四爷垂眸看了若无其事的尼楚贺一眼,眼眸微凉。

尼楚贺抬眸无辜地望过去,笑靥如花,“王爷留下用膳吗?妾身这就吩咐下面摆膳。”

四爷淡淡嗯了声。

尼楚贺叫来了登梅,让厨房把四爷的那一份晚膳送到这边。

登梅应下,然后退了下去。

尼楚贺无视站在旁边的钮祜禄氏,牵着四爷的大手进了里面,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他,然后坐在圆桌的另一边。

四爷奇怪地瞅了她一眼,尼楚贺唇边笑意不减,瞥见门口还站着不走,却踟蹰着没过来,略显尴尬局促的钮祜禄氏,笑意加深,招了招手,“钮祜禄妹妹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钮祜禄氏抬眸瞅了四爷一眼,那一眼似盛着一汪水,水汪汪,娇怯怯的。

鸭蛋脸上抹了胭脂,更显得楚楚动人。

钮祜禄氏容貌并非上乘,只称得上清秀,小家碧玉型的,抹了胭脂倒是显出几分姿色,一双眼睛会说话似的。

只是四爷并未理会她的目光,眼睛也没抬,自顾低头喝茶。

钮祜禄氏登时有些尴尬,双手绞着帕子,过去也不是,离开又不舍。

她本就是为了主子爷而来,想着主子爷回来极有可能来瓜尔佳侧福晋处,便厚着脸皮上门巴结瓜尔佳侧福晋,期望着能遇见主子爷。

果然她来对了,还真遇见了主子爷。

她来时特意打扮了一番,虽然害怕瓜尔佳侧福晋瞧见了生气,却还是鼓足了勇气。

谁知主子爷方才瞧着她的目光似乎有点不大高兴的样子,令她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眼瞧着主子爷此刻对她视而不见,明知自己此刻应该识相地离去,脚步却愈发沉重,怎么也挪不动。

她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见到主子爷,怎能轻易罢休?

她瓜尔佳氏凭什么就能得到主子爷的宠爱?她是不如瓜尔佳氏美貌,却胜在年轻,不是没有机会。

想到此,钮祜禄氏深吸口气,袅娜上前,“奴才进府多年,不曾给瓜尔佳侧福晋请过安,终究有失礼数,如今瓜尔佳侧福晋终于痊愈,奴才这才前来叨扰,没想到会遇见主子爷。”

没想到?

呵,还真是脸不红气不喘,当她眼瞎啊?

尼楚贺心下冷笑,面上却露出亲切的笑容,“钮祜禄妹妹不仅模样标致,秀外慧中,还心灵手巧。”

说着看向四爷,笑容真切,“方才钮祜禄妹妹送给妾身一个香囊,妾身瞧着钮祜禄妹妹针线极好,绣的兰花栩栩如生,很是艳羡。

那香囊的味道也很好闻,若是妾身身边的丫头也能有如此巧手便好了。”

她拿起一只淡青色的香囊,递到四爷面前,“四爷看看,是不是很漂亮?还有这味道,很好闻呢,有安神的作用。

不过妾身用不着这安神的香料,倒是四爷偶尔会头疾发作,或许有些用处呢。”

四爷只看了一眼,眼神并无变化,然后将目光落在尼楚贺笑容殷切的脸上,声音淡淡,“你若当真为了爷,便亲自为爷做一个。”

钮祜禄氏咬了咬唇,眸光哀怨。

尼楚贺眨眨眼,暗暗呸了声,面上却微嗔,“四爷又不是不晓得,妾身对针线活一窍不通,哪里如钮祜禄妹妹这般手巧?”

这话隐约有些酸意。

钮祜禄氏的针线的确极好,针脚细密,兰花栩栩如生,这点她是万万比不上的,尼楚贺的针线连她自己都没眼看,也就偶尔绣两下打发时间罢了。

不过钮祜禄氏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送她香囊?还不如直接说送给四爷的。

打主意打到她这儿,利用她吸引四爷的注意,也要看她同不同意。

还真当她软柿子了?哼!

这次就给她个深刻的教训。

也让她看看这未来的乾隆亲妈有几斤几两。

四爷漆黑的眸光闪了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过她手里的香囊,瞅了眼,“的确是手巧。”

钮祜禄氏神色一喜,不过随着四爷接下来的话,脸色霎时就变了。

“你不是一向不喜这些味道重的东西?”说着将香囊丢到桌子上,一眼也没再多看,“既然不喜欢,留着作甚?”

钮祜禄氏一瞬间有些尴尬,又有些慌乱,忙屈膝福了福,“是奴才大意了,没料到瓜尔佳侧福晋不喜欢这味道,奴才回头再做个别的给瓜尔佳侧福晋。”

说着,脸上露出娇滴滴又楚楚可怜的神情。

尼楚贺无语,她怎么闻到了一股白莲花的味道?

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顿时冒了起来。

似乎每个女人都有那么一些白莲属性,这就是吸引男人的有效方式?

不过四爷貌似对此并不感冒,态度冷淡至极,让人怀疑他是否是男人。

尼楚贺淡淡笑了笑,“不必了,这本就是奴才们干的活,哪里就能让你劳累了?不过四爷若是喜欢,倒是可以让钮祜禄妹妹再做一个,这个就还给钮祜禄妹妹好了。”

四爷看了她一眼,“回头你给爷做一个便好。”

第170章 不大安分

钮祜禄氏难堪地垂下了头。

奴才们干的活?

不就是说她干了奴才的活吗?

瓜尔佳侧福晋怎能如此羞辱她?

更令她不甘的是主子爷的话,主子爷明显不稀罕她做的香囊,宁愿要瓜尔佳氏做的香囊。

她自小苦学女红,如今却连个丝毫也不懂女红的女人都及不上吗?

尼楚贺霎时眉开眼笑,“回头妾身向登梅慢慢学,等学会了就给四爷做一个,到时候四爷可别嫌弃不如钮祜禄妹妹的好。”

做香囊?好啊,不过做成什么样她就不管了,谁让他自己不介意?

四爷微微牵了牵唇角,“做的再差,爷都照收不误。”

钮祜禄氏无法再待下去了,拿过香囊,紧紧地攥在手心,屈膝一礼,“奴才先告退了。”

四爷头也不抬,语气冷淡,“既然送了,香囊就留下吧,以后不必送了。”

钮祜禄氏愣了愣,只好又把香囊放了回去,福了福,匆匆退了下去。

离得远了,她不禁抬起红红的眼圈儿,吸了吸鼻子。

丫鬟小落担心地看着她,“格格,您怎么了?”

“没事。”钮祜禄氏摇摇头,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挺直脊背往前走去,水润的眸中泛起一丝冷意。

现在说胜负,未免言之过早,瓜尔佳氏,我们走着瞧,今日你给予我的羞辱,将来我定会一一讨回。

屋里,尼楚贺悠闲地抿了口茶,眉目舒展。

四爷看向她,“很高兴?”

尼楚贺笑意吟吟,坦然承认,“自然是高兴的。”

让未来的太后吃瘪,她怎能不高兴?她很有成就感呢。

四爷摇头,语气无奈,“一个格格,你又何必与她计较?爷从不曾宠幸过她。”

尼楚贺不禁诧异地挑了下眉,不曾宠幸过?怎么可能?

“为何?妾身瞧着那钮祜禄氏虽不算貌美,却也是个清秀佳人,没那样差吧。”

她实在是好奇,那可是乾隆的生母,若是四爷当真如此讨厌钮祜禄氏,又怎会有弘历的出生?

呃,不过这时候还没弘历呢。

四爷瞥她一眼,“钮祜禄氏是额娘送进府的,爷不能不收,不过这钮祜禄氏性子不大安分,爷便给她些教训。”

尼楚贺恍然,不过钮祜禄氏究竟做了什么不安分的事?竟让四爷冷漠至此。

她很好奇,不过看四爷明显没有多说的意思,就不问了。

钮祜禄氏没承宠又如何?四爷是不可能一辈子不碰自己的女人的,她压根也没在意钮祜禄氏是否承宠。

尼楚贺托着腮,一眨不眨看着他,“不过,四爷方才对钮祜禄氏也挺狠的,妾身瞧着钮祜禄氏眼睛都红了呢,爷就没半点心动?”

四爷皱了皱眉,“你不喜欢她,爷便让她离开,免得你看了乱生气,还有,以后香囊一类的东西,让下人去做便是,外头那些带香味的东西别乱收。”

呃,她也没怎么讨厌钮祜禄氏,只是知晓钮祜禄氏未来的身份,给对方一个教训罢了,他从哪儿看出自己讨厌钮祜禄氏的?

还有,不让她收外面那些带香味的东西是什么鬼?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四爷怎会突然关心这些东西?

尼楚贺瞅了眼面前的香囊,“那四爷为何又要钮祜禄氏把这个留下?”

四爷淡淡道:“爷让苏培盛拿去查一查,总之,以后当心点。”

尼楚贺无语,这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钮祜禄氏有多大的胆子敢当着四爷的面儿给她有害的东西?

不过,也不无可能,有些东西一般是很难查出来的,遂不再多说。

这样看来,四爷也不是无可取之处。

夜里,尼楚贺又起来喝了杯水,好不容易缓解了喉中的干燥,身边虎视眈眈盯着她的四爷再次欺了上来。

尼楚贺在心里哀嚎,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些天四爷几乎天天留宿在她这儿,每次都折腾得她起不来,她的腰都快断了。

没想到白天的四爷那样一本正经,道貌岸然,晚上却是如狼似虎,完全像是变了个人。

这哪里还是那个她熟悉的四爷?

她总有种感觉,四爷仿佛是要把这些年错过的亲密全都补回来。

四爷又是早早起来进宫去了。

尼楚贺卯时便拖着疲惫的身子起来,去给福晋请安。

即便到了庄子里,每五日一次请安的规矩还是保持着的。

在福晋那儿坐着的时候,尼楚贺一脸没精打采,随时都要睡过去的模样。

许多人都心知肚明,心里嫉妒得直冒泡,偏还不能发作,只能期望福晋发威警告一下瓜尔佳侧福晋。

如今可不比从前,府里女人少,主子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影响不大。

除了怀孕的耿氏无法侍寝,其他女人也不少了。

这几日主子爷都是歇在瓜尔佳侧福晋屋里,冷落了其他人,这样下去岂不是乱了套?

福晋再是贤良,又怎能允许瓜尔佳侧福晋如此霸道?

钮祜禄氏暗暗期待着福晋发作,这个瓜尔佳侧福晋实在是恃宠而骄,当着福晋的面儿也敢露出这副模样。

果真是狐媚子。

福晋看到尼楚贺这副样子,露出关心的表情,“可是身子不舒服?你身子才好没多久,还是要仔细着些,一会儿我让郎中进来给你看看。”

尼楚贺直了直身子,勉强笑了笑,“多谢福晋。”

自从“醒来”后,不仅是四爷,就连福晋对她的身体也是慎之又慎,生怕她有个什么不妥当。

平时在院子里散心,身边伺候的人也比以前多了许多,没有一刻离她左右,只要她有个什么举动都会被人仔仔细细盯着,不许这不许那的。

若是表现出有任何不适,立刻就会惹来身边人紧张的询问,然后立刻让她回屋休息,找来郎中给她诊脉。

这样的情况带来的坏处就是没了自由。

四爷如此也就罢了,福晋对她也是格外关切。

福晋对小妾表示关心很正常,可她却觉得福晋太过小心,令她颇为不适。

做正妻做到这份上,尼楚贺不得不佩服乌拉那拉氏。

莫非福晋嫁人之前,她的娘家就特意只教她如何如何贤良,如何如何大度?

第171章 回府

原本想要看瓜尔佳侧福晋吃瘪的众人不由得大失失望。

宋侧福晋安然坐在另一边,端着茶盏轻抿。

与瓜尔佳氏相比,她这个侧福晋就做的可有可无,除了有个儿子,四爷不曾对她有过宠爱。

过去为格格时还能认命,如今同为侧福晋,同样有儿子,差距却如此之大,心里便多了些不平,总是想要一争高低。

只是想起当初四爷说的那番话,再多的好胜心也只得暂时歇了。

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到了这样的年纪已经不可能得宠了,唯一让四爷看中的一点就是本分。

若她也变得和他人一样争风吃醋,四爷对她仅有的情分也将消失殆尽。

只要她继续本本分分,或许四爷还会看在三阿哥的份上对她多些关注。

宋氏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嘴边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安心地看着其他人眼红嫉妒的模样。

至少她还有依靠。

八旗选秀自康熙四十九年三月起,于四月终于结束。

在庄子里待了一个多月的雍亲王府女眷也回了京城的雍亲王府。

再度回到曾经的院子,扑面而来的熟悉感令尼楚贺感慨万千。

当初做好了一辈子留在外面的打算,再也不回来,忘记曾经的一切。

也曾有过预感,或许将来某一日还会回来。

却从未想过会被命运所束缚。

她所设想中的不得不回来的原因是假的“尼楚贺”露了馅,不得不回来挽救。

谁料却是她为了自己的性命主动回来。

但结果没什么不同,那她就安心地过好自己该过的日子,抱住四爷的大腿,保证自己的宠爱,享受荣华富贵好了。

院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青花瓷大缸里栽着一株茶花,碗状的花朵鲜艳夺目。

一排的太监丫鬟站在院子里恭敬请安,“奴才给主子请安。”

尼楚贺道了声“免礼”,留金钟和连翘安排这些奴才,径自进了屋。

屋子里依旧是熟悉的摆设,什么也没变,令她多了些亲切。

乌悦宸从她怀里跳了下去,奔去院子里玩耍去了,依旧是刘亭跟去照看着。

其他的太监和丫鬟都换成了新面孔。

因喜鹊和登梅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家,不适合再伺候她,今日便能去管事嬷嬷那儿领了银子回家去,尼楚贺另外赏了她们各二十两银子。

之前已经从四爷亲自拨过来的丫鬟中挑了金钟和连翘为一等丫鬟,在庄子里的一个多月由喜鹊和登梅调教过了,品性和能力都好。

其他四个二等丫鬟也都是新面孔,年纪都在十三四岁左右,面容稚嫩。

尼楚贺躺在屋子里的美人榻上睡了会儿,再醒来已是黄昏。

身上盖着薄毯,一只黑猫蜷在她的小腹上睡得正香。

尼楚贺伸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小宸毛茸茸的脑袋。

小宸耳朵动了动,一下子抬起头,仰头在她手心中舔了下。

又过了会儿,金钟进来禀告,“主子,四阿哥来请安了。”

尼楚贺坐起身,由金钟和连翘伺候着洗了手,坐在桌前。

四阿哥弘昀进来,打千儿请安,“儿子给额娘请安。”

尼楚贺笑道:“过来坐吧。”

弘昀走到她旁边坐下,双手放在膝上,腰身笔直,神色拘谨。

尼楚贺已经习惯了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面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去给你嫡额娘请安了吗?”

弘昀道:“儿子已经去过了。”

乌拉那拉氏是府里所有子嗣的嫡母,何况之前的十多年尼楚贺并不在府中,想来弘昀一直在福晋身边长大,每日请安也少不了,不能有了她这个“亲额娘”,就忘了养他到大的嫡母。

尼楚贺无所谓弘昀是否与福晋亲近,毕竟感情不深。

若是换了她亲生的,儿子这么多年叫着别人额娘,她肯定要气疯。

当然,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存在的。

说来她还不知晓弘昀的生母是谁,是否还在这府里。

找个机会问问好了,也好安自己的心。

“今天读了什么书?可有难度?”尼楚贺随意地问着。

弘昀规规矩矩地答,“今天师傅教了孟子,儿子觉得还好,没什么难度。”

尼楚贺汗颜,四书五经一类的,她就读过论语,其他的看过几眼,只是看的头晕,就没看了。

似乎很有难度,竟然在弘昀口中没有难度。

也是了,古人自小就读这些长大的。

尼楚贺点点头,微微地笑,“读书要认真,但是也不可太劳累,注意身体。”

弘昀点头,露出笑容,“额娘放心,儿子会注意的。”

真是个乖巧的孩子,和乐之的调皮捣蛋截然不同。

乐之可从不会认真地读书,只会把夫子气得头疼,然后找葛青学功夫。

想到此,尼楚贺抬手摸了摸弘昀的脑袋,“你年纪还轻,没什么比身体更重要,读书慢慢来。”

她知晓弘昀读书很用功,喜鹊和登梅与她说过,才十二岁,可别读书读傻了。

弘昀白皙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赧然地点了点头。

一本正经的少年害羞起来还挺有趣的,尼楚贺失笑。

弘昀忽然皱了皱眉,俊秀的脸一下子严肃起来,“额娘,儿子听说过去的李格格回府,是您求的情?”

尼楚贺若无其事地嗯了声。

李格格回来了,不过仍旧被关在院子里,只允许儿女探望。

大格格前些日子就从庄子里回来了,果真孝顺。

不过听说二阿哥弘昐至今还未去探望过。

弘昀握拳,面露不忿,“您为何要为她求情?她害您至此,还害得儿子多年无法与额娘团聚,您又何必理会?”

尼楚贺淡笑,“傻孩子,她到底是你二哥和大姐姐的亲额娘,这么多年的教训也够了,总不能一直待在外面,你阿玛那儿也要为难。”

弘昀一怔,“所以,您是为了阿玛?”

尼楚贺汗,她才没那么无私,她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

不过,她并未解释,“你也要为你的阿玛多想想,这种话以后别说了,事情已经过去了。”

弘昀哦了声,不再多说,只是脸色依旧不好看。

门口忽然响起一声轻咳。

弘昀蓦地站了起来,一脸紧张,“……阿玛。”

第172章 弘昀的生母

尼楚贺起身行礼,“妾身给王爷请安。”

四爷走进来,瞥了眼局促不安的弘昀,“你们母子俩在说什么?”

尼楚贺神色自若,“妾身在说弘昀太瘦了,肯定是读书太辛苦,让他不要太死板。”

“男孩子多读些书是好事,怎么就是死板了?”四爷瞪了她一眼,面露不悦。

尼楚贺不客气地反驳,“读书是好事,但也不能读成个书呆子啊。”

四爷一窒,想到三哥,不再多说。

弘昀张大了嘴,半晌回过神,低下头,“阿玛,额娘,儿子还有功课要做,先回去了。”

尼楚贺立刻叫住他,“着什么急?留下用完膳再走。”

弘昀只好讪讪地停下。

有四爷在,弘昀似乎更拘束了,安安静静地用完膳,就借口做功课走了。

尼楚贺看着弘昀的背影,若有所思,“弘昀似乎很怕您这个阿玛,四爷是不是平时对弘昀太严厉了?”

不过光凭这张严肃的脸就够吓人了。

四爷不以为意,“皇家人哪个不是如此教出来的?爷当年每日寅时起入上书房读书,至申时,到校场练骑射,酉时回到阿哥所,夜里还要温习功课,每日只得两个时辰歇息,爷对弘昀他们已经很宽松了,每日到寅时便可回去歇息。”

尼楚贺无语,这清朝皇子读书果然辛苦,默默同情弘昀一秒。

四爷看向尼楚贺,“不过弘昀素日里的确用功,弘昐身子弱,读书上及不上弘昀,弘时愚笨,爷对弘昀便较为严格。过去你不在他身边,往后你要多督促着他些,不可太纵着他,让他心生懈怠。”

尼楚贺顿时头大如斗,合着她不仅要养着这个白得的儿子,还要辛辛苦苦督促他努力读书?

好吧,她身在其职,尽其责也是应该,可她压根不想尽这个责,她原本也不想养个这么大的儿子,不过是赶鸭子上架。

是不是将来弘昀懈怠了,读书不好了,就是她纵着了?她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更何况,让他自由生长不好吗?孩子也有叛逆期的好不好?太严厉反而压抑了天性。

尼楚贺沉默片刻,道:“四爷,您说弘昀是我生的,可我隐隐约约想起些过去的事,怎么记得我没有怀过孩子呢?”

此言一出,四爷的眼眸瞬间凌厉。

尼楚贺大着胆子,努力和他对视,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困惑,“还有,都说母子连心,即便我不记得我有个孩子,也应当感觉到熟悉,可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反而每次和弘昀相处,都有些不自在,若当真亲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吧?”

四爷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淡淡道:“你想说什么?说爷哄骗你?爷为何要如此做?”

尼楚贺暗暗翻了个白眼,谁知道你什么意思啊?

闷骚的思维正常人无法理解。

可她又不能明着问,除非她“恢复记忆”,不过得慢慢来,不能急于一时。

她问过喜鹊和登梅,府里面没有别的女人了,在她走后,也只多了耿氏和钮祜禄氏两个女人,弘昀的生母自然不会是她们。

当初四爷说过,弘昀的生母是前院的一个丫鬟,前院都是些年轻的伺候笔墨茶水的丫鬟,年纪大点都会送走,可这些年府里面并未多出一个侍妾,那么那个丫鬟去哪儿了?

最大的可能是被送走了。

可是以四爷的身份和性情,怎么可能让曾经成为自己的女人,还为自己生过孩子的女人另嫁他人?

看着她目光中流露出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四爷眯了眯眼,起身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捏住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尼楚贺,你都想起了什么?”

尼楚贺猛然回神,迎着他犀利探究的目光,眨巴眨巴眼,满是无辜,“妾身只是想起了一点点,有些事情还很模糊。”

“那你可还记得一件事?”四爷缓缓道,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当初你希望能有个孩子,爷不许,那时候爷只是将你当做爷的侧福晋。

过后爷反思了,你既然想要个孩子,爷便如你所愿,是以才有了弘昀,之后你昏迷不醒,一过便是十一年。”

尼楚贺愣愣地看着他,半晌忍不住想骂人。

这话说的是没错,可重要的事还是没说出来,老狐狸!真奸诈!还想继续骗她?

什么她想要个孩子?她当初是想要个孩子没错,可也没说要别人的孩子啊。

果然人不可貌相。

一本正经的四爷说起谎来也是一本正经,让人瞧不出一丝漏洞。

真想一茶盏扣在他脑门上。

尼楚贺握了握手,好不容易掐灭了涌上来的冲动。

谁知下一刻,四爷又道:“你说与弘昀不太亲近,或许是相处时间太短,过些时候便会想起来了。不过,你的话提醒了爷,既然你不记得为爷怀过孩子,也不曾亲自抚养过弘昀,那你便再为爷怀个孩子好了,弘昀大了,也该有个弟弟或妹妹了。”

什、什么?

尼楚贺瞬间瞪大了眼,怎么突然拐到这上面来了?

四爷目光如火,炙烤着她的脸颊,指腹摩挲着她下巴上的肌肤,粗粝的触感磨得肌肤微疼。

过了许久,四爷才收回手,直起了身子,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重新坐了回去,重新倒了一盏茶喝了起来,面上平静无波。

……

大格格炜彤陪李格格用晚膳,看着李格格没吃几口,不禁蹙眉,“额娘,您好歹多吃点儿,您瞧您都瘦成什么样了?”

李格格放下筷子,消瘦的脸上覆满愁绪,“我哪儿有心情吃饭?让人端下去吧。”

大格格无奈,只好让人把饭菜撤了。

丫鬟伺候着两人漱了口,又沏好茶,便退了下去。

如今的李氏不同以往,身边只有一个伺候的丫鬟春月,院子里也只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太监,都是福晋拨过来的。

以前的青梅去了福晋那儿,碧桃则被调去了别处做事,其他奴才也都不在了。

这些年李氏在庄子里都是自己做事,身边没伺候的丫头。

乍然回来府中,虽然不必再亲自干活,却也是禁足中,自然不会有多余的奴才伺候,与过去得宠时不可同日而语。

第173章 争吵

李氏却仿佛习惯了,对此一点反应也没有,也或许是压根没心思在意这些。

大格格听说过额娘过去的情景,那时额娘得宠,谁也不敢怠慢,过的是所有格格里面最好的。

如今见到额娘这副落魄的样子,不禁黯然。

又想到额娘被禁足在庄子里那些年,想来比现在还不如,还不知受了多少磋磨,心里更是难受。

不过她没表现出来,生怕再勾起了额娘的伤心事。

李氏低头抿了一口茶,然后就迫不及待地看向外面,满脸焦急和殷切,“二阿哥怎么还不来?都好些日子了,会不会是身子不舒服?”

大格格无奈,“额娘,二弟没事,只是二弟还要读书,无法过来。”

李氏蹙眉,道:“哪里就天天读书了?你弟弟身子弱,不能劳累了,你能不能帮我把你弟弟叫过来?额娘许久没见到他了,很想与你弟弟说说话。”

这些日子,额娘每天都催着让她把二弟叫来,大格格从开始的应付安慰,到现在满心疲惫,已经不知要如何再劝。

劝的再多也掩盖不了事实。

连她自己也无法再欺骗自己,二弟不是没时间过来,而是压根不想过来。

她如何不知晓原因?

可她能怎么办?那是她唯一的弟弟啊。

她不怪二弟,二弟自小在嫡额娘身边长大,额娘去庄子里时她自己也才刚记事,长大后才从身边人口中知晓了额娘的事。

二弟当时那么小怎么可能记得?

即便如今知道了,心里怕是也没多少感情,二弟心里的额娘一直是嫡额娘。

她多次私下里劝二弟过来看看额娘,二弟始终闪烁其词,说有功课要做,没时间过来,让她代为照顾额娘。

她已经不期望二弟会过来了,只是额娘这儿始终无法明说。

额娘若是知晓一直心心念念的二弟压根不想来看她,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李氏见大格格不说话,心里火起,一下子抓住她的手,“炜彤,你是额娘的女儿,额娘只有你们姐弟能依靠了,你一定要把你弟弟叫过来,额娘只想见见你弟弟。”

看着额娘急切的模样,大格格不禁悲从中来,一下子甩开了她的手,站起身,口不择言,“二弟,二弟,您心里只有二弟,可有想过我?

我是您的女儿,从我们见面那一刻,额娘可有说过一句想念我的话?可有问过我一句好不好?您口口声声都是二弟,完全忘了我,当时我才五岁啊。

我也想您,我日日夜夜盼着有额娘在身边,好不容易盼到额娘回来,额娘第一句问的不是我好不好,而是二弟怎么样,二弟什么时候过来,让我找二弟过来。

您是不是忘了?二弟自小在嫡额娘身边长大,即便他想过来又岂能如意?嫡额娘也会伤心的。”

李氏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大格格哭得满脸泪痕,听着她的声声控诉,忽然怒气涌了上来,一下子站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和弘昐都是额娘生的,额娘怎能不在乎你?

只是你弟弟是男子,我们娘儿俩能依靠的只有你弟弟,你弟弟是我生的,不是她乌拉那拉氏生的,怎能认她乌拉那拉氏为额娘?

你也知道额娘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额娘日日夜夜盼着我们母子相见,盼着你弟弟能出息,这样你们的阿玛才会看重你们,额娘才能苦尽甘来。

你怎么能如此埋怨额娘?额娘一心一意为了你们姐弟,若是额娘一直遭你阿玛厌弃,你们姐弟永远被别人踩在脚底,额娘究竟做错了什么?”

大格格摇着头,声音哽咽,“额娘,您就好好的吧,您好不容易回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我会向阿玛求情,早晚会让阿玛回心转意,放您出来。

二弟那儿也有我在,您就放心好了,不要再念着二弟了。”

李氏冷笑,“你怎么这么蠢?你已经不小了,快要出嫁了,介时额娘和你弟弟还能依靠谁?只有你弟弟好,额娘才能好,你将来在夫家才能过得好。”

她的心里重新升起希望,上前抓住大格格的双肩,“炜彤,额娘求你了,就让你弟弟过来一趟,额娘就说几句话,绝不会让你弟弟和你为难。”

大格格满眼失望,神色平静下来,摇头,“额娘,您别固执了,二弟不会来的。”

李氏不信,“你胡说,你只要和你弟弟说说,就说额娘想他了,你弟弟一定会来的,我们是亲母子啊。”

大格格满脸落寞,到头来额娘念的还是弟弟,压根没有她。

难道她身为女子就终究不如弟弟吗?

大格格掰开她的手,平静地说了句,“额娘好好保重,女儿改日再来看您。”

然后转身,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到了外面,大格格仰头望了望头顶的天空,将涌出眼眶的眼泪逼了回去,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这才缓步离开。

次日一早,尼楚贺院子里来了客人,正是大格格。

金钟上了茶,和连翘退下,尼楚贺看着大格格心事重重的模样,直截了当地问,“不知大格格有何事?”

大格格站起身,朝尼楚贺屈膝一礼,“炜彤是来感谢瓜尔佳侧福晋为我额娘求情,炜彤会将您的恩情记在心里。”

尼楚贺淡淡一笑,“说到底王爷还是看在大格格和二阿哥的面子上,与我无关,大格格不必如此。”

大格格垂下眼睑,“若非瓜尔佳侧福晋肯求情,阿玛定是不肯的,炜彤知晓额娘做了许多错事,还望瓜尔佳侧福晋大人有大量,不要与额娘计较,额娘她……已经很可怜了。”

可怜吗?

即便可怜,有些人不一定会甘于现状。

李氏那样骄傲的人怎么可能放弃东山再起的机会?

“大格格尽管放心,我不会主动为难于她。”

若李氏安守本分,她自然没兴趣针对一个跌倒在泥土里的人,没意思。

也是为了大格格一番孝心。

她与旁人的争斗不该再连累无辜的孩子。

只是有时候胜利者只能有一个,为了自己不得不争取罢了。

若李氏不甘心,非要找茬,大格格的面子也不管用了。

但愿李氏珍惜这份母子之情。

第174章 哄四爷

“多谢瓜尔佳侧福晋。”大格格松了口气。

只要这位侧福晋肯退一步,就已经很好了,如今瓜尔佳侧福晋势头正盛,额娘与之对上毫无胜算,她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大格格并未多留,说完话就告辞离开了。

毕竟不是小时候了,小时候不懂事,还能亲近几分,如今额娘与对方又是那样的关系,终究是变了。

尼楚贺托着腮,幽幽叹了口气,还是小时候的大格格可爱,不,应该说是小孩子都可爱,大了就各有各的心思,一点也不可爱了。

……

此次选秀,雍亲王府并未多出一个女人。

原本以为的年氏进府也并未发生,尼楚贺甚至听说隔壁的八贝勒府多了位侧福晋,这位侧福晋正是那位原本应该是四爷侧福晋的年氏。

不过,如今的四爷已经有了两位侧福晋,除非年氏以格格的身份进府,否则是不可能与四爷有任何关系了。

对于尼楚贺而言是少了一个敌人,不过少了个竞争对手,生活也变得无趣了。

今天的四爷似乎心情不大好,一进了她的屋子就沉着一张脸,默默地喝着茶,也不说话。

尼楚贺不禁想,不会是年氏没能赐给他却赐给了八贝勒而心生恼恨吧?

历史上四爷极宠爱年氏,应该是有些喜欢的,如今却成了兄弟的女人,定是万分憋屈。

这种事她没法安慰,只能让他自己想清楚了,遂沉默着不说话。

过了许久,四爷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今日怎么不说话?”

尼楚贺“啊?”了声,不明所以,“妾身说什么?”

四爷眉头顿时皱的更紧,眸中闪过怒气,“莫非你是哑巴了?”

呵,生气了找她撒气?以为她好欺负啊?尼楚贺立刻怼了回去,“妾身不哑巴,只是不想承受莫名的怒火,四爷自个儿在别处受了气凭什么找我撒气?”

眼见着对方眸中怒气更盛,尼楚贺理也不理,弯腰抱起脚下蹲着的乌悦宸,转身往里屋去了。

哼,才不惯他这臭毛病,姐也不是没脾气!

屋外的苏培盛吸了口气,暗道,这瓜尔佳侧福晋脾气真大,主子爷生了气特意来这儿,还不是盼着瓜尔佳侧福晋能安慰几句?也只有面对瓜尔佳侧福晋,主子爷的脾气才能小一点儿。

这位可倒好,不仅不安慰,还火上浇油,真是不要命啊!

苏培盛已经预料到接下来自己的悲惨命运,若是主子爷不舍得朝瓜尔佳侧福晋撒气,定会拿身边的奴才撒气,不禁叹了口气。

四爷沉默着坐在那儿,身上嗖嗖地冒着寒气,结果那个女人竟真的不管他了。

他何时受过这般冷待?这个女人当真大胆!

过了许久,坐在那儿的男人依旧没有拂袖而去,忍耐力真是够够的。

他终究还是起身往里屋去了。

尼楚贺正坐在妆台前喂乌悦宸吃水果,一块一块的苹果塞到乌悦宸嘴里,乌悦宸吃的眯起了眼,甩着尾巴,眼角睨了进来的四爷一眼,满是不屑。

哼,拽什么拽?老子比你受宠!一边儿待着去!

四爷看着火大,恨不得将这蠢物扔出去。

“来人!”

尼楚贺愣了下,然后就看到金钟和连翘匆匆进来。

四爷冷着脸,道:“把这只猫弄出去!”

金钟和连翘对视了眼,应了声“是”,忙上前把尼楚贺怀里的乌悦宸抱走了。

“喵呜!”乌悦宸叫了声,声音中满是怒火,扑腾了几下便安静了下来。

丫的,别以为老子怕你,要不是嫌麻烦,老子一爪子挠花你的脸!

“四爷这是做什么?”尼楚贺镇定自若,好整以暇地看着面色阴沉的四爷。

“又在发什么脾气?爷说你什么了?”四爷皱眉,一脸无奈。

尼楚贺撇撇嘴,“那四爷在我这儿发什么脾气?妾身可不懂哄人,也没那胆子触四爷眉头。”

没胆子?

哪一次胆子弱了?哪次不是存心气他?

不仅没规矩,脸皮也极厚,可他偏就宠着她。

四爷伸手将她搂在怀里,“你这脾气何时能改改?爷生气,你就不能说几句好话?嗯?仗着爷宠你,还要爷来哄你,哪个有你这般架子大?”

尼楚贺眨眨眼,明了,原来是要自己哄他,果然闷骚四爷的心思让人难以理解。

她顺着轻扯了下他的袖子,眨巴着眼,放软了语气,“那妾身就哄哄四爷,四爷别生气了好不好?”

四爷:“……”他怎么觉着有些不对劲?哄他?

四爷的脸一下子黑了。

看着她无辜的眉眼,到底说不出什么,罢了,随她去了。

想了想,四爷还是捏着她的下巴,沉了脸,提醒她,“以后不准给爷甩脸色。”

尼楚贺哦了声,过了片刻,又问,“那四爷为何生气?莫非是妾身何时惹恼了四爷,所以您才来这儿摆脸色?”

四爷看得她片刻,指腹放在她脸颊,因为最后那句话险些一个用力掐上她软嫩的肌肤。

果然这张嘴不大听话,太利,总是惹他生气,若是安静点便好了。

四爷面上很冷,嘴上却说着,“听说李氏想见弘昐,让炜彤去找,过了这么久,弘昐却始终没去。”

尼楚贺默了默,所以,是为了这件事生气?二阿哥没去探望李氏,心里没有生母,的确令人心寒。

不过二阿哥一直养在福晋身边,李氏去庄子里前二阿哥才三岁,显然是不会记得生母,这会儿李氏回来,即便二阿哥知晓了生母是谁,对于从未相处过的母子而言,要说有多少感情还真说不上。

二阿哥如此反应也算正常了。

只是大格格当初年纪也不大,却能事事为生母着想,苦心帮李氏回来,更在李氏刚回来时就迫不及待地去见李氏,如此一对比,就更显得二阿哥没有感恩之心,亲情淡薄。

从四爷的反应也可知四爷十分看重亲情,对于不在乎亲情的二阿哥如此苛刻就不难理解了。

四爷看着她,道:“弘昐如此可以理解,毕竟他在福晋膝下长大,相当于嫡子,而李氏终究只是格格,还是个被贬去庄子里数年的格格,两相比较,自然会倾向于认福晋为额娘,只是他如此计算得失,未免过于凉薄。”

第175章 四爷的承诺

尼楚贺面露愕然,原来四爷是这样认为的。

“二阿哥毕竟还小,又从未和李氏相处过,如此行为也正常,未必是四爷说的那样。

即便他果真如此想,也没什么不对,毕竟没有相处过,福晋却是照顾他那么多年,感情终究是相处出来的,四爷又何必生气?”

四爷面色阴沉,“弘昀也与你十多年未见,可他对你却十分亲近,要说年龄,弘昀比弘昐更年幼。”

尼楚贺嘴角抽了抽,别拿弘昀与她说事好不?那能一样吗?

“爷从前觉得弘昐体弱,便多怜惜他一些,对他也格外宽容,谁料他竟是如此性情。”

四爷皱着眉,语气中难掩失望和遗憾。

尼楚贺不再多说,四爷认定了某件事,别人说再多也是无用。

她又不是二阿哥的谁,干嘛要给他说好话?

四爷看着她,忽然道:“尼楚贺,你要好生教导弘昀,将来再有别的孩子,你也要好好教导他们,福晋膝下无嫡子,若你所出的阿哥足够优秀,爷会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

尼楚贺吃了一惊,这是承诺吗?

她可不会将四爷的承诺当做普通的承诺,若他将来只是个王爷,那么最好的无疑是世子之位,这个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他不会只是一个王爷,而是未来的皇帝,最好的是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四爷应该也清楚,可他却如此轻易说出此话,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个明知将来会成为皇帝的人,怎么可能随便做出如此承诺?

还是他忘了那个梦,只是一时冲动才说出此话?

“福晋毕竟还年轻,将来还会有嫡子,四爷说这话就言之过早了。”

尼楚贺并不当回事,即便这承诺是认真的,谁知将来会不会变?

她才不会相信男人的狗屁承诺,她想要的会自己争取,不需要依靠别人不切实际的承诺。

更何况,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当初四爷说过的话,为了避免兄弟阋墙,不许她有孩子威胁到福晋嫡子的地位。

虽然她明白那只是四爷的借口,可她还是生气,如今大阿哥不在了,可她没忘了当初的事。

她素来小气,凭什么他想给就给,不想给就能轻易剥夺?呵,哪有这么好的事?

有些事她要自己做主。

四爷看她神色冷淡,并无高兴之色,不禁皱了皱眉,却并未再多言。

转眼已是入夏,天气渐热,府中女眷和几位小主子即将搬去圆明园避暑。

此次要在圆明园住上几个月,尼楚贺很高兴,她终于可以在这个日后很有名的圆明园里住了。

耿氏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如无意外,孩子将会在园子里出生。

因此伺候在耿氏身边的接生嬷嬷和奶娘都是齐全的,宫里的太医也带了一名。

因顾及着耿氏的身子,王府女眷提前往园子里去了。

尼楚贺住的地方就是那个叫做韶景轩的地方,院子里种了翠竹和松柳,环境清幽。

园子里的管事李平已经着人将院子拾掇成了她喜欢的模样,地方很宽敞。

正屋是个两层的阁楼,一层面阔五间,明间是用膳之处。

西侧次间和梢间打通,布置成书房,桌案上笔墨纸砚俱全,书架上摆满了书籍。

东侧是日常起居之处。

二层稍窄,用来赏景休憩,可以眺望园子里的风景。

当晚,四爷来到她这儿。

“可还住的舒服?”

尼楚贺点点头,“很好,妾身很满意。”

这是实话。

四爷牵着她的手坐在一旁,道:“明日爷会让刑部侍郎夫人携女来此看你,你若无聊,可将你侄女留下住上几日。”

尼楚贺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刑部侍郎夫人是谁。

那不就是她的新嫂子吗?

自从回来,她还从未见过呢,也不知是何模样,性情如何,还有她的小侄女,也不知多大了。

听了四爷此话,尼楚贺眉开眼笑,“多谢爷。”

更令她惊喜的的是她可以留小侄女在园子里住几日,日子也就不无聊了。

看着她高兴的模样,四爷目光变得温柔。

刚用完膳,苏培盛进来,道:“主子爷,耿格格屋里的满月来了,说是耿格格有些不舒服。”

他也不想来打搅主子爷,可今天刚搬来园子里,耿氏肚子大了,难免因路途遥远而累着,关系着子嗣,他不能不禀告。

四爷皱眉,看向尼楚贺,“你好好歇着,爷去看看。”

尼楚贺点头,微微一笑,“爷去吧。”

看着四爷走远,金钟抱怨,“不舒服找太医便是,找主子爷做什么?这是和您过不去呢。”

金钟和连翘刚伺候尼楚贺几个月,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坦率活泼的时候,见证了主子爷对自家主子的宠爱,与有荣焉,对仗着有孕来截胡的耿氏就格外不喜。

尼楚贺怡然自得地抱着猫,语气淡淡,“眼见着要生了,心里忐忑,想要王爷陪着也正常。”

她倒也不怎么在意,怀孕事大,又是这种紧要时候,她不会霸道地连这点时间也剥夺,那她也太无情了。

很快就要生了,也就这几天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

即便四爷去了,对她也没有任何影响,依旧该吃吃该喝喝。

今天一路过来,身上出了些汗,金钟体贴地询问,“主子可是累了?奴才服侍您沐浴吧。”

尼楚贺点点头。

金钟和连翘忙吩咐人烧热水去了。

耿氏那儿的确有些不舒服,一路颠簸,刚到了园子里肚子就有些疼,叫了跟着的太医过来,说是劳累了,没大碍,喝了些药就躺下了。

丫鬟满月担心,就提议叫主子爷过来。

耿氏不想添麻烦,惹得瓜尔佳侧福晋怨恨,可她实在不舒服,心里也害怕,想主子爷陪着,犹豫了下,就同意了。

自从进了府,耿氏不争不抢,一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她也曾盼着能得到主子爷的宠爱,可她知道那是不切实际的。

她容貌普通,家世普通,比不得同时进府的钮祜禄氏,争宠也没底气,何必无故招人怨恨?安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能为主子爷生个子嗣就是天大的恩典了。

第176章 顾氏

谁知多年来主子爷宠幸过她几次,却始终没动静,她已经不抱希望了,却突然有了孕,她高兴坏了。

即便钮祜禄氏因此对她冷嘲热讽,她也不在乎,她容貌家世都比不得钮祜禄氏又如何?终究是她先有了身孕,相反钮祜禄氏却不得主子爷喜欢,这点她比钮祜禄氏强。

有了孩子,她就有了底气,不用再怕她钮祜禄氏,也不必再委曲求全。

如今瓜尔佳侧福晋得宠,她不敢与其争锋,只要她能得一点点宠爱就够了。

但愿这一胎是个阿哥,主子爷或许会因此多看重她几分。

正想着,四爷就来了。

耿氏要起身,四爷按住她,“别动,可好些了?”

“妾身还好,劳主子爷担心了。”

看着她脸色虽有些苍白,精神却还好,四爷放了心。

这些年四爷没再添过子嗣,眼看着除了四阿哥聪慧些,其他几位要么体弱,要么愚笨,对于耿氏这一胎就格外看重。

虽然盼着是位阿哥,但是格格也无所谓,四爷甚至想着或许耿氏这一胎是位格格更好些。

在耿氏这儿坐了会儿,四爷并未留宿,起身去了福晋那儿。

其实耿氏很希望主子爷能留下,又想到自己如此身子不便,哪里能要求主子爷留下?只能咽下失落。

次日,尼楚贺早早起来打扮好,让人准备好小孩子喜欢吃的蜜饯和水果等吃食。

到了巳时初,听说顾氏先去了福晋那儿请安,尼楚贺就安心等着,福晋毕竟是后院的主母,女眷来府需得先去拜见福晋,这是规矩。

过于轻狂,无视嫡母是愚蠢的行为,守规矩才能得到相应的自在。

看来这位嫂子是位懂规矩知分寸的,可见哥哥的眼光极好。

等到顾氏领着孩子过来时,已是巳时三刻。

顾氏是个很温柔的人,容长脸,远山眉,气质沉稳,举止大方,身上有些书卷气,很有亲和力。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嫩绿色的衣服,眉眼精致,脸颊嫩的能掐出水来,没有东张西望,举止和她额娘一样娴静大方。

“刑部侍郎夫人顾氏给雍亲王侧福晋请安。”顾氏牵着身侧女儿的手屈膝行礼。

尼楚贺上前一步,扶她起身,又牵了身旁小姑娘的手,笑意盈盈,“自家人,不必多礼。”

又看向顾氏身侧的小姑娘,问,“这就是哥哥和嫂嫂的女儿了吧?叫什么名字?”

顾氏见雍亲王侧福晋如此随和,不由放松了几分,笑道:“小女名唤滢月。”

瓜尔佳滢月盈盈屈膝,声若莺啼,“滢月见过瓜尔佳侧福晋。”

尼楚贺摸了摸滢月的头,笑眯眯道:“名字真好听,不过滢月唤我姑母便可。”

瓜尔佳滢月眨了眨眼,甜甜唤了声“姑母”,落落大方,一点也不拘束忸怩。

尼楚贺很喜欢这个小侄女,牵着她的手,对顾氏道:“嫂嫂里面坐吧。”

三个人进了西侧次间的软榻上,尼楚贺让滢月坐在自己身边,顾氏坐在榻几的另一边。

榻几上放着几碟点心和蜜饯,尼楚贺捻了块蜜饯递给滢月,“喜欢吗?”

瓜尔佳滢月接了过来,笑道:“多谢姑母。”

尼楚贺摸了摸她的脑袋,看向微笑着的顾氏,“哥哥与嫂嫂成亲这么多年,我身在别院,未曾与嫂嫂见一面,也没能送上贺礼,直到今天才与嫂嫂见面,实在抱歉。”

顾氏摇摇头,面露歉然,“该说抱歉的是我和你哥哥,你病着,我们也没能做什么。我与你哥哥成亲时,雍亲王私下里也送了贺礼,那时还当是你送的,并未多想,谁知前些日子才知你病了那么多年,年初才好,人还……

你哥哥人虽在外面,却时时关心着侧福晋,自从知晓侧福晋的事情,便整日挂念,只是碍于规矩,无法得见,好在雍亲王十分宠爱侧福晋,你哥哥才算放了一半的心。”

尼楚贺握住她的手,道:“这么多年,多谢嫂嫂为哥哥打点,我哥哥为人粗心大意,难免有不周之处,烦请嫂嫂体谅。”

顾氏点了点头,面颊微红,“侧福晋放心,夫君人是极好的。”

说到此,忽然一顿,仔细看着尼楚贺,微微蹙眉,“我听闻侧福晋不记得前事,可侧福晋方才……”

她没说完,面上满是困惑。

尼楚贺心下一紧,稍稍一想,就意识到自己在说到哥哥时语气太过自然熟稔,若她不记得,又怎会说起哥哥“为人粗心大意”的话来?

只是沉默须臾,尼楚贺故作镇定,“自上回与哥哥见面后,后来似是想起了些过去的事。”

顾氏了然,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如此便好,夫君还伤心侧福晋不记得他了,如今便可安心了。”

尼楚贺笑眯眯看着,顾氏与哥哥似乎感情极好,说起哥哥时,顾氏脸上满是温柔笑意。

如此她便可安心了。

哥哥虽然自幼聪慧,于感情上却较为迟钝木讷,她还担心哥哥不解风情,不懂女儿心思,惹得嫂嫂生气难过呢。

还好她多虑了。

有个顾氏这般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妻子在旁,哥哥余生便可无忧了。

“听闻嫂嫂的阿玛曾是王爷的老师,我就想着嫂嫂定然是个极有学问之人,如今看来,果然如此,我着实没料到哥哥竟会娶得嫂嫂这般有学问又温柔体贴之人。”

尼楚贺笑着打趣,也是真心话。

顾氏赧然垂眸,嘴角含笑,“侧福晋过誉了,夫君满腹经纶,我的学问如何能与夫君相比?能嫁给夫君,是我的福气。”

尼楚贺暗笑,哥哥虽然走了科举之路,可着实不像个有文采之人,倒像是个武夫。

留顾氏用了早膳,顾氏便要告辞。

尼楚贺握住滢月的手,笑道:“滢月可愿留在园子里玩几日?”

瓜尔佳滢月看看额娘,又看看尼楚贺,眼睛亮亮的,用力点头,“滢月愿意。”

顾氏尴尬,“这怎么行?滢月年幼,不懂规矩……”

尼楚贺笑道:“我倒觉着滢月挺乖巧的,我平日无聊,嫂嫂若是舍得,就让滢月留在园子里陪我几日吧。”

第177章 他会感激你的

顾氏犹豫片刻,只好点头,又嘱咐滢月,“滢月可不能贪玩,要听姑母的话知道吗?”

滢月点头,“额娘放心好了,滢月会好好陪姑母,绝不会惹姑母生气。”

这孩子,说话真甜。

尼楚贺笑眯眯地送走了顾氏。

有个孩子在身边养着,终究要热闹些。

别看滢月年纪小,尼楚贺看出来了,这孩子十分大胆,没有面对陌生人和陌生环境的局促不安。

尼楚贺本就不喜欢那些规规矩矩,扭扭捏捏的小姑娘,这种性子正合她心思。

瓜尔佳滢月看到门口趴着晒太阳的黑猫,跑过去蹲下身轻轻抚摸着猫的脑袋,扭头看向尼楚贺,眼睛亮若星辰,“姑母,我可以抱抱它吗?”

她早就眼热了,方才额娘在,她不好意思提出来,额娘一走,她就忍不住了。

尼楚贺看着她欢喜的模样,点点头,“可以。”

又看了乌悦宸一眼,意思是小心些,别抓着小姑娘了。

“喵~”乌悦宸不满地叫了声,可看到尼楚贺警告的眼神,只能委委屈屈地收回了爪子,由着陌生的小姑娘把自己抱在怀里。

哼,老子是谁都能抱的吗?

太欺负人了!

乌悦宸舔了舔爪子,感受着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抚摸,原本的不满渐渐散了,变得昏昏欲睡。

瓜尔佳滢月笑得露出颊边的酒窝,“姑母的猫真可爱。”

尼楚贺摸了摸她的脑袋,“进去吧。”

傍晚,四阿哥弘昀来请安。

看到屋子里多出的小姑娘,眼睛一亮,“额娘,这是舅舅家的表妹吗?”

他听说舅母和表妹今日来看额娘,只是一来他要读书,二来男女有别,就没过来。

如今看到表妹没走,一时又惊又喜。

再一看,不禁赞叹,这表妹真漂亮。

尼楚贺微微一笑,向她介绍,“这是你的表妹,名唤滢月,我让她在这儿住几日。”

瓜尔佳滢月上前规规矩矩地屈膝,“小女瓜尔佳滢月给四阿哥请安。”

小小年纪,却十分有礼,进退有据,显然有着极好的教养。

弘昀一下子对这位表妹心生好感,忙拱手还礼,“滢月表妹好。”

尼楚贺不担心滢月留下会带来什么麻烦,毕竟只是个不满十岁的女孩子。

四爷虽然常过来,可他要是能对这样一个小女孩动心思那就太无耻了。

她也不担心弘昀,弘昀还是个十二岁的少年,即便情窦初开,也不会对滢月这样一个尚未发育的小豆芽有想法。

尼楚贺让人收拾了正房东边的一个小院子,拨了两个二等丫鬟去照顾滢月。

夜里,四爷踏进尼楚贺的院子。

听了瓜尔佳滢月的事儿,四爷将尼楚贺的手握在手里,道:“你喜欢就好。”

说到底还是四爷先前说了允许滢月留下的话,尼楚贺才做了这个决定。

自从回来,四爷对她的确很好,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不过这种好或许还是有回报的。

尼楚贺心知肚明,识趣地走到四爷身后帮他捏着肩,柔声道:“多谢爷对妾身的好。”

四爷心中一动,将她拽到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捏着她的下巴,眸光深沉,“如此便是对你好?”

尼楚贺理所当然地点头,“妾身许久不曾与亲人见面,难得能见一面,还有机会留侄女在园子里说说话,自然万分高兴。”

四爷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薄唇抿了抿,道:“你记起来了?”

从顾氏问出那句话后,尼楚贺就知道瞒不住,四爷必定留了人听他们说话。

好在她也没打算继续瞒着。

尼楚贺点点头,神色自若,“记起一些了。”

四爷看着她,神色复杂,薄唇紧抿。

尼楚贺垂了垂眸,道:“有些事妾身不想再放在心里,那会很累,如今四爷对妾身还算好,以前那些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妾身就当忘了,从头开始。

不过,弘昀的事儿还望四爷坦诚以待,妾身不愿对弘昀有所亏欠,将恩情变成了仇怨。”

有时候还是要先发制人的好,无论四爷是否怀疑,尼楚贺说出这番话,他都不好再刨根问底。

四爷脸色有些难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是吩咐安歇了。

过去的事谁也没有再提,毕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尼楚贺不愿提及,四爷更不愿提及,可以说,尼楚贺所言“就当忘了”,正和他意。

四爷虽说对尼楚贺心怀愧疚,却也不愿自己的女人总将过去的不愉快放在心里,从而影响了两个人相处,惹得他不快。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有时候胆大包天,又不懂规矩,却也是很聪明识趣的一个人,这令他如释重负之余,对她愈发爱惜。

四爷俯视着眼前神色迷离的女人,伸出手,将她拢在怀里,声音暗哑低沉,“忘了好,如此便好。”

尼楚贺的神志已在迷乱的边缘,仍不忘自己刚才的问题,“四爷还没回答妾身的问题,莫非还要瞒着妾身吗?”

“爷已将她送出府,安置好了她和她的家人,你无须担心。”

“在所有人眼里,弘昀是你的孩子,你就是他的生母,即便将来弘昀知晓,你身份尊贵,足以弥补他出身上的不足,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会感激你的。”

尼楚贺已经说不出话了,可她还是勉强找回了自己的神志,努力发出声音,“该不会……四爷喜欢那个女人,特意为她的儿子……找个出身尊贵的额娘吧?”

四爷眉头一紧,眸中闪过怒气,然后……尼楚贺真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报复心重的四爷啊。

她就不该一时嘴快说出这种话。

在心里想想就罢了,干嘛要惹怒一个小心眼又自尊心强的男人?

不过她实在是好奇,毕竟她见过不少这样的例子。

本以为得了好处,最后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她这辈子不做这样愚蠢的事。

……

碧空如洗,还不是很热,空气中透着清爽。

尼楚贺躺在一颗银杏树下,看着滢月和丫鬟们踢着毽子,笑声如银铃,青春洋溢。

这般美好的景色,当真令人心情愉悦。

忽然,平静的气氛被一道急切的声音打破,“主子,耿格格发动了。”

第178章 耿氏生子

耿氏这一胎十分顺利。

许是耿氏一向身子健康,孩子也健康,即便来园子时动了胎气,很快也就恢复如初。

到了临盆时,因事先安排妥当,下人们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福晋一听到消息就来到了耿氏的院子里,早前带来的宫里的李太医也已经候在一边。

不一会儿,尼楚贺也来了,和宋侧福晋前后脚进来。

几个格格侍妾也都听到消息赶来了,事不关己地站在一边。

经历过两次这种情况,尼楚贺已经很淡定了,坐在堂屋里,神色自若。

倒是福晋和宋侧福晋,活像是自己生孩子似的,紧张兮兮的。

从早上发动,刚过午时,一阵嘹亮的啼哭声就响彻整个院子。

随着屋里的稳婆一声“贺喜福晋,是个阿哥”,福晋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宋侧福晋也笑了起来,只是笑容有些假。

格格侍妾们自是有人黯然,有人嫉妒。

福晋请太医进去给耿氏诊脉,让人赏了稳婆,院子里伺候的丫鬟仆妇和奶娘全都有赏。

早就守在这儿的其中一个奶娘抱着襁褓里的孩子给福晋。

福晋掀开襁褓瞅了眼,满意地点头,“瞧着精神,可见是个活泼健康的。”又吩咐身边的丫鬟,“告诉耿氏,孩子很好,让她好好歇息。”

丫鬟白芷得了吩咐,立即去了耿氏所在的房间。

福晋转头吩咐一个小太监进宫禀报四爷和德妃。

等了一上午,尼楚贺终于松了一口气。

说来四爷真是运气够好,大格格之后,一连几个都是阿哥,除了二阿哥,其他几个都是健康的。

唯一的遗憾就是福晋的大阿哥没能活下来。

如此一想,尼楚贺对福晋更是佩服,自己的孩子没了,她是如何做到看着这一个个孩子出生而保持心情平和的?

果然,能被选为嫡福晋的女人心志毅力都不是一般的好,也证明了嫡福晋这个职业是个很苦很苦的职业。

做了嫡福晋,就是一辈子的苦差事,不仅要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还要面带笑容地抚养其他女人生的孩子。

尼楚贺装模作样地上前瞅了眼孩子,赞了句“真有精神。”

她实在没办法对着一张猴屁股脸赞一句好看,不过听刚才的哭声的确很有精神。

这个时代,孩子健康比什么都好,夸精神比夸漂亮更吉利。

宋侧福晋就比较厚脸皮了,笑眯眯道:“眉眼和王爷真像。”

尼楚贺无语。

刚出生,肉乎乎,红彤彤的,是怎么看出和四爷像的?

没想到宋氏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人也会说出如此言不由衷的话。

尼楚贺没再多留,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滢月小跑过来,拽着她的袖子,仰着漂亮的脸蛋,好奇地问,“姑母,我听说王爷又多了个孩子,是真的吗?”

看着小姑娘好奇的表情,尼楚贺笑眯眯点头,“是啊。”

滢月嫩嫩的脸蛋儿立刻揪了起来,满是不高兴,“为什么是别的女人生的?我听说姑母很受宠,为何不是姑母生的?”

还真是孩子气。

尼楚贺握住她的手,笑道:“即便姑母得宠,可王爷并非只有姑母一个女人,王爷还有其他女人,都可以为王爷生下子嗣。”

滢月皱起小眉头,“那他们说的都是假的,姑母并不得宠,如果王爷真的喜爱姑母,就不会让别的女人生孩子。

阿玛只喜欢额娘一个女人,所以阿玛没有别的小妾,也没有别的孩子,只有滢月一个,可是姑母不是,我不喜欢王爷。”

也只有滢月如此单纯的孩子才能无所顾忌地说出不喜欢王爷的话来。

尼楚贺噗嗤笑了,摸了摸她的脑袋,“那怎么能一样呢?王爷和你的阿玛不一样,王爷是皇子,所以才有许多小妾。不过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知道吗?别人听到了对你不好。”

滢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撅起小嘴,“那滢月以后不要嫁给皇子,滢月要嫁给像阿玛一样的男子。”

尼楚贺失笑,这个滢月,真是大言不惭。

不过,想到滢月再有几年,也要参加选秀,以滢月的身份和姿色,恐怕没有别的路可走,她就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滢月的性子是好,可对于这个时代而言,对她并非好事,太有个性容易吃亏。

尼楚贺坐在屋子里的绣墩上,握住滢月的小手,看着她,认真道:“滢月,其实你阿玛如此专情的人并不多见,以后嫁个什么样的人并不会完全由着自己。姑母想告诉你的是,如果将来你能嫁个一心对你的人自然极好,如果做不到……你也不要伤心,因为伤心换不来深情和怜惜。

女人这一生能做主的事不多,唯一能做主的就是自己的心,无论那个人是否心悦你,只要你能守住自己的心,别人的行为就无法伤害你。人这一世求的不过是一个快乐与自在,你能让自己不动心,为自己而活,努力在困境中找到适合自己的活法,就已经极好了。

至于幸福,真正能做到幸福的又有几个人?人总是无法满足的,往往越是幸福的人越是能发现自己未曾拥有的,守住属于自己的快乐,不贪恋得不到的,才能过得更好。”

滢月一脸茫然。

尼楚贺摸了摸她的脑袋,道:“记住这些话,不懂的以后就懂了。”

滢月听话地点点头,过了会儿,又问,“姑母,您喜欢王爷吗?”

尼楚贺沉默片刻,眨了下眼,笑问,“你猜猜。”

滢月扑进她的怀里,嘻嘻笑着,“姑母,滢月喜欢您。”

尼楚贺侧头亲了亲她的脸颊,笑道:“姑母也喜欢滢月。”

唉,要是她有个滢月这般活泼可爱的女儿就好了。

似乎……这也不是无法实现的。

她如今还不满三十,四爷并未再让她喝避子药,完全有可能。

只是不易受孕这个体质有点麻烦,唉,真讨厌。

四爷今日回来的早,先去耿氏那儿瞅了眼新出炉的五阿哥,然后就来了尼楚贺这儿。

不过,尼楚贺看过去,却发现四爷沉着脸,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高兴。

尼楚贺不解,“四爷怎么不开心?”

耿氏生了阿哥,不应该是开心的事吗?还是谁又惹着他了?

第179章 如何能视若亲生?

四爷面色阴沉。

若是别人生下个阿哥,他必定高兴,只是耿氏生了个什么货色,他如何不清楚?

虽然梦中的记忆并不多,但他对这个儿子还算有些印象。

论资质,不及弘历弘昀聪慧,论性情,最是贪玩不羁,全无皇家子嗣的规矩。

若说弘时令他失望,弘昼则令他恨铁不成钢,恨不得没有这个儿子。

他避过了弘历,却没避过弘昼这个不肖子,如何不令他头痛?

他不是没想过不去宠幸耿氏,不要这个儿子,可与弘历相比,他宁愿选择弘昼。

总归是个健康的阿哥,他也舍不得。

不过,他终究不放心耿氏再养育这个儿子。

耿氏太软弱,只知溺宠。

四爷看着眼前不明所以的尼楚贺,心中一动,很快又放弃了心中的想法。

尼楚贺已经养育了一位阿哥,若再养育弘昼,不仅对福晋不公平,额娘那儿也无法交代。

不过片刻,四爷心中已转了许多心思,只是并未对尼楚贺说出口。

“巴克似这个妻子娶的不错,挺会教孩子的。”

四爷看向屋外站在水缸前给金鱼喂鱼食的小姑娘。

刚搬到园子里,四爷就着人弄了四条红色的小金鱼养在她院子里的鱼缸里。

尼楚贺看向滢月,微微一笑,“是啊,多亏了四爷。”

若非四爷与顾先生和顾俨相识,哥哥未必能与顾氏结缘。

当然,哥哥足够优秀,才会被顾家父子相中,结成这门亲事。

“对了,四爷,不知哥哥与嫂子是如何相识的?”

尼楚贺对哥哥和嫂子的过去蛮好奇的。

四爷端起茶盏抿了口,缓缓道:“康熙三十九年的上元节,顾俨的妹妹在花灯节上与巴克似相遇,这次相遇是爷和顾俨安排。

巴克似才华出众,为人磊落,顾俨与巴克似又是相识多年,故而才有了这番安排,也是顾氏与巴克似恰好合了眼缘。

即便如此,也是等到当年春闱入榜,巴克似才同意定下这门亲事。”

原来如此。

没想到哥哥与顾氏还是两情相悦定下的亲事。

可见顾家对女儿十分疼爱,并无古代世俗之见。

“爷看你十分喜欢这位侄女。”四爷看着尼楚贺面上温柔的神情,目光微动。

尼楚贺点头,嘴角噙笑,“难得哥哥那样沉闷的人能够把女儿教的这般活泼,并无其他同龄女孩的沉闷无趣,如此鲜活明媚,四爷不觉得心情愉悦吗?”

四爷看了眼滢月,很快又收回目光,“的确,这就是你不喜欢大格格的原因?”

尼楚贺一怔,旋即一笑,“四爷这是什么话?妾身怎会不喜欢大格格?”

这可是个危险的话题。

她一时大意竟然忘了大格格。

四爷看着她,哼了声,“不必掩饰,当初爷将大格格送到你身边,那时你对大格格尚存几分真心,如今你对她也只有表面的礼数。”

尼楚贺有些尴尬,“大格格毕竟这么大了,又是这么多年未见,哪里还会如当初一般亲近?”

她的确不喜欢大格格,不过这话不能说,毕竟是四爷的亲生女儿。

四爷淡淡道:“当初你若好好的,大格格由你抚养长大,或许也会如滢月这般活泼,你也会如喜欢滢月般喜欢大格格。”

这话她不知怎么接。

没有如果,当初她本就没打算抚养大格格,不过是短时间带一带而已。

更何况依着她与李氏的关系,她与大格格就不可能亲如母女。

他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说这样的话?

“将来无论是谁再为爷生下一位格格,你可愿将她视若亲生,抚养她长大成人?”

听到他这句话,尼楚贺愣了愣,淡淡一笑,直言不讳,“没有这个可能,妾身不会再养育别人的孩子,终究不是亲生,如何能视若亲生?”

四爷看着她淡然的面庞,眸光深了深,未再多言。

过了满月,福晋将五阿哥抱进宫里,德妃见了十分喜欢。

“耿氏是个有福气的,生下的孩子也如此健康,瞧着白白胖胖的。”德妃感慨,说来这耿氏进府多年了,却不怎么得宠。

另一个钮祜禄氏也是。

当初她特意选了个著姓大族出身,阿玛官职却一般的钮祜禄氏,另一个选了性子本分的耿氏,容貌上并未多考虑。

谁想老四一个也不喜欢。

早知如此她该选个漂亮些的,也不至于让老四惦记那个瓜尔佳氏这么多年,到如今才有了耿氏这一胎。

好在这耿氏争气,一下子就生出个阿哥,还如此健康。

只是钮祜禄氏……

德妃叹气,看来老四的确不喜欢钮祜禄氏。

定嫔万琉哈氏瞧着睁着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的五阿哥,也是满心欢喜,“这孩子瞧着比雍亲王活泼许多。”

定嫔是十二阿哥胤祹的生母,年纪也不轻了,这么多年只得十二阿哥这一个儿子,之后便再未承宠。

十二阿哥出生不久便被抱去给苏麻喇姑抚养。

因此定嫔虽为一宫主位,这么多年却一直在嫔位上,再无寸进,孤孤单单的,便经常来曾经的主位德妃这儿说话。

德妃笑着点头,“老四小时候可不似这般,安安静静的,不哭不闹,像个小老头,不比十四,整个一泼猴儿,闹得我头疼。

如此一看,这五阿哥倒与十四小时候的脾气像多了。”

定嫔笑道:“到底是一家人。”

德妃年纪大了,抱着这么个好动的孩子有些吃不消,便把孩子递给四福晋带来的嬷嬷,看向面前端庄贤惠的四福晋。

“这些年有你管着后院,胤禛的几个孩子都长得极好,你是个贤良的,胤禛有你帮衬着是他的福气。”

说到此,德妃微微一顿,想到没了的弘晖,又看了看福晋依旧平坦的肚子,叹了声,叮嘱,“不过,你也别光顾着后院这些事,自己的事也要当心,你毕竟是嫡福晋,别的孩子生的再多终究不如一个嫡子。

尽快生个嫡子,才算是安稳了,免得让后院其他人生了心思。”

四福晋脸色一黯,很快恢复了情绪,强笑了笑,微微颔首,“妾身省得了。”

她自然晓得额娘所说的其他人是谁,不过并未多言。

第180章 摔倒

正说着,十四福晋完颜氏来了,给德妃、定嫔和四福晋三人请了安,看向五阿哥,也稀罕的不行,抱过去逗弄了会儿。

“四嫂家的孩子真漂亮,比我家的漂亮多了。”

十四福晋圆脸,是个活泼的性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十分讨喜,夸起孩子来也很直接。

四福晋噗嗤笑了,“谁不知十四弟妹家的弘明是一等一的漂亮?倒是拿我们五阿哥来取笑了。”

十四福晋一点也没不好意思,娇嗔道:“四嫂这可冤枉我了,我就瞧着这孩子眼睛漂亮,我真心夸夸,四嫂倒说我言不由衷。”

德妃摇头,食指点了点她,“你这泼猴儿,就你能说。”

妯娌俩从永和宫出来,走远了些,十四福晋完颜氏让丫鬟嬷嬷们离远些,笑眯眯道:“四伯和四嫂真是好福气,这就又添了位阿哥。不过,四嫂比我好,四伯是个沉稳的,不像我家那位,就知道玩儿,自己都还像个孩子。”

四福晋看着十四福晋无奈的表情,抿嘴一笑,“十四弟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十四弟与十四弟妹夫妻情深,如胶似漆,才是让人羡慕呢。”

别看十四阿哥比四爷年幼,子嗣却不比四爷少,光是嫡子就有两个,其他侧福晋格格所出更是不少。

而她呢?唯一的嫡子早在康熙四十三年就夭折了,如今更是无一子半女。

十四福晋撇撇嘴,“如胶似漆是不假,不过他和其他女人一样如胶似漆,四嫂说我该为此高兴吗?”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四福晋淡笑不语。

十四福晋回头看了眼后面奶娘抱着的五阿哥,呶了呶嘴,“四嫂别不高兴,这不也是四嫂的儿子?您是嫡母,五阿哥也是您的儿子,您抱过去养着就是了,何必伤怀?”

四福晋心中一动,想起了自己养着的二阿哥弘昐,虽然乖顺懂事,身子却始终不好,反倒是五阿哥瞧着健康活泼许多。

四阿哥弘昀也健康,比二阿哥聪慧许多,四爷很是喜欢,不过正因为四爷喜欢,又是那位的儿子,且从未表露过那方面的意思,她始终没提过。

五阿哥却不同,一来耿氏只是个格格,二来耿氏并不得宠,说不得四爷会同意。

她想要个自己的儿子很难,把五阿哥养在身边倒也无不可。

不过她并未向十四福晋表露出这个意思。

十四福晋沉默片刻,又道:“四嫂,您听说八伯府上的事儿了吗?”

四福晋不明所以,“何事?”

她这些日子在园子里,还真不知八爷府上发生了何事。

十四福晋左右看了看,凑近四福晋,小小声,“那位新进府的年氏,您知道吧?八伯很宠她,前儿个小产了。”

四福晋吃了一惊,小产?

这年氏才进府多久?两个月不到,怎么就小产了?

看到四嫂这般表情,十四福晋暗暗得意,难得看到四嫂这般吃惊的模样,不过很快她又摇摇头,叹了口气,“真是作孽,听说才一个多月,夜里起身时摔倒了,就没了,怎么就摔倒了呢?”

夜里屋子里有丫鬟守着,又怎会让一个侧福晋摔倒?

其中内情为何,不必十四福晋多说,四福晋也猜到了,不禁叹息。

往日只道八弟妹善妒跋扈,没成想竟如此狠毒,那年氏到底是侧福晋,兄长还是封疆大吏,怎就如此大胆?

十四福晋哼了声,“不过,那年氏也不是个好的,仗着父兄皆得皇上看重,对八嫂多有不敬,自入府后用尽手段霸占着八伯,还当众顶撞八嫂,八嫂如何是那肯吃亏的?这年氏也是自作自受。”

到底是在宫里,这些不是什么好事,十四福晋没再多说,四福晋更是不会多言。

左右是别人府里的事,她们也就是听个热闹,感慨几句,该头疼的是八爷的养母惠妃和生母卫氏。

不过四福晋忽然想起件事,那年氏的兄长年羹尧是王爷旗下的奴才,当初有传言说年氏极有可能被赐婚给王爷,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那年羹尧是个有能力的,爷或许会请求赐婚。

若非宋氏被请封为侧福晋,那年氏还真有可能会进府。

不过那年羹尧并非如此想,去岁年羹尧就上门拜访过八贝勒,似是有巴结八贝勒的意思。

也或许是因此,王爷对年羹尧有所不满,并未向她或娘娘提过年氏的事。

想到年氏如今在八贝勒府的所作所为,四福晋暗暗摇头,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若是由着这位年氏进府,无论是侧福晋或是格格,都不是个安分的,或许比当年的李氏还要难缠。

好在府里的两位侧福晋,瓜尔佳氏虽然得宠,却并不猖狂,宋氏又是个老实的,两个都不是爱惹事的,她也就轻松许多。

八贝勒府

年漱玉艰难地起身,唤了声,进来的是一等丫鬟柳絮,忙上前扶住她,“主子,您怎么了?”

自前几日小产,年漱玉一直卧病在床,本就身子弱,郎中说需得养好些日子。

看着眼前面色焦急担忧的丫鬟,年漱玉定定地看了她几眼,直看的柳絮眼神躲闪,不明所以,这才收回目光,淡淡道:“我要喝水。”

柳絮哎了声,扶她坐好,道:“主子您先歇着,奴才去给您倒水。”

看着丫鬟走去明间倒水,年漱玉眸光渐渐冰冷,苍白的唇紧抿,忽然掏出帕子掩着嘴咳了几声。

柳絮很快端着杯水过来,送到她嘴边。

年漱玉喝了几口,声音虚弱地问,“桃红呢?”

柳絮道:“桃红姐姐去取早膳了。”

年漱玉不再多说。

柳絮看了看她虽然苍白,却更显娇弱的脸蛋,小声道:“主子爷早上来过,看您睡着就没打扰您,主子,您别伤心,好好养好身子比什么都重要。”

听她提起八爷,年漱玉垂了垂眸,被子里的手悄悄紧握。

她刚小产,昨夜八爷却去了侍妾张氏那儿,外人瞧着八爷多温雅如玉的一个人,实则她心里明白,那不过是八爷的伪装。

素日里表现的如何喜爱她,对她如何疼宠,到这时候还不是抛下她去了别的女人那儿?当真无情。

第181章 有待提高

她知道,八爷是怪她不当心。

可她心里也明白,并非她不当心,而是福晋做的,只是说了也没人信。

即便八爷信了,也不会对那人如何,到最后,错的还是她。

她是个聪明人,没有证据,她不会去告发福晋,不过,她是不会罢休的。

如今最重要的不是对付福晋,而是她自己,如今她卧病在床,八爷这两日都没留下陪她,而是去了张氏那儿。

她不能任由自己落入如此境地。

年漱玉闭了闭眼,看向眼前满脸担心的柳絮,沉默片刻,忽然抓住她的手。

柳絮望着她,惊讶又不安,“主子……”

年氏看着她,淡笑,“柳絮,有件事我要你帮我,你可愿意?”

柳絮愣了愣,然后缓缓点了点头,“主子您说,只要奴才能做到的,奴才一定帮您。”

年氏心下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温和的表情,“你放心,不是什么难事,对你也有好处。你知道的,我如今病了,没法子伺候贝勒爷,我能信任的只有你和桃红两个。你比桃红稳重些,此事交给你,我再放心不过。”

听到这儿,柳絮似是明白了什么,霎时睁大了眼,呆呆愣愣地看着年氏。

年氏唇角轻扬,看着柳絮秀丽的容颜,“只要我让你跟了贝勒爷,你就是半个主子,不用再像奴才一样卑躬屈膝,而我只要你帮我留住贝勒爷,你愿意吗?”

柳絮愣了许久,眸中乍然涌出一丝惊喜,很快又克制住了,忙垂下头去,“奴才、奴才怎敢?奴才不敢……”

年氏握紧她的手腕,语气加重,“只要我把你引荐给贝勒爷,你就能成为贝勒爷的女人,还能为贝勒爷生儿育女,你不想吗?”

如此引诱,谁能拒绝?

柳絮说不出拒绝的话,铺天盖地的喜悦砸中了她,可她知道自己一旦表现得太过明显,侧福晋就会不高兴,所以她压抑着自己的激动,努力表现得惶恐,“奴才、奴才愿意为主子分忧,奴才不敢奢望其他,只要能帮到主子,奴才愿意。”

说着这些话的柳絮没注意到年氏瞬间转冷的眼神,依旧沉浸在恍惚和激动中。

年氏微微一笑,笑容却充满了讽刺,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肩,柔声道:“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穿的漂亮点儿,今晚贝勒爷过来,我就让你去伺候。”

柳絮恍恍惚惚,如置梦中般退了下去。

年氏看着柳絮离开的背影,苍白的面容霎时冷若冰霜。

要是小荷在就好了,她就不必如此如履薄冰,连个信任的人都没有,若是小荷在,她也不会小产。

经历过这件事,她明白,她能相信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

尼楚贺睡了一觉醒来,这才发现屋子里的光线已经有些暗了。

身上盖着薄毯,尼楚贺起身,然后……就发现面前坐着一个穿着藏青色常服,拿着一本书在看的男人。

也不知四爷何时过来的,尼楚贺忙起身,四爷放下书,伸手按她坐回到美人榻上。

尼楚贺轻声埋怨,“四爷何时来的?怎么也不叫醒妾身?”

四爷低头看她,不说话,眼眸微深,此刻的尼楚贺半坐在美人榻上,旗髻稍斜,鬓发微乱,因刚醒来而双颊微红,不禁令他想到了一句“侍儿扶起娇无力”。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猝不及防将手探入她衣内。

尼楚贺睁大了眼,一时没反应过来,良久,不禁在心里暗骂了声“衣冠禽兽”。

大白天,想白日那个吗?

没看出来呀,他也有如此不顾规矩的时候。

半晌,尼楚贺懒懒躺在他怀里,气息不匀,“爷还没说,怎么来了也不让人叫醒妾身?”

四爷淡淡道:“看你睡得熟,没忍心叫醒你。”

事实上他难得见到尼楚贺睡得如此毫无防备,像个安静的孩子,与平时的她相差甚远,就多看了会儿。

日暮,金钟和连翘进来服侍尼楚贺梳头盥洗毕,下人摆上膳食。

用完膳,尼楚贺在院子里走动消食,四爷在书房练字。

因四爷在,为了避免滢月紧张,滢月在她自己的房中用晚膳。

只有在四爷去了别处用膳时,尼楚贺才会叫滢月过来一起用膳。

尼楚贺吩咐连翘去滢月那儿看看,得知一切都好,便放心了。

两刻钟后,尼楚贺回到屋里,四爷牵过她的手走到桌案后,看她练字。

这些年尼楚贺的字并未生疏,四爷看了满意,每日看她练会儿字,时而指导一番也成了一种乐趣。

文房四宝是四爷送的,笔是湖笔,墨是徽墨,纸是熟宣,砚是端砚。

写的是诗经中的蒹葭。

墨香萦绕在鼻尖,四爷站在她身侧,气氛静谧,时光静好。

写完后,天色已黑。

丫鬟进来服侍她净了手,四爷牵过她的手,将她揽在怀里,“字是愈发好了。”

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四爷并无这方面的芥蒂。

无论有才与否,自己的女人能够写一手好字总是好的。

每每看她练字,无论是她写字时的认真,亦或落笔后的字,都是令人赏心悦目的。

这个女人并非只是花瓶,若只是长了副好颜色,别的一无是处,或许他也不会如此喜欢。

满族的格格识文断字的不多,有的大字都不识一个,瓜尔佳氏能够有如此造诣,可见巴克似功不可没。

即便是当初的李氏,身为汉人,自小长于南方,也只是识得几个字,读过几句诗罢了。

尼楚贺仰头看他,笑问,“与四爷比如何?”

四爷轻笑,他的字在诸兄弟当中是极好的,皇阿玛亦是赞不绝口,鲜有如此大言不惭敢与他比较的。

何况还是一介女子。

不过他并无不悦,反而习惯了她这副骄傲自得,得寸进尺的做派。

“有待提高。”他实话实说,并未因她是自己喜爱的女人就满足她的虚荣心。

尼楚贺只是哦了声,没有气馁,反而笑眯眯的,“能得四爷如此严厉的老师夸赞,可见是极好了。”

看着她欢喜的表情,四爷默了默,忽然道:“尼楚贺,你的棋艺如何了?”

第182章 从未亲近过

看着她欢喜的表情,四爷默了默,忽然道:“尼楚贺,你的棋艺如何了?”

冷不丁听到这句话,尼楚贺不禁诧异,没想到四爷还惦记着这事。

迎着四爷如墨般深邃的眼眸,里面的情绪让人瞧不分明。

也不知他是一时兴致,还是早有心思?

当初学下棋不过是争宠的招数,那时刚进府,四爷待他不冷不热,只能靠这些手段,循序渐进。

自从得知四爷的真正顾忌,许是明白那些都是无用之功,心里也有一股气,就不屑再靠那些献媚的手段了。

心里有了怨气,做什么事便开始由着自个儿的性子。

到了如今,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哪里还需要委屈自己做不喜欢做的事?

不过看四爷的神情明显是要和她下棋,可她真的对下棋这种太费脑子的东西兴致缺缺,她怕自己忍不住打瞌睡。

拒绝也不是明智的决定,万一惹恼了他……

唉,似乎她也没拒绝的资格。

仿佛没看出她的犹豫,四爷揽住她的腰,薄唇凑近了她的耳畔,“爷让人去取棋盘,陪爷下会儿棋,嗯?”

得了,人家都发话了,明显没有征求她意见的意思。

不过语气还是听得出一丝软化的。

真拒绝的话就是不识好歹了,她还能如何?只能答应。

苏培盛立刻让人取了棋盘和棋子进来,摆在榻几上。

尼楚贺看到这儿瞬间明了,不由无语。

原来四爷早有准备。

有必要吗?她的棋艺烂的一批,四爷又不是没体会过,下棋要棋逢对手才有趣,干嘛非要和她下棋?

事实证明,多年未下过棋的尼楚贺棋艺更烂了。

和四爷这个下棋高手一比,更加没眼看,简直是丢人现眼。

四爷倒没露出嫌弃的表情,从头到尾很有耐心,也很认真的样子。

果然定力深,坐得住。

尼楚贺很想丢下棋子睡觉,可四爷没表示,她只好一遍遍地陪他下。

直到亥正时分,四爷才说了声“安置”,尼楚贺长松了口气。

谁知紧接着又听到他的话,“棋艺倒退不少,闲暇时多练练,不许偷懒,下回爷检查。”

有必要如此认真吗?

尼楚贺很是不满,却不敢说出口。

下棋的事儿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一些不可描述之事。

虽然如今的她风头无两,但有时候面对这种事也很是吃力,毕竟这是个体力活。

也很疲惫的。

寅时,金钟和连翘领着两个二等丫鬟伺候四爷起身。

依旧没让人吵醒昏睡的尼楚贺。

四爷穿好进宫的衣服,嘱咐了下人好好伺候,大步离开了。

二等丫鬟竹玉望着四爷远去的背影,不禁感慨,“主子当真得宠,满府里也只有主子一个是一连多日伺候主子爷。”

金钟瞥了目露艳羡的竹玉一眼,嘴唇抿了抿,道:“不该想的别多想,做好该做的事。”

喜鹊姐姐说过,要防着底下那些丫鬟生起不该有的心思,她是个认真负责的丫头,自当把这事记在心里。

平日里她对几个长得漂亮的二等丫鬟严防死守,并不让其进屋伺候,只有早上才有机会进去伺候。

可仍是免不了别有心思之人。

这个竹玉模样水灵,心眼也比其他三个要灵活,事事爱出头,若不是有她压着,这个竹月早凑到主子爷跟前儿去了。

看来要更近谨慎才是。

竹玉暗暗一凛,忙垂了头,“是,金钟姐姐。”

看着金钟进屋,竹玉暗吁一口气,不禁懊恼。

这一日,天气晴好,尼楚贺牵着滢月的手信步走在园子里,不一会儿便走到了金鱼池边。

正是菡萏初开的时节,一个个花苞粉粉嫩嫩,小巧玲珑,透着可爱。

滢月跑在前面,小脸儿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二等丫鬟竹翠和竹燕小心翼翼地跟着。

不一会儿,前方走来一人,滢月停下,屈膝一福,脆声道:“瓜尔佳滢月见过郡君。”

跟着滢月的竹翠和竹燕也忙行礼,“奴才给大格格请安。”

原来是大格格,尼楚贺走上前去。

大格格神色复杂看了滢月一眼,然后向尼楚贺屈了屈膝,“炜彤见过瓜尔佳侧福晋。”

“大格格免礼。”

大格格是和硕亲王之女,又是庶出,是以府外的人需喊她的封号,即郡君或多罗格格。

亲王嫡福晋所出的嫡女则为郡主或和硕格格。

大格格起身,看向滢月,微微一笑,“这位就是滢月妹妹吧?”

尼楚贺摸了摸滢月的脑袋,淡淡一笑,“是啊,小孩子,淘气了点儿,没撞着大格格吧?”

李氏和大格格也来了园子里,不过李氏鲜少出来,自滢月来后,也是第一次见到大格格。

难得这丫头竟能一眼认出来人的身份,的确是个机灵的。

大格格摇头,“无妨,滢月妹妹很是可爱。”又看向滢月,笑容和煦,“滢月妹妹第一次来园子里,有时间可以去我那儿坐坐,难得有个小妹妹过来,正好做个伴儿。”

滢月屈了屈膝,大大方方应了声“是”。

“瓜尔佳侧福晋和滢月妹妹慢走,炜彤先告辞了。”

大格格屈膝告退。

尼楚贺颔首,等大格格走了,便继续牵着滢月的手往前走。

走了不远的大格格回头看向尼楚贺的背影,神色复杂。

她的丫鬟秋香不解地问,“格格,您怎么了?”

大格格幽幽道:“我隐约想起了一些往事,关于瓜尔佳侧福晋的,那时瓜尔佳侧福晋应该也是这般温柔吧?”

秋香没法回答,因为那时她还没伺候大格格。

大格格似乎也不指望她回答,只是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瓜尔佳侧福晋似乎很喜欢滢月妹妹,我看着她们不像是姑侄,倒更像是母女。”

秋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眨了眨眼,有吗?

“我似乎有些怀念那时候了。”大格格收回目光,微微苦笑。

因为额娘犯下的错,她和弟弟十多年未曾见到亲生额娘。

弟弟还好些,不记得那时的事,可以安心地亲近嫡额娘。

她呢?那时已是懂事的年纪,记得许多事,嫡额娘对她也只是规矩上没错罢了,从未亲近过。

第183章 不踏实

那时和瓜尔佳侧福晋在一起的时间虽然短暂,她却始终无法忘怀。

她甚至想,如果她真的是瓜尔佳侧福晋亲生的便好了。

至少瓜尔佳侧福晋不会似额娘般对她不闻不问,定会像对待滢月妹妹那般温柔。

不过,这终究是不切实际的。

大格格收回心神,抬脚走了。

尼楚贺去耿氏那儿看了看五阿哥。

因知晓五阿哥极有可能是弘昼,她对五阿哥十分好奇。

耿氏对她的到来受宠若惊,得知是来看五阿哥,不禁有些紧张,仍是把她带到了五阿哥面前。

尼楚贺看着五阿哥睁着一双清澈的眸子四处乱瞅,那机灵劲儿瞧得人很是喜欢。

她伸手握住五阿哥白嫩的小手,一根手指立马被他两只嫩手紧紧地攥住了。

五阿哥看着他,好奇地眨眼,嘴里一阵唔啊唔啊的叫,口水都留了出来。

滢月双手扒着小床边缘,好奇地瞅着,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碰五阿哥的脸蛋。

没敢捏,就是碰了下,被碰的那一处立刻出现一个坑。

滢月立马收回手,兴奋地看向尼楚贺,“姑母,五阿哥的脸好软好嫩啊,像豆腐一样。”

尼楚贺失笑,“小孩子都这样,你小时候也一样。”

滢月一脸惊奇,痴痴地看着眼前抓着尼楚贺手指不放的五阿哥。

耿氏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松了口气。

她实在担心这个小姑娘手重了,把五阿哥弄疼了。

好在对方没再有其他举动,只是乖乖地看着。

等到瓜尔佳侧福晋姑侄俩离开,耿氏紧绷的心神才松懈了下来。

看来瓜尔佳侧福晋只是喜欢小孩子罢了。

回到院子里,滢月仰头看向尼楚贺,“姑母,您也生个小弟弟吧。”

尼楚贺笑了笑,捏了捏她的小脸儿,“为何是弟弟呢?”

滢月眼睛亮亮的,“因为弟弟好可爱,而且姑母生弟弟,王爷会高兴。”

尼楚贺愣了下,没想到滢月这么小就懂这些了,着实让人惊奇。

她沉吟了下,道:“可是姑母有一个儿子了,姑母很想要个滢月这样可爱的女儿。”

滢月“啊?”了声,眼睛睁得大大的,可爱极了。

尼楚贺噗嗤一笑。

若是由她选择,她定然是希望生个小格格的,反正她又不打算让自己的儿子当皇帝。

有那几个去争就好了。

皇帝这位置是个苦差事,弄不好还没当上皇帝,就像当今皇帝和太子一样,连父子都难做。

生个女儿乖乖巧巧的,很贴心,不用担心父女离心。

唯一不足的就是大清朝皇帝的女儿都是要抚蒙的,这点她坚决不允许。

当然,如果四爷足够喜欢她,爱屋及乌,对她所出的女儿也万分疼爱,或许她可以求个免和亲的结果。

如此一来,生个格格还是有必要的。

不过,她身为未来皇帝的宠妃,没个亲儿子傍身似乎也不妥,万一四爷没了,她靠谁去?

别说什么坚强独立靠自己不靠男人的话。

这个时代对女人本就不公平,束缚太多。

一个人自由独立算个毛幸福?孤单寂寞冷罢了,还不是要儿孙满堂才热闹。

有个自己的家比什么都好。

有了儿子她才能在四爷走后跟着儿子出宫做个太妃,当家做主,不必困在宫里和一群女人养老。

或许还能在儿子的掩护下悄悄出去游山玩水,多美妙。

太后都没这样的自由。

若是成为太后,也只有被当做金丝鸟供在皇宫那个金丝笼里,一刻也不能离开。

如果历史不变,四爷在位很短就没了,中年离世,那时的她也还是大好年华。

可不能自己把自己葬送在那个无趣冷漠的皇宫里。

弘昀终究不是她亲生的,如今还好说,万一将来弘昀知晓,谁知道会不会像现在一样孝顺她?

还是亲儿子靠谱。

当然,还有另一个可能,万一四爷之后的皇帝是个小心眼的,太后也是个不大度的,对她怀恨在心。

毕竟她得宠,没几个女人会愿意善待她吧?

若是福晋乌拉那拉氏长寿,凭福晋宽厚的心性,以及看在自己从未对她不敬的面子上,或许福晋还会善待她和她的孩子。

不过这可能吗?

乌拉那拉氏可是比四爷早死的。

唉,还是很麻烦。

她可不甘心被后来的皇帝和太后欺负,忍气吞声。

尼楚贺托着腮望着窗外的风景,思绪纷飞。

直到一只手放在她肩上,低沉熟悉的嗓音自耳畔传来,“在想什么?”

唉,四爷又没让人通报就进来了。

吓人一跳。

尼楚贺否认,“没想什么,就是脑子一时间放空了。”

她想的什么可不能告诉他。

否则这个男人还不把她活剥了。

这可是想他死后的事呢。

这不是咒他呢吗?

四爷垂眸看她平静的脸,没再问,心下叹了口气。

这个女人又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是愈发看不懂她了。

有时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模样,他甚至有种莫名的不踏实感,仿佛她离自己很远很远。

这令他十分不悦。

她表面听话,乖顺,偶尔闹闹脾气,无伤大雅,他甚至喜欢她闹脾气的样子。

这说明她的心在他身上。

可若是她安静下来,就仿佛那颗心离他远去了。

他从不在意后院那些女人的心是否在他身上。

总归是为了各自的目的而讨好依附他。

即便是眼前这个女人,一开始也不过是因为成了自己的侧福晋,这才费尽心思讨好。

于他而言,喜欢了就宠一些,不喜欢就撂一边儿。

男女之情从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计较多了未免自寻烦恼。

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开始斤斤计较。

恼她不曾真心以对,用别的女人那一套待他。

另一方面又不忍拂了她的意,便故作不知。

他忍不住相信或许她也有几分真心,这才会一次次对他发脾气,与李氏计较。

他意识到这个女人或许是不同的,便愈发上了心。

过去的事,她心里有怨,自己理解,并不戳破,她爱如何闹就如何闹,只要她能消气。

可再如何闹,也不许她远离。

第184章 生气了

只要她人在自己身边儿,心也在自己身上,一如过去那般,费尽心思讨好也好,争风吃醋也罢,总归是一心一意的,真正属于他的。

今儿个回来,听说她去看了五阿哥,她倒是挺喜欢弘昼那小子。

她对耿氏也不在意吗?

往日见她对李氏如何小心眼,对钮祜禄氏如何不喜,说是吃醋拈酸,对其它人却从不曾计较过,待福晋毕恭毕敬,待武氏和善亲近,即便对宋氏也是亲切有加,似是不甚在意。

他却不知尼楚贺并非不计较,而是无需计较,对自己构不成威胁的人计较干嘛?要说都计较,四爷那么多女人,她哪儿能一个个都去计较?

她又不是疯子,逮谁咬谁。

还能不给别人活路了?

也幸好她不知四爷心中所想,否则定要吐槽。

尼楚贺趁机扭身攀过去,搂着他的脖子,问,“四爷,五阿哥都满月了,不知皇上可有赐名?”

她还不确定是不是弘昼,不过瞧着那活泼的性子有点像。

四爷双手托着她的腰,皱了皱眉,“怎么关心起他了?”

他突然发现这个女人对弘昼似乎格外上心,今儿刚去看了弘昼,转眼就又问起了弘昼。

往日不见她对二阿哥和三阿哥多么上心,倒是对个不争气的混账如此好奇。

尼楚贺哦了声,神色自若,“没什么,就是好奇而已。”

四爷瞅着她这黏糊的样子,甚是无奈。

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定要被说成是狐媚勾引人了。

好在丫鬟都退了出去,四爷也就由着她,只是渐渐被她搅和得有些口干舌燥。

心里面不禁有些恼。

这女人,青天白日就这般胡闹,偏偏自己不忍心训她,反而有些乐在其中。

他忍了忍,道:“最近朝廷事多,过一阵子再说,爷已经想好了五阿哥的乳名,叫天申。”

天申?若她所记不差,历史上弘昼的乳名是叫天申吧?

还真是没变。

可为什么独独四阿哥变了呢?

算了,不想了,左右与她无关,该头疼的是钮祜禄氏才是。

哦,忘了,钮祜禄氏并不知道自己会有个未来是皇帝的儿子。

这样一想,钮祜禄氏挺惨的。

没了儿子,就与未来的太后之位无缘了。

除非她后面真能生出个儿子。

想到自己和钮祜禄氏关系并不大好,自己还欺负了人家,尼楚贺笑眯眯看向四爷,“四爷,答应个事呗?”

四爷漫不经心地问,“何事?”

尼楚贺嘴唇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四爷,能否不要宠幸钮祜禄氏啊?”

四爷黑眸一缩,握着她的腰的手顿时收紧。

尼楚贺轻哼了声,模样又傲娇又任性,“那个钮祜禄氏心思太多,妾身瞧着耿氏都比她要顺眼许多。”

明晃晃地吹耳旁风啊。

无论钮祜禄氏以后是否会得宠,她都要未雨绸缪,要把威胁扼杀在萌芽之中。

四爷脸一沉,“爷与你说过,爷不喜钮祜禄氏,你又是吃的哪门子醋?你的胆子是越发大了,爷宠幸谁不宠幸谁,你也要插手?”

尼楚贺很想翻白眼,不喜欢不代表不会碰,她可不相信四爷能做到一辈子不碰钮祜禄氏,毕竟钮祜禄氏长得并不难看,还很有心思。

男人永远不会拒绝一个主动的女人。

至于四爷是否会依着她,那就看四爷对她的喜欢程度了。

若是四爷十分喜欢钮祜禄氏,那尼楚贺如此说便是自讨苦吃。

可谁让钮祜禄氏目前不讨四爷喜欢呢?

对于一个不喜欢的人,四爷也许无所谓,他所计较的不过是不愿被女人掌控罢了。

换言之,如果换成一个不得宠的女人如此要求四爷,那个人分分钟就是在作死。

说穿了,就看对象是谁。

而现在四爷只是声音冷一些,并未表现出多么生气的意思。

那就是不快有之,却不是大事,可以容忍。

尼楚贺想到此,立刻不依不饶,“反正妾身就是不许。”

不顾他脸色越来越黑,尼楚贺可了劲儿地折腾他。

四爷绷着脸,也禁不住她死缠烂打,捉住她捣乱的手,瞪了她一眼,“给爷住手!”

以为他是为女色所迷之人吗?

简直胆大包天!

尼楚贺眼睛水汪汪的,眼巴巴瞅着他,瘪了瘪嘴,“那爷答应不答应?”

声音娇滴滴,模样委屈巴巴,四爷险些把持不住,恶狠狠咬牙。

这个狐狸精!

“爷为何要如你所愿?”四爷不动如山,眼眸更加深沉,“若爷没记错,你与钮祜禄氏并未多大过节,你何时如此小气?”

尼楚贺抬了抬下巴,又娇又横,“就凭她敢明目张胆地上妾身这儿引诱四爷,当我不存在般,这分明是不将妾身放在眼里,视若无物,妾身哪里受过这般委屈?不还回去还真当妾身是个泥捏的?”

这话很是理直气壮,四爷一阵黑线。

尼楚贺紧接着又道:“还有,她把四爷当成什么了?以为凭一只香囊,凭一张脸就能把四爷从妾身这儿勾走?四爷的眼光有那样差吗?这是瞧不起四爷的眼光,还是瞧不起妾身这张脸?无论是为了四爷还是为了妾身自己都坚决不能忍。”

还真有几分道理。

四爷瞅着眼前这张赛过钮祜禄氏许多的脸,并不否认她的话,若是换成尼楚贺,或许他会动心。

钮祜禄氏,他还真生不起半点心思。

只不过她的口气也够横的,满府里也就她说得出这种话。

这骄傲劲儿更是惹得他心头一热。

四爷脸色沉了沉,他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只是因为面子?”语气有些冷,可着他堂堂的雍亲王在她心里连那点儿面子都比不上?

若她敢说是,自己就冷她一段日子,让她好好思过一阵子。

自她醒来,自己已经足够迁就容忍她了,若她得寸进尺,自己决不会再由着她。

他更无法容忍自己被她当做和别的女人斗气争宠的物件儿。

尼楚贺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察觉到危险,看着他沉着的脸和危险的目光,心思飞快地转了转,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这是……生气了?

第185章 仅此一次

尼楚贺并未因为他的恼怒而慌乱,而是镇定地收回自己的手,勇敢地和他对视,“不然四爷以为是什么?莫非四爷的面子不值一提?”

看着他面沉似水,周围的空气似乎比方才更冷了,尼楚贺扯了扯嘴角,“妾身是很要面子的一个人,自然爱计较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或许在四爷心里不值一提,认为妾身有些无理取闹。”

她并未顺着四爷的话意说些讨好的话,讨好的话说得多了也就不值钱了。

以四爷的身份,从来不缺少向他表心意的女子,而那些心意从来未曾入过他的心,又凭什么贪恋别人的真心?

尼楚贺并非是其它女人中的任何一个,她只是尼楚贺,不是为了讨好他而生。

要她嫉妒,为了他和别的女人争风吃醋,那是永远不可能的。

她要四爷认清楚,她并非是和钮祜禄氏争风吃醋,钮祜禄氏也没这个资格。

即便是他,也不能把她变成那些女人中的一个。

尼楚贺幽幽道:“没错,妾身是无理取闹,尼楚贺本就如此,四爷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若是四爷觉得尼楚贺无理,便当尼楚贺从未说过,是尼楚贺逾矩了。”

四爷抽了抽眼角,他说什么了?怎么就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她还受不得委屈了?

他的委屈找谁诉?

四爷绷着脸,他最见不得她这副生分的模样,分明方才还黏糊着,就因为一句话生气了?

他还没冲她发火呢。

四爷不是个会向女人低头的,也许彼此冷静一下更好。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说去别处歇息,尼楚贺就先退开了去,垂了眼睑,道:“妾身不该如此不懂规矩,还请爷见谅。”

四爷听了她这话,心一下子软了,终归她先认了错,也无须再与她计较。

只是不满她疏离的态度。

不料尼楚贺紧接着又道:“妾身既然犯了错,也不敢再留四爷,四爷去别处歇息吧。”

四爷一口气顿时堵在嗓子眼儿,脸一下子黑了。

这是撵他走?还从无人敢明目张胆地撵他走,即便是武氏,当初也只是以病推脱,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她竟敢直言撵他走!

四爷黑着脸,起身就走。

这是她自作自受,怨不着他!

“送王爷。”尼楚贺屈了屈膝,紧接着又扬声道:“金钟,拿棋盘,下会儿棋。”

四爷往外走的脚步一顿。

尼楚贺坦然自若地看向他的背影,不明所以,“王爷可还有事?”

王爷?

四爷转过身,面色阴沉地看着她,像是要吃人。

尼楚贺不卑不亢地迎上他吃人的目光。

金钟和连翘取了棋盘和棋子进来,看到这副情景,站在门口,茫然又不知所措。

过了许久,还是尼楚贺先叹了口气,走上前,双手环住他的腰,脸颊埋在他的胸膛,“爷可还要走?”

四爷阴沉的脸陡然僵住了。

尼楚贺的脸颊在他胸膛轻轻地蹭了蹭,声音柔柔的,像羽毛在人的心上轻轻地扫着,撩得人心痒痒,“爷要走也给个准话。”

四爷黑眸骤然暗了几分,伸手捉住她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声音微沉,“尼楚贺,你究竟想做什么?”

语气透着几分无奈,更多的却是恼怒。

尼楚贺紧了紧抱着他的手,语气充满了哀怨,“妾身不愿靠争风吃醋来赢得四爷的心,四爷可清楚您想要的尼楚贺是什么样子的?”

四爷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尼楚贺继续道:“妾身不想让您去钮祜禄氏房里,并非是妾身争风吃醋,她也没什么值得妾身嫉妒的。”

唔,她只是不希望将来钮祜禄氏有机会将她踩在脚底罢了。

这个钮祜禄氏一看就是个心胸狭隘之人,心眼儿又多。

若钮祜禄氏是个简单的,就不会成为后来的赢家,这可不仅仅只是靠一个聪明的儿子就能做到的,尼楚贺不得不防。

“妾身也不愿变成其他人那样面目可憎的样子,惹得四爷厌弃。钮祜禄氏想要踩着妾身往上爬,妾身岂是隐忍之辈?自然是想要四爷为妾身做主了,无奈四爷却认为妾身应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将尼楚贺与其他人混为一谈,岂不让人伤心?”

四爷伸手握住她的肩,冷冷道:“即便如此,你何须对爷使这等欲迎还拒的把戏?”

一想到她方才的所作所为,此刻的四爷深感自己的里子面子都没了,当真想要将她狠狠教训一顿。

尼楚贺看着他,嫣然一笑,“妾身只是想看看四爷是否当真会为了妾身留下罢了,哪能算什么把戏?再说了,妾身不是已经主动留四爷了吗?四爷是否答应?”

四爷依旧恼怒不已,不甘心瞧她得意的模样,又想到她方才所言,眼眸一眯,“爷不在,你要和谁下棋?嗯?”

尼楚贺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一脸无辜,“自然是金钟或者连翘了,还有其他人选吗?”

看着她不明所以的模样,四爷脸色更冷。

尼楚贺忙抓住他的大手,摇了摇,“妾身知错了,作为惩罚,爷教妾身下棋吧。”

四爷阴沉的脸终于缓和了下来。

一场看不见的硝烟立刻消弭于无形,屋子里的气氛重新恢复了轻松。

夜里,尼楚贺自然好好补偿了四爷一下,将四爷的怒火全部赶走。

最后,尼楚贺又问,“爷可答应了?”

四爷闭着眼,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嗯了声。

尼楚贺不甘心,继续胡搅蛮缠,想得个准确的答案。

四爷皱了皱眉,忍无可忍,睁开眼,“尼楚贺!”

尼楚贺睁大眼睛,不明所以,“莫非四爷当真喜欢那钮祜禄氏?若果真如此,那就当妾身什么也没说过,妾身绝不再与钮祜禄氏作对。”

四爷额头青筋暴跳,闭上眼,深呼吸,道:“如你所愿,仅此一次。”

尼楚贺立刻心满意足地笑了,“多谢四爷。”转眼又道:“不过妾身不是那善妒跋扈的,耿妹妹不错,比钮祜禄氏讨喜多了,好歹也为爷生了个活泼可爱的儿子。”

四爷终于忍不住呵斥出声,“闭嘴!”

尼楚贺识趣地闭上了嘴。

哼,装什么装?

第186章 柳絮

五阿哥满月后不久,四爷便将五阿哥送到福晋屋里抚养。

一是念在福晋没了嫡子,二阿哥弘昐又体弱,以安福晋的心。

二是将五阿哥养在福晋屋里比耿氏自己抚养好,到底是世家大族出身的格格,总能养好五阿哥,不至于再养歪了。

福晋自是得偿所愿,心满意足,耿氏却是躲在屋子里伤心不已。

按说格格是可以自己抚养子嗣的,不过需要在主子爷首肯的情况下,如今四爷开口让福晋抚养,耿氏也只得默默咽下伤心。

虽然四阿哥在福晋屋里更好,可毕竟母子连心,耿氏哪里舍得?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福晋是个十分宽厚的人,允许她一个月见孩子一次。

自此耿氏日日盼着那一天的到来。

四爷仍旧常去尼楚贺屋里歇息,偶尔也会去别处歇息。

只除了钮祜禄氏那儿,四爷仍旧不理会,似是没有这个人。

钮祜禄氏多年来已经习惯了,再多的怨言也只得咽进肚子里。

福晋无奈之余也不好再劝。

圆明园内还算安定祥和,八贝勒后院却是另一番景象。

因年侧福晋小产,年侧福晋屋里的柳絮得了八爷赏识,伺候了一夜后荣升侍妾,搬到了年侧福晋院子里的厢房。

虽然侍妾也是伺候人的,可到底比丫鬟好些,也是半个主子了,若是有幸还可为八爷生下一子半女。

八爷子嗣少,迄今为止也就一个大阿哥弘旺,为侍妾张氏所出,养在福晋屋里。

可一个哪里够?万一出了意外呢?

是以,若是能够为八爷诞下子嗣,那也是天大的福气。

柳絮自成为八爷的侍妾,因为容貌出色,也算得宠了一些时日,颇为志得意满,在年侧福晋面前也不如从前谨慎。

年氏对此不以为意,还赏赐了柳絮几匹料子和一些首饰,尽显对下的宽厚。

经过此事,八爷对年氏更多了几分愧疚和怜惜,来年氏院子里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尽管有几次是去柳絮屋里,可也是在她院子里,是她的奴才,得脸的还是她。

等到年氏身子渐好,更是恢复了往日的宠爱。

正院儿的八福晋郭络罗氏因为八爷最近天天去年侧福晋院子里,连素日里该在她屋里歇息的初一和十五也不过来,气得摔了好几个茶盏。

她心知八爷虽然没说,但还是怀疑上了她。

不错,年氏的事儿是她做的,那又如何?

不过一个妾,有一家子圣眷优渥的父兄又如何?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妾,她一个正妻还不能教训一下不听话的妾侍了?

那个年氏整日里一副狐媚子模样,用的狐媚子手段,哪里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爷竟还处处宠着,处处护着。

还有那个柳絮,竟敢投靠了年氏去,真以为自己奈何她不得了?

年氏能帮她,自己也能毁了她!

八福晋气呼呼地坐在绣墩上,面上满上骇人的杀气。

屋子里的丫鬟低垂着头,噤若寒蝉。

另一头,年氏正坐在桌前慢悠悠地喝茶,丫鬟桃红一边拿牡丹团扇在年氏耳边轻摇,一边抱怨着,“这个柳絮,自打得了主子爷的青睐,愈发不将您放在眼里了,成日里打扮得花枝招展,也不来伺候您,活脱脱一个白眼狼,也不看看是谁扶持的她?”

年氏神色淡淡,“一朝得宠,难免心大了。”

何况,从一开始就是个白眼狼,如今不过是原形毕露而已。

柳絮越张狂,她越满意。

年氏侧头问,“对了,听说雍亲王府的耿格格生了个五阿哥?”

桃红点点头,“是啊,主子怎么问起这个了?”

“如今雍亲王府是谁得宠?”

桃红不疑有他,思索片刻,道:“听正院儿的奴才闲聊,是那位瓜尔佳侧福晋。”

年氏默了会儿,嗤笑一声,“这个八福晋,还真是管闲事管到大伯子那儿了,一个嫡福晋成日里盯着别府的后院,还专捡着别府里得宠的小妾骂,连奴才堆里都传遍了,哪里有一丁点嫡福晋的做派?”

说到底还不是见不得小妾得宠?

自个儿不许八爷纳妾,也瞧不惯别府里得宠的小妾。

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和自个儿瞧不起的小妾争高低,外面人都笑掉了大牙。

原以为这位八福晋只是善妒跋扈,心狠手辣,没想到还是个蠢的。

年氏蓦地一愣,眼睛亮了亮,玩味地勾起了唇角。

蠢好啊,蠢才好利用。

天儿已经很热了。

皇帝又筹划着木兰秋狝,带着太子和几位年幼的皇子往塞外去了。

临行前下了道旨意,禁足了大半年之久的十三阿哥胤祥终于被放了出来。

十三阿哥出来,就代表着穗儿也要回来了,尼楚贺心里面又是高兴又是忐忑。

高兴的是穗儿无恙,忐忑的是不知穗儿这几个月过得如何。

令她意外的是十三阿哥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不过历史上所记载十三阿哥的事本就语焉不详,她也不确定真实情景是什么样的。

当晚,四爷吩咐福晋在园子里摆了家宴,邀了十三阿哥来园子里用膳。

十四阿哥跟着皇帝去了塞外,是以并未前来。

参加家宴的女眷除了四福晋,尼楚贺与宋氏两位侧福晋,还有十三福晋兆佳氏。

这是尼楚贺初次见到这位十三福晋。

十三福晋嫁入十三阿哥府时,尼楚贺已经在泉州。

此时见到十三福晋,尼楚贺不由感叹十三阿哥好福气,娶了个如此清丽秀雅的美人。

十三福晋兆佳氏穿了湖蓝色的旗装,身材高挑,微微笑着坐在十三阿哥身旁,举止娴雅,目光温柔,透着大家闺秀的风范。

多年未见,如今的十三阿哥已不再是当初青涩稚嫩的少年,长成了大人,瞧着沉稳又不失爽朗。

六个人坐在一座亭子里,石桌上摆着新鲜的瓜果和几样丰盛的饭菜。

十三阿哥看向尼楚贺,咧嘴一笑,“没想到我刚出来,面对的第一件喜事便是瓜尔佳侧福晋,四哥果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十三福晋轻咳了声,桌子底下的手轻拽了拽十三爷的衣袖。

第187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十三阿哥忽地反应过来,尴尬地瞅了眼四福晋,见对方面色如常,微笑依旧,松了口气,向四爷和四福晋举起酒杯,“久别重逢,我敬四哥和四嫂一杯。”

四爷和四福晋笑着举起酒杯。

酒至三巡,十三阿哥已有些醉意,扶着额头,迷迷糊糊。

十三福晋扶着十三爷起身,向四爷和四福晋告辞,“十三爷醉了,妾身和十三爷就不久留了。”

四爷道:“夜了,园子离府上远,下人已经收拾好了院子,十三弟和弟妹在园子里歇一晚吧。”

十三福晋犹豫片刻,只得点头同意,尴尬地笑笑,“让四伯和四嫂费心了。”

四福晋嗔道:“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说着吩咐奴才领着十三爷和十三福晋去歇息。

看着人走远,四福晋叹了声,“十三叔从没醉过,今儿个倒是醉了一回。”

四爷沉默不语。

见天色不早了,尼楚贺与宋侧福晋起身告辞。

福晋摆摆手,两个人各回各院。

福晋本想问四爷是否要去自己那儿,四爷已经起身道:“福晋好好歇着。”

说罢径直往一个方向去了。

四福晋望着四爷离去的方向,失笑摇头。

王爷一有烦心事准保要去那位屋里,她已经习惯了,倒也并不觉失落,转身搭着钟嬷嬷的手臂往回走。

钟嬷嬷道:“从前那位病着,主子爷还克制些,自那位回来,主子爷是愈发任性了,长此以往如何是好?福晋也不劝劝。”

福晋叹道:“自我进府,从未见王爷放纵过自己,时时刻刻守着规矩,难得为一件事任性一回,不打紧,何况王爷心里有数,不会让我难做。”

钟嬷嬷笑了笑,“福晋倒是难得看得开,有时候老奴觉着您不像主子爷的妻子,反而像……”

“像什么?”四福晋好奇地问过去。

钟嬷嬷低了头,轻声道:“像是主子爷的额娘,为了主子爷高兴,总是乐意纵着主子爷,宁愿委屈了自个儿。”

听了这话,四福晋噗嗤笑了起来,良久,渐渐收了笑容,幽幽道:“有时候我也弄不清我自个儿是个什么身份了,在我看来,我身为王爷的福晋,只要打理好后院,使得妻妾祥和,子嗣平安,王爷无忧便可,这便是我的职责,其它的,用不着我去管,我也懒怠管。

王爷是个有大志向的人,做任何事都有分寸,用不着我去管,管的多了难免招人厌烦,还不如一心一意地管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的事儿。至于我,王爷对我已经足够尊重,比其他妯娌好上许多,我有什么好委屈的?”

“话虽如此说,可福晋不仅仅是皇家的福晋,也是一个女人,和瓜尔佳侧福晋一样,都是需要主子爷陪着的。”钟嬷嬷为自家格格委屈。

她看着福晋长大,也是一步步看着福晋走到今天,中间有多少辛酸,多少苦楚,她再清楚不过,无奈主子爷从不曾在意。

“哪能事事都如意了?”四福晋摇头,道:“我有我的责任,我能让王爷无后顾之忧,却无法让王爷打心眼里高兴,舒心。也许我也可以,只是我身为嫡福晋,有些事不能做,只能由别的女人去做,得到一件东西,总要失去另一件东西,我从嫁过来的第二天就明白了。”

那时候王爷如何宠爱李氏,她瞧的一清二楚,虽然不如今日的瓜尔佳氏得宠,在那时的她看来,却也是十分得宠了。

从那时起她就明白了自己要做的是什么,不该痴心妄想的是什么。

福晋脸上浮现一丝恍惚,“就像我的额娘,掌握着阿玛后院的生杀大权,可有些事即便是额娘也无能为力,再多的计较又能如何?终究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丑陋,与阿玛渐行渐远罢了,我不愿变成额娘那样。”

钟嬷嬷动了动唇,终究没再说什么。

福晋说的她明白,可福晋这一辈子当真太苦了。

……

尼楚贺听说穗儿还在十三阿哥府,想着何时让穗儿进来。

转眼见到四爷进来,尼楚贺立刻迎了上去,请了安,便主动攥住四爷的手,“四爷,不知穗儿何时能回来?”

四爷心头的阴霾霎时散去,坐在软塌上,将她拽到自己怀里,低头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道:“担心什么?十三弟还会将你那丫鬟吃了不成?”

尼楚贺噗嗤一笑,“那倒不至于,不过妾身是怕十三爷府上的那些女人把我们家穗儿给吃了,多留她在那儿一天,妾身总归是多一天不安心的。”

四爷黑眸一眯,冷光一闪,“如你所说,十三弟府上倒成了龙潭虎穴了?”

“难道不是吗?”尼楚贺哼了声,“哪个府上不是如此?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丫鬟,被人误会成勾引主子的丫鬟,被欺负了也不敢说半句话的,有些女人吃人不吐骨头,四爷自然不会明白这里面的东西。”

听着她头头是道地说着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四爷沉默许久,道:“尼楚贺,若是将你那丫鬟留在十三弟身边如何?”

尼楚贺一愣,忽地坐起身,目光灼灼盯着他,“怎么?可是十三爷的意思?”

莫非十三爷当真看上穗儿了?不打算放人了?

四爷见她反映如此大,先伸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才缓缓道:“倒也不是,十三弟不是那强人所难的,只是爷瞧你那丫头是个忠心的,十三弟妹终究无法时时刻刻陪在十三弟身边,总有些事顾及不到。

爷想若是有这么个人留在十三弟身边,对十三弟也是个安慰,这次的事对十三弟是个不小的打击。”

原来如此。

尼楚贺松了口气。

她想到方才喝醉了的十三爷,听四福晋说十三爷从未醉过,这是第一次,那一瞬间她就想到了一句话,酒不醉人人自醉。

大概心里难受,才会让从不会喝醉的人如此轻易就醉了吧。

不过,尼楚贺还是不满,“为什么一定要是穗儿呢?又不是没别的丫鬟了。”

以四爷的身份,想找个忠心的丫鬟还不容易吗?还有,十三爷身边莫非就没有可信之人吗?

第188章 有猫腻啊

四爷柔声道:“爷知道你待穗儿不同,定不舍得,只是有件事爷不怕告诉你,此次十三弟被禁足,原不是什么大事,可在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尼楚贺霎时好奇了起来,究竟是什么事让四爷有如此决定?竟来撬她的墙角。

见她支棱起耳朵,认真倾听的模样,四爷抿了抿薄唇,不紧不慢道:“今年正月,十三弟身边有个丫头借着伺候十三弟给十三弟下毒,若非十三弟谨慎,侥幸躲过去,此刻的十三弟已是一具尸体。”

尼楚贺大吃一惊,“下毒?”

这一瞬间,她想到了四爷的其它兄弟,莫非已经有人开始针对四爷了?

十三爷与四爷交好,有人针对十三爷不足为奇。

只是她没料到那些人会如此明目张胆,如此狠毒,连亲兄弟都杀。

尼楚贺是知晓十三爷不会有事的,是以除了吃惊,并无别的情绪,很快就淡定了下来。

所以四爷是担心十三爷再被人所害,才要把穗儿留在十三爷身边?

那穗儿岂不危险?

穗儿一个小丫鬟能做什么?若是再遇到危险,难保穗儿不会变成替死鬼。

当然,这话她没敢说出口,即便心里再不愿,也不好太直接拒绝。

该如何是好?

尼楚贺能够迅速冷静下来,出乎四爷意料。

四爷紧皱的眉头松缓了些,抚摸着她的脊背,语气中带了几分诱哄,“当初十三弟只不过对穗儿生了一点点心思,穗儿不愿,十三弟便也放下了,谁知穗儿这丫头竟为了如此小的一件事生了感恩之心,不惜去十三弟身边为奴为婢,尽心尽力照顾十三弟,可见是个重情义的。

爷听十三弟说起此事,那些日子十三弟难得开心,爷便自作主张想要穗儿继续留在十三弟身边。你若担心一个侍妾的身份委屈了她,爷可以另外给她安排个身份,让她以格格的身份入十三阿哥府。十三弟一向重情,定不会委屈了她,等将来她诞下一子半女,便有机会升为侧福晋,也算是她的福气了。”

此刻的尼楚贺不禁后悔让穗儿去十三爷身边了,别看四爷是征询她的意见,可她若是拒绝,难保四爷不会恼怒。

尼楚贺沉默片刻,道:“可是妾身答应过穗儿要帮她寻个合适的亲事,妾身不能言而无信。总之,这件事妾身说了不算,必须要穗儿自个儿同意才好,若是穗儿不愿意,妾身自不会强迫她,还会为她另寻满意的亲事,四爷可答应?”

四爷看她良久,见她目光恳切,点头同意,“爷都依你。”

尼楚贺并未感到轻松。

四爷嘴上答应了,可若是他一心要穗儿留在十三爷身边,有的是办法要穗儿同意。

或许他认定了以这些条件为诱惑,穗儿一定不会拒绝。

大概在这些爷心里,一个丫鬟而已,想要就要了,还是那丫鬟的福气,算不得什么事儿。

四爷愿意征询她的意见,不过是因为对她有几分喜欢。

尼楚贺深感无奈。

第二天,尼楚贺在园子里见到穗儿。

穗儿是被一个嬷嬷领进来的,穿着普通丫鬟的衣裳。

尼楚贺屏退伺候的人,上前握住穗儿的手,上下打量。

见她依旧圆圆乎乎的,没有瘦了,尼楚贺才算松了口气,拉她在椅子上坐下,问,“这些日子可还好?”

穗儿略显局促,想要起身,被尼楚贺按住,“这里没别人,坐着便是,一会儿我有话与你说。”

听她如此说,穗儿才罢了,抿嘴笑着,“格格放心,穗儿一切都好,十三爷和十三福晋对穗儿很好。”

尼楚贺仔细瞧着她的脸,看出她的笑发自真心,没有一丝勉强,才算放心了。

不过十三福晋对她很好?

尼楚贺不明所以,“十三福晋怎么对你好了?”

穗儿笑道:“穗儿一开始是去的十三福晋那儿,十三福晋晓得穗儿的来意,又晓得穗儿是王爷送过去的,是以对穗儿十分照顾。”

尼楚贺恍然大悟,有十三福晋护着,穗儿自然不会受到委屈。

她就怕十三福晋对穗儿心生芥蒂,放任别的女人欺负了穗儿。

晓得穗儿过得很好,尼楚贺开始说正事,“你来之前可有人对你说什么?”

她是担心四爷事先派人提点了穗儿,毕竟这是他们这些人会干的事儿。

穗儿茫然摇头,“没有啊,格格这是何意?”

尼楚贺松了口气,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有件事问问你,如今十三爷出来了,你的婚事也该有个着落了,可有心仪的人选?”

穗儿脸色一下子黯淡了下去,低下头沉默片刻,摇了摇头,“穗儿还想着再伺候格格一段日子,哪里想到那许多?格格千万别急着把穗儿嫁出去。”

见她如此认真,尼楚贺心下“咯噔”一跳,有猫腻啊。

“你有什么心事,可与我说说,你我自小一同长大,表面是主仆,实则如亲人般,我自是盼着你好的。”

穗儿低垂了头,道:“不瞒格格,穗儿的确有心仪之人,只是……穗儿身份卑微,不敢高攀,只愿陪在格格身边。”

听到身份卑微,不敢高攀,尼楚贺一下子想到了十三阿哥。

莫非穗儿当真看上了十三阿哥?

默了片刻,尼楚贺还是问了,“你的心上人莫不是十三爷?”

穗儿抬眸看她,面露诧异,“格格何出此言?”又忙摇头,“穗儿哪里敢有这等心思?十三爷是人中龙凤,穗儿对十三爷只有感激之情,不敢妄想。”

尼楚贺吁了口气,瞪了她一眼,“那你说的是谁?什么身份卑微?有我在,你怕什么?只要你喜欢,我定会给你做主。”

穗儿苦笑,“多谢格格对穗儿的一片心意,若是寻常人,穗儿自是可以求得格格做主,只是那人……穗儿不愿勉强他。

他是有家室之人,与妻子感情深厚,容不得他人,从头至尾都是穗儿一厢情愿,穗儿不愿因自己影响了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和气。”

尼楚贺皱眉思索,以穗儿的身份,打小接触的人有限,更何况是同龄的男子。

若是穗儿早有心上人,可以知晓此人身份不一般,还是个有家室的,夫妻感情很好,似乎并不难猜。

第189章 穗儿——知足常乐

穗儿五六岁时跟在格格身边,比格格大不了几岁,打小儿格格就跟那玉娃娃似的,惹人喜欢得紧。

太太生下格格没多久就去了,老爷将格格捧在手心里,公子也宠着格格,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给格格送去。

穗儿表面是格格的丫鬟,实则把格格当做自己的妹妹般,照顾的无微不至。

后来格格生了场病,病好后活泼了许多,常跑出去和邻居家的小伙伴疯玩,上树打鸟,和人玩泥巴。

有人欺负了她,格格上去就把人给揍了。

公子护着,别的小伙伴也不敢对格格怎样,渐渐地,格格就成了个小霸王,谁也不敢惹。

一开始那些人是怕公子报复,格格长大后比公子还厉害,更没人敢惹了。

穗儿不觉得不好,反而为格格骄傲。

格格多厉害啊。

穗儿的父母是老爷的家仆,对主家忠心,穗儿就把老爷、格格和公子当做自己的家人般,一家子其乐融融。

和格格在一块儿久了,除了格格,公子就是她最重要的人。

因为公子对格格好,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公子对她也好,有了好吃的好玩的,除了给格格,还会给她,是全天下最好的公子。

小时候穗儿一心伺候格格,别的不懂,长大后,有些事就懂了。

格格将来要嫁人,身边没个亲近的人不成,穗儿一心想着将来跟着格格嫁过去,一辈子伺候格格,不让格格受欺负。

至于心里面那些念想,她不敢想,也不愿想,因为公子将来会娶妻,有人照顾,格格到了那边,身边就没个熟悉的人,格格会不习惯。

后来格格要选秀,她跟着格格去了京城,格格说以后进了宫,不让她跟去,因为宫里不是个好地方。

做主子还好,做宫女是没好结果的。

穗儿心知格格为了她好,可她怎么忍心让格格一个人去那个龙潭虎穴?

后来啊,格格没进宫,却进了四贝勒府。

穗儿没能跟去,因为侧福晋不让带家里的丫头。

她留在京城,没舍得离开。

即便格格说过让老爷和公子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可她不乐意,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着格格,知道格格过得怎么样,她就安心了。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公子在京城,她留在京城,离格格和公子都近一些,她安心,家里的老爷有爹娘和弟弟照顾,用不着她。

直到四贝勒府的人找上她,说让她去伺候格格,她欢欢喜喜地去了,却见到了昏迷不醒的格格。

她哭得稀里哗啦,果然贝勒府不是好地方,格格才进来没多久就被人害成这样。

她想怨,可不知道怨谁,四贝勒是天潢贵胄,她不敢怨,便忍了怨气一心照顾格格。

好在格格身边的两个丫鬟都是好的,对格格也尽心,她渐渐了解了四贝勒对格格的确很好,虽然让格格养不属于格格的孩子,可其他方面无可挑剔。

即便格格一直没醒,四贝勒也没忘了时时来看格格。

只是她心里仍旧有怨,要不是四贝勒纵着,别的女人又怎敢把格格害成这样?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了一件事,格格耳朵后面有一颗痣,她自小照顾格格,自然知晓这个东西。

所以她看出眼前这个没有痣的格格不是真正的格格。

可真正的格格去哪儿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一点也不知道。

而那个在旁人眼中如何如何宠爱格格,甚至在她眼中对格格也算关怀备至的男人却并未发现这个异样。

她开始意识到皇家的男人所谓的宠爱也不过如此。

后来四贝勒来的少了,穗儿平静地接受了,格格身边还有她们这几个忠心的奴才,格格不会孤单的。

十三爷说要讨了她去,她不愿,格格说的没错,皇家不是好地方,何况她要照顾格格,不会答应跟了十三爷。

她拒绝了,不在乎四爷和十三爷是否会生气,只要能让她留下继续照顾格格,别的她无所谓。

幸运的是四爷和十三爷并未将她如何,很坦然地接受了她的选择。

十三爷还安慰她,说格格会醒过来的,还给她送来好吃的点心,让她不要哭,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这让她想起了以前的公子。

十三爷比她小,可她打小长一张娃娃脸,圆乎乎的,看着就小些。

她看着十三爷像一个小弟弟,哪里会有其他心思?不过是看着他会想起公子罢了。

后来,公子成亲了,她知道后很伤心,也很高兴,因为公子有了照顾他的人,会好好的。

她从不奢望得到公子的心,也不奢望能留在公子身边,她唯一的希望就是格格能好好的,她要一辈子留在格格身边。

有一天,格格突然就醒来了,她喜极而泣。

因为眼前是她的格格,不是什么假冒的,格格好好的,没出事。

十三爷出了事,她求了格格去伺候十三爷,算是还了那些日子十三爷对她的好。

不被阿玛喜欢的儿子是可悲的,十三爷以前多得宠啊,如今轻易就被所谓的阿玛禁了足。

十三爷的处境让人心疼,也让人可惜。

她看到了十三爷的眼泪,看到了十三爷的落寞,看到了十三爷的悲愤无助。

皇家的父子终究不如民间的父子,老爷和公子多好啊,尽管老爷总是教训公子,可那是因为爱,看着就让人欢喜。

好在十三爷有个好福晋,不算太惨。

当初十三爷安慰她,如今她安慰十三爷,让她珍惜眼前人,有人不珍惜他,也有人珍惜他。

不能别人负了他,他也负了别人,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儿。

这是以前十三爷送她的话,她也送给他。

世人都无法两全其美,她心里装着公子,却注定只能埋在心里,看着公子与少奶奶感情融洽,生儿育女,而她只能做个看客。

好在她有格格,她的人生就有盼头。

十三爷渐渐振作起来,与十三福晋琴瑟和鸣,她看着高兴。

瞧,这世上还是幸福的事情多。

都说知足常乐,她有格格,她很知足,很快乐。

看着公子和少奶奶感情好,生儿育女,她也高兴,她这辈子没什么不好的。

第190章 永无欺瞒

尼楚贺皱眉思索,以穗儿的身份,打小接触的人有限,更何况是同龄的男子。

若是穗儿早有心上人,可以知晓此人身份不一般,还是个有家室的,夫妻感情很好,似乎并不难猜。

不过须臾,尼楚贺脑子里冒出一个人,不禁吃了一惊。

虽然有些惊讶,可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穗儿自小接触的人有限,若真有心上人,也就那么几个,能够让穗儿无视十三爷的情谊,那此人在穗儿心里的地位可想而知。

而这个人是和穗儿接触最多的,也是最有可能的。

也是她大意,因为从小在一起,竟从未想到这一层。

“哥哥他知道吗?”

穗儿眼睫轻轻一颤,摇了摇头,“公子不知,穗儿不愿给公子添麻烦。”

这个反应也算是默认了。

果然是哥哥巴克似。

尼楚贺气急,“那你就没想过去哥哥身边伺候吗?我见过嫂子,嫂子性子极好,应该不至于会反对。”

若是早早知道穗儿的心思,或许当初进宫前她就把穗儿托付给了哥哥,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事。

谁能料到穗儿竟如此傻,瞒了他们兄妹这么久,一声也不吭。

穗儿头垂得更低了,讷讷道:“正因为少奶奶是个好的,穗儿才不愿,公子前途无量,有少奶奶这样的人陪着就极好,穗儿只是个伺候人的丫头,什么也不懂,今后只想继续伺候格格,别的什么也不敢奢望。”

尼楚贺无言以对。

若是以前她可以想方设法帮一下穗儿。

可是如今……

穗儿说的对,嫂子是个好的,与哥哥又是两情相悦,如今更有了个活泼可爱的女儿,身为妹妹,尼楚贺不应该给兄嫂添乱,影响了他们夫妻的感情。

即便是再贤良大度的人,又如何愿意自己的丈夫纳妾?

也许嫂子不会反对,可心里必定是难过的。

就算哥哥以后会纳妾,撺掇这件事的人也不应该是她这个妹妹。

尼楚贺叹了口气,问,“那你可愿意嫁给其他人?如果你想,我一定会给你找一个合心意的,今后一心一意对你的。”

哥哥那边她是不能插手,只是她也不愿委屈了穗儿,或许给穗儿另找一个好的,时日一久,也许就忘了那档子事了。

穗儿沉默须臾,摇了摇头,“对不起,格格,穗儿骗了您,穗儿并不想嫁人,之前都是安慰格格的,穗儿只想一心一意伺候格格,格格就不要赶穗儿走了好吗?”

说着说着,穗儿一下子扑进她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尼楚贺着实没料到穗儿竟如此固执,她怎么忍心穗儿一辈子伺候自己?可看着穗儿如此伤心的样子,她也没了办法。

到了如今,十三爷那事她自是不忍再对穗儿说了,十三爷那么多女人,干嘛要让穗儿进去受苦?

即便十三爷再喜欢穗儿,又能维持多久?

尼楚贺伸手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好了好了,你不愿意我就不说了,等你愿意的时候再说,你想留在我身边,就先留下好了,我也舍不得你离开。”

穗儿这才破涕为笑,含着泪点头,“多谢格格。”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穗儿,尼楚贺让人送穗儿去洗脸,休息一会儿。

她一个人待了许久,想通了所有事,就不再纠结。

即便这个决定会让四爷不高兴,她也认了,凭什么她就要牺牲自己的丫头去给一个有那么多女人的男人做妾?

她自己的丫头自己做主。

晚上四爷回来,尼楚贺直接说了穗儿的意思和自己的决定。

四爷听后,沉默了许久。

尼楚贺等着四爷拂袖而去,谁知四爷没再坚持,还将她搂过去,拍了拍她的背,“你不愿就算了。”

呃。

就这样?

没生气?

尼楚贺抬头,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四爷不生气吗?”

四爷捏着她的下巴,低头看她,微微眯了眯眼,“爷为何要生气?爷虽然很希望你能答应,不过你若不愿,爷自然不会勉强,毕竟那是你的丫头,不是爷府上的丫头,决定权在你。

难得你那个丫头是个有骨气的,又对你忠心耿耿,以后便继续伺候你好了。”

听了他的话,再看他脸上果真没有一丝气恼,反而很平静,尼楚贺长长地松了口气。

四爷能如此由着她,令她不可思议。

她真的没想到一向小心眼的四爷会如此大度。

还是她从来就把他想的太坏?

也是,她以为的四爷都是按着历史上所知得来的,真实的四爷其实并不如她想象中的不讲道理。

其实这件事是她小题大做了,穗儿不过是个丫头,虽然忠心,可别的忠心的丫头又不是没有,四爷只是提议,并未说一定要穗儿去。

尼楚贺彻底放了心,伸手环住四爷的腰,轻声道:“说起来穗儿和妾身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妾身一直想要给穗儿找个合心意的人嫁了,谁知这丫头以前只是傻,如今瞧着不仅傻,还倔,可正是这份傻气和倔气让人更加怜惜。

四爷和十三爷瞧得起穗儿,是穗儿的福气,穗儿并非不识趣,只是一根筋,太实在了,四爷也不要责怪穗儿。”

四爷薄唇轻抿,眸中变幻不定,久久不语。

尼楚贺见他不吭声,心下忐忑,仰头看他,谁知刚抬头,就被他压在身下,热情铺天盖地袭来,将她弄得快要窒息。

过了许久,四爷声音暗哑,道:“想要让爷不怪罪你的丫头,就拿出诚意,爷的宽容只对你有用,于别人而言,爷并非善人,你可明白?”

尼楚贺脑子里懵懵的,他这是何意?

四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眸光似灼灼火焰,“换句话说,爷对你宽容,只是因为你是爷心爱的女人,爷愿意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宽容,但爷并非心胸宽大之人。爷做任何事永远会考虑回报,若无回报,或是回报不满意,爷便会多加考虑。爷只问你,你可愿对爷坦诚以待?”

坦诚以待?

尼楚贺眨巴眨巴眼,尽是无辜,“妾身还不够坦诚以待吗?”

说着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笑颜如花。

四爷眸光更深,却不动如山,语气加重,“尼楚贺,爷不稀罕虚情假意,爷要你的全心全意,永无欺瞒。”

第191章 年氏

全心全意?

永无欺瞒?

尼楚贺笑容一僵。

搞什么?这就贪得无厌了啊。

“妾身既是爷的侧福晋,自当全心全意,爷可是怀疑妾身的真心?”尼楚贺一脸真诚。

唔,全心全意争宠,这话不假,真心实意,不算说谎。

四爷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看的她心里一阵打鼓,终于开恩放过了她,眸中迫人的压力也收了回去。

莫名来这一出,尼楚贺怪害怕的,仿佛所有心思被他看透了似的。

“如此最好。”轻描淡写的一句,却莫名地让她感觉到其中的威胁。

尼楚贺忙露出甜甜的笑,“妾身怎敢欺骗四爷呢?四爷对妾身如此好,妾身感激不尽。”

感激到恨不得咬死他。

四爷对她的话无动于衷,嘴唇落在她右侧耳朵上,呼吸的热气喷在她脖颈的肌肤上,痒痒的,麻麻的。

好歹相处了这么久,他想做什么,尼楚贺还是一清二楚的。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不过才用完晚膳没多久,往日里这个时候他都要练会儿字的。

忽然,他的动作停住,一只手落在她耳朵后边,抚摸着耳根后的一小块地方。

尼楚贺察觉到他的动作,回过头,不明所以,“爷怎么了?”

四爷若有所思,“爷记得你这儿没有黑痣,如今却多了一颗黑痣。”

想起他方才触摸的地方,尼楚贺了然,她那儿的确有一颗黑痣,穗儿曾告诉过她。

不过四爷的意思是……以前没有?

尼楚贺忽然想起了那个木头人,一颗心霎时跳了两下,然后故作镇定,“是吗?那儿的确有一颗黑痣,不容易看到,也许四爷以前没注意吧。”

四爷沉吟片刻,就收回了心神,并未多心。

看着眼前女子巧笑嫣然的模样,伸手抚上她的小腹,道:“你回来有些日子了,明日爷让太医来给你诊脉,好尽快给爷生个阿哥。”

尼楚贺心里一动,睁大了眼,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四爷如今放心了吗?”

四爷看着她,目光微深,“过了这么久,爷以为你该明白,爷盼着你为爷生个阿哥。”

唔,她是看出来了,不过某人似乎打脸太快。

尼楚贺忍不住想翻白眼。

呵,男人。

尼楚贺扯了扯嘴角,“妾身毕竟年纪不轻了,若是能有早该有了,或许妾身本就与孩子无缘,当初那一个已经耗尽了妾身的子女缘了吧。”

她说的轻描淡写,四爷眼眸骤然一缩,脸色霎时难看了起来。

尼楚贺视若无睹,却感受到他突如其来的怒火。

四爷拥着她,眸光冷冽,声音也冷,“爷不许你如此说,往后你会为爷生许多个阿哥,只要你想生,爷就给你。”

某些方面来说,四爷对她算是不错了,比她想的要好许多,对于四爷这样的身份而言已经很难得了。

即便不爱他,尼楚贺也愿意付出几分真心,毕竟是要相处几十年,若从头至尾都是冷冰冰的利益和算计,那就太累了。

她也理解四爷当初的某些行为,换作任何人拥有那一些记忆,都无法坦然接受。

怨过了,她也该放下了。

她不愿自己的心里一直有着怨恨这种情绪。

有些事情不必计较太多,轻松点,简单点,自己也能好过一些。

……

又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

中秋节刚过,诚郡王邀请诸位在京的兄弟去园子里做客。

诚郡王福晋董鄂氏也邀请了诸位福晋和侧福晋去园子里赏景。

康熙不仅送了四爷一座园子,也送了诚郡王一座园子,与四爷的圆明园毗邻。

自上次在庄子里碰面后,尼楚贺再次见到了五爷府的刘佳氏和七爷府的纳喇氏。

三个人坐在一起聊了会儿,尼楚贺往周围扫了几眼,问,“怎么不见田姐姐?”

此话一出,刘佳氏和纳喇氏齐齐沉默,脸色都有些沉郁。

尼楚贺意识到不对,疑惑地看着她们,“怎么了?可是田姐姐出了何事?”

否则她们何以如此表情?

刘佳氏抿了口茶,道:“你过去病着,不知道,田氏前几年就没了。”

没了?

尼楚贺睁大了眼。

“就在你病后没几年,田氏生下七阿哥没多久就没了,据说是难产。”

刘佳氏摇了摇头,一脸唏嘘,“可惜田氏年纪轻轻的,总共三个子女,也只剩下个七阿哥,孤苦伶仃的,养在了嫡福晋屋里。”

尼楚贺不再多问,心里不免感慨,那样活生生的一个人,当初她们还坐在一起说话,说没就没了。

纳喇氏冷冷道:“若是田氏还在,四格格也不至于小小年纪就夭折。”

乍然听到她这句话,尼楚贺吃了一惊,立刻意识到有内情。

刘佳氏快速扯了扯她的袖子,瞪了她一眼,“这是什么场合?这话也能乱说?”

这里可是诚郡王家的园子,在人家家里说这事,也不怕隔墙有耳。

纳喇氏抿了抿嘴,神色冷漠,“我说的是实情,四格格不过一个格格,碍不着任何人,就因为没了亲娘,还那么小就跟着额娘去了。”

话落,脸上流露出一丝黯然。

刘佳氏叹了口气,“这话就糊涂了,谁家没孩子夭折的?你也别瞎说,免的给自己招来麻烦。”

纳喇氏果真不再多说,只是脸色仍旧不好。

尼楚贺沉默。

这种事多了去了,即便有什么也不是她们能够多嘴的。

“瓜尔佳侧福晋。”一道柔如春风的声音响在耳畔。

尼楚贺抬眸看去,见是八爷府的年侧福晋站在面前,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方才她已经和年侧福晋打过招呼,是以认得。

只是她没打算与这位年侧福晋有过多接触,态度不失礼貌,却稍显冷淡。

没想到对方竟主动找了过来,还喊出了她的身份。

这下子尼楚贺就不能不理人了。

她微笑颔首,并未起身,“年侧福晋。”同样是侧福晋,又无交情,八爷还是四爷的弟弟,她无须起身相迎。

刘佳氏和纳喇氏没说话,态度明显冷淡,似乎对年氏也不感冒。

尼楚贺忽然感到有些怪异。

历史上这位年氏是四爷最宠爱的小妾,如今自己成了四爷的宠妾,代替了年氏该有的身份。

而年氏却成了八爷的侧福晋,和她成了妯娌。

这还真是有够别扭的。

第192章 从何处听来的?

年侧福晋笑容亲切,“早听闻瓜尔佳侧福晋品貌出众,是位难得一见的美人,如今一见,果然叫人眼前一亮。”

尼楚贺嘴角抽了抽,上来就夸人,还尽逮着她夸,这年氏未免太热情了吧。

她都有些尴尬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俩是亲戚呢。

刘佳氏和纳喇氏同样神色古怪。

刘佳氏撇撇嘴,似是十分不屑。

纳喇氏扭过头去,神色漠然。

尼楚贺抬手拢了拢鬓角的碎发,浅浅一笑,“年侧福晋过奖了,年侧福晋花容月貌,有眼睛的都瞧得出来,我哪能与您相比?”

虽是赞美,却也是拐着弯说她睁着眼睛说瞎话。

说来年氏有个二品大员的兄长,尼楚贺也一样,只不过一个是京官,一个是地方官,一个是满军旗,一个是汉军旗,身份地位上差不多。

两个女人站一起还真是不分高下。

年氏雪白的面容霎时一僵,很快又恢复自如,掩嘴一笑,“瓜尔佳侧福晋真是客气了,谁不知您是雍亲王放在心尖上宠着的人,真真是叫人羡慕。”

离得近的已经有人看了过来,目光在尼楚贺脸上顿了顿,露出或恍然或嫉妒或鄙夷的表情。

这个年氏,面上笑盈盈,实则来者不善,话里话外都是说她红颜祸水。

她何时招惹过年氏了?这是她们第一次见吧。

尼楚贺眨眨眼,笑的灿烂,“这话就言过其实了,后宅的事哪里就能传的人尽皆知了?莫非八爷宠着年妹妹,外面的人就都知晓不成?我们王爷府上可没如此多嘴之人,年妹妹又是从何处听来的?”

言外之意就是年氏多嘴多舌,耳朵还不老实。

年氏眸中迅速结了一层冰霜。

这一口一个年妹妹就够恶心她了,还被说成是多嘴多舌之人,任谁也不会高兴了。

至于她从何处听来,自然是从八爷府正院的下人处听来的。

只是这话不能说。

她不说,八福晋那儿却坐不住了,暗暗咬牙,这个年氏,胡说八道什么?

尽给她添乱!

尼楚贺浅笑吟吟,“再说了,以年妹妹这般姿色,何须羡慕别人?”

刘佳氏扭过头去,噗嗤一笑。

纳喇氏也弯了弯唇。

年氏脸色隐隐发青。

这个瓜尔佳氏,没想到嘴巴如此厉害。

她本意是想瞧瞧让雍亲王宠爱的女人究竟是何模样,顺便挖苦几句,没想到反被对方讽刺了。

察觉到周围的目光,年氏脸色涨红,难堪至极。

八福晋从远处走过来,沉着脸拽了她一下,“你不乖乖在一边待着,乱嚼什么舌根?什么阿猫阿狗也值当攀交情?”

这句阿猫阿狗说的是谁,所有人都听出来了,不禁无语。

人家好歹是雍亲王的侧福晋,怎么就是阿猫阿狗了?

八福晋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尼楚贺以前就领教过八福晋的脾气,是以对她的讽刺并不在意,若无其事地扭过头去。

此刻最难堪的不是她,而应该是年氏。

当众被八福晋如此训斥,年氏整个人像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又恨又恼。

这个蠢货!

她从小到大何时受过如此屈辱?

年氏跟着八福晋坐了回去,不敢抬头直视他人的目光,胸口怒火翻腾着,手里的帕子都要揉碎了。

刘佳氏凑近尼楚贺,说着悄悄话,“你和年氏有仇?”

尼楚贺瞥她一眼,翻了个白眼,“谁说的?我以前都没见过她。”

刘佳氏莫名觉得她这个白眼翻的实在是可爱,忍着笑瞅了年氏那边一眼,呶了呶嘴,“那人家怎么乱咬人?”

“谁知道?”尼楚贺不以为意,“许是吃错药了吧。”

刘佳氏点点头,也是,正常人如何会莫名其妙地对一个刚认识的人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年氏整个就是莫名其妙的人。

刘佳氏也不喜欢这个年氏,轻哼,“我就瞧她不顺眼,不就是有个做二品大员的兄长?整天摆着张高高在上的脸给谁看?也就八福晋管得住她。”

尼楚贺并不将年氏放在心上,左右不相干之人,碍不着自己什么事。

回到园子里,四福晋让宋氏回去,把尼楚贺叫过去,问,“方才你和八爷府的年侧福晋是怎么回事?”

四福晋并无责问的意思,面色依旧温和,仿佛只是随口问问。

尼楚贺笑道:“年侧福晋过来与我打招呼,聊了几句。”

言外之意是年氏主动找她,不是她主动找年氏,那是年氏的问题,与她无关。

四福晋点点头,没再多问,想了想,道:“八福晋那人直来直去,有口无心惯了,你别在意,至于年氏,听说有些得宠……终究是八爷府的人,日后远着些便是,别闹的不好看了。”

“福晋放心,我本就与年侧福晋不熟,没什么好说的。”

四福晋一时无语,转眼又失笑,倒是她多虑了,摆摆手,“罢了,你回去吧。”

尼楚贺告辞,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明白福晋的的担忧,是认为她会和年氏争风吃醋?

说什么笑话?

别说年氏如今是八爷府的人,即便依旧进了四爷府,她也不会做的让自己不好看了。

大庭广众闹起来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哦,今儿个八福晋闹了一场,年氏脸上倒是不好看了,八福晋面上也没多好看。

不过八福晋名声一向不咋滴,吃亏的还是年氏。

尼楚贺心情甚好。

回到屋子里,她先是写了会儿字,然后抱起小宸在院子里散步。

这次中秋是在园子里过的,过些时候天更冷了,就要回雍亲王府了。

她还真有些舍不得回去。

府里面的风景终究不如园子里。

中秋前滢月回了家,没了滢月陪伴,尼楚贺顿觉无聊了许多,愈发觉得身边多个小孩子的好处。

怎么就没动静呢?

有个孩子就会多许多乐趣了。

天渐渐暗了,四爷从宫里回来。

快到了用膳的时辰,尼楚贺吩咐人传膳。

园子里的厨子是从府里带过来的,得知主子爷在瓜尔佳侧福晋处用膳,立马将主子爷那份也一并送过去了。

主子爷少有不在瓜尔佳侧福晋屋里用膳的,膳房的人都很有眼力劲儿,如今府里面最该巴结的就是这位主子了,因此对这位的膳食,他们可是仔细了又仔细,唯恐出了差错。

第193章 生辰

好在这位主子性子好,除了饮食上挑剔些,爱吃南方菜,从未刁难过下人,掌握了这位主子的饮食喜好,便极好伺候。

下人撤了碗筷,尼楚贺到院子里消食。

在南方待了那么多年,别的没养成,饮食上却养成了习惯,爱吃南方菜,因此她屋里用膳时,桌面上苏菜闽菜等最多。

四爷倒是问了,尼楚贺糊弄了过去,只说口味变了,四爷便也没在意,还特意让人从外面请了个擅做南方菜的厨子,专门给她做菜。

除了四爷和福晋,大概也只有她才有这样的福利了,宋侧福晋还只能跟其他人一样用着府里统一的厨子。

尼楚贺消完食,回到屋子里,就被四爷抓去下棋了。

美其名曰检查功课。

四爷还真是对下棋之事“情有独钟”。

也不知是打哪儿来的这般执念。

虽然表面没嫌她棋艺差,却也认真教她,让她好好练。

期间四爷问起了三爷园子里的事儿,“听说今儿个你和八贝勒府的女眷闹起来了?”

四爷自有他了解事情的渠道,尼楚贺并不奇怪。

只是对他此话很不满,“怎么能说是闹起来呢?妾身很规矩,很谨慎的,就是那年氏过来找妾身说了几句话,然后被八福晋训了。”

说的很无辜,很委屈,说到最后一句,话里隐隐带了些幸灾乐祸。

四爷没理会她话中的年氏,抬眸瞅了她一眼,“爷怎么听说老八的福晋为难你了?”

呃?

那算什么为难?不过是说了一句话而已,还是指桑骂槐的一句话。

尼楚贺轻描淡写道:“八福晋素来那个脾气,不说些难听的话就不是八福晋了。倒是那年氏口口声声说妾身是四爷放在心尖上宠着的人。

且不说这满嘴莫名其妙的酸味儿,她又是从哪里听到的传言?也好当着人面去说,妾身瞧着八福晋不大高兴呢。”

四爷眉头紧拧,满目阴沉。

这老八的福晋是愈发不像样了。

那年氏如何能说出那一番话?还不是郭络罗氏在老八府上满嘴胡言?

他抬眸看向尼楚贺,嘴角扬了扬,“有句话她说得不错,你的确是爷放在心上宠着的女人,不过爷府上的事儿还轮不着别人来说三道四。

说到底此事有失他八贝勒府的体面,自有老八去教训,你不必在意。”

她才不在乎呢。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不过四爷这承认的也太爽快了吧,脸不红气不喘的。

四爷跟她说话真是愈发无所顾忌了。

这在以前是不会有的。

她忍不住泛起了一丝鸡皮疙瘩。

戌时末,两个人便歇了。

四爷搂着她的腰,感觉手感比前些时候舒服了些,不再是瘦的一把骨头了,很是满意。

“再有两个月便是你的生辰,可有什么想要的?”

尼楚贺愣了愣,这才想起来十月十六是她的生辰,的确还有两个月。

生辰啊。

她想了想,道:“还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衣裳和珠宝首饰,她从来不缺,别的,她也想不起来有什么想要的。

要说想,嗯,她很想回家看看阿玛,她许多年不曾见过阿玛了,不过那么远,太不切实际。

“要不,四爷允许妾身回去看看哥哥?”尼楚贺眼睛亮亮地瞅着他,她有些时候没见着哥哥了,很想回宅子里看看。

四爷皱眉,不大满意。

只是看着她殷切万分的目光,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过几日你带着人回去看看,不过,这个不算爷给你的生辰之礼,有什么想要的记得跟爷说。”

自从她进府,他还从未给她过一回像样的生辰。

她进府的第一年生辰,当时他并不知是她的生辰,是苏培盛说她让膳房做了一碗长寿面,他这才知晓,临时起意去了她屋里,送了她一套首饰。

后来她出了事,就再未给她过生辰,如今想来,颇多遗憾。

他道:“往后的每一年,爷都会陪你过生辰。”

除了福晋,四爷从未给其他女人过过生辰,福晋生辰的时候也就是在正院摆一桌席面,陪陪福晋。

如今他也想每年给她过一回生辰,与福晋不同,他会认真给她挑一份礼物,珠宝首饰,名家字画,她想要,只要他有,都会给她。

尼楚贺仰头,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却感受到他语气里的认真,心情有些复杂。

这个男人宠的时候真的会把你宠上天,让人想不动心都难。

不过……一想到动心的下场,或许会变成第二个年妃,她的心就彻底冷了下来。

爱情?她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从刚来到这个世界,即便外表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可她的灵魂已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女人。

直到进入四贝勒府,她的灵魂已经三十多岁,比当时的四爷要大上许多。

曾经不是没谈过恋爱,却都是无疾而终,男人口中的甜言蜜语都是有保质期的,一旦过了保质期,什么甜言蜜语?什么海誓山盟?都是过眼云烟。

即便这个男人当真有几分真心,也不过是建立在自己对他没有威胁的情况下。

历史上的年妃就是最好的例子,年妃不就是因为有个年羹尧那样的哥哥,才落得那般下场吗?

感情与权势从来都是对立的,除非她一辈子无法触碰到他的权势,安心地做一个他身边的小女人,她的哥哥也能一辈子安分守己地做个文臣。

她对男人的事没兴趣,她这辈子只要安安心心地过好自己的日子,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宠妃。

她可以劝哥哥小心一点,不要沾染皇权争斗,做好一个臣子该做的事便足够了。

有着四爷的这番宠爱,将来再有个儿子,或许她可以比历史上的年妃要好上许多。

尼楚贺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笑眯了眼,声音甜腻腻的,“爷怎么对妾身这么好呢?”

她可以做到让眼前这个男人以为她是真心,也可以做到若即若离,让这个男人永远对她保持兴趣。

她掩饰的越好,她的人生就越顺遂。

四爷眼神变得深邃,低头看着昏暗中女人模糊的容颜,他可以看到女人明亮的双眸,满是愉悦。

原来如此便能让她满足。

第194章 训斥

沉甸甸的心忽然无比轻松,他扬了扬唇角,“只要你一心对爷,再为爷生个健健康康的阿哥,爷可以对你更好。”

对自己的女人好不是什么难事,端看他愿不愿。

……

今儿个八贝勒一回府就听说了白天的事,皱了皱眉,去了年侧福晋屋里,就看到了哭哭啼啼的年氏。

私下问了丫鬟春桃,得知了原委,更是烦躁。

他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怎么这些女人总是不让他消停?

郭络罗氏就是被老安亲王宠坏了,安郡王府没人敢惹她,养成个娇纵跋扈的性子,进了府后就惹事不断,他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谁让他没个出身体面的额娘?只能依靠郭络罗氏的家世。

好歹是老安亲王的外孙女,老安亲王虽然不在了,如今安郡王府的几个子孙都不成器,但宗室勋贵的身份在那儿摆着,终究是有些体面,他不得不纵着郭络罗氏胡闹。

原以为年氏这儿能让他放松片刻,谁知却惹了四哥府上的侧福晋,那位侧福晋他知道,四哥很宠。

到底是兄弟,八贝勒不愿把四哥得罪狠了。

虽然老十三那事儿四哥许是知道了,可没证据,表面仍是兄友弟恭。

想到最近事事不顺,八贝勒就叹了口气,他不该听信年羹尧的撺掇对十三弟出手,四哥和十三弟一向要好,对付十三弟就得罪了四哥。

若是没这回事,以四哥不沾烟火的性子,或许还不会对他有什么敌意,能少一个敌人就可多一个帮手。

如今他是彻底断了拉拢四哥的心思。

不过能在这时候少些麻烦还是好的。

想到此,八爷果断放弃了安慰哭哭啼啼的年氏,转身出了院子,去了正院儿。

福晋今日也太不像话了,也要说一下,再瞧不上四哥府上的侧福晋,也不能当众给那位难看。

年氏原等着八爷来安慰自己,她好趁机说福晋的不是,让八爷对福晋多些怨怼,看在自己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八爷许是不会怪自己惹事,还会多些怜惜,谁料八爷半天没回来。

直到听了春桃小心翼翼的回禀,年氏目瞪口呆,紧接着气得涨红了脸,当下把枕头扔到地上去了。

她不相信八爷就这样走了,以往只要自己哭一哭,八爷准保会怜惜她,从而留下来,她说什么,八爷都会答应。

现在怎么就没按着她预料的情况来呢?

究竟哪里出了错?

八爷既然离了她这儿,不是去张氏那儿就是去福晋那儿。

年氏着人去问了,得知去了正院,更是气得心口疼。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深吸口气,叫过春桃,“去,把柳絮给我叫来。”

……

金秋九月,秋风习习。

雍亲王府花园里的菊花和桂花开了,香气馥郁。

尼楚贺出了正院,往东边的花园里走。

八月底她们就从园子回到了雍亲王府。

宋侧福晋快步跟来,也要去花园里走走,两个人边走边说话。

如今宋侧福晋住在西边的跨院,换成了比以前宽敞些的院子,没了以前那份怯懦的宋氏瞧着气色也比过去好多了。

这人还真是变得快。

“妹妹可听说了八爷府的事儿?”宋侧福晋边走边压低了声音道。

脸上没有八卦看好戏的表情,却是皱着眉,忧心忡忡。

“哦?何事?”尼楚贺随口问。

宋侧福晋叹了口气,道:“听说八爷府的大阿哥病了,请了太医过去,许多天了,始终不见好,昨儿个福晋还去探望了八福晋。”

这事儿她还真没听说。

不过昨儿个福晋去八贝勒府的事儿她知道。

尼楚贺诧异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这种事儿福晋是不会说的,正院的下人更不会说,宋氏身在后宅,倒是知晓的很清楚嘛。

宋氏腼腆地笑了笑,“我院子里的丫鬟出去办事,瞧见了太医进出八贝勒府,听到了些。”

尼楚贺恍然。

八爷膝下单薄,至今只有一位阿哥,是侍妾张氏所出,这会儿大阿哥病了,难怪八爷府如此紧张。

尼楚贺记得八爷的儿子并未夭折,想来没什么事,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孩子嘛,难免有个小病小痛,恢复的慢,很正常。”

宋氏却并不如此作想,“若只是一般的病便好了,听说并非简单的病症,否则不会拖了如此之久。”

尼楚贺心下一动,沉默不语。

宋氏又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听说是贪玩,不小心从树上掉了下来,摔到了腿。”说到此,摇摇头,满脸不忍,“这么小,若是摔断了腿便不妙了,那可是八爷唯一的子嗣。”

的确,若是大阿哥摔断了腿,以后的情况可想而知。

不过,一个小孩子,在有那么多奴才看着的情况下是怎么爬上树,从上面掉下来的?奴才们都是死的吗?

这样的情况不免让人想到了后宅争斗。

谁这么大胆敢对八爷唯一的子嗣下手?

宋氏叹了叹,“但愿大阿哥吉人自有天相。”

这宋氏倒是很关心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事的是她家的亲戚。

“总会过去的,宋姐姐不必多虑。”

宋氏叹息,“无论如何,孩子总是无辜的。”

尼楚贺了然,看来她是想起了当初被李氏害死的孩子。

也是,只有曾经历过才会有这份感慨。

尼楚贺不是爱管闲事的,这种事也就听听,转眼就抛在脑后。

只是没过多久,八贝勒府的事就有了结果。

大阿哥的腿废了。

这种事是瞒不住的,是以尼楚贺也知道了。

毕竟是八爷唯一的子嗣,对八爷的打击可想而知。

背后的真凶也出来了,是八爷府的一个叫柳絮的侍妾做的。

八爷一气怒之下将那侍妾当众杖毙了。

不过据说那柳絮所犯的罪不止这一桩,当初年侧福晋小产也是这个柳絮做的。

如此一来,即便那柳絮出自年侧福晋屋里,八爷也不好怪罪年氏。

反倒那柳絮为何要害年氏引起了深思。

八爷府后院着火,八贝勒心烦之余也没落得好。

皇帝刚从塞外回来,一听说这事就将八贝勒的差事夺了,当着众大臣的面训斥其连家事也管不好,责令其赋闲在家。

第195章 识人不清

八贝勒赋闲在家,为大阿哥弘旺的事愤怒不已,也为了皇阿玛的训斥心烦。

想到这些日子府里发生的事,渐渐对福晋起了疑心。

那柳絮虽说是年氏屋里的,可当初是福晋将人拨去年氏那儿的,如此一想,当初年氏小产也许果真与福晋有关。

当初他也曾怀疑福晋,只是一来没证据,二来福晋毕竟是福晋,他不可能真将福晋如何,因此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如今大阿哥出了事,皇阿玛也对他更加不满,这些事自然就被他想了起来。

大阿哥的事固然是柳絮心存歹意,欲除掉大阿哥,将来生下子嗣好代替大阿哥的地位。

他原也对年氏心生不满,如今得知年氏小产的事也是柳絮所为,年氏也是受害者,一腔怒火顿时不知该向谁发。

左思右想,最应该怪罪的还是福晋。

是福晋善妒恶毒,对年氏不满,遂生出毒计害了年氏肚子里的孩子。

若是年氏顺利生下子嗣,他也不必因大阿哥的事如此烦心,至少他还有一个儿子。

如今大阿哥没了用,他膝下再无别的子嗣,还如何争那个位子?

八贝勒闭了闭眼,眉间溢出一丝冷意。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再生出一个阿哥,太医说过,福晋无缘子嗣,他也不愿让这般毒妇生下他的子嗣。

年氏出身尊贵,年羹尧对他还有用,或许由年氏诞下他的子嗣是最好的。

当晚八贝勒就去了年氏屋里。

年氏倚在八贝勒怀里,用帕子按着眼角,呜呜地哭,“爷,都是妾身不好,是妾身没看清那柳絮的真面目,亏得妾身念在她伺候尽心的份上让她到爷身边伺候,谁知她竟有如此歹毒心肠。

不仅妾身的孩子让她害了,大阿哥也让她害了,是妾身识人不清,爷责罚妾身吧。”

看着年氏这般柔弱伤心的样子,八贝勒心里的郁气顿时烟消云散。

女人就该这般样子,若福晋也能够这般温柔小意,他也能少费些心。

可惜了,皇阿玛终究太过偏心,竟为他选了这么个泼辣善妒的福晋,如今皇阿玛却因着他自己选的儿媳妇怪罪他这个儿子。

但凡为他选个贤良能干的福晋,他也不至于如此。

像四哥府上,因着有四嫂那样贤良之人,才能够后宅无虞,子嗣兴旺。

太子妃更不必说,是由皇阿玛亲自千挑万选出来的。

到了他这儿,却把这么个无娘家帮衬,还性子恶劣的福晋赐给他,搅得他后宅不宁,成了兄弟们的笑柄。

叫他如何能甘心?

八贝勒吐出一口浊气,柔声安慰年氏,“放心,此事与你无关,你好好养好身子,将来再为爷生下一位阿哥。”

这个年氏不仅娘家有本事,自个儿又是个温柔体贴的,当初也是为了多个人伺候自己,这才将柳絮提为侍妾。

说来年氏不仅温柔,性子也大度,一心为他着想,着实胜过福晋许多。

福晋不堪,唯有年氏这样的性子能让他放心些许。

年氏淡淡勾了勾唇角,眸中却闪过一丝轻蔑。

男人果然都是如此,一点点柔情就能让他对自己怜爱有加。

八爷终究是靠不住的,她必须有个自己的儿子。

只是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有一个拦路石。

福晋不是有大阿哥吗?

没了一个身子健康的大阿哥,福晋也不过是个张牙舞爪的泼妇。

糟了八爷厌弃,有个福晋的身份又如何?

只要她生下一位阿哥,残废了的大阿哥不足为虑,她的儿子就是她唯一的倚仗。

害死大阿哥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只有大阿哥对八爷没了用处,她才能从中得利。

至于柳絮,一个背主和谋害主子的奴才,死了也是活该。

还做着给八爷诞下子嗣的美梦呢。

哼,她也配?

想到自己这般辛苦,雍亲王府上的瓜尔佳氏或许正过的滋润,年氏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嫁给八爷如何能比得上嫁给四爷?

四爷有个孝懿皇后为养母,即便孝懿皇后不在了,那也是正经的嫡子,八爷不过一介包衣所出,如何能与四爷相比?

还妄想着争储。

哥哥糊涂了,费尽心思让她入八爷府为侧福晋,终究不如进四爷府。

可惜的是四爷竟早早请封了宋氏为侧福晋,若她入四爷府只能做个格格。

不过,格格也无所谓,她有信心让四爷专宠自己。

瓜尔佳氏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哥哥太固执,一心让她入八爷府,让八爷请求赐婚。

如今她也只好依附着八爷。

哼,那瓜尔佳氏有什么好的?一个半老徐娘,据说雍亲王十分宠爱。

如此一个没教养没规矩又嚣张的女人,是如何入了雍亲王的眼的?

看来雍亲王的眼光也不过如此。

等将来哥哥助八爷登上帝位,自己成了皇后,一定要那瓜尔佳氏跪在自己面前。

介时让雍亲王看看他宠爱的女人是个什么货色。

八爷和年氏歇了。

八福晋此刻气得牙痒痒。

这个年漱玉,狐狸精,竟然趁着这时候又勾引贝勒爷。

以为她不知道?大阿哥的事一定是她指使的。

那柳絮定是受了年氏的挑唆才会谋害大阿哥。

否则一个奴才又怎会有那样的胆子?

柳絮死了活该,可她更希望柳絮活着指认年氏。

“可恨那年氏算计的好,趁着爷在府中时让人指出了柳絮谋害大阿哥之事。爷竟然查都不查直接将柳絮杖毙。

更可恶的是,柳絮当初对年氏做的事也被查了出来,若非如此,我也好借着大阿哥一事要求爷处置年氏。

年氏当真好心机,利用柳絮一石四鸟,不仅害了大阿哥,除掉了柳絮,还让爷怀疑我,更是让爷对她更加怜惜,可恨,可气。”

八福晋虽然脾气暴躁,个性善妒冲动,但并非愚蠢,有些事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以前对年氏只是厌恶,如今更多了深深的忌惮和恨意。

这年氏就是来克她的,她绝不让年氏得逞。

八福晋的陪嫁丫鬟春梅安慰道:“福晋别气坏了身子,那年氏不过一个汉人,见识短浅,也就有几分心机。

福晋日后当心点便是,那年氏总会露出马脚,那时爷就会看清她的真面目。”

第196章 回家

听了春梅的话,八福晋气消了些,只是仍旧不甘。

尤其是想到大阿哥毁在了那个女人手里,她就忍不住怒火,想去撕了那个女人。

要不是身边的嬷嬷和丫鬟劝阻,她早就去和年氏拼命了,哪里还会忍着这股气?

周嬷嬷也劝,“福晋,春梅说得对,要对付年氏不急于一时,总要让爷看清她的真明目。

更何况那年氏得宠不仅仅是因为她自己,更是因着她背后的年家,主子爷如今正用着那年羹尧,如何肯冷落了年氏?

所以您这个时候一是要忍,忍着主子爷成了事,年家没了用处,您是嫡福晋,这点年氏比不过您,介时您想如何处置她还不是您说了算?

二是您一定要收收性子,别再和主子爷对着来,主子爷喜欢温顺的,您就顺着点主子爷便是了,何必与一个妾斗气?”

八福晋满心别扭,紧蹙着眉,“我如何学得来那般?哼,什么温顺?分明是做作,小家子气。”

周嬷嬷无奈,“您别忘了,您是女人,女人温顺点怎么了?只要主子爷喜欢便好。”

说来也不怪福晋如此,毕竟从小没了额娘,没人会教这些。

老安亲王也早早没了,府里面更是没人管。

这才养的福晋一副男人的性子。

八福晋还是不高兴,“可如今爷宠着那贱人,都不愿来我这儿,要我温顺给谁看?还有那个年氏,如此下去早晚要怀上子嗣,那时我温顺了还有什么用?”

想到这儿她就忍不住暴脾气,又想摔杯子了。

周嬷嬷忙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十足的耐心,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

“这事要慢慢来,您总要先给主子爷认个错,让主子爷看到您的诚意,主子爷一定会来看您的。”

“什么诚意?”八福晋茫然眨眼。

周嬷嬷凑近她,小声道:“那年氏当初不是提了柳絮为侍妾吗?虽然那柳絮不是个好的,可这法子还是有用的。

您挑个有几分姿色,又信得过的丫头,只要得了主子爷的宠爱,一来分了年氏的宠爱,二来也能尽快给主子爷诞下子嗣,您再把孩子养在身边儿,还有那年氏什么事儿?”

福晋先是犹豫,然后又有些不舒坦,柳眉倒竖,“我竟要学那狐媚子的做派不成?”

更重要的是,她怎能容许别的女人霸占了爷的心?

周嬷嬷哪里不知?耐心地劝,“您要想,这只是权宜之计,不过是借母生子罢了,就像当初的张氏,您要不高兴,去母留子也成,有的是法子。

只要您再有个阿哥,主子爷对年氏的心定会淡一些,您再趁机将主子爷笼络在正院。”

八福晋脸色渐渐放松,明显心动了。

周嬷嬷看着她这样,松了口气。

……

得了四爷的允许,两日后,尼楚贺就带着人回了哥哥在京的宅子。

因着四爷要求,除了两个贴身丫鬟穗儿和金钟,一个车夫,还带了前院的四个太监,四个护卫。

为首的太监是前院的张福海,这也是个十分得脸的,地位仅次于苏培盛。

穗儿是四爷允许留下的,如今她也算是有三个一等丫鬟。

好在福晋有两个陪嫁嬷嬷,四个一等丫鬟。

尼楚贺不算违了规矩。

护卫是四爷挑的,保护她一路上的安全。

如此阵仗也够大了,一路上惹得百姓频频侧目。

两个时辰后,尼楚贺终于到了一个叫帽儿胡同的地方,一座宅子占据了帽儿胡同近三分之一的位置。

刚到京城时,尼楚贺在此住过些日子,如今的宅子比当初大了些,也新了些,不过周围的环境还是熟悉的。

胡同里还住着百姓,三三两两地站在外面,瞅着这边窃窃私语。

马车停下,尼楚贺下了车,穗儿激动地三两步跑上前拍门。

不过须臾,一个四五十岁的管家模样的人开了个门缝,往外瞅了眼,瞧见尼楚贺的阵仗,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找谁?”

穗儿笑道:“告诉少奶奶,姑奶奶回来了。”

管家愣了下,似乎想起来姑奶奶是谁,再一瞧外面的阵仗,以及站在马车前披着斗篷,静静立着,满身优雅贵气的女人,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忽然眼睛一亮,快速打开门,跑了出来。

“老奴眼拙,竟没认出您……”忽然想起对方的身份,管家“哎哟”一声,匆忙打千儿。

尼楚贺上前虚扶了扶,笑道:“周伯,先进去说吧。”

当初阿玛买下这座宅子时,就派了周伯打理这座宅子。

哥哥来后,就帮着哥哥管理着宅子里的内外事务,这么多年过去,也算是家里的老人了。

周伯这才想起外面不是说话的地儿,不宜动静太大,忙侧身请尼楚贺进去,“姑奶奶请进。”

多年未见周伯,周伯两鬓已染了白发,背也佝偻了些,却还记得她。

久违的熟悉感和亲切感扑面而来,尼楚贺心里面暖融融的。

无论到了哪儿,有亲人的地方才是家,才会让人感到温馨。

尼楚贺吩咐金钟赏了跟着的太监和护卫,让他们先回去,明儿再来。

张福海收了银子,乐呵呵道:“这三个太监您先留着,护卫就在外面守着,您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他们。”

尼楚贺点了点头,客气道:“有劳张公公了。”

“奴才不敢。”张福海忙弯了弯腰,兀自坐在马车前面,原路返回。

尼楚贺这才转身跟着周伯进去。

至于太监和护卫们,他们自有去处,尼楚贺不必管。

进了院子里,周伯先请了安,“老奴给侧福晋请安。”

尼楚贺抬了抬手,道:“周伯带我去见嫂嫂吧。”

不用她再去了,顾氏已经领着滢月出来迎接了。

顾氏脚步匆匆,满脸慌张,“竟不知侧福晋来了,怎么也不叫人提前说一声?我好亲自去迎接。”

尼楚贺嗔道:“一家人何必弄的如此生疏?我是来探亲的,就不必弄这些虚礼了。”

顾氏笑了笑,坦然地将她迎进正屋。

尼楚贺脱了斗篷,露出里面银红色的旗服,将斗篷递给穗儿。

顾氏道:“爷还在衙门里,难得侧福晋回来一次,我让人去告诉他一声。”

第197章 兄妹谈话

尼楚贺拉着滢月的手,笑道:“不必了,我今儿在这儿住一晚,明早再回去,晚上见也成,就不必打扰哥哥办事了。”

她盯着滢月看了几眼,笑了,“多日不见,滢月又长高了。”

滢月仰着脑袋,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姑母。”

尼楚贺摸了摸她的脑袋,笑意深深,“自然是真的。”

顾氏一脸惊喜,又担心,“王爷那儿没问题吗?”

“是王爷允许的,嫂嫂不必担心。”

“那便好。”顾氏放了心,吩咐人去准备早膳,“侧福晋舟车劳顿,先歇着,可有什么忌口?我让人去准备膳食。”

“嫂嫂唤我尼楚贺便是,让穗儿去和周叔说一声就成了,嫂嫂陪我说会儿话。”尼楚贺牵过顾氏的手,姑嫂俩坐在临窗的榻前,滢月坐在她旁边。

晚上,巴克似下了衙,回到家里,还没喘口气就听说妹妹回来了,喜得衣服都没换,兴冲冲地就去了正院。

“妹妹,妹妹……”刚到了院子里头,巴克似便扯开嗓子叫了起来。

顾氏蹙眉,“这人怎么这样?让王府的人看了笑话。”

尼楚贺起身,“不碍事,我和哥哥兄妹情深嘛。”

当下迎了出去,在门口与哥哥巴克似撞了个正着。

巴克苏双手握住尼楚贺的双肩,上下左右盯着她看了几眼,然后一把抱住了她,“妹妹,你可回来了。”

顾氏和尼楚贺的丫鬟站在一边儿,满脸尴尬,又忍不住笑。

尼楚贺忙把哥哥拽了进去,抱怨,“哥哥这么大的人还冒冒失失的,也不怕嫂子笑话。”

巴克似乐得嘴角咧到了耳根,“妹妹回来,是喜事,我开心,你嫂子不会笑话的。”

说着看向顾氏,皱了皱眉,“妹妹回来,怎么也不差人告诉我一声?我好尽早回来。”

尼楚贺忙道:“是我不让打扰哥哥的,正事重要,左右我明早才回去。”

巴克似一时惊喜地说不出话。

尼楚贺忍不住想起哥哥在四爷面前时的拘谨,那时兄妹俩也是多年未见,哥哥却能忍着,这会儿反而暴露了本性。

若是四爷看到,不知是个什么情景?

尼楚贺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

巴克似不明所以,“妹妹笑什么?”

“没什么。”尼楚贺摇摇头,笑眯眯,可见哥哥面对四爷时憋的有多严重,真是委屈哥哥了。

一家子用了晚膳,顾氏说要亲自去做些点心,先出去了。

尼楚贺与巴克似兄妹俩这么多年第一次单独相处,彼此都是感慨万千。

“这么多年,妹妹可还好?”巴克似盯着眼前的妹妹,心情复杂。

按说妹妹在雍亲王府,雍亲王似乎也十分宠爱妹妹,他不该担心,只是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妹妹,哪能真的不担心?

皇子府里是什么情景,他再清楚不过,皇家的宠爱又如何能够长久?以前和妹妹见面,因着是在四爷府上,他不好说太多,只是安慰自己,安慰妹妹。

自得知妹妹病了多年,还失了忆,他就更担心了,心里一直放不下。

如今终于能够在自己家里兄妹俩单独说说话,他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就想问问妹妹是不是真的过得好。

尼楚贺心知哥哥想什么,笑道:“哥哥放心吧,哥哥也看到了,我这样的还不算好?出来时王爷还特意让我多带了几名护卫,还让跟前得脸的太监跟着打下手,可见妹妹过得有多好,府里面除了福晋,就属妹妹我最风光。”

巴克似心里酸涩,面上却笑的开怀,“也是,妹妹到哪儿都能过得好,没人能欺负得了妹妹,哥可是见识过的。”

妹妹打小心胸开阔,尤胜男儿,只是生就了女儿身,以妹妹的心性自然不会让自己过不好。

可正因为如此,妹妹惯会苦中作乐,报喜不报忧,更让人心疼。

尤其是皇子府后院复杂,他担心妹妹被人算计了去。

“妹妹这是想起来了?”他想起方才妹妹的表现,一时惊喜交加。

尼楚贺笑着点头,“早就想起来了。”

“那就好。”巴克似松了口气,天知道当时得知这事,他有多心疼愧疚,只是无奈帮不上什么。

他都没敢告诉阿玛,担心阿玛年纪大了还要为妹妹担心。

尼楚贺不禁愧疚,都是她的自私胡闹害得哥哥如此担心,虽然当初离开,家里并不知情,可多年见不着面,哥哥又怎能放心的下?这么多年不知如何过来的。

“对了,四阿哥怎么没来?”巴克似疑惑,方才他进来没见着四阿哥。

这可是他唯一的侄儿,还没正式见过呢。

尼楚贺笑道:“他还要读书,就没让他过来,明早他会来接我,到时你们再见见。”

四爷是要让弘昀跟来保护她的,只是她想单独与哥哥说些话,弘昀在难免有些不方便,就拒绝了,四爷没勉强她,只是提出让弘昀来接她。

想到哥哥还不知晓弘昀的身份,如果知道了还不知怎么生气,尼楚贺就没说实话。

就这样吧,自己在王府,难得见到哥哥,就别让他提心吊胆了。

巴克似点点头,并未多想,“也好,男儿还是要多读书。”

只是难免有些遗憾,也不知四阿哥长得像不像妹妹。

尼楚贺往窗外望了眼,叹了口气,穗儿这丫头,自从哥哥回来,就借口出去了,这是打定主意斩断这心思了吗?

虽然她也同意,可终究还是心疼穗儿的。

“哥哥,您和嫂子感情很好吗?”尼楚贺状若随意地问。

说起顾氏,巴克似脸上立刻放起了光,又难得有些赧然,伸手挠了挠脑袋,“还算……可以吧,你嫂子很贤惠,也很有学问。”

这些就足够了,可见哥哥对嫂子当真满意的不行。

哥哥从不会夸人的。

“这么多年,哥哥没纳妾吧?”尼楚贺装作打趣的样子。

巴克似顿时涨红了脸,连连摇头,搓着手,一脸尴尬,“妹妹快别这样说,我有你嫂子就够了,哪还要什么小妾?你嫂子也会不高兴的。”

尼楚贺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看到哥哥这副样子,她完全放心了,哥哥和嫂子一定会过得很好,只是另一方面又有些为穗儿遗憾。

第198章 打算

“哥哥可还记得穗儿?”

巴克似愣了愣,点头,“自然记得,她不是你的贴身丫鬟吗?怎么如此问?”

尼楚贺托着腮,语气轻描淡写,“哥你是知道的,打小我就与穗儿亲近,当初我进京前也曾托阿玛和哥哥给穗儿找门合适的亲事。只是这么多年,穗儿为照顾我一直没嫁人,如今她的意思是不想嫁人,想留在我身边,哥哥怎么想?”

说这话时,她仔细盯着哥哥的表情,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

巴克似皱了皱眉,片刻后叹了口气,“难得她有这份心思,自小她照顾你就无微不至,我和阿玛从未将她当做奴才,也是真心希望她能有自己的归宿。只是她既然存了这样心思,即便我们为她着想,也未必对她就好,不如便顺了她的意。左右你习惯了她的伺候,在你身边,她也不会受了委屈。”

他这般冷静理智地分析,果真是没半点心思。

尼楚贺不知是否该失望。

原还想着自小一起长大,也许哥哥对穗儿也会有些不同呢。

既然哥哥完全无意,穗儿那儿也可以真正死心了,就让这事儿过去吧。

就算穗儿一辈子留在她身边,她也养得起。

“也好。”尼楚贺点点头,不再说穗儿,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语气忽然变得严肃,“哥,有件事你要老实告诉我。”

巴克似皱眉,点了点头,“妹妹你说。”

尼楚贺小声道:“哥,你和四爷是怎么回事?是打算跟着四爷还是?”

巴克似茫然地看着她,似乎没听懂。

尼楚贺想了想,往仔细了说,“如今诸位皇子都开始……你也知道,所以,你究竟有没有参与这些事?”

巴克似脸色倏地阴沉了,第一次开口训斥她,“你这是说的什么?”似乎意识到自己太激动,忙压低了声音,“这不是你该说的,你别管这些,好好跟着四爷,什么也不要想,知道吗?这些与你无关。”

怎么可能无关?

如今她是四爷的侧福晋,在外人眼里,也许他们家已经标上了四爷的标签,以哥哥对她的宠爱,又素来与四爷亲近,难保不会上了四爷这条船。

虽说四爷本来就是赢家,上了四爷的船也没什么,可皇帝还在,八爷党还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个位子,若是让人知道,难保家里不会出事。

真出了事,四爷未必保得住他们家。

所以最妥当的法子就是谁也不帮。

她不奢望家里傍上未来皇帝这条大船,将来飞黄腾达,即便哥哥什么也不做,就凭她如今的势头,将来怎么也会得个贵妃当当。

四爷不会吝啬给他们瓜尔佳氏一份表面的荣宠,这就够了,何必趟这浑水?

她可不希望瓜尔佳氏变成了历史上的年家。

尼楚贺知道哥哥不会和自己说太多,毕竟自己是个后宅女人,所以主动劝他,“哥,我不管你现在是否站在四爷这一边,你也不要因为我影响了你的选择,四爷对我很好,你不必担心,安心管好你和嫂子以及阿玛就好了。

将来的事儿说不准,但只要我们家什么也不掺和,安安份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谁也犯不着为难我们家。四爷在,我们一家平安,即便将来……我毕竟是个女人,影响不大,总之,管好你们自己,别理这些事,知道吗?”

巴克似一脸震惊,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尼楚贺今日回来,其一是看望哥哥,其二就是为了探探口风,劝劝哥哥,免得哥哥走了歪路。

如今皇子们的争斗愈发明朗,一不小心就会当了别人的炮灰。

她必须要为家人做好打算。

反正她的标签就是四爷的宠妾,做好后宅里宠妾的事儿就好了。

但愿哥哥与四爷并非她以为的那样亲近,如此还有余地。

她还想着要是哥哥能外放个官职就好了,可以远离争斗,不过这事儿她做不了主。

巴克似忽然沉了脸,“你怎么会说出这些话?谁跟你胡说的?还是四爷说了什么?”

尼楚贺愣了愣,四爷?

她摇头,道:“没人跟我说,我就是自己琢磨的。”

“你一个后宅女人如何知道这些事?又怎会无缘无故说这些?”他明显不信,脸色很难看,却并未再追究,“总之,你别管这些,顾好你自己,其他的哥自有分寸。”

听他如此说,尼楚贺不好再多言。

哥是个聪明人,有些事一点就透,说的再多也无济于事,接下来就看哥的选择了。

说完这件事,屋里的气氛有些沉重,谁也没再说话。

又坐了会儿,顾氏敲了敲门,端着点心进来,打破了沉闷。

巴克似的脸上重新恢复了轻松的笑容,“妹妹难得回来一次,尝尝你嫂子做的点心。”

尼楚贺惊喜,“嫂子还会做点心啊?那我可要带些回去,也好让四爷和弘昀尝尝。”

巴克似摇头,露出无奈的表情,“四爷吃惯了宫里的点心,哪里瞧得上这些?你呀还是这毛病,有了好东西就要给身边的人献宝炫耀。”

“那是,我有个好嫂子总要让别人知道的,可不能埋没了。”尼楚贺得意洋洋地瞅了嫂子一眼。

顾氏在一旁听了,抿嘴笑,“妹妹和爷还真是兄妹俩,都有这个习惯。”

桂花酥、菊花酥鲜黄酥脆,内里甜香软糯,嫂子还真是好手艺。

夜深了,尼楚贺回屋歇息。

翌日天还未亮,尼楚贺告别了哥哥嫂嫂,出得门,就遇上了来接人的弘昀。

身高腿长的少年骑坐在高头大马上,穿着竹青色的袍子,显得格外清俊柔和,公子如玉。

弘昀下得马,上前向巴克似和顾氏拱手,“侄儿见过舅舅舅母。”

巴克似看着眼前的少年,摸了摸胡须,眉眼都带上了笑,“四阿哥果然气宇不凡,不愧是妹妹的儿子。”

尼楚贺尴尬。

哥哥夸人还真是直接。

巴克似还要进宫上朝,尼楚贺没再多说,上了回程的马车,掀开车窗向他们挥手告别。

走的远了,看到身边的穗儿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尼楚贺握住她的手,给予无声的安慰。

这丫头也是个痴的,真让人无奈。

第199章 孩子气

马车辘辘而行,车外的少年身姿笔挺,眉眼如骄阳,一举一动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

车内的尼楚贺不经意瞥了眼少年,微微叹息。

正如四爷所言,弘昀是个聪明的孩子,平日里也可见谦逊和气,方才面对哥哥时,丝毫没有架子,连哥哥都喜欢。

虽然哥哥也有爱屋及乌的心思,可弘昀本身的确讨人喜欢。

要是弘昀真是她的孩子,她一定会高兴。

可惜了,别人的孩子,她也只能暗暗嫉妒一下。

她已经很努力地将弘昀当做自己的孩子,就像对乐之那样,从未少了对弘昀的关怀,两个人也亲如母子。

可有时候总是冷不丁想起弘昀的亲娘。

这在未来,活脱脱就是正室养着小三的儿子。

虽然在这里她并不算什么正室。

每当想起这个,她就满心不是滋味。

都是四爷的锅!哼!

……

回府后,尼楚贺把带回来的点心给了弘昀一盒。

“这是你舅母做的,你拿回去尝尝。”

弘昀喜滋滋地接过去,递给身后的随从,“谢谢额娘,那额娘好好歇着,儿子去读书了,晚上再去给您请安。”

尼楚贺点点头,看着弘昀走远,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穗儿在旁道:“四阿哥还是挺孝顺的。”

似乎看出尼楚贺的心思,穗儿这话是在安慰她。

尼楚贺嗯了声。

她明白,把弘昀塞给她并非四爷的私心,许是为了弥补,总之也算是为了她好。

换成其他女人,四爷未必会费这般心思。

这在其他女人那儿可是盼都盼不来的“好事儿”。

她相信,如果当初四爷将弘昀给福晋抚养,福晋也会发自内心高高兴兴地答应。

就像之前养育弘昼时一般。

只不过她来自未来,与他们的想法不同罢了。

她想要的并非这些。

即便如此,她也不会给自己找不舒坦,并未太纠结,很快就抛下这些心思。

她担心的是哥哥,该说的她已经说了,就是不知道哥哥是否听得进去。

哥哥一向重情义,她怕哥哥会因为和四爷的交情以及自己的关系就掺和上了那些事。

不过再担心也没用,自己始终是女子,困在后宅,帮不了哥哥什么,只能期待哥哥能够听进去她的话。

……

是夜,尼楚贺被折腾得呜呜哭,连连求饶。

过了许久,四爷才放过她,侧身搂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轻舒了口气。

“爷怎么这样凶?”尼楚贺声音软软地抱怨。

四爷被她这声娇滴滴的抱怨声挑的又是一阵悸动,眸光如火,与他往日的清冷判若两人。

这时候的四爷完全没了白天的沉稳和一本正经,宛若脱缰的野马。

着实令人害怕。

尼楚贺觉得如果四爷是皇帝的话,自己也有妖妃的潜质了。

否则为何传言不近女色的人在她这里就完全不一样了呢?

这哪里是不近女色?谁说的?她要咬死那个人。

刚刚她忍不住咬了对方的手背,留下一排齿印,都见了血,也是存了发泄怨气的心思,男人果然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只顾自己舒服,完全不考虑女人。

哼,他也别想好受了。

不过转眼她就后悔了。

四爷可是天潢贵胄,别说受伤,就是一点点磕着碰着也要被下面的人当做大事看待,胆战心惊地忙乱。

想来四爷从小到大,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给咬了吧,不对,她以前似乎也咬过,不过不是手背,忘了哪儿了。

说来这是第二次了。

也不知四爷心里是何滋味。

尼楚贺担心被他打,忙娇滴滴地讨饶,期待对方心软饶过她。

不过她心里还是对四爷被咬一事幸灾乐祸的。

哼,该!

结果,四爷对手背上的伤并不以为意,只是皱了皱眉头,就抛在一边。

当然也没放过她就是了。

这就是尼楚贺刚才抱怨的缘由。

唉,果然不愧是报复心重的四爷,这报复的手段也太凶了吧。

四爷看着她娇弱无力的模样,甚是满意,面上神情却冷飕飕的,“你胆子倒是大。”

肩上曾经被她咬过的地方留了个齿痕,至今仍未消失,转眼这女人就再次咬了他。

换了别人他早发火了,也就这个女人,他如何也舍不得朝她发火。

再说,她这般恼怒发泄的样子像只被惹毛了伸出尖利爪牙的小猫,偏偏在挠了你后又用那双水润胆怯的眸子瞅着你,着实可爱。

“胆子再大也是爷惯的,谁让爷这样凶?”尼楚贺瞪着他,理直气壮,倒打一耙。

四爷被气笑了。

说她胆大都是轻的了,恃宠而骄都没她这般无法无天,似乎仗着自己没法将她如何。

“昨儿个和巴克似说了什么?可满意了?”四爷看着她,慢悠悠地问。

尼楚贺眼珠转了转,笑道:“自然满意,多谢爷让妾身回家看哥哥。”

“家?”四爷眯了眯眼睛,语气不悦,“哪里是你的家?”

尼楚贺暗道糟了,一不留神说岔了,她都嫁了人了,自然娘家不再是她的家了,忙弥补,“当然爷这里是妾身的家了,只不过娘家也算是吧,爷还计较这个不成?”

看着她讨好自己又理直气壮的样子,四爷无奈,都这般大了,还是如此孩子气。

不过,她越是孩子气,自己越愿意宠着她。

“下不为例。”四爷警告她,又冷着脸道:“还有,往后不许再那般没规矩,即便你们是兄妹,也不可当众搂搂抱抱,让人瞧见了成何体统?”

尼楚贺心中一凛,原来四爷知道,还是让人看着她呢。

想到和哥哥的那番话,应该没人听了去吧?

在院子里看到哥哥抱她是一回事,屋子里又是另一回事,四爷应该不至于让人在哥哥家偷听他们说话吧。

更何况,当时穗儿和金钟可都留在屋外,若是有人,应该会发现。

尼楚贺这样安慰自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好了好了,妾身知道了,只是太久没见,难免有些激动,四爷竟连这个也计较。”

这是拐着弯说他小气呢。

四爷都懒得教训她了。

她这般言行无状也不是第一次,只是一些小事无伤大雅罢了。

他冷冷道:“若是别人如此,爷可不会如此宽容,人既然见了,就给爷老老实实的,少再拿话气爷。”

第200章 不一样的情愫

颁金节刚过,尼楚贺的生辰便到了。

今年与往年都不同,陪她过生辰的成了四爷和弘昀。

傍晚,膳房准备了一桌子酒菜,自然是比不得福晋生辰时的排场,菜的数量减了几道。

因不是整寿,而是二十七岁生辰,也是很丰盛了。

其实尼楚贺如今已经虚岁二十八,现在过的是周岁的生辰,虚岁是每年的除夕过后涨一岁,每年生辰当天起,则是周岁涨一岁。

想想二十七岁的年纪,在现代可能还没结婚,在这里都成了虚岁十二的少年的额娘了,甚至儿子都快要成亲了,尼楚贺就忍不住汗颜。

明明她看着还很年轻,就是要当婆婆和祖母的年纪了。

谁受得了?

“一家三口”齐聚一堂,安安静静地吃完,弘昀起身恭恭敬敬朝尼楚贺行礼,“儿子弘昀恭祝额娘健康如意,福乐延绵,岁岁如今朝。”

“好了,坐下吧。”尼楚贺笑着伸手扶他起来。

弘昀重新坐回位子上,笑容满面,“额娘,往后的每一年儿子都陪您过生辰。”

这孩子。

尼楚贺听出来了,这是遗憾往年没能陪她过生辰吗?

毕竟还是个孩子,过了这么多年没额娘的日子,挺苦的。

这不,就连今日祝她生辰都用了“健康如意”四个字。

尼楚贺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了声“好。”

弘昀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四爷瞧着这副景象,目光也变得温柔。

夜里,只有四爷和尼楚贺两个人的时候,四爷手里拿着一颗棋子,道:“弘昀也大了,再过两年就要成亲了。”

尼楚贺愣了下,“他还小吧,还有大格格、二阿哥和三阿哥呢。”等前面那几位事了,也要好几年了。

“大格格最迟明年就要定下亲事,下次选秀,二阿哥和三阿哥的婚事也要定下,往后便是四阿哥。不过福晋会提前掌掌眼,你有什么提议也可以说说,毕竟你是他额娘。”

尼楚贺想了想,道:“只要为人贤惠就好了,其他的福晋都会做主,妾身没什么意见。”

她能有什么意见?总不能让她说要他们自个儿合心意吧?

最后还不是要四爷和福晋做主?毕竟福晋才是嫡母,她可不想越俎代庖。

四爷看了她一会儿,道:“爷瞧着你那个侄女挺不错的,性格开朗,又懂礼数,就没想过让她进府陪你?”

尼楚贺张大了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忙摇头,“爷说什么话?滢月和弘昀可是表兄妹的关系。”

四爷不以为意,“咱们满人不讲究那些,再说,他们并无血缘关系。”

即便如此,尼楚贺也不乐意滢月嫁过来。

不是不喜欢,而是……

一来,滢月毕竟叫她一声姑母,嫁给弘昀就成了她的儿媳,那多尴尬?

二来,皇家不是好呆的,滢月那样的性子也不适合皇家,容易受委屈,到时有四爷这个公爹,又有福晋那个嫡母,她可无法为滢月做主。

不过四爷为何突然提起滢月?

弘昀的事毕竟还早,他现在提这个做什么?

四爷又问,“你那侄女可定了亲事?若没定下,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毕竟前些日子她还在园子里待过,和弘昀相处极好,挺合适的。”

尼楚贺额头划下一条黑线。

四爷考虑的够多的,这是惦记多久了?

她忽然想到了滢月的身份,是哥哥唯一的女儿,素来疼爱,莫不是因为哥哥?

不怪她阴谋论,而是皇家的人全长心眼去了,她不得不多想。

若是因为这个,她必然不会答应把滢月拽进来的,想必哥哥也不会同意。

尼楚贺立马摇头,“这个妾身就没问了,毕竟滢月还小,现在谈这些也太早了,想来妾身的兄嫂也愿意多留滢月几年。”

无论如何,先糊弄过去,拖个几年,四爷总不能一直盯着滢月不放。

四爷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道:“女儿大了迟早要嫁人,若是舍不得,可以先定亲,如此一来,你也可多一个亲人陪着。下次你回去可以问问,当然,爷不勉强你,爷只是提议。”

你的一句提议分量可不轻啊。

尼楚贺十分无语。

四爷从怀里取出一条沉香木佛珠手串,握住她的手,将佛珠手串放到她手心,然后大手包住她的手和佛珠手串,“此物便当做爷给你的生辰礼物,你既然没什么想要的,这便是爷给你的,收好了,不许离身。”

尼楚贺盯着佛珠手串,良久才回过神,“这不是四爷素日里用的吗?”她记得四爷常随手拿着一条沉香木佛珠手串,和这个一模一样。

她看了看手串表面,显然是经常拿在手里的,珠子的表面有着很明显的摩挲过的痕迹,显得有些旧。

四爷从未离身过,可见有多重要,如今却送给了她?

尼楚贺忽然觉得握住佛珠手串的手沉甸甸的。

四爷面无表情,语气轻描淡写,仿佛不过是送了一件寻常的物事,说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此手串是五台山的高僧加持过的,当年皇阿玛将它送给了爷,护了爷多年,你常佩戴着,或可保你平安。”

听了他一席话,尼楚贺更不知如何是好。

她一直认为自己只是四爷诸多女人中的一个,即便有些特别,也是有限,她从不想付出真心,大不了四爷对她好,她也对四爷好一点,仅此而已。

如今四爷的所作所为却完全打乱了她的想法。

除了刚进府的时候四爷对她表面温柔,其它方面对她并不大好,甚至不许她有孩子,她因此记了多年,始终无法忘怀。

如今这件事似乎让她看到了四爷不一样的一面,再联想到这些日子四爷对她,确实很好很好。

她一直视为理所应当,既然宠着,自然要有宠着的样子,原来……那已经并不仅仅是宠着了。

或许四爷对她真的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情愫。

她无法再忽略这些。

这让她心里更添了些沉重。

当然,她不至于因此就动了心,可到底是有些动容了,无法再以平常的心思相待。

第201章 生病

她甚至不确定,若是长此以往,自己是否会真的动了心。

想想就可怕,手里的佛珠手串也变得有些烫手,恨不得立马扔还给他,理智却阻止了她的动作。

若是寻常之物,她不要也罢,此物明显对四爷很重要,且意义非凡,既是送了,就断无收回的道理,若是坚持还给他,搞不好还会得罪了他。

尼楚贺有些茫然无措。

良久,她小心翼翼地问,“四爷,妾身可不可以不要啊?这太贵重了。”

她到底还是忍不住试探了一下。

四爷眼一瞪,语气冷冰冰,“爷给了就不会收回,若敢丢了,爷唯你是问。”

尼楚贺想哭,哪有逼着人收礼的?

而且即便四爷不说,她也绝不敢丢啊。

这可是四爷佩戴多年的贴身之物,又是高僧加持,又是皇帝送的,意义大,值钱着呢。

尼楚贺小声抱怨,“您送这个东西干嘛?就是送一件首饰一本书也比这个强啊,这不是折煞妾身吗?”

四爷淡淡道:“爷给的,你自然受得起,没什么折不折煞的。”

“那爷生辰之时,妾身都不知要送什么了,送什么都嫌轻了。”

十月底便是四爷生辰,她还真没什么能与这玩意儿媲美的。

“你早日为爷诞下一名位阿哥,便是给爷最好的礼物。”

尼楚贺腹诽,你以为生孩子是想要就有的?她到现在还发愁呢,这该死的体质。

“还有,永远陪在爷身边。”四爷微凉的指尖触碰她的脸颊,尼楚贺一颤,抬眸与他对视。

四爷眸中含着莫名的情愫,如摧城般,令她心惊胆战之余,有些想要逃避。

“分离十多年已足够久,爷不希望再有下次。”他的黑眸骤然一冷,嘴唇紧紧抿着,语气含煞,“若再有下次,爷定会亲手将你扼杀,不会再等一个十年。”

好凶。

尼楚贺真有点怕了。

他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真不像是说笑。

尼楚贺强笑了笑,“爷做什么吓人?那是意外,又不是每次都有那样的意外,而且,那也不是妾身愿意的。”

四爷深深地看她一眼,收回手,不再多言。

尼楚贺忽然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

天还未亮,尼楚贺还在睡梦中,就被一只肉爪子踩在脸上,紧接着给憋醒了。

她恼得要将脸上的东西挥走,一个声音响起,“醒醒,给我醒醒。”

尼楚贺睁开眼睛,无奈地看着一大早就捣乱的小宸,“你干嘛啊?”

乌悦宸瞪着琥珀色的大眼睛,语气凶巴巴的,“你这个臭女人,乱收人礼物,我的还没送呢。”

尼楚贺爬起来,将它抱在怀里,看着它扭过头去气呼呼的模样,捏了捏它的爪子,笑了笑,“你有什么礼物送我啊?你就为这个生气?”

“哼,能不生气吗?”乌悦宸把不爽写在猫脸上,下一刻,将一只爪子放在她的额头。

片刻后,将爪子收回,道:“这是二十年的寿命,是我给你的生辰礼物,比他那个虚的不能再虚的玩意儿好多了,那玩意儿能做什么?哼!”

尼楚贺愕然抬手摸了摸额头。

二十年寿命?

她有点恍惚,没想到突然之间就多出二十年寿命。

“你这样对你会有影响吗?”尼楚贺回过神,蹙了蹙眉。

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它竟然说给就给,暴殄天物啊。

而且这寿命是从哪里来的?她隐隐有猜测,所以才担心,又有些生气。

乌悦宸眨巴眨巴眼,不以为意,“我寿命长着呢,这点东西还真不算什么,你瞎担心什么?”

尼楚贺翻了个白眼,“以后不许再乱送这东西了,知道吗?”

这个败家的家伙。

知不知道这东西是多好的东西?

历任皇帝打破了头想要得到,它说给就给她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身边藏了个天大的宝贝。

万一哪天被人发现,小宸会不会被人抓走炼丹啊?

想想就不寒而栗。

乌悦宸不耐烦,“好了,知道了。对了,四爷送你那玩意儿,我往上面加了点东西,你也知道,我不是人,那玩意儿对我有影响,你可别怪我啊。”

说完噌地一下溜了出去。

尼楚贺挑了挑眉,她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呢?

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她把穗儿叫了进来,让她把四爷给的佛珠手串取来。

穗儿拿着帕子从妆台上的匣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佛珠手串,走了过来,小声嘀咕,“这怎么有种怪味?”

怪味?

尼楚贺接过来,闻了闻,立刻蹙起了眉。

过了片刻,她的脸色陡然一黑。

这个臭小宸!

……

十月三十,四爷生辰那天,尼楚贺送了一件亲手绣的荷包。

反正她没什么意义非凡的东西,比不了那个佛珠手串,只好用心意来代替了。

唔,她亲手做的,手指都被扎了好几下,这样的心意还不够大吗?

尽管那个荷包很丑,但她在上面绣了几句佛经,也算是很有意义了,四爷就知足吧。

四爷收到后,皱起眉头,表情一言难尽,看了看她包扎好的手指,好歹没说什么,默默地收下了。

但是据尼楚贺观察,往后的数十年从未见他佩戴过。

康熙四十九年底,四爷生了一场病,来势汹汹,以致整个人昏迷不醒。

福晋把所有人叫到了正院,安排人侍疾。

侍疾啊。

这可是所有女人盼着的好事,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齐刷刷地落在福晋身上。

四爷生病,虽然所有人都忧心忡忡,但是能借侍疾和四爷多多亲近也是好的,若是四爷病好了,或许还会念在你尽心侍疾的份上对你另眼相看,从而得宠。

更有甚者还可以借此机会与四爷……嗯,反正最好不过了,能借此怀上孩子就更好了。

福晋在众多或期盼或平静的目光中一一扫过,微微叹了口气。

宋氏年纪大了,不大合适。

虽然此去只是侍疾,不是考虑那种事的时候,但是侍疾之人总要让王爷高兴,总不能把年老色衰之人或王爷不喜之人送过去惹王爷烦心。

爷素来宠爱瓜尔佳氏,由瓜尔佳氏侍疾再适合不过,只是她一个人不妥,毕竟人还要休息。

第202章 侍疾(上)

爷对武氏还算不错。

余氏和耿氏也可以。

这三个虽然不怎么得宠,但往日里爷还是愿意去她们房里。

钮祜禄氏……虽然爷不喜欢,但毕竟是著姓大族出身,不好太难看,或许也该给她个机会。

何况,瓜尔佳氏一人独大,总归不大好,有个钮祜禄氏过去,将来爷对钮祜禄氏看重几分,或许可以平衡下府中局面,免得其他人有怨言。

“瓜尔佳氏,钮祜禄氏,武氏,你们三个轮流为王爷侍疾,可愿意?”

钮祜禄氏和武氏惊喜交加,尼楚贺很平静,往日她得宠,侍疾自然是少不了她的,她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不就是侍疾吗?这有何难?

其他人不由得失落,失去这么个机会,往后可再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见三个人都欣喜地接受了,福晋不再多言,目光落在神色平静的瓜尔佳氏身上,微微一顿,很快又收回了目光,让她们各自回去了。

钮祜禄氏难得有这么次侍疾的机会,她仿佛看到了曙光,自是欣喜若狂,又感慨万千,看了眼前面走着的瓜尔佳侧福晋,不禁撇了撇嘴。

哼,有什么好得意的?日子还长着,咱们走着瞧,你瓜尔佳氏还能永远得势不成?

武氏与尼楚贺走在一起,往后瞥了眼,笑道:“那个钮祜禄氏这会儿怕是很得意了,怕是要借此机会翻身呢。”

尼楚贺淡淡一笑,“她要是有本事,那我也认了。”

若是钮祜禄氏因此当真生下了弘历,那就是天意,她改变不了,不过往后的事谁说的清呢?

一次承宠并不代表什么,即便生下弘历,那又如何?

她又不惧。

和将来的太后斗,那才有意思。

“瓜尔佳侧福晋心胸宽广,是钮祜禄氏的福气。”武氏感慨道。

往年的李氏哪里会给别人得宠的机会?恨不得天天霸着爷。

这位倒好,表面不争不抢,倒是将爷的心拢住了。

这就是本事。

“不过福晋将钮祜禄氏推出来,怕是有压制您的意思。”武氏小声提醒。

福晋毕竟是福晋,是正妻,即便往日再大度,又如何当真愿意看着侧福晋霸占了爷的宠爱?

钮祜禄氏与瓜尔佳侧福晋同为满洲上三旗著姓大族出身,比耿氏余氏等身份上要贵重几分,想要压制瓜尔佳侧福晋,钮祜禄氏是最好的人选。

福晋又如何愿意浪费了这样一个人?

尼楚贺眸光变得悠远,福晋吗?无论福晋是否有争斗之心,她们二人之间始终是对立的。

一个正妻,一个得宠的侧福晋,天生的敌人。

即便福晋对她并无恶意,也掩饰不了她们之间的利益冲突。

能保持表面的平和已是极好。

她很理解福晋的做法,并无怨怼,笑道:“各凭本事吧。”

福晋有心,也要看钮祜禄氏有没有这个本事。

更何况,有她先前与四爷的约定,即便男人的约定不可信,也到底有几分用处。

就看是她钮祜禄氏本事大,还是她瓜尔佳氏本事大了。

头一晚自然是尼楚贺侍疾,即便钮祜禄氏再不甘,也不好越过她去。

福晋无须侍疾,要不然小妾是用来干嘛的?毕竟福晋还有后院的其它正事要办,要时刻保持清醒,只要经常来看看情况便可。

当然,换做一个善妒的福晋,自然是不会给别人侍疾的机会,福晋会亲自去侍疾。

可乌拉那拉氏不同,总的来说,这是一个很大度,很贤惠的女人,大度地给别的小妾创造得宠的机会。

也是无语了。

生病的四爷比平时的他和善了许多,没了严肃深沉的表情,安静地像个孩子,此刻昏沉沉睡着,眉头紧皱,似乎并不好受,压根不知道有人在他身边。

尼楚贺把手放在四爷的额头,很烫,明显发烧呢。

先用烧酒给他擦身,换上干净寝衣,过后,下人端来冷水,尼楚贺用毛巾浸在水里,湿透了,然后拧了拧,放在四爷的额头。

苏培盛站在一边,弯着腰,小声道:“劳烦侧福晋了,被褥已经在榻上铺好了,您累了就先歇会儿,奴才先告退,您有什么吩咐就喊奴才一声。”

尼楚贺点点头,嗯了声。

苏培盛退了下去。

尼楚贺在四爷床前的凳子上坐了会儿,看着四爷依旧没动静,睡得很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她先到一旁的榻上合衣躺下,过了没一会儿就醒了,提着盏灯到四爷床前,取下毛巾,伸手试探了下四爷的额头,还烫着,又换了块毛巾沾湿了再次放在他额头。

尼楚贺怕来不及发现四爷的动静,就坐在一边盯着,时不时地打个哈欠,过半个时辰就换一次冷毛巾。

灯始终亮着,昏黄的明明灭灭的光照在她脸上,显得脸颊晶莹如玉瓷,纤长的眼睫偶尔抖动一下,微微睁开眼睛看一下昏迷着的人,又很快闭上。

转眼天快亮了,尼楚贺睁开眼睛,就看到四爷还睡着,取下毛巾,额头贴过去试了下温度,感觉没那么烫了,额头也已经有了汗。

尼楚贺松了口气。

用帕子沾了水碰了碰他干裂的唇,又坐了会儿,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尼楚贺实在太累了,下人进来服侍她梳洗。

出了房间,武氏站在外面行了礼,担忧地看向她,“瓜尔佳侧福晋可还好?”

尼楚贺打了个哈欠,摇摇头,“我还好,你进去吧。”

武氏道了声“是”,进去了。

尼楚贺回自己的房间先用了早点,然后好好地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又吃了些点心。

不一会儿,四阿哥弘昀来给她请安,看了下她的脸色,问,“额娘可好些了?”

尼楚贺已经有了些精神,点头,“我没事。”

弘昀松了口气,又问,“阿玛如何了?”

尼楚贺想了想,道:“我出来时,烧已经退了些,想来这会儿已经好些了。”

弘昀点点头,道:“额娘昨晚累了,好好歇息,如果不舒服就让人叫郎中过来,阿玛已经病了,额娘可别再病了。”

看着少年脸上担忧的表情,尼楚贺笑着安慰,“放心吧,额娘身子一向好,你阿玛也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第203章 侍疾(中)

用了晚膳,尼楚贺想着这会儿应该是钮祜禄氏去侍疾了。

她去正院向福晋说了下四爷的情况,让福晋安心。

福晋点点头,脸上明显露出轻松的表情,“你辛苦了,今晚好好歇息,不舒服就让人来禀。”

尼楚贺谢了福晋,就回去歇着了。

明天还要继续伺候四爷呢。

唉,侍疾还真不是一般的辛苦。

夜里,尼楚贺刚躺下没多久,就被人叫了起来。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问,“什么事?”

穗儿、金钟和连翘服侍她洗漱更衣,穗儿解释,“是前院的苏公公,说是王爷那儿有事,请您过去。”

看着三个丫头满脸急切的样子,尼楚贺意识到是出了什么事。

可是能有什么事呢?

昨晚四爷明明已经好了些,难不成这会儿又重了?

尼楚贺匆匆跟着苏培盛去了前院,路上苏培盛只说钮祜禄格格原本照顾四爷挺好的,后来不知怎的惹怒了四爷,四爷直接就要让她过去伺候。

这就奇怪了。

即便四爷不想要钮祜禄氏伺候,也不必发这么大火啊,还大半夜把她叫来。

还是钮祜禄氏做了什么事?

路上看到钮祜禄氏在丫鬟的搀扶下哭哭啼啼地往回走,尼楚贺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钮祜禄氏躲到一边,低垂了头施了一礼,她的丫鬟也忙行礼,“奴才见过瓜尔佳侧福晋。”

尼楚贺嗯了声,没再多看,快速往前院去了。

钮祜禄氏抬起满是泪痕的瓜子脸,幽幽望了尼楚贺远去的背影一眼,身侧的双手紧攥成拳,咬了咬抹了胭脂的唇瓣,眸中流露出浓浓的怨恨,“我哪里比不过她?爷为何如此对我?”

丫鬟小落忙提醒,“格格,您别再说了,主子爷只是暂时生您的气而已,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钮祜禄氏苦笑,“机会?我还有机会吗?今日一事,爷明显厌恶极了我,我本来可以借着此次机会承宠,如今全白费了。”

想到此,她就满心不甘,她究竟做错了什么?爷竟如此厌恶于她?

小落也不明白格格究竟做了什么,明显是格格自个儿惹怒了主子爷,一开始明明好好的,怎么会这样的?她也无奈啊。

到了地方,尼楚贺直接进了内室。

四爷穿着藏青色的寝衣,正由前院的一个丫鬟伺候着洗脸。

尼楚贺脚步一顿,微微诧异,这就起来了?而且瞧着精神还好,只是脸色有些阴沉,伺候的丫鬟战战兢兢的。

一个小太监正跪在地上收拾着碎瓷碗和黑乎乎的药物残渣。

小太监收拾完,弓着腰退了下去。

尼楚贺走上前。

四爷抬眸,冷彻入骨的眸子在看到她时微微一顿,瞬间恢复了平静,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床榻,薄唇轻启,“过来。”

声音有些微哑,有些冷。

看到他眼中的疲惫,尼楚贺意识到他还没全好,想到他刚刚发了火,尼楚贺乖乖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看了看低垂着头,战战兢兢的小丫鬟,尼楚贺抬眸看向四爷,“发生什么事了?”

四爷皱了皱眉,吩咐丫鬟,“退下。”

小丫鬟如释重负般匆匆退了下去。

苏培盛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有瓜尔佳侧福晋在,主子爷的怒气果然消了。

瓜尔佳侧福晋果真是个厉害人物。

他也走了出去,并关上了门,吩咐其余人不许打扰。

想到方才发生的事,苏培盛心有余悸,主子爷难得发这么大火,直接朝钮祜禄格格的心窝上踹了过去。

这是多大的气啊?

那钮祜禄氏格格真是太蠢了。

主子爷病成这样了,竟还能将主子爷惹怒。

屋子里只剩她和四爷,尼楚贺莫名有些忐忑。

四爷将目光落在她脸上,因病着,眼睛比往常更加深沉,看人的时候更有穿透力,片刻后,他问,“昨夜是你伺候的?”

尼楚贺点点头,嗯了声。

四爷眸中闪过一丝柔色,伸手捋了捋她鬓角的碎发,问,“白天可休息好了?”

尼楚贺依旧点了点头。

“那今晚继续伺候吧。”

尼楚贺憋了会儿,实在憋不住了,好奇地问,“今天不是钮祜禄氏侍疾吗?钮祜禄氏做了什么?爷生这么大气。”

四爷眼眸霎时一冷,里面闪过一丝厌恶,“这个女人,趁着爷病着,竟然……”

说到此,他脸色更是不好,隐隐有些泛黑。

尼楚贺瞬间明白了,不禁目瞪口呆。

钮祜禄氏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再怎么想得宠也不至于如此急色吧?

她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她、她勾引四爷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四爷也太可怜了吧,病着还要被人霸王硬上弓?

可明显病倒的四爷仍旧是只老虎,体力仍旧惊人,所以钮祜禄氏不仅失败了,还惹得四爷大怒,硬生生赶走了钮祜禄氏。

不知为何,尼楚贺有些想笑,好不容易忍住了。

她怕再次惹怒了四爷,她就倒霉了。

四爷脸色一僵,含怒瞪了她一眼,“什么勾引?她……”

后面的话没说,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压下怒火,没再多说。

这事儿毕竟不好听,如何能与她说?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想到钮祜禄氏所为,四爷忍不住胃里一阵翻腾。

过去只以为钮祜禄氏嘴碎,小家子气,如今才知那钮祜禄氏竟如此轻浮。

给他擦身体竟也动手动脚,他如何能忍受别的女人对他如此?若是寻常时候便也罢了,偏偏在他病中,心火旺盛……

于是他忍无可忍,直接一脚朝钮祜禄氏踹了过去。

若是这钮祜禄氏肯安安分分尽心尽力地侍疾,或许自己日后还能高看她一眼,对她好一些。

可她趁着自己病中做出如此之事,着实令他恶心反感。

想要承宠而讨好献媚于他的不是没有,那些都是府上的丫鬟,钮祜禄氏好歹是著姓大族出身,有着良好的教养,竟也如那些女人般如此轻浮不端。

尼楚贺只是稍微想想就明白了,钮祜禄氏毕竟进府多年了,这么多年从未承宠,心有不甘在所难免,又有她挡在前面,钮祜禄氏更难得宠。

如今四爷生病,侍疾是最好的承宠机会,钮祜禄氏必定想要抓住这次机会。

第204章 侍疾(下)

也许是钮祜禄氏过于急切,这才兵行险着,打算趁着四爷病中直接承宠。

不知钮祜禄氏做到了哪一步,有多过分,反正四爷是很生气的,后果很严重。

四爷这人明显就是只许自己对女人动手,平时不许女人有一点点行止不端,当然,身体健康,私下里除外,那是情趣。

如今自己还病着,女人主动的情况下,他的面子就有点挂不住了,钮祜禄氏侍疾的心意全打了水漂。

尼楚贺个人觉得,钮祜禄氏不思照顾生病的四爷,却在四爷生病的时候净想着那点子事,这的确有点过分了。

不过从钮祜禄氏的角度来想也算情有可原。

唉,谁让四爷这人大男子主义呢?

而且还不懂得怜香惜玉,不解风情。

但凡有点色心的都会来者不拒,四爷倒好,直接把人撵走。

不得不说,她还是有点小得意的。

虽然就算四爷幸了钮祜禄氏,她也没什么醋可吃的,也不会因为四爷失信而生气,毕竟从未抱过太大希望。

但对于一个连病中都不忘了做那种事的人,她到底还是有些膈应的。

尼楚贺伸手摸了摸四爷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感觉不太明显,然后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他的。

嗯,还好退烧了,今晚可以轻松点了。

四爷目光微微一缩,看着她的眼神渐渐深邃。

尼楚贺一无所觉,问,“四爷还没喝药吧?”她看到刚刚的药都摔了。

至于吗?生气而已,干嘛拿自己的身体撒气?

她最讨厌不乖乖喝药的人了。

四爷的毛病还挺多的。

还好下面的人很快又熬好了药回来,尼楚贺一手端着瓷碗,另一手拿着勺子舀起药汁,一勺一勺地喂四爷喝。

四爷倒也听话,没什么反抗的举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很快一碗药就喝完了。

这倒省事。

接下来尼楚贺又伺候他梳洗了,换了身干净的寝衣,扶他躺好,盖上被子,道:“四爷好好歇着,想喝水就说一声,妾身就在一旁的榻上歇息,离得不远。”

四爷瞅了眼旁边窄小的软塌,再看向眼前的她,目光微凝。

她倒是一心伺候他,神色一本正经,连眼睛都没多瞟一下,没流露出任何那方面的意思,和钮祜禄氏的行为截然不同。

昨晚她也是如此吗?

听苏培盛说她伺候了一夜,都是她亲力亲为,今儿一早才回去歇息,想来很累。

歇息了一天,倒是瞧着精神很好,没什么不同。

不过那软塌又窄又小,虽然有厚厚的被褥,可难免会有些不舒服。

眼见着她要回榻上躺着,四爷猛然握住她的手,一个用力将她拽到身边躺下。

尼楚贺愕然,然后脸色一僵,在心里大骂,果然是衣冠禽兽吗?

紧接着四爷低沉微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今晚留在这儿。”

四爷温热的身躯紧紧地挨着她,温度清晰地传到她的身上,像靠了个暖炉,而四爷除了紧抱着她,没有任何其他的举动。

这无疑让她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四爷没她想的那样禽兽。

也是,毕竟病着,外表看着再有精神,也架不住身子虚弱,哪有那个精力?

不过这样也不行,尼楚贺伸手推他,“四爷还是放开妾身吧,妾身去榻上躺着就好,免得影响了四爷休息。”

毕竟还是病人,她可不想被传染,别等明儿个四爷好了,她又病倒了。

四爷皱眉,语气硬邦邦,冷冰冰,“不影响。”

你不影响我怕影响,尼楚贺在心里嘀咕,嘴里却道:“妾身怕踢被子,四爷再染了风寒,那就不好了。”

四爷冷笑,“这么多年,爷还知道你的睡相,还算好,乖乖闭上眼睡觉。”

尼楚贺抬眼瞪他,知不知道常识?不知道风寒会传染吗?

看来不能再拐弯抹角了,尼楚贺笑眯眯,说的话却像刀子,“四爷,您现在是病人,不能和妾身接触,要不然,明儿个妾身就也病了,这府里又要多一个被照顾的人。”

四爷一瞬间黑了脸,死死地瞪着她。

尼楚贺无辜地看着他,哼,谁怕你个病人?有本事起来打我啊!

做病人就要有做病人的觉悟,别老任性妄为。

“不必担心,你病了,爷亲自陪着你。”四爷寒着脸,不为所动,还说出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这下换成尼楚贺被气着了。

果然不能太高估他的良心。

好歹自己也算照顾了他一夜,今儿个又要熬夜,怎么就不能盼着她好呢?

“妾身病了,四爷可不能陪着,福晋也不会允许,四爷就说这些话哄我吧。”尼楚贺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怼他。

以四爷尊贵的身份,后院某个女人生病,哪里能让四爷陪着?只能去其他女人那儿休息。

她似笑非笑地瞅着四爷,道:“若是妾身病了,反倒给别的女人提供了机会,四爷说这道理如何?”

这话令四爷刚有些难看的脸色瞬间好看了些,看着她,目光微热,“不会。”

嗯?

不会什么?

四爷勾了勾唇角,“今晚好好伺候爷,若你病了,爷就让你留在前院,直到你病好为止。”

尼楚贺满头黑线。

好好伺候他?

这话怎么有一些歧义呢?

一本正经的四爷不正经起来还真令人惶恐。

事实上,尼楚贺担心的还真没错。

直到半夜快睡着,却被四爷翻身压在身下,尼楚贺终于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四爷太特么禽兽了!

即便是病中,战斗力依旧不容小觑,之前是她想岔了。

之前不是还不许钮祜禄氏对他有那些想法吗?

怎么现在亲自上阵了?

这不是打脸吗?他脸不疼吗?

尼楚贺都替他疼。

唤了丫鬟进来重新擦了身,换了寝衣,再躺下,四爷满意了,睡得相当好,尼楚贺却担心明天她的事迹就会被传遍整个前后院。

说她趁着四爷生病扑倒四爷,妥妥的红颜祸水,多么地不要脸。

谁能知道是四爷强迫她的呢?谁又会相信?

她明明就是来认真侍疾的,绝对没有其他任何的不良想法。

她太冤了!

四爷太可恶了!

第205章 四爷的安慰

不过四爷发这通汗,还是挺有效果的,次日一早就恢复了精神奕奕,一点也瞧不出刚生了病的模样。

尼楚贺身子底子好,自然无恙。

四爷嘱咐她回去好好休息,然后就由人伺候穿衣,要进宫。

果然强悍,病刚好就要进宫。

尼楚贺却发愁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

不过事已至此,担心有什么用?她也不是怕事的,还怕别人几句话不成?

尼楚贺回去补了会儿觉,福晋的赏赐就来了,是一些绸缎和首饰。

听说武氏和钮祜禄氏那儿也送了赏赐,只是数量不等。

武氏还好,钮祜禄氏昨夜并未侍疾,反而被四爷撵回去了,半道换成了尼楚贺,所以这算是安抚吗?

也许此次过后钮祜禄氏更恨她了,不过尼楚贺坦然接受。

令尼楚贺意外的是昨夜后来发生的事儿似乎并未传到后院,气氛依旧平静。

看来是四爷警告过前院的奴才了。

康熙四十九年很快过去,迎来了康熙五十年的春天。

隔壁的年侧福晋突然传来喜讯。

尼楚贺不禁感慨,这小年同志果然是个易生养的,只是可惜了历史上没几个活下来的。

再次想到自己依旧平平的肚子,尼楚贺佛了,可能这就是各自的缘吧,该来的时候自然便来,她也不必着急了。

反正太医说过她的身体无碍。

然而,没过多久,余格格那儿也传来了喜讯,不到两个月。

四爷虽然不常去别的女人那儿,但一个月还是会去上几次,不至于过于冷落,只是大部分时间会在她屋里罢了。

四爷是个很理智的人,不会因宠爱一个女人就不再去别的女人那儿。

毕竟四爷是皇子,独宠一个女人不现实。

尼楚贺自认自己还没达到让四爷独宠她的地步,以后成了皇帝更不可能,所以她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余格格很惊喜,毕竟这么多年主子爷虽然来的不多,与其他人相比她还是得宠一些的,也就是瓜尔佳侧福晋回来后主子爷便来的更少了。

这么多年都没怀孕,眼瞧着年纪渐大,她都绝望了,却在这时候老天给了她一个惊喜。

果然天不绝她。

但愿是个阿哥,余氏默默祈祷。

自上次后依旧未承宠的钮祜禄氏沉默了。

连余氏都怀孕了,她这儿还不曾迎过主子爷,她不能坐以待毙。

或许,她只能另辟蹊径了。

宋氏来到尼楚贺这儿,提起了余氏,不由叹了口气,“余氏也算苦尽甘来了,眼瞧着都这把年纪了,再过几年便没了机会,却在这时候有了孕,妹妹说这是不是就叫做命?”

尼楚贺手里面捏着一片桃花花瓣,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神色安然,“也许吧。”

宋氏瞄了眼她的肚子,暗道,还真是沉得住气,眼瞧着余氏都有了身子,瓜尔佳氏这个最得宠的反而始终没动静,再看瓜尔佳氏依旧如花般的容颜,羡慕的同时不禁奇怪。

瓜尔佳氏生下四阿哥已经多年,却没怎么见老,皮肤依旧白嫩,眼角光滑,眸光如粼粼水波,安静时便如一幅美好的画卷,看来这位离失宠还远着呢。

真是让人羡慕又嫉妒的优待。

尼楚贺心里想的却是余氏这一胎是男是女,是女的还好说,若是个阿哥,便是排行第六。

她记得历史上年氏为四爷怀了许多次孩子,都没活到成年,未曾序齿,四爷登基后,有个妃子怀了个阿哥,是为六阿哥,这便是四爷的最后一个子嗣。

如今她已经不敢相信一切还会按历史上的发生了,也许六阿哥会提前出生,也许余氏怀的只是个格格,也许无论是男是女,都不一定能长大。

总之,这都是以后的事,她如今也只是想一想。

在这府里面,后院的女人之间能维持表面的平和就已是不易了。

恰好宋氏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和软,闲着没事就常来尼楚贺这儿说话,彼此之间倒是建立了些塑料花的情分。

一个府里面,总要有两个说得上话的,才不至于寂寞。

宋氏不会愚蠢地与风头正盛的尼楚贺为敌,尼楚贺也不会针对宋氏这么个脾气软,没什么威胁的人,两个人自然而然就走到了一起。

除了宋氏外,武氏和她存在着利益的关系,武氏又无子,依附着尼楚贺,不会与尼楚贺为敌,其余的女人则都是各怀心思。

傍晚,四阿哥弘昀来请安。

“儿子给额娘请安。”比去年又窜高了一截的四阿哥长身玉立,面容俊秀,举止温文有礼,让人心生好感。

走出去绝对是吸引许多女孩子的翩翩少年郎。

看到弘昀这张脸,尼楚贺忽然想起了四爷先前说过的话,要滢月嫁给弘昀,给她做儿媳妇。

可惜了,若弘昀是别人家的孩子,她或许还能考虑一下,与哥哥提一提,现在嘛,她还是不想造成以后那样尴尬的局面。

尼楚贺拍了拍身边的位子,让他坐下,道:“眼看着你的两个哥哥都快要成婚了,你可有什么想法?若是有这方面的想法,可以与额娘说一说,额娘与你阿玛提一提。”

毕竟是养在她这儿的,即便无血缘关系,也有着母子情分,尼楚贺还是要为弘昀打算一番。

到底是侧福晋,并非侍妾格格之流,虽然最终的决定权在四爷和福晋那儿,她这儿还是有几分话语权的。

弘昀白净的脸一下子红透,低垂了脑袋,语气磕磕巴巴,“额、额娘怎么忽然说起这事儿了?孩儿的事儿还早着,不急的。”

尼楚贺失笑,果然纯情。

她咳了声,忍着笑,“你慢慢想,就是提前跟你说一声,有什么喜欢的类型就跟额娘说。”

弘昀松了口气,脸上的神情顿时轻松了些。

她看着额娘无一丝异样的表情,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看来额娘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难过,他还担心了一场,准备安慰额娘呢。

四爷从宫里回来,先去余氏那儿看了看,没过多久就来了尼楚贺这儿。

“余氏的事儿你不必放在心上,爷最宠的还是你。”四爷将人带到自己怀里,仔细打量她的表情。

第206章 母子

“妾身不在意啊。”尼楚贺轻飘飘地说了句。

眼看着四爷眼眸一缩,脸色有些冷,尼楚贺心里发笑,面上却一本正经,“反正这几天四爷必须好好陪着妾身,补偿妾身,否则妾身肯定要生气了。”

如此命令的口气,也只有她说得出来,却并不叫人恼怒。

四爷脸色这才好了些,捏了捏她的脸,语气微沉,“爷哪次没陪着你?爷何曾对别的女人如此?你倒是不知足。”

尼楚贺抬了抬下巴,轻哼,“知足了四爷就不理人了,所以还是不知足好,四爷多关心点妾身,妾身就高兴了。”

最后一句话有些撒娇的意味。

别说,男人就爱听这些酸话。

没看到四爷冷着的脸渐渐融化了吗?明显很满意的样子。

男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去别的女人那儿,不许女人纠缠闹事,但又不允许女人一点吃醋的反应也没有,偶尔吃吃醋,也是情趣,还能让男人的私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

虽然很讨厌,但是必须迎合。

当然了,也不能一味地迎合,一味地迎合顺从只会让男人习惯成自然,不再将你的感受放在心里,从而慢慢失去新鲜感。

所以偶尔提些小小的要求也是必要的。

四爷眯了眯黑沉的眸子,道:“爷这便满足你,今晚好好陪你。”

一个“陪”字加重了语气,显得意味深长。

……

次日早朝后,四爷和十四爷一起去给德妃请安。

德妃坐在软榻上,手里捧着茶盏,看向面前端端正正坐在凳子上的大儿子,提起了余氏的孩子,“听说余氏有了身孕,胎儿如何?”

这些年老四府里再未添过子嗣,好在老四膝下已有三位阿哥,如今又刚有了五阿哥,她倒也不担心老四。

现下余氏又有了身孕,德妃不至于多惊喜,但这总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想想这余氏是从她宫里出去的,耿氏也是她送去的,耿氏生下了五阿哥,这余氏又有了身子,说起来她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这么多年,自打李氏的事儿过后,老四府里一直平平安安,没再出过什么糟心的事儿,再想到老八府上的乌烟瘴气,可见老四媳妇做的很好。

当然,两个侧福晋也是好的,否则也不会至今安然无恙。

虽然那瓜尔佳氏十分得宠,但不是什么大事,老四这方面还是有分寸的,并未做的太过火,也并未传出瓜尔佳氏做出什么不当之事。

想到老八府上的一个嫡福晋,一个侧福晋,德妃不由庆幸。

皇上给老四选的这个侧福晋还是不错的,懂分寸。

但愿此次余氏仍旧能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是男是女都好,只要健康。

“劳额娘关心,郎中看过了,一切都好。”

德妃点点头,放下茶盏,往一旁的引枕上斜靠了靠,面上露出轻松之色,“平时多关心关心府里的事儿,余氏那儿你也当心些,千万别闹出事来,其余的事儿少费心,额娘啊年纪大了,禁不得那些烦人的事,就想平平安安的。”

这话就是一语双关了。

兄弟俩都听出来了,四爷点头,“额娘放心,儿子明白。”

十四阿哥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儿,“额娘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四哥您还不了解?闲事从来不管。”

德妃眼一瞪,训他,“额娘不担心你四哥,额娘却是要说你几句,你平时不如你四哥稳重,多学着点你四哥,少给额娘惹事,额娘就烧高香了。”

十四阿哥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额娘,儿子哪有那样差?儿子一向最听您话的。”

德妃脸色缓了缓,“但愿你能体会额娘的一番心思,额娘总共三子三女,如今只剩下你们两个,只盼着你们好好的,别给我惹出事来。”

说来德妃也是个有福的,当初不止这两个儿子。

她还有过一个儿子,便是六阿哥胤祚,只是后来夭折了。

还有三个公主,两个夭折,剩下的一个五公主温宪后来下嫁给了佟佳氏一族的舜安颜,只是没几年就没了。

最终只剩下雍亲王与十四阿哥这两个宝贝儿子。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想起那个没了的儿子,德妃面上流露出一些黯然。

十四阿哥看了眼四哥,正色点头,“额娘放心,儿子保证听您的话,绝不给您惹事。”

最近太子愈发不像话了,皇阿玛训了不止一次两次,却反而越演越烈,颇有种不管不顾的架势。

八哥前些日子又遭了皇阿玛的训斥,不仅是因为八哥府中那些事,还是因为太子又惹怒了皇阿玛,被禁足毓庆宫读书,八哥这是撞在枪口上了。

其它兄弟人人自危,就连他也不敢触皇阿玛霉头。

他虽然年轻,这些事还是知道的。

太子虽然复了位,可地位并不稳。

……

走出永和宫,十四阿哥凑近了四爷,压低声音,“四哥,你说太子是什么意思?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不管不顾了?”

就连他这样的万事不管之人都瞧出来太子是故意的,皇阿玛能瞧不出来?可太子是为了什么?真不想当太子了?

他可不信。

四爷沉默不语。

十四爷摸着下巴,嘀咕,“闹起来有什么意思?再这样下去,皇阿玛迟早再废了太子,太子他就一点也不怕?”

四爷冷声道:“行了,闲话少说。”

十四阿哥哦了声,看了四哥一会儿,忽然问,“四哥,你就没那个心思吗?”

收到四哥冷冷的目光,十四阿哥撇撇嘴,“怕什么?如今谁不想这事儿?如今年长的几个兄弟,也就四哥……至于八哥,连府中之事都管不好,何谈其他?反正四哥若是有意,弟弟一定支持。”

他伸手拍了拍四爷的胳膊,笑容明朗真诚。

四爷抿着嘴,不为所动。

十四阿哥将手背在身后,语气轻松,“还是十三哥好啊,虽然闷了点儿,可至少麻烦少了,两耳不闻窗外事,多清净,我要是也能如此就好了。”

说着他又看向四爷,神色间藏着异样,“我看四哥一点也不为十三哥担心,也没为十三哥求情的意思,也是因为这个吗?”

第207章 四爷的野心

见他仍旧不语,十四阿哥继续道:“反正我不管,我是你亲弟弟,比十三哥要亲的亲兄弟,四哥要护着我的。”

四爷眉头一动,侧头看了他一眼,迎上对方笑嘻嘻却藏着认真的眸子,沉默片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却没说什么。

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到府中,四爷在书房坐了会儿,就去了后院,直奔尼楚贺那里。

尼楚贺如一株盛开的蔷薇般迎了出来,笑盈盈地屈膝,“给王爷请安。”

如此明媚的笑容,每次过来都令他心情愉悦,一伸手将她扶起,牵着她的手坐到次间的软榻上,让她挨着自己坐下。

屋里的丫鬟识趣地退了下去。

看出他脸色不对劲,尼楚贺仰头问,“四爷怎么了?”

四爷没答,“尼楚贺,给爷捏捏肩吧。”

尼楚贺哦了声,伸出手不轻不重地给他揉捏着肩膀。

四爷闭着眼,感受着肩上柔软适中的力道,闻着近在咫尺的淡淡的清香,眉间的褶皱渐渐松开,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过了会儿,四爷唤了声“尼楚贺”。

“嗯?”尼楚贺应了,看向眼前的男人。

一只大掌握住她的手,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四爷并未回头看她,声音微低,“当初你被赐婚给爷时是何心情?”

啊?

尼楚贺懵了下,问,“爷怎么忽然问这个?”

“爷想听听你的想法,当初是否甘愿进府?”

呃,这即便不甘愿也不能说啊。

何况,她没什么不甘愿,毕竟是未来的皇帝。

但是这会儿说心甘情愿的话怕是也不能让人信服吧?有谄媚的嫌疑。

尼楚贺琢磨了会儿,小声道:“有点害怕,有点茫然吧。”

四爷侧了侧头,却不语。

尼楚贺不给他揉捏肩颈了,顺势靠在他背上,双手搂着他,继续道:“当时妾身进京不久,对四爷不甚了解,乍然被赐婚有点惊喜,又有点害怕。

惊喜的是逃脱了皇宫那个大牢笼,害怕的是不知四爷性情如何,是否会喜欢妾身,是否会对妾身好,对未来充满了不确定的茫然。”

惊喜是惊喜了,又惊又喜,茫然也有,害怕就是假了。

四爷心里一动。

她视皇宫为牢笼?

这么说当初她并不愿进宫?

“你不喜欢进宫?”四爷平静地问,不知该松口气还是怀疑此话真假。

尼楚贺沉默片刻,点点头,脸不红心不跳,“自然不喜欢了。”

“为何?你不喜欢皇阿玛?”声音依旧平静,眼眸却陡然变深,似是藏着暗涌。

尼楚贺很坦然的样子,“您想啊,被选进宫的有那么多,妾身却对皇上一点也不了解,出头之日都不知在哪儿,担惊受怕还不够呢,如何能高兴了?”

四爷沉默,这话不假。

进了宫便极有可能一辈子见不着皇帝,也可能得宠不久便彻底失宠。

但她不同,梦中的她似是很受皇阿玛宠爱。

“所以,得知被赐婚,妾身也算是松了一口气的,妾身虽然不了解四爷,但总归是好过进宫的。四爷注意到的女人有限,妾身便会好过一些。”

这话虽是讨好,却是事实,四爷的确比康熙要好上一些,女人少,更容易争宠。

毕竟康熙的后宫除了小佟佳贵妃,还有四妃在上,除了小佟佳贵妃,其他都是生育过皇子的,即便她再得宠也很难出头。

而她在四爷登基前进府,凭潜邸的情分,无论有没有子嗣,将来的位分都不会低了。

这话顺耳。

并无其他女人为讨他欢心而一味奉承,说的很在理。

四爷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将她拽到了怀里,嘴唇触碰她的耳鬓,“无论爷将来如何,爷都不会让你不好过了,总会让你高高兴兴的。”

想到当初她第一天进府自己对她的冷落,她怀着紧张和期盼进府,却面对那样的对待,或许心里是失落的吧。

那时的自己因为心里的芥蒂,终究是没有好好对她,让她受了委屈。

“四爷怎么问这些奇怪的问题?”尼楚贺看着他,目露好奇。

她当然听得出四爷话里的愧疚,唔,无论是因为什么,总归是好事。

四爷不答,今日十四弟的话给了他很大的触动。

大哥被圈禁,太子地位不稳,其他皇子都各怀心思,都盯着那个位子,他也不例外。

何况他还有那些记忆。

他不会等着记忆中的事情一件件发生,总要提前准备好,还要更谨慎,这是他身为皇子的抱负。

太子早晚会再次被废,无论如何,他的机会都很大,因为他也是嫡子,皇阿玛很在意嫡庶之别,这是他的优势。

届时,他会给这个女人他能给的尊贵地位,总不至叫她时刻担心。

……

春天过去,天气渐热,府中女眷再次乘坐马车去了园子里。

回到久违了的住处,奴才们收拾好了箱笼,尼楚贺坐在桌前,心情一阵轻松。

还是这里好啊,府里面虽然也大,到底不如园子里风景如画。

刚坐下不久,福晋院里来人了,请她过去。

尼楚贺换了衣服,来到福晋屋里,屈膝一礼,“妾身给福晋请安。”

“坐吧。”福晋示意她在一旁坐下,下人奉上茶点。

福晋笑看着明媚依旧的尼楚贺,“许久没和妹妹单独说说话了,闲着无聊,请妹妹过来坐一坐,没打扰妹妹休息吧?”

她和福晋一个妻,一个妾,平时也就是请安的时候见一见,别的时候还真没怎么单独相处过。

尼楚贺始终对福晋保持礼敬,但也从未亲近过,更遑论单独说话。

福晋更不是什么愿意和府中小妾聊感情之人。

今日福晋叫她过来,怕是另有缘由,尼楚贺微微一笑,“难得福晋有空,妾身却之不恭。”

福晋屏退下人,默默抿了口茶,放下茶盏,“妹妹是个爽快之人,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今日叫妹妹过来,实是有事商量。

此事本不该劳烦妹妹,只不过,我有些为难之处,着实没有办法,只好请妹妹过来一叙。”

尼楚贺诧异。

什么事竟要福晋找她过来?还说出“商量”二字。

第208章 大格格的婚事

“福晋请说。”尼楚贺神色自若。

福晋道:“妹妹也晓得,大格格眼见着到了婚嫁的年纪,我与王爷谈起了大格格的婚事,意见相左。”

听福晋说到这儿,尼楚贺霎时明了。

原来是大格格的事儿。

今年春天,大格格的婚事便提上了日程,只是迟迟没有决定人选。

四爷曾问过她的意见,如今福晋又提起,尼楚贺不禁无语。

这夫妻俩一个两个都找她说这事做什么?

她一不是大格格的嫡母,二不是大格格的生母,这事儿她实在没什么话语权。

当时四爷与她说起过几个适龄人选,其中一个便是福晋娘家乌拉那拉氏族中的子弟,那拉星德。

这位那拉星德是福晋的侄儿,听四爷说,福晋有意为这位侄儿说亲,不过四爷并不满意,说是要另择人选,为此四爷还和福晋闹了矛盾。

四爷让她提些意见,可她能有什么意见?

说来福晋在别的方面对四爷一向顺从,这也令得四爷与福晋鲜少有红脸的时候,一直相敬如宾,如今却为了这事儿,两个从未红过脸的夫妻第一次闹了矛盾。

现在福晋又找上了她,可见福晋是真的想要撮合大格格与这位娘家侄儿。

四爷倒是说过,这位那拉星德无论是人品还是相貌皆为上乘,尼楚贺也相信,否则福晋也不至于推荐自家人。

毕竟是四爷唯一的女儿,福晋不敢在这上面轻率欺瞒。

可不知为何,四爷就是不大满意,还跟她说起了其它几位青年才俊,家世人品都不错的。

其一是大学士马齐的嫡幼子富察傅兴。

其二是户部侍郎伊尔根觉罗伊都立,已逝大学士伊桑阿的嫡长子。

其三是佟佳氏的子弟,不过这个被四爷首先剔除了,说是当年的五公主温宪便是嫁给了佟佳氏的舜安颜,婚后没几年就病逝了,四爷一直记在心里。

这位佟佳氏的子弟还是四爷养母孝懿皇后族中子弟,不过是庶出。

庶出无所谓,毕竟大格格也是庶出,四爷计较的是当初亲妹妹温宪下嫁没几年就病逝的事儿,自然不放心将亲生女儿再嫁过去。

之所以将其一并考虑进去,只是因为是孝懿皇后族中子侄,碍于情分罢了。

福晋一直观察着尼楚贺的表情,见她只是一瞬的惊讶过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便继续道:“大格格是王爷唯一的女儿,王爷疼宠些,小心些也正常,大格格在我膝下长大,我也盼着大格格能婚姻美满。恰好乌拉那拉氏有个侄儿,年纪与大格格相当,品行也不错,若非可信之人,我也不会与王爷说起。

不过,王爷似是不大满意,我劝了几回,王爷坚持,我也不知缘由,是以还请妹妹帮我劝劝王爷。我也并非定要将大格格许配给娘家的侄儿,给家族带来助益,也是星德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大格格嫁过去必不会受了委屈。换成别家的,我与王爷又如何能够放心呢?”

要她劝四爷接受那拉星德?

那真是太看得起她了。

别说四爷的决定没有谁能改变,即便四爷肯听她的意见,她也不会劝四爷接受那拉星德。

若她没记错的话,历史上四爷这个唯一的女儿的确是嫁给了那拉星德,不过没几年就没了。

她虽然不知晓原因,但是四爷如此排斥那拉星德,可见四爷知道那拉星德并非可靠之人,这个认知许是来自四爷那一段关于未来的记忆。

若真如此,她就更不能劝了。

况且她并不想过多插手大格格的事,她又不是大格格的生母,管多了,万一将来大格格过得不好,四爷和大格格岂不是要怪到她的头上?

“福晋严重了,这毕竟是大格格的终身大事,妾身不敢妄言,大格格是王爷的亲生女儿,王爷的每一个选择自然都是为大格格考虑。妾身相信福晋也是为大格格着想,只是,此事妾身并不方便插手。”

她如此坚决地拒绝,福晋似是早有预料,面上没有一丝意外,依旧淡淡笑着。

“我知晓此事为难了妹妹,不过,想来王爷已经与你说过此事,那便是看重妹妹,妹妹毕竟养过大格格,总有几分感情在,我还是希望妹妹能多考虑一下。你也知道,李氏不靠谱,大格格能依靠的除了我和王爷,便只有你了。”

尼楚贺:“……”

她和大格格还真没什么感情,福晋太看得起她了。

不过福晋坦然提起四爷和她说过此事的话,面上无一丝不快,却是令她疑惑。

福晋不会不知自己都没法劝动的事,她一个小妾又如何能劝动了?总不至于把她当做什么妲己褒姒之流,将四爷看作被小妾三言两语就改变初衷之人。

那福晋是为了什么?

迎着福晋沉静安然的目光,以及嘴角边淡淡的笑容,尼楚贺恍然大悟。

或许福晋并不指望她能劝动四爷接受那拉星德,福晋叫她来的目的也并非是让她劝四爷选择那拉星德,而是提醒她不要在四爷耳边吹耳边风。

福晋知道四爷会与她说起大格格一事,也许会猜测她会借机向四爷提议,插手大格格的婚事,福晋担心她会选择乌拉那拉氏以外的人,故而如此拐弯抹角地警告她?

想通了此事,尼楚贺好笑之余又有些恼怒。

无论福晋出于什么目的坚持要大格格嫁入乌拉那拉氏府中,尼楚贺都不关心,她不想管大格格的事。

可没想到旁人并不如此认为,也许在福晋心中她是个会借着得宠各种向四爷进谗言,从而与福晋作对之人?

这个她也不在意,福晋爱如何想如何想,她没想到的是福晋会因此就提醒甚至警告她。

她可以想象,若是四爷选择了其他人,无论是否是她劝的,福晋都会认为有她的手笔。

或许福晋就是想要凭这个威胁她,只要她不愿与福晋为敌,她就不敢再插手大格格之事,四爷再问起,她便会三缄其口。

如果福晋这样认为,就大错特错了。

她这么多年对福晋敬服,不愿得罪福晋,并不是怕了她乌拉那拉氏,她只是打从心眼里明白自己的身份,换做在现代,她就是个小三。

第209章 福晋的手段

即便在这个时代是正常的,她并不以此为耻,但不代表她就要对正室随意挑衅。

她愿意给福晋足够的尊重,因为她理解福晋的不易,只要福晋能够容得下她。

可她的退让和敬重在乌拉那拉氏眼中就是她胆小怕事,虽然得宠,心里却仍忌惮着正室的地位。

若是福晋直截了当说出要求,她也不至于如此生气,她喜欢坦诚相待,可福晋如此拐弯抹角,甚至用威胁的手段,她要是屈服了,将来还不任福晋拿捏?

原本她是真不想管大格格的事,现在嘛,她改变主意了。

反正四爷本就不想选择那拉星德,她不介意吹一吹耳边风,向四爷提一下建议。

她站起身,笑容浅淡,“福晋的话,妾身明白了,妾身自会好好与王爷说说,妾身虽然不想越俎代庖,给自己找麻烦,但福晋说的对,妾身到底养过大格格几日,总是关心大格格的,几句话的事,不算什么。

不过,结果还是要王爷自个儿决定,这个妾身就做不了主了。妾身就不打搅福晋了,告辞。”

尼楚贺利落地屈膝,告辞离开。

眼看着尼楚贺潇洒离去的背影,福晋愕了愕。

她自然明白尼楚贺的言外之意,良久,叹了口气,“钟嬷嬷,我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钟嬷嬷也没料到瓜尔佳侧福晋会是如此反应,一时有些无措。

这么久了,连她都以为瓜尔佳侧福晋是个温顺懂规矩的,还为福晋感到开心。

瓜尔佳侧福晋是个聪明的,应该听得懂福晋的意思。

可瓜尔佳侧福晋那个反应,她隐隐觉得不对劲。

虽然心里担心,钟嬷嬷还是劝着,“福晋别担心,不过是一件小事,她本就不该插手,她能计较什么?”

福晋并不如此认为,蹙着眉,忧心忡忡,“没想到我还是错看了瓜尔佳氏,以为她是个好拿捏的,却不想……她的气性竟如此之大。”

如今想来,瓜尔佳氏从来不是好拿捏的,甚至脾气从不是个好的,只是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恭顺的,她就忘了瓜尔佳氏当初面对李氏的嚣张跋扈。

她本是防止瓜尔佳氏吹耳边风,影响了王爷的决定。

诚然她心知王爷的想法不会轻易被人左右,可瓜尔佳氏终究是不同的,王爷又对星德存偏见。

若是瓜尔佳氏说些什么,王爷就决定了呢?

她不能允许。

可现在看来这件事她是弄巧成拙了。

事已至此,后悔无用。

该说的都说了,瓜尔佳氏会如何与王爷说,就看结果了。

晚上四爷先去了正院儿用膳。

福晋并未说什么。

在府里时她与王爷因大格格一事产生了分歧,王爷拂袖而去,有几日没去她屋里。

好在没过多久王爷的气便消了。

与瓜尔佳氏的事儿,她自然不能与王爷说,只是瓜尔佳氏会不会告状,她说不准。

今儿个不是初一十五,四爷未留下歇息,用了膳,喝了会儿茶就起身,“你好好歇着,爷走了。”

“爷慢走。”福晋起身恭送,望着四爷走远,叹了口气。

四爷出了正院,径直去了尼楚贺那里。

尼楚贺一如往常般笑意盈盈地迎了四爷在次间的榻上坐下,亲自奉茶,“爷请用茶。”

今日尼楚贺穿了件湖蓝色的旗装,如水波粼粼,旗髻精致而简单,芙蓉面上笑靥如花,格外令人舒心。

四爷眉头舒展,接过茶抿了一口,刚放下茶盏,对面的尼楚贺就开了口,“四爷,大格格的事儿可有结果了?”

她没打算绕来绕去,直接问自己想问的。

难得尼楚贺主动问起此事,四爷诧异了下,并未多想,“毕竟是终身大事,爷打算再看看,别的不说,人品最要紧。”

尼楚贺理解地点点头,然后状若随意地问,“为何四爷不选那拉星德呢?福晋娘家的人想来还是靠谱的,有福晋在,他们总不至于为难了大格格。”

四爷皱了皱眉。

尼楚贺从不对大格格的事提任何意见,他几次询问,她都闭口不谈,或是有意避开大格格这个话题。

他也曾对她事不关己的态度深感无奈和不满,却也不愿勉强她。

如今她忽然说起,还是直接说起了那拉星德,话里面明显在为那拉星德说好话。

这不得不令他起疑心。

四爷抬眸认真盯着尼楚贺看了几眼,见她神色坦然,目光清澈如水,压下心头的怀疑,“诚如外界所言,那拉星德才貌品行皆优,又是福晋娘家之人,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不过,其他优秀之人不是没有,爷不愿轻率下决定。”

为女儿挑夫婿这样的事是应该慎重,不过四爷这般态度,明显是另有隐情,或许四爷知道些什么,他不愿明说,尼楚贺也不多问。

她点点头,微微地笑,“也是,毕竟是一辈子的事,不能马虎了。”眼珠转了转,紧接着又问,“四爷可见过这位那拉星德?或许见面之后能多多了解一些。”

“有过一面之缘,与外界所传无异,才学出众。”四爷语气淡淡,虽是夸奖,神情却不见轻松,他看着眼前的女人,漫不经心地问,“为何突然说起他来?你对那拉星德有好感?”

尼楚贺笑着摇头,“妾身又没见过,如何说得上好感?不过是因为是福晋娘家之人,所以妾身觉得要为大格格选夫婿,也许亲近之人更为可靠些,若是进了别家,没个依靠,还不知会如何。不过总要品行无瑕疵,能对大格格好的人才是最好的。”

“可是福晋与你说了什么?”四爷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面上不见喜怒。

尼楚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眸,“四爷怎么这样问?”

看着她这般柔顺之态,四爷眸光渐渐幽深,神色冷峻,“你不是一向不管大格格的婚事?如今怎的谈起了那拉星德?可见你并非随口而说,也并非骤然对大格格起了怜爱之心,若非福晋说起,你断不会只谈论他。”

面对他严厉的质问,尼楚贺并无惧意,抬起眼眸,镇定自若,“福晋是和妾身说了几句,不过是关心大格格罢了,四爷为何如此生气?可是那拉星德有何不妥之处?”

第210章 私心

她这般说,并非是应承了福晋,相反,福晋压根不用她开口劝,只是让她少言罢了。

可她就是要说话,只要她为那拉星德说话,四爷自然不会以为是她自个儿的意思,肯定会联想到福晋身上。

她很听福晋的话啊,福晋不是让她劝劝四爷吗?她很认真地劝了。

只是她没按照福晋真正的意思做罢了。

她不会明目张胆地说福晋的坏话,说福晋找她的目的,这对她没好处,反正四爷自个儿猜出来的,怪不得她。

只不过是小小地反击一下,让福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别再把主意打到她身上而已。

四爷静静看得她片刻,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讥讽,“福晋的确关心大格格,不过有些事终究无法做到全无私心。”

这是何意?莫非是说福晋有私心?

尼楚贺略略一想,就想通了一点。

这么多年,至少在她知道的这些日子,福晋对四爷一直恭顺有加,对府里的事尽心尽力,对四爷宠爱别的女人毫无怨言,对四爷的每一个孩子关心备至,仿佛一个不会怨不会恨的木头人。

可见福晋对四爷的顺从已经到了骨子里。

然而向来如此恭顺的福晋却在大格格的婚事上与四爷产生了分歧,甚至为了促成大格格与娘家侄儿的婚事,在明确感觉到四爷对那拉星德不大满意的情况下不惜让她去劝四爷。

从这点可以看出,福晋对乌拉那拉氏一族是何等在意,不惜为此惹得四爷不快。

过去她总以为福晋对什么都不在意,无欲无求,如今才发现原来并非福晋不在意,而是福晋在意的并非她以为的那些。

其实也可以理解,似福晋这般世家大族出身的格格,必定是打小受到一定的教育,目的就是将来嫁进某位皇子府,为家族带来荣光,自嫁进皇子府,心心念念的便是娘家的荣辱。

大格格身为四爷唯一的女儿,颇为得宠,在福晋如今无嫡子的情况下,乌拉那拉氏想要争取这门亲事无可厚非。

如此心情下,福晋难免有心偏向娘家侄儿,从而失去些应有的理智。

四爷所言的私心大概就是指的这个了。

福晋如此做,大概忘了以四爷的性情最是容不得这等私心,尤其是在对待最疼爱的女儿一事上。

为家族打算没错,可打算到四爷的子嗣上面,四爷不生气才怪了。

四爷牵过尼楚贺的手,将她拽到怀里,紧紧搂着她,语气低沉,“不必在意福晋的话,爷要你的真心话,而不是转达别人的意思,为别人说话,可懂?”

尼楚贺乖乖点头,眼睛弯起,“妾身明白了。”

“爷知道此事叫你为难了,剩下的不必担心,爷自有打算。”四爷很理解她面对福晋的不得已,并未恼她。

相反,这么多年她对福晋的恭顺,他一直看在眼里,很满意她如此态度。

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宠爱叫她失了分寸,对福晋不敬,从而让自己为难。

福晋毕竟是他的嫡妻,从无过错,即便有些私心,他也能理解。

不过这次的事,福晋的确过了。

他的大格格并非只有乌拉那拉氏一族可嫁,何况记忆中怀恪自嫁给那拉星德,婚后并不美满。

无论那拉星德相貌品性再好,终究不再配得上他的怀恪。

他已经将五阿哥交给福晋抚养,没想到乌拉那拉氏尤不满足,若不是暂时挑不出那拉星德的错处,他又岂会由他们如此放肆?

经过此事,尼楚贺成功地让四爷恼上了福晋,当然,这个只是暂时的,她也没打算将福晋如何,让福晋吃个暗亏,不再将她当做软柿子拿捏就好了。

在她心里,她与福晋本就是两不相干的,福晋做好她的福晋,管好她该管的,自己安心做自己的宠妾就好了。

无论自己和别的女人如何争,都不会影响和牵扯到福晋,何必打破如此和谐的局面呢?

倒是四爷怜她对福晋恭敬,从不给自己惹麻烦,此次迫于福晋的压力,才不得不违背本意为乌拉那拉氏说话,心生恼怒,从而冷落了福晋一些时日,一连多日都在尼楚贺这儿歇息。

不过四爷仍不忘让她在那几个人里面挑个顺眼的。

这是四爷的原话。

给大格格选夫婿,却叫她挑个顺眼的,这是什么道理?

尼楚贺额头默默淌下几道黑线,这次却没再拒绝。

最后她还是觉得富察傅兴更好。

富察傅兴是原保和殿大学士马齐的嫡幼子,年纪轻轻,很有才学,为人又谦逊有礼,如今正在国子监读书。

据四爷让人查探,富察傅兴身边并无侍妾和通房丫头,富察家这方面对子弟的管制甚为严格。

更重要的是,尼楚贺想到了未来的孝贤皇后,这位便是出自富察氏一族,由富察皇后便知富察氏一族家风良好,富察傅兴必不会差了。

四爷对尼楚贺的眼光甚是满意。

他也认为此人不错。

虽说马齐当年在一废太子中奏请立老八为太子,惹怒了皇阿玛,一度被罢官,但四爷了解此人,并非老八一党,只忠于皇帝,只是过于耿直迂腐。

富察傅兴性子上比起乃父要好上太多,为人也正直洒脱。

“妾身也就是发表一下自己的想法,毕竟未曾亲眼见过,四爷可别认真,还是应当认真考虑。”

尼楚贺先说好了,事后她可不负责的,都是四爷自个儿的决定。

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模样,四爷眸光转深,漫不经心开始解她衣裳,“放心,爷必不叫他人知晓与你有关,此事爷会与福晋商量。”

四爷从不知自己会对一个女人如此着魔。

每每面对尼楚贺,他的自制力总会大打折扣。

即便如此,尼楚贺仍是难以怀孕。

四爷开始后悔,当初他不应该叫她喝避子汤,从而耽搁了这么久。

若没有那避子汤,或许她如今已经为自己生下了一位阿哥或者格格。

若当初早些发现那个孩子,认真对待,或许便不会有意外。

太医说她身体无碍,当初的药并未对她造成任何损害,何况调养了这么久,也该有动静了,却仍是毫无反应。

第211章 怀疑

六月下旬,康熙北巡。

此次四爷也在随扈名单当中,每个随扈的皇子可带一两个小妾。

四爷点了尼楚贺与武格格二人随行。

到了出发当天,四爷随銮驾先行一步,各府的女眷们则乘着各府的马车落在后头。

尼楚贺带了穗儿和金钟两个丫头。

因为那些年身在别院“养病”,这是尼楚贺第一次前往塞外,前些日子,康熙刚公布了随扈的皇子名单,四爷便说了要她一同前去。

没叫耿格格,没叫钮祜禄格格,却叫了与她关系尚可的武格格同去。

同去的十三阿哥府上则只带了一个女眷,是如今得宠的格格乌苏氏。

路上歇息时,十三阿哥的格格乌苏氏则来她这儿请安。

乌苏氏约莫十七八岁,长得娇小可爱,眼睛水灵灵的,笑起来像月牙儿,颊边两个酒窝。

性子很活泼。

不知为何,尼楚贺瞧着乌苏氏有点眼熟,不是眉眼上的眼熟,而是给人的感觉。

很快她就想了起来,不禁看了眼身侧一无所觉的穗儿,嘴角抽了抽。

原来十三阿哥喜欢这一款的。

娇小可爱的。

乌苏氏与穗儿眉眼并不相同,只是都是娇小可爱那一类型的。

当初十三阿哥想讨了穗儿去,她并未多想。

如今看到乌苏氏可算明白了。

听说这个乌苏氏的阿玛是头等侍卫金保,正三品,官职不算低。

能做到头等侍卫的都是上三旗八旗子弟,可见乌苏氏出身不算差。

十三阿哥与福晋兆佳氏感情很好,这个乌苏氏得以随行,想来十三爷也是有几分喜欢的。

不多时,十四阿哥的侧福晋舒舒觉罗氏也来了。

此次十四阿哥也在随扈之列。

与乌苏氏不同,舒舒觉罗氏是娇媚动人一类的,纤腰不盈一握,杏眼妩媚,声音娇滴滴,十分勾人。

这两个兄弟,一个喜欢娇小萝莉,一个喜欢妩媚勾人的,差别还真是大。

乌苏格格向舒舒觉罗氏施了一礼,舒舒觉罗氏则向尼楚贺请安。

尼楚贺身为亲王侧福晋,要比贝子侧福晋地位高一些,因此尼楚贺坦然受了这一礼。

舒舒觉罗氏起身时忍不住打量几眼眼前的雍亲王侧福晋。

她不止一次地听别人说起过这位瓜尔佳氏,十四爷也曾提起过。

无他,病了十多年,一回来就让雍亲王宠爱有加,几人能做到?

据说这位瓜尔佳氏病前也是得宠的。

雍亲王那是谁啊?

出了名的冷心冷情,不好亲近,何曾对一个女人如此长情?

如今一看,舒舒觉罗氏眼里透出恍然。

瓜尔佳氏无疑是一个美人,不过,美人不稀奇,只是浑身那一股子慵懒劲儿叫人看了心里怦怦直跳。

尤其是那双眼睛,并不勾人,只是安安静静看着你,不犀利,也不过分散漫,就是透着几分漫不经心,恰到好处,微微浅笑,十分动人。

难怪了。

舒舒觉罗氏骤然涌起一丝自惭形秽,默默垂下了头。

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尼楚贺不禁想到了十三爷和十四爷,微微叹息。

十三爷自从解了禁足,就一直闲赋在家,没什么差事,至今仍是个光头阿哥,十四爷这个弟弟却已经封了贝子。

可以想见十三爷此时的尴尬。

以前十三爷在康熙面前十分得宠,如今康熙虽然仍旧带了十三爷出来,却不如从前宠爱十三爷。

倒是十四爷渐渐得了圣心,十分得意。

因为各位爷感情好,她们这几个女眷一路上也相处的十分愉快,绣绣花,交流交流棋艺,日子过得十分快。

目的地是木兰围场。

每年到了夏天,康熙会率众皇子大臣前往木兰围场,与各部落蒙古头领碰头,交流感情,方式就是木兰秋狝。

木兰汉语为“哨鹿”的意思,所谓的木兰秋狝就是秋天狩猎的意思。

这时候的蒙古分内属蒙古和外藩蒙古,内属蒙古由朝廷派人管辖,外藩蒙古分为内札萨克蒙古和外札萨克蒙古,皇帝每年碰面的对象为内札萨克蒙古,即漠南蒙古,属于早期征战归附清朝的各蒙古部落,由朝廷册封蒙古人为札萨克管理一旗旗务。

其中就有孝庄太皇太后的母族科尔沁部。

到了木兰围场,四爷和几个兄弟天天跟着皇帝忙碌,尼楚贺和其他几位女眷就在周围走走看看,欣赏着草原的风景,或待在帐子里聊天打牌。

晚上,尼楚贺用了膳,百无聊赖地拿着一本书看。

她出来时没带小宸,这么久了,还挺不习惯的,也不知小宸在园子里有没有听话。

尼楚贺端起一旁的茶水抿了口,胃口就有些不舒服,她拧了拧眉,放下茶盏。

穗儿看出她的不对劲,忙问,“主子可是哪里不舒服?”

穗儿在雍亲王府待得久了,也跟着其他人叫她主子,不再用闺中时的称呼。

尼楚贺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胃有些不舒服,也有些没精神。”

刚出来那几天还好好的,精神十足,看什么都喜欢,这几天却总是没什么精神,懒洋洋的。

或许是累了吧,毕竟坐马车走这么远,颠簸得难受。

古代交通不如未来方便,尽管铺了厚厚的垫子,也还是无法阻止颠簸。

当然,她也有某些怀疑,可还是不敢相信,如今人在外边,叫太医不大好,会让其他人非议,还是等等吧。

虽然她的月事不准,但也不会推迟太久,如今也不过才推迟了两三天。

虽如此想,还是忍不住一颗心咚咚跳了起来,勉强压住了。

无论如何,这几天还是小心点为好,有过一次经验的她不敢轻率了。

穗儿不疑有他,“那您歇会儿吧,等主子爷回来奴才叫您。”

尼楚贺嗯了声,放下书,躺在榻上,穗儿给她盖上羊毛毯。

四爷回来时,尼楚贺还在睡,本来只打算躺一会儿,谁知竟如此睡了过去,还睡得很熟。

穗儿和金钟请了安,说主子累了,在休息,四爷没让叫醒她,就坐在她身边,看了看她睡得平静的脸庞,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一切正常,皱着的眉头松开了。

他也发现了尼楚贺的不对劲,这些日子似乎格外嗜睡,人也有些没精神。

或许要请个太医来看看了。

第212章 真怀上了

只是请了太医,难免惊扰了皇阿玛,此刻人在塞外,若是有孕便是喜事,若没事,怕是皇阿玛要不高兴。

还有一点,他也担心是空欢喜一场,毕竟这么久没动静,怎么会在这时候就偏偏有了?

也许只是天热了才犯懒,四爷又是期待又担心失望。

苏培盛进来,看了看眼前的情形,蹑手蹑脚地走到四爷身边,小声道:“主子爷,十三爷和十四爷来了。”

四爷没打扰尼楚贺,起身就出去了,临走吩咐丫鬟仔细点儿。

……

接下里几天很平静,没发生什么事,尼楚贺依旧好吃好睡好玩。

庆幸的是德妃没来,是以她不必去请安。

康熙带来的是婉贵人,出身汉军旗,进宫没几年,据说很是得宠。

四爷偶尔会叫她去前面帐子里休息,难得的是什么也没做。

虽然带了武氏出来,可四爷鲜少叫武氏伺候,武氏倒也看不出怨言,每天到尼楚贺帐子里请安,陪尼楚贺说会儿话,聊聊塞外的风景和人。

不过,尼楚贺倒是听到了些关于太子的话,说是太子不像样,喝醉了酒,打了某位蒙古王子,皇帝大怒,责骂了太子。

这些天,她不止一次地听到过太子不好的言论。

她记得康熙四十七年一废太子,次年复立,只是复立后的太子仍无悔改,反而愈演愈烈,以至康熙五十一年再次废太子,这次就是真的废了。

她从未见过太子,不知太子性情如何,从仅有的记忆中,她还是挺同情这位太子的。

当了三十几年的太子,遭皇父猜忌,兄弟陷害,这需要多大的意志力才没疯?

或许如今的太子已经疯了,否则为何会有这么多疯癫的举动?

这些年太子的废而复立,已经将皇子的争斗推向了白热化。

大爷落败圈禁,八爷遭皇父训斥打击仍蹦跶不休,二废太子后将会是四爷和十四爷的主场。

不过目前来看,十四爷并无倾向八爷党的苗头,反而和亲兄长四爷格外亲近,似乎有些不对劲。

或许此刻的十四爷还未当上大将军王,野心还没那样大。

毕竟前面有那么多兄弟,十四爷年纪小,怎么也轮不上他去争。

待到将来立了军功,能力显现,野心膨胀,和亲兄长还会如今日这般亲近吗?

尼楚贺不再关心这些,今日和武格格在帐子周围的草地上散心。

起初她对塞外的风景满是新奇,时间久了就觉无趣。

只能待在帐子周围看看有什么意思?

若是她能够骑马去跑一圈儿就好了。

她有多少年没骑马了?真是想念小时候的日子。

不过此刻的她即便被允许骑马,也不敢去的。

这些日子她已经渐渐有了些反应,葵水也始终没来,八成是真有了。

只是还未传太医确定。

一想到肚子里有了个宝宝,她就格外激动。

这可是她从一开始进府就盼着的,迟了这么多年终于来了。

刚在外转了一圈儿,就见苏培盛领着个穿着石青色的官服,提着个箱子的白胡子老头走了过来。

瞧着像是太医。

苏培盛笑眯眯弯腰打了半个千儿,“奴才给瓜尔佳侧福晋请安。”

“苏公公这是?”尼楚贺看向他身后的人,面露疑惑。

苏培盛侧了侧身,解释,“这位是张太医,主子爷请了张太医给您请平安脉。”

她不过是侧福晋,出门在外,自是不需要请平安脉。

很快就明白了四爷的意思,看来四爷也已经发现了。

武格格不明所以。

尼楚贺朝太医微微颔首,“有劳张太医了。”

太医忙称“不敢”。

尼楚贺转身往回走。

穗儿将一块帕子垫在她手腕上,张太医伸出两指隔着帕子搭在她手腕上,闭目沉思。

须臾,张太医又让她换了另一只手,再次把脉。

又过了片刻,太医起身,语气平平,“侧福晋脉象沉稳,身子很健康。”

却没说怀没怀上的问题。

尼楚贺想问,当着苏培盛的面儿却又不好直接问,试探着问,“张太医确定没别的问题吗?”

张太医语气肯定,“侧福晋放心,您身子康健,并无问题。”

苏培盛忙上前,“瓜尔佳侧福晋,您好好歇着,奴才这就带着张太医回去了。”

尼楚贺点点头,看着他们出去,扶了扶额头,有些不解。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明明有感觉的,难不成是她错了?压根没怀上?

想到此,尼楚贺不禁有些失望。

不过已经这么久了,她已经习惯了,失望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儿。

谁知晚上四爷叫她去前面的帐篷里用膳,尼楚贺刚进去就被四爷搂着坐在里间的榻上,黑黝黝的眸中盛满了亮光。

尼楚贺察觉出此刻的四爷有些不对劲,和以往的沉稳冷静截然不同,似乎有些隐隐的激动。

要知道四爷可鲜少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

尼楚贺疑惑地看着他。

四爷嘴角噙着淡笑,伸手抚上她的小腹,语气微哑,“尼楚贺,你果然不负爷的期望。”

尼楚贺脑子里陡然闪过一丝亮光,似乎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一瞬间连呼吸都屏住了,她小心翼翼地问,“爷说……什么?”

心却砰砰砰地跳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之前太医没说,她以为是自己误会了,压根没怀孕,还失望来着,谁知转眼就得到这样一句话。

她有些不敢相信。

四爷看着她呆呆的表情,眸中闪过愉悦,轻轻地搂住她,语气笃定,“太医说你有身孕了,一个多月,不过此事先不必说出去,爷只禀了皇阿玛。这些日子你好好待在帐子里,闷了就在周围散散心,记得让人跟着,别走远了,想吃什么吩咐下去。太医开了安胎药,爷不在你身边,记得按时喝,嗯?”

他鲜有如此啰嗦的时候,此刻却喋喋不休,似乎生怕哪方面没注意到。

尼楚贺却不在意他的反应,一腔心思都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伸手抚摸着小腹,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她笑眯眯地点头,“爷放心吧,妾身会注意的。”

第213章 心情很好

这次她会好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一定要他平平安安地出生。

这可是她盼了许久的,有了这个孩子,她半漂浮的心终于落在了实处。

她甚至开始觉得眼前的四爷有点碍眼,她好想去和穗儿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还想告诉哥哥。

可惜现在见不着哥哥。

跟着的太监传了膳,清一色口味清淡的,荤腥很少,看来四爷已经吩咐下去了。

带着的是府里面前院专门给四爷准备膳食的太监,膳食虽然清淡,味道却还不错,都是尼楚贺喜欢的。

而且才一个多月,孕吐并不明显,加上心情好,比起前几天,尼楚贺的胃口要好上许多。

用完膳,四爷让她在这儿歇着,不用回她自己的帐子,就称有事要忙出去了。

四爷走后,尼楚贺勉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叫了穗儿和金钟进来伺候洗漱。

穗儿和金钟知道了她怀孕的事,也都很高兴,尤其是穗儿,虽然以前有个四阿哥,可毕竟不是亲生的,如今格格有了个亲生的孩子,终究是有依靠了。

想着想着,眼泪就下来了。

尼楚贺握住她的手,安慰,“好了好了,明明是喜事,哭什么?”

穗儿擦了擦眼泪,笑得开怀,“奴才是喜极而泣嘛。”

金钟就没这样激动了,毕竟有个四阿哥。

她并不知晓弘昀的真实身份,虽然高兴,却没有穗儿这样大的反应,还为此奇怪。

穗儿的反应也太大了吧。

不过她并未多想,只以为是穗儿和主子感情好的原因。

尼楚贺早早地休息了。

睡得昏昏沉沉时感觉到身边沉了沉,紧接着一个暖呼呼的身体靠了过来,一只大手抚上她的小腹,尼楚贺有了些意识,知道是四爷,并未睁眼,就又睡了过去。

因为这些日子有了怀疑,四爷一直没碰她,今晚更是不会有什么举动,看她睡得好,就松松地搂着她,闭上眼,慢慢也睡了过去。

天还没亮,四爷小心翼翼地起身,没吵醒尼楚贺,换上衣服,出去了。

尼楚贺还睡着,直到天彻底亮了,这才慢腾腾地起来,梳洗穿戴好,叫了些早点。

吃完早点,武格格来请安,尼楚贺就与她一同出去散心了,半路遇上了同样出来散心的乌苏氏和舒舒觉罗氏。

尼楚贺身后除了两个贴身丫鬟,还跟了两个护卫,是四爷今早走时留在帐篷外面的。

不会太显眼,但也足够保护她了。

但其他人身后只跟了一两个贴身丫鬟,她这就有点打眼了。

舒舒觉罗氏瞅了眼她身后的两个护卫,心生艳羡,“雍亲王当真疼爱姐姐。”如此近的地方也让人时时跟着。

想到自家爷,哪里会有这般贴心的时候?虽然宠爱她,却是整日跟孩子似的,心思完全不在内院的女人身上。

倒是雍亲王看着冷漠,待女人却是如此认真。

这几天的相处,让舒舒觉罗氏对尼楚贺很有好感,对方并没有她以为的目中无人,反而待人很随和。

尼楚贺笑笑不语。

乌苏氏甜甜地笑,“姐姐今日心情很好。”

这丫头倒是眼尖,一下子看出来了,尼楚贺笑得眼睛弯弯。

舒舒觉罗氏也看出来了,很明显的区别,往日里一惯淡然的眸子此刻明亮如宝石,衬得人更是光彩照人。

“许是昨晚睡得好吧。”尼楚贺没说自己怀孕的事儿,等月份大了自然就都知道了,此刻没必要宣扬的人尽皆知。

毕竟这些日子皇帝和太子正闹得不愉快,还是低调一点为好。

二人不疑有他,舒舒觉罗氏就说起了康熙身边的婉贵人,“听说这位婉贵人入宫短短四年,圣宠不衰,后宫无人能及,每年皇上出巡,都要随行,可是宫里的红人呢。不过我还从未亲眼见到过这位贵人,也不知是何等模样。”

提起这位婉贵人,舒舒觉罗氏和乌苏氏都是一脸好奇。

因这位十分得宠,即便是身在宫外的女眷也都知道,尼楚贺也不止一次地听说过。

能够得康熙宠爱,容貌自然是不俗,尼楚贺对此并不好奇,身为皇帝,会宠爱许多个女人,区别只是有些宠的久一点,有些宠的短一点,无非都是那一个结局。

想想历史上的和嫔瓜尔佳氏,在康熙后期也很是得宠,可再得宠又如何?还不是跟一个足够当自己阿玛的人在一块儿?而且一辈子没生育过子嗣,到后面也只养育了一个康熙的孙辈弘历,从而在康熙死后拥有了个尊贵的晚年生活。

许是因为她的出身,历史上的她在康熙后期好歹也混了个妃位,这位婉贵人如今还是个贵人,只是不知以后会如何。

貌似这位婉贵人如今也没个一子半女,去年倒是诞下一位格格,只是未足月就夭折了。

也是个可怜人。

空有宠爱而无子嗣,所能依靠的不过就是皇帝的宠爱,可皇帝的宠爱能维持多久呢?所以啊,还是有儿子靠谱些。

儿子总要比丈夫靠谱许多。

想想,她当初要是进了宫,即便再是努力也对抗不过命运这玩意儿,她还是不能有自己的孩子,结局仍旧不会改变。

倒是现在,她的命运有了许多的可能。

想想还是蛮庆幸的。

乌苏氏摸了摸下巴,眼眸轻眨,“无子无女,却仍旧能得皇上如此宠爱,这位婉贵人倒是挺有本事。”

宫里头的女人但凡能得宠,都不是简单的,若是能诞下皇子,更是前途不可限量。

如今皇子们争得头破血流,眼看着太子依旧不得圣心,八爷遭皇帝训斥,一旦这位婉贵人诞下皇子,皇帝若有心,或许会改立幼子。

正因如此,这位婉贵人如今可是炙手可热,多少人等着巴结。

乌苏氏与舒舒觉罗氏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皇帝立谁为太子,本与她们无关,不过未来的皇帝是谁,关系到她们家爷将来的命运。

若太子再次被废,皇帝立了幼子,几个年轻的皇子还好说,年长的几位皇子怕是很难接受。

舒舒觉罗氏和乌苏氏还算平和。

毕竟她们家爷希望不大,也就是盼着能与未来的皇帝交好罢了,即便不交好,不得罪也是好的。

第214章 婉贵人

好在她们的爷一个是雍亲王的同胞兄弟,一个与雍亲王交好,与婉贵人相比,她们自是更希望那个人是雍亲王。

乌苏氏看向尼楚贺,歪了歪脑袋,尽显天真烂漫,“也不知婉贵人与瓜尔佳侧福晋相比,哪一个更好看?”

舒舒觉罗氏轻拍了她一下,轻斥,“这是能比的吗?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一个宫里的贵人,一个亲王侧福晋,哪有可比性?

乌苏氏翘了翘唇,“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就瞧着瓜尔佳侧福晋好看,那位婉贵人能比瓜尔佳侧福晋还要好看不成?”

纯真之语,惹得尼楚贺和武格格都笑了起来。

舒舒觉罗氏也无奈摇头。

乌苏氏面容娇俏,又天真烂漫,说出这番话并不给人阿谀奉承之感,反而让人觉得孩子气。

因此尼楚贺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也没就这事多言。

舒舒觉罗氏瞄了眼瓜尔佳氏,无言。

的确,瓜尔佳侧福晋已经很好看了,婉贵人即便再美,也不过如此吧?

谁知说曹操曹操到。

眼见着迎面走来个着藕色宫装,容颜清丽的年轻女子,身后跟着四五个宫人太监,四人皆露出诧异之色。

一般的侧福晋与侍妾格格可不会有如此阵仗,即便是太子身边的侍妾也不会如此招摇,她们一时不知该不该行礼。

直到那女子走到近前,其中一个宫人呵斥,“见了婉贵人还不行礼?”

婉贵人?

几个人心里一跳,没想到还真让她们碰见了。

尼楚贺落落大方,带头屈膝,“妾身见过婉贵人,婉贵人万福。”

另三个也跟着屈膝行礼。

虽然对方只是个连一宫之主都算不上的贵人,但毕竟是皇帝的女人,还是皇帝最宠爱的贵人,她们还是要恭恭敬敬地行礼。

婉贵人笔直地站着,居高临下看着她们四个人,最后将目光落在最近的尼楚贺身上,牵了牵唇角,“各位免礼。”

尼楚贺率先起身。

“这位便是雍亲王侧福晋瓜尔佳氏吧?”婉贵人一瞬不瞬地看着尼楚贺,眸中流转着异光,微微含笑。

尼楚贺微微颔首,“妾身正是瓜尔佳氏。”

婉贵人轻笑,“正好,我有事寻你,可否借一步说话?”

尼楚贺诧异,其他人也诧异。

婉贵人找她?看这架势是专门来找她的,可她何时与婉贵人相识了?

虽如此想,尼楚贺还是点头,与舒舒觉罗氏、乌苏氏和武氏道了别,领着婉贵人回了自己的住处。

总不能让对方站在外面说话,人家既然专门来找她,怎么也要奉些茶水点心的。

婉贵人坐在绣墩上,端着茶慢慢抿着。

跟着她的其余宫人守在外面,身边只站着个心腹宫女。

尼楚贺留了穗儿在这儿伺候茶水。

看着眼前的婉贵人,尼楚贺心道,难怪皇帝喜欢,这位婉贵人的确有几分姿色,许是汉人的身份,气质有些江南女子的婉约柔美,只是眉眼间有几分高傲,不经意间流露而出,即便态度温和,也总让人感觉到一丝距离。

“不知婉贵人找妾身何事?”

这位婉贵人瞧着不像是来者不善,再说了她与婉贵人也没什么恩怨,人家没必要找她的茬。

可要说交情就更没有了。

婉贵人上上下下看她几眼,嘴角噙笑,“听说你有了身子,特意来探望一下。”说着将目光落在她尚平坦的小腹上,“皇上听说了此事,十分高兴,就让我过来,顺便把赏赐转交给你。”

一听说皇帝有赏赐,尼楚贺意外之余,忙起身屈膝,“多谢皇上隆恩。”

心里却道,不过是其中一个儿子的侧福晋有孕,皇帝竟如此关心,看来皇帝对四爷这个儿子还是很喜欢的。

婉贵人示意身边的心腹宫女,宫女出去,从另一个宫人手上捧过一个托盘,重新走了回来,托盘上面用红色的绸布盖着,看不清是什么。

穗儿伸手接了过去,微微屈膝。

婉贵人看向她,吩咐,“瓜尔佳侧福晋坐吧。”

尼楚贺重新落坐。

婉贵人打量着她挺直的脊背,面上从容镇定的笑容,眸光一闪,笑容亲切,“早就听闻雍亲王的侧福晋花容月貌,极受宠爱,一直无缘得见,如今可算是见到了,果真不负传言。”

尼楚贺微微一笑,“婉贵人谬赞了。”

呵,她的名气还没那么大,这个婉贵人究竟什么意思?一上来就如此热络。

婉贵人用帕子掩住唇,眼眸弯弯,“不知为何,第一次与侧福晋见面,我就挺喜欢你的,正好我素日里无聊,有空请侧福晋去我那儿坐坐,侧福晋可愿意?”

呵呵,你的喜欢我可消受不起。

尼楚贺很想拒绝,她可不想跟皇帝的宠妃有太多交集,却又不能拒绝,遂浅浅一笑,“蒙婉贵人看得起,妾身却之不恭。”

婉贵人笑容加深,站起身,“那我就不打搅了,侧福晋身子重,好好歇息。”顿了下,从耳朵上取下一副羊脂玉葫芦耳饰,递给她,“这个送你,当做见面礼,也算贺礼。”

尼楚贺犹豫了下,收下了,屈了屈膝,“谢婉贵人。”

婉贵人这才施施然离开。

过了片刻,尼楚贺掀开婉贵人送来的托盘上的红绸布,上面静静地躺着一柄玉如意。

晚上四爷回来,尼楚贺说了婉贵人来过,以及皇上赏赐玉如意的事儿。

四爷沉默片刻,舒展了眉头,“既是皇阿玛赏赐,安心便是,这是皇阿玛盼着你给爷生个阿哥,皇阿玛上了年纪,盼着儿孙满堂。

皇阿玛派婉贵人私下赏赐,你也不必谢恩了,爷找个机会谢恩便是。”

尼楚贺点点头。

四爷又皱了皱眉,“至于婉贵人……不必在意,也就这些日子罢了。”

尼楚贺明白,即便和婉贵人接触,也就塞外这些日子,回了京依旧两不相干。

……

十三爷由乌苏氏伺候着换了衣服,坐下接过乌苏氏递来的茶,喝了两口,就笑着将她拉到怀里坐下,“今儿没什么事吧?”

乌苏氏羞涩地摇了摇头,忽然又道:“啊,对了,今日婉贵人来找雍亲王的侧福晋了。”

第215章 孕吐

乌苏氏羞涩地摇了摇头,忽然又道:“啊,对了,今日婉贵人来找雍亲王的侧福晋了。”她神色间透着迷茫,“也不知婉贵人怎会突然找上雍亲王的侧福晋?听说婉贵人在雍亲王侧福晋那儿坐了有一会儿。”

十三爷一怔,想了片刻,“想来是待着无聊找人说说话吧。”

乌苏氏哦了声,就没在意了,又兴奋起来,“奴才瞧着那婉贵人挺漂亮的,和雍亲王侧福晋不相上下呢。”

十三爷偶然见过几次婉贵人,很认可她的话,不过他看了看一脸艳羡的乌苏氏,伸指点了点她的俏鼻,“你也好看。”

乌苏氏霎时红了脸,嗔了句,“爷真是的。”眼睛却弯弯的,十分高兴。

十三爷却摸着下巴,陷入沉思,婉贵人不会无缘无故去找四哥的侧福晋,是无聊找人说说话,还是有什么别的心思?

他要不要去找四哥问问?

十四爷那儿也听自己的侧福晋说了,当下“哦?”了声,露出稀罕的表情。

片刻后,他笑了笑,看来这个婉贵人心思也不简单啊。

不过这事儿不算什么,他也就抛在了脑后。

倒是舒舒觉罗氏说的瓜尔佳侧福晋今日心情很好让他起了疑心。

他知道前些日子瓜尔佳侧福晋精神有些不济,原本没多想,此刻听说瓜尔佳侧福晋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四哥今日神色间也难得露出些轻松的表情,他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某一件事。

若真是这样,四哥此刻定然十分高兴。

“婉贵人去的时候,妾身瞧见她身后的宫人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像是赏赐。”舒舒觉罗氏又提到一件事。

十四爷浓眉一挑,难不成是皇阿玛知道了,特意让婉贵人送了赏赐?

唔,看来又要向四哥说声恭喜了。

……

自从有了怀疑,尼楚贺原本打算到了塞外去骑马的想法就搁置了,如今确认了喜脉,骑马的想法算是彻底泡汤了。

可惜了,难得来一次,草原上骑马挺爽的。

如今只能在帐篷周围走走了。

随着时间越久,尼楚贺的孕吐越明显,胃口越来越差,一丁点儿荤腥都沾不得,原本的轻松愉悦转瞬消失无踪,只剩下愁苦无奈。

今儿用早膳时尼楚贺就吐了个天昏地暗,脸色煞白煞白的,不得已让人撤了饭菜,拿了些新鲜水果过来。

吃了些杨梅和葡萄,勉强垫了垫肚子,酸酸的味道也缓解了些孕吐,这才好受了些,尼楚贺也没心思出去闲逛了,就躺在屋里的美人榻上歇息,神色恹恹的。

早上武格格过来见她脸色不好,担心来着,这会儿没见她出去,又过来探望。

尼楚贺让她进来,起身要了杯水喝,穗儿倒了水过来,尼楚贺就着喝了。

武格格看着她的脸色,疑惑又担心,“侧福晋可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这样难看?要不要传太医?”

不过她看着像是怀孕了,却不敢说。

尼楚贺笑着摇摇头,“没什么。”想了想,解释,“前些时候传了太医,已经看了,快两个月了。”

武格格睁大了眼睛,惊讶又惊喜,看了看她的肚子,“当真?那恭喜侧福晋了。”

如此一来,瓜尔佳侧福晋的宠爱更稳固了。

武格格心里有些小小的酸涩,但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舒舒觉罗氏和乌苏氏也都得到了消息,毕竟这事不是秘密,很容易知道,联袂过来探望,恭喜。

“瓜尔佳侧福晋这孩子来的真巧,终究要多受些罪了。”舒舒觉罗氏感慨,塞外哪有京城舒服?

如今不仅玩不了,连出去都不行了,岂不憋屈?

再想想前些时候瓜尔佳侧福晋心情很好的样子,恍然大悟。

有孕可不就是喜事吗?如何能不令人高兴?

舒舒觉罗氏已为人母,乌苏氏却尚未有喜,此刻很好奇地盯着尼楚贺的肚子看,末了,叮嘱,“听说怀孕很难受,瓜尔佳侧福晋可要好好休息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失落,又有些委屈。

唉,她何时也能怀孕呢?她也进府好几年了,看着瓜尔佳侧福晋的肚子就有些羡慕。

刚进府那会儿,爷专宠福晋,她压根没希望,如今好不容易苦尽甘来,若是她也能给爷生个阿哥就好了。

舒舒觉罗氏经历过这种事,看着瓜尔佳侧福晋脸色不佳,就知道不好受,也不好再打搅,拉了乌苏氏起来,“瓜尔佳侧福晋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搅了,改日再来探望。”

尼楚贺点点头,让穗儿送她们,拿起一旁的诗经来看,看了会儿,胃里又是一阵翻滚,只得放下书,勉强睡了会儿。

傍晚,四爷从外面回来,就看到尼楚贺脸色很不好,整个人都没了过去的精气神,恹恹的,像一朵被风雨摧残了的娇花,可怜的紧。

四爷皱了皱眉,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样大。

他想了想当初的福晋,还有李氏和耿氏,福晋怀弘晖时也难受,却比她好点,耿氏没什么反应,好吃好喝的,倒是李氏怀大格格和二阿哥时似乎也是这般景象,心里就添了几分怜惜,伸手将她揽入怀里。

“很难受吗?爷叫太医过来吧。”虽然如此做皇阿玛会不高兴,但也顾不得了,总不能一直叫她如此难受下去。

他平日里又忙,难得陪她,想到此,更是愧疚。

她又不似福晋她们,其他女人怀孕时年纪还轻,她却是晚了十多年才再次有孕,或许是因此,她才会这般难受。

尼楚贺摇摇头,神色恹恹的,“怀孕都是这样,就不必麻烦太医了,免得惊扰了皇上,过些日子就好了。”

这点事情她还是懂的,前三个月都是这样,过后就好了。

四爷却不信,耿氏当初可不是这样,好吃好喝的,却不再多说。

他看了眼旁边放着的杨梅,是她这几天一直在吃的,听说她吃不下别的东西,四爷就拿起一块尝了尝,立刻皱起了眉,不再碰了。

俗话说,酸儿辣女,虽然他不信,可这会儿看着她脸色苍白虚弱的模样,却不由得想,这怀的肯定是个淘气的。

不过,淘气点也没关系,再淘气也能把他教好了。

第216章 太子受伤

四爷晚上要去参加蒙古人的篝火宴,就没多留,嘱咐了丫鬟好好伺候,就走了。

走时他吩咐苏培盛去寻张太医开个药方。

苏培盛都无语了,哪个女人怀孕不是这样?从前别的女人怀孕也不见主子爷如此担心,这会儿倒是紧张了。

不过,瓜尔佳侧福晋的脸色瞧着确实让人担心,不过几日就瘦了一圈儿,难怪主子爷心疼,遂麻利地应了。

这边儿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康熙的眼睛。

晚上和科尔沁部的札萨克达尔罕亲王罗卜藏衮布聊的愉快,喝了许多酒,夜里回到帐篷就有些头疼,喝了宫女端过来的醒酒汤,才好了些。

这时御前的梁九功刚得了消息,转头就回来向康熙禀了。

康熙听闻挑了挑眉头,“哦?”了声,呵呵地笑了,“难得这老四也有如此紧张的时候,那个瓜尔佳氏很得老四的心啊。”

梁九功笑而不语。

康熙忽地敛了笑容,叹了声,“老四倒是个赤诚之人,如今人人都……唯有老四不改初心,一心做事,如今想想,过去倒是忽略了他。不过一个女人,多喜爱几分无妨,如此倒显得有人情味,不失了分寸便是,总好过老八那般,哼!”

说到最后,脸色沉了沉,重重地哼了声。

梁九功忙低垂了头。

八贝勒的事倒是情有可原,哪个府里面没这些那些的烦心事?男人嘛,哪能一天天把眼睛盯在后院?

不过是皇上厌了八贝勒的作为,连带着对八贝勒也是吹毛求疵,一丁点过错就揪着不放。

说到底还是八贝勒先前伤了皇上的心。

若是放在以前,皇上也许会觉得雍亲王太重感情,心生不满,如今人年纪大了,又经历了那些事,反倒是喜欢上雍亲王的重感情了。

不过,雍亲王府上没那些糟心事也是原因之一。

“朕记得老四府上的四阿哥就是这位瓜尔佳氏所出吧?”

梁九功躬身回了句“是”。

康熙点点头,“这是个有福气的,想当初落了水仍能好好生下四阿哥,生的四阿哥又如此聪慧伶俐,虽然病了些年,如今却突然好了,又为老四怀上了子嗣。当初那事奇是奇了些,不过也可说是福大命大。”

所以他赏赐了老四侧福晋一柄玉如意,希望能再多个孙儿,喜事嘛,总能冲淡些人的烦恼。

……

时间过的很快,尼楚贺的孕吐反应渐渐缓解,不再那样难受。

因身子素来健康,胎儿倒是没有任何问题,一直平平安安的。

胎气稳定后,尼楚贺又开始在帐篷周围散心,身边始终寸步不离地跟着许多人。

不过愉快的日子没过多久,九月初的一件事彻底打破了平静。

太子受伤了。

据说是醉酒与蒙古人人赛马,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

胡院判领着太医们急慌慌地过去太子的帐篷救治,结果人救了回来,腿却断了。

康熙大怒,一脚踹向最近跪着的胡院判,怒意几乎要掀翻了帐顶,“混账!”

胡院判与太医们还有帐篷里伺候的太监宫女一个个匍匐在地,抖若筛糠,似乎感受到了灭顶之灾。

太子摔断了腿,这可是太子啊,一国储君,就这样摔断了腿,外面的人如何看?

皇上如何接受?

他们身为院判太医,却治不了太子的腿,怕是都要被皇上治罪。

雍亲王为首的几个皇子都赶了过来,听到皇帝的怒吼,全躬身站在了帐篷外,噤若寒蝉。

他们都听说了,太子摔到了腿,如今皇阿玛如此震怒,怕是情况不大好。

雍亲王垂着眸,掩住了眸中的惊涛骇浪。

他听到了什么?

太医说太子的腿没法好了?

怎么可能?

几个年纪小的阿哥茫然对视,战战兢兢,十爷、十二爷、十三爷和十四爷对视一眼,又各自移开了目光。

十爷垂下了眼眸,勾起了唇角。

十二爷皱着眉,忧心忡忡。

十三爷和十四爷也都垂下了眸,一个紧张,一个轻松。

帐篷里,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阿玛……”

是阿玛,不是皇阿玛。

康熙一震,怒气瞬间压了下去,回头看向自己一向疼爱有加的太子,如今却落得这般结局,心中一涩,大步走过去,握住太子的手,“保成。”

太子胤礽眸中含着泪,望着眼前的康熙。

多少年了?皇阿玛多少年没唤他保成了?

胤礽紧紧回握住康熙的手,抖着嘴唇,眼眶微红,“皇阿玛,不必怪罪太医,是儿子不当心,儿子愧对皇阿玛。”

虽然康熙生气太子如此大意,骑个马也能摔成这样,给他丢人。

可面对儿子如小时候般依赖的眼神,满是愧疚虚弱的声音,再多的怒骂也说不出口。

他还能说什么?

过去他防着太子,太子几次令他失望伤心,他都要放弃这个儿子了。

如今却变成了这样,他对太子的疼爱之情也瞬间涌了出来,不再掩饰。

大清不能没有一个断了腿的太子,或许这就是天意。

不能再做太子的保成却还是他最疼爱的儿子。

“保成,你放心,阿玛一定让他们把你治好。”康熙只能如是安慰。

太子苦笑。

他听到了胡院判的话,知道他这条腿是断了,治不好了。

“儿臣求见皇阿玛。”外面,雍亲王冷静的声音响起。

康熙站起身,目光恢复了平静,声音微沉,“都退下。”

这是吩咐外面那些儿子。

里面有几个真心关心太子和他这个皇帝的,他不愿再追究,他只是不愿看到那一张张虚伪的脸。

何况,那些人进来对此刻的保成也是不小的打击。

此次保成的事究竟是否意外,他还要好好查查,若是与哪个混账有关,他绝不姑息!

雍亲王只得和几个弟弟告退,各怀心思。

太子胤礽听着那些人告辞离去的声音,眸中划过一丝嘲讽。

那些人怕是要高兴坏了吧?

对于自小骑射L精湛的太子而言,即便喝醉了,也不会从马上摔下来。

当时的情况只有他自己知道。

是老四?还是老八?

无论是谁,他们的目的都达到了。

而他,虽然伤心,痛苦,却隐隐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仿佛卸下了多年的重担。

或许,这未必是件坏事。

第217章 萨仁

不到一天,太子落马的事儿就查了个清楚,却是查到了札萨克达尔罕亲王的一个兄弟身上,当时陪太子一起赛马的人中就有他。

巧的是前些日子太子才因醉酒误打了他,那事儿后来不了了之,毕竟是皇帝的儿子嘛,谁敢计较?也就是暗地里说几句太子的不是,不痛不痒。

据说此人是札萨克达尔罕亲王罗卜藏衮布的庶弟,惯来与嫡出的兄长罗卜藏衮布不睦。

老达尔罕亲王班第最疼爱这个庶子,若非康熙亲自册封罗卜藏衮布为新的札萨克,恐怕老达尔罕亲王都有让庶子继承王位的打算了。

若说对方记恨太子从而做出这等事倒也说得过去,对方也承认了罪行,却辩解只想教训太子一下,没想到会让太子落得这步田地。

毕竟是亲祖母和太后的母族之人,康熙自然不会明着将其如何,只是交给札萨克达尔罕亲王罗卜藏衮布处置。

然而罗卜藏衮布哪里还敢留着这个祸害?没过几天就禀报庶弟畏罪自尽了。

事情到此就算了了,康熙并未再追究下去。

罗卜藏衮布虽然胆颤心惊了几天,却也算是借此除去了一个祸患,毕竟这个庶弟一直瞧他不顺眼,还联合外人跟自己作对,从此他便可安枕无忧了。

当然,受害的毕竟是太子,一国储君,罗卜藏衮布称未来五年将多进贡一部分马匹、药材等物,另外将自己最宠爱的一个妹妹送给了皇帝,希望皇帝宽恕他失察之罪。

康熙转头便将这位蒙古格格送给了太子,又和罗卜藏衮布亲兄弟般聊了几句,罗卜藏衮布这才放了心。

至于自己的妹妹,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如何能不心痛?可再心痛也只得割舍。

蒙古格格自是万般憋屈。

若是太子依旧是从前的太子,她还会欢欢喜喜地答应,如今对方却是个残废了的太子,恐怕也当不了多久的太子,哪里还会高兴?

可事到如今,再多的不甘也不敢说什么。

而太子瘸了一条腿,换来了一个美人,却一点高兴的表情都没有。

那位叫做萨仁的蒙古格格被送到太子帐篷的当晚,就被太子罚跪在地上一整夜,次日一早就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喊着要哥哥。

半路却被人找了回去,康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罗卜藏衮布更是不敢管。

尼楚贺听说后不禁叹了口气。

萨仁,是月亮的意思,可见这位萨仁格格过去有多得宠,如今却沦为太子发泄怨气的对象,恐怕结局不会好了。

想来康熙预料到了这般情况,也是故意为之,就是为了让太子好过些。

舒舒觉罗氏唏嘘,“听说萨仁格格跑出来时衣服都破了,身上到处都是鞭痕,真是作孽。”

最后一句话很小声,毕竟那人还是太子,谁敢嚼舌根?

但同为女人,她挺同情这位萨仁格格的。

尼楚贺想到太子如今的情况,心情复杂。

从高高在上的储君沦落到一个废人,太子焉能不恨?恐怕心理也有些不正常了。

到了如今这般情况,太子是注定要再次被废了,历史已经偏离了太多,接下来诸位皇子的争斗将更加惨烈。

谁将会是最后的胜出者,还真说不准了。

不过,她隐约觉得此次的事另有蹊跷,一个蒙古亲王的庶弟,即便再恨太子,真敢如此谋害太子吗?

会不会有其他人的手笔?

若是的话,能利用了蒙古亲王的兄弟,还不被招认出来,那人的心机不可谓不深,是四爷?还是八爷党的人?

很快尼楚贺就将此事抛在脑后了,毕竟此事与她无关,想的再多也没用。

尼楚贺好几天没见到四爷。

大概这两天因为太子的事所有皇子和大臣都承受了不小的压力,谁也不敢放松,连着许多天草原的气氛都沉甸甸的。

先前四爷已经吩咐苏培盛过来叮嘱她这几天别出去,尼楚贺就乖乖待在帐篷里,哪儿也不去,只和来串门的舒舒觉罗氏、乌苏氏和武氏聊天。

没过多久,此次的木兰秋狝就结束了,康熙回銮。

临走的前一晚,尼楚贺终于再次见到了四爷。

四爷看着她精神尚好,连日来紧皱的眉头松了些,将她搂在怀里,摸了摸她平坦的肚子,问,“这几天孩子可有闹你?”

尼楚贺摇摇头,“妾身很好,四爷可还好?”

即便心里知道四爷不会有事,可该问的还是要问。

果然,四爷眸中闪过一丝温柔,“放心,爷没事,等回了京,一切就都过去了。”

回了京,才是争斗的开始。

太子被废,朝堂上肯定又要有人举荐新太子了,四爷也不会轻松了。

尼楚贺表面却对四爷的话深信不疑,微微一笑,“妾身相信四爷会平安无虞,四爷在外一定要保重自己。”

四爷捏了捏她恢复了些肉感的脸颊,对她的关心很是受用。

不问东问西,只关心他的安危,他很满意她的态度。

次日一早,御驾回銮。

半个多月后,回到了阔别三个多月的京城,此刻的京城已是秋高气爽。

四爷跟随皇帝进宫,尼楚贺直接回到了雍亲王府。

先去正院拜见了福晋,福晋得知尼楚贺有了身孕,当面表示了对她的恭喜,嘱咐了她好好安胎,接下来不必去请安。

尼楚贺谢了福晋,又收到了福晋的赏赐,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坐在熟悉的软塌上,抱着小宸,尼楚贺才感觉到安心。

这次去塞外经历了那么大的事,尼楚贺表面云淡风轻,其实也并非完全无感,生怕出现什么意外,如今可算是有了避风港。

反正外面如何都与她无关,她安安心心养自己的胎就是了。

这一晚四爷没回来,尼楚贺什么也不想,依旧好吃好睡,到了第二天才知道四爷和其它兄弟在乾清宫前跪了一夜,今早才有小太监回来回禀了情况。

尼楚贺让人去正院打听了,得知其他人都去了正院询问福晋,尼楚贺也只好勉强起来,施施然地去了正院。

到了正院外面,才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走了进去,便看见其他人或坐或站,面上皆是惶恐又不知所措的表情。

只有福晋还算镇定,只是表情透着严肃。

第218章 咄咄逼人的钮祜禄氏

看到尼楚贺进来,所有人眼睛一亮,齐刷刷地盯着她。

尼楚贺顶着这些目光淡定地向福晋屈了屈膝,“妾身给福晋请安。”

福晋道了免礼,赐了座。

尼楚贺缓缓坐下,福晋勉强露出一丝微笑,问她,“妹妹,此次你与武氏跟着王爷出门,只有你和王爷在一起时间久,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听闻福晋此话,其他人皆眼巴巴地望着她,等着她回答。

武格格虽然也跟着四爷出去,知道一些事,回来前却不曾见过四爷,压根不知情况如何,路上她也曾问过尼楚贺,尼楚贺只是安慰她没事,其他什么也没说。

看着尼楚贺表情镇定,她只得勉强压下疑惑。

这会儿四爷跪在乾清宫前,福晋又问,她也忍不住面露紧张,捏着帕子,等着尼楚贺的回答。

尼楚贺笑了笑,眉宇间却透着些隐忧,“妾身也不清楚,不过四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福晋和各位姐妹放心便是。”

福晋不满她如此不算回答的回答,还要再问,却见她眉间的隐忧和疲惫,到嘴的话只得咽了下去。

毕竟是怀了身孕的人,这会儿心里已经够七上八下了,自己若是再继续问下去,万一影响了对方的胎气……

而且,既然她如此说,想来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又何必枉做坏人?

福晋不问了,其他人却不甘心,钮祜禄氏率先发问,“瓜尔佳侧福晋在外与王爷在一起时间最久,想来知道的比我们都多,何不告诉我们一声,好安福晋和众姐妹的心?瓜尔佳侧福晋如此隐瞒,岂不是要福晋和众姐妹白白忧心?”

此话一出,有人眼巴巴等着尼楚贺的回答,有人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福晋蹙了蹙眉,瞥了眼咄咄逼人的钮祜禄氏,却没说什么。

尼楚贺看了眼钮祜禄氏昂着下巴,冷笑着,仿佛抓到了她的小辫子一样的表情,眯了眯眸子,淡淡反问,“莫非钮祜禄妹妹认为王爷什么事都应当与我说不成?我应当知道什么?钮祜禄妹妹倒是与我好好说说。”

迎着她犀利的目光,钮祜禄氏一个激灵,脸色霎时白了白。

余氏嗤笑一声,讥讽,“有些人就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上蹿下跳,真当自己是个玩意了。”

钮祜禄氏脸色一瞬间涨红,死死地瞪向余氏,“你血口喷人!”

“呵,自己没规矩还不让人说了?福晋都不说话,你叫个什么劲儿?”余氏毫不客气地堵了回去,气得钮祜禄氏恨不得活撕了她。

“你……”

福晋脸色一沉,“住口!”

钮祜禄氏一下子住了嘴,脸上毫无血色,低垂了头,余氏也不再吭声。

尼楚贺看着这出闹剧,冷笑。

福晋回头看向她,眼眸闪了闪,没再说什么。

余氏看了眼一脸平静的尼楚贺,抿了抿唇。

钮祜禄氏愚蠢,她可不想如她一般,想当初就因为她想要从瓜尔佳侧福晋那儿截胡四爷,就遭到了瓜尔佳侧福晋的记恨,四爷许久不曾去她那儿。

而钮祜禄氏也是因为得罪了瓜尔佳侧福晋,四爷多年未宠幸钮祜禄氏。

过了这么多年,瓜尔佳侧福晋依旧得宠,甚至第二次怀了孕,日后的地位更是牢不可破,她好不容易才有了身孕,可不愿再得罪了这位。

只希望瓜尔佳侧福晋能看在她这番说话的份上原谅她当初的无知,不要与她计较,若是能如武格格般与瓜尔佳侧福晋交好,或许她的日子会更好过一些。

坐了会儿,福晋让人都散了。

当天晚上四爷回来,先去了福晋处,府里的人这才安心了下来。

不过四爷回来时从张福海那儿听说了早上的事儿,在福晋那儿用了膳,坐了没多久就去了尼楚贺的院子。

尼楚贺正喝着丫鬟端过来的燕窝,听说四爷来了,忙迎了出去。

四爷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垂眸看着她笑吟吟的模样,心里一片柔软,低头亲了下她的眼睫毛,搂着她的腰坐在软塌上。

先摸了摸她的肚子,有点儿隆起了,四爷嘴角轻扬。

尼楚贺仰头问,“四爷的膝盖可还疼?”

四爷眉头都没皱一下,“无碍。”

尼楚贺知道跪一天不好受,四爷却如此平静,暗自佩服他的定力,却动手去掀他的裤子,“妾身看一下。”

四爷由着她,嘴角带着笑,很欣赏她这副关心自己的模样。

尼楚贺看了看他膝盖上肿着的地方,叹了口气,这要有多大的定力啊?若非亲眼看到,完全想象不出他受了这些罪。

“刚在福晋那儿上了药,过几日便无碍了。”四爷拉她起来,看她表情还算镇定,没有被吓到,松了口气。

“爷不在的这一天可还好?”四爷问她,端详着她的表情。

听了早上那事,他对钮祜禄氏有怒,却也担心她。

虽然知道她不会受委屈,还是忍不住恼怒钮祜禄氏不懂事,何况她知道草原上发生的事,心里必定是惶恐的,所以在听说早上的事后,都没在福晋那儿留宿便来了。

如今看她的表情就明白自己多虑了,这个女人可不似其他人那般小家子气,一点点风吹草动就惊慌失措。

自己回来,她也不多问,只关心自己的伤,是个沉得住气的。

尼楚贺摇头,神色平静,“府里有福晋镇着,一切都好。”

四爷嗯了声,他是相信福晋的,所以对府里的事儿并不担心,事实上福晋也没让他担心,很镇定地安抚好了府里的人。

即便他回来,也不曾见下人们乱了分寸。

“一切都过去了,你不必担心。”四爷安抚她,怕她心里面着急。

尼楚贺莞尔一笑,“妾身一直相信,四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四爷挑了挑眉,看着她深信不疑的目光,微微勾起了唇角。

他喜欢被人这般信任的感觉。

她是第一个,即便是福晋也忍不住在他回来后多问了几句,得到了他的宽慰才放了心。

尼楚贺握住他的大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眉眼弯弯,“而且有小家伙在,四爷也不舍得有事,不是吗?”

第219章 理亲王胤礽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四爷心里一动。

这一刻,他的胸口忽然升起一丝奇妙的感觉。

尽管还感受不到什么,心理作用下,他却仿佛感应到了小家伙的存在,掌心的温度似乎也传到了胸口。

很特别,很新奇。

看着四爷愣神的表情,尼楚贺满意一笑。

虽然孩子还小,但是能够趁着这个机会让四爷和孩子多一点点亲近,对孩子心生期待,将来四爷和这个孩子的感情会更深。

毕竟四爷的孩子不少,将来还会有更多,未必会特殊对待她的孩子。

她不仅要得到四爷的宠爱,也要自己的孩子拥有足够的父爱,而不是像历史上的那些皇子一样被君父怀疑猜忌。

多一些和其它孩子不一样的感情,四爷会对这个孩子多几分宽容。

如今她可不是一个人了,要考虑的就更多了。

四爷将目光落在他笑靥如花的面容上,眼神闪了闪,勾了勾唇角,“你说得对,爷不舍得。”

尼楚贺没问宫里的事,左右就那些,想来皇帝早就怀疑太子的事儿是其他皇子所为,又没证据表明是谁,在草原上不方便发作,这会儿回了京才发作,也就是借此惩罚警告诸位皇子罢了。

当时她听小太监说不仅是四爷跪在乾清宫前,其他所有皇子都在,心里就有数了,是以从一开始就不担心。

……

果然,没几天废太子的旨意就昭告了天下。

康熙封废太子胤礽为理亲王。

废太子不适合再住在宫里,皇帝命人在宫外另建亲王府邸,择日命理亲王胤礽与后院女眷和子女出宫入住理亲王府邸。

后续皇子们如何争斗她就不知道了。

四爷隔三差五被皇帝叫进宫责罚训斥,当然,还有其他所有年长皇子。

在皇父的威严下,皇子们乖没乖她不清楚,尼楚贺月份渐大,胃口也渐好,整日好吃好睡,万事不理,好生轻闲。

倒是余氏那儿快临盆了。

到了余氏临盆那一日,尼楚贺身子重,没去,其他人都去了余氏的小院儿。

从午后发作到次日中午,余氏终于艰难地诞下了一位……格格。

历史上那个六阿哥并未提前出生。

总之,无论是阿哥还是格格,都是令人高兴的事儿,除了对余氏而言。

听说余氏此次并不顺利,九死一生才诞下了一位格格。

可以想见余氏此刻的憋屈。

这会儿已是十月,尼楚贺的肚子已经鼓成了一个大包,她身体底子好,每天坚持在自己的院子里转悠一圈儿,精神奕奕的。

尼楚贺不方便伺候四爷,其他女人那儿倒是得了利。

她也不关心。

反正再如何也没别人得宠,四爷对其他人向来雨露均沾。

倒是四爷依旧常来她这儿坐坐,偶尔也会留宿。

太医说过了三个月就安全了,四爷偶尔还是会做点什么,适可而止,很有分寸。

这个时候,隔壁的八贝勒府又传来一个坏消息。

年侧福晋刚诞下不久的小阿哥夭折。

可惜了,不足月呢。

也不知是生下来体弱,还是其他原因。

倒是八贝勒府的一个丫头在之前有了身子。

与八贝勒府不同,四爷府的喜事接二连三。

大格格的婚事定了,对象是那位富察傅兴。

婚期在明年九月。

另外,尼楚贺兄长巴克似的妻子顾氏也再次有孕。

尼楚贺为自己又要多一个侄儿高兴。

福晋乌拉那拉氏得知郡主额附定下了富察傅兴,有些憋屈,但也算在预料之中。

毕竟四爷先前就对星德有所不满,又有瓜尔佳氏在。

钟嬷嬷叹着气,“王爷终究还是听了那位的话。”

福晋却摇头,很理智,“即便没有瓜尔佳氏,王爷也不会选星德,罢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可夫人那儿……”如何交代?钟嬷嬷迟疑,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福晋苦笑,“大格格毕竟是皇家的格格,娶到了是幸,娶不到是命,何必强求?我已经努力了。”

钟嬷嬷想想也是。

不过,以夫人的性子怕是要怨福晋没尽心了。

哎,这是个什么事儿啊?

……

乌悦宸跑去花圃中咬下了一朵菊花,飞快跑回尼楚贺身边,将菊花放在她怀里,蹲在她腿上,仰着毛茸茸的脑袋巴巴地看着她,“尼楚贺,喜欢吗?”

尼楚贺拿起菊花把玩,嘴角忍不住笑,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嗯,喜欢。”

乌悦宸摇起了尾巴,鼻子凑近她的肚子,轻轻地碰了碰,“嘻嘻,她也一定喜欢的,尼楚贺,要是个女孩就好了,跟你一样漂亮,不过是个男孩也很好。”

穗儿等人看着一只黑猫咬了朵菊花献给自家主子,又拿鼻子在主子肚子上拱来拱去,顿觉有趣,纷纷笑了起来。

“小宸真是聪明,知道主子有孕,也替主子高兴呢,还逗主子开心。”

金钟笑着打趣,心里颇感慨,一只猫竟如此有灵性,还真是奇怪。

穗儿抬了抬下巴,得意洋洋,“那是,主子的猫自然不是普通的猫。”

这骄傲劲儿……

尼楚贺摇头失笑,其他人也笑话她。

一个身材颀长,面容清俊的少年大步走进来,朝尼楚贺打千儿行礼,少年变声期特有的公鸭嗓响起,“儿子给额娘请安。”

丫鬟们立刻停止了笑闹,站好了。

尼楚贺笑吟吟看着眼前的儿子,语气温和,“起来吧。”

弘昀站起身,丫鬟们纷纷屈膝行礼,“奴才见过四阿哥。”

弘昀笑着道了“免礼”,坐在一张杌子上,看向额娘,和她怀里的猫,眉头紧了紧,伸手抱过猫,轻声埋怨,“额娘都有身孕了,怎么还是喜欢抱着这只猫?万一把额娘伤着了怎么办?”

他把猫放在地上,拍了拍猫的脑袋,“去玩吧。”

又嘱咐穗儿她们,“以后别让它靠近额娘。”

乌悦宸气呼呼地瞪着眼前的少年,太讨厌了!

丫鬟们面面相觑,为难。

她们也曾担心过,不过一来小宸乖巧,二来主子坚持,她们也就没再多说。

可现在……

尼楚贺无奈,这个弘昀,太小心了。

不过也理解,他不知晓小宸不是一般的猫,压根不会伤她,所以才会担心。

就像四爷,不止一次地训斥小宸。

第220章 风雨欲来

看着小宸可怜巴巴的眸子,尼楚贺心一软,再次将小宸抱了起来,笑着安抚生气的弘昀,“小宸不会伤害我的。”

她看得出小宸很喜欢她肚子里的孩子,很想亲近。

小宸以猫的形态在她身边已经很委屈了,她又怎能疏远小宸,让它伤心?

乌悦宸享受着尼楚贺的抚摸,得意洋洋地睨向黑了脸的弘昀。

哼,别想拆散我和尼楚贺!

你个坏蛋!

弘昀憋着一口气,又不好再劝,暗叹额娘太任性,狠狠瞪了眼得意洋洋的某只。

弘昀是男孩子,向来不喜欢猫猫狗狗,四爷好歹还喜欢小狗,府里的犬舍就养了好几个品种的名犬,弘昀却对这些避之不及。

他委实不明白额娘怎会如此喜欢这个毛茸茸的东西,成天抱着不离手,尤其他时常感觉到这只猫看着自己时那嘲讽的眼神,让他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弘昀只好把目光从这只猫身上挪开,目光落在额娘渐大的肚子上,心里升起一丝渴盼。

说来他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却无一个是一母同胞,对于这个无论是妹妹或是弟弟,他都是万分高兴的。

随着天气渐冷,府里的人都换上了冬衣,屋子里也烧上了炭。

颁金节过后,皇帝病了一场,病好后身子不复以往。

因出了废太子的事儿,今年四爷的生辰没有大办,一个兄弟都没请,只是陪后院的女眷聚在一起吃了顿饭。

没几天,四爷来到尼楚贺院子里,提出皇上要弘昀进宫住一段日子。

尼楚贺诧异了下,“为何要弘昀进宫?”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孙儿。

四爷平静道:“以前皇阿玛对弘昀就很喜欢,最近发生了许多事,皇阿玛病刚好,一时心血来潮,就想把弘昀叫进宫去。”

尼楚贺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她记得历史上康熙后来的确叫了个孙儿进宫,是四阿哥弘历,如今没了四阿哥弘历,却仍旧叫了四爷的其中一个儿子进宫。

究竟是什么意思?

四爷以为她担心弘昀,便宽慰她,“过去弘昀曾在宫里住过,对宫里十分熟悉,又有佟佳贵妃照应,不会有事的。”

佟佳贵妃?

就是那位已逝孝懿皇后的亲妹妹?

“为何不是叫德妃娘娘照顾弘昀?”按说德妃才是弘昀的亲祖母,亲祖母还在,怎么四爷却绕过德妃,说有佟佳贵妃照应?

四爷奇怪看了她一眼,解释,“爷幼时在孝懿皇后身边长大,佟佳贵妃也算是弘昀的姨祖母,佟佳贵妃膝下冷清,有个孩子陪着多少能解些寂寞。

弘昀幼时进宫,便是佟佳贵妃抚育,此次弘昀住在宫里的阿哥所,由佟佳贵妃派人照应再好不过。”

尼楚贺恍然大悟。

这位佟佳贵妃自进宫起就不怎么得宠,未曾给皇帝生下一子半女,连六宫大权都在四妃手上,空守着贵妃的位子,无权无势无子女。

据说佟佳贵妃和已逝的孝懿皇后都是佟家的格格,康熙的亲表妹。

说来这姐妹俩先后进宫,一个当上了皇后(虽然是死后追封),另一个当上了贵妃,都算是有福之人。

可这种福气始终透着可笑。

孝懿皇后生前也算得宠,却仅有一个女儿,没多久就夭折了,后来虽说抚育了四阿哥胤禛,然而没享多少福就死在了皇贵妃的位子上。

这位小佟佳贵妃在亲姐姐死后进宫当了贵妃,却因为佟佳一族势大的关系始终不怎么得宠,同样无子女,因为宫权在四妃手上,小佟佳贵妃的地位就变得十分尴尬。

不过好歹这位小佟佳贵妃比她的姐姐活的久,历史上活到了乾隆朝,是康熙的妃子中难得的长寿之人,也算是难得的福气了。

此时的佟佳贵妃再如何尴尬,毕竟是贵妃,在四妃之上,又是康熙生母孝康章皇后的母族之人,谁也不敢得罪。

宫里的人惯会看人眼色,有佟佳贵妃这么个靠山,谁也不敢怠慢了弘昀。

另外,德妃并不只有这一个孙儿,未必会将弘昀视作眼珠子,难免有疏漏,由佟佳贵妃抚养自然更好些。

不过康熙还真是小气,他有那么多皇子,当初怎么不舍得把其中一个年幼皇子送给佟佳贵妃抚育呢?

或许是因为忌惮佟家的权势,不欲让佟家拥有一个皇子影响到后宫的平衡?

啧,不得不说,皇帝真渣。

既想补偿佟佳贵妃这个表妹,又担心佟家势大,就把一个普通亲王的儿子给佟佳贵妃抚育。

说来,康熙和他儿子四爷在这一点上的做法很像,弥补的方法如出一辙。

好像他们儿子孙儿有多稀罕似的。

唔,不过康熙比四爷要渣一点,康熙连自己的儿子都舍不得给佟佳贵妃,只给了个普通的孙儿。

更何况还是暂时寄养在佟佳贵妃那儿。

真可笑。

果然皇帝在意的永远是皇权,即便佟家是康熙生母孝康章皇后的母族,该防备的时候照样防备,对两位表妹的感情也有限。

尼楚贺没什么好反对的,反正只是去宫里住些日子,不过是嘱咐弘昀注意安全。

皇帝这会儿把弘昀叫去宫里住着,难免让人多想,好在宫里还有个得宠的弘皙,太子的长子,也是康熙的嫡孙。

太子虽然被废,却并非因过被废,康熙还是很宠爱这个嫡孙的。

有这么位重量级的皇孙在前挡着,别人也难以注意到弘昀。

三日后,康熙正式下了接弘昀进宫的旨意,四爷亲自将弘昀送进宫里。

凛冽的寒冬过去,转眼又是一年春天。

尼楚贺的肚子已经八个月了,离临盆之日越来越近。

看着大的像个球的肚子,尼楚贺唉声叹气着。

从没想到怀个孕这般辛苦,她现在想出去转转都艰难。

她已经许久不曾出去了,接下来两个月更是没法踏出府门一步。

她好想出去踏青骑马啊。

此时丫鬟来报,四爷回来了,往这儿来了。

尼楚贺艰难起身,迎到门口。

自从年初开始,即便不知晓外面发生的事,尼楚贺也察觉出气氛的异常。

第221章 六阿哥

去年年底,康熙的身子愈发不好,就搬到了畅春园去住,四爷畅春园和京城两头跑,神色间是无论如何掩饰也掩饰不住的凝重。

甚至好多时候四爷都住在畅春园,多日不回府。

尼楚贺知道理亲王胤礽的长子弘皙也跟着康熙去了畅春园。

这会儿的弘皙几乎代替了曾经太子的地位,被康熙亲自教养。

外面有传言说康熙欲立皇太孙。

她不清楚此事真假,不过想想也有这个可能。

毕竟此次二废太子与历史上有所不同,康熙素来疼爱理亲王(忽略掉太子被废前那些父子君臣的矛盾,此刻的康熙对理亲王应是愧疚更多),对这位嫡孙也是疼爱有加。

加之太子无过被废,立皇太孙便是顺理成章之事。

没准康熙还真会将皇孙弘皙立为皇太孙。

四爷对皇位应是志在必得,此刻想来颇为焦急。

前些时候四爷就去了畅春园,又是多日未回府,一回府就先来探望快要临盆的尼楚贺。

四爷携着尼楚贺的手坐在软榻上,伸手抚摸她鼓着的肚子,轻叹,“若非顾忌着你身子不便,爷便叫你进园子里住着了,爷看你和孩子也方便。

这几日睡的可好?孩子可有闹你?太医可有说何时分娩?”

自去年从塞外回来,四爷便请了宫里太医院的妇科圣手李太医住在府中,随时给尼楚贺请平安脉。

尼楚贺笑道:“太医说预产期在下个月,这孩子倒是很乖,只偶尔活动活动腿脚,一不小心就踢着妾身。”

刚怀孕时虽然高兴,到底还是有些怕的,但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多地感受到小家伙的动静,心里便愈发地柔软,迫不及待想看到孩子出生后的模样。

与初次怀孕不同,那次还没感受到孩子的存在,就小产了,一直她的一个遗憾。

如今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这个孩子的存在,尼楚贺感慨又喜悦。

四爷眼眸一亮,盯着她的肚子看了会儿,薄唇轻扬。

从尼楚贺的话中便知这是个健康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健康总是令人高兴的。

说来,除了嫡子弘晖早夭,四爷的其他子女都好好的。

即便二阿哥自幼体弱,也好好地活到了成年。

想到唯一夭折的大阿哥弘晖,四爷心下终是不好受。

当初他已是万分小心,仔细照看弘晖,仍是避免不了那个结果。

若是一开始就未曾有改变,或许他还能好受些。

二阿哥弘昐都好好地活了下来,怎就救不回一个弘晖?

莫非当真是命?

四爷收回思绪,看向眼前的尼楚贺,“爷把苏培盛留在府中,爷不能常回府,你有事便可直接叫人去前院寻苏培盛。

爷总要在你临盆前赶回来,亲自守着爷的孩子出生。”

四爷不禁有些遗憾,对无法在这时候陪在她身边的遗憾。

无奈皇阿玛病着,他们这些儿子都不得闲,除去在各部忙活,还要在皇阿玛身边亲自侍奉汤药。

能得四爷这句话,尼楚贺很满意。

想这满府里哪个女人生子是要四爷一定守在府里的?

无论是三阿哥弘时,五阿哥弘昼(先前四爷已经亲自给五阿哥取了弘昼这个名字)还是二格格出生,四爷都不曾在府中。

都是孩子出生后,四爷回府才知晓的。

尼楚贺点点头,“爷安心便是,妾身和孩子会等着爷回来。”

她说出此话自然是要四爷心中多几分挂念。

四爷的确挂念,在外还好,它从来不会让私事影响到正事。

一旦回府,就放不下这个女人,生怕自己不在她和孩子出事。

他难得有这般瞻前顾后的时候。

两个人许久不曾温存,今夜四爷在她屋里留宿。

天还没亮,四爷起身,先去了福晋屋里一趟,才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畅春园。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很平静。

距离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尼楚贺的心也越来越紧张。

收生嬷嬷、保姆嬷嬷和奶娘早已候在她院儿里的厢房。

另外,福晋嘱咐了府内诸人好好待在府中,除了采买的人,其他人只许出不许进,明显是有事儿发生。

在如此紧张的时刻,天气渐暖之际,尼楚贺终于到了临盆的那一日。

发动的时候在凌晨,尼楚贺半夜醒来要水喝,身子一动就是一热,忙叫了丫鬟进来。

接着就是一阵兵荒马乱。

穗儿先把院子里早就住着的收生嬷嬷叫进来,再着人去正院禀了福晋,又分出一人去前院寻苏培盛。

李太医是外男,住在前院,过会儿才来。

此刻,除了收生嬷嬷和打下手的,其余人都被关在了外面。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金钟守在外面镇场面,松了口气,紧接着想到里面的主子,又绷起了心神,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乌悦宸也难得安静下来,蹲在门外守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紧闭的门。

福晋来了,问了情况,便守在正屋的明间。

尼楚贺并不在正屋,而是在一早准备好的厢房待产。

宋侧福晋随后也来了。

武格格,余格格,耿格格,钮祜禄格格也先后来了。

一屋子人屏息凝神,安静等着,心思各异。

尼楚贺觉得过了许久,直到渐渐疼起来,四爷仍未回来。

在这时候,无论对方是何身份,她总是希望自己的丈夫陪在身边。

无关其他感情,只是个安慰。

毕竟是她孩子的阿玛。

这时候她的心格外脆弱,破天荒头一遭依赖起了那个身为她丈夫的男人。

夕阳西下,天色将晚,四爷终于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府外。

扔下马儿给奴才,快步去了尼楚贺的院子。

刚踏进院子,就闻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紧接着是收生嬷嬷惊喜的呼声,“恭喜福晋,是个阿哥。”

四爷脚步一顿,脸色一僵。

还是来晚了吗?

但犹豫只是一瞬,紧接着喜悦涌了出来,快步进去。

福晋看到四爷进来,忙抱着大红色的襁褓施了一礼,“给王爷请安,爷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看着四爷风尘仆仆的模样,福晋心情复杂,面上笑容却无懈可击。

第222章 辛苦你了

四爷目光落在大红襁褓上,很快移开目光,问,“瓜尔佳氏如何了?”

福晋笑道:“李太医刚进去。”

四爷嗯了声,就过去了。

福晋一顿,爷不看看孩子吗?

其他侍妾格格眼睁睁看着四爷如此着急去见瓜尔佳侧福晋,连六阿哥都顾不得看,纷纷像掉进了醋缸里,面上笑容勉强。

尤其是余格格,想到自己生了个女儿,瓜尔佳侧福晋却给爷生了个阿哥,心里就万般不是滋味。

若是自己给爷生下一位阿哥,爷定是会看重自己几分的吧。

四爷倒没想太多,毕竟有了好几位阿哥,虽然高兴,却并无多少激动,孩子何时都能看,他却关心着尼楚贺现下如何了。

自己没能及时回来,终究是失信了。

到屋里看了看,见尼楚贺正昏迷着,由太医诊脉。

过了会儿,太医起身,瞅见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雍亲王,心里一突,忙弯腰行礼,“给雍亲王请安。”

四爷抬手,面沉如水,“侧福晋如何了?”

面对雍亲王迫人的气势,太医紧绷着心神,毕恭毕敬,“回雍亲王话,侧福晋只是太过疲惫,休息一阵就好了。”

这位雍亲王果然很宠爱瓜尔佳侧福晋啊。

四爷摆了摆手,命太医退下,上前坐下,握住尼楚贺的手,盯着她苍白羸弱的面容看了几眼,给她掖了掖被子,就起身出去了。

这时他才想起刚出生的六阿哥。

俗话说,抱孙不抱子,四爷并未抱起六阿哥,而是朝奶娘怀里的襁褓看了眼,伸手碰了碰婴儿的脸。

红彤彤一小只,还没睁眼,瞧不出什么,不过四爷已经很满意了。

谁知余格格却道:“六阿哥这口鼻真像主子爷。”

此话一出,钮祜禄氏立刻撇了撇嘴,马屁精!

这么小能瞧出什么?脸皮真够厚的。

其余人微微笑着,心里不约而同地鄙视起余格格。

余格格不以为意,反正主子爷高兴就好了。

果然,四爷听了余格格的话很满意,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福晋忙道:“王爷累了吧?可要去正院用些膳?”

其他人也想念四爷,却不敢和福晋争,皆默默不语。

四爷嗯了声,福晋便吩咐其它人散了,嘱咐下人好好伺候尼楚贺,便和四爷回了正院儿。

尼楚贺醒来已是第二天傍晚。

此时四爷已经回了畅春园,尼楚贺对于没能见到四爷一点也不伤感,赶紧叫人抱来自己千辛万苦生下的宝贝儿子。

这会儿的六阿哥还没睁眼,脸红彤彤的,皱的像小老头儿,怎么看怎么丑丑的,不过谁让是自己生的呢?只能宠着了。

别说,虽然刚看着丑了点儿,看多了还是挺顺眼的,小小的一只别提多可爱了。

尼楚贺抱了会儿,睡着的六阿哥就醒了过来,然后抽抽搭搭地哭了。

尼楚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奶娘就凑过来赔笑说,“侧福晋,奴才来喂六阿哥。”

哦,原来是饿了啊。

不过,尼楚贺并未把六阿哥给奶娘,而是吩咐,“我来喂,你先出去吧。”

奶娘顿了下,见尼楚贺坚持,万般不愿地出去了。

别说,尼楚贺的奶还是很足的,六阿哥吃了个饱饱,打着饱嗝儿,别提多幸福了,吃完了就趴她怀里睡着了。

尼楚贺笑了,还真是吃了就睡啊。

转眼她就想起了奶娘,虽说奶娘就是用来伺候孩子吃喝的,可她并不希望孩子太过依赖奶娘,如果可以,这几天她还是亲自喂六阿哥好了。

不过,她毕竟不如专业的奶娘,过几天还是要奶娘喂,唉。

看着六阿哥睡了,尼楚贺抱着也累了,就把孩子交给了保姆嬷嬷。

皇家的孩子金贵,身边伺候的人多,刚出生的阿哥光奶娘和保姆就各有四个,还有其他伺候的一等丫鬟、二等丫鬟,以及粗使丫鬟仆妇等。

这些都是从内务府选出来的,专供尼楚贺差遣。

好在一开始给她的院子足够大,屋子也多,奶娘和保姆住在正屋后面的后罩房,两两轮换着照顾六阿哥。

因为多了个六阿哥,六阿哥身边又有这么一套班底,吃穿嚼用多了,尼楚贺的份例也涨上去了。

洗三礼当天四爷没回来,又过了三天,四爷才又回府。

彼时尼楚贺正在逗六阿哥玩儿,这么几天,原本皱皱巴巴的六阿哥皮肤已经变得光滑细致,脸蛋肉乎乎,白嫩嫩的,眼睛如黑曜石般,舞着小手勾着尼楚贺的手指玩,对眼前的一切充满好奇,嘴里啊啊叫着。

自从有了六阿哥,尼楚贺的日子也过得充足了不少,每天逗孩子玩,看着孩子笑闹,各种糗事,其乐无穷。

无奈的是她还在坐月子,没法出去,只能在屋子里逗逗六阿哥。

四爷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婴儿啊啊啊的声音,还有丫鬟逗趣称赞六阿哥活泼的声音。

他淡淡笑了笑走了进去。

丫鬟和奶娘保姆看到四爷,纷纷请安。

四爷摆摆手,走了过去,看向睁着眼睛四处乱看的六阿哥,伸手逗弄了下六阿哥的脸蛋,六阿哥立刻好奇地看了过来,怔怔地看着四爷。

四爷唇角微扬,赞了句,“六阿哥很好。”

尼楚贺淡淡笑了笑,不说话。

四爷看着眼前的女人,上次回来没能与她说上话,这会儿见她恢复了精神,从苏培盛那儿也知道她恢复的极好。

看着她,多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整个人都变得轻松。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眼前的女人似乎格外冷淡,自从自己进来也不说话了,眼睛一直落在六阿哥身上。

四爷皱了皱眉,“怎么不说话?”

尼楚贺抬眸,笑问,“爷不忙了吗?”

四爷嗯了声,道:“皇阿玛好些了。”眼睛落在她笑容浅淡的面容上,道了句,“辛苦你了。”

她分娩之时自己没能陪在她身边,醒来了自己也没能陪着她,到这会儿了才能来见她。

看着她这会儿的精神,就想起上次回来见她时昏迷不醒的模样,当时的自己表面平静,心里却也是担心的。

尼楚贺披散着头发,即便神采奕奕,也平添几分柔弱,她笑,“爷知道就好。”

第223章 元寿

四爷看着她这副邀功的模样,不由失笑,若是别的女人定要说一声不辛苦,她倒好,理所当然的样子。

“皇阿玛说过了满月就给六阿哥赐名,爷先想了个乳名,就叫元寿吧。”

元寿,长寿的意思。

尼楚贺愕然,元寿?这不是乾隆的乳名吗?

莫非她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儿子就是未来的弘历?

尼楚贺艰难地把目光落在六阿哥白嫩纯稚的小脸上,脸色有点不好看。

转念又想,不过一个名字而已,又是个小名,四阿哥还是弘昀呢,她的六阿哥未必就是弘历。

想到此,她松了口气,她可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是一个多情花心的货色。

四爷注意到她的脸色变化,皱了皱眉,“怎么?可有不妥?”

尼楚贺忙摇头,“没有,很好。”

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长寿,这个小名很好,不过,“皇上怎么忽然想起给六阿哥赐名了?不是满周岁才取名的吗?”

古代的孩子夭折率大,皇家子嗣满了周岁还好好的,表明身子健康,这才会正式赐名。

再说,都这时候了,康熙还有心情给孙子赐名啊?

四爷摇头,“并非如此,当初弘晖出生不久,皇阿玛便赐了名,如今皇阿玛刚痊愈,正是高兴的时候,听说了六阿哥的事儿,一时兴起就说要赐名。”

皇阿玛病了许久,心情一直不好,六阿哥一出生,皇阿玛就痊愈了,不得不说是个好兆头,皇阿玛对六阿哥自然格外关心。

尤其人在脆弱的时候,遇到喜事就格外高兴,皇阿玛给六阿哥赐名想来也有此原因。

他也未料到会如此,也许此事会带给他意想不到的结果。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尼楚贺了解了。

说到底还是看皇帝的心情呗。

嫡子更受看重,庶子只有极个别才会被赐名,庶子满了周岁都还没名字的比比皆是,也是悲催。

也好在她身为侧福晋,并非侍妾格格之流,否则换成侍妾格格所生的阿哥,皇帝极大概率懒得理会。

今晚四爷在尼楚贺这儿用了膳,就去了正院儿。

毕竟她还坐月子呢,什么也做不了,留下来也不好看。

夜里,尼楚贺掰着手指头数四爷的子嗣。

算一算,四爷的孩子除去夭折的大阿哥弘晖,如今已经有了五子两女。

总共七个子女,皆是庶出。

虽然至今无嫡子,但这数量在皇子中也算可以的了。

没瞧隔壁的八爷府上至今只有一个大阿哥弘旺吗?还是侍妾所出,那腿还瘸着呢,一辈子没希望了,跟理亲王一个样儿。

哦,对了,八爷府新收的侍妾孙氏还怀着孕呢,也不知是男是女。

这子嗣数量在皇子们中算是垫底儿的。

与四爷差了两岁的恒亲王胤祺目前已有五子五女,这还没算中间夭折的几位。

这俩兄弟也算难兄难弟,同样无嫡子,都是侧福晋和侍妾格格所出。

比四爷仅大一岁的诚亲王胤祉府上如今是四子两女,比四爷少了一个,嫡出的却有一子一女,前些年夭折了好几个孩子,有传诚亲王福晋董鄂氏善妒恶毒,迫害其他子嗣的,许是已经有了嫡子,董鄂氏近两年稍稍收敛了些,诚亲王的子嗣才渐多了起来。

如今四爷府上的子嗣比历史上要多一些,除去她的缘故,也有四爷自个儿的原因吧。

尼楚贺想了会儿就不想了,闭上眼睛睡了。

因太子被废不久,此次六阿哥满月宴并未大办,不过康熙却在当天亲自赐了名,为弘晏。

听到这个名字,尼楚贺着实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弘历。

晏,海晏河清,这个名字极好。

从此,尼楚贺的六阿哥就叫做弘晏了。

满月宴虽未大办,但此次皇帝赐名,也算是让弘晏这小奶娃小小地出了一把风头。

府里其他生了子嗣的女人无不羡慕此殊荣。

弘晏满月一过,尼楚贺的身子也彻底恢复好了,因期间勤练瑜伽,身材也恢复的好,无一丝赘肉。

故而一个月刚过便恢复了侍寝。

这让其他好不容易在尼楚贺怀孕期间分了点汤的侍妾格格们纷纷心生怨言。

其实尼楚贺也希望能多养些日子,毕竟生孩子可是个很大的消耗,她对自己的身体健康还是很在意的。

她一点也不介意四爷继续去其他侍妾房里,反正对她没影响。

无奈四爷着急,虽然面上未表露出来,夜里却身体力行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尼楚贺以身体为由婉拒无效,实在是她养了一个月,太医都说她身体倍儿棒,对行房完全不影响,自然没法阻挡四爷了。

她也只得无奈接受。

这日,尼楚贺抱着六阿哥弘晏,跟着福晋进宫给德妃请安。

前两日德妃称要见见六阿哥,尼楚贺一早让人把六阿哥包裹严实了,就抱着上了进宫的马车。

这两年,尼楚贺鲜少进宫,只在每年中秋和除夕等重要节日才会进宫,与德妃更是甚少接触。

原本可以让福晋抱着弘晏进宫的,福晋却让她一起去给德妃请安。

那尼楚贺就无所谓了,去就去呗。

进了永和宫,宫人进去通传,然后请她们进去。

德妃端正地坐在东次间的软榻上,穿着绛紫色的常服,面容温和。

软榻另一边和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宜、荣二妃。

惠妃纳喇氏自大阿哥被圈禁后就将自己锁在延禧宫,吃斋念佛,闭门不出,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尼楚贺把六阿哥递给身后的奶娘,与福晋屈膝,“给德妃娘娘请安,宜妃娘娘、荣妃娘娘万福。”

奶娘也抱着六阿哥行礼,“六阿哥给各位娘娘请安。”

德妃慈爱的声音响起,“免礼,赐座。”

宫人搬来锦杌,尼楚贺与福晋起身坐下。

宜妃用帕子掩嘴,目光盯在尼楚贺脸上,眸光流转,笑意盈盈,“德姐姐好福气,连这侧福晋都如此标志,难怪雍亲王宠着。”

宜妃年轻时也是极为得宠,即便如今年纪不轻了,依旧保养得宜,风韵犹存,比德妃和荣妃都要显年轻。

第224章 是何心思?

尼楚贺见过恒亲王和九贝子,恒亲王即便脸上有疤也掩不住俊美的容貌,九贝子更不必说,男人中的祸水。

从两个儿子便可想见他们的生母宜妃有多漂亮。

不过这嘴也够厉害的,说着尼楚贺得宠,却又说德妃好福气,这句话无疑很讽刺,换成小气的婆婆定会看不惯尼楚贺。

可德妃是谁呀?这么多年过来了,哪里听不出这些把戏?又怎会上当?

德妃淡淡睨她一眼,没理会,笑着看向奶娘怀里的六阿哥,“这便是六阿哥吧?抱过来让本宫瞧瞧。”

德妃的心腹嬷嬷上前,从奶娘怀里将六阿哥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抱到德妃面前,掀开一点点襁褓,露出婴儿奶白稚嫩的小脸,和一双乌溜溜如黑曜石般的眸子,笑着称赞,“娘娘,您看这六阿哥真俊,眼睛又黑又亮,可精神了。”

毕竟是自己的孙子,嬷嬷此话说的德妃一阵高兴,把孩子抱过去,低头打量六阿哥,笑容加深,连连点头,“果真是个精神的,透着伶俐。”又抬头称赞尼楚贺,“瓜尔佳氏,你辛苦了。”

总的来说,德妃对这位瓜尔佳氏还是满意的,出身好,懂礼数,知分寸,不妖媚。

老四府上无嫡子,其余庶子的生母皆是包衣或汉军旗出身,终究上不得台面。

难得有一位满洲上三旗出身的侧福晋诞下子嗣,多少好看些。

尼楚贺笑道:“娘娘言重了。”

这位德妃看着和善好相处,但是能成为这一届的宫斗胜利者,两个亲生儿子和一个养子都在康熙后期搅弄起风云,又怎会是简单的?

瞧得上眼还好说,一旦让对方瞧不顺眼了,绝对不会是这般温和慈爱的菩萨样儿。

是以尼楚贺仅有的进宫都是一副低眉顺眼样儿,做足了乖巧柔顺的姿态。

德妃对瓜尔佳氏的柔顺谦卑十分满意,伸手抚摸着六阿哥的脸蛋,徐徐道:“这得不得宠啊不要紧,要紧的是懂规矩,不惹事,这生下的六阿哥又如此活泼讨喜,我呀,没有比这更放心的了。”

这话刺激的宜妃老脸一僵。

无他,她的两个儿子,老五胤祺妻妾子嗣都不少,只是嫡福晋不得宠,连个嫡子都无,侧福晋刘佳氏又素来妖艳跋扈,前些年迷的老五晕晕乎乎。

近些年虽然不怎么宠了,可后院女人们争得乌烟瘴气,就没停过。

老九嫡福晋不得宠,剩下的侍妾一堆,侧福晋没有,前些时候还养戏子,遭了皇上的训斥,她的老脸都燥得慌。

两个儿子没一个叫她省心的。

如今听着德妃这番话,自是万分气恼。

荣妃马佳氏看向德妃怀里的六阿哥,笑着打圆场,“这六阿哥可真像雍亲王。”

诚亲王的生母荣妃性子宽厚,不得宠,也不与人为恶,无论其他三妃如何斗,她都安安静静的,不争不抢,偶尔充当一下和事佬,倒也一直平平安安的。

诚亲王的性子应是随了生母,一样的宽厚软和。

德妃微微笑。

宜妃在心里嗤笑了声,看了看德妃和善愉悦的面庞,又忍不住道:“这雍亲王府倒是喜事接连不断,十四贝子府上怎地久无动静?”

此话一出,德妃脸色一沉,看着眼前的六阿哥也有些不香了。

自打康熙四十六年十四阿哥的第四子弘暟出生后,至今为止,府中再无子嗣出生。

虽说十四阿哥如今已有四子五女,在年轻阿哥中算得上子嗣颇多了,可多年无喜事传出终究令德妃不快。

德妃素来疼爱小儿子,曾为此请太医过去,却依旧无喜事传出。

宜妃嘴毒,这一下直刺到了德妃痛处。

宜妃看着德妃吃瘪,脸上笑容加深。

尼楚贺不禁心疼起自己的儿子,两个深宫女人在那儿互相揭短,弘晏却要躺在那儿忍受着两个女人的的低气压。

眼看着弘晏似是感受到了这气氛,小嘴儿一瘪,就要哭出来。

德妃的心腹赵嬷嬷忙上前,“娘娘,您手累了吧?”

德妃沉着脸把六阿哥弘晏递给嬷嬷。

赵嬷嬷一接过六阿哥,六阿哥似是感受到远离了危险,这才重新展开笑颜。

尼楚贺不禁感激起这位赵嬷嬷。

若是弘晏当着几位宫妃的面儿哭出来,无疑会令德妃更加不快。

相反,弘晏的嫡母四福晋却是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德妃缓和了心情,重新端出那副温和慈爱的模样,“不知九贝子的嫡福晋可有了动静?我也好送些贺礼。”

宜妃老脸瞬间涨红。

什么有动静?老九的嫡福晋董鄂氏至今尚无嫡子,只在前些年生下了第四女,倒是府上的侍妾一个接一个地生,去年年底侍妾完颜氏刚生下了老九的第五子弘鼎。

为这个事,她没少对自己的小儿子说教,让他敬着些嫡福晋,好早日生下嫡子,无奈那逆子丝毫不听劝,直言董鄂氏无趣,即便是初一十五该去嫡福晋房里的日子也懒怠去。

如今与小儿子同岁的老十都封了郡王,自己的儿子却还是个区区贝子。

虽说老十的生母是贵妃,封郡王理所应当,可也有老九荒唐,皇上不喜的缘故,为着这事她许久在众妃面前抬不起头。

论嘴巴的厉害,德妃也不惶多让,只是素日里装宽厚惯了,就让人生出些错觉。

宜妃被戳痛了旧伤疤,瞬间蔫了,不再坑声。

……

从永和宫出来,回府的路上,尼楚贺默默地抓着弘晏肉嘟嘟的小手玩儿,看着弘晏好奇的目光,嘴角的口水,越看越欢喜。

前面马车里,四福晋的心腹钟嬷嬷小心翼翼地问,“福晋,方才您怎么不出声?”

六阿哥毕竟是主子爷的儿子,方才那情况,六阿哥若是哭出来,定会惹得德妃不快,福晋素来贤良,对所有子女一视同仁,怎会在这件事上大意了?

那瓜尔佳侧福晋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方才出来的时候脸色明显不好看,她都担心瓜尔佳侧福晋会当众和福晋闹起来,给福晋没脸,好在瓜尔佳侧福晋什么也没说,默默地上了马车。

四福晋目光闪烁,看向钟嬷嬷,微微一笑,“钟嬷嬷,你说爷如今是何心思?”

第225章 四福晋的心思

钟嬷嬷不明白,怎么说起这事了?

四福晋似乎不指望她能回答,目光幽幽望着不知名的地方,缓缓道:“如今形势不同了,爷是孝懿皇后的养子,是嫡子,除了理亲王和诚亲王,就是爷最年长,身份最尊贵。如今皇上身子越来越不好,万一……爷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皇上是圣明之君,亲自经历过幼主的惊险,怎会轻易就立皇太孙?”

听到此,钟嬷嬷忍不住心惊肉跳,强忍着平静,安安静静听着福晋说。

四福晋垂下眼眸,继续道:“我不与别的女人争爷的宠爱,我有我的责任,身为嫡福晋,我不会把目光局限在后院争宠上,可有些东西我不会让,即便拼尽全力也要守住,不仅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乌拉那拉氏一族。”

此刻的她不由庆幸自己当初嫁入皇家时尚年幼,还未来得及生出小儿女的心思,就被李氏的气焰消磨殆尽。

如此她尚能冷静地分析利弊,争取自己想要的,不为感情所左右。

“爷宠爱瓜尔佳氏,我不在乎,左右瓜尔佳氏尚算恭敬,不比李氏。可如今她生下爷的六阿哥,爷定会爱屋及乌,对六阿哥生出更多喜爱。

我必须早做筹谋,瓜尔佳氏依靠着爷的宠爱,而我依靠的却是德妃娘娘,是我的嫡妻之尊,五阿哥的嫡子之位,只要我无错,爷是重规矩之人,总会顾着我的面子,不会做的太过。

一旦德妃娘娘对六阿哥心生不喜,即便是爷也要顾忌德妃娘娘的感受,收敛几分。”

钟嬷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从未想过主子爷会离那个位子如此之近,也从不敢奢望,是以并未想到这一层,如此看来,福晋势必要打压瓜尔佳侧福晋的气焰了。

想到此,她不禁遗憾,“可惜今日并未成功。”

福晋苦笑,“我并未指望着此次便能让德妃娘娘对六阿哥不喜,毕竟是德妃娘娘的亲孙儿,如何能不喜?所以啊,一切还要慢慢来,左右阿哥们还小。”

钟嬷嬷想想也是,主子爷的事也还没谱呢,遂也不担心了。

……

尼楚贺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把玩累了的六阿哥交给保姆嬷嬷,躺在院子里的美人榻上歇息。

想起今日的事,尼楚贺对福晋的确有不满,四福晋一向贤良,对四爷的所有子女都照顾有加,今日却有故意放任弘晏惹德妃不高兴的意思。

若是福晋对四爷其它子女都是一样淡漠,她还可以理解,毕竟她很明白嫡妻没有义务将庶子女视若亲生,那样的话,她还可以平静以待。

可福晋不是那样的人。

她也曾觉得福晋大度得让人无法理解,一度对福晋放松了戒心,可今日福晋的行为让她刷新了对福晋的认识,原来福晋并非完全不在意。

尼楚贺从来看不透这位嫡福晋,不明白嫡福晋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可嫡福晋对她一向和善,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

即便上次大格格的事,福晋也只是让她不要多嘴罢了,并无对她不利之心。

她能感觉到嫡福晋对她的心态产生了变化,是因为什么?

因为弘晏吗?

无论是因为什么,至少她是松了一口气的,出招的嫡福晋无疑比表面一直和善可亲瞧不出一丝端倪的嫡福晋好对付些。

知道了嫡福晋的态度,她也可以警惕些了,免得什么时候就被算计了去。

其实算计她可以,她接招就是,她不怕别人算计,就不怕没人算计,日子太无聊,可算计到她的孩子上,她就要认真对待了。

她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她的孩子。

德妃是否喜欢弘晏,她不在意,只要四爷喜欢就够了,以四爷的性子,即便德妃不喜弘晏,也影响不了什么,她只要紧紧地抓住四爷的心,她的弘晏就能好好的,一辈子平平安安。

不过,想要稳固自己将来的地位,让弘晏过得更好,她还得继续给四爷生儿子,至少弘晏有个人帮衬着,不至于吃亏。

以她如今的年纪,只要身体无恙,再生一个儿子完全不是问题,可另一方面她很渴望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生儿子可以帮衬弘晏,生女儿可以给她解忧,唉,还真是难选。

不过这种事还真不是她能决定的,只能看命了。

四爷回府,夜里与尼楚贺下棋。

经过这两年的调教,尼楚贺的棋艺已经大有进步,四爷很满意,与她下棋也愈发地悠闲。

下完两盘棋,夜已经深了,丫鬟端了点心进来,尼楚贺状似无意地问,“四爷,为何十四爷这么多年都没再有子嗣?”

四爷皱了皱眉,看向她,“怎么忽然问这个?”

尼楚贺笑眯眯,“就是随口问问,妾身今天才知晓,十四爷从康熙四十六年往后就再没有过其他子嗣,一时有些好奇。”

她心里面也是觉得奇怪的,不过想到四爷从康熙三十九年开始,直到康熙五十年才再次有了子嗣,中间隔了那么多年,就不怎么奇怪了。

不过,四爷还能说一声对女色不大上心,可她看十四阿哥也不像对女色不大上心的样子,看看十四阿哥宠爱的那位舒舒觉罗氏,那样的身段儿,那样的姿色,怎能说没兴趣?

何况十四爷还年轻,正是那方面多的时候。

四爷一时被问住了,脸色有点儿僵。

他哪儿知道是怎么回事?虽说十四弟与他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他从不关注兄弟后院里的事儿。

十四弟又不是没子嗣,这么多年有没有其他子嗣有什么要紧?他压根没好奇过,倒是额娘那儿多番抱怨,他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

实在答不上来,四爷狠狠瞪了尼楚贺一眼,警告,“少关心些乱七八糟的。”

尼楚贺看四爷生气了,哦了声,闭了嘴,不再多问,心里却笑翻了。

四爷却对尼楚贺这番询问起了疑心,尼楚贺怎会突然问起这个事?想到她今日进了宫,想来是在额娘那儿听到的。

莫非十四弟的福晋也进了宫?可额娘怎会当着福晋和尼楚贺的面儿说十四弟府上的糗事?

第226章 闹脾气

既然起了疑心,第二天四爷从尼楚贺这儿出去,就让人打听了昨天永和宫发生的事,傍晚回来就听苏培盛说了,脸色一瞬间沉了下去。

弘晏还那样小,宜妃娘娘竟当着额娘说那些话,其心何在?

还好弘晏胆子大,未曾被吓到(你确定没被吓到?)。

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遭额娘不喜。

额娘素来疼爱十四弟,虽然额娘对他并不如梦里那样恶劣,这令他心里对额娘也多了几分亲近,可他仍是担心额娘会挑剔,尤其是碰上十四弟的事儿,额娘就很难保持冷静,难免会迁怒到弘晏头上。

想到福晋当时未曾出声,四爷就更不满,福晋从未有过如此疏忽之时,此次竟任由事态发展。

若非赵嬷嬷及时抱过弘晏,还不知会如何。

想了想,四爷终究未怪责福晋,他对福晋的心思多少有些了解,无非是怕他太过宠爱弘晏,嫡庶不分。

可他怎会如此?福晋毕竟是他的结发之妻。

想到福晋没了嫡子,抚养的弘昼又并非亲生,有些担心也在情理之中,四爷就消了气,倒是对尼楚贺更多了些愧疚。

这个女人,受了委屈也不知道说,若非是自己让人去查,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他倒是未曾怀疑尼楚贺故意说那些话引他去查,即便尼楚贺有心,又怎知他一定会去查?

十四弟府上的事儿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若非是了解额娘对十四弟的维护之心,他也不会生出疑心,让人去查。

这些事尼楚贺并不知晓,又怎会有心算计?

尼楚贺当然是故意的,她并不指望四爷会生福晋的气,她清楚地知道少年夫妻对四爷的重要性,这点小事不至于让四爷对福晋心生隔阂,她压根不去做无谓的斗争,也无意对付福晋。

只不过福晋都起了心思,她又怎能坐以待毙?偶尔给四爷吹吹耳边风,即便四爷不会生福晋的气,积少成多,也多少会有些不满。

如此一来,四爷总会了解到福晋对她和弘晏的忌惮,从此上些心,日后遇上事对她和弘晏有利无弊。

有些东西润物细无声,潜移默化便能影响到一个人的心思,与其主动告状,不如让一个人自己去看,去了解来的可信。

她也不过是为了将来的矛盾早做准备罢了。

……

值此盛夏暑热之际,身处畅春园的康熙再次病倒,此次康熙病倒似乎预示了太多事。

尼楚贺也从其中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刚清闲没多久的四爷再次赶往畅春园侍奉汤药,还要忙着差事,又是许多日不曾回府。

前两日,阖府上下再次搬去了圆明园,圆明园距畅春园近,四爷从圆明园到畅春园也方便了许多。

最近尼楚贺打听到嫂子顾氏快临盆了,整日牵肠挂肚。

直到七月中,终于传来了顾氏平安诞下一子的消息,尼楚贺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她不方便过去,便着人送了洗三礼过去。

康熙病重,多日不理朝事,尼楚贺便很少出去,每日陪小小的弘晏玩耍。

看着弘晏小小的身子趴在地上的毯子上,艰难地挪动着小短腿,伸手够着不远处地上堆着的积木,小手碰到积木,积木一下子倒了,小房子塌了。

弘晏歪着小脑袋,手指放进嘴里,愣愣地看着被推倒的积木,显得呆呆的,可爱到爆。

片刻,弘晏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头哇地哭了出来,惊天动地的。

尼楚贺好笑,阻止了保姆过来抱起弘晏安慰的打算,亲自把弘晏抱了过来,然后另一只手重新堆起了一个小房子。

弘晏愣愣地看着,两眼还挂着两泡眼泪,流着鼻涕,打着嗝儿,一抽一抽的。

眼看小房子重新建好了,弘晏破涕为笑,又要伸手去够。

推倒了再重建,推倒了再重建,玩的不亦说乎。

一屋子人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笑容爬满了脸颊。

四爷进来就看到这副景象,压抑的心情顿时得到缓解,眸中流露出温柔。

下人们都看到了四爷,四爷抬手止住她们行礼,走到尼楚贺与弘晏身边。

尼楚贺后知后觉发现四爷的到来,忙要起身行礼。

四爷按住她的肩,说了声“不必拘礼”,然后将地上的六阿哥一把抱了起来。

都说抱孙不抱子,尼楚贺却不以为然,之前有一次她硬把弘晏送到没防备的四爷怀里。

四爷从开始的不自在到后来的习惯成自然,偶尔会把弘晏抱起来逗弄一下。

尼楚贺对此很满意。

父子就要有父子的样儿嘛,多抱抱儿子又如何?

弘晏对眼前的四爷十分熟悉了,此刻舞着小手,咯咯笑着凑近了四爷。

四爷伸手捏了捏六阿哥肉肉的脸蛋,六阿哥不满地伸出小手有样学样,去捏四爷的脸,惹得四爷也笑了。

过了会儿,四爷抱累了,便把六阿哥交给了保姆嬷嬷,牵着尼楚贺的手坐在软榻上。

“这弘晏是愈发重了。”四爷感慨六阿哥长得快,不过也说明尼楚贺养的好。

他甚至很意外尼楚贺对照顾孩子如此得心应手,很有一套。

毕竟她从前并未生养过。

尼楚贺轻笑,是啊,弘晏长的是很快,她都快抱不动了。

四爷捏了捏她的手,道:“爷瞧着你照顾弘晏很顺手,你学的倒是快。”

尼楚贺抿嘴一笑,她哪里需要学?那些年照顾乐之早就练出来了。

这话她可不会说。

“皇上可好些了?”尼楚贺走到他身后帮他捏着肩膀,转移话题。

四爷眉间皱了皱,语气却平静,“还好。”

尼楚贺不信,却不再多问。

这么久了,也许康熙情况是真的不好,但是皇帝身子不大好,是不能对外面说的,即便不好也要说好。

否则外面的人知道了还不乱了套啊。

“爷每天这么忙,很累吧?”尼楚贺柔声细语地问,如春风拂过他的耳畔。

四爷浑身放松,闭着眼,嗯了声。

感觉到肩膀上轻重适宜的揉捏,四爷眉间的褶皱渐渐松开。

他不禁想到前些日子这女人跟自己闹别扭,不由得好笑。

起初他并未觉得什么,过了几日才发现这女人闹脾气,不大理人,只顾着关心弘晏。

第227章 玉殒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被女人冷落的滋味,很是不好受,竟有些嫌弘晏碍眼。

原以为还要好些日子她才能消气,他也很耐心,常常来看她和六阿哥。

很快他就明白自己多虑了,这些日子皇阿玛的身体每况愈下,自己忙的脚不沾地。

偶尔回来,尼楚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变得温柔体贴了起来,仿佛那些气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烟消云散了。

他着实松了口气。

他明白自己当初失信了,在她生弘晏时没能陪在她身边,她不大高兴,发些小脾气很正常,自己也愿意纵着她的脾气。

但她总归还是懂事的,没一直闹下去,这让他很放松。

尼楚贺很清楚,偶尔闹脾气也是一种情趣,一味的柔顺会让男人将事情变得理所当然,甚至觉得索然无味。

反正那事本就是四爷的错,即便情有可原,也不能视作理所当然。

也许在四爷心中,自己的女人给自己生孩子是理所应当,即便他回不来也没什么。

但是尼楚贺不惯他这臭毛病,必须要让他懂得体谅她,承诺的事就要做到,做不到就不要承诺。

女人分娩便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女人有权利闹一闹脾气,冷一下他,让他患得患失一下。

不得不说尼楚贺有点恶趣味,很喜欢捉弄一下四爷,看着四爷的严肃脸偶尔出现无措茫然的表情,心里就解气。

再说了,她也需要偶尔释放释放自己的性子,要不然一直装下去她也会累的好不。

……

住在另一个园子里的恒亲王福晋他他拉氏来串门。

侧福晋刘佳氏也跟来了。

如今皇子们争储闹得不可开交,几个斗的厉害的皇子府上的女眷都不怎么来往了,也就是五爷无党派,四爷表面又不掺和这些事,两家倒是依旧常来往。

恒亲王福晋他他拉氏去了福晋的正院,刘佳氏则被人领着来到尼楚贺的院子。

“姐姐怎地来了?”尼楚贺亲自出了门口迎接。

刘佳氏笑意盎然,“我来瞧瞧你们府上的六阿哥,听说可稀罕呢。”

尼楚贺笑嗔了句,“哪有那么夸张?”

两个人进了屋子,可巧六阿哥醒着,尼楚贺让人把六阿哥抱过来。

刘佳氏捏了捏六阿哥胖乎乎的小手,又捏了捏肉嘟嘟的小脸,满脸艳羡,“瞧着胖乎乎,白嫩嫩的,可真好玩。”

尼楚贺无言。

什么好玩不好玩的?她的儿子又不是玩具。

这刘佳氏年纪也不轻了,还是这般言行无忌,跟个孩子似的。

听说这两年恒亲王宠爱那位钱格格,一连生了两个阿哥。

这刘佳氏面上瞧不出一丝黯然,仿佛这些不存在似的。

果然内心强大。

想来也是因为有了一双儿女傍身的缘故吧。

刘佳氏坐在榻上,叹着气,“眨眼间弘昪成了亲,思柔也要嫁人了,我这心里啊忽然就想念孩子们小时候的模样。

那时候他们还小,在我膝下玩闹,无忧无虑,突然间长大了,我反而不自在了。”

去年,恒亲王府上的大阿哥弘昪成了婚,妻子是郎中顺岱之女戴佳氏。

弘昪是刘佳氏的儿子,也是恒亲王的庶长子。

思柔则是刘佳氏唯一的女儿,如今也满十五了。

大抵做了额娘的人总是会多愁善感。

刘佳氏也难得感怀过去,眸中流露出一丝黯然,“若是思柔还小该多好,这皇家的格格不好做,多数都要抚蒙的,想到我的思柔要去那样远的地方,我这心里就揪的难受。”

尼楚贺吃了一惊,“定了吗?”

刘佳氏拭了拭眼泪,苦笑,“还没定,我就是担心,思柔性子和软,去了那地方准保要吃亏,我又护不住她。”

尼楚贺很理解,做了额娘的人总要担心自己的孩子。

似四爷的大格格这般嫁在京里的宗室格格毕竟是少数,这算是幸运的。

大格格前两天刚晋了和硕格格,再有两个月便要出嫁了。

大格格订亲的时候还是四爷唯一的女儿,在四爷心里万分珍贵,四爷自然要为自己唯一的女儿好好打算,尽量争取嫁在了京城。

似诚亲王这般女儿不止一个的,怕是极有可能要抚蒙。

刘佳氏一向洒脱,遇到自己儿女的事就怎么也洒脱不起来了。

“说到底还是阿哥好,若是我当初生了两个儿子,就不必如此忧心了。”

刘佳氏看向尼楚贺,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你如今是得雍亲王喜爱,可将来等孩子们大了,谁知道会是谁得宠?但愿你比我有福气,以后不要生下女儿。”

被她这一说,尼楚贺也有点忧心。

她其实很想生个女儿的,看来她要试探下四爷的意思了。

若是四爷没有将自己的女儿送去抚蒙的想法,她倒是可以接受将来生个女儿。

反正四爷将来是皇帝,有这个权利决定。

这种事尼楚贺没办法宽慰刘佳氏。

康熙还在位,谁知道康熙会是什么想法?万一康熙要将刘佳氏的女儿抚蒙,那就没有回寰的余地了。

刘佳氏转了话题,“不说这个了,你还记得理亲王府那位蒙古格格吗?”

尼楚贺瞬间想了起来,点点头。

刘佳氏嗤了声,“昨儿个我听到消息,那位蒙古格格病逝了。”

尼楚贺暗暗一惊。

她可不信什么病逝的说法,再看刘佳氏唇角的嘲讽,便更确定了。

转眼想到去年草原上发生的那一幕,又并不奇怪。

其实当时她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局,只是没想到这样快。

还不到一年啊。

那位蒙古格格还是如花的年纪呢,就这样香消玉殒在异地他乡,连家乡都回不去了。

刘佳氏唏嘘不已,“一个无辜女子,却落得这般结局,从前不觉得,如今竟觉得理亲王……”

她想说这般残忍,却说不出口。

毕竟是前太子,谁敢议论?

“毕竟是蒙古亲王的妹妹,皇上还是下了旨以侧福晋之礼厚葬。”

胤礽这厮得恨到什么地步,不仅虐待蒙古王公的妹妹,先前连个侧福晋也舍不得给,就只给了个侍妾的身份。

这位萨仁格格终究是沦为了政治的牺牲品。

尼楚贺握了握她的手,明白她是兔死狐悲之感。

“好了,事已至此,想再多也无益。”

有些事并不是她们能左右的,某些人在享受富贵利益的同时注定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无论是否无辜。

这就是这个时代女人的悲哀。

男人们的争斗,牺牲的总会是女人。

第228章 崩

刘佳氏不再说这个,脸上带了笑,“整日里闷在府中,难得能来看看你,说来还要感谢我们福晋了。我们福晋可从来瞧我们这几个曾得宠的侧福晋啊格格什么的不顺眼,如今若不是为着打探消息,也不会带我过来找你。”

尼楚贺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地问,“哦?打探什么消息?”

刘佳氏瞅了眼左右,见无旁人,便凑近她一些,压低了声儿,“还不是为着人人争的那玩意儿?别看我们五爷年长,可毕竟……你也知道,那是没希望的。五爷素来与诚亲王不睦,思忖来思忖去也就瞧着你家雍亲王机会大些,和我们家爷关系又尚可。

无论如何,常走动些是好的,就想着将来能得个好结果,知晓你得宠,就让我来寻你说说话,顺便问下雍亲王的打算。”

说着,她撇了撇嘴,十分不屑,“我倒不在乎这些,无论谁坐上那位子,我们家爷都是亲王,不过,依我看三爷可比不上你们家四爷,况且我也不希望三爷府那位坐那个位子,把我们几个踩在脚底。”

三爷府那位指的自然是董鄂氏。

尼楚贺莞尔一笑,这刘佳氏还真是直率坦白地可爱,她就喜欢对方这直白不拐弯抹角的心思。

不过她没想到五爷会有亲近四爷的打算,毕竟五爷的亲兄弟九爷可是跟了八贝勒的,即便五爷不愿跟在八贝勒身后,也不能跟亲兄弟唱反调作对吧?

呃,五爷这倒也不算明目张胆跟了四爷,也就是私下里搞好关系,到时不至于因为九爷而被清算,说来这五爷也算是难得清醒了,不过也是无可奈何吧。

这位五爷因着自小由太后抚养长大,长大后因为打仗,脸上又留了疤,自此就无缘争位,后来一直默默无闻,从不沾染那些是非,倒是没人会忌惮他,落得个清闲。

可谁让五爷有个不清闲的亲弟弟呢?就难免要为自己的以后打算了。

若是没有九爷捣乱,五爷一辈子自自在在,无论谁当皇帝都不会为难他的。

刘佳氏又满脸好奇地瞅着她,试探着问,“说实话,雍亲王究竟是如何想的?”

尼楚贺回过神,迎着她好奇的目光,微微一笑,坦然自若,“我哪儿知道?我从不过问这些,我只要照顾好我家元寿就好了,那些事就让他们男人操心去,我才懒得理会呢。”

刘佳氏竖起大拇指,“还是你看得开,活的自在。”

尼楚贺淡笑,“这人生在世,不就是图个快活自在吗?做什么要自寻烦恼?反正轮不着我们关心。”

刘佳氏赞同她的说法,遂不再多言。

没一会儿,恒亲王福晋他他拉氏那边的丫鬟过来寻她,刘佳氏就告辞走了。

……

今年因为康熙的病,便取消了木兰秋狝。

眼见着中秋节快到了,天气渐凉,康熙却不见丝毫好转。

这日早膳后,尼楚贺照旧在湖边散步消食,却遇上了出来散心的大格格。

自从定了亲事,大格格就极少出来,成日待在屋里做针线,这会儿会碰到大格格,尼楚贺很惊讶。

大格格屈膝一礼,“见过瓜尔佳侧福晋。”

尼楚贺道了免礼,端详着大格格的神情,虽然带着笑,眉眼却含愁,不动声色地问,“大格格怎么在这儿?”

大格格强笑了笑,“在屋子里闷得慌,出来走走。”她看着眼前的瓜尔佳侧福晋,面上透着担忧,“听说皇玛法最近身子不适,炜彤身为女儿之身,为不能为皇玛法分忧而难过。”

皇帝那么多孙子孙女,不是每个都能常见到自己的皇玛法的,更何况是孙女,更是几年都见不到自己的皇玛法,要说担心就过了。

尼楚贺忖着大格格之意,很快就想通了。

眼见着大格格快要出嫁了,皇帝却在这时候病重,迟迟不见好,若是皇帝当真在这时候驾崩,大格格的婚事无疑要推迟个几年。

大格格如今已经虚岁十八了,守孝三年后都是二十多岁的老姑娘了,难怪会忧心。

清朝的格格其实婚嫁并不早,因为大多是要抚蒙的,皇帝一般会将宗室格格们留到一定年岁,若是没有被选上去和亲,便可在京城挑个合适的嫁了。

是以大格格到了去年才定了亲事。

如今康熙病重,四爷想来不会在这时候提出让自己的女儿提前成亲,若是康熙真在这时候出事,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推迟婚期。

大格格毕竟是个小姑娘,谁也不想拖成个老姑娘,有此担心也正常。

不过大格格跟她说这事干什么?

尼楚贺心里一个激灵,莫非是也要从她这儿打探消息?或者是让她在四爷面前提一提?

提了又有何用?皇帝不发话,谁敢主动说这事?这不是咒自家皇阿玛不行了吗?

尼楚贺微微一笑,宽慰她,“大格格放心,有你这份心,皇上会没事的。”

大格格无奈苦笑,显然并没有被安慰到,屈了屈膝,“炜彤就不打搅瓜尔佳侧福晋了。”

尼楚贺点了点头,目送大格格走远,暗暗叹了口气,也走了。

当晚,尼楚贺被一声响雷惊醒,忽地坐了起来,一道光猛地照在她脸上,显得脸色格外地白。

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尼楚贺撩开纱帐,唤来守夜的连翘,“发生何事了?”

连翘快步进来,声音紧绷着,带着恐惧,“主子,听说外面戒严了,领队的是九门提督。”

九门提督?

尼楚贺心里一跳,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这时候正院的人来了,叫她过去。

尼楚贺忙穿好衣服,匆匆忙忙去了正院。

正院里,所有人都在了,福晋坐在主位,脸色煞白,强自镇定,底下的人全都惶恐不安,大气也不敢出。

看到尼楚贺来了,福晋才站起身,从所有人面上一一扫过,颤抖着声道:“皇上——今夜于畅春园驾崩了。”

此话不啻于晴天霹雳,将所有人震晕了。

尼楚贺虽料到了,还是忍不住愕然。

从得知京城戒严的时候她就有了预感,除非是皇宫里出了大事,否则不会如此大阵仗。

不是兵乱,就是皇帝出了事。

联想到皇帝病了许久,明显后者可能性更大。

只是她仍旧无法接受,历史上康熙分明在康熙六十一年驾崩的,这次怎么提前了这么久?

提前了十年之久。

下一刻想到的就是畅春园里如何了?四爷如何了?

四爷还会登基吗?

明显所有人都担心着这件事,面上都透着惶惶不安。

毕竟若是四爷出了事,她们所有人都要倒霉。

第229章 新帝

福晋明显也难以保持镇定,面上露出悲痛之色,以眼神示意身边的钟嬷嬷。

钟嬷嬷拿着素服过来,所有人都卸了妆,摘了首饰,换上素服,等着宫里来人。

惴惴不安地等到了寅时,钟声响起,宫里来人了,福晋侧福晋以及所有阿哥格格都要进宫为皇帝举哀。

直到跪在乾清宫外,尼楚贺才相信了这一事实,康熙真的驾崩了,此刻已是大行皇帝。

康熙的梓宫已经从畅春园送回了乾清宫,康熙是在畅春园的清溪书屋驾崩的,而新帝就在乾清宫内,可惜她们看不到。

但还是在来的路上听说了登基的是哪位皇子。

得知不是自家爷登基的女眷面露悲伤,哭的更伤心更真实了。

得知是自家爷登基的则心里庆幸高兴,同样是哭的更加伤心,以悲痛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

尼楚贺心里同样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随着历史的改变,四爷很有可能不会再登基了呢。

看来大历史还是不变的。

尼楚贺身边是抱着弘晏跪着的奶娘,另一侧是面露悲伤的弘昀。

再次见到许久不见的儿子弘晏,两个人都来不及说太多话,安安静静地跪着。

其他阿哥和格格同样跪在自家额娘身边,自家额娘没资格来的则跪在养母或嫡母的身边。

康熙的梓宫在乾清宫停灵二十天后,由嗣皇帝亲送至景山寿皇殿。

之后就没尼楚贺她们什么事了,各自回府。

新帝还有太多事要处理,也要举办登基大礼,是以他们这些潜邸中的妻妾还有子女依旧住在宫外原来的地方,等着宫里来人迎接。

进了宫就不同以往,所争的不只是四爷的宠爱和世子之位,而是位分之争,将来的太子之争,明争暗斗比潜邸时还要更多,更激烈,各自兴奋激动自不必说。

尼楚贺则沉下心来,安安静静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照顾弘晏。

大格格的婚事果然是要搁置了,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好在以后的大格格就是公主了,即便到时年纪大了也没什么,无人敢轻视了。

这可是富察家想都想不来的荣耀,原以为只是娶了个亲王的女儿,没想到却是娶了个公主。

富察傅兴将来可就是公主额附。

康熙五十一年九月二十七日在太和殿举行登基仪式。

九月三十日,新帝雍正终于腾出空来,派人接自己的潜邸女眷和子女回宫。

九月三十日,宜搬迁,新帝身边的首领太监苏培盛出宫迎乌拉那拉氏和其他人入宫。

此刻的乌拉那拉氏不再是雍亲王福晋,而是皇后,虽然不曾册封,却也是铁板钉钉了。

所有人都要尊称一声皇后。

先迎了皇后乌拉那拉氏进宫,然后才是其他人。

久不曾出来的李氏也重见了天日,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还处于懵逼之中,但神色间已经带了喜悦。

即便这些年爷厌弃了她,可她毕竟是生了两个儿女的人,进了宫怎么也该封妃的。

李氏想到将来的好日子,整个人便抬头挺胸,嘴角噙着志得意满的笑容,走到了宋氏前面。

至于瓜尔佳氏,如今已经两个儿子了,地位无可撼动。

李氏好不容易出来,对尼楚贺下意识多了几分忌惮,自然而然走在她后头上了马车。

宋氏脸色微僵,心里暗恨,却不好在这时候闹事,只好忍下了。

她也有些担心,虽然自己身为侧福晋,又有一个儿子,可一来她出身不如李氏,二来弘时并非她亲生。

二阿哥弘昐和大格格却是李氏亲生。

大格格又定了亲事,生母不能没了体面。

万一皇上看在两个儿女的份上将李氏封妃,她岂不是依旧要低李氏一头?

怀着这样的担忧,宋氏整个人就没那么高兴了。

因为先帝的妃嫔还未曾搬走,仍旧住在原来的东西六宫,新帝雍正的妻妾则暂时住在了西六宫的储秀宫。

至于乌拉那拉氏为何没有住在皇后居住的坤宁宫?

毕竟还未册封,名不正言不顺,是以暂时只能屈居储秀宫的正殿。

年长的阿哥们则住在了宫里的阿哥所,与先帝的几位尚未分府的皇子住在一起。

先帝尚住在宫里的皇子,最大的是十六阿哥胤禄,刚成亲不久,皇子府尚在建造当中。

最小的是皇二十二子胤祜,还是个不满一周岁的小奶娃。

这位最小的小皇子不满一周岁,还不会说话,一无所知,就没了阿玛,也是惨。

这么多新帝的兄弟和儿子,把阿哥所挤了个满满当当。

至于还不会走路的五阿哥弘昼、六阿哥弘晏和二格格则都住在各自额娘的身边。

成年的大格格暂住在雨花阁。

进宫后的第六日,养心殿的张福海来到了储秀宫,带来了雍正的旨意,请尼楚贺移步养心殿。

尼楚贺在各色异样的目光中坐上了肩舆,去往雍正的办公之处——养心殿。

好在此刻是白天,即便叫尼楚贺过去,也不会令人多想。

雍正此刻还在守孝,二十七个月后才能除服,宠幸妃嫔。

先帝在位时在乾清宫处理政务,日常就寝也是在乾清宫东暖阁。

到了新帝雍正,却把办公之处搬到了慈宁宫以东的养心殿,日常就寝在养心殿后殿。

两刻钟后,尼楚贺从养心殿后门进入了养心殿后殿。

到了养心殿后殿的东暖阁,新帝雍正穿着素服盘坐在明黄色条褥上,手里拿着一本折子在看。

一个月之后,再次见到四爷,扑面而来的一股陌生感令尼楚贺脚步微顿,这才真正地意识到眼前的人不再是那个雍亲王,而是真正的帝王。

雍正比四爷更多了些深沉和威严,令人望而却步。

即便是习惯了笑闹,不喜规矩约束,此刻的尼楚贺也不禁收敛了几分,规规矩矩上前屈膝,“臣妾参加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雍正抬起深黑的眸瞥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折子,起身走至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扶她起来,皱了皱眉,道:“何时如此拘谨了?”

尼楚贺顺势起身,眨了眨眼,“毕竟您是皇上了,臣妾要提前适应好身份,要不然让人看了笑话。”

第230章 她的封号

四爷被她的话逗笑了,见她依旧如此俏皮,心情微松,牵着她的手坐到了明黄色软榻上。

“朕累了,帮朕捏捏肩吧。”雍正眉宇间尽是疲惫,可见这些日子的确累狠了。

听到这个朕字,尼楚贺有点不适应,乖顺地坐过去,伸出双手帮他揉捏着肩颈,看着对方的神色逐渐放松。

过了会儿,雍正问,“这些日子可还好?”

尼楚贺道:“臣妾很好,福晋和其他人也都很好,就是元寿想阿玛了,常常哭闹。”

听她说起元寿,雍正睁开了眼,将她拽到怀里,伸手松松地搂着她的腰,叹了口气,“朕许久没见元寿了,也不知这小子长胖了还是长瘦了,等朕忙完了就去看看他。”

尼楚贺嗯了声,就不说话了。

雍正奇怪,侧了侧头,问,“怎么了?”

沉默片刻,尼楚贺声音闷闷的,“臣妾是在想,您是皇上了,仿佛忽然之间多了些距离,有些不自在,又有些惶恐,皇上还会像以前一样对臣妾和元寿吗?”

雍正愣了下,失笑,“这是说的什么傻话?又胡思乱想了不是?”说到此,忽然正色,“朕说过,朕会一直宠着你,元寿又是朕和你唯一的孩子,你们母子俩总是特别的,是其他人不能比的。”

尼楚贺唇角的笑淡淡的,宠?一个宠字,就代表了地位的不等,这就是古代女人的悲哀,一个男人可以宠着你,却永远不可能爱你,你永远不可能是他的唯一,这就是尼楚贺从不奢望爱情的原因。

只是有时候还是有些惆怅。

毕竟她也年轻过,那时她十几岁,也曾像其他同龄的女孩儿一样期待过完美的爱情,后来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见多了那些曾经爱的死去活来,约好了生儿育女的小情侣最终因性情不合、理念不合而分手,各奔东西。

也见多了明明说着只爱对方一人,最终却有一方劈腿,从而结束恋情,老死不相往来。

人啊总是年纪越大越现实,最初的渴盼和梦想总是会随着现实的打击而渐渐破灭,与其吊死在爱情上伤身伤心,还不如好好爱自己。

而这个时代,女人的地位要更低,女人必须依附男人而活,但是她又不想贬低自己,让自己活的如其他女人一样没有自我,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一般的宠爱对她没有吸引力,随时可以因容颜的逝去而消逝,只有对那个人而言是特别的,宠爱才能更加持久。

“真的是特别的吗?有多特别?”尼楚贺状若好奇地追问。

雍正沉吟,有些不知怎么回答。

对他而言,对一个女人特别就是给她比别的女人更多的宠爱,她所生的孩子是他最宠爱的孩子。

若是许多年前,如此已是极限。

可他忽然想起她昏迷的那些年,失去过,期待过,又失望过,怅然过,想念她曾经的好,愧疚自己曾经对她的亏欠,还有来不及弥补她的遗憾,往后的日子里将不再有她的孤寂落寞。

直到多年后她终于醒来,看到她睁着眼睛安安静静看着自己,看到她重新恢复了鲜活,那一刻,他无法形容自己的感情。

此刻想来,那种感情已经超出了他过去所能给的极限。

后来的自己对她多了一种很特殊的感情,不再是单单地宠爱一个女人,而是……珍惜。

他珍惜这个失而复得的女人,不想再失去,想要将她永远地困在身边。

而让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她诞下自己的子嗣,那样她就再也舍不得离开了。

过去的他会觉得如此想法很可笑,这有点不像他,可后来又觉得很寻常,他想要留住这个女人,对她尽自己所能的好,仅此而已。

尼楚贺看着他陷入沉思,久久没有说话,就掰着他的手指玩,语气透着漫不经心,“四爷变成了皇上,就不再是臣妾一人的四爷,而是天下人的皇上,后宫三千佳丽的皇上,四爷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臣妾很想很想。

这会儿见到了皇上,本该高兴,可却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更失落了。皇上说,这是何原因?”

雍正一怔,眸光微沉,捏着她的手紧了紧,“朕依旧是你的四爷。”想了想,又道:“私下里你仍可以叫朕四爷,莫要与朕生疏了,嗯?”

尼楚贺莞尔一笑,“谢四爷。”

雍正听到这声甜软的四爷,眸光一柔。

“今儿个朕叫你来是有件事。”四爷把她拽到自己面前,从一旁的桌几上拿起一张纸。

尼楚贺看过去,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不明所以。

“这是朕给你拟定的封号,你看看喜欢哪个?”

尼楚贺心中一动,封号?

四爷看着她诧异的表情,微微一笑,“你出身尊贵,又为爷育有两子,爷打算封你为贵妃,想了许久,拟了这几个字。”

这算是她预料之中的,尼楚贺无丝毫惊讶,认真看着眼前的四个封号。

懿,珍,娴,佳。

都是很好的字眼。

第一个字懿,意指美好的德行,无疑最好。

不过,她想起了孝懿皇后佟佳氏,是以果断放弃了这个字。

珍?尼楚贺不由想起了那个历史上的珍妃,一阵恶寒。

四爷却说,“你的名字是珍珠之意,爷便取了这一珍字。”也是珍惜之意。

尼楚贺觉得意头好了,不过,一想到那个珍妃,就觉不吉利,而且,珍贵妃?

有点儿不好听啊。

她摇摇头,看向下一个,佳,唔,这个可以,美好之意。

娴字也可,娴淑,文雅,呃,她能说她一点也不娴淑吗?

她有点配不上这个字呀。

而且历史上后来的乾隆有个娴妃,便是继后辉发那拉氏。

这位结局也不好。

不过尼楚贺不同,辉发那拉氏不得宠,她得宠,雍正也非乾隆那个多情好色的渣男。

一个字而已,不至于令她忌讳。

如今没了乾隆弘历,自然不存在乾隆的娴妃了。

最后比较好的也就后两个字,尼楚贺犯了难,咬着手指纠结。

要说好听,两个都好听,佳贵妃,娴贵妃。

娴贵妃,闲贵妃,呃,要不还是佳贵妃得了。

第231章 翊坤宫贵妃

四爷见她纠结,伸手一指那个懿字,“爷觉得这个意头最好,当时爷想到的第一个字便是它。”

尼楚贺摇头,“这个不行,孝懿皇后有个懿字。”

四爷一愣,沉默须臾,道:“你不必介意,无妨。”

他无妨,她不行,毕竟是四爷的养母,还是先帝的皇后。

她倒不认为自己比不上一个孝懿皇后,只是有时候古人还是有忌讳的。

她若是用了和雍正的养母孝懿皇后一样的字,很难不被人诟病。

便是皇后乌拉那拉氏也会对她更为忌惮。

和嫔妃争是一回事,和皇后争,她还没那么大的胜算,毕竟皇后家世摆在那儿,又有雍正的敬重,雍正并非那宠妾灭妻之人。

她不想以卵击石。

见她坚持,四爷不再多言,又指了指那个娴字,“这个如何?”

看得出她对那个珍字并不喜欢,四爷便掠过了。

“娴有娴静、美好之意,更配你的品性。”

尼楚贺汗颜,四爷从哪里看出她娴静美好了?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好吧,四爷眼神自带滤镜,她佩服。

“佳字呢?”她倒是觉得佳字很好,她一个宠妃要什么娴静?岂不要憋死自己?

四爷沉默片刻,道:“佳,为好,你若喜欢,也可用,只是佳亦有美貌之意,朕不愿世人误解你。”

尼楚贺不以为意,她本就是一个妾,要世人理解做什么?哪个宠妃没有几分美貌?世人之言与她有何干系?

“臣妾倒是觉着佳字甚好。”

四爷既然写出这个字,想来也是认为好的,只是顾虑世人的眼光。

尼楚贺不禁有些无语,要说四爷宠爱她没有容貌的关系,打死她都不信,若是她长得丑,即便她性情才学再好,四爷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这本就是个看脸的世界。

她自个儿也是个颜控。

这会儿倒是掩耳盗铃了,怕人说他是耽于美色之君?呵呵。

四爷无奈,“也罢,不过,爷倒更希望你选这个珍字。”

尼楚贺黑线,她才不要。

四爷并未勉强她,最终敲定了佳贵妃。

不过,四爷仍是不甘心,“往年爷唤你尼楚贺,到底不够亲近,爷给你取一个小名,珍儿如何?往后爷便唤你小名珍儿。”

珍儿?

尼楚贺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浑身不自在。

不过她看得出这个珍字是四爷用心想出来的,这会儿不好再拂了他的意,遂只好点头答应。

珍儿就珍儿吧。

习惯就好了。

四爷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

四爷叫她过来一是念着许久不见,一解思念之情,二便是为她的封号的事。

因为守孝的关系,尼楚贺自然是不能侍寝的,于是陪着四爷一同用了晚膳,便乘坐肩舆回去了。

一个月后,太后乌雅氏从永和宫搬到了慈宁宫旁的寿康宫。

因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尚在,先帝在时太皇太后住在寿康宫,没能住进慈宁宫,这会儿终于得以住进历代太后或太皇太后所住的慈宁宫,故而太后乌雅氏只能住在寿康宫。

先帝的嫔妃们也相继搬离了东西六宫,住到了太妃们居住的宁寿宫。

至于一部分愿意出宫到各自儿子的王府中荣养的,由在宫外的儿子递折子请旨接各自生母出宫。

一部分有儿子在宫外,但不愿出去的也可自请留在宫里养老。

一部分无一子半女的或是留在宫里,或是自请到皇家寺院里带发修行皆可。

当然,这其中也有例外,比如有两个儿子的宜太妃郭络罗氏,因先前为先帝守灵时病倒了,乘着肩舆到了乾清宫外,竟然走在太后乌雅氏前头,故而被新帝训斥。

恒亲王允祺请旨接生母出宫,新帝不许,故而宜太妃只能留在宫里养老。

另有惠妃纳喇氏因亲生儿子被圈禁,有儿子等于没儿子,养子八贝勒允禩请旨接惠妃出宫荣养,惠妃却自请留在宫中。

荣妃马佳氏虽有儿子诚亲王允祉在外头,但因与太后乌雅氏素来交好,遂自请留在宫里陪伴太后娘娘。

其他有儿子的则都自请出宫去各自儿子府上荣养。

另外,新帝登基不久,为避新帝名讳,便将众兄弟名字的前一个字改为允字,因十四阿哥名字的第二个字与新帝名字中的第二个字同音,故而例外改了两个字,为允禵。

新帝的几个兄弟也都得到了优待。

十三阿哥允祥为怡亲王,八贝勒允禩为廉亲王,与隆科多、马齐四人为总理事务大臣。

十四贝子允禵为恂郡王。

东西六宫空出后,紧接着新帝下旨册封后妃,赐住宫殿。

乌拉那拉氏为皇后,赐住景仁宫。

侧福晋瓜尔佳氏为佳贵妃,赐住翊坤宫。

侧福晋宋氏为懋妃,赐住延禧宫。

格格耿氏为裕嫔,赐住咸福宫。

格格李氏为齐嫔,赐住承乾宫。

格格余氏为晴嫔,赐住启祥宫。

格格武氏为宁嫔,赐住长春宫。

格格钮祜禄氏为贵人,赐住延禧宫。

侍妾云氏为贵人,赐住咸福宫。

除了皇后,共一贵妃,一妃,四嫔,二贵人。

侍妾云氏因潜邸时只是侍妾,虽生了儿子,也只得一个贵人的身份。

自嫔位以上皆是一宫主位,居住于正殿,自贵人往下便只能住在各宫的偏殿,归主位娘娘管束。

主位娘娘有升降宫内嫔妃的权利,若一宫无主位,便由宫中位分最高者暂管宫内事务。

虽然下了旨意,但是并未行册封礼,一应吉服都还未做好,等忙完这阵子,才会举行册封礼。

新分了宫殿的妃嫔们各自搬到了所居的宫殿。

尼楚贺领着一干王府中的下人来到了她今后所居的翊坤宫。

翊坤宫位于西六宫,永寿宫以北,储秀宫以南,分前后殿,建筑为黄琉璃瓦歇山顶,正殿面阔五间,东西配殿各三间。

院子里种着一颗石榴树,以及一些应季的盆景花卉,正殿门口还有一个青花瓷大缸,此刻里面空空荡荡,正好养上几尾金鱼。

尼楚贺坐在前殿西次间的软榻上歇息,下人们去打扫以及归置箱笼,金钟泡了杯热茶递给尼楚贺,“主子,先喝杯茶解解乏吧。”

接过茶刚喝了几口,内务府就分来了新的宫人和太监。

府中惯用的丫鬟太监都带了进来,加上内务府新送来的人手,管事嬷嬷两名,管事姑姑则由尼楚贺信赖熟悉的穗儿担任。

第232章 齐嫔

因穗儿已满二十五岁,甚至过了三十岁,是可以做管事嬷嬷的,不过穗儿毕竟第一次进宫,许多规矩还不熟悉,尼楚贺先让她从管事姑姑做起。

有针线上人四名。

一等宫女为金钟,连翘,竹月和竹燕。

竹月和竹燕是原来府里的二等丫鬟,因伺候尽心,尼楚贺就将这两个提拔为一等宫女。

剩下的竹玉、竹雯和另外两个新来的十四五岁的宫女为她宫里的二等宫女。

另有家下女子数名,即三等粗使宫女。

管事嬷嬷负责掌管她翊坤宫内殿的大小事务,她贴身的一些事则交给穗儿和四个一等宫女,库房的钥匙存放在她和穗儿手里,一人一把。

府中带来的陈禄为她宫里的首领太监,管着翊坤宫内所有的太监。

另外,弘晏还小,暂时住在她这儿,尼楚贺让人收拾了后殿东次间和梢间,给弘晏住。

宫里分配给皇子的人手数额也有规定。

乳母八名,保姆嬷嬷八名,针线上人四名,还有一等宫女,二等宫女以及粗使宫女太监不等。

尼楚贺另外让穗儿盯着弘晏身边那些人和事。

此次册封嫔妃,有人欢喜有人忧。

欢喜的有如今的懋妃宋氏,虽然预料到以自己潜邸侧福晋的身份,又抚养了三阿哥,极有可能会封为妃,然而真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会惊喜,尤其是妃位上的只有她一人。

这便说明除了皇后和贵妃,便属她位份最高,就连她原先担忧的李氏也没能因为孩子而封妃,她最怕的就是李氏因为孩子的缘故和她一同被封为妃。

如今她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高兴的还有宁嫔武氏,与其他封嫔的几位不同,其他几位都诞下了子嗣,封嫔理所应当,而她膝下并无子女,竟也得以封嫔,着实令她惊喜。

不过也有令她不满之处,那个李氏竟也与她一同封了嫔,成了一宫主位。

说到底还是李氏为皇上诞育了二阿哥和大格格,大格格又订了婚,不好让她们的生母没体面。

想到此,武氏不由暗恨,这个李氏,当真太好命了。

而宁嫔武氏此刻恼怒的对象同样气怒不已,坐在自己的宫里气的脸色涨红,满脸毒恨,双拳紧攥,“耿氏也便罢了,到底为皇上生下了五阿哥,武氏她凭什么?一个无子无女的老女人,凭什么与本宫平起平坐?

还有那个宋氏,一个出身低贱的可怜虫,不过是养了个三阿哥,竟然爬到了本宫的头上,她封了妃,本宫却是个小小的嫔,凭什么?”

想到当初宋氏败在自己手下的可怜模样,如今地位颠倒,李氏恨不得将宋氏撕碎。

“还有那个余氏,一介婢女,不过生了个女儿,竟也混到了嫔位,与本宫平起平坐。”

想到这些,李氏就气的要爆炸。

这些年被关在自己的院子里鲜少出来,她都快疯了,若不是为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她不一定会熬到这个时候。

得知四爷登基的那一刻她欣喜若狂。

如今,她终于得见天日,原以为可以重新光明正大,昂首挺胸地站在所有人面前。

她的二阿哥是皇上的长子,她理应母凭子贵,无论如何也该是个妃位,谁知到头来她不过封了个嫔位。

更可恶的是无论是小小六品主事之女的宋氏,包衣出身的耿氏、余氏,还是未曾生育过的武氏,竟都能将她踩在脚底。

想起这些年所受的委屈,还有此刻的憋屈,齐嫔李氏甚至对当今的皇上曾经的四爷也心生怨言,自己好歹为皇上诞育了大格格和二阿哥,还有那么多年的情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竟如此狠心绝情。

想到自己多年未见的儿子,齐嫔李氏心里一动,忽然生出无限的期望。

她如今是一宫主位,有资格抚养皇子,福晋身边已经有了五阿哥弘昼,那她是否可以把自己的儿子弘昐要回来?

她已年老色衰,不奢望还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可二阿哥弘昐是她唯一的儿子,是她唯一的依仗,她必须要回来。

不过要想见到皇上并非易事,想到此,齐嫔李氏立刻唤了一等宫女素娟过来,“去把大公主叫来。”

一等宫女素娟恭恭敬敬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景仁宫

乌拉那拉氏的心腹嬷嬷钟嬷嬷正抱怨着,“您已贵为皇后,本该住进皇后所住的坤宁宫,可皇上竟让您住在这景仁宫,这究竟是何意?”

面对心腹嬷嬷的抱怨,乌拉那拉氏并无忧色,淡淡一笑,“毕竟还未举行封后大典,此刻住进坤宁宫名不正言不顺,嬷嬷不必着急,我已贵为皇后,又何惧等这些时候?”

“话虽如此,可……”钟嬷嬷想到那位新封的贵妃瓜尔佳氏,不禁满脸忧色,“皇上封了那位贵妃便罢了,皇上日理万机,竟还有空将那位接到养心殿见面,还让贵妃住在那翊坤宫,翊坤宫是什么地方?那不是让贵妃协助您这个皇后,插手六宫大权吗?”

“无妨。”乌拉那拉氏只是愣了下,便恢复了淡然,“即便她插手又如何?不过是协助罢了,我是皇后,她是贵妃,这便是永远无法逾越的差距。”

此刻她的心腹宫女白芷匆匆走了进来,行了礼,禀道:“娘娘,方才齐嫔娘娘叫了大公主过去。”

齐嫔李氏的承乾宫位于西六宫,离景仁宫很近,要想知道齐嫔李氏的动静并非难事。

大公主正是曾经的大格格炜彤。

皇帝的女儿不能称格格,而是公主,因还未册封,故而按排序称呼大公主。

钟嬷嬷撇撇嘴,“这个李氏,在潜邸时做了数年隐形人,如今封了嫔,怕是不甘人下了。”

前些年还肖想着见二阿哥,好在二阿哥孝顺娘娘,并不理会生母。

乌拉那拉氏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她如今封了嫔,怕是已经气坏了,当年与她同为格格的宋氏可是封了妃呢,就连武氏也与她同为嫔位。”

钟嬷嬷一听,也笑了起来,露出几分幸灾乐祸,“也是,齐嫔的脾气可不好呢,哪里能忍?不过齐嫔这时候叫大公主过去作甚?”

这刚搬进承乾宫呢。

第233章 二嫔互怼

众所周知,齐嫔对大公主可并不大上心。

乌拉那拉氏若有所思。

尼楚贺也听说了齐嫔叫了大公主过去,却并未在意。

彼时她正与宁嫔武氏坐着喝茶。

她刚歇了半个时辰,宁嫔武氏就来请安了。

不过宁嫔并未让人打搅她,而是又等了两刻钟。

尼楚贺醒来听说宁嫔来请安,正在前殿坐着,先去看了眼正睡着的弘晏,便换了身衣服去了前殿。

宁嫔武氏住在她隔壁的长春宫,几步路的距离,挺近的。

这刚分了殿,宁嫔武氏也不歇会儿,就积极地来请安,还真是令她意外。

其实她也明白几分,潜邸的情分是一点,另外西六宫几位主位就尼楚贺位分最高,西六宫其他主位难免以她为首,第一天就来请安,也属常理。

果然,尼楚贺到了前殿后,同住西六宫的裕嫔耿氏,裕嫔宫里的云贵人,还有晴嫔余氏也都来了。

几位主位娘娘和云贵人齐齐起身,屈膝一礼,“嫔妾/婢妾拜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金安。”

尼楚贺穿着象牙白的旗服,坐在明间铺着秋香色条褥的宝座上,抬了抬手,道了声“免礼”,见她们起身,笑道:“让各位久等了。”

以裕嫔耿氏为首,众人忙又起身屈膝,“贵妃娘娘严重了。”

“好了,都坐,就不必拘礼了。”尼楚贺抬手示意,众人这才重新坐下。

宫女们端上几样可口的点心和茶水放在众人身边的茶几上。

裕嫔耿氏笑道:“是嫔妾们来的早了,没打搅了贵妃娘娘安歇吧?”

其实她们中有一部分也没想着这么早来,都是瞧着宁嫔来了,自己也不好落于人后,遭了贵妃娘娘的记恨,只好也过来了。

宁嫔武氏拿帕子掩住嘴角的嘲意。

什么来的早了?不就是刚来?她在这儿坐了许久这些人才来。

其实也不怪她们,她们不愿怠慢了贵妃惹贵妃记恨,同样也不想太过殷勤惹得景仁宫那位生气,是以特意晚了会儿过来。

但也不算太晚,恰好赶上贵妃午休起身。

尼楚贺不在意她们这些小心思,眼瞅着都下午了,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给皇后请了安,还要去给太后和太皇太后请安,遂起身,“先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吧,免得皇后娘娘久等了,回头本宫再招待各位。”

几人惊讶,原以为贵妃会特意晚些才过去,没想到这会儿就要过去。

看来这位贵妃并无藐视中宫之意,相反对皇后还挺敬重。

这也令她们松了口气,其实就算贵妃不早早去请安,她们也要寻个借口告退的,如果贵妃真有给皇后下马威的意思,她们可不想和贵妃一同站在皇后的对立面。

从翊坤宫到景仁宫有些距离,要绕过整个御花园,但也有近路,不必绕过御花园的,便是出了翊坤宫,直接过隆福门,经过交泰殿后面,再穿过景和门,再往南行一段距离,便能到达景仁宫。

各宫的肩舆都已经造好了,贵人以上都有,是以不必走路,直接乘坐肩舆便可。

以尼楚贺这个贵妃为首,浩浩荡荡地去了东六宫。

到达景仁宫时天色尚早,正殿前的月台上已经站了几位熟人,是东六宫的几位主位以及各自宫里的小贵人。

以懋妃宋氏为首,懋妃宫里的钮祜禄贵人站在她身后,低垂着脑袋,再有一个便是脸上堆砌着厚厚脂粉的齐嫔李氏。

懋妃领着钮祜禄贵人上前屈膝一礼,“嫔妾/婢妾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金安。”

齐嫔李氏自看到尼楚贺时就脸色僵硬,这会儿也只得忍着憋屈和不自在,屈了屈膝,“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金安。”

尼楚贺道了“免礼”,目光从三人身上一一掠过,懋妃宋氏神色恭敬,笑意深深,钮祜禄贵人垂着脑袋站在懋妃身后,看不到脸上神情。

齐嫔李氏抿着唇,面容僵硬,厚厚的脂粉遮掩了脸色。

尼楚贺的目光在齐嫔李氏的面上多停留了一瞬,感觉到齐嫔瞬间身体僵硬,便淡淡收回目光。

许久不见,李氏瘦了许多,也老了许多,不如从前明艳动人,因堆砌了太多脂粉,显得脸庞过分的白,僵硬不自然。

对于李氏,她无喜也无厌,自然不会多在意,也就那么一扫,就不再关注。

这也令齐嫔一瞬间松了口气,旋即又有些懊恼。

对于瓜尔佳氏,她的心情是复杂的,以前她恨瓜尔佳氏夺了自己的宠爱,甚至害的自己被皇上厌弃,与子女分离,在庄子里多年,受尽苦楚。

自从知道瓜尔佳氏回来,这些年她无时无刻不在心里诅咒着瓜尔佳氏,希望她得到报应,可真到了再见面的时候,她发现自己除了怨恨,还多了一抹畏惧。

因为这个女人,她遭受了所有的苦楚,畏惧忌惮已经刻在了骨子里,想要克服并不容易。

即便心里再怨恨和畏惧,她还要保持恭敬,毕竟对方已是高高在上的贵妃,而她不过是一个嫔,地位悬殊,即便自己有着大格格和二阿哥,对方想要对付她也是轻而易举。

为了二阿哥,她必须压下内心的恨意,让自己表现得恭敬。

但是尼楚贺不搭理她,却有人搭理她。

“哟,这不是齐嫔姐姐吗?”说话的是宁嫔武氏,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满是讽刺,“这怎么脸色不好呢?可是病了?”

之前在储秀宫,虽然众人住在同一个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是李氏鲜少出来走动,也无人去找她说话,偶尔去给皇后请安,李氏也不怎么搭理人。

其他人懒得理她,也就是武氏常挑刺,与李氏动不动就吵起来。

这会儿两个仇人相见,以武氏的性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挤兑齐嫔的机会。

懋妃宋氏挑了挑眉,露出看好戏的神情,她向来性子软和,做不到当众给李氏难堪,可她对李氏的恨一点也不比宁嫔少,自然乐的见齐嫔被宁嫔怼。

齐嫔李氏脸色一瞬间有些难看,宁嫔的称呼无疑戳到了她的痛处,以她生了一双子女的功劳,却只得和宁嫔武氏平起平坐,这如何能令她不恨?

第234章 景仁宫

偏偏宁嫔当众提出来,无疑是当众给了她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

之前她还信誓旦旦地挑衅武氏,说武氏只能屈居她之下,到时看谁不饶谁。

如今却打了脸,她与武氏同品级,如何教训武氏?她自己先受不了对方的冷嘲热讽。

齐嫔冷笑,“不劳宁嫔妹妹费心,我好得很。”这话隐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宁嫔脸上笑意加深,“齐嫔姐姐没事便好,我还担心齐嫔姐姐会受不了这个打击,看来是我多心了,即便齐嫔姐姐没有与懋妃姐姐一样封为妃位,可仍是大格格和二阿哥的额娘。

皇上毕竟还是爱重齐嫔姐姐的,这不,终究也是一宫主位,比某些人好上许多,齐嫔姐姐可莫要太过伤心。”

先前她还因为李氏与自己平起平坐而恼怒,如今想到对方怕是并不高兴,反而不知如何憋屈,她就满心畅快。

她甚至不介意用这一点来刺激齐嫔。

果然,齐嫔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她哪里听不出宁嫔话里的讽刺?宁嫔分明是在往她伤口上撒盐。

什么皇上爱重她?若是当真爱重她,便不会只封她为嫔,却封了宋氏那个贱人为妃,让她在众位嫔妃面前没面子,连个武氏都能嘲笑她。

呵,拿她与云氏和钮祜禄氏比较?那两个人哪里能与她相比?

这个武氏当真其心可诛。

同时脸色一变的还有钮祜禄贵人,此刻双拳紧攥,眸光阴郁。

云贵人本就是婢女出身,如此言语对她并无影响,钮祜禄贵人却不同。

齐嫔不过是汉军旗出身,如何能与她相比?

她好歹是著姓大族出身,不知比她李氏高贵了多少,她宁嫔算什么?凭什么拿自己与李氏这个汉军旗出身的老女人比较?

若是她也能为皇上诞下子嗣,此刻即便是懋妃宋氏也要在她之下,如今她却屈居懋妃宋氏之下,甚至只是个小小贵人。

连一个小小的宁嫔也要随意欺侮她,简直可恨!

李氏沉了沉气,抬了抬下巴,嘴角露出笑容,毫不客气地讽刺回去,“宁嫔多虑了,本宫好歹还是两个孩子的额娘,二阿哥又是皇上的长子,比宁嫔你膝下空虚强多了。”

哼,一个不下蛋的母鸡有什么资格讽刺她?

宁嫔武氏脸色一瞬冷了下来,暗暗咬牙。

无论她如何讽刺李氏,挤兑李氏,她膝下无儿女是真,李氏这一点的确比她强。

可若不是李氏当初霸着皇上,暗地里谋害其他女人的子嗣,她又怎会害怕之下选择避宠?从而失去了给爷生育子嗣的机会?

而这些年她虽然略有些薄宠,却始终没能诞下子嗣,这是她心里的痛。

说到底李氏才是罪魁祸首。

这时,皇后身边的心腹宫女白芷出来,向众人屈膝一礼,阻止了二嫔的互怼,“各位娘娘和小主,皇后娘娘有请。”

尼楚贺微颔首,先行踏入景仁宫,其他人随后。

宁嫔对齐嫔有恨,爱如何怼如何怼,她不感兴趣,不过就是斗斗嘴,逞一逞口舌之利,掉不下一块肉,她才懒得去管。

到了正殿,皇后乌拉那拉氏端正坐在主位的宝座上。

因皇后和众妃嫔的吉服还未做出来,是以皇后仍旧穿着亲王福晋品级的吉服,头上戴着钿子,其他人也都穿着素色的常服。

尼楚贺带头蹲身行礼,“臣妾参加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

其他人也纷纷蹲身行礼,“臣妾/嫔妾/婢妾参加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乌拉那拉氏微笑着颔首,“免礼,坐。”

尼楚贺在左侧首位落坐,懋妃宋氏坐于右侧首位,其他人按位分高低依次落座。

总共一贵妃一妃四嫔二贵人,全部在此。

因后宫嫔妃不多,位分最低的也是贵人,是以每个人都有座位,云贵人最末。

此次册封嫔妃,除了两名贵人,其他人都有封号。

云贵人也便罢了,钮祜禄贵人好歹也是著姓大族出身,竟也落得与云贵人一样的位分,甚至连个封号都无,其中憋屈自不必说。

尼楚贺对钮祜禄氏一向比对其他人多一些关注,毕竟是历史上乾隆的生母,想不在意都难,看到她落得这般局面,不免有些感慨。

她也未料到会改变这么多,四爷当真不曾宠幸过钮祜禄氏。

从这一点来看,四爷当真是一个守诺之人,不过以后如何尚不可知。

以钮祜禄氏的出身,虽然其阿玛的官位不高,只是个四品典仪,但光是这个姓氏就足够给她增光添彩了。

毕竟满后宫也没几个满人嫔妃。

除了皇后乌拉那拉氏,便只有尼楚贺与钮祜禄氏是满人,其他要么是汉军旗出身,要么是包衣出身。

即便是懋妃宋氏,其阿玛也只是个小小六品主事,与钮祜禄氏自不可相提并论。

而钮祜禄氏进府时年岁尚小,如今也不过才二十出头,模样也还算娇媚,日后若有机会承宠,完全不影响诞育皇子。

“贵妃来得早,六阿哥可还好?”皇后乌拉那拉氏先把目光落在左侧首位的佳贵妃身上,笑容亲和。

尼楚贺温婉笑道:“劳皇后娘娘挂怀,六阿哥一切都好,臣妾出来时正睡得香。”

皇后颔首,“如此便好,你一向仔细,六阿哥这才养的这般康健。”

说罢,又看向晴嫔余氏,“天凉,二公主身子弱,前阵子刚病了一场,你多费些心,随后本宫再叫太医过去瞧瞧。”

晴嫔余氏忙起身谢恩,声音哽咽,“嫔妾代二公主谢过皇后娘娘。”然后抹着眼泪坐了回去。

前些日子二公主又是腹泻,又是发烧的,这几日才见好了些。

晴嫔照顾二公主,整个人也憔悴了许多。

小孩子脾胃弱,也不知底下人怎么伺候的,竟害得二公主病了一场。

皇后命杖责了二公主身边的乳母和保姆,换了一批新的。

说到底是因为二公主不是阿哥,底下伺候难免不尽心。

晴嫔自个儿也有疏忽的地方。

好在弘晏那儿有尼楚贺派人盯着,自己也时常警告那些乳母和保姆,又兼弘晏是阿哥,这才没出过差错。

第235章 太后乌雅氏

可即便她生的是公主,也绝不叫人怠慢了去。

尼楚贺暗叹口气,这个晴嫔……

不过也不奇怪,这时代女人本就如此。

没看李氏对大公主也是淡淡的吗?眼里心里只有二阿哥弘昐。

“二公主身子素来健康,怎就突然病了呢?二公主小小年纪,便要受这般苦楚,真是可怜,那起子奴才当真可恶,竟敢阳奉阴违,即便二公主不是阿哥,也不应如此怠慢了去。”钮祜禄贵人突然出声,抬手拭了拭眼角,语气愤愤。

晴嫔脸色骤然一僵,心中暗暗恼怒。

说奴才们不尽心,阳奉阴违,却又搬出二公主不是阿哥的话来,明晃晃地往她的伤口上撒盐,讽刺她。

虽说是指责奴才们阳奉阴违,可这明里暗里不也是说她对二公主不够尽心,管不住奴才们吗?

简直可恶!

她虽然不高兴只是生了个女儿,但二公主毕竟是她唯一的孩子,她岂能不关心?只是她没想到那起子奴才竟敢怠慢她的二公主。

说到底都是因为她生的不是儿子,那些人连她都不放在眼里。

钮祜禄贵人与晴嫔余氏本无仇怨,一来是瞧不上晴嫔昔日的为人,二来自己这么多年别说是个阿哥,便是连个公主都没,见着晴嫔都有了一位公主,难免心生不忿。

她不奢望能生下一位阿哥,即便是一位公主也好,她也算是有了安慰。

可她连这个想法竟都是奢望。

钮祜禄贵人想到此,悄悄瞥了眼佳贵妃,心中愤愤,佳贵妃都生下了两位阿哥,怎么就不能给她一条活路呢?

她想要个孩子有错吗?

晴嫔突然起身朝皇后屈膝一礼,“还要多谢皇后娘娘体恤,二公主才能平安无事,嫔妾也未曾料到那起子奴才那样大胆,嫔妾一时不注意就让二公主遭了罪,都是嫔妾的错,是嫔妾未曾照顾好二公主。”

说着抬手拭泪,又是伤怀又是自责的模样。

乌拉那拉氏蹙了蹙眉,宽慰,“好了,此次便罢了,日后当心些便是。”

“多谢皇后娘娘。”晴嫔又谢了恩,这才慢悠悠坐了回去,眼眶仍旧微红,一副为女儿忧心的模样。

又说了会儿话,皇后乌拉那拉氏领着众人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不过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嫌闹腾,只见了皇后、贵妃瓜尔佳氏,嘱咐了几句,就让她们退下了。

然后众人又去了旁边的寿康宫给太后乌雅氏请安。

这算是皇后第一次领着众嫔妃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以前其他人是没资格请安的,也就是两位侧福晋偶尔进宫请一次安。

经过这些日子的一系列变故,太后乌雅氏脸色也有些憔悴,强撑着见了众嫔妃,却也没什么心情嘱咐她们,随便说了几句安分守己的话,就让众人退下了。

等众嫔妃退下,太后乌雅氏轻吁了口气。

先帝突然驾崩,给了她不小的冲击,她也因此大病了一场,面对这些个嫔妃,她只觉眼晕,也不耐烦应付她们。

以后还是少让她们来请安了。

不过皇后和贵妃还是要见见的。

想到方才瞧见的佳贵妃瓜尔佳氏,脸色红润,眸光熠熠,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明媚光鲜,可见皇帝是当真宠爱她。

这般荣宠,她这一辈子都不曾有过。

也是那瓜尔佳氏命好,有个好的出身,一进府便是侧福晋,兄长又是个出息的,膝下还有两个皇子。

而她熬了半辈子,为先帝诞下三子三女,只保住了两个儿子,又养育了十三阿哥和十七阿哥,不过也就是个妃。

幸运的是她的儿子当了皇帝,她才有机会成为太后,原以为可以安享晚年,什么也不必操心,谁知……

想到小儿子不过封了个郡王,而老十三却封了亲王,太后乌雅氏就有些气不顺。

虽说都是她养大的,可到底有亲有疏,皇帝对老十三如何好她不在意,可怎能只给自己的亲弟弟一个郡王?

无论如何她得劝劝皇帝,十四也大了,给个亲王不过分。

雍正忙完了,先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了安,然后来到寿康宫。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雍正打了个千儿。

太后乌雅氏笑看着眼前的儿子,“皇帝免礼。”

宫女搬过来一把官帽椅,雍正端正坐下,关切地问,“皇额娘可好些了?”

太后乌雅氏摇头,“哀家不过是小毛病,就是心里过不去,跟先帝过了这么多年,突然就去了,难免有些怅然。”

雍正皱了皱眉,“皇额娘要宽心才是。”

太后乌雅氏笑了笑,“你放心,哀家还没那么脆弱,哀家还有你们兄弟要操心呢。对了,你也要注意休息,政事忙不完,莫要累着自己,那个佳贵妃,哀家瞧着是个懂事的,你既然喜欢,就多去她那儿坐坐,歇一歇。”

雍正眉头松开,“谢皇额娘关心,儿子知道了。”

太后乌雅氏面上掠过一丝犹豫,斟酌了下,道:“还有,哀家听说你封了你弟弟郡王,可有此事?”

太后口中的弟弟指的自然是雍正的亲弟弟恂郡王允禵。

雍正下意识皱了皱眉,旋即松开,坦然承认,“的确。”

太后乌雅氏叹了声,“你十四弟也大了,差事也做了几年,不比那些没办过差事的,他是你的亲弟弟,一个郡王终究不好看,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老十三都给了个亲王,也该给你十四弟一个亲王才是。”

雍正点头,“额娘说的是。”

听了这话,太后乌雅氏心头一松,谁知紧接着雍正又正色道:“儿子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十四弟还年轻,难免心性浮躁了些,正是因为他是朕的亲弟弟,朕想要重用他,才希望他能多锻炼锻炼。朕会给他些好的差事,等他办的好了,朕就给他个亲王的爵位,如此朝臣们也无话可说。”

太后乌雅氏原本不满,听了要重用十四,给十四差事,将来还会晋十四亲王的话,心里一下子舒坦了,嘴角也露了笑容,“如此也好,哀家还以为……你们终归是亲兄弟,十四年纪小,不够稳重,哀家最放心的就是你了,有你提拔关照着你弟弟,哀家也可放心了。”

第236章 过继

母子俩其乐融融地聊了会儿,雍正便起身告辞。

因四爷初登基,前朝有许多要事要忙,故而许久不曾摆驾东西六宫。

四爷是个十分勤勉的皇帝,一旦忙起来自然就顾不上那些女人如何想,即便是贵妃的翊坤宫也不曾去过。

偶尔累了,便叫人把贵妃接去养心殿共用晚膳。

虽说要守孝三年,三年内不会宠幸后宫嫔妃,但后宫那些个嫔妃还是希望皇上能有空来自己宫里坐坐。

不过这些期望在皇上一个月不曾去过后宫,却偶尔叫贵妃前往养心殿用膳时便破灭了。

一部分嫔妃快要被酸死了。

这区别待遇也太大了吧,她们从进宫起可连皇上的面儿都没见到,更遑论与皇上共用晚膳。

与皇帝共用晚膳是天大的福分,也就皇后和贵妃才有这等福气,她们不敢想,可连皇上的面儿都见不着,这也太打击人了吧。

更何况这一个月连皇后都不曾去过养心殿,却独独叫了贵妃前去。

尼楚贺不曾关心后宫之人如何想,反正四爷敢接她过去,不怕人说她干政,她就敢去。

当然,她和四爷真的只是单纯的用用膳而已,四爷并未跟她说过任何与政事相关的话题,在她看来就是四爷累了,想和自己的女人说说话,吃吃饭,解解压而已。

但外面的人不这么想,外面的人不至于说皇帝在孝期内临幸妃嫔,毕竟她是白天去的,而且养心殿那么多人,雍正真要在这时候临幸妃嫔,也瞒不住。

那些人担心的是后宫干政。

似养心殿这类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是不许后宫妃嫔经常出没的,皇帝却频频叫她来养心殿,难免引起前朝的人不满。

不过雍正自己都不担心被人弹劾,她担心个毛啊?她很心安理得地陪雍正进膳。

事实上也的确不需要担心,雍正不是任性妄为之人,相反,雍正对待政事十分勤勉认真,这样做必然有他的道理。

这一天,尼楚贺依旧来到养心殿后殿。

刚进去,只闻“啪”的一声响,伴随着一道盛怒的“混账!”如惊雷般砸到她耳朵里。

尼楚贺脚步一顿,一眼看到一份奏折敞开着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而暖阁里伺候的太监们噗通跪了一地,安静如鸡。

雍正脸色黑沉如墨,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乌压压天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尼楚贺并未将视线在敞开的奏折上多停留一秒,径直走到盛怒中的雍正面前,镇定地屈了屈膝,“臣妾参见皇上。”

雍正抬眸看向她,眸中盛满了怒火,指着奏折,声若惊雷,“你看看,这就是朕的好弟弟,先帝的好儿子!简直辱没了爱新觉罗氏的列祖列宗!”

“皇上这是怎么了?”其他人趴伏在地,大气不敢出,尼楚贺却仿佛没看到雍正的怒火,仍旧笑吟吟地问着,一点也不被雍正的怒火影响到。

听着她轻松柔缓的语调,雍正仍旧怒不可遏,气息却比方才缓和了些,“允禄这个混账!先帝孝期未满,她后院的一名侍妾竟然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更可恶的是,他竟然欺上瞒下,说是三个月。若非朕派人盯着,恐怕至今仍被他蒙在鼓里,简直无法无天!不忠不孝!”

说到这儿,怒火更盛,将桌几上的折子一股脑儿扫到了地上。

允禄?十六阿哥?

尼楚贺恍然,原来如此。

明白了原委,尼楚贺不禁佩服这位十六阿哥的胆子。

十六阿哥允禄是先帝的庶妃王氏的次子,这位庶妃王氏是汉军旗出身,也是个生育能人,共生育了三位阿哥,便是十五阿哥允禑、十六阿哥允禄和十八阿哥允祄。

没错,就是那位在康熙四十七年夭折,导致一废太子的十八阿哥允祄,是十六阿哥同母兄弟。

可怜的是尽管生育了三个儿子,这位庶妃王氏却到康熙驾崩也只是个没名分的庶妃。

十六阿哥允禄尚住在宫里的阿哥所,在雍正的眼皮子底下也敢做出如此之事。

热孝中和小妾厮混也便罢了,还留下了证据,让小妾怀了孩子,怀了孩子也就罢了,还不思悔过,竟然欺君,企图蒙混过关,简直是胆大包天!

这不,让雍正发现了,以雍正的性子岂能饶了他?

尼楚贺正好奇雍正要如何处置这个不忠不孝的弟弟,就见雍正沉吟片刻,就拉着她的手坐下了,“先不说这些烦心事,好好陪朕说说话。”

前朝的事忙的他没个轻松的时候,也只有在尼楚贺过来的时候才能放松些许。

这样难得放松的时候,他不想被其他糟心的事影响,明日再处置不迟。

尼楚贺也就不多问了,安安静静陪雍正用了膳,就回去了。

次日一早,尼楚贺刚用了早膳,因为皇后有话,不必每日去请安,依旧像在潜邸里一样逢五逢十请安即可,这无疑令后宫嫔妃轻松了许多。

尼楚贺正吃着燕窝,忽然就听到了一则消息,今日一早皇上就下了一道旨意,将十六阿哥允禄过继为庄亲王博果铎之子。

庄亲王博果铎已年逾六旬,却至今无子。

尼楚贺这才明白,原来四爷的处罚在这儿。

就是不知那个给允禄怀了孩子的侍妾如何了,雍正打算如何处置?

毕竟是皇家子嗣,应当不至于把孩子处置了。

或许会等到孩子出生之后再处置那位侍妾吧。

前朝波折不断,有人弹劾后宫干政,这个干政者指的是谁,雍正自然明白,并未理会。

弹劾的人愈演愈烈,各部都开始上折子谏言。

半个月后,怡亲王上了一道折子,紧接着雍正雷厉风行地处置了几个别有用心的臣子,甚至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斥责了廉亲王允禩,这些声音才渐渐消了下去。

这些事情尼楚贺并不知道,也不关心。

宁嫔武氏常来尼楚贺的翊坤宫请安,或相携去御花园散步,因为孝期,皇帝又忙于前朝政事,后宫倒是很祥和,并无人争宠。

无人争宠带来的后果就是日子越来越无聊,无聊得头上都长草了,成日里听那些嫔妃们斗嘴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在她自己的宫里逗逗猫,陪弘晏玩儿呢。

第237章 册封贵妃

雍正元年二月初六,乍暖还寒之际,在礼部主持下,新帝雍正于太和殿前册立潜邸福晋乌拉那拉氏为皇后。

册封中宫的次日,后宫所有嫔妃前往景仁宫拜见皇后,行六肃三跪三拜礼。

二月初十,雍正册封潜邸侧福晋瓜尔佳氏为贵妃,封号为佳,是为佳贵妃。

册封礼结束后,回到翊坤宫换下沉重复杂的贵妃礼服的那一刻,尼楚贺整个人松了一口气,瘫在软塌上。

礼服即朝服,朝服乃最为繁复的服饰,一系列朝冠,朝袍,朝褂等穿在身上简直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好在一年到头穿朝服的时候并不多,也就一些重大的典礼和祭祀时才穿。

一般在正式一些的场合还是穿吉服较多,吉服虽然也复杂沉重,却要比朝服好上许多。

刚回到翊坤宫不久,皇帝的銮驾便到了。

尼楚贺穿着寻常的服饰扑过去抱住了雍正劲瘦的腰。

雍正脸色一变,皱眉,“胡闹!”却伸手环住了她的腰,凌厉的目光朝身侧身后一扫。

苏培盛一个激灵,忙示意殿里伺候的人,匆匆退了下去。

殿里只剩尼楚贺与雍正二人,雍正开始沉着脸数落,“都是贵妃了,怎能还这般随意?让奴才瞧见了成何体统?”

他的帝王威严在奴才们面前算是掉了个干净。

全是这女人造成的。

想到此雍正就气,这女人,也不知道等人退下再扑过来。

尼楚贺不满地抱怨,“累了一天,臣妾容易吗?这不听说皇上来了,就想找皇上撒撒娇,哪儿顾得上其他?”

雍正一听这娇软的嗓音,话里的内容,脾气一瞬间散了个干净。

低头瞅见她脸上的疲惫和委屈,一瞬间有些心疼,抱着她坐在西次间的软榻上,伸手揉着她的腰,皱眉,“当真很累?”

能不累吗?

那么沉重的礼服,从翊坤宫到太和殿,再从太和殿回到翊坤宫,她都要被压垮了。

谁能想到不过是一个册封礼就能累成这样?

雍正叹气,“好在一会儿你穿吉服去参加宴会即可。”

皇后皇贵妃贵妃的册封礼过后要在乾清宫举行宴会,在场者有皇后、后宫嫔妃和皇帝的兄弟子女,算是个小型的家宴。

这样的场合穿吉服最合适不过。

原本贵妃册封礼和妃、嫔册封礼可同一日举行,但雍正特意吩咐了贵妃册封礼单独举行,过后再举行妃、嫔的册封礼。

至于贵人,接了旨意便好了,无需行册封礼。

此刻的雍正已经换下了帝王朝服,穿着龙袍,今日在太和殿前看到雍正穿着朝服的那一刻,尼楚贺心里是震撼的。

穿朝服的雍正高大又伟岸,也比平时更加威严,有种令人臣服的感觉。

册封礼上,慢慢走向雍正的那一段路,雍正的面容从模糊到清晰,陌生又威严地令人心悸。

那是从不曾有过的感觉。

是一种令人臣服的感觉。

但很快尼楚贺就从恍惚中回神,泰然自若地走到了雍正的面前,接受了贵妃的册宝,然后向皇帝行六肃三跪三拜礼。

“皇上今日好生威严,臣妾都不敢喘气了。”尼楚贺仰头看向面前的雍正,笑眯眯地称赞。

作为一个女人,能够嫁给这个世上最至高无上的男人,无疑是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即便只是个妾,那也值了。

有雍正的宠爱,即便她头上还有皇后,也可以在后宫里横着走了,皇后还要端着,掩藏自己的心思,她却不必。

除了地位上的荣耀,另一方面,雍正本人的容貌虽算不得多么出色,但也算相貌堂堂,气宇轩昂,尤其是那浑身的气势轻易便能令人着迷。

虽已过而立之年,却正是一个男人最有魅力之时。

她才不欣赏九阿哥那样阴柔漂亮的,让女人怎么活啊?

雍正这样的容貌既养眼,又不会让女人感到威胁,多好。

雍正鲜少被人如此直白地夸赞,难得严肃的俊脸红了下,然后绷着脸轻斥,“胡言乱语!”嘴角却轻轻翘起。

被自己的女人夸赞威严,这种感觉还不错。

……

一妃四嫔的册封礼是一同举行的,比贵妃的册封礼要简单多了。

妃、嫔的册封礼后,便是雍正诸年长皇子皇女的册封礼。

追封大阿哥弘晖为端亲王。

二阿哥弘昐封纯郡王。

三阿哥弘时封谆郡王。

四阿哥弘昀封瑞郡王。

此外,封大公主为和硕怀恪公主。

册封礼过后,便是令户部和工部为纯郡王弘昐和谆郡王弘时在宫外建造新府邸。

毕竟纯郡王弘昐已经十六岁了,谆郡王弘时也有十四岁了,若非先帝突然驾崩,这会子也该娶妻了。

因弘昐自幼体弱,便至今未曾成婚,即便如此,弘昐在潜邸时身边就已经有了两个通房。

因尚未迎娶嫡福晋,故而一直给两个通房喂避子药。

雍正将建造新府邸之事交给了履亲王允裪监管。

接下来后宫很平静,雍正虽然很忙,但一个月总会抽出一些时间去后宫探望下众嫔妃,大部分时间还是会去翊坤宫,偶尔也会去景仁宫同皇后用膳,其他宫里去的少,但也不算冷落,如此也算平安无事。

前朝已经逐渐稳定下来,但仍有许多不安定因素。

例如廉亲王允禩,先帝在时曾积极争储,九爷和十爷都曾是八爷党。

不过自雍正登基以来,对众兄弟还算大方,不仅封赏了几位兄弟,对曾是八爷党的九贝勒允禟和敦亲王允礻我也还算善待,命九贝勒允禟进户部办事,敦亲王允礻我管内务府。

即便是八爷党的首脑允禩也封了亲王,命其进工部办差,兼管理藩院。

对于九贝勒允禟而言,虽然打小不喜这位四哥,又紧跟在八哥身后,对四哥登基着实震惊又不满,不过随着时间流逝,九贝勒就渐渐认命了。

不得不说,九贝勒还是很识时务的,事已至此,再郁闷又如何?就像五哥所说,即便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了额娘着想,他胡闹,可不能带累了额娘。

当然,也是因为他的皇帝四哥把户部的差事交给了他,想他从前不被皇阿玛所喜,连个正经的差事都没有,只好跟在八哥身后忙前忙后,兄弟们谁不笑话他?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体面的差事,能不高兴吗?

第238章 太过纵容

从前他跟着八哥,是看中了八哥的才能,可如今八哥那样心气儿高的都领了皇帝四哥的差事,认了命,他还能如何?

什么?说八哥不是真心认命?是忍辱负重?心里不服四哥?这话他信,他也不服,可不服能如何?难不成还能造反?

他拖家带口,可没那样蠢。

再说,他心里也知道八哥只是不甘心,负隅顽抗罢了,他理解八哥的不甘心,却不支持。

八哥曾亲自找他,说多年的努力不能毁于一旦,他呵笑一声,笑八哥也要如此单纯的时候,到底多年兄弟,感情还是在的,他劝八哥认命,莫要以卵击石。

看得出八哥并未听进去,还说四哥不会放过他,允禟知道,是因为老十三那事儿。

当初他就不赞成,偏八哥听了那年羹尧的话,一意孤行。

那会儿怎就下得了手?兄弟间对付归对付,何必赶尽杀绝?老十三又没什么威胁,不怪四哥记恨。

四哥一向睚眦必报,必然不会放过八哥,可他不能跟着八哥越陷越深,拖累了额娘和兄弟,拖累了自己的家人,只好劝八哥认真办差,或许还能将功抵过,求四哥宽恕。

话尽于此,兄弟俩算是彻底闹翻了。

他不忍,却不后悔。

只希望八哥能听进去,但他明白以八哥的性子极有可能不会甘心低头,所以他才想及早抽身。

敦亲王与九贝勒的心思差不多,他本是温僖贵妃的孩子,身份比八哥九哥都要尊贵,之所以跟着八哥是因为他打小性子愚笨,兄弟们都嘲笑他,只有八哥不嘲笑他。

左右他没了额娘,额娘尊贵不尊贵有什么打紧?他就心甘情愿跟着八哥。

可他平时一根筋,却不是那撞了南墙不回头的,四哥都成皇上了,还拿什么斗?

他虽愚笨,却不想辱没了祖宗,做出对不起祖宗的事儿,只要新帝不为难他,他自然愿意安安心心地给新帝办事。

倒是廉亲王仍旧不甘心,私下里和八福晋娘家安郡王府联系,被人报给了雍正。

雍正便借故训斥了廉亲王办事不尽心,又发落了安郡王府的几个和廉亲王接触甚密之人,以示警告。

这日,雍正在翊坤宫用膳,用了膳,两个人下棋。

许久不曾下棋,忙完了这阵子,雍正才想起来,说是避免她生疏了,要勤练着。

这监察学生的态度也是没谁了。

此时,苏培盛悄悄进来,凑近雍正耳语一阵。

雍正听了将桌面上的围棋统统扫到了地上,怒容满面,“好个郭络罗氏!”

尼楚贺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手上一抖,棋子落地,滚了几圈,慢慢停了下来。

注意到她的反应,雍正缓了缓怒火,挥手命苏培盛退下,忍着气看向她,“吓着你了?”

尼楚贺摇头,镇定自若地从地上捡起棋子,问,“皇上这是怎么了?又是谁惹您不快了?”

她听到了那句郭络罗氏,不知这说的是八福晋郭络罗氏还是宜太妃郭络罗氏?

雍正一听,怒气又上来了,重重地哼了一声,“这个郭络罗氏,从前就是个不消停的,朕原以为只是在后宅胡闹,谁料今早就有人传来消息,说是郭络罗氏当着宗室女眷的面儿,亲口言‘恐不能保此首领耳!’。

她这是何意?岂不是说朕残害手足?朕自登基以来,何曾亏待过他们夫妻?未料他们夫妻竟如此不思感恩,目无君上!”

听了此话,尼楚贺才明白他说的是八福晋郭络罗氏。

尼楚贺想到历史上的雍正对八爷这位兄弟是如何残酷打击的,对雍正的话自然无法苟同。

认真来讲,八福晋郭络罗氏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只是如此光天化日地说出来,不得不说这个八福晋实在是愚蠢过头了。

这是生怕他们家廉亲王倒霉地不够快是吗?

对于前朝这些事,尼楚贺不予置评,故而只是劝慰,“皇上何必为此气伤了龙体?”

雍正冷哼,“郭络罗氏何以如此大胆?不过是那允禩素日太过纵容,才纵的郭络罗氏如此目无君上,胡言乱语!可见那允禩这些日子以来的恭顺皆是装出来的。”

看着雍正脸色阴沉,眸光阴翳,显示是十分憎恨这位廉亲王。

这一对兄弟的仇怨可是从先帝在时就积累起来的,先不说两个人是政敌的关系,就是当初廉亲王派人谋害怡亲王未遂,就已经上了雍正的黑名单。

这下子雍正自然更不会饶过这个不听话的兄弟了。

“允禟允礻我都知感恩朕的恩赐,他允禩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雍正怒极,一拍桌案,又是惊得尼楚贺心里一跳,默默叹气。

由八福晋随口胡言的一句话联系到八爷身上,虽说八爷的确有不臣之心,可这般话的确有失公道了。

谁都知道八贝勒宠着府里的年侧福晋,与嫡福晋关系并不甚好,八福晋性子一向直来直去,行事不顾后果,大概是心里不满,这才忍不住发牢骚。

雍正都如此怒气冲冲了,尼楚贺总不好装哑巴,正想劝他歇歇火,忽然心里一动。

历史上雍正无论是对八爷允禩,九爷允禟,还是十爷允礻我,可都没好印象,允禩和允禟的结局更是惨不忍睹,也只有十爷允礻我略好一点,却也是圈禁了数年,没有自由,直到乾隆年间才被释放。

怎么这会儿听雍正话里的意思对允禟允礻我的印象反而尚可呢?

尼楚贺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思忖了片刻,状若随意地问,“臣妾记得八爷和九爷十爷感情一向好,怎么如今反而不同了呢?”

雍正脸色骤然和缓了些,轻哼,“过去朕瞧老九老十不顺眼,好好的一个妃子的儿子,一个贵妃的儿子,竟都跟在老八这个辛者库女子所生的低贱又阴险之人的身后。但好在此二人尚算识趣,没什么不轨的心思,比起老八,他们还算是愿意认真办事,朕不介意给他们一个机会。”

八爷允禩的生母乃辛者库出身,也就是上三旗包衣,在四爷眼里这样的人的确算是低贱了,先帝康熙还曾骂允禩的生母卫氏为辛者库贱妇呢。

都为他生了个儿子,这个康熙也是挺渣的,竟然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

尼楚贺脑中回荡着雍正的话,再看他脸上的神情,心里奇怪的感觉越来越重。

第239章 改变

按理雍正对九爷允禟应当十分厌恶才是,历史上的九爷也不可能对雍正俯首称臣。

莫非九爷是装的?

可也不对,雍正在每个人府上都安插了眼线,也就是粘杆处,就是为了监督这些人,以免有人对自己有不臣之心,若九爷当真是装的,雍正不可能不知道。

何况,历史上雍正登基没多久就发落了允禟,应该是早早发现了允禟的不臣之心,即便这会儿西北还没战事,不可能将允禟发落去西北,可也不应该如此重用九爷,给九爷差事做。

“皇上不讨厌九爷吗?”

雍正看她一眼,沉吟片刻,道:“朕过去的确讨厌这位九弟,不过是看不惯他的作风,如今他既然肯认真办事,朕自然没什么讨厌他的道理,为何如此说?”

尼楚贺淡定地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臣妾挺讨厌他的。”

雍正看她的目光顿时古怪了起来,“你怎会讨厌他?你何曾见过……”话未说完,陡然想起多年前的一桩往事,脸色一下子黑了。

他都忘了那事了,这个女人竟然还记得,她为何能记得老九?

可见那次的事的确给她留下了印象。

看着对面的人脸色不善,眼神像要吃人,尼楚贺心下咯噔一跳,不明所以。

这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

“你记得老九?”雍正按捺下怒火,不动声色地问。

尼楚贺下意识觉得不妙,顿了下,坦然自若道:“臣妾是记得,谁让这位九爷容貌过于出色呢?不过正是因为过于出色,长的像个女人,所以臣妾见了就不喜。”

听到前面的话,雍正的脸色更黑了,直到后面,脸色蓦然一僵,旋即心中的怒火倏地灭了。

“哦?是吗?”雍正恢复了面无表情,他倒是不知自己的贵妃对于容貌过于出色之人如此讨厌。

不过这是好事。

毕竟老九那张脸平时就太招女人喜欢。

自己的贵妃不喜说明贵妃眼光独特。

他淡淡道:“老九长相的确过于阴柔。”

尼楚贺笑笑,没再多言。

她已经看出来了,雍正对于这位九弟并无多么讨厌。

这究竟是何原因?

莫非因为她的缘故,连这些也改变了?

那九爷是否还会如历史上一般?

此刻尚不得而知,尼楚贺便也不再关心。

过后,雍正将廉亲王允禩叫进宫里臭骂了一顿,话里话外都是允禩受制于妻,纵容其福晋为恶,并残害皇家子嗣,责令其管教好自己的福晋。

廉亲王允禩自是一肚子憋屈,恨透了这个处处给他惹事的福晋,虽说福晋所言无错,可如此明目张胆说出来不是给他雪上加霜吗?

廉亲王府如何情况自不必说,转眼弘晏已满了周岁。

周岁宴在慈宁宫举办,是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提议的。

这位历经三朝的来自蒙古的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两鬓已斑白,面容慈祥,像个普通的老人,一点也没架子,对弘晏表达了自己的喜爱之情。

尼楚贺陪着太后乌雅氏和皇后乌拉那拉氏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脚步蹒跚地抓取长桌上的各种小物件。

雍正下朝后也来到了慈宁宫。

恰巧此时,众目睽睽之下,虎头虎脑的六阿哥弘晏歪歪扭扭地走到了雍正面前,一把拽住了雍正腰间的玉佩,惹得众人掩嘴窃笑。

雍正更是大笑,将随身玉佩赏给了六阿哥,摸了摸六阿哥的脑袋。

毫不掩饰对六阿哥的喜爱。

最后,太皇太后送了一串佛珠给六阿哥弘晏,太后乌雅氏则送了一对长命锁,皇后乌拉那拉氏送了一只金项圈。

直至太皇太后露出疲态,这场抓周礼才结束,太皇太后嘱咐尼楚贺多带着弘晏来慈宁宫请安。

尼楚贺笑意吟吟地答应了。

回去后却对太皇太后提议在慈宁宫给弘晏举办抓周礼的行为和之后的亲近之举心生疑惑,毕竟太皇太后过去从未表达过对哪位重孙的喜爱,只除了亲自养大了孙儿允祺。

很快她就想通了,太皇太后在顺治一朝不得宠,一生无子,虽是先帝的嫡母,却并无多少母子情分。

从前这位太皇太后从不插手后宫之事,想来是一心依靠着先帝的敬重得以安享晚年。

如今先帝驾崩,太皇太后自然想要讨好如今的新帝,保证以后尊贵的晚年生活,对新帝膝下的皇子自然就要多多亲近了。

雍正也提议她多去慈宁宫请安。

尼楚贺欣然答应。

夏日炎炎,圆明园自去年便开始扩建,是以今年并未能去往圆明园避暑。

另外,自春末夏初之际,太皇太后的身子便有些不好,陆陆续续请了太医过去仍旧不见好。

太皇太后毕竟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雍正常去请安,甚至叫了恒亲王夫妻到慈宁宫侍疾。

也许是有了效果,太皇太后果然渐好了起来。

四阿哥弘昀住进阿哥所之后,每日与前面几位兄弟一同去上书房读书,但每日晚依旧常来给尼楚贺请安。

眼看着弘昀短短时间消瘦了许多,尼楚贺心下感慨皇子的辛苦。

她并未因着有了亲生儿子就忽略了弘昀,依旧对弘昀关怀有加,常让人送去燕窝等补品。

再说,弘昀的确孝顺懂事,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弘昀对自己的孺慕之情,相处久了,尼楚贺也是真心喜欢这孩子,把他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

因此母子关系一如往常。

前朝局势渐稳,廉亲王允禩数次被雍正责罚训斥,由亲王降为贝勒,夺去理藩院尚书和工部的差事。

雍正对允禩的打击依旧如历史上般毫不留情,但对曾经的八爷党允禟和允礻我却格外优待。

甚至历史上被雍正嫌弃厌恶的同胞兄弟十四爷也得了兵部的差事,偶尔奉旨去京郊大营训练八旗士兵,日渐成熟。

因训练有效,兵部的差事也做得好,仅仅两年就封了亲王。

而文臣中又有雍正的十三弟允祥和大臣马齐等人,故而一切都很顺利。

雍正二年九月,秋风送爽,尼楚贺抱着猫在院子里晒太阳,已经三岁的弘晏长的虎头虎脑,活泼健康,满院子乱跑。

太监宫女们追在后面,着急忙慌地喊着“六阿哥慢点”。

第240章 被看透的错觉

每当看到这一幕,尼楚贺的心里就一片柔软,有了孩子,她才对这个世界真正有了归属感,对目前的生活更加满意。

她并未对弘晏进行严苛的管教,除了用讲故事的方式教他一些道理,不至于让他懵懂间做错了事,其他方面一向由着他的性子。

差不多算是放养吧。

孩子天性最要紧,尼楚贺并不想束缚了他的天性。

事实上效果也很好,有着阿玛额娘的宠爱,又有兄长的娇惯,弘晏的确有点无法无天,关键时却又很懂事,很讨人喜欢。

雍正对这个幼子也付出了诸多的父爱。

这两年宫里一直平静,没有所谓的勾心斗角,不过,再有两个月就要除服了,这样的平静日子估计不会长久了。

乌悦宸懒洋洋地趴在她怀里,眯着眼睛,尾巴轻甩,好不悠闲,偶尔伸出舌头在她手背上轻舔。

“猫猫,猫猫……”欢快的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乌悦宸一个激灵抬起脑袋,望向不远处噔噔噔跑过来的弘晏,蹭地蹿了过去,围着小小的弘晏喵喵叫。

弘晏一把抓住乌悦宸的猫尾巴,咯咯地笑着,乌悦宸叫声大了些,拼命地逃窜,无奈被弘晏抓着尾巴摆不脱,一人一猫绕着圈儿跑着,颇为滑稽。

奴才们却满脸惶恐,生怕猫伤了六阿哥,忙要去阻拦。

尼楚贺看着乌悦宸凄惨地叫着,却甘心陪弘晏玩儿的模样,无奈地唤了声“弘晏”。

听到额娘的声音,弘晏停止了戏弄乌悦宸,松开了小手,噔噔噔跑了过来,一下子扑进了尼楚贺的怀里,咯咯地笑,“额娘,额娘,猫猫好好玩。”说着伸手一指后面没精打采跟过来的乌悦宸。

尼楚贺摇头,抱起了乌悦宸,抚摸着它的毛发,柔声提醒弘晏,“不要拽猫猫的尾巴,知道吗?猫猫会痛的。”

弘晏一脸懵懂,却一向听额娘的话,于是用力点头,“元寿懂了,不拽猫猫的尾巴。”

乌悦宸仰头喵了声,透着丝委屈巴巴和撒娇的意味。

尼楚贺安抚地拍了拍它的脑袋,让它跟着弘晏去玩了。

乌悦宸和弘晏还是玩的挺好的,除了偶尔弘晏会忍不住伸手拽乌悦宸的尾巴,力气控制不住大了,就伤到了乌悦宸,但乌悦宸从来不会咬弘晏。

而弘晏听了额娘的话,果然不再拽乌悦宸的尾巴,一人一猫满院子跑,孩子的笑声,猫叫声,不绝于耳,热热闹闹的。

这样看起来,倒像是两个孩子似的。

尼楚贺忍不住笑,她有种自己养了两个孩子的错觉。

实际上,乌悦宸可不是孩子,变成人也是个成年男人了,偶尔私下里听乌悦宸说话,声音也不再是男孩的青涩稚嫩,一听就是成年男人那种磁性低沉的声音。

尼楚贺向来有午休的习惯,刚迷迷糊糊睡着,雍正就驾临了翊坤宫。

雍正刚忙完手头的事,想到又是五日没来翊坤宫了,便来了,知道尼楚贺有午休的习惯,故而没叫人打扰,兀自进了内殿。

看到正安安静静歇着的尼楚贺,多日疲惫的身体顿觉轻松,然后就瞅见了脚踏上卧着的黑猫。

似乎是知道有人来了,乌悦宸懒洋洋地抬起眼睛瞄了眼,然后就扭过头去,又重新趴下睡了。

一只猫这般行为本属正常,雍正却下意识皱了皱眉,感到了被人轻视的味道。

摇了摇头,雍正没再搭理那只黑猫,撵走了要伺候宽衣的宫女,躺在了尼楚贺的身边,将她揽了过来。

怀里娇躯柔软,馨香扑鼻,雍正眸光微暗,闭了闭眼,忍下那股冲动。

如今还未除服,他不能冲动,想到马上就要除服,雍正不禁心头微松。

尼楚贺一觉醒来,下意识要伸懒腰,却遭到了阻力,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放大的俊脸。

早就习惯了雍正一声不吭地出现,尼楚贺没有丝毫惊讶。

倒是雍正,本就睡得浅,感到身边女人的动静,立刻就睁开了眼睛,黑眸定定地看着她,“醒了?”

尼楚贺嗯了声,打了个哈欠,“皇上何时来的?”

雍正看着她这般慵懒的模样,像一只刚睡醒的猫儿,当然,与脚踏上那只公猫不同,这样的尼楚贺令她万分喜爱,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声音淡淡,“刚来不久。”

尼楚贺顺势偎进他怀里,脑袋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胸膛,就又闭上了眼睛,“皇上老是一声不吭就出现,也不叫人通传,臣妾未曾迎驾多失礼啊。”

当然,她也就懒得行礼了,她还困着呢,还想再睡会儿。

雍正却不准备叫她再睡了,抬手轻拍了拍她的背,“既然醒了,就起来陪朕坐会儿。”再陪她躺下去,他不保证自己还能控制住自己。

尼楚贺不满,却不得不起来。

宫女进来伺候她净脸,补妆。

直到两个人坐在西次间的软榻上,尼楚贺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正是半下午,树叶沙沙,显得周围格外静谧。

一只猫轻松地跳进了她的怀里,尼楚贺抬手抚摸着乌悦宸黑亮柔顺的毛发。

琥珀色的眼睛斜睨了眼皱眉看过来的雍正,蜷起身子旁若无人地闭上了眼睛。

雍正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愈发重了,似乎这只猫愈发人性化了,这使他的心里陡然添了一丝恼怒,却又不好与一只猫计较,甚是憋屈。

“朕瞧着你这只猫大了,宫中也饲养了几只猫,不如把它送去与其它的母猫配种。”

雍正此话一出,乌悦宸呆住了,尼楚贺也呆住了。

这些年她似乎从未想过给乌悦宸配其它的母猫,实在是乌悦宸并非一般的猫,深知它定是瞧不上那些普通的猫,也就没去费那心思。

此刻听雍正一说,尼楚贺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倒是乌悦宸气恼之下站起身冲雍正一阵龇牙咧嘴,凶相毕露。

雍正看到它这副模样,黑眸愈发深沉,面上神情透出一丝冰冷。

乌悦宸被他那双凌厉的目光盯的浑身一僵,忽然有种被他看透的错觉,又狠狠地否定,怎么可能?

第241章 能听懂人言

尼楚贺清了清嗓子,强自镇定,“皇上怎么忽然有这种心思?”

雍正可不是会关心猫配不配种这些小事的人,今天怎么会有这样的冲动?

雍正语气闲适,仿佛随口而言,“猫大了自然要配种,你不是喜欢猫?待它和别的母猫生了小猫,朕可以都给你养着。”

听听他这理所当然的话,咳,的确有理,可她能说小宸不是那些普通的猫吗?

明显不能。

尼楚贺支支吾吾,“臣妾瞧着小宸对其它母猫没兴趣……再说了,配不配种无所谓,臣妾有小宸一只猫就足够了。”

乌悦宸听到这话顿时松了口气,又得意洋洋地翘起了尾巴。

雍正很明显不满意她的话,紧皱着眉,睨了得意洋洋的某只一眼,眯了眯眼睛,“猫总有老去的一日,朕瞧着这只猫年纪大了,不如从前灵光,多几只猫也好,朕瞧弘晏也喜欢。”

尼楚贺嘴角抽了抽,不如从前灵光?您从哪里看出来的?

她明明瞧着小宸挺活泼挺灵光的。

乌悦宸拱起身子,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他才多大?怎么就不灵光了?胡说八道!分明是故意的。

凶巴巴的目光瞪着眼前的男人,却造不成任何影响,雍正仿佛下定了决心,“今日就叫人送过去吧。”

语气是不容拒绝的。

尼楚贺到嘴的话瞬间咽了下去。

算了,配就配呗,也许小宸真就遇上了一只瞧得上演的母猫了呢,反正猫之间又不讲究什么门当户对。

喜不喜欢的,总要试过才知道。

仿佛感觉到了尼楚贺的想法,乌悦宸凄厉地叫了声,表达不满。

雍正厉眸一扫它,若有所思,“朕瞧着这只猫似乎能听懂人言。”

尼楚贺一个激灵,忙摇头,“怎么可能?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猫,有几分灵性罢了。”

雍正盯了乌悦宸有一会儿,直盯得乌悦宸不敢再随意乱叫,整只猫缩在了尼楚贺怀里,琥珀色的眸中尽是不满。

眼看着雍正的脸色越来越沉,尼楚贺都感受到了那股子寒意,忙转移话题,“怀恪的婚事也耽搁了这么久,眼看就要除服了,皇上可选好了日子?”

因大公主于雍正初年就封了和硕公主,是以平时的时候就称呼其封号,而不是闺名。

皇家的公主也分品级,皇后所出的嫡出公主为固伦公主,嫔妃之女为和硕公主。

雍正收回目光,按捺下心里的怒火,语气淡淡,“朕已经叫钦天监择了吉日,十月廿二是个好日子。”

尼楚贺点点头,“几位阿哥也该成亲了,明年是否就该选秀了?”

不仅是几位阿哥,雍正自个儿也要充实后宫。

这是雍正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如今后宫里的嫔妃还是潜邸时的那些旧人,终究少了些,想来礼部也该上折子了,以皇后的贤惠,也该提过了。

雍正嗯了声,“此次选秀主要是为几位阿哥选福晋,弘昀也不小了,到时你也掌掌眼。”

虽然是为阿哥们选福晋,可雍正的后宫怎么也要添几个小嫔妃的。

尼楚贺心知肚明,并不说破。

雍正忽然皱眉,看着她,“有件事儿,钮祜禄氏到底是潜邸的老人了,朕打算晋一晋她的位分。”说着握住她的手,目光温柔,“你放心,朕既承诺过,便不会反悔,只是她毕竟出身著姓大族,朕素日里不临幸她便罢了,却不能叫她一辈子待在贵人的位子上。即便晋了位分,于珍儿你也无任何影响。”

尼楚贺莞尔一笑,“臣妾还当什么事儿,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臣妾不是那不通情理的,您如今贵为皇上,有些事终究不能再如从前一般任性,即便当真幸了她也没什么大不了,何况只是晋一晋位分。皇上如此说倒像是臣妾有多善妒跋扈似的。”

最后一句,语气颇为哀怨。

前面的话还中听,后面……雍正胸口一窒,沉了脸,“什么幸不幸的?朕是那不守诺言之人吗?”

看着她笑吟吟无一丝不快的模样,雍正眸光骤然变得暗沉,脸色铁青,“你把朕当什么人?在你眼里朕便当真是那等好色失信之人?”

尼楚贺自然不觉得雍正是好色之人,只不过毕竟是自己的女人,模样又不丑,不碰白不碰。

钮祜禄氏年纪还轻,看着还是较为赏心悦目的,难保雍正何时就不会变了卦。

尼楚贺自不会寄希望于一个皇帝的承诺。

但她还是做出一副全心全意为对方着想的委屈神情,“臣妾不过是为皇上着想罢了,不愿皇上因为臣妾而为难,再说了,臣妾与钮祜禄贵人并无多大仇怨,那点儿气早就过了,臣妾总不能真叫人家没了活路。”

听了此话,雍正胸口的怒气消了些,却仍是不悦,“朕何须你为此委屈自己?朕又不是非碰那钮祜禄氏不可。”

尼楚贺心下冷笑,自然,雍正的女人并非只有钮祜禄氏一个,是以雍正才会答应的如此容易,且言出必行。

同时,尼楚贺耳边响起一句话,“哼,男人的话最不可信,全是哄着人玩的,早晚还是要碰的。”

是小宸冷漠不屑的调儿。

尼楚贺一阵无语。

小宸是不是忘了,它除了是一只猫,还能变男人的?这话算是把它自己也包括进去了吗?

乌悦宸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话有什么毛病,它只知道绝不能让尼楚贺相信这个臭男人的话。

敢给它配母猫?就该有此代价,哼!它会坚持不懈地说他坏话,哦,在人类的话里就是吹耳边风。

它要坚持不懈地在尼楚贺耳边吹风,让尼楚贺对这个臭男人完全失望。

雍正自然不知晓有一只记仇的猫已经深深地记恨上了他,且还致力于不断地给他找麻烦。

其实他并非只是因为当初对尼楚贺的承诺,他一心不希望再有个弘历那样的儿子,是以对钮祜禄氏并无太大热情。

当初对尼楚贺的承诺不过是顺势而为,可他完全可以不必顾忌这些,即便钮祜禄氏生下弘历又如何?不过是多一个儿子,这一次他并非只有弘历一个选择。

第242章 如此凶悍

珍儿既表示出了对钮祜禄氏的不喜,自己又何必给她添堵?

大不了位份上弥补一下钮祜禄氏。

如此也算安抚了钮祜禄氏一族。

却未料到珍儿今日竟对钮祜禄氏全然没了芥蒂一般,甚至不介意自己临幸钮祜禄氏,虽说他并未打算临幸钮祜禄氏。

这令他有些烦躁,却又说不清缘由。

珍儿毕竟是善解人意的,如此说也算是为他着想,他如此气恼为哪般?

尼楚贺反手握住他的手,语气放软,“臣妾只要知道皇上心里有臣妾便足够了,有皇上在,无人能给臣妾委屈受,臣妾又怎能如此自私,只为了自己的一时喜好?”

雍正心头的火气彻底散了,珍儿越如此说,他便越是心疼怜惜,又怎能当真委屈了她?

她既不高兴自己临幸钮祜禄氏,自己不临幸便是了。

左右珍儿已经为他生下了六阿哥,他无需再要一个满人嫔妃出生的皇子。

只是雍正不会告诉她,她只要看着便好。

雍正紧握着她的手,“珍儿永远是朕心里最重要的女人,无人可以取代。”

尼楚贺笑笑,不置可否。

当天雍正便叫人把乌悦宸送去了宫里的猫舍。

想起乌悦宸被抱走时叫声凄惨,可怜兮兮的模样,尼楚贺就心生不忍,几度忍不住要人把猫送回来,又忍住了。

她不能自私,小宸总要有自己的生活和孩子,她不能耽误了小宸。

这一晚尼楚贺翻来覆去睡不着,翌日一早精神便有些不济。

穗儿仿佛明白她的心思,给她梳头时宽慰她,“主子是担心小宸吧?主子也别着急,这是好事,等母猫生了小猫,再抱来翊坤宫,那样多热闹啊。”

尼楚贺唉声叹气。

她倒不是担心,她看得出小宸对此事极不情愿,或许她不应该如此勉强小宸。

可雍正昨天的话言犹在耳,雍正对此事似乎十分执着。

雍正鲜少在小宸的事上如此强势,即便当初要把小宸阉了,也碍于她不情愿就罢了。

到底是为什么?

尼楚贺纠结了没多久,原本抱着小宸去猫舍的刘亭就回来了。

看到乌悦宸的一瞬间,尼楚贺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小宸怎么成了这样?

整只猫死气沉沉,半死不活,眼珠一动不动,像是遭受了多大的蹂躏。

尼楚贺心里一咯噔,忙把小宸抱了过来,手指放在它脖子上。

还好,还有气。

尼楚贺松了口气,又仔细检查它的身体,发现除了后背掉了一撮猫毛,没有其他的伤。

尼楚贺看向刘亭,脸色微沉,“究竟怎么回事?”

别看她平日对奴才们都很和善,生气时也是很有几分威严的。

刘亭噗通跪了下去,颤颤巍巍道:“回娘娘话,这……奴才带了小宸过去,谁知小宸不配合,甚至很排斥,还和那些母猫打了一场,把其他母猫弄的遍体鳞伤,甚至好些个断了气。

奴才们实在没法子,最后好不容易抓到了小宸,就成了这样了。”

说到最后有些哭笑不得。

他也是第一次见着这样的情景。

没想到这小宸如此凶悍,而且毫不怜香惜玉。

出事的该是那些母猫才是,可真是可怜。

殿里陷入长久的寂静。

良久,尼楚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没有成功?”

声音紧绷,尼楚贺说不清自己是该笑还是如何。

刘亭趴伏在地上,脸埋得低低的,“奴才瞧得真真的,小宸一到了那儿,就狂性大发,如今猫舍……怕是没几只活着的猫了,即便有少数活着的……”

哪只还敢不要命地靠近小宸?全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剩下的话他没说,尼楚贺已经懂了。

尼楚贺默了默,挥手命他退下,心疼地抚摸着小宸掉了撮猫毛的地方,轻声责备,“你说你,不喜欢就不喜欢,何必把自己搞的如此狼狈?”

装死的乌悦宸终于有了些动静,眼珠转了转,双眸瞬间迸出怒火,“那些低贱的猫也配玷污我?老子岂能容它们放肆!”

说着说着眼睛里掉起了金豆子,扑进她怀里,呜呜地哭,“贺贺,不要再让我和别的母猫配种,我讨厌它们!”

尼楚贺忍着笑,宽慰,“好了好了,你不喜欢就不去了。”

她也没料到小宸会如此排斥。

幸好小宸没事,不过以它的本事,那些普通的猫也奈何它不得。

乌悦宸脑袋在她胸前蹭了蹭,哼哼唧唧,“我的清白之身是为你而留,要给也只给你一个,才不要被那些蠢货玷污。”

尼楚贺手一顿,额头陡然冒出一滴冷汗。

这个小宸……

……

雍正来到翊坤宫,听说此事后,便没再坚持,“它既不愿,便罢了。”

何况,那些母猫都落得那般结局,还能如何?

即便再找几只母猫,想来以这位的凶悍仍是一样的结果。

不过,雍正看着乌悦宸的眼神陡然变得深沉。

感觉到周身的凉意,乌悦宸抖了抖,更加缩在了尼楚贺怀里,心里把雍正给臭骂了一顿。

“此猫性子太野,以后让它离你和弘晏远点,叫奴才们照顾便是。

朕再让苏培盛去犬舍挑一只卷毛狮子狗过来。”

听出雍正话里的不悦,尼楚贺甚至看到了雍正眼里一闪而逝的杀意,心里一惊。

雍正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更何况对象只是一只猫,更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尼楚贺微微一笑,“想来小宸只是不喜欢那些猫,小宸洁癖很重的,是臣妾之前考虑不周,才让它闹出这么大的事,以后不会了。”

雍正看着她,眸光渐软,“此事不怪你,终究只是一只牲畜罢了。”

牲畜?

尼楚贺抿了抿唇,不高兴了。

却终究没再说什么,在其他人眼里,小宸的确只是一只牲畜,于她却不同。

此事仿佛就这么过去了,谁也没有再提。

为了减少雍正对小宸的忌惮,尼楚贺不再让小宸在雍正面前出现。

她猜不透雍正为何突然对小宸有那么大的敌意。

过后,雍正当真让人送了只卷毛狮子狗过来,纯白的毛发,黑葡萄似的眼睛,看个头刚出生不久,像一只肉团,很可爱。

第243章 选秀的忧虑

尼楚贺给它取名叫肉丸子。

不过终究比不上小宸。

也就是转移了弘晏的目光,经常追着肉丸子跑。

距除服的日子越来越近,后宫的气氛渐渐地活络了起来,某些沉寂了许久的心思也重新燃起。

又到了月初,六宫嫔妃齐聚景仁宫。

先说了几句场面话,皇后就提起了尼楚贺宫里的一件事,“听说前阵子贵妃宫里的猫将猫舍的母猫全弄伤了,可有此事?”

这事在后宫不是秘密,许多人都听说了,皆露出好奇的神情。

从前只知道贵妃不好惹,未曾料到连贵妃宫里的猫也不好惹。

某些人庆幸自己从未招惹过那只猫,否则毁容都是轻的。

一部分人更是对养猫心生胆怯,发誓再也不养猫了。

尼楚贺坦然一笑,“却有其事,都怪臣妾太惯着小宸,才让它这般放肆。

臣妾已经教训了它,饿了它一顿,它也知错了。”

饿了一顿?

所有人一阵无语,饿一顿算什么惩罚?

贵妃这也太宠着那猫了,好在是伤了猫,这要是伤了人可如何是好?

岂是饿一顿就能抵消的?

当然也不能打死,那可是贵妃的爱宠,若真伤了人,那人也只好认命了。

众人更是打定了主意今后离贵妃的猫远点。

皇后乌拉那拉氏倒没追究的意思,只是叮嘱,“如今只是伤了猫,倒是无妨,贵妃和六阿哥可是千金之躯,万不可让那猫伤了。”

尼楚贺颔首,“皇后放心,小宸一向认人,是不会伤了熟人的。”

皇后点点头,不再多言。

她也信贵妃的话,毕竟那猫养了多年,也不见伤了人。

至于伤了那些母猫的原因……皇后多少也知晓,是以颇是无语。

懋妃宋氏掩嘴笑道:“还是皇上心疼贵妃,特意让人送了只狮子狗过去,这是担心那猫伤着贵妃呢。”

嫔妃中也有几人养了狗,平日里打发时间,可人家贵妃的狗是皇上亲自送的,就不一样了。

皇上自个儿喜欢狗,还送自个儿喜欢的狗给贵妃,这可是明晃晃的偏爱。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感慨。

宁嫔武氏忽然出声,“听说明年就要选秀了,也不知哪几位格格有福了。”

此话一出,众嫔妃皆黯然。

她们都是潜邸出来的人,终究不是二八年华的小姑娘了,眼看着除服在即,本该是高兴的事儿,可一想到明年初宫里又要多几位年轻漂亮的新面孔,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新人进了宫,皇上宠幸的也是新人,哪里还看得到她们?

皇后和贵妃自不必担心,她们这些人却又要备受冷落了。

见众人皆沉默,面露忧色,皇后适时提醒,“好了,即便选秀,那也是为诸阿哥选福晋,诸位且放宽心。”

儿子已经封了郡王的几位嫔妃心里瞬时升起一抹希冀。

于她们而言,皇上的宠爱已经与她们无缘了,毕竟年纪不轻了,早过了争宠的时候。

她们更希望能够从此次选秀中为自家儿子谋一个家世品性好点的福晋。

如此一来,少不得就要靠皇后和贵妃多掌眼了。

云贵人所出的三阿哥弘时养在懋妃宋氏膝下,自是没资格为儿子筹谋,只能寄希望于懋妃真心疼爱三阿哥弘时,为三阿哥选一个好点的福晋。

虽说选秀必是由皇后和贵妃主持,可懋妃身为一宫主位,又是三阿哥的养母,还是有几分话语权的。

不过想到皇后膝下的二阿哥和贵妃膝下的四阿哥,懋妃很清楚更好的秀女是留给这两位,剩下的才是给三阿哥弘时准备的,只能按捺下激动。

齐嫔李氏不禁黯然。

她唯一的儿子弘昐此次也要选福晋,而她这个生母却做不得主,还要靠皇后施舍。

即便儿子娶了妻,夫妻俩亲近的也是皇后这个嫡母,哪里还能想起她这个生母?

想起这些年儿子对自己的生分,李氏就万分憋屈。

不过好在这也算是个好消息。

虽说弘昐自幼在皇后身边长大,但自己毕竟是弘昐的生母,等将来弘昐娶了妻,仍要带新福晋给她请安。

她可以趁着这机会与儿媳妇亲近亲近,或许在儿媳妇的劝说下,弘昐能够对她多几分亲近呢。

想到此,李氏又打起了精神。

尼楚贺就不担心了。

反正好的那几个都是由二阿哥和四阿哥挑的,她可以好好地给弘昀选个性情好的福晋,至于家世,肯定不会差了。

尼楚贺忽然想起她兄长的女儿滢月,算一算现在正好虚岁十二,到明年选秀时便是虚岁十三,刚好符合选秀的条件。

也不知哥哥和嫂子有什么想法,她好为滢月做主。

不过滢月毕竟还小,此次撂了牌子,下次还能再选,倒是不着急定下婚事。

她可还记得雍正当初的话,明显是把滢月当作弘昀的备选福晋人选了。

但愿雍正这会儿已经忘了那事,她还可以让滢月躲过这一回,然后慢慢给滢月挑个合适的亲事。

另一部分没儿子的或儿子尚年幼的嫔妃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了。

即便是为了给诸阿哥选福晋,后宫里怎么也要进两三个新人的。

她们还年轻,还有争宠的资本,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新人得宠。

怎么也要趁着除服后的半年里争取一下皇上的宠爱。

能够在这期间怀上孩子就更好了。

出了景仁宫,众人各自回宫。

尼楚贺的贵妃仪仗在前,其他嫔妃的采仗在后。

尼楚贺并未乘坐贵妃的轿舆,而是选择慢慢走回去。

宁嫔武氏和晴嫔余氏跟在她两侧。

裕嫔耿氏则慢吞吞走在后面较远处。

宁嫔武氏轻哼,“听说齐嫔曾想要回二阿哥的抚养权,托怀恪公主去皇上那儿说项,这个李氏果真是脑子不好使了。

二阿哥都那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把人要回去就能挽回那些失去的母子情分不成?

何况二阿哥是在皇后膝下长大,想要回去,简直异想天开。”

她毫不同情齐嫔的境遇,她李氏好歹还有一儿一女,她却连一个都没有。

到底是谁惨?

她巴不得二阿哥永远不认李氏这个生母,一辈子视皇后为亲娘。

让李氏尝尝被儿子伤心的滋味。

第244章 临幸

尼楚贺倒是很理解李氏的做法。

历史上的李氏不止这一个儿子,最后却只剩了三阿哥弘时。

弘时后期又是个混不吝的,又亲近允禩党,便遭了雍正的厌弃,雍正干脆把这个儿子送给了自己的政敌允禩。

李氏最终便落了个悲催的结局。

这一世的弘时不再是李氏的儿子,李氏只有弘昐那一个儿子,是以弘昐便是李氏唯一的希望,自然要拼命地要回自己的儿子。

虽然她明知弘昐在皇后膝下会更好,但哪个女人会甘愿把自己的儿子送人?甚至将来弘昐认的也只是嫡母,不会有她这位生母。

倒是三阿哥弘时,也不知还会不会似历史上一般亲近允禩党了,若仍旧如历史一般,倒霉的可就是懋妃宋氏了。

说起来懋妃还真是个老实人呢,真变成那样就挺悲催了。

宁嫔瞅了眼尼楚贺,“不过,二阿哥作为皇后的养子,又是皇上的长子,皇后对二阿哥的婚事想来会十分看重,定会千挑万选一个家世显赫的福晋。”

说到底李氏也算是运气好了。

将来皇上若是二阿哥这个长子为太子,李氏即便与二阿哥不亲近,也会水涨船高。

好在二阿哥自幼体弱,倒是同为皇后膝下的五阿哥希望更大些。

只是五阿哥毕竟年幼,贵妃的四阿哥和懋妃的三阿哥却年长。

还真说不好。

晴嫔余氏不以为然,“要论尊贵,佳贵妃的四阿哥同样尊贵,皇上可是十分喜爱四阿哥,将来四阿哥的福晋也定不会比二阿哥差了。”

如今与尼楚贺交好的就要属宁嫔武氏和晴嫔余氏了。

宁嫔武氏是跟了她多年的,一直保持着较为亲近的关系。

晴嫔余氏是自尼楚贺被封为贵妃后慢慢靠近的,也算是表达了自己的意向。

尼楚贺顺其自然,算是默认了。

雍正不喜前朝大臣们结党,同样不喜后宫嫔妃们结党。

但若说走的近些便有结党嫌疑,那就过了,总不能各个把自己孤立起来,不与任何人交好。

是以只要不与前朝之事挂钩,如今这般情景也无甚影响。

晴嫔余氏继续恭维,“以皇上对四阿哥的宠爱,定会给四阿哥选个身份显赫的贵女。”

尼楚贺似笑非笑瞥她一眼,这个余氏,倒是不遗余力地讨好恭维她。

这样一个心思野心直白地显露在脸上的人,尼楚贺不欲亲近,但也没必要远着。

……

除服的日子转眼即到。

说是三年,其实也就是过了二十七个月。

这一夜,所有嫔妃殷切期盼着皇上第一个召幸的是自己,满心期待又紧张地在自己的宫殿里等待着。

养心殿

敬事房太监孙喜低垂着脑袋,捧着托盘来到正批折子的皇帝面前跪下,将托盘高高举起,“皇上,该翻牌子了。”

雍正从一堆奏折里抬起头,看向托盘里摆着的一溜儿绿头牌,皱了皱眉,没动。

苏培盛瞅着皇上像是有些出神,小声提醒,“皇上。”

敬事房太监孙喜低垂着头,也有些莫名,有些紧张。

这可是皇上头一次翻牌子,他可是提前寻苏公公打听好了,特意把某人放在了前面显眼的位置,可不能出了差错。

正忐忑不安着,一只手伸过来,毫不犹豫地翻开了左边第一个牌子。

孙喜长长地出了口气。

苏培盛面上无一丝惊讶,仿佛早已料到。

尼楚贺刚用了晚膳,旨意就到了翊坤宫。

“给贵妃娘娘道喜了。”

来的是敬事房的太监孙喜,笑眯眯地打了个千儿,他身后跟着几位面色严肃的嬷嬷和太监。

尼楚贺叹了口气,叫身边的金钟打赏了孙喜,“有劳孙公公了。”

然后进屋,沉默着由着这些嬷嬷们伺候沐浴。

沐浴完,尼楚贺被人用被子裹着迅速抬往养心殿。

养心殿后殿共三个部分,中间的正殿是皇帝就寝之处,西侧耳房燕禧堂是嫔妃所居之处,东侧耳房体顺堂是皇后所居之处。

皇后或嫔妃在正殿侍寝之后都可暂时在体顺堂或燕禧堂居住,翌日凌晨返回各自宫中。

当她整个人躺在了养心殿后殿的龙床上,望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心里很不是滋味。

其实她很不喜欢这样的方式。

很没有尊严。

尤其是想到这个地方还会躺许许多多的人,还干那种事,就觉得脏,很排斥。

可这是规矩,她没办法提出自己的意见。

不知等了多久,雍正来了。

尼楚贺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像个蚕蛹,瞪着他,脸色很难看。

雍正愣了下,皱眉,“怎么了?可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说着就沉了脸,那起子奴才,当真胆大包天,他定饶不得他们。

尼楚贺别过头,不看他,声音闷闷的,“皇上看这个样子,臣妾能高兴得起来吗?臣妾现在就像个礼物被打包送来,太没有尊严了。”

雍正着实没料到是这个原因,怔了一怔,然后笑了,“原来是这个。”

他再看了看,的确像,难怪她生气,不过……

他叹了声,“这是规矩,朕也没办法,你忍忍。”

尼楚贺哼了声,更不高兴了,“这叫人怎么忍?换皇上自个儿忍忍试试。”

说着,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什么叫他也试试?

雍正被她的话气着了,下意识皱了眉,忽地听到她话里的哭腔,一时呆住了。

着实没料到这样一件事竟然叫她哭了,他实在没办法因她的无理取闹而生气,反而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落,然后从雪白的脸侧滑下,渐渐没入被褥里。

雍正鲜少见她如此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样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一直是骄傲自信的,从未哭过。

那一颗颗泪珠似珍珠一般砸在了他的心上,砸的他一阵心慌意乱。

他哪里还会生气?忙上前将她连人带被子搂在怀里,好声好气地哄着,“好了好了,怎么还哭上了?多的点事,你不喜欢,今后朕不让他们如此了,可好?”

话未经过思考,就这样说出来了。

等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第245章 没睡好似的

他也不喜欢用如此方式对待自己心爱的女人,只是他是皇帝,不能违背老祖宗的规矩。

现在想想,其实也无不可,即便违了规矩,料想底下那些人也不敢乱传。

尼楚贺抬起一双泪眼,巴巴地望着他,“当真?”

雍正正色颔首,“朕一言九鼎。”

尼楚贺立刻破涕为笑。

看到她笑了,雍正可算是松了口气。

第一次见她哭,他还真是不习惯,也格外地心慌。

可见这次的事给了她多大的打击。

……

结束后,尼楚贺并未被送到西侧的燕禧堂,而是依旧留在正殿歇息。

有了雍正方才的承诺,尼楚贺对此就容易接受了,很是配合。

总之过程还是很和谐的。

不枉她哭了这一场。

果然女人的眼泪永远是最有力的武器。

她从不认为哭能解决问题,也不屑对着男人流泪,现在却改变了想法,偶尔哭一哭还是很有效果的。

忍了二十七个月,如今终于再次得偿所愿,雍正十分满意。

看着女人仍旧光洁白皙的面颊,时间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雍正心思不禁开始浮动,以珍儿如今的年纪再生个孩子完全不成问题。

太医也说过,珍儿的身子一向康健。

虽说他如今不缺皇子,可皇子总是多多益善的好,即便是公主也好,他定会视若珍宝。

……

各宫嫔妃先后听说了今夜侍寝的是佳贵妃,各个黯然神伤,又仿佛早有预料,并无太多惊讶,都回去歇了。

只是于某些人而言,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翌日天还未亮,雍正便上朝去了。

尼楚贺在雍正的嘱咐下又躺了会儿才起身,等回到翊坤宫又歇了会儿,酸痛的感觉才好了些。

第二日便是颁金节。

每年的十月十三是满人的颁金节,即满族之名诞生之日,总之这一天是个对满人而言很重要的日子。

又过了两日,便是十月十五,除服后六宫嫔妃首次去给皇后请安。

一连三日都是尼楚贺侍寝,尼楚贺到达景仁宫时都要被其他人满是酸妒的目光淹没。

若无其事地向皇后请了安,尼楚贺在自己的位子安然落座。

其他人这才起身向尼楚贺这个贵妃请安,“嫔妾/婢妾参见佳贵妃。”

尼楚贺仍旧笑吟吟的,十分亲切,“各位免礼。”

一妃四嫔二贵人复又坐下,除了懋妃宋氏和宁嫔武氏,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有些脸色不佳,仿佛昨夜没睡好似的。

这满殿的怨妇气息令尼楚贺想忽略都难,却无动于衷。

早就料到了。

皇后看向尼楚贺,露出关切的神情,“贵妃昨夜歇的可好?”

尼楚贺坦然笑答,“多谢皇后关心,臣妾一切都好。”

除了第一晚是被裹在被子里送去了养心殿,第二次也就是颁金节当晚雍正直接摆驾翊坤宫,第三次雍正倒是说话算话,特意嘱咐了那些伺候的人,允许她只要人出现在养心殿即可,只是刻意避开了他人。

没有光溜溜地裹在被子里被抬进去,到底好受了些。

如此一来,尼楚贺的精神自然就好了,整个人容光焕发。

众人一看她这样子哪儿还有不明白的?心里一个劲儿地泛酸,虽然她们所理解的和尼楚贺心里想的有所出入。

齐嫔李氏首先酸溜溜道:“还是贵妃好福气,一连三日都是贵妃侍寝,皇上可真是爱重贵妃,不似我等,人老珠黄,皇上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即便齐嫔清楚皇上不大可能叫她侍寝,可总是存着几分希冀,皇上传了贵妃侍寝,她虽失落却并无多少惊讶,即便皇上一连三日叫贵妃侍寝,她也还算镇定。

不过在见到贵妃精神奕奕地出现的那一刻,她终究还是克制不住心里的酸妒怨愤。

说完此话,她瞥了眼其他人,心里暗暗得意,失落怨愤的可不止她一个,比她更不甘的大有人在。

即便贵妃身份尊贵又如何?也顶不住满后宫的嫉妒和算计。

一个人即便再谨慎,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她就不信其他人都心甘情愿地看着贵妃独得圣宠。

某些同样不甘心的人在齐嫔的言语下更是激发了心中不满,但贵妃是什么人?她们当然不敢明面上针对,可李氏说自个儿人老珠黄便罢了,干嘛要扯上她们?

哼,她们可比李氏年轻多了。

坐在齐嫔下首的晴嫔呵地冷笑,“齐嫔这话真好笑,人老珠黄的怕是只有你了,我们可都还年轻,皇上总有想起我们的一日。至于你,可就不一样了,想来皇上当真是将齐嫔忘在脑后了。”

四个嫔位的座次是按册封的先后排位的,耿氏有儿子,是四嫔之首,紧接着便是有一子一女的齐嫔,即便她再不得圣宠,有子女是真,而晴嫔育有二公主,排在齐嫔之后,宁嫔武氏最末。

即便晴嫔排在齐嫔之后,可论圣宠,怎么也要比齐嫔这个失去圣宠的黄脸婆要强上许多,是以晴嫔才敢毫无顾忌地怼齐嫔。

其他人同样不甘心被齐嫔讽做人老珠黄之人,皆露出畅快的笑意。

齐嫔万没料到自己此话竟犯了众怒,更恼怒的是晴嫔毫不客气的讽刺,脸色瞬间紫涨,恶狠狠瞪了晴嫔一眼,“晴嫔好利的牙齿,不过未来的事情尚未可知,人总有人老珠黄的一天,你也不例外,又何必得意?”

晴嫔脸上瞬时蒙上一层阴翳,她自问虽然生下了二公主,但无论是身材还是容貌都还过得去,不至于被皇上厌弃。

可她的时间本就不多了,若是不尽快生个皇子,等到新人进了宫,她自然就没了机会,很快便会如齐嫔所言变得人老珠黄,被皇上所厌弃。

她没有母家依仗,终究势弱,只有生下皇子才能站得住脚跟。

如此一想,便更加郁闷,但却不甘心被齐嫔怼下去,故而冷笑,“那也是以后的事儿,至少本宫如今还有机会,不似齐嫔……”她扫了下齐嫔即便是胭脂也遮不去的暗沉苍老的肌肤,嘴角勾起一丝嘲讽,“可真真是只有等的机会了。”

被那样的目光一扫,齐嫔险些闭过气去。

她如今最受不了的就是自己逝去的容颜,再无承宠的机会。

第246章 贵妃诞辰

眼看着从齐嫔针对自己,演变成晴嫔和齐嫔互怼,尼楚贺好整以暇地歪着身子,嘴角笑容浅淡。

每次来请安都能看到嫔妃之间乐此不彼地怼来怼去,虽然单调乏味了些,但聊胜于无。

她自己上阵怼人到底有失/身份,让人笑话,她也没兴趣挤兑没了丝毫威胁的李氏,不过看着李氏吃瘪,心情还是会好上一些,还是安心看戏好了。

最后还是皇后出言轻斥,“好了,都闭嘴。”

齐嫔和晴嫔这才住了嘴,各自又瞪了对方一眼。

皇后缓了脸色,看向尼楚贺,面容重新变得温和,“明日便是贵妃的生辰,可要注意休息,莫要累着了。”

十月十六是尼楚贺的生辰。

因今年除服,尼楚贺又贵为贵妃,是以即便并非整寿,雍正也特意嘱咐了要好好办。

介时四爷雍正也会驾临她的翊坤宫。

尼楚贺早已让底下人拟定了宾客单子,她亲自过目才确定了。

去年和今年五月时尚未除服,皇后的千秋办的并不隆重,尼楚贺去年的生辰也只是简单地过了下,并未请太多人。

此次自然不能似去年那样冷清,但也不宜过于热闹。

巧的是十月廿二便是大公主怀恪出嫁之日,月底又是皇帝的万寿节,一连三件大事,相距不远,是以这两个月前朝后宫可真是一派忙碌。

尼楚贺谢了皇后。

皇后此话一出,众人便联想到了皇上一连三日宠幸贵妃,心里瞬间好受了些。

也是,明日便是贵妃的生辰,皇上一连多日宠幸贵妃有什么好稀奇的?

众人算是为此找到了借口,又有些激动。

等贵妃的生辰过了,想来皇上便会临幸其他嫔妃了吧?她们就有机会了。

这也是皇后说出此话的目的,免得众嫔妃因为得不到皇上宠幸而心浮气躁,怨气四溢。

次日,尼楚贺的生辰。

此次翊坤宫邀请的名单中包括了所有后宫嫔妃,一部分近支宗室命妇,公伯夫人,以及尼楚贺母家女眷。

当然,一些不喜欢的人就给划了,比如八福晋郭络罗氏。

如今的八爷只是个贝勒,因着皇帝的打压,八爷府的地位一落千丈,鲜少人敢亲近八爷一家。

不过,尼楚贺与八福晋郭络罗氏是在潜邸时就结下的梁子,那时候的八福晋可从未对尼楚贺客气过,她一直记着呢。

尼楚贺可不希望在自己的生辰宴上看到这么个人,甚至遭到八福晋的挤兑,若是出现一些惹得自己不高兴的人,多出一些不高兴的事,那她办这个生辰宴还有什么意义?给自己添堵吗?

当然,外面人会如何想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前朝是前朝,与她一介后宫妇孺何干?

若是前朝之人从她的态度联想到皇帝的态度,那她也不管。

她只管按自己的心情来,想请谁就请谁,反正以她的身份和四爷陛下的宠爱,无人会说什么。

尼楚贺还特意邀请了恒亲王府上的刘佳氏,和淳亲王府上的纳喇氏。

宠爱和特权该用的时候就要用,不用白不用。

一大早,尼楚贺就穿上了贵妃品级的吉服。

刚收拾妥当,御前太监苏培盛便带着赏赐到了。

一长串的赏赐从苏培盛口中念出来,皆是绫罗绸缎,珍宝首饰。

不过片刻功夫,赏赐就摆满了大半个前殿,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念完后,苏培盛笑眯眯道:“恭贺佳贵妃娘娘诞辰之喜,皇上此刻正忙,待娘娘诞辰结束便会来探望娘娘。”

尼楚贺理解,谢了恩,赏了苏培盛,命人送他。

看着雍正让人送的这一堆贵重万分的礼物,尼楚贺还是很高兴的,很快便让人收进了库房。

从在潜邸时,她的库房里就已经有不少的存货了,除了她自个儿的俸禄,进宫的这几年更是赏赐不断,还有内外命妇的贺礼,到如今为止,她的库房已经满满当当,珍宝无数。

也算是坐拥金山银山了。

反正她如今是很淡定地接受了这些赐礼。

宾客来了后,尼楚贺缓步来到前殿。

此刻的翊坤宫前殿已是济济一堂,以一妃四嫔为首,其余人按身份排坐,齐齐起身行礼,“参见佳贵妃娘娘,恭祝佳贵妃娘娘芳龄永驻,福寿绵延。”

来的人不少,前殿坐的大多是后宫嫔妃,未出嫁的公主(其实也只有大公主和二公主两个人),宗室福晋和未出嫁的贵女,以及尼楚贺的娘家人,其余命妇则待在东西配殿。

后宫嫔妃以懋妃宋氏为首,宗室女眷则以怡亲王福晋兆佳氏和恂亲王福晋完颜氏为首。

尼楚贺道了免礼,吩咐上菜,丝竹管弦之声起。

从懋妃宋氏起,一个个端着酒盅起身恭贺尼楚贺诞辰之喜。

直到申时初,这宴才散了。

尼楚贺松了口气,回了后殿歇息,顺便看看礼单。

金钟就在她面前念着那些礼单,尼楚贺越听越咋舌。

果然身份是个好东西,这不,就因为她身为贵妃,又有四爷陛下的宠爱,就有不少人送些稀有昂贵的礼物讨好她呢。

这可比去年的贺礼更加丰厚和贵重了。

尼楚贺了解了送礼特别用心的几家,便让人把东西收进了库房。

这些人里可是包括了赫舍里氏,钮祜禄氏,佟佳氏几个出过皇后的世家大族,这几家的家主都是承恩公。

康熙在世时出过三位皇后,便有三位承恩公。

不过这都是过去式了。

承恩公这个身份可给不了他们往后的荣耀。

是以尼楚贺不难理解他们的用心。

至于太后乌雅氏一族,因乌雅氏被尊封为太后,故而乌雅氏一族也赐了一个承恩公的爵位,不过他们的荣誉由太后乌雅氏所给予。

而如今这一代的承恩公是皇后乌拉那拉氏的亲弟弟五格。

这就与尼楚贺无关了。

这两家是不会来巴结尼楚贺的,人家要巴结的该是太后和皇后,说到底她这个贵妃在人家眼里也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妾,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的。

倒是尼楚贺娘家此次进宫的是她的继母范氏,嫂子顾氏和侄女滢月,以及表嫂舒穆禄氏和她的一双子女。

第247章 那李四儿

尼楚贺的继母范氏是汉军旗出身,阿玛下属的女儿,小家碧玉,大道理不懂,却十分照顾孩子们,是个没什么心眼只知相夫教子的小女人,是以尼楚贺兄妹和这位继母感情还算可以。

阿玛唯一的兄弟早些年病逝,只留下一个儿子,舒穆禄氏便是尼楚贺堂兄阿克敦的妻子,此次舒穆禄氏是特意带着孩子进京来给尼楚贺这个贵妃贺生辰的。

此前尼楚贺并未曾见过这位堂嫂,今日也没能说得上话。

自尼楚贺成为贵妃,尼楚贺娘家之人也跟着水涨船高,阿玛祜满被封一等侯,辞官回到京里的宅子荣养。

堂兄阿克敦继承了阿玛在宁古塔的官职,又袭了阿玛原有的五品云骑尉,四爷陛下在此基础上又授了一等轻车都尉世袭一爵。

尼楚贺的亲兄长巴克似又在朝中任刑部侍郎,被皇帝委以重任,可谓风光无限。

穗儿忽然说起一事,“今日一等承恩公隆科多府上来的是小妾李四儿。”说到此,面上露出愤愤之色,“贵妃娘娘生辰,真是什么人都敢来,可见这隆科多并未将您放在眼里。”

“哦?”尼楚贺面上露出诧异之色,瞬间坐直了身子。

说来她对这位隆科多算是了解一些,隆科多是佟国维的次子,孝懿仁皇后和皇考皇贵妃小佟佳氏的亲弟弟,也算是雍正的舅舅。

这满朝能被雍正称一声舅舅的也只此一人,即便是太后乌雅氏娘家的哥哥也不能被雍正称一声舅舅。

可见这位隆科多如今有多么如日中天。

尼楚贺从前不知晓隆科多的内院之事,也是这些年做了贵妃,才渐渐了解了各府的一些内幕。

这位李四儿原本是隆科多岳父的一名小妾,只是后来被隆科多看上,设计强抢而去,至于用了哪些手段,尼楚贺不关心,总之不光明就是了。

隆科多有一正妻赫舍里氏,自从李四儿成为隆科多的小妾,与李四儿便势如水火,偏偏隆科多与正妻赫舍里氏不睦,反而宠妾灭妻,纵的李四儿对主母多有不敬,甚至随意欺辱主母,更甚者李四儿还将主母做成人彘,使主母赫舍里氏凄惨死去。

这些事隆科多知道,却从来不管,过后反而袒护李四儿,依旧对李四儿宠爱有加。

这件事在京城勋贵里闹得风风雨雨,宗室女眷无一不知。

尼楚贺知道的时候也暗叹李四儿之歹毒,隆科多之无情无义,乃绝世大渣男。

这些事原本与她无关,她也就听到的时候唏嘘一阵,谁料如今这李四儿竟然作为宾客出现在她这翊坤宫,这就令她恶心了。

李四儿不过是个侍妾,连诰命都没有,哦,据说隆科多曾经想为李四儿请个诰命,被康熙给拒绝了。

真是不要脸到极致。

做人小妾不可耻,可做人小妾恶毒和不要脸到如此地步,对主母随意折辱打杀,还堂堂正正出现在人前,就连尼楚贺都无法接受。

尼楚贺拧着眉,脸色十分难看。

当时李四儿在偏殿,尼楚贺也不会刻意打听每一家来的都是谁,如今知晓了哪里能忍得了?

金钟和连翘亦是忿然作色,金钟骂骂咧咧,“这李四儿是何等人?哪里有资格来给主子贺喜?这是来羞辱主子的吗?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她们家主子虽不是皇后,可好歹也是贵妃之尊,得皇上宠爱,出身上也远非李四儿之流可比,这不是恶心人呢吗?

尼楚贺眼眸微暗,嘴唇紧抿,显然这隆科多让自己的小妾来贺她的生辰,一来是的确爱重李四儿,二来也是并未将同样是小妾出身的尼楚贺放在眼里。

说到底还是瞧不起她这个贵妃,认为四爷陛下不会为此等“小事”责罚他。

雍正听说尼楚贺的诞辰散了,立刻就移驾翊坤宫。

外面传来太监的唱和声。

金钟等人闻声忙住了嘴,尼楚贺也收敛了神情,起身迎了出去。

可雍正眼尖,刚扶起行礼的尼楚贺,一眼就看到她不佳的脸色,皱了眉,“这是怎么了?可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不应该啊,谁有胆子给她气受?

尼楚贺沉脸未语。

雍正愈发不解,皱眉瞥向左右伺候的人,眼神凌厉。

穗儿犹豫一瞬,上前屈了屈膝,实话实说,“回皇上,是今儿个一等公隆科多府上的小妾李四儿前来给娘娘贺生辰之喜,娘娘知晓后就这样了。”

雍正倏地也沉了脸。

他自然知晓那李四儿是什么货色,早就对隆科多此举不满,只是碍着情分没发作,如今得知那样一个货色竟来给珍儿添堵,当下就气炸了。

好个隆科多,宠妾灭妻也便罢了,竟还明目张胆地闹到他的后宫,这是生怕不够丢人吗?

这不仅仅是不将珍儿放在眼里,更是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尼楚贺满面委屈,语带控诉,“隆科多这是将臣妾与那李四儿比拟,虽说隆科多是孝懿仁皇后母家亲弟,可也不能如此羞辱臣妾,臣妾何曾得罪过他隆科多?”

即便这隆科多是雍正的舅舅,她也要告上一状。

以为送上厚礼就能让她咽下这口气?

一码归一码,她绝不忍气吞声。

佟佳氏的贺礼她不稀罕!

雍正低头瞅见她委屈又愤怒的小表情,当下心疼的不行,忙安慰,“李四儿怎能与朕的珍儿相比?李四儿是地里的泥,珍儿可是朕放在心里的珍宝,绝不容许他人欺辱,珍儿放心,朕定会为你出气。”

今儿个是珍儿诞辰之喜,却叫她遇上如此糟心之事,雍正不禁暗暗自责。

尼楚贺仍旧不高兴,但听了他的话,脸色到底缓和了些。

雍正心知她受了委屈,又宽慰她,“此时交给朕处置,你且宽心,改日朕叫你娘家人进宫来看你,可好?”

今日虽然见到了家人,却碍于场合,始终没能单独说上话,尼楚贺闻言立刻点头,笑容绽放,“多谢皇上恩典。”

接下来伺候的宫人们上了茶,退了下去,留给帝妃独处的机会。

尼楚贺就兴致勃勃地说起送了厚礼的几家,以及都送了哪些礼。

第248章 怀恪出嫁

“怡亲王福晋送的最合心意,是一架四季如意的屏风,还是双面绣,臣妾听闻是怡亲王福晋亲手所绣,未曾料到怡亲王福晋还有此等精湛的绣工,怡亲王好福气。”

尼楚贺自个儿不擅女红,就格外佩服心灵手巧之人。

尤其是她对怡亲王福晋兆佳氏本就极有好感,如今更是佩服的不行,这可不仅仅是绣工了得了,这是下了大功夫的,没个十几二十年也练不成如此。

雍正瞅了她一眼,道:“十三弟妹尚在闺中时便是出了名的才女,琴棋书画,针黹女红样样精通,你若能学得她一半的手艺,朕定要叫你亲手给朕绣一件衣裳。”

可惜的是珍儿女红上少些天赋,这么多年也只为他绣了只荷包,绣工着实奇差无比,他也只能私下里佩戴,雍正不禁略有遗憾。

尼楚贺汗颜,嗔了他一眼,“还是别了,臣妾可学不来,臣妾能偶尔给皇上绣上一只荷包便不错了。”

雍正摇头,若换成其他女人,便是千方百计都要学了给他绣东西,她倒好,避之唯恐不及,一点讨好他的心思都没有。

他虽失落,却并不曾恼怒,珍儿自有她过人之处,为人又坦率真挚,何必非要她学那些个讨人欢心之举?

宫里也不缺针线上人,他也不忍叫她劳累。

“你既称赞,朕改日叫怡亲王福晋进宫,你跟着她学一学,朕不指望你为朕绣衣裳,荷包香囊一类总要看得过去,若是以你从前的绣工,朕可戴不出去。”

一听此话,尼楚贺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干嘛提起怡亲王福晋的贺礼?这下子给自己找罪受了吧。

尼楚贺露出幽怨的表情,“宫里那么多女人巴巴地给皇上绣香囊,绣荷包,皇上干嘛要臣妾学这些?”

雍正黑了脸,瞪她一眼,“怎么?你不愿?”

他何曾主动要求自己的女人给自己绣东西?这个女人竟然百般推诿,过去他忍着不说,等着她主动,谁知这么多年她一点表示都没有,着实令他气恼。

尼楚贺忙道“不敢”,无奈认命。

说来她确实懒怠用荷包和香囊这些东西讨四爷欢心,一来显得俗气,二来还是无心罢了。

不过四爷既如此说了,她也不能当真拒绝,免不了就要花费些心思了。

尼楚贺又说起了其他人呈上的贺礼,大多都是些刻意巴结她,借此讨皇帝欢心的,贺礼多贵重特别。

真正显心意的就那么几件,除了怡亲王福晋兆佳氏送的四季屏风,恂亲王福晋完颜氏呈上的贺礼也算特别,是一颗夜明珠,置于黑暗中令得满室生辉,尼楚贺很喜欢,可以给弘晏玩。

十七阿哥允礼差人送的一幅亲自做的画也吸引了她的目光,尼楚贺虽不懂画,却也有些见识,画是普通的山水画,但看得出功底不错,满目悠远闲适之意,虽不贵重,但心意够了。

何况十七阿哥如今不过十七八岁,还是个少年,能有如此画工,已是十分了得。

大公主怀恪也送了礼,是手抄的一卷佛经,中规中矩,但是也抄了一个月,可见心意。

最后她让人把那架四季屏风摆在内殿,一眼可看四季,甚是赏心悦目。

雍正却看着那颗夜明珠出了神,“这夜明珠十分珍贵,便是国库也没几件,十四弟未必有此等财力,他手下那些人也拿不出此物。”

尼楚贺怔了怔,这是何意?

雍正着苏培盛去打听,很快回了消息,“此夜明珠是恂亲王从九贝勒那儿得来,据说并未花费多少银子,算是九贝勒半赠给了恂亲王。”

这样一颗夜明珠,若是半赠,可见九贝勒损失了多少银子。

尼楚贺面色古怪,据说这九贝勒十分贪财,竟舍得?

她还记得九福晋董鄂氏送了她一座送子观音……

唔,她明白这意思,关键是她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再来一个儿子不过是锦上添花,故而这样一个十分有意义的贺礼也就变得十分寻常了。

但,若是再加上这夜明珠……

那这九贝勒还真是够用心的。

尼楚贺玩笑般地开口,“说来先前九福晋还送了臣妾一座送子观音呢,加上这夜明珠,倒真是让九贝勒破费了。”

雍正一怔,面容舒展开来,“算他有心。”

看得出雍正很高兴,尼楚贺暗叹这位九爷真是个有心眼的。

转眼想到关于这位九贝勒的传闻,尼楚贺就心情复杂,据说这位九贝勒不仅爱财,还十分爱美人,各种美人,也就是无论是男是女,只要是美人,他都会将其豢养在府中欣赏,就像收藏各类古玩珍宝一般。

九贝勒那些个侍妾便多是美人,据说还养了许多瘦马,美的各有千秋。

而九福晋董鄂氏虽然有几分姿色,却也算不得美人,跟九贝勒比起来更是逊色许多,是以并不得九贝勒喜欢。

这不由得令她想起初次见到九贝勒时,九贝勒盯着自己看的情景,不由打了个寒颤,摇了摇头,太可怕了。

转眼便是大公主怀恪出嫁的日子。

大公主出嫁的第三天,进宫给嫡母皇后请安。

公主出嫁后是有自己的府邸的,平时就住在自己的公主府,公主若要与额附圆房便要以召额附过去请安的名义,而额附不得传召不能进公主府。

尼楚贺觉得这样的规矩十分不利于公主与额附培养感情。

不过这与她无关,自是不会去管。

倒是大公主给皇后和齐嫔分别请过安后便来了翊坤宫。

这让尼楚贺十分惊讶。

她与大公主并无太多交集,说到底只占了个庶母的名分,大公主完全不必来给她请安的。

然而大公主既然来了,她也没有不接待的道理,是以穿戴好便去了前殿。

成婚后的大公主眉宇间多了一抹风情,唇畔笑意更加柔和,屈膝行礼,“怀恪给佳贵妃娘娘请安。”

尼楚贺抬手,“大公主不必多礼,坐吧。”

怀恪在左侧玫瑰椅上落坐,唇畔笑容柔若春风,可见对这门婚事很满意。

毕竟小时候有过一些情分,尼楚贺还是为怀恪感到高兴,便放松了些,笑问,“额附对你可好?”

第249章 二公主敏彤

怀恪面颊微红,轻颔首,声如蚊蚋,“额附很好。”

难得见一向稳重规矩的大公主有如此小女儿情态,尼楚贺不禁笑了,“如此便好,你皇阿玛也能放心了。”

可见这门婚事选对了,那个富察傅兴是个好的。

也不知历史上的那位那拉星德做了什么,竟让大公主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如今大公主过得好,想来结局应比历史上好上许多。

怀恪起身再次屈膝一礼,“说来怀恪还要谢过佳贵妃娘娘,若非佳贵妃娘娘之言,怀恪也不会有这样一桩美满的婚事。”

成亲前她也曾担心嫁过去会不如意,直至亲眼见到额附,了解到额附的温柔和体贴,她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身为皇家之女,有几个能有完美的婚姻?即便留在京里,也不见得就好,她的姑姑温宪公主当初也是嫁在京里,可结果呢?还不是成婚没两年就病逝了?

她实在对自己的婚姻不报什么期望,原本她所期望的是只要额附对她足够尊重,给她足够的体面,她不奢望其他,更不敢奢望夫妻和美。

如今的结果是她从不敢想的,是以十分感激促成这门婚事的佳贵妃。

尼楚贺怔了怔,不由汗颜,她当初可不确定这门婚事会如何,不过是存了六成的把握,谁也不知晓这个富察傅兴究竟会不会对怀恪好,是否会是另一个那拉星德。

多出来的那一成把握不过是因为相信富察氏的家教。

最重要的还是雍正自个儿早已有了决定,她的话不过是促使雍正尽快下了决心罢了。

“此事是你皇阿玛早已决定好的,说到底与本宫关系不大。”尼楚贺不担这个功劳。

怀恪笑靥柔和,“怀恪明白,不过怀恪还是要感谢佳贵妃娘娘。”

尼楚贺不再解释,她爱咋想咋想吧。

“上次你送的佛经本宫很喜欢,听说你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抄完,你有心了。”尼楚贺说起她生辰当天怀恪送的佛经。

怀恪抿唇微笑,“佳贵妃娘娘喜欢便好。”

……

万寿节过后,很快便下了冬日里的第一场雪。

冬日的紫禁城白雪皑皑,尼楚贺刚和宁嫔从御花园赏雪回来,晴嫔余氏便带着二公主登门了。

“嫔妾见过佳贵妃娘娘,佳贵妃娘娘金安。”晴嫔朝尼楚贺屈膝,又和宁嫔行了平礼,“宁嫔姐姐好。”

尼楚贺看向规规矩矩立在晴嫔身边糯米团子一般的二公主,穿着桃红色锦缎小斗篷,白色貂绒裹着半张粉嫩玉白的小脸,露出一双宝石般乌黑清澈的眸子,煞是乖巧可爱。

她对小孩子一向没免疫力,尤其是乖乖巧巧娇娇软软的小公主,晴嫔常带着二公主来请安,一来二去,尼楚贺对二公主也就更喜欢了,二公主也对她格外亲近。

二公主略显笨拙地施礼,“敏彤给佳娘娘请安,给宁娘娘请安。”

才四岁,说话却格外清晰,比大格格小时候说话流畅多了,只是声音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娇嫩甜软。

许是大格格自幼发育缓慢,四岁的时候说话还磕磕巴巴,还把她错认成了自己的额娘。

那时候尼楚贺不大明白,也是她没养过孩子,就没多想,后来才从四爷口中知晓大格格是早产,比其他同龄孩子身子要弱些,说话也晚一些。

尼楚贺笑吟吟弯腰牵了二公主的小手,“外面冷,随佳娘娘进去吧。”

二公主敏彤乖巧地点了点脑袋,紧紧地跟在尼楚贺身侧进了内殿。

宁嫔瞥了晴嫔一眼,笑意融融,“还是晴嫔有福,有个如此乖巧可爱的公主来讨贵妃娘娘欢心。”

晴嫔余氏同样含笑,“那就祝宁嫔姐姐也能早日诞下一名公主,也就不必羡慕旁人了。”说罢抬脚进了翊坤宫。

宁嫔武氏抿了抿唇,眸光幽幽闪烁,但凡有机会,即便是个公主她也满足。

想到此,宁嫔嘴角溢出一丝苦涩。

尼楚贺坐在殿内,让人端来梅花酥、芙蓉糕等点心,让二公主敏彤坐在自己身边。

宁嫔与晴嫔坐在一旁的玫瑰椅上,晴嫔忽地看向宁嫔,笑道:“听闻宁嫔宫里日前多了位模样俏丽的宫女,可真是羡煞旁人。”

自打尼楚贺生辰过后,四爷陛下的确开始临幸其他嫔妃了,虽然仍是尼楚贺独占鳌头。

但六宫嫔妃心里的怨气也算散了些,开始争先恐后地争宠。

御花园偶遇皇帝,私下打点敬事房的太监,无所不用其极。

而一些年纪大了无望争宠的嫔妃甚至在自己宫里挑选漂亮的宫女来勾引四爷陛下。

宁嫔便是其中之一。

宁嫔如今也已不再年轻,因一直未曾有喜,皇上又不常去她宫里,渐渐地不再抱有希望,改将希望放在自己宫里那些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宫女身上。

若是某个宫女得了皇上的青睐一跃而成答应小主,将来诞下子嗣便可由主位娘娘抚养。

这是宁嫔唯一的希望。

其实不仅仅是宁嫔,就连懋妃和齐嫔宫里都提拔了一两个漂亮宫女盼着能被四爷临幸。

无奈四爷陛下至今不曾临幸某位宫女,是以这几位目前的打算是暂时落空了。

但也不能说就没机会了,来日方长,众人仍是打起了精神。

尼楚贺对此很是理解,也很容易接受,并未恼怒。

不过某人就不高兴了。

因自己的嫔妃近来手段频出,甚至闹出了让身边宫女勾引自己的事情。

近来四爷陛下怨念颇重,不止一次地在尼楚贺面前表示不满,在被众嫔妃搅得烦不胜烦下,更加频繁地召幸尼楚贺。

这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吗?

总之尼楚贺乐的看一场后宫大戏,在不影响她地位的前提下,她并不介意此等风向的发展。

宁嫔听了晴嫔的话,下意识看向尼楚贺,却见尼楚贺一脸平静悠然,并无一丝反应,不由得松了口气。

宁嫔挑眉睨向晴嫔,唇畔噙笑,“晴嫔妹妹若是瞧上了,不若本宫将那宫女送予妹妹如何?”

她一副慷慨大方的模样。

晴嫔被此话一噎,立刻皮笑肉不笑,“君子不夺人所好,还是宁嫔姐姐自个儿留着好了。”

第250章 宠妾灭妻之人

她不过是嘲笑宁嫔以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争宠,也是希望贵妃能忌惮宁嫔,谁料目的没达到,反而被宁嫔呛了一口。

呵,她还有机会,怎会靠年轻宫女来固宠?她更不希望自己宫里多一个年轻貌美的嫔妃来和自己争宠。

宁嫔忽地瞅了眼碧纱橱外站着的两名宫女,看向尼楚贺,“瑞郡王年纪不小了,眼瞅着就要选福晋了,娘娘可要为瑞郡王物色一两个身边人?”

尼楚贺一怔,瞬间明白了宁嫔的意思。

弘昀十五了,身为皇子的确应该有个屋里人了。

纯郡王弘昐在潜邸时就有了两个侍妾,今年初一家子刚搬到宫外的纯郡王府。

上半年谆郡王弘时屋里也得了两个侍妾,是懋妃宋氏宫里的。

而弘昀这儿却一直不曾有侍妾,甚至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清朝的皇子成婚前都会有一两个试婚格格,也就是侍妾,用来给皇子开荤的,以便成了亲后与福晋相处更和美。

尼楚贺一直念着弘昀年纪还轻,再说明年才选秀,就算赐了婚,也要等个至少半年才能成亲。

在成亲前送试婚格格也不晚,弘昀自个儿也没流露出着急要女人的心思,尼楚贺就一直没留意。

是以尼楚贺淡淡道:“弘昀年纪还小,不急于一时。”

宁嫔掩嘴笑了,“瑞郡王可不小了,与两个兄长差不了多少,两个兄长都有了屋里人,瑞郡王身边却冷冷清清的,终究不妥。”

晴嫔也紧接着附和,“宁嫔姐姐说的是。若娘娘当真觉得瑞郡王还年轻,先送上一个也好,娘娘宫里可不缺漂亮人儿。

仔细选个乖顺懂事的,有个人在身边伺候着,瑞郡王也顺心不是。”

尼楚贺微微沉吟,也觉得有道理。

虽然她担心弘昀小小年纪沉迷女色,但一来弘昀这方面素来很淡,对身边的宫女都以礼相待,二来只要选个本分点儿的,应该不至于影响了弘昀的心志。

她若一心以自己心里的标准约束弘昀,对弘昀未必是好。

不过这事儿还得问问弘昀自个儿的意思,若他没这个意思,便拖一拖,若他也有心,就先送过去一个。

而且这人选也得事先挑好,一来要本分,不会狐媚主子,二来够忠心,不必担心被人收买对弘昀不利。

有了打算,尼楚贺就开始留心身边适龄的宫女。

实际上她身边可信的也就那几个一等宫女。

虽然年龄上比弘昀大了点儿,但胜在可靠。

二等宫女里面也让金钟和连翘挑了两个老实本分的。

最后选出来的有三个,分别是一等宫女竹月,二等宫女青玉和翡翠。

模样都不差,或老实本分,或乖巧伶俐。

尼楚贺很满意,决定回头让弘昀从里面挑一个合心意的。

恰好她刚看完这三个宫女,外面便唱和皇帝御驾到了。

尼楚贺让几个宫女退下,前往迎驾,“臣妾参加皇上。”

雍正牵住她的手,走到内殿,提起适才出去的三个宫女,“方才做什么了?”

尼楚贺笑吟吟道:“臣妾不是想着弘昀不小了,昨儿听宁嫔和晴嫔提了下,便想起还未给弘昀安排屋里人,就想着先挑个宫女过去伺候着。”

雍正对此不甚在意,“你看着办便是。”说罢仔细看着她,笑了笑,“有你对他如此上心,是弘昀的福气,可见朕将他记在你名下是对了。”

尼楚贺忍不住腹诽,我倒不想操这份心,你能收回成命吗?

弘昀既然认了她当额娘,她自然就要尽到自己为人母的责任,与自己情愿与否无关,有些事终究不能弃之不管,譬如弘昀。

雍正此事做的不地道,可谁让人家先前是皇子,如今又是皇帝呢?人家一言九鼎,谁能拒绝?谁敢拒绝?谁又敢说他的不是?

她只盼着以后雍正不要动不动就给她送孩子,她千恩万谢。

雍正提起另一件事,同时脸色沉了下来,“朕今儿个是有件事告诉你,朕已经训斥了隆科多,也罚了他半年俸禄,同时不许李四儿再进宫。”

半年俸禄啊,尼楚贺暗暗撇嘴,就这点儿惩罚,这也太轻了。

隆科多可不仅是违了规矩,更是宠妾灭妻呢,李四儿的罪也不轻,雍正不可能不知,却装作不知,始终未曾将隆科多与那李四儿如何。

谁让人家是雍正的舅舅呢?还是朝中重臣,所谓官官相护罢了,皇帝也护着自家人。

尼楚贺状若随意道:“臣妾听说那李四儿身为小妾,却曾把主母做成人彘,不知是真是假?”

雍正陡然沉默,过得片刻,道:“确有其事。”

尼楚贺叹了声,语气带了几分同情,“听说隆科多的妻子赫舍里氏还有个儿子,生母落得那样一个结局,凶手却逍遥法外,还不知如何憋屈,皇上为何不处置了那李四儿?李四儿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死有余辜,想来隆科多也不敢说什么。”

她此话并无涉及朝政,只是针对后院之事,是以不怕雍正怪罪。

李四儿虽然并未得罪过她,但谁说的没得罪过就不能计较的?反正她看不惯李四儿所为,以前李四儿与她八竿子打不着,她没心思管,这次李四儿无意间撞到她头上,惹得她不高兴了,就别怪她多管闲事了。

雍正看她一眼,摇摇头,“此事毕竟是隆科多的内宅之事,朕不好过多插手,也只有训斥隆科多几句,再有,隆科多对这李四儿过分纵容维护,朕也无可奈何。”

的确,雍正可以借着隆科多正事上的差错进行处置,却不能对臣子的内宅之事过多管束,容易遭人闲话。

另一方面的原因,尼楚贺也听出来了,隆科多对这李四儿似乎不单单只是宠爱,否则也不至于任由小妾将正房打杀,连自己的名声和亲生儿子的体面都不顾,可见十分维护这李四儿。

何况对方只是个小小侍妾,堂堂皇帝若是亲自出手处置一个侍妾,未免不大好看。

也就是说雍正也不能将这李四儿如何。

除非隆科多犯了更大的错误,才能一并将李四儿处置了。

第251章 试婚格格

尼楚贺努力回忆历史上关于隆科多和李四儿的事迹,无奈她对隆科多的内宅之事知之甚少,知晓最多的也就是隆科多于四爷登基有功,在雍正前期被重用。

之后隆科多犯了罪,被雍正趁机鸟尽弓藏。

如今她才知晓原来真实的隆科多竟还是个宠妾灭妻第一人。

尼楚贺摇摇头,唏嘘道:“没想到这隆科多竟是这样一个人,真是人不可貌相,说到底这李四儿做下那样的事都是隆科多纵容的,若无人纵容,李四儿又哪来那样大的胆子?”

可见嫁一个可靠的人有多么重要,若是嫁错了人,就是毁了一辈子。

即便丈夫不爱重妻子,起码也不能宠妾灭妻。

可怜了那赫舍里氏。

雍正见她如此认真,还发出如此感慨,不免失笑,“好了,此事你无须关心,也不必再提。”

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这些事不应传到她耳朵里。

却也对她所言深以为然,也是那隆科多被女色蒙了眼睛,竟将那样一个人捧在手心里,若是换成珍儿这样的女子……即便再如何宠爱也不过分。

雍正更觉得自己足够幸运,这一世能够遇上珍儿这样明媚又善良的女子。

……

承恩公府

李四儿扑在床上呜呜哭着,边哭边抱怨,“我做错了什么?那佳贵妃凭什么如此对我?就因为我是个妾,便不配参加她的生辰吗?哪来的道理?我是妾,佳贵妃何尝不是个妾?她与我又有何不同?又有什么资格嫌弃我?

贵妃又如何?贵妃便能如此仗势欺人吗?皇上竟也由着她,简直欺人太甚!”

越说哭的越是伤心,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隆科多将自己的爱妾搂进怀里,心疼地安慰,“好了好了,四儿不哭,是那贵妃恃宠而骄,不懂规矩,我们不与她计较,不去就不去,我们也不稀得奉承她,免得自掉身价。”

李四儿是个十分妩媚,又风情万种的女子,左眼眼角下有一颗泪痣,更添魅惑,尤其是那方面了得,是以在隆科多身边这几年一直盛宠不衰。

又兼她手段毒辣,后院竟无一个女人是她敌手。

那些人见她连对主母都下得了手,隆科多也照宠不误,谁也不敢与她作对,俱都缩成了鹌鹑,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倒是让这李四儿愈发猖狂得意。

李四儿扑进隆科多怀里,用帕子揉着眼睛,泪落滚滚,眼角下的泪痣愈发明显,“您好歹是孝懿仁皇后的亲弟弟,竟被人这般欺辱,不是说皇上尊敬您,唤您一声舅舅吗?原来也敌不过一个女人。”

隆科多眸光骤然阴翳,却柔声劝慰,“好了,是我们不该自取其辱,今后我们与她佳贵妃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管她如何。”

李四儿攥拳,目光愤愤,“妾身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老爷委屈,妾身与这佳贵妃无冤无仇,佳贵妃如此作为分明是针对老爷,不就是看着孝懿仁皇后不在了,当今皇上又非孝懿仁皇后的亲儿子,就以为佟佳氏没落了。

这佳贵妃仗着圣宠,竟如此猖狂,哼,她佳贵妃未必一直得宠,总有一日会有别人代替了她去,我倒要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隆科多脸色愈发沉郁,暗暗握拳。

……

在弘昀又一次来请安时,尼楚贺与弘昀说了宫女一事,弘昀一听,俊秀的脸瞬间红了,眼神闪烁,说话都结巴了,“一、一切由额娘做主。”

尼楚贺看他如此模样,不禁失笑。

在这个时代,弘昀年纪也不小了,竟还如此纯情,也是她从未想过早早给弘昀准备房里人,弘昀又是个品格端正,严于律己的,丝毫未曾沾染过身边的宫女,这才一时慌了手脚。

尼楚贺叫了那三个宫女进来。

三个年轻水嫩的宫女站成一排,齐齐给弘昀行礼,“奴才给瑞郡王请安。”然后一个个红了脸,垂了眼眸,不敢与眼前的少年对视。

“额娘给你挑了三个性子还算好的,你看看喜欢哪个,就带回去吧。”尼楚贺看向已经恢复镇定,但明显还有点不自在的弘昀。

弘昀深吸口气,看向眼前三个宫女,看了一会儿,随手一指最左边那个,“就她吧。”

正是一等宫女竹月。

竹月惊喜交加,忙将头垂得更低。

尼楚贺讶异,其实竹月并非三个里面最漂亮的,也并非最老实本分的,至于金钟她们为何会挑了竹月出来,尼楚贺心知肚明,并不戳破。

人在她宫里,有些什么心思她一清二楚,只是看在竹月尚算规矩,没有做出什么背主之事,显然并非被迷了心窍的份上,尼楚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无奈金钟她们不放心,这才挑了她出来。

若是竹月心眼太多,尼楚贺是断不放心给弘昀的,也是观察了这么久,对竹月的性子还算有些了解,虽然有些心思,却是个懂分寸的。

情窦初开的年纪,天天面对着四爷那样身份尊贵之人,若是没点心思反倒不正常了。

既然弘昀看中了竹月,尼楚贺也就随他,转而叮嘱竹月,“既如此,从今往后你便好好伺候瑞郡王,该做不该做的,你该知道,不必我多说。”

竹月噗通跪下,磕了个头,“奴才一定尽心尽力伺候瑞郡王。”

“好了,起来吧。”尼楚贺语气恢复了温和。

竹月便起身站到了弘昀身后。

接下来尼楚贺又问了些弘昀的功课。

别看四爷给三个年长的儿子都封了郡王,实则除了纯郡王弘昐分了府,开始跟在六部学习,另外两个年长皇子还在读书阶段。

待明年弘时和弘昐成了亲分了府,也就该办差了。

“四哥,四哥……”弘晏一叠声叫着跑了进来,手里攥着一只竹蜻蜓,像只刚从地里钻出来的泥鳅般奔向弘昀。

弘昀弯腰一把握住弘晏的肩,止住了他的扑势,“六弟慢点儿。”

弘晏紧紧抱着弘昀的大腿,仰着头,乌溜溜的眸子扑闪着,委屈巴巴,“四哥好久没陪弘晏玩了,四哥今天陪弘晏好不好?”

第252章 抚养五公主

尼楚贺无奈轻斥,“弘晏,你看你,又跑哪儿玩去了?弄一身脏,都把你四哥的衣服弄脏了。”

弘晏嘿嘿笑着松开了抓着弘昀衣服的爪子,将两只脏爪子藏在身后,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就是……不小心摔着了。”

尼楚贺哪里会信?指不定又跟着小宸跑哪儿疯玩儿了。

这小子,真是太贪玩了,尤其是有小宸宠着,更是玩的乐此不彼。

自从肉团子来了后,弘晏追着肉团子玩儿了几天,不过很快就丢开了。

小宸如今已经不怕狗了,还把肉团子揍的见了它就怕的像只老鼠,成了翊坤宫的一小霸王。

翊坤宫天天上演一只猫追着一只狮子狗跑来跑去的景象。

简直是一大奇观。

这也就造成了弘晏被小宸的威势所震,相应地对肉丸子鄙视得不行,继续和小宸玩了起来。

肉团子被小宸揍怕了,也不敢再凑近弘晏。

那模样儿简直像只被抛弃的小可怜,看的翊坤宫诸人笑个不停。

关键是小宸每次带着弘晏玩儿都能把弘晏弄的一身脏。

不知钻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眼瞅着弘晏过了年就要入读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尼楚贺决心提醒小宸收敛一点。

尼楚贺留了弘昀用晚膳,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只除了四爷不在。

四爷不在倒好些,免得四爷来了,两个孩子还紧张呢。

用完膳,弘昀就带着新出炉的侍妾回了阿哥所。

竹月原本是袁姓,故而进了弘昀的阿哥所,便成了格格袁氏。

因弘昀身边只有她一个女人,一时倒有些得宠。

腊月初,雍正在翊坤宫喝茶的当儿,说起了一件事,“朕打算年后接几位宗室格格进宫抚养,十三弟府上的嫡幼女刚满两个月,就养在你这儿,如何?”

雍正统共只有两位公主,大公主怀恪嫁了人,二公主敏彤还小,的确少了些,不过接宗室格格入宫抚养,可不是因为四爷喜欢女孩子,而是为了将来好用来抚蒙。

若是舍不得将自己的女儿抚蒙,那些宗室格格便是最好的选择,首选便是接进宫抚养的那几位。

那些宗室格格一旦被送进宫,大多便只有抚蒙的命了。

不过怡亲王府上这位嫡幼女才出生几个月,是不是不太合适?

即便要抚蒙,那也得十几年之后了。

“这……是不是太小了?”这刚出生不久就要离开亲额娘,尤其还是嫡女,想起兆佳氏伤心的模样,尼楚贺于心不忍。

怡亲王不是和雍正很要好吗?怎么忍心?

雍正道:“理亲王允礽的第六女和庄亲王之子允禄的嫡长女也要抚育宫中,一个七岁,一个与十三弟的嫡幼女同岁,这两位由皇后抚养。十三弟主动将自己的嫡幼女送进宫中,朕思量着弘晏大了,明年就要入上书房读书,你既十分喜爱二公主,朕便将十三弟府上的嫡幼女送到你这儿给你解解闷。”

原来如此。

有了理亲王允礽已经七岁的六格格,若要抚蒙首当其冲的人选便是这位,其他几位年纪小的自然就不着急了。

虽然都是小孩子,都无辜,可这个时代本就如此,总有人要牺牲。

雍正不舍得自己的女儿抚蒙,自然就要牺牲其他兄弟的女儿。

尼楚贺犹豫片刻,道:“皇上将来会让怡亲王的女儿抚蒙吗?”

若是的话,她宁愿不抚养这位可怜的格格。

虽然不是她生的,可是一旦相处久了,就会有感情,尼楚贺绝不忍心看着自己养大的女孩子被当成和亲的工具。

雍正看着她拧着眉不高兴的模样,将她揽入怀里,叹了口气,“朕之所以把这位尚在襁褓中的格格送到你这儿,只是为了让她陪你解闷,并无其他意思。

允禄的嫡长女和她年纪差不多,朕若要将允祥的嫡幼女抚蒙,便不会抚养允禄的嫡长女。”

听了此话,尼楚贺总算是有了些安慰。

如此的话,她倒不介意抚养这个尚在襁褓中的格格。

怪不得怡亲王愿意主动把自己刚出生的女儿送进宫中,都是人精啊。

若是雍正其他嫔妃所生的子女,尼楚贺自然不乐意再抚养一个,不过宗室的格格嘛,就无所谓了。

她挺喜欢女孩子的。

她这辈子还不知能否生个可爱的小公主,这下子算是圆满了。

……

雍正三年的春天转瞬即至。

天气渐暖,怡亲王的嫡幼女姝惠被送到了尼楚贺的翊坤宫,是怡亲王福晋兆佳氏亲自送来的。

怡亲王福晋奉旨教尼楚贺学针线,倒是有机会常来探望自己的女儿,是以面上神情并不显失落。

尼楚贺抱着小小的婴儿,瞅着大红色的襁褓里面漂亮的小格格,一双眼睛如黑葡萄般,溜溜地转个不停,心里愈发喜欢。

她伸手轻碰了下小孩子豆腐般嫩嫩的小脸儿,一只小手攥住她的手指,婴儿嘴角咧开,嘴里发出一阵啊啊的声音。

尼楚贺笑容满面,赞了句,“好漂亮的小格格。”

怡亲王福晋兆佳氏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笑容温煦。

得知是佳贵妃抚养自己的女儿那一刻,怡亲王福晋悬着的心就彻底放下了。

若是别人抚养,她可能要担心,以皇上对这位的宠爱,很有可能不会让自己的女儿抚蒙。

已经四岁的弘晏掂着脚张望着自己新出炉的妹妹,睁大了眼睛,满脸好奇,“这是新妹妹吗?”

尼楚贺含笑点头,“这就是弘晏的堂妹,以后五妹妹会住在这里,弘晏要好好地疼爱和保护妹妹,知道吗?”

既然是养在宫中,自然按皇帝的女儿序齿。

因皇帝有两位公主,大公主是怀恪,理亲王允礽的六格格便是二公主,原来的二公主敏彤按序齿改为三公主,允禄的嫡长女为四公主,怡亲王允祥的四格格便是五公主。

是以尼楚贺才会让弘晏唤五妹妹。

说来兆佳氏前头已经生了一位格格,眼前这位是嫡次女,是怡亲王府的四格格。

另外两位格格是怡亲王府的侧福晋瓜尔佳氏和富察氏所出。

第253章 怡亲王福晋

弘晏满眼新奇,伸手试探着轻碰妹妹的脸颊,咧嘴笑的开心,“五妹妹好可爱,弘晏一定会好好保护妹妹的。”

尼楚贺与兆佳氏都笑了起来。

尼楚贺宽慰兆佳氏,“怡亲王福晋且放心,本宫一定会照顾好五公主,你也可以常来看看,左右我也无聊,想找人说说话。”

怡亲王福晋心里一松,屈膝一礼,“多谢佳贵妃娘娘。”

刚得知王爷要把自己的小女儿送进宫,她着实气得不轻,一连多日没让王爷进房,且每晚要人送一碗臭豆腐给王爷。

孩子还这么小,王爷还真舍得,果真是孩子多了,不稀罕了。

如今忧虑解除了,她也理解了王爷的苦心,该和好了,若不然王爷岂不就要被那些狐狸精都给勾走了?

臭豆腐可挡不住那群蜜蜂一样的女人。

怡亲王福晋回到府中,打听到王爷回了府,人在书房,便抬脚去了前院书房。

“王爷可在?”怡亲王福晋柔声询问守在书房外的管家成琦。

成琦弯腰,“回福晋,王爷在。”

不看管家成琦奇怪的脸色,怡亲王福晋推门进了屋。

怡亲王允祥正坐在书案后看书,一看福晋进来,忙扭过头去,继续看书。

怡亲王福晋微微一笑,走上前去,“王爷可累了?妾身给您捏捏肩吧。”

允祥浑身一僵,没说话。

怡亲王福晋兀自走上前,素手放在对方的肩上,柔软的触感令允祥脸色也僵了,书也看不进去了。

“累了一天,歇歇吧,王爷可要去正房用膳?”

“用、用什么膳?”允祥声音都结巴了,话一出口忙改口,“不、不去了,福晋自个儿用吧。”

兆佳氏哦了声,声音不咸不淡,然后问,“那王爷要去何处用膳?瓜尔佳氏房里?还是乌苏氏房里?”

允祥忙不迭摇头,“爷、爷在书房,爷还有事要忙。”

兆佳氏依旧微笑,“好啊,那晚上王爷要去何处歇息?”

允祥沉默了。

良久,咬牙道:“爷在书房。”

兆佳氏似是不满地蹙了蹙眉,“听说王爷这些日子都在书房,可是其他人伺候的不妥?不对呀,王爷不是挺喜欢乌苏氏的吗?”

允祥脸色更僵了。

兆佳氏叹息着收回了手,“王爷不必顾虑妾身,王爷既然不愿去妾身屋里,便是去乌苏氏房里也无不妥,妾身不是那善妒之人。”

说罢,转身就要走,忽然脚步一顿,转头道:“妾身看王爷挺喜欢吃臭豆腐的,之前的那些臭豆腐都吃的干干净净,妾身再让人买些进府。”

兆佳氏唇角一扬,又道:“不过王爷未免太惯着后院那些女人了,怎么好把自个儿爱吃的东西都分给她们呢?妾身让人多送点儿过来,王爷就不必担心不够了。”

允祥蹭地站了起来。

兆佳氏要走,允祥忙道:“福晋且慢,爷忽然想起事情都忙完了,爷去正院儿陪福晋用膳吧。”

兆佳氏唇角轻扬,却问,“那今晚……”

不等她说完,允祥忙道:“爷去正院儿歇息。”

兆佳氏蹙眉,“王爷不去乌苏氏那儿了吗?”

允祥脸色一僵,强笑着握住福晋的手,“爷不去了,还是福晋屋里睡着舒服。”

“妾身可听说乌苏氏病了,瓜尔佳氏也病了,爷不去看看吗?”兆佳氏仰头问眼前颀长俊逸的男子,笑靥柔和。

允祥眼神躲闪,声音磕磕巴巴,“有吗?那请郎中过去看看吧,爷去了也没用。”

兆佳氏笑容加深,点点头,“也好。”

过了会儿,允祥小小声,“福晋,不吃臭豆腐了可以吗?”

“看王爷表现了。”兆佳氏语气淡淡。

……

次日一早宁嫔和晴嫔到翊坤宫请安,她们已得知皇上把怡亲王的嫡幼女养在贵妃宫里。

看着摇篮里面那个安安静静睡着的小小婴儿,宁嫔满眼艳羡,“皇上对贵妃娘娘真好。”

尼楚贺看到宁嫔眼睛不离五公主,眸中满是羡慕和失落,不由尴尬,忙带着两个人到西次间坐了。

她忘了,宁嫔没有孩子,做梦都想要个孩子,看到五公主难免心情复杂。

宁嫔也是悲催,前期不得宠,后来好不容易得了些宠爱,却始终没有孩子。

她猜测宁嫔的身子是不是在那些年已经受了损害,故而迟迟没有动静。

尼楚贺不在乎宁嫔利用宫女勾引四爷这件事,是理解宁嫔的苦楚和期盼,无非是想要个孩子罢了。

她不会主动撮合四爷陛下和宁嫔,但也不会阻止宁嫔用手段将四爷陛下留在长春宫。

若是宁嫔扶持的宫女真有本事上位,顺利怀上皇子,尼楚贺也不会介意。

不过一个小宫女罢了,影响不了什么。

“不知五公主可有名字?”晴嫔笑问。

尼楚贺道:“她叫姝惠。”这名儿还是怡亲王福晋自己取的名,总不好养了人家的孩子还剥夺人家取名的权利。

虽说皇帝赐名是荣誉,不过又不是阿哥,女孩儿的名字大多都由孩子的阿玛额娘亲自取的。

“这五公主当真又漂亮又活泼,长大了必定是个极聪慧的。”晴嫔不失时机地恭维。

自从几位宗室格格进宫,最高兴的莫过于晴嫔。

她也有女儿,自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抚蒙,这些养在宫中的宗室格格无疑就是用来抚蒙的。

如此一来,她的女儿自然就躲过一劫了。

不过皇上也真是爱重贵妃,如今佳贵妃也是有两子一女的人了,是宫里子女最多的嫔妃,又有皇上的宠爱,可真是让人羡慕。

有贵妃养育,若贵妃不愿,五公主未必会抚蒙。

好在还有二公主和四公主,怎么也轮不着她的三公主。

“等五公主大些,和三公主也是个伴了。”晴嫔心情很好,有了五公主,她的三公主自然也就能和翊坤宫更近一步。

皇上也能因此多关注三公主几分。

若是将来她再有个儿子便好了,若是没那个福气,也只有攀着翊坤宫这一条路了。

晌午,雍正驾临翊坤宫。

宫人奉上茶水,雍正喝了口碧螺春,放下茶盏,从苏培盛手中拿过一本折子放在她面前,“这是此次满洲上三旗三品以上贵女选秀的名单,你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

第254章 年琦玉

雍正从苏培盛手中拿过一本折子放在她面前,“这是此次满洲上三旗三品以上贵女选秀的名单,你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

尼楚贺恍然。

看来四爷是要从这里面给三位阿哥挑个福晋了。

选秀也有内定,一般在选秀前就先挑好了人选,选秀当天不过是走个过场。

而这些人既然被定为皇子福晋候选人,想来是不会进宫为嫔妃了。

不过为何都是满洲上三旗?

好吧,能被选为皇子嫡福晋的怎么可能是汉军旗出身?

“皇后那儿也有一份,这份你留着,回头可以把人叫进宫看看。”雍正喝着茶,气定神闲。

尼楚贺大致看了一部分,就把名单递给穗儿,笑道:“前头这几位倒是都来头不小,除了赫舍里氏,佟佳氏,钮祜禄氏,还有乌雅氏和乌拉那拉氏这两家,前三个不说,皇上不打算从后面这两家里选一位入宫吗?”

一个是太后母家,一个是皇后母家,到时太后和皇后都在场,这两个都不选的话怕是不妥。

雍正神色淡淡,“朕此次不打算选身份太高的贵女入宫,只在汉军旗选几位出身尚可的便是,朕已经与皇后说过了。”

尼楚贺了解,唇角微扬,雍正这个决定于她而言无疑是有利无弊,若当真叫这两家的人进了宫,位分必定不会低了,又有太后和皇后做靠山,说不准就要骑在她头上了。

她可不乐意见到这个局面。

有皇后一个在她上头就够了。

尼楚贺自然瞧见了自家侄女滢月的名字也在这里面,不过既然雍正将弘昀的婚事交给了她,她自然可以不选滢月。

正想着,雍正忽然道:“你娘家那个侄女也在里面,多年不见,如今也大了,到时可以让弘昀见见。”

尼楚贺脸色一僵。

一只大手握住她的,雍正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到底是你娘家侄女,有个贴心的人陪着也好,不过总要弘昀自个儿看上,朕不会勉强他,你也无须操心太过,弘昀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有想法个鬼呀!

凭什么她的侄女就一定要给你家儿子做媳妇?她不乐意不行吗?

尼楚贺到底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深吸一口气,道:“前些日子,臣妾看了下此次的秀女名单。”

此次选秀由太后乌雅氏主持,尼楚贺与皇后从旁协助,是以无论是皇后还是尼楚贺都得到了户部递来的一份完整的名单。

今年参加选秀的有哪些,又有哪些可能被留牌子,她心里都有数了。

不过其中几家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和好奇。

“臣妾倒是看到一个人,年遐龄之女年琦玉,听说是八贝勒侧福晋年氏的妹妹,今年刚满十五。”

雍正一怔,霎时扭头看向她,见她神色如常,笑容浅淡,一时沉默。

尼楚贺仿佛未曾注意到他的表情,兀自说着,“听说还是位美人儿,比八爷府的年氏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么多年她早就忘了历史上的年氏。

原以为随着年漱玉成为八爷的侧福晋,历史上的年妃不会再出现。

谁料如今竟又有个年氏出现。

而年氏出身汉军镶白旗,恰好符合四爷方才的要求。

这是不是就是命?

终究还是要有个年氏成为四爷的嫔妃。

她倒是很好奇这位小年氏是何模样,是否会得宠,又能得宠到什么程度。

虽说年家是汉军旗,可年琦玉的父亲年遐龄是康熙朝的老臣,曾任湖广巡抚,即便已经致仕,在朝中的影响仍是不容小觑。

年琦玉的长兄年希尧今任广东按察使,秩正三品。

年琦玉的二哥年羹尧任四川巡抚,乃封疆大吏。

年琦玉的姐姐年漱玉又是八贝勒允禩的侧福晋。

这样的出身,不进宫都可惜了。

不过,尼楚贺并未感到危机,反而有点期待这位年琦玉的出现。

握着她的手骤然一紧,尼楚贺扭头看过去,就迎上四爷深邃如渊的黑眸,四爷嘴唇紧抿,道:“你若不喜,朕便撂了她的牌子。”

尼楚贺诧异,没想到雍正会如此说。

她想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拒绝一个美貌的女子,凭年漱玉的容貌,这位年琦玉定也是不逊色的。

何况有历史上的先入为主,尼楚贺下意识便认为这个小年氏一定会进宫。

看着雍正认真严肃的表情,尼楚贺噗嗤一声笑了,“四爷这话说的,好像臣妾怕了这年氏似的,臣妾可是您最宠爱的贵妃,有谁能够代替臣妾?

即便这年氏当真貌若天仙,臣妾也不差,还是自潜邸就跟着四爷的,哪里是一个刚冒出来的小毛丫头能比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玩笑似地道:“除非臣妾真的老的没法见人了。好在臣妾还有六阿哥,还有和四爷昔年的情分,四爷总不至于把臣妾抛在一边不管了。”

四爷黑眸一紧,看着她轻松的笑脸,握着她的手更紧,“在朕心里,无人能与你相比,朕不会再如此宠爱一个女人。”

尼楚贺微笑着,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样,“正是因为臣妾相信四爷,所以就更不怕了。一个小小的年氏,不至于让臣妾打退堂鼓,甚至费尽心思阻止她进宫,那四爷又担心什么?”

迎着她戏谑的眸子,雍正无言。

或许连他也说不清楚,有时候他感觉自己抓不住她的心思,是以总是会患得患失。

偶尔她流露出一副不在意的表情,他便格外心慌,就愈发不愿让她难过,迫切地想要安她的心。

他忍不住想,自己或许是病了。

得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病。

可听到她说相信自己,他起伏的心又莫名地被安抚到了。

从未有哪个女人说相信他,她是第一个,这让他感觉自己的一腔心思并未白费。

“朕就担心你这脑瓜子胡思乱想。”雍正捏了捏她的手心,唇角微扬,“这些年朕待你如何,你一向清楚,朕何曾待他人胜过你?即便再有新人入宫,仍旧无法与你相比。

不过,你若再给朕多生几个皇子,便是再来十个年氏,朕也不会多看一眼。”

尼楚贺睁大了眼,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会说情话了。

当然,这仍旧改变不了他三宫六院的事实。

是以尼楚贺丝毫未被打动。

第255章 春宴

尼楚贺嗔道:“皇上说的轻松,臣妾到底不年轻了,哪里还有机会?臣妾有弘昀和弘晏就心满意足了。”再生个女儿就更好了,其他的无所谓。

“不过……”尼楚贺忽然勾唇,轻眨眼,“臣妾可不是靠着儿子才让皇上喜欢的,难道不是因为臣妾本人更讨皇上喜欢吗?”

雍正黑眸骤然一缩,心头被撩起了一簇火。

这个女人不轻易勾人,一旦勾起人,当真让人无法招架。

他喜欢她这般偶尔勾人的模样,别有动人之处。

他错过了这个女人十多年的人生,不是不遗憾,是以并不会因她容颜不在就心生腻烦,反而觉得现在的她更多了些成熟女子的娇媚慵懒。

无可否认,那些年的等待所积攒下来的思念和后知后觉的情意在他心里已经刻上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四爷说是吗?”尼楚贺仿佛没注意到他眸中的火焰,也没看到他短暂的失神,特意唤了声四爷,声音又软又媚。

雍正强自克制住那一涌而上的冲动,轻咳了声,瞪了她一眼,“胡言乱语。”

尼楚贺翘起唇角。

还是那个死要面子的冷面四爷啊,这么点儿话就堵住他了。

“臣妾有一想法。”尼楚贺忽地道:“此番给皇子们选福晋,还是应当慎重,何不举办个春宴,邀请了这些贵女前来,暗中仔细挑一个才貌品行皆优的。”

雍正沉吟片刻,颔首,“也好。”

尼楚贺轻笑,有了这个春宴,到时在场那么多贵女,姹紫嫣红,各有千秋,还怕弘昀不看花眼?

滢月虽然不差,可毕竟才十三岁,尚未及笄,小豆丁一个,哪里比得上那些千姿百态的贵女们吸引人?

弘昀毕竟还年轻,正是欣赏美好事物的时候,到时候只要盯着对方品行不错,便可为弘昀选定了。

那时即便不如四爷的意,毕竟是弘昀自个儿选的,四爷不是说了吗?他不会插手,也不让她插手,那就让弘昀自个儿选择呗。

因尼楚贺先前那一番“勾引”,雍正心思浮动,当晚便歇在了翊坤宫。

……

因上头由皇后,春宴的事还是要以皇后的名义举办,是以在又一次请安的时候,尼楚贺就提出了举办春宴的建议。

此次为皇子选福晋,自然也包括皇后膝下的二阿哥弘昐,是以皇后听了后沉吟一番,也觉得妥当,便点头同意了,“如此甚好。”

单独以选秀的名义叫进宫,对方明知是为阿哥们选福晋,又为规矩所缚,自然多有拘束,就很难瞧出其真正品性。

春宴却不同,贵女们不知情又放松之下便能透出许多东西,二阿哥毕竟是皇上的长子,挑选福晋一事不能大意了,必须选一个德容兼备之人。

虽说她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可毕竟还有其他几位皇子,还是要认真观察一番。

懋妃喜不自禁,如此一来她也能好好为三阿哥掌掌眼,到时有了人选,便可求了皇后说项。

春宴的地点在御花园,若是在圆明园里,自然不愁举办春宴的场所,有山,有水,有花,有树,简直是赏景的最佳去处,而且地方也比御花园大上好几倍。

可现在毕竟还是在宫里,也只有去御花园了。

听说现在的圆明园扩建的差不多了,今年四月便能搬过去,选秀也定了在园子里举行,雍正还跟她说了,此次可能会在园子里长住。

这对于尼楚贺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当然,于其他人而言也会是个好消息。

她还真有些怀念自己在圆明园的住处了,比翊坤宫不知要大了多少,还能常去湖边赏景,就御花园这么个巴掌大的地方连个湖都没有,就只有一些假山花木,可真没多少看头。

……

三月初,桃花纷飞。

京里所有满洲上三旗出身,三品以上官员家里年满十三,待字闺中的格格皆收到了皇后的帖子,参加春宴。

三三两两或娇媚或清丽或文静或清纯的女孩们打扮得体,在太监的带领下来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里花瓣纷飞,花香沁人,围绕着年轻娇嫩的贵女们,煞是好看。

女孩子年轻娇嫩的脸庞在这春日盛景的映衬下也更多了些娇媚可人。

浮碧亭中,皇后乌拉那拉氏与贵妃瓜尔佳氏端坐其中,皇后居首位,贵妃居侧,一妃四嫔或站或陪坐两旁。

众位世家贵女和格格们上前齐齐屈膝,声如莺啼,“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参见佳贵妃,贵妃娘娘金安。”

“各位免礼。”皇后笑容温煦,示意众人起身。

“谢皇后娘娘,谢贵妃娘娘。”众人起身,有几个悄悄抬眼打量亭中的皇后和贵妃,大多数规规矩矩,不敢行差踏错一步,更不敢抬眼乱看。

皇后轻声吩咐身旁的嬷嬷,“让她们尽情玩耍,仔细看着,莫要出了差错。”

钟嬷嬷道了是,过去提醒众位格格不可走远,每个人身边都配了一两个宫女太监,供她们差遣,也是以防出事。

尼楚贺懒懒坐在亭中垫着垫子的大理石凳上,一只手托着下巴打量着这些娇花般的女孩子们。

她自然瞧见了滢月,先前就吩咐了人看着些。

看着滢月很快就与其中一位女孩子说起了话,面上笑容明媚,一点不受环境的约束,仿佛身处自家后花园,尼楚贺便放心了。

这些女孩子里最小的十三岁,最大的有十七岁,十五六岁的居多,滢月小小年纪在这些姿色不俗的世家贵女和格格中很容易就被忽略不计。

反而她周围那些人各个姿色不俗,气质也不俗,尼楚贺就彻底放心了。

当然,滢月无论是容貌还是规矩也都不差,只是一来年纪小,二来不如其他人端庄稳重,姿态略显随意,嫡福晋的人选是以端庄淑女为主,滢月这样的自然就不被人注意了。

不过也有不少人持不同看法。

这些女孩子们在收到宫里的请柬时还不曾多想,以为只是普通的春宴,虽认真对待,却也不曾紧张,左右不失了规矩便可。

直到进了宫,看到身边出现的那些女子,众人恍然大悟,继而惴惴不安。

眼看选秀在即,宫里却给这些格格们递了请柬,说要办春宴,这不就是变相的相看吗?

为谁相看?那还用说?不就是几位年长的皇子?

第256章 贵女的心思

这些人中有不少是想要进宫为妃,但也有一些不喜欢给年纪大的皇帝当妃子,或者认为自己没那个机会,便退而求其次想要嫁给某一位皇子。

如此一来,大部分人可就乐坏了。

一旦成为皇子福晋,即便所嫁之人不会成为下一任皇帝,那也还是皇子,是整个家族的荣耀,难道不比嫁给个糟老头子和众多女人争一个男人痛快?一旦所嫁之人成为太子,那可就是为整个家族争光了。

这些人自然就铆足了劲要在此次的春宴中好好表现,争取得到皇后和贵妃的青睐。

她们都知晓此次是给二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选福晋。

二阿哥养在皇后膝下,相当于嫡子,是大多数女子的目标。

四阿哥是贵妃之子,同样身份尊贵,贵妃又得宠,同样是许多女子的目标。

至于三阿哥,生母是云贵人,养母却是懋妃宋氏,别看懋妃出身不咋地,但好歹也是妃位,三阿哥即便不及二阿哥和四阿哥尊贵,那也还是皇子,将来怎么也能得个亲王,同样不乏觊觎者。

只是相对而言,盯着三阿哥的明显就少于另外两位了。

对于这些人来说,瓜尔佳滢月就是个潜在的威胁者。

因为人家的嫡亲姑母正是佳贵妃,无疑是未来四福晋的有力竞争者,是以某些人便下意识将瓜尔佳滢月当做绊脚石,将其排挤在外。

除了盯着皇子的那些女子,也有一部分贵女是想要入宫为妃的,即便有贵妃盛宠在前又如何?她们也不差,她们中的一部分还是出身世家大族的格格,家族底蕴可要比她瓜尔佳氏强多了,自己又胜在年轻貌美,只要进了宫,定会获得圣宠。

她们也都知晓,皇上还年轻力壮,还能在位好几十年,她们自然不会将几位皇子放在眼里,是以只表现得中规中矩,并未曾刻意表现。

只有极少数不愿进宫,随波逐流的。

瓜尔佳滢月便是其中之一。

当然,瓜尔佳滢月并未想到此次春宴有什么深意,只知道进宫有好玩的,还能见到许久没见的姑母,又能和其他小伙伴玩耍。

她一来就和一位平日里交情好的姐妹玩到了一处,对方是伊尔根觉罗文澜,大理寺卿伊都善的嫡次女,这位伊都善乃康熙朝大臣伊桑阿的长子。

瓜尔佳滢月和伊尔根觉罗文澜是手帕交。

无论这些人到来后是何心思,眼下春意盎然,桃李争妍,春宴这样的地方无疑是极容易让人放松的。

都是些十几岁的小姑娘,哪里能无视这般美好的景色一直束手束脚下去?是以很快就露了本性,或是赏花,或是扑蝴蝶,或是与人逗趣玩闹,尽显女儿天真本性。

这也是举办春宴的一个好处。

让人放松下来,便能看到其本性。

此刻众阿哥并不在此,是以这些格格们才能无所顾忌的嬉笑玩闹。

也有一部分格格意志坚定,虽然对眼下的春光十分动心,却也控制住了自己的心,不至于失了礼数。

伊尔根觉罗文澜扭头看了眼亭子里的贵妃,凑近瓜尔佳滢月,压低了声音,“贵妃娘娘真好看,也好年轻,完全不像其他人所言已是人老珠黄。”

瓜尔佳滢月立刻柳眉倒竖,愤愤道:“那是那些人的嫉妒之言,见不得我姑母好,我姑母可是顶顶漂亮的,要不然皇上怎会如此宠爱我姑母?”

这丫头,一听到人说她姑母一丁点不好,整个人就像炸了毛的猫,惹得人发笑。

伊尔根觉罗文澜掩嘴,眼眸弯弯,“是是是,贵妃娘娘自然是顶好看的。”这话也是发自肺腑。

真人老珠黄了,也不会如此得宠。

她在家可没少听说这位贵妃在潜邸时如何如何得宠,进了宫依然得宠,不知有多少格格暗地里羡慕嫉妒呢。

“你说,贵妃会不会打算将你许配给四阿哥?”伊尔根觉罗文澜更小声地询问。

瓜尔佳滢月张大了嘴,一脸呆,很快又反应过来,拨浪鼓般摇头,“怎么可能!”却也没说为什么。

伊尔根觉罗文澜不解,“为何?你可是贵妃娘娘的嫡亲侄女,眼下这情形……谁看不出来是为几位皇子选福晋?论亲疏,没人比你更有机会了。”

瓜尔佳滢月歪着脑袋想了片刻,茫然道:“不会吧,阿玛没提过啊。”

看她这一脸呆样,伊尔根觉罗文澜无奈摇头,“你呀,还真是什么也不关心。”又道:“若是你能嫁给四阿哥,那可是好事,有贵妃在,总会护着你的。”语气中难掩艳羡。

瓜尔佳滢月嘻嘻笑,“我才不想嫁给皇子,姑母才不会那样做。”

瞧她这笃定的样子,伊尔根觉罗文澜真不明白她哪来的自信,而且还一脸高兴的样子,嫁给皇子不好吗?那可是贵妃的儿子,多少人盼着呢。

瓜尔佳滢月趁机问,“那姐姐可有看中的皇子?”

伊尔根觉罗文澜脸一红,瞪了她一眼,“见都没见过,我哪儿知道?”旋即叹了口气,“不过这些哪里是我们能做主呢?还不是看上面的意思。比起进宫,我倒宁愿嫁给某位皇子。”

她瞅了眼周围笑语嫣然的众贵女,神色黯然,“这几位可各个出身尊贵,二阿哥不必说,没瞧见乌拉那拉家的格格也来了吗?三阿哥倒是可以,不过争取的人也不在少数,哪里轮得到我?”

瓜尔佳滢月不满,“姐姐何必妄自菲薄?姐姐一点也不比她们差。”说罢半掩嘴,凑近她,小小声,“我看那些人一个个尾巴都翘到天上了,还真没姐姐好,那些阿哥哪里会瞧上那些人?除非眼瞎。”

她看向那些脸上带着傲慢自信的笑容,目光轻慢的格格,譬如赫舍里氏,譬如钮祜禄氏,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喜。

伊尔根觉罗文澜被逗笑了,即便心里明白凭那些出身世家贵族的格格的家世便足以胜过其他人,成为皇子福晋的不二人选。

瓜尔佳滢月眼珠一转,巧笑道:“我倒是有个主意。”看到对方面露疑问,她道:“要选福晋的可不仅仅是三位皇子,当今皇上的兄弟也有尚未成亲的,比如那位十七贝勒,姐姐何不考虑考虑?”

第257章 允礼

伊尔根觉罗文澜面露犹豫,旋即摇摇头,“哪里是我想就能的?顺其自然吧。”

见她如此消极,瓜尔佳滢月撇了撇嘴,轻声咕哝,“反正与其嫁给皇帝的儿子,我倒宁愿嫁给十七贝勒。”

如此大言不惭,惹得伊尔根觉罗文澜失笑,并不当一回事,秀女的婚事哪里由得自己做主?还不是由着上面赐婚?

“噗!”不远处的一颗树后面,一个个子很矮的太监模样的人捂住嘴,看向身边同样穿着太监服却明显年纪要大一些,脸色僵硬的俊逸青年,毫不客气地嘲笑,“十七哥,你被人惦记上了。”

被唤作十七哥的人低头瞪了他一眼,挥了挥拳头,警告,“给我闭嘴!”

年纪小的太监忍着笑,眼睛却弯成了月牙儿,嘴里发出一声声噗噗的奇怪声音,可见忍的多辛苦。

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年纪小的太监再次瞅向方才大言不惭的贵女,啧啧道:“别看年纪小了点儿,模样却不差,又是贵妃娘娘的侄女,十七哥,你艳福不浅啊。”

“十七哥”瞅了眼那名贵女,很快收回目光,皱了皱眉,“四阿哥怎么还不来?自己叫了我们来,却把我们丢在这儿,什么道理?你去找找。”说罢抬脚踹了他一下。

年纪小的太监撇嘴,“有什么好担心的?指不定被什么事儿绊住了,过会儿就来了。”他又瞅了眼那个瓜尔佳滢月,忽然道:“十七哥,你说这个瓜尔佳氏会不会被皇兄赐给四阿哥为福晋?他们可是嫡亲的表兄妹,天生的优势,啧,那十七哥可没希望了。”

话刚落,额头猛地遭到一个爆栗,年纪小的太监捂着额头,目光哀怨,“十七哥干嘛这样生气?”

此二人正是十七贝勒允礼和二十阿哥允祎。

原是四阿哥弘昀叫他们陪着过来看看,帮着出出主意,谁知他们来了,四阿哥却有事没出现,反而叫他们听到了方才那番话。

二十阿哥允祎撅着腚瞅着那些格格,简直眼花缭乱,满眼惊叹,“这一届的秀女可真是个顶个地漂亮,十七哥,你也挑一个呗,瞧中了哪个就去求皇兄赐婚。”

十七贝勒允礼斜倚着树干,抱着臂,瞥了那些花孔雀一样的贵女一眼,懒懒收回了目光,明显兴致缺缺。

二十阿哥扯了扯他的袖子,恨铁不成钢,“你也太不经心了,我们好不容易才过来的,不趁着这会儿挑个合心意的,过后可没机会了。”

“要挑你挑。”十七贝勒丢出一句,不甚在意。

二十阿哥装听不见,认真观察着那些格格,嘴里念念有词,“那个佟佳氏不错,容貌秀雅,气质如兰,她旁边的那个也好,好像是钮祜禄家的,明艳动人,人比花娇,是这群贵女里面最拔尖的。瓜尔佳氏旁边那个,是伊尔根觉罗氏来着吧,温柔娴静,唔,也不错。哎呀,真是个顶个地好看,我都看不过来了,怎么感觉哪个都好?真是让人头疼。”

看着二十弟抓耳挠腮,十七贝勒轻嗤一声,却又忍不住抬头瞥了那个矮个子少女一眼,暗道漂亮是漂亮,就是矮的像个冬瓜,四阿哥能看上?

他又看了懒懒坐在亭子里的贵妃一眼,又觉没什么不可能的。

他摸了摸下巴,倒是多看了那位瓜尔佳氏几眼。

既然答应了帮四阿哥看看,怎么也要观察下有什么可取之处。

至于他自己,这里还真没让他看上眼的,都是些装模作样的木偶人。

尼楚贺让人通知了弘昀,可过了许久也不见他来,就让人去打听,倒是二阿哥弘昐和三阿哥弘时借请安之故来了,引的众贵女们纷纷端正了身姿,行了礼,便忍不住拿眼偷觑两位阿哥。

二阿哥不必说,虽然瞧着文弱了些,可也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关键还是中宫之子,这就足以引人注目了。

三阿哥虽不如二阿哥和四阿哥出身好,却也是剑眉星目,仍是得到许多贵女的青睐。

遗憾的是没瞧见四阿哥,也不知四阿哥是何模样,一些人还是很看好四阿哥的。

又过了会儿,尼楚贺派出去寻弘昀的太监回来了,穗儿凑近她说是四阿哥去寻怡亲王了,说是有些问题要请教。

尼楚贺沉气,这小子,关键时候倒是溜的没影儿,看来今天是来不了了,她的心思算是白费了。

倒是她不经意瞥见两个熟悉的人,穿着太监服饰,不过看他们偷偷摸摸的,不欲露面,尼楚贺就当没看见,心里面琢磨着这十七贝勒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娶福晋了,这是也着急了?

申时初,春宴结束,皇后吩咐人送众位贵女出宫。

该看的也看的差不多了,这些格格都是何品性,尼楚贺也了解了大概,向皇后告了辞,便回宫了。

路上让人把十七贝勒和二十阿哥逮了出来。

十七贝勒和二十阿哥穿着太监服饰,垂着手,神色尴尬地站在尼楚贺面前,对视一眼,齐齐拱手,“允礼/允祎参见佳贵妃。”

尼楚贺道了免礼,目光在气宇轩昂的十七贝勒和人小鬼大的二十阿哥身上看了几眼,然后将目光落在十七贝勒身上,“十七贝勒和二十阿哥这是打哪儿来?怎么穿成这副模样?让人瞧见了像什么样子?”

她的语气轻柔,没有指责的意思,但就是令两位阿哥纷纷屏住了呼吸,紧张不已。

十七贝勒低垂着头,语气恭谨,“回佳贵妃,我……是我们闲着没事,就来看看。”

他没说四阿哥叫他们来的事。

尼楚贺不再追问,转而问起了别的,“我方才瞧着两位阿哥在那儿站着,看出什么来了?十七贝勒可有看中的姑娘,我去跟皇上说说。”

二十阿哥才十来岁,不具备成婚的条件,是以尼楚贺直接问的十七贝勒。

十七贝勒吞咽了口唾沫,婉拒,“不、不必了,多谢佳贵妃好意,我们也只是随便看看,着实没看出什么。”

“这样啊。”尼楚贺语气颇为遗憾,转眼又道:“那两位早点回去,我就失陪了。”

“恭送佳贵妃。”两位阿哥忙拱手,异口同声,可听出语气里的迫不及待。

第258章 并不算委屈

尼楚贺莞尔,慢慢走远。

十七贝勒和二十阿哥长长地松了口气。

二十阿哥逃出生天似的,嘀咕,“这佳贵妃明明温声细语,瞧着很和善的样子,怎么我每次见到她总有些紧张?好像被什么盯上的错觉。”

十七贝勒瞥他一眼,“不是你一个人如此。”

二十阿哥喟叹,“皇兄喜欢的人果然不一样。”

尼楚贺刚回到翊坤宫不久,弘昀便来请安了。

得,真是来得巧。

看着弘昀请了安,清瘦的少年端端正正地站在那儿,腰背挺直,眉清目秀,倒是越看越喜欢。

尼楚贺示意他坐,问,“方才怎么不去御花园?”

弘昀腼腆地笑了笑,“有额娘在就好了,儿子去不去无所谓。”

好吧,弘昀倒是不如他两个哥哥急切,那两位今日的目光可都在几位格格们身上流连,明显有瞧中了的。

如此一来,弘昀此番作为倒是……

尼楚贺心中一动,旋即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额娘可有瞧中的格格?”弘昀眼巴巴瞅着尼楚贺,这会儿有了些少年该有的样子。

尼楚贺失笑,“额娘本是叫你亲自去看看,你倒好,那会儿不急,现在着急了?”

弘昀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这不是有额娘在吗?我又不会挑,额娘帮儿子掌掌眼,额娘觉得哪个好就哪个好。”

这小子,越来越会说话了。

尼楚贺笑道:“额娘倒是瞧着有几个不错,不过还得与你皇阿玛商量商量。”

弘昀犹豫片刻,问,“儿子听说滢月表妹也来了。”

尼楚贺心里咯噔一跳,面上神色自若,“是来了,不过这丫头年纪还太小,你舅舅舅母还想多留她几年,婚事怎么也要过几年再说。”

弘昀哦了声,面上略有遗憾。

尼楚贺心里顿时生起一丝怪异的感觉,莫非……弘昀还真看上滢月了?

不应该啊,他们俩总共也没见过几面,也就是多年前滢月在园子里住过些日子,那时候滢月才八九岁。

若弘昀真瞧上滢月,那可不大好办了,要怎么才能转移弘昀的注意力呢?

看来只能到选秀时再想法子了。

是夜,雍正翻了尼楚贺的牌子,而后摆驾翊坤宫。

一个月里雍正会有半个月的时间临幸嫔妃,而这半个月里尼楚贺侍寝的次数占十来次之多,剩下的五次中除了初一十五在景仁宫皇后处留宿,便是其他嫔妃侍寝的机会。

其实也就是裕嫔耿氏和晴嫔余氏罢了,其他几位都不年轻了,雍正不大宠幸,只偶尔去坐坐,故而那些没机会侍寝的嫔妃只好推出自己宫里的漂亮宫女了,虽然收效甚微,众人仍是铆足了劲儿,持之以恒。

另外半个月的时间雍正大多在忙前朝之事,偶尔去皇后和其他嫔妃的宫里坐一坐,喝喝茶,安慰一下那些年纪大了的主位嫔妃,并不留宿,同样大半时间会来尼楚贺这儿。

如此情况下,众嫔妃更是争破了头,即便皇上只是在自己宫里坐会儿也好啊,也好让她们有机会举荐自己宫里的漂亮宫女。

“今日那些格格们倒是都不错,佟佳玉妍和赫舍里怡萱性情最为出众,不过……”尼楚贺面露犹豫,这两位是不错,可是因为隆科多的关系,她不喜欢与佟佳氏扯上关系。

虽然这位佟佳玉妍只是隆科多的堂弟法海的女儿,而法海因早年与其父鄂伦岱有嫌隙,早已和佟佳氏本家断绝关系。

值得称道的是法海后来自个儿考中了进士,得到了康熙的重用,还曾当过怡亲王允祥和恂亲王允禵的授业恩师,如今任兵部尚书。

这也是尼楚贺虽然很讨厌佟佳氏,却仍在对佟佳玉妍有好感的情况下将佟佳玉妍纳入考虑范围的原因。

若非这层原因,即便佟佳玉妍再好,她也是断不会考虑的。

而赫舍里怡萱则出自曾经的废太子,如今的理亲王允礽的外家赫舍里氏,乃承恩公长泰之女,这位长泰正是孝诚仁皇后的阿玛噶布喇的长子,理亲王允礽的亲舅舅。

虽然允礽现在对雍正已经没什么威胁,可毕竟是曾经的孝诚仁皇后母家之人,身份太高,不适合弘昀。

她喜欢清静,不喜欢与各路复杂的势力搅和在一起。

所以即便她看上了佟佳玉妍和赫舍里怡萱,也还在犹豫。

雍正略微沉吟,道:“这位佟佳氏不错,她是法海的女儿,法海与隆科多素来不睦,不过朕觉得巴克似的女儿更好,毕竟是你母家侄女,亲上加亲。弘昀如何说?”

尼楚贺抽了抽嘴角,她必须要打消四爷这番想法,怎么能惦记她的侄女呢?又不是没有其他人选了。

“弘昀今儿个没去,让臣妾做主。”尼楚贺气呼呼的,仰头瞪着他,“滢月还那么小,我哥哥和嫂嫂怎么也要多留她几年,四爷就别惦记她了成不?”

雍正一愣,看着她生气的脸庞,失笑,“怎么你还生气了?朕的确觉得你侄女比较合适,朕想着提拔你母家,让你兄长的女儿嫁给朕的儿子是最好的法子。至于年纪,现在的确小,可以先赐婚,过几年再成亲。”

尼楚贺扭过头去,“四爷说的好听,感情所有好事都让四爷占了?我哥哥那么宝贝这个女儿,四爷说要就要了。”

雍正沉默一阵,叹道:“弘昀虽然并非你亲生,可他品性是好的,你侄女嫁给弘昀并不算委屈,弘昀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会善待她。”

“什么呀。”尼楚贺蹙眉,“四爷以为臣妾在意弘昀并非臣妾所生吗?即便弘昀是臣妾亲生,臣妾也不愿将自己的侄女嫁给他,一个儿子,一个侄女,将来生活在一处,两个人生了矛盾,臣妾要向着谁?说到底难做的还是臣妾。”

事实上,她只是不希望自己的侄女嫁进皇家,受了委屈也无法诉苦,自古以来嫁进皇家的有几个幸福的?

她自然不会实话实说,只好寻找另外的借口。

这个借口还算合理,故而雍正陷入沉思。

过了片刻,他叹了声,“罢了,你不愿朕不勉强你便是,知道你疼爱这个侄女,倒是朕好心办了坏事。”

第259章 直戳人心窝子

见他有些不满,尼楚贺松了口气的同时忙挽住他的手臂,嗓音甜软,“知道皇上是为了臣妾,为了臣妾的娘家着想,臣妾感激皇上的恩典,只不过有些事终究还是要两相情愿。

哥哥只有这一个女儿,想来还是更希望她嫁进一个平凡的人家,和丈夫恩恩爱爱过一辈子。

而臣妾了解滢月的性子,她素来脾气耿直,随心所欲,一丁点委屈都受不得,哪里能做皇家妇?还不天天闹出事来?臣妾也是不希望将来夫妻俩闹大了,不好收场,所以臣妾一心想给弘昀找个懂事明理,端庄持重的福晋。”

雍正深深地看着她,片刻后,轻颔首,“你所言有理。”

尼楚贺刚露出笑容,雍正又道:“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你侄女受委屈,却找出这么多理由,让朕无法反驳。”

呃……

尼楚贺哑口无言,拽住他的衣袖,满眼委屈,“四爷这就冤枉臣妾了,臣妾只是觉得滢月不适合皇家罢了。”

“朕有时感觉连你自己也不愿嫁入皇家,更多的是无可奈何之下的妥协,方才那些话便是你自己的心声。”雍正看着她,缓缓说出令她心口狂跳的话。

在他深邃平静的黑眸注视下,她的所有心思仿佛都落入他眼里,无所遁形。

尼楚贺彻底沉默了。

果然不好糊弄啊。

雍正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目光幽幽闪烁,情绪莫辨,“可无论你曾经受过多少委屈,你终究是别无选择,只能留在朕的身边,往后朕也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

尼楚贺不知如何回答,即便巧言令色惯了,此时此刻却也清楚这会儿的四爷并不好糊弄,与其继续糊弄,再被他戳穿,还不如沉默。

她垂下眸,显出几分无措,几分柔弱。

对方却已然转了话题,“方才你说弘昀未曾过去,是怎么回事?”

尼楚贺讷讷道:“弘昀有事请教怡亲王,故而不曾过去。”

雍正颔首,目露赞赏,“弘昀素来聪慧好学,他能在这时候还惦记着读书的事,极为难得,倒是弘昐和弘时……”他皱了眉,却没再多言。

虽然身为男儿应多注重学问,可毕竟还年轻,关心自己的婚事无可厚非,雍正也不好过多苛责。

只是弘昐和弘时学问上不及弘昀也是事实,弘昀学问好仍能以读书为重,弘昐和弘时却只顾着看那些格格,未免懈怠了。

“好了,安置吧。”雍正叹了口气,不再关心这些,大不了往后督促着些弘昐和弘时。

因为方才的事,尼楚贺格外地柔顺,这时候顺着他些是最好的,她可不想让情况变得更糟。

翌日去景仁宫请安,尼楚贺难免腰腿酸痛,一路坐在肩舆上,昏昏欲睡。

精神不济的她心情也很不好,昨夜她示弱了,四爷却仍不肯放过她,仿佛心里憋了许久的东西发泄出来,又仿佛要故意惩罚她,可了劲儿地折腾她,手段频出。

想到那些,尼楚贺脸上火辣辣的,咬了咬唇瓣。

这个可恶的四爷,这是憋了多少坏心眼?

虽然很庆幸四爷待她一如往常,让她觉得自己多虑了,只是她仍不确定四爷究竟是如何想的,她猜不到那副平静的表象下藏着的心思。

这令她心里有些不踏实。

昨日虽然见了那些格格,可尼楚贺与其他嫔妃都明白,皇后给二阿哥看中的格格无非就是乌拉那拉家的格格,名叫涵玉的。

这位乌拉那拉涵玉乃皇后嫡亲弟弟五格的庶长女,不过二阿哥本就不是皇后亲生,配一个庶长女绰绰有余。

懋妃宋氏颇为苦恼,那些高门贵女不是弘时能肖想的,她自然不会考虑,只能在一些身份上次一点的格格里面挑,可弘时恰恰看上了钮祜禄家的格格。

那位钮祜禄格格漂亮是漂亮,可漂亮有什么用?看着就不是个好性子的,身份上也太贵重。

偏偏弘时铁了心,自己要如何与皇后说呢?

皇上和皇后会答应吗?

尼楚贺坐在景仁宫正殿左侧首位,整个人懒懒的。

众人自是瞧出了贵妃的精神不济,俱是又酸又妒,齐嫔李氏状若关怀,“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请个太医看看?”

在座诸人谁不明白是何原因?毕竟昨夜皇上留宿翊坤宫,偏齐嫔明知故问,若是太医真看了,却发现贵妃没毛病,只是累着了,那岂不是说贵妃恃宠而骄,不敬皇后?

皇后能高兴贵妃这般作态?

她们心里也不见得好受。

啧,这齐嫔还真是死不悔改。

尼楚贺抬眸看向眸中泛着奇异光芒的齐嫔,抿了抿唇,道:“我看该看太医的是齐嫔才对,怎么这脑子这么不好使?你不知道皇上昨夜歇在本宫那儿吗?本宫又如何精神的起来?还是齐嫔许久不曾伺候皇上,这点儿道理都忘了?”

她这番话可谓毫不客气,直戳人心窝子。

齐嫔老脸顿时紫涨,万没料到贵妃会当众说出此番话来,她如此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就不怕得罪了皇后?

更可恶的是贵妃竟然毫不客气地讽刺她许久不曾伺候皇上,这让她如何能忍?齐嫔又羞又怒,犹如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似乎如何反驳都是没脸了。

早知贵妃如此猖狂,如此不要脸,她就不该拿话撞上去的。

尼楚贺才不怕这番话会达到什么不好的效果,她不过实话实说,众人心知肚明,她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不说就不存在了吗?那些人就不会嫉妒不会恨她了吗?明显不会。

既然如此,她何必束手束脚?

何况,谁让齐嫔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撞上来的?那能怪她?

她就是恃宠而骄,就是猖狂,就是目中无人,那又如何?她有这个资本。

她齐嫔有什么?凭什么如此大的脸挤兑她?

她齐嫔不好受,那就受着呗,又不是第一次被她怼,以后她还会继续怼得她没脸见人。

皇后瞥了齐嫔一眼,暗暗叹气,看向尼楚贺,“贵妃若累了,过会儿回去好好歇着便是。”又看了眼齐嫔,淡淡警告,“齐嫔你也少说两句。”

第260章 霁月清风殿

这些人真以为自己会在意了?

贵妃得宠又不是一天两天,要是生气早气病了,何苦为难自己?

和贵妃相比,她自然更乐意看齐嫔吃瘪,至于贵妃,本就是这个性子,吃不得半点亏。

也是齐嫔自作自受。

齐嫔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暗暗恼怒,凭什么皇后要她少说两句?分明是贵妃猖狂,目中无人。

皇后怎么就能忍下去?莫非也是惧怕了贵妃的得势,不敢得罪了贵妃?

嗤,好歹是皇后,竟如此懦弱。

尼楚贺起身屈膝,“皇后娘娘宽仁恤下,臣妾谢皇后娘娘。”此话算是给足了皇后面子,说罢又微笑着睨了齐嫔一眼。

齐嫔暗暗气结,却又只能咽下这口气。

……

四月初,临近选秀之际,雍正奉太皇太后和太后,携六宫嫔妃子女前往圆明园。

圆明园山水秀美,鸟语花香,亭台楼阁,美不胜收,果然还是比宫里待着舒服。

此刻的圆明园已经比记忆中的圆明园大了许多,而尼楚贺住的地方也比从前宽敞了一倍不止,共有前殿、中殿和后殿三部分,正殿面阔五间,殿内更是既宽敞又华丽。

正殿外的匾额上也换了新的名字——霁月清风。

这个殿名倒是特别。

太皇太后、皇后以及其他嫔妃子女也都有各自的住处。

太皇太后住在北面的澹泊宁静殿,太后乌雅氏住在万方安和,皇后则住在镂月开云。

至于其他嫔妃,懋妃领着钮祜禄贵人和万答应住在坦坦荡荡,裕嫔耿氏和云贵人住在武陵春色,齐嫔李氏和宁嫔武氏同住在天然图画,一住其内的朗吟阁,一住其内的五福堂,晴嫔余氏则住在曲院风荷。

对了,这位万答应原是懋妃宫里的一个宫女,在懋妃宋氏的不懈努力下,雍正终于还是在来圆明园之前临幸了这名年轻漂亮的小宫女,封了答应。

其他嫔妃大多都是跟了四爷多年,不复年轻貌美,四爷已经不怎么宠幸了,也只有裕嫔耿氏和钮祜禄贵人年纪还过得去。

四爷又不理会钮祜禄氏,自然是裕嫔频繁获宠,就造成除了尼楚贺,便只有耿氏获宠的局面,其他宫里自然怨气不小。

而懋妃又是唯一的妃位嫔妃,年纪上已是没一丝获宠的机会,于是四爷便顺理成章地收了万氏,也是为了不委屈他自己。

这算是尼楚贺对此事的理解。

从头到尾尼楚贺对于此事都未曾发表任何意见,雍正便也未曾提过,不过雍正对万答应也只是淡淡的,一个月宠幸的次数与耿氏一般,倒是对尼楚贺愈发疼宠,连续十来日都翻了她的牌子。

原本虎视眈眈盯着万答应的嫔妃们见万答应并无得宠的苗头,也就渐渐放下了心,同时又因贵妃一连多日承宠而愈发不是滋味。

值此一事,众人因懋妃计谋的成功而个个升起了新的希望。

另外,年长的皇子们住在正大光明殿以西的长春仙馆,公主们则住在后湖西北角的杏花春馆。

圆明园大宫门之内的正大光明殿是皇帝召见群臣御门听政以及接见使臣之地,相当于紫禁城前朝的太和殿和保和殿。

九州清晏与正大光明殿中间隔着前湖,前湖以北的九州清晏中路分三部分,前殿为圆明园殿,中殿为奉天无私殿,后殿为九州清晏殿,圆明园殿是雍正处理政务之处,奉天无私殿是举行宴会的场所,九州清晏殿是雍正的寝殿。

九州清晏中轴线以东有天地一家春,以西有乐安和,乐安和是皇子们读书之处。

六阿哥弘晏和五公主姝惠依旧跟着尼楚贺住在一起。

霁月清风后殿东面的次间和梢间给五公主姝惠住,弘晏住在东偏殿。

晚上,雍正来到霁月清风,尼楚贺吩咐人传膳,雍正牵着她的手问,“这个名字可还喜欢?”

尼楚贺点头笑道:“臣妾很喜欢,是皇上亲自取的吗?”

雍正眉头微松,脸上浮现笑意,“朕料定你会喜欢,从前那个名字不大好,朕就重新想了一个。”

霁月清风,她可一点也不霁月清风。

不过,不耽误她喜欢这个名字。

因十来日一直翻尼楚贺的牌子,二人之间更加亲密默契,雍正低头瞅她恬静的眉眼,心里头一片柔软,更加搂紧了她的腰,一只手顺势贴在她的小腹上。

察觉到他的动作,尼楚贺写字的动作一僵,心里恨恨地想,还真是不消停了是吧?

她将手中的狼毫笔递到雍正面前,“四爷帮臣妾写几个字呗。”

雍正眯了眯眼,瞅一眼她平静的眉眼,接过狼毫笔。

尼楚贺趁势钻出他怀抱,给他研墨。

雍正目光在她面颊上一扫而过,落笔。

尼楚贺好奇地看过去。

她先前所写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后续空着。

雍正接着她的字,却是写了另一首:

胭脂染就丽红妆,半启犹含茉莉芳。一种香甜谁识得,殷勤帐里付情郎。

桃含颗,榴破房,衔影霞杯入瑶觞。

尼楚贺愣了一愣,再看四爷沉静的眉眼,嘴角抽了抽。

原来四爷也会写艳词。

人不可貌相啊人不可貌相。

雍正写完,将狼毫笔搁在笔架上,将她拽入怀里,“你先前写的那句不错。”

尼楚贺看过去,他是指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为何写这句诗?嗯?这个巫山可是朕?”

尼楚贺默了默,她写的可不是那个意思,随口道:“臣妾随手而写罢了。”

雍正看了她一会儿,眸中掠过一抹奇异的光芒,却没说什么。

尼楚贺心知他误会了,也不解释,看向四爷写的诗。

虽然四爷写的是艳词,不过字实在是赏心悦目。

尼楚贺便也不计较他乱写了。

她倒没有因这首诗而生出羞涩之感,镇定自若地打量他的字,过了会儿,叹了口气,“四爷还是再写一句吧,就写一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这样好的字实在应该装裱起来挂在墙上。

方才那首诗明显不能。

尼楚贺拽着他的袖子,眼巴巴瞅着他。

四爷看她几眼,目光落在她的唇上,眸光转深,轻嗯了声。

第261章 万答应

尼楚贺另拿了一张宣纸,看着四爷写好了,满意地扬唇,又看了眼,似乎少了什么,片刻,仰头问,“四爷可以在此盖个章吗?”

雍正唤了苏培盛进来,吩咐他把自己的印章拿过来,亲自在宣纸的一角盖上。

刻着“圆明居士”四字的方形印章清清楚楚地落款在宣纸的一角。

雍正,号圆明居士。

尼楚贺心情很好地将这张纸给了穗儿,让她拿去内务府装裱。

四爷看她这般行为,微微勾起了唇角,他将人揽到自己怀里,贴着她的耳朵道:“你心里的巫山只能是朕。”

尼楚贺心道,她的心中可没有巫山。

无人有资格成为她心中的巫山。

当晚的四爷极尽温柔缠绵。

一连十多天被翻牌子,尼楚贺着实有些受不住了,暗暗翻了无数个白眼。

这就过了啊,难道四爷不懂得雨露均沾?不是有个新封的万答应吗?那样娇嫩可人的一个人他也忍心放着不理?

坐在妆台前,尼楚贺抚了抚自己微肿的唇瓣,吸了口气,不禁想起了昨日四爷写下的那首诗,暗暗咬牙切齿。

擅梳头的竹燕帮她梳着头发,抿嘴笑,“皇上还是最宠娘娘,即便有那万答应,也还是惦记着娘娘。”

皇上爱重自家主子,对霁月清风殿所有的宫人太监而言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自家主子可不是那些年轻的嫔妃了,别的嫔妃这个年纪都不再承宠,唯独自家主子不一样,皇上对娘娘的宠爱并不曾减去分毫。

这样长久的宠爱,满后宫可无第二人能做到。

尼楚贺但笑不语。

她能感觉到,雍正对她的不一般,在新人进宫前,这的确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不过新人进宫后会如何就不知道了。

这份宠爱她要一直维持下去,就还要再用些心思。

歇了半日,用了早膳,尼楚贺便出门去后湖那儿散心了。

岸边垂柳青青,微风徐徐,湖水清澈,可见数尾锦鲤,正是牡丹花开的时节,不远处一簇簇牡丹开的正艳,格外引人注目。

刚走上一座拱桥,清风夹着湿润的气息拂面而来,花香浓郁。

到了桥的另一边,眼前豁然开朗,一幕景象随之映入眼帘。

一棵柳树下,站着几个人,两个跪着,跪着的是一对主仆,前头跪着的穿着淡粉色旗装,年轻娇嫩,身形纤弱,格外谦卑。

站着的几个人背对着这边,当先穿着水绿旗装的女子摇着团扇,声声刺耳。

“给你个忠告,别以为有几分宠,便可目中无人,你不过一个小小答应,再多的宠爱又如何?早晚恩宠尽失,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傲气?我让你跪着你便只能跪着,除非我高兴了,否则你别想好过。”

原来是钮祜禄贵人和万答应。

尼楚贺暗道冤家路窄,竟然在这儿遇到了钮祜禄氏欺压新人。

万答应承宠后去景仁宫请过安,尼楚贺见过几次,杏眼桃腮,眉眼怯弱,身段婀娜,是个赏心悦目的美人。

在宫里时,这位万答应同钮祜禄贵人一样住在懋妃宫里的偏殿,如今两个人又和主位懋妃同住在坦坦荡荡,抬头不见低头见。

钮祜禄贵人不受宠,万答应却是初承宠,又是鲜嫩的年纪,想来钮祜禄贵人万分不是滋味,难怪如此瞧不惯万答应。

“奴才若有做错之处,钮祜禄贵人责罚便是,只是奴才素来安分守己,从未对钮祜禄贵人不敬,钮祜禄贵人便不能如此待我。奴才心知钮祜禄贵人素来瞧不惯奴才,但也不能如此仗势欺人。”万答应不甘心地反驳。

尼楚贺诧异,看来这个万答应也没有表面上那样柔弱可欺嘛,有点儿脾气。

贵妃仪仗如此大的阵仗,很快便有人瞧见了,是站在钮祜禄贵人身边的一个宫女。

“奴才参加贵妃娘娘。”那名宫女慌忙跪下,另一名宫女也噗通跪下了。

因恼羞成怒想要继续教训万贵人的钮祜禄氏忙转过身屈膝,声音惶恐,“奴才钮祜禄氏参加佳贵妃,贵妃娘娘金安。”

“奴才万氏参见佳贵妃,贵妃娘娘金安。”万答应同样惶恐地磕头请安。

看着眼前谦卑恭敬的钮祜禄氏,与方才趾高气昂的钮祜禄氏截然不同。

虽说雍正提过要晋钮祜禄氏的位分,可这会儿还不曾下旨,明显要等到选秀过后再下旨了,是以这会儿的钮祜禄氏还是个贵人,而且她还不知道这事。

尼楚贺不曾与任何人说过,反正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不过现在嘛,想起方才那一幕,尼楚贺勾了勾唇,若她没见着便罢了,既然她瞧见了,这事儿自然就不会悄无声息,雍正必定也是要知道了。

即便她不说,她身边可还有雍正的人呢,怎么可能瞒得住?

那么雍正是否还会晋钮祜禄氏的位分呢?

也许会看在钮祜禄贵人的姓氏上提一提位分,可也仅此而已。

也算钮祜禄氏倒霉,偏偏撞上了她。

尼楚贺坐在肩舆上,高高在上地睨着她们,脸色一沉,“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钮祜禄贵人慌忙解释:“奴才只是偶遇万答应,与万答应说几句话。”

“说几句话?”尼楚贺睨了匍匐在地的万答应一眼,轻飘飘道:“说几句话就让人跪着?万答应,你说。”

钮祜禄贵人脸色一变,却不敢多话。

万答应声音颤抖,带着委屈,“奴才在此乘凉,遇到钮祜禄贵人,刚请了安,钮祜禄贵人却说奴才对她言语不敬,要训奴才话,求贵妃娘娘做主,奴才冤枉啊,钮祜禄贵人素来瞧不惯奴才,这才诬陷奴才。”

说着砰砰砰磕起了头。

钮祜禄贵人脸色发青,“你胡说,分明是你背后说我坏话,被我听到。”

万答应惶恐,“奴才哪敢说钮祜禄贵人坏话?钮祜禄贵人莫要冤枉奴才,奴才身边的宫女可以作证。”

“那是你的宫女,如何能作证?”

尼楚贺冷声打断,“好了。”又看向钮祜禄氏,“她说你什么了?”

第262章 看你不顺眼

看她这样,尼楚贺也猜到了,钮祜禄氏值得被人说的也就是那一件。

万答应初承宠,难免拿宠爱之事说事。

但也有可能是钮祜禄氏信口胡诌。

尼楚贺不耐,“你不说,就是信口雌黄,说到底你和万答应同是懋妃宫里人,何必搅得不得安宁?光天化日,争风吃醋,像什么话?都回去吧。”

钮祜禄贵人脸色涨红,又不甘心。

尼楚贺却已经吩咐人绕过他们就走,一副懒得理会她们的模样。

芝麻绿豆的小事,她才懒得打听。

钮祜禄贵人僵了片刻,待人走远了,恶狠狠瞪向万答应,伸手将她推倒在地,“你个贱人,竟敢污蔑于我!”

万答应扶着地,重新直起身子,低下头,语气中满是委屈,“钮祜禄贵人何必处处为难奴才?钮祜禄贵人不得宠又不是奴才的错,您不能因此就迁怒于奴才,奴才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何曾诬陷于您?”

钮祜禄贵人脸色发青,说不出话来。

她迁怒?她的确迁怒,可这个万答应也未免太过猖狂。

万答应嘴角牵了牵,又弱弱道:“贵妃娘娘方才说了,你我同是懋妃娘娘宫里人,理当同心协力才是,而非彼此针对,惹得懋妃娘娘不快。”

钮祜禄氏胸口一窒,她是瞧不起懋妃,压根不在乎懋妃的心情,可气的是那个她瞧不起的人却是一宫主位,而自己却要在懋妃手底下卑躬屈膝地过日子,她如何能够甘心?

而这个万答应竟还特意拿懋妃来威胁她。

还真以为一时得宠,又有懋妃护着便能永远得意了?

尼楚贺已经走远,对方才的小插曲压根没放在心上。

不料没一会儿就有个人三两步跑过来噗通跪在她前面不远处。

金钟和连翘忙上前挡在肩舆前面,警惕地瞪着那人,“什么人?”

尼楚贺一看,不禁挑了挑眉,原来是钮祜禄贵人,这又是做什么?

钮祜禄氏额头贴地,大声道:“贵妃娘娘,奴才不知何处得罪了贵妃娘娘,若有不是之处,奴才甘愿受责罚,但是您不能断了奴才的承宠之路啊,奴才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奴才。”

说罢砰砰砰磕起头来,声音重若擂鼓。

金钟和连翘气红了脸,金钟上前呵斥,“胡言乱语个什么?还不退下!”

尼楚贺微微沉吟,这钮祜禄氏还真是大胆,她是万没料到对方会说出这一番话。

这话要是传出去,她这欺压低位嫔妃的名声就落实了。

附近有不少路过的宫人,定会传入他人耳中,然后传到整个园子里。

尼楚贺翘起了唇角,露出饶有兴味之色,慢悠悠道:“钮祜禄氏,你这是做什么?本宫何曾为难过你?你倒是说个清楚。”

钮祜禄氏咬了咬牙,继续,“奴才自入潜邸以来,素来恭敬守礼,不敢对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有任何不敬,奴才不知何处得罪了贵妃娘娘,竟惹得贵妃娘娘对奴才如此忌讳,生生剥夺了奴才承宠的机会。

奴才不敢有任何怨言,若是有得罪之处,奴才甘愿受罚,但求贵妃娘娘给奴才一条生路。”

尼楚贺脸一沉,“钮祜禄氏,你搞清楚,本宫是何身份?你又是何身份?本宫何须为难于你?又何须忌惮于你?你有什么资格?”

钮祜禄氏脸颊涨红,双手紧紧攥起,却不敢反驳,“是奴才自不量力,奴才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也无意与贵妃娘娘作对,奴才别无他想,只希望能有一条活路,还望贵妃娘娘能够成全。贵妃娘娘若无法泄恨,奴才自罚便是。”

话落,抬起手“啪”地一声落在自己的左脸,听那清脆的声响,可知手劲不小。

还真下得了手。

挡在前面的金钟和连翘吃了一惊,茫然无措。

钮祜禄氏还在继续,清脆的巴掌声,一声又一声,很快两边的脸颊都映上了清晰的五指印,触目惊心。

没人说话,也没人阻止。

因为尼楚贺没发话。

见多了掌掴别人和自个儿掌掴自个儿的,可眼前这情况明显不对头。

金钟和连翘回头看向尼楚贺,“娘娘,这……”

尼楚贺无动于衷,近乎冷漠地看着对方的手毫不客气地一下又一下往自己脸上招呼,竟有些好笑。

钮祜禄氏的目的,她算是看清楚了,可她并不在乎。

她闲闲地看她自导自演了片刻,抬手打了个哈欠,“这就无趣了啊,钮祜禄氏,本宫没兴趣陪你在这儿演戏,你要是想继续演,就继续演,本宫就不奉陪了,只是别挡着本宫的路。”

钮祜禄氏脸色一僵,掌掴自己的手也顿住了,暗暗咬了咬牙,抬起头,泪流满满,“贵妃娘娘,奴才只是个小小贵人,对贵妃娘娘造不成任何妨害,也不敢与贵妃娘娘攀比,只是……只是奴才好歹也伺候了皇上多年,奴才只有这一点小小的请求,贵妃娘娘也不允许吗?”

看着对方依旧一脸冷漠,无动于衷,钮祜禄氏咬了咬唇,继续道:“贵妃娘娘若是对奴才有何不满意,您直言便是,奴才一定改,奴才当牛做马伺候您,您若不愿看到奴才,奴才往后离您远远的,决不碍您的眼,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奴才吧。”

金钟怒斥,“大胆,我们娘娘是何许人?何须为难你一介小小贵人?你未免太过自不量力,你挡着我们娘娘的路,究竟是何用意?”

钮祜禄氏垂下眼眸,道:“奴才只是想求个明白,总好过不明不白,生不如死地活着。”

尼楚贺唤了声“金钟”,示意她安静,看向钮祜禄氏,语气淡淡,“钮祜禄氏,你想求个明白,本宫就给你个明白,本宫这人呢,一向记仇,别人得罪了本宫,本宫不会饶了她,但若只是瞧不顺眼,本宫便也懒得理会,恰好,你属于第二种,本宫看你不顺眼,但也懒得特意针对你,因为没必要。

至于活路,本宫可没挡了你的活路,皇上不宠幸你,那是皇上的事,与本宫何干?本宫也不在意皇上是否宠幸于你,左右于本宫无任何影响。

但你今日拦住本宫的去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掌掴自己,碍本宫的眼,本宫不高兴了,所以,你确定还要继续在这儿跪着吗?”

一席话,像一个个巴掌毫不留情地打在她的脸上,钮祜禄氏浑身的血液顿时向头顶冲去,难堪的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又对眼前之人的高高在上,冷漠狠心深恨不已。

第263章 风言风语

她是真没料到眼前之人如此地油盐不进,让人恨之入骨。

尼楚贺扬了扬春,淡淡睨着她,“还有,你讨厌本宫,却无可奈何,本宫也清楚,但你好歹把你对本宫的不喜压着点,别让本宫瞧见,本宫不喜欢看到你那双充满敌意的眼睛,本宫会忍不住想做出些什么。”

钮祜禄氏险些气吐血。

好个贵妃,好个瓜尔佳氏,未免也太过目中无人,太过嚣张跋扈。

只是她终究还是害怕的,这个瓜尔佳氏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若自己继续惹恼她,指不定对方还真会做出些什么,那自己的处境无疑会更加艰难。

金钟大声呵斥,“还不让开!”

钮祜禄氏顿了顿,终究还是起身让到了一边。

看着贵妃的仪仗渐渐远去,钮祜禄氏跪在路边,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丝丝疼痛促使她低垂着的眸光愈发阴鸷。

金钟愤愤道:“这钮祜禄贵人未免太过可恶,竟如此诋毁于您。”

尼楚贺不以为意,料想经过钮祜禄氏方才那一招,片刻便可传的沸沸扬扬。

毕竟自从雍正登基以来,尼楚贺虽然得宠,却从不曾为难过低位嫔妃,如今钮祜禄氏当着她的面掌掴自己,很快便会传到园子里其他人耳中。

其他人可不知事情真相,只会以为钮祜禄氏得罪了她,她命钮祜禄氏掌掴自己,过于狠毒不容人。

这样的风言风语一传出去,势必会对她的名声不利。

但她是谁呀?又怎会惧怕这些风言风语?不过钮祜禄氏敢如此算计她,她也不会手软便是了。

想要踩着她上位,也要看她允不允许。

果不其然,尼楚贺刚回到霁月清风殿,就有人传回了消息。

穗儿听金钟和连翘说了那些事,又听了外面的消息,脸色也变得难看,“这个钮祜禄氏其心当诛,竟敢如此陷害娘娘。”

不过她们更担心的是这些话传到皇上耳朵里。

万一皇上怪责娘娘呢?

尼楚贺并不担心雍正会生气,她身边也有雍正的人,这件事究竟如何瞒不过雍正。

雍正可不会允许钮祜禄氏如此险恶用心。

……

万方安和,太后乌雅氏听说了这事,叹了口气,“真是不让人消停,对了,那钮祜禄氏究竟怎么回事?皇上当真不曾宠幸过她?”

赵嬷嬷犹疑,“这……自从除服,皇上的确不曾临幸过钮祜禄贵人。”

太后脸色有些不好,“这像什么话?终究是满洲上三旗出身,怎能如此没体面?皇上不是那不知轻重之人。”

联想到外面那些传言,莫非是真的?

若当真如此,她就要好好劝劝皇帝了,不能由着皇帝如此宠纵着一个贵妃。

这几年大儿子是皇帝,无须她操心,小儿子成了亲王,帮皇帝做事,她也不担心,至于后宫里有皇后管的妥妥当当,她从未操过什么心,安安心心地颐养天年。

谁料不过几年就出了这等事。

“把皇帝叫过来。”太后沉脸。

赵嬷嬷看出太后是真动了气,忙吩咐下去禀报皇上。

……

圆明园殿,雍正正在批折子,御前太监苏培盛上前禀告,“皇上,佳贵妃身边的小桂子来了,有事禀告。”

雍正握着笔的手一顿,眉头紧了紧,吩咐,“让他进来。”

唤作小桂子的太监低垂着头进来,噗通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把方才的事情说了。

听完后,雍正眉头拧成个疙瘩,眸中怒气翻涌。

苏培盛心里咯噔一跳,皇上这是生气了。

这个钮祜禄贵人,当真不叫人省心,这么快就又闹出事来,还给贵妃找不痛快,这不是给皇上找不痛快吗?

“贵妃如何了?”雍正沉声问。

小桂子匍匐在地上,小心翼翼道:“贵妃娘娘自回去就喊头疼,这会子还歇着。”

“还不叫太医过去。”雍正忙吩咐苏培盛,顿了下,又道:“摆驾霁月清风。”

苏培盛忙应了声嗻,就要吩咐下去。

正在这时,太后身边的小栗子来了,说是太后请皇上过去。

雍正眸光微沉,沉默片刻,吩咐苏培盛,“叫陈太医去霁月清风,告诉贵妃,好好歇着,朕有空过去。还有,拟旨,贵人钮祜禄氏对贵妃不敬,禁足三个月。”

苏培盛忙不迭应了。

雍正起身摆驾万方安和。

雍正进了殿,躬身给太后请安,“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道了声免礼,请皇帝坐了,看着皇帝平静的眉眼,无声叹了口气。

“不知皇额娘有何事?”雍正安静地看着眼前的太后。

太后叹口气,道:“哀家知道有些事不宜过多干涉,只是后宫里出了事,哀家总要过问几句,你宠爱贵妃,哀家不管,但要有分寸。那个钮祜禄氏,终究是满人,再不喜欢也得给人家一些体面。

这么久了,其他嫔妃都承了宠,唯独她那儿冷着是怎么回事?你让外面人如何想?钮祜禄氏的阿玛虽是个小官,可钮祜禄氏是你宫里为数不多的满人嫔妃,总不能厚此薄彼。”

雍正皱眉,道:“儿子明白皇额娘的意思,年前朕就决定晋一晋钮祜禄氏的位分,打算选秀过后正式下旨。”

听到这话,太后诧异了下,旋即松了口气。

还好皇帝还算知道轻重。

“儿子不是那凉薄之人,若钮祜禄氏安分守己,朕自然会给她些体面,只是未料到这么久了她仍是不知悔改,今儿个竟当众拦着贵妃的路,诬陷贵妃不给她活路。贵妃跟了朕多年,素来性情温良,与世无争,从不曾对其他嫔妃有过任何不好的言论,却不曾想朕不过冷落了钮祜禄氏一阵,她竟将矛头对准了贵妃,实在不知所谓。”

太后诧异,她是知道的,皇帝今日并不曾去贵妃宫里,自然不存在贵妃告状进谗言,那皇帝此番话便是真的了?

雍正看出太后的疑惑,解释,“贵妃身边有朕的人,朕方才才知晓发生了何事,原是那钮祜禄氏不甘受冷落,竟以为贵妃从旁作梗。实则贵妃从不曾对朕说起过钮祜禄氏,是朕不满钮祜禄氏小家子气,惹是生非,打算让她静思己过。”

第264章 殿选

太后一时没了话说。

依皇帝所言,这个钮祜禄氏的确是个不稳重的。

“罢了,你有分寸便好,只是钮祜禄氏做错事,你罚她一些便是了,却不能叫她没了体面,这后宫最重要的便是雨露均沾,厚此薄彼最易人心浮动,也不怪钮祜禄氏如此。”

雍正神色略缓,“朕知道了,方才朕已经罚了钮祜禄氏三个月禁足,无规矩不成方圆,她一个贵人当众拦贵妃的路,言语无状,对贵妃不敬,终究失了体统,只要她这些日子能好好思过,知错能改,过后朕自然会给她体面。”

太后:“……”

她是看明白了,皇帝终究还是向着贵妃,那她自然不好过多说贵妃的不是,左右贵妃也还算懂分寸,她也懒得管。

再说,钮祜禄氏此举确实不妥,禁足一些日子也好。

“那晋位的事?”她担心皇帝一怒之下取消了给钮祜禄氏晋位一事。

新人进宫,钮祜禄氏这个老人总不能一直在贵人的位子上待着,太不像话。

雍正道:“皇额娘放心,选秀过后朕仍旧会晋她的位分。”

太后这才放了心。

罢了,选秀过后总要有新人进宫,到时也能分一些贵妃的宠爱,她何必做这恶人?

“你能如此想便好,至于园子里的事你看着办吧,不能一直这么闹下去。”

雍正颔首,“皇额娘放心,朕自会处置。”

见太后露出疲态,雍正嘱咐太后好好歇息,起身告辞。

走到外面,雍正脚步微顿,面露沉思。

太后终究是比记忆中和蔼了许多,也不大管事,如此也好。

至于园子里那些传言,雍正的做法很简单,直接让人提点了万答应,将当时看到的一部分情形传出去,大意是钮祜禄贵人教训万答应被贵妃撞见,贵妃训斥了她,她担心贵妃责怪,故而向贵妃求情。

如此一来,自然不存在贵妃欺压低位嫔妃,而是钮祜禄贵人嫉妒万答应得宠,欺压万答应之时被贵妃撞见,心虚之下便成了那般情景。

总之钮祜禄贵人是禁了足,其他嫔妃虽失望未能影响到贵妃,但终究还是吃瓜群众多,乐的看有人倒霉。

雍正从万方安和出来,径自去了霁月清风。

尼楚贺自然并非真的不适,而是故意做出那番姿态,再说她的确有些身子不爽利,却不是因为钮祜禄氏,而是接连十多日受宠,身子受不住,有些疲累。

还有,她感觉自己的月事大概要来了,这股不适自然就更加明显。

果然,吴院判诊脉后也说无碍,只是身子有些虚,开了些调理身子的药。

等雍正来后,尼楚贺正躺在榻上歇息,起身请了安,雍正握住她的手,仔细打量她,“真气着了?”

尼楚贺表情淡淡,“气是有些气,不过也还好,那些话也不算错。”

她的确阻止过雍正宠幸钮祜禄氏,不算冤枉,几句话而已,有什么好气的?

不过,她乐意做出一番不高兴的样子。

雍正皱眉,“朕已经罚了钮祜禄氏禁足三个月,接下来她不会再烦你。”

三个月?

尼楚贺挑了挑眉,心中爽快了几分,三个月过去,新人都进宫一段日子了。

钮祜禄氏这下子可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太医如何说?”雍正担心她真的被气病了,沉声问左右的宫女。

金钟忙道:“回皇上话,陈院判说主子无碍,只是累着了,身子有些虚,歇一歇就好了。”

雍正看向尼楚贺,神色间有几分异样。

尼楚贺扭过头去,不理他,哼,罪魁祸首还不是他?

雍正眸中带了几分笑意。

不过,晚上的时候他可就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尼楚贺的月事真的来了。

看着雍正微微发青的脸,尼楚贺心中十分畅快。

该。

这会儿已是深夜,雍正自然不好再去别的嫔妃那儿,只好留下。

不过,他却伸手抚上尼楚贺的小腹,叹了口气,“何时才能再给朕生个皇子?”

尼楚贺一愣,原来他不高兴的是这个。

的确,雍正也算格外宠爱她了,其他嫔妃处一个月里能有两三次侍寝就不错了,而她这儿却始终没动静。

毕竟不年轻了,再过两年怀孩子就愈发艰难,这时候没有好的医疗条件,这就是要命的事儿。

想到此,尼楚贺不禁有些泄气,莫非她真的与小公主无缘?

雍正也不是那喜欢纠结的,很快就抛下了那丝失落。

翌日,尼楚贺便着人告知敬事房暂时撤了她的绿头牌。

尼楚贺很高兴,终于可以休息几日了。

这几天都快要累垮她了,亏的雍正人至中年,精力依旧如此充沛,可就苦了她了。

虽然撤了她的绿头牌,可接下来雍正并未立即召幸她人。

而是过了两三日,才宣了万答应前去侍寝,还是一连两日翻了万答应的牌子。

直到尼楚贺的绿头牌重新挂上去,其他人也未曾有机会侍寝。

好在雍正并未像之前一般一连多日翻她的牌子,而是间或召裕嫔耿氏和万答应侍寝。

大多时候都忙着处理奏折,顾不上宠幸嫔妃。

尼楚贺总算能松口气了。

这种事还是劳逸结合的好,她可不想因这事过劳而死,多丢人。

说来还是自从封了万答应,雍正便频繁召她侍寝,尼楚贺大概能猜到雍正宽慰她的心思。

可她真的不介意雍正宠幸别的女人,她还挺乐意别人替她分担一下。

毕竟她也不年轻了,要适当地休息一下。

何况,这样安慰的法子,她敬谢不敏。

转眼便到了选秀之日。

四月中旬,各地秀女乘坐螺车从西门进入圆明园。

先是初选,然后是殿选。

殿选之日,尼楚贺与皇后陪着太后乌雅氏于万方安和举行殿选。

满蒙汉共二十四旗秀女,每日选看两旗,先选看的是满洲上三旗中的镶黄旗和正黄旗两旗的秀女。

满洲正黄旗一等公长泰之女赫舍里怡萱。

满洲镶黄旗兵部尚书法海之女佟佳玉妍。

满洲镶黄旗领侍卫内大臣尹德之女钮祜禄湘如。

满洲正黄旗一等公五格之女乌拉那拉涵玉。

满洲正黄旗一等公博启之女乌雅心兰。

这是第一批进来的五个秀女,全部出身高贵,来历非凡。

第265章 选秀结束

除了乌雅心兰的阿玛博启与乌拉那拉涵玉的阿玛五格虽然俱是一等公,官职却只是个佐领,也就是因为是太后和皇后的娘家人,才出现在第一批的秀女里面。

因雍正说过不选满人贵女为嫔妃,是以这五个全部赐了花。

赐香囊即为留牌子,赐花即为撂牌子。

尼楚贺注意到太后面上一闪而逝的怅然,便明了,看来太后还是希望自家的侄女入宫的。

无奈雍正早有打算。

不过雍正与乌雅心兰可是嫡亲的表兄妹的关系,又一想清朝这种事屡见不鲜,康熙还曾纳了自己的表妹进宫呢,也就不奇怪了。

皇后乌拉那拉氏倒是面色如常,眉眼舒展。

且不说皇后早有打算将这位侄女许配给二阿哥,即便没这个打算,也无须再将一位乌拉那拉氏送入宫中。

皇上也不会允许此种情况出现。

五个年轻娇嫩的秀女面上无一不露出失落。

尼楚贺观察几人神情,佟佳玉妍与赫舍里怡萱只是失落了一瞬,很快便恢复如常。

赫舍里怡萱端庄大方,佟佳玉妍温柔娴雅。

不过相较而言,赫舍里怡萱略显清冷,不好亲近,还是佟佳玉妍好些。

倒是那钮祜禄湘如抿了抿唇,明艳姣好的面上露出不甘之色。

里面最漂亮的是她,最沉不住气的也是她,性子也太傲气,尼楚贺不大喜欢。

乌拉那拉涵玉尚算平静,想来早有准备。

下一批便有满洲镶黄旗吏部左侍郎之女瓜尔佳滢月了,问了几句话,依旧撂了牌子。

皇后笑道:“贵妃这位侄女倒是长得标志又伶俐,配得上四阿哥。”

太后眉头一动,扭头看过来,“瞧着年纪还有些小。”

尼楚贺泰然自若,微微一笑,“太后说的是,臣妾也是念着滢月这丫头还小,哥哥想必还想着留她几年,臣妾也是这个意思。”

太后点点头,回过头去,“年纪倒无妨,哀家记得皇后当年嫁给皇上也才十岁。”

这话就不好接了。

这是拿弘昀与皇上比,将滢月比作皇后呢。

皇后笑容依旧,似是不以为意。

真是心大。

“贵妃兄长家中可有适龄的男子?”太后似是随口一问。

尼楚贺坦然笑道:“臣妾哥哥的嫡长子刚满三岁,堂兄膝下也有一子,不过也才十一。”

太后哦了声,不再多言。

太后问此话绝不是随口而问,再联想到方才那位乌雅心兰,不难猜测太后的用意。

尼楚贺庆幸这两个小子年纪还小,不会被太后盯上。

并非她嫌弃乌雅心兰,而是她不愿自己娘家与太后的娘家扯上关系,这辈子哥哥只要做个纯臣就好了,不必与任何势力有瓜葛。

八天后,终于只剩汉军旗的秀女了。

第一批秀女进来,听到太监唱和的第一句“镶白旗湖广巡抚年遐龄之女年琦玉”,尼楚贺浑身一震,仔细看去。

很快尼楚贺便被其中一人吸引了目光。

那是个穿着杏粉色旗装的秀女,十五六岁,杏眼桃腮,肤若凝脂,天生丽质,粉颈低垂,姿态娴雅。

难得遇到这样一个美人,尼楚贺立刻便猜到了这位便是年琦玉。

五位秀女齐齐跪地行礼,“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和皇后看了几眼,同样将目光落在那位容貌出色的秀女身上,静了片刻,太后命她抬头,问她“叫什么名字”、“年方几许”、“读什么书”。

对方声音柔和,回答的中规中矩,毫无差错,神色也十分镇定,不似其他秀女多少带着些紧张,说话磕磕巴巴,容易出差错。

这在众位秀女中无疑是十分惹眼的。

从她的回答中也确定了这位便是年遐龄之女年琦玉。

太后满意颔首,示意旁边的太监。

太监立刻上前赐了香囊。

年琦玉忙跪下磕头,依旧镇定自若,这无疑令太后更满意了。

留了第一个牌子,太后和皇后都松了口气,皇后笑道:“这一届的秀女还是十分出色的,这位年琦玉的哥哥据说任四川巡抚,年琦玉还有位姐姐是八贝勒的侧福晋,这模样比她的姐姐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太后微笑颔首,“虽说这年家有个女儿进了八贝勒府上,可这年羹尧毕竟是皇帝的臣子,自当为皇帝效力。”

是以势必要留了年氏的牌子。

皇后称是,又看向尼楚贺,笑意吟吟,“臣妾看这年琦玉与贵妃的容貌倒是不相上下。”

尼楚贺但笑不语,并不放在心上。

容貌什么的都是次要的,若是这年琦玉仅凭容貌就勾了四爷的心,顶替了她的位置,那她这些年就太失败了,又有什么好介意的?

虽说男人大多都注重女子的美貌,更何况还是年轻又美貌的女子,但她宁愿赌一把四爷对她是特别的,不是一个后来的年氏能比的。

当然,赌输了也没什么,她有地位,有儿子,一辈子吃喝不愁,生活无忧,又有什么好怕的?

她不缺四爷这一个男人,没必要拼死拼活地和另一个女人去争四爷这颗公用萝卜。

除非年氏影响到了她的地位,才会让她在意一些。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光有宠爱没有儿子的无根浮萍了,即便没了四爷,她照样能活得好好的,谁也别想欺负她。

但为了维持自己的地位不变,没有别人能够越过她,她还不能过于怠慢了四爷。

即便皇后足够贤良,也并非对她这个贵妃毫无芥蒂,或许是将这位年氏当做与她掣肘之人了。

她拭目以待,看看这位年琦玉究竟有多少本事。

反正她过得也够安逸了。

后面的秀女中,太后又选了一位张氏秀女和郭氏秀女,其他的就都撂了牌子,其中就有一位是齐嫔的外甥女,孙淑贞。

只不过这位孙淑贞被撂了牌子后竟当众哭了起来,惹得太后不悦,命人将她带了出去。

除了这个小插曲,后面的一切还是很顺利的。

直到选秀结束,尼楚贺整个人松了口气,接下来就是将那些留了牌子的秀女们留园观察了,只有在留园观察期间依旧符合要求,才会被封为皇帝的嫔妃,赐住宫殿。

第266章 不甘心

另外还有那些被撂了牌子的秀女,一部分身份贵重的秀女还要等待皇帝赐婚,毕竟三位皇子还不曾指婚呢。

这里面也包括她的侄女滢月,关于滢月的麻烦还未曾过去。

万一雍正真的将滢月下旨赐婚给弘昀呢?

雍正颁了赐婚的旨意,还不曾下发下去,就听苏培盛禀报十七贝勒允礼求见。

允礼进了圆明园殿,走到御案前打了个千儿,“臣弟拜见皇上。”

“十七弟免礼。”雍正神色温和,显然心情很好。

允礼起身,欲言又止看向御案后的雍正,目光不禁落在御案上的几道明黄色的圣旨上面。

雍正疑惑地看过去,“十七弟可是有事?”

允礼收回目光,忙垂首道:“臣弟有事求皇兄,还请皇兄答允。”

这倒叫雍正诧异了,这个十七弟鲜少有求他什么的时候,此刻匆匆而来,神色还十分严肃,可见十分紧要。

十七弟生母身份卑微,自幼养在太后膝下,雍正对于这个弟弟也是十分宽容,“十七弟请说。”

“求皇兄收回给臣弟赐婚的旨意,臣弟暂时还不想成亲。”

雍正皱眉,认真打量这位年轻的十七弟,“十七弟,你年纪不小了,怎会有此想法?朕方才已经为你选定了嫡福晋的人选,对方是尹德的嫡长女钮祜禄氏,不算委屈了你。”

允礼一听脸色一变,噗通就跪下了,“求皇兄收回成命,臣弟真的不想这么早成婚。”

那位钮祜禄氏?空有美貌却高傲蛮横的女子,身份再尊贵又如何?他可不想要个性格强势蛮横的福晋,弄的家宅不宁。

雍正沉默片刻,皱眉问,“十七弟可是有了心仪的格格?”若非如此,怎会一意孤行不愿成亲?

允礼忙道:“臣弟并非有心仪之人,只是暂时不愿成亲,臣弟还年轻,婚事过几年再说也不迟,如今只愿一心为皇兄做事。”

若已经下了旨意,雍正自然不会允许,看着眼前尚未盖上玺印的圣旨,雍正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松了口,“罢了,朕可以答允你的请求,不过嫡福晋可以暂时没有,侧福晋却不能没有,朕另给你赐一位侧福晋好了。”

允礼松了口气,侧福晋就侧福晋好了,忙磕头,“多谢皇兄恩典。”

……

晌午,雍正驾临霁月清风殿。

“朕给弘昀选定了佟佳氏的格格为嫡福晋。”雍正牵着她的手坐下,说起了弘昀的婚事,“朕已经问了弘昀,他没意见。”

直到现在,尼楚贺才算是放了心,笑靥如花,“多谢皇上。”

管她是谁,只要不是滢月,何况这个佟佳玉妍还是不错的,只除了是佟佳氏的人。

好在法海与隆科多不睦,没什么大不了的。

雍正看着她如释重负的笑脸,眯了眯眼,“朕没将你的侄女赐婚给弘昀,你便如此高兴?”

眼见他脸色微沉,尼楚贺忙倚进他怀里,嗔怪,“臣妾只是担心哥哥舍不得滢月罢了,哥哥只有这一个女儿,臣妾也舍不得,皇上好歹也体谅一番臣妾的苦心。”

心爱之人如此姿态,雍正哪里还会生气?他叹了口气,“朕真是拿你没办法,你那个侄女,朕暂时不给她指婚了,左右还小,过几年你若有了合适的人选,朕再给她赐婚。”

“谢谢皇上。”尼楚贺笑容更真切了几分。

雍正暗叹,能得她如此笑颜,此番决定也值了,“朕听说你兄长的嫡长子三岁了,弘晏即将入读,过几年便让他进宫给弘晏当伴读,朕知道你不在意这些,不过弘晏在宫里能有个贴心的人总归是好的。”

尼楚贺欣然点头,“这个可以。”她明白雍正的意思,博敦能给皇子当伴读是好事,她自然不会拒绝。

皇子的身边除了伺候的太监,都会有几个出身宗室或者生母娘家的子弟做伴读,也就是陪皇子读书的,这些伴读将来都是皇子的班底。

雍正幼时的伴读便有尼楚贺的兄长巴克似,这也是雍正后来与巴克似格外亲近的原因。

“朕会先挑两个宗室子弟给弘晏做伴读。”

尼楚贺仰头笑眯眯亲了他一口,“皇上真好。”

雍正瞪她一眼,想说没规矩,却又摇头笑了。

尼楚贺抿唇微笑,这便是得宠的一个好处了,只要她活着一日,得宠一日,她的家人便可安享富贵,平平安安。

她怎能将这宠爱和地位拱手相让?

翌日,雍正赐婚的旨意就下来了。

将乌拉那拉涵玉赐婚予二阿哥弘昐为嫡福晋。

佟佳玉妍赐婚予四阿哥弘昀为嫡福晋。

董鄂秋娴赐婚于三阿哥弘时为嫡福晋。

另外,几位宗室也都赐了婚,将国子监祭酒郭善之女郭佳明秀赐予十七贝勒允礼为侧福晋。

大理寺卿伊都善之女伊尔根觉罗文澜赐婚予理亲王世子弘晳为嫡福晋。

三位皇子大婚之日定在了明年三月。

其他人还好,三阿哥弘时得知这个消息整个人都要气炸了,凭什么二哥能娶乌拉那拉氏的女儿,四弟都能娶佟佳氏的女儿,他却只能娶董鄂家的女儿?

弘时气怒交加之下,一口气跑到了懋妃殿里,“额娘,您去找皇阿玛说说情,就说儿子想要娶钮祜禄家的格格,您帮帮儿子吧。”

面对儿子的软语央求,懋妃又是气恼又是无奈,“你皇阿玛已经下了旨,事情已成定局,无法更改,额娘能有什么办法?再说,那董鄂氏也不差,你又何必执着于那钮祜禄氏?”

在懋妃看来,董鄂家的格格也不差,虽只是下五旗,其祖父一等公彭春生前却战功卓著,其阿玛董鄂增寿虽只是头等侍卫,却也袭了公爵,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那钮祜禄氏身份是尊贵,可人家未必瞧得上他们母子。

能娶到董鄂家的格格已经是万幸了。

乌拉那拉涵玉的阿玛五格也只是个小小佐领,只不过是有个皇后当姐姐,才混了个一等公的爵位,又有什么区别?

这弘时也是着了魔,怎么就偏偏瞧上了那个钮祜禄氏了呢?到底还是年轻,只看那张脸好看便想要。

弘时不甘心,眼睛通红,“二哥娶了皇后娘家的格格,四弟娶了佟佳氏的格格,怎么儿子就只能娶个董鄂家的格格?皇阿玛未免太不公平,就因为儿子没有个皇后当额娘,也没个贵妃当额娘吗?”

第267章 婉贵人

听了儿子的话,懋妃脸色一白,身子摇摇欲坠。

弘时一时口快,看到额娘的反应,登时后悔,然后话已出口,悔之不及。

再说他心里的确不平,就因为他的生母只是个贵人,养母也只是个妃,不如贵妃尊贵,所以他连四弟也比不上,宠爱不及四弟,连娶个喜欢的女子都做不到。

二哥的生母也只是个嫔,却因为养在皇后膝下,就能娶到皇后娘家的格格。

若他也像二哥和四弟一样,有个贵妃或皇后当额娘,他定能娶到钮祜禄格格为福晋。

而他的额娘却做不到。

这叫他如何能够甘心?

……

记名的秀女留园观察结束后,雍正正式下旨定了位分。

年氏出身最高,封婉贵人,张氏、郭氏俱封答应,另晋贵人钮祜禄氏为熹嫔、贵人云氏为安嫔。

最后一道旨意可真是令许多人万分惊讶,云贵人晋为嫔便罢了,毕竟人家生了三阿哥,钮祜禄氏前一阵子刚被禁了足,如今却突然晋为嫔,这未免太叫人意外了。

况且钮祜禄氏是满人,如今身在嫔位的无一人的出身比得上钮祜禄氏,这就叫人无法接受了。

可再无法接受也不得不接受,毕竟圣旨已下,许多人心里都不是滋味,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钮祜禄氏无子女,皇上又一向厌恶钮祜禄氏。

皇后给三位新人分配了新的住所,婉贵人年氏与晴嫔余氏同住曲院风荷,张答应居住于裕嫔的武陵春色,郭答应居住于天然图画。

次日,新人第一次给中宫请安,除尚在禁足中的熹嫔钮祜禄氏,以尼楚贺为首的所有嫔妃准时出现在镂月开云。

原来的四嫔成了六嫔,如今六宫嫔妃已变成了一贵妃、一妃、六嫔、一贵人、二答应,只是新晋的两个嫔位尚未行册封礼,还不算真正的嫔。

尼楚贺坐在左侧首位,其他人按位分坐好。

早已在一旁站了许久的婉贵人年氏、张答应、郭答应从一侧走到中间,跪下向皇后行大礼。

“奴才贵人年氏/答应张氏/答应郭氏参见皇后,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抬手,道了声“免礼。”

三人脆声谢了恩,起身,婉贵人在安嫔之后站定,张答应、郭答应站在其后。

因只有嫔以上的才有座位,是以贵人以下只能站着。

齐嫔酸溜溜道:“这婉贵人真真是模样标志的很,和我们贵妃娘娘不相上下呢。”

原本她的天然图画多了一位姿色尚可的郭答应,她还高兴来着,有了这样一个新人,便可帮着她留住皇上。

虽然天然图画还有一位碍她眼的宁嫔,不过宁嫔想斗得过她,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郭答应只能为她所用。

谁料今早一看到这位婉贵人,她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与婉贵人相比,郭答应原本有几分姿色的容颜瞬间就不够看了。

偏偏这位婉贵人住在晴嫔的曲院风荷,这便宜竟叫晴嫔给占了去,怎不叫她气恼?

晴嫔就没齐嫔想象的高兴了,她这会儿郁闷还来不及呢,原本她还想着自己再努力几分,定能尽快怀上龙子,如今来了个花容月貌的婉贵人,她还有什么希望?

她都快要气吐血了。

昨晚她一夜没睡,这会儿没精打采的,看到婉贵人就来气,听了齐嫔的话就更气了。

婉贵人听了齐嫔的话,面上露出一丝惶恐,慌忙屈膝,“奴才蒲柳之姿,怎敢与贵妃相比?齐嫔娘娘折煞奴才了。”

齐嫔冷哼了声,“但愿你有自知之明,别以为有几分姿色就目中无人。”又瞅了眼尼楚贺,阴阳怪气的,“毕竟可不是人人都有贵妃的本事把皇上拢在身边。”

宁嫔武氏轻哂,“齐嫔这话说的,一个贵人,一个贵妃,如何能比?不过一个刚进宫的小小贵人,就拿来与贵妃相比,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齐嫔涨红了脸,忍不住讥讽,“我看是宁嫔妹妹见不得人家比你年轻,比你美貌,这才说这些酸话吧。也是,宁嫔妹妹可没机会侍寝了,人家婉贵人机会还多得是,有人眼红再所难免。”

宁嫔不为所动,笑意吟吟,“说的好像你不在意似的,毕竟齐嫔姐姐都年纪一大把了,脸上皱纹都那么多了,可莫要被气坏了身子才好。”

齐嫔险些被气吐血,恨不得撕了对方那张破嘴。

宁嫔看向一脸惶恐不安站在那儿的婉贵人,笑容温和,“婉贵人可要注意了,某些人啊就是见不得比她年轻比她漂亮的在她面前晃悠,妹妹新进宫,许多事不懂,若有时间可以去本宫的五福堂坐一坐,本宫不妨提点你几句。”

婉贵人忙屈膝,“多谢宁嫔娘娘。”袖子里的双手却暗暗攥紧了。

齐嫔冷笑,“宁嫔打的好算盘,这是打量着把人哄到你那儿,好帮你夺宠吧,可惜了,你那儿五脏庙小,留不住她婉贵人。”

其实她也想把婉贵人收买到自己身边,即便把郭答应送给她宁嫔也无妨,就看这位婉贵人上不上道了。

齐嫔看向婉贵人,心思开始浮动。

这样一张脸,注定是要得宠的,只要她把婉贵人收买了,待他日婉贵人诞下龙子,她抚养了婉贵人的孩子,好日子便来了。

转念一想,这婉贵人可不是一般的嫔妃,对方的父兄可都是朝中重臣,婉贵人一旦怀上龙子,势必是要晋为嫔的,将来甚至还有可能晋为妃,那还有自己什么机会?

想到此,齐嫔瞬间放弃了收买婉贵人的想法。

与其培养这样一位对自己有威胁的嫔妃,还不如好好培养郭答应,待郭答应顺利诞下龙子,自己便能抚养郭答应的孩子。

宁嫔不理会齐嫔的讽刺,她也是个有脑子的,未必想不到齐嫔这一层,是以对婉贵人并无收买之心,只是存着打好关系的想法。

至于郭答应,只要自己晓以利害,对方总会明白齐嫔不是个好的选择,只有跟了自己才会有出路。

裕嫔耿氏笑着打圆场,“听闻婉贵人是南方人,瞧着倒的确是弱柳扶风,楚楚动人,想来过不了几日皇上便会传召婉贵人,婉贵人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第268章 怕她作甚?

她那儿同样多了位张答应,不过以这位婉贵人的姿色,想来是会第一个侍寝。

想到此,裕嫔不禁黯然。

婉贵人粉颈低垂,脸颊浮上一层羞色,“裕嫔娘娘过誉了。”

这模样即便是女人见了也忍不住动心,何况是男人。

有人失落,有人嫉妒,有人淡然。

尼楚贺静静观察着眼前这位婉贵人,心下啧啧叹,这位婉贵人倒真是美,艳压群芳啊,比年漱玉那种表面温柔无害,实则具有攻击力的故作柔弱要更加吸引人。

这位则是天生带着一股林妹妹般的娇弱,眉眼间又不乏女子的妩媚多情。

男人对这样的女子天生没有抵抗力。

不过,许是多了一世的缘故,有些东西她看的就比旁人更加清楚。

别看这个年氏方才表现得很慌乱,实则她的每一个动作,包括慌乱时的动作,都透露着不慌不忙。

这种很违和的感觉糅杂到一起,并不显得奇怪,反而让人看出一丝别的感觉。

也许是她多心,因为此人是年氏,那个历史上最得雍正宠爱的年氏,她下意识便开始慎重以待。

即便历史上雍正宠爱年氏有安抚年羹尧的心思,但面对年氏这样美貌的人如何能不动心?想来也是有几分真心喜欢的。

不过她并不觉得多心是坏事,有时候她宁愿自己多心一点,才能发现一些平时发现不到的东西。

总之,这个年氏表面只有十五六岁,实则行为上却看不出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应该有的。

面对几个主位娘娘的争执,和针对她的一些言语,年琦玉除了少女的羞怯,表面露出来的害怕,并无任何应该有的无措紧张。

或许是性格稳重些,才能保持镇定。

尼楚贺并未再纠结,此人究竟如何,以后再看便是。

皇后见众人争执的差不多了,适时地开口,“婉贵人、张答应和郭答应昨夜歇息的可好?新住的地方可有不适应的?”

婉贵人带头屈膝,“多谢皇后娘娘挂怀,奴才一切都好,晴嫔娘娘安排的也很妥当。”

张答应和郭答应也是相同的回答。

皇后颔首,“园子里的住处就先如此安排,待回了宫,本宫再给你们另选宫殿居住。”

三人再次谢恩。

皇后吩咐散了,众人齐齐行礼,出了镂月开云。

春末夏初,和风习习,园子里的风景甚好,名贵的姚皇、魏紫、二乔、酒醉杨妃等竞相盛放,雍容华贵,风姿各异。

来的时候是乘着舟从后湖而来,回的时候仍泛舟而回,沿途欣赏湖中的风景。

婉贵人年氏抬眼瞥见贵妃准备乘船离开,一身贵妃吉服,在这明朗的阳关下略显刺目,随侍太监和宫女就有十几个,那张扬华丽的仪仗顿时令她一阵恍惚。

“小主,要过去请安吗?”她的贴身宫女弄墨小心询问。

婉贵人回过神,摇摇头,唇畔扬起一抹淡笑,“不急,改日再去请安便是,想来贵妃也不乐意被打扰。”

弄墨点头,又道:“皇上忙着,想来闲下来便会召小主侍寝了,小主是贵人,那两位只是答应,皇上无论如何都会先召幸小主的。”

婉贵人垂眸,笑容浅淡,“是啊,所以要好好准备了。”她叹了口气,道:“想当初姐姐一心想要入宫,未曾料到最终姐姐入了八贝勒府,而我却有幸完成姐姐的梦想。”

弄墨笑着恭维,“说到底,还是小主您有福气。”

“是啊,福气这事还真是说不准,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强求不得。”婉贵人抬眸,远望远处风景,笑容释然。

郭答应和张答应走在一块,郭答应瞅了眼那袅娜纤弱的身影,暗暗撇嘴,“装模作样,一副狐狸精的做派。”

张答应拽了拽她的袖子,声音怯怯,“小心人听到了。”

郭答应轻哼,抬了抬下巴,不屑一顾,“听到就听到,她能拿我如何?呵,莫非你怕了她不成?眼看着人家是要在咱们前头侍寝,你就甘心?有显赫的家世又如何?贵人又如何?这宫里地位高的比比皆是,咱们何须怕她?”

张答应咬了咬唇,她们三个一同进宫,年氏独封为贵人,她们俩却因为家世普通,只能是个答应。

她也不甘心,可又能如何?容貌及不上,家世及不上,心有不甘也只得任命,她只求不得罪人。

偏这郭答应天不怕地不怕,什么话都敢说。

郭答应看她这怯懦的样子,不禁气不打一处来,“你怕她作甚?她又不能把我们如何,同样都还未侍寝,谁说就一定是她先侍寝?我们也都有主位庇护,努力一把,未必就能落后于她。”

婉贵人听到了身后不远处的对话,黛眉轻蹙。

弄墨气急败坏,“这郭答应简直满口胡言,目无尊卑,太可恶了!”

“也只敢背后说一些闲言碎语罢了。”婉贵人扬唇,眸中闪过冷意,抬脚上前,站定在两个答应面前。

张答应脸色霎时一白,噗通跪了下去,“婉、婉贵人。”

郭答应恨铁不成钢,这个没用的东西,面上却露出笑容,坦然屈了屈膝,“见过婉贵人。”

婉贵人不理会跪在地上的张答应,抬眼瞥向眼前不卑不亢的郭答应,轻笑一声,“有本事背地里说闲话,怎么就没胆子当面说呢?本贵人容貌比你们好,家世也比你们好,事事都比你们强,你们又能如何?”

语气如此轻柔,神情却透着睥睨,仿佛将她们视为蝼蚁。

温柔如水的目光轻扫过郭答应微青的面颊,语气不疾不徐,却透着一丝莫名的压力,“说话前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底气,我是贵人,你们是答应,这就是区别,你们再如何不甘也越不过去,如果我想,可以随时将你们踩在脚底。”

说完,不再理会郭答应涨红的脸,转过身的一刹那,脸色霎时冷了下来。

她可以不理会两个小小的答应,她也不屑理会,可她何曾受过如此谩骂诋毁?怎能压得下内心的怒火?

总要给她们一些教训才是,待他日得宠必要让她们为今日所言付出代价。

第269章 协理六宫

新人进园子的次日,雍正终于翻了嫔妃的牌子。

不过并未翻三位新人的牌子,尽管三位新人的绿头牌摆在很显眼的位置,雍正仍是理也未理,直接翻了尼楚贺的牌子。

敬事房的人只得恭恭敬敬地把尼楚贺接去了九州清宴。

看到坐在御案后批奏折的雍正,尼楚贺屈膝行了礼,开玩笑似地询问,“皇上不是该召新人过来吗?您这不会是吩咐错了吧?”

雍正瞪她一眼,“朕还能弄错?”看她笑吟吟,满眼打趣,雍正无奈,“你先坐下等会儿,朕忙完就陪你。”

尼楚贺识趣地不说话了,太监搬来一张美人榻,尼楚贺倚在上面,一手支着下巴看雍正忙碌。

说来雍正能不顾新人,先召她过来,的确令她意外,却也是好事。

想到那个年氏,尼楚贺淡淡一笑,现在的四爷已经是皇帝,年羹尧也非是为他打仗的年大将军,雍正自然无需顾忌年羹尧从而宠着年氏。

现在的年氏能否得宠,就看四爷是否会喜欢上年氏了。

而此年氏是否还是那个年氏,她也并不确定,毕竟前面还有个八贝勒府的年侧福晋。

奇怪的是当初的年漱玉为何没有成为四爷的侧福晋呢?

许多事都变了,她也更加迷茫了。

等到雍正忙完,已是亥时,尼楚贺早就困了,趴在榻上迷迷糊糊。

似醒非醒间感觉到被人抱了起来,尼楚贺睁开眼,就看到雍正。

她重新闭上眼,装作又睡着了的样子,任由雍正把她放在内殿的龙床上,亲自动手给她摘头饰。

等她真正睡着,已是一个时辰后,睡着前耳边隐约传来对方不快的声音,“你倒是愈发没规矩了。”

她也不理,沉沉地睡了过去。

……

满心期待等着传召的一贵人二答应等了许久也不曾等到敬事房过来,齐齐失落。

尤其是婉贵人年氏,满心以为皇上即便第一晚不临幸新人,接下来第一个传召的也一定是自己,她很自信。

未曾料到皇上一连两日未曾传召自己,难不成皇上先传召了另外二人中的一个?

怀着不信和担忧,婉贵人这一夜辗转难眠。

直到翌日早上,她才从另一名宫女书翠的口中知晓皇上也未传召另二人,刚松了口气就又听说皇上传召了佳贵妃。

婉贵人脸上顿时晦暗不明。

弄墨忙安慰自家小主,“毕竟是贵妃,又素来得宠,皇上是还未见过小主,得空总会传召小主的,小主不必着急。”

婉贵人冷笑。

她着急?

她不着急。

无论是三个新人中的谁先承宠她都不着急,总会轮到自己,何况她并不认为其他人会先于她。

以自己的容貌,她自知不会输给张答应和郭答应。

可为何偏偏是贵妃?

贵妃已经不年轻了,她却正是年轻貌美的时候,皇上竟然撂下三位新人,仍旧宠幸了贵妃。

不过,这也让她明白了佳贵妃在皇上心里终究是不一样的,以前听到的那些贵妃得宠的传闻看来都是真的。

即便再不甘,她也只得按下不愉,皇上总要临幸新人,她总会有机会。

其他嫔妃也都是一样的心思。

没想到新人进园子后,皇上第一个临幸的不是婉贵人,也不是张答应和郭答应,而是佳贵妃。

看来皇上对新人并不如何热衷,最看重的仍是贵妃。

皇后叹气,“皇上如此冷落新人终究不妥,罢了,本宫去看看皇上。”

底下人忙准备了皇后仪驾,前往九州清宴。

这会儿皇帝已经下了朝,人在圆明园殿和怡亲王谈事。

听说皇后求见,怡亲王忙告退。

“见过皇嫂。”怡亲王允祥出得殿,向皇后恭敬行礼。

皇后微笑颔首,“十三弟也在?”

苏培盛出来请皇后进殿。

皇后进殿,屈膝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雍正抬眸,“皇后免礼,可有何事?”

皇后微笑上前,帮雍正研墨,“事倒是有一桩,新人进园子三天了,臣妾是想问问是否要择个吉日召幸新嫔妃?”

雍正神色淡淡,不甚在意,“皇后看着办便是。”

皇后面上笑容加深,“那三日后如何?三日后是个好日子。”

“就依皇后所言。”

皇后松了口气,又问,“那……皇上要先临幸哪位嫔妃?新人里婉贵人位份最高,按说应先召幸才是。”

“那就婉贵人吧。”雍正未加思考,一锤定音。

事情顺利解决,皇后神色放松了下来,看来皇上并无不顾新人的意思。

她心知以婉贵人的姿色极有可能获得皇上的宠爱,就是不知能否抵得上皇上对佳贵妃的心了。

她不介意贵妃多得宠,只是这后宫总要有所平衡,若贵妃一人得宠,六宫总要有怨言,她面对的烦心事也要多上许多。

若婉贵人能得宠,也算平衡下后宫的局面,减轻些她的压力。

她这个皇后做的还真是累。

皇后默了默,又道,“臣妾还有一事。”

雍正凝眉,“你说。”

皇后微微一笑,“臣妾一人管着后宫,总有顾及不到之处,太后上了年纪,又不爱管这些事,臣妾不好劳烦太后,臣妾就想是否要佳贵妃开始协理六宫,臣妾也好轻松一些。”

雍正眸光一凝,定定看着她,“这是你的真心话?”

自古以来,有哪个皇后愿意把协理六宫之权交给其他嫔妃?更何况还是个得宠的嫔妃。

过去他念着皇后劳苦功高,担心她多想,故而不曾提过要珍儿协理六宫,何况,珍儿自己也对这些事不感兴趣,过去在王府,珍儿也不曾对管理后院之事感兴趣,他又何必给她找事,要她劳累了?

每日看着她高高兴兴,轻轻松松的,把心放在他和孩子身上,如此便也很好。

没料到如今皇后竟然主动提起,令他意外。

“臣妾自然是真心。”皇后神色坦然,“臣妾相信佳贵妃能做好此事。”

雍正沉默片刻,道:“朕知道了,朕会问问贵妃的意见。”

皇后目含诧异,这事还要问贵妃?哪个嫔妃不想要这协理六宫之权?

她以为凭皇上对佳贵妃的宠爱,只要自己主动提起,皇上便会顺水推舟答应,可见皇上还要考虑佳贵妃的意见,就令她有些费解了。

第270章 金丝雀

她并非当着放心放权给佳贵妃,只是想要分散一下佳贵妃的注意力,免得佳贵妃总是闲来无事霸占着皇上,寻新人的麻烦。

有了这协理后宫之权,佳贵妃有了事做,便会抓着宫权,哪里还有心天天霸着皇上?针对其他嫔妃?

趁着这个功夫,皇上也可临幸那几个新人,分一分佳贵妃的宠爱,少些六宫怨言,她还能少些事做,何乐而不为?

至于宫权,她一个皇后还治得了一个佳贵妃,不怕佳贵妃抢了她的权。

不过皇上既然如此说了,她也不好再多言,便应了。

雍正是个合格的理智的帝王,不会当真不临幸新人。

他宠贵妃,却不会给予六宫独宠,那是昏君才会做的事。

朝堂需要平衡,后宫同样需要平衡,何况独宠于珍儿而言并非好事。

他想要她好,并非要她承受六宫怨妒,不得安宁,而是要她在自己的羽翼下能安享自在。

不过是在这之前安抚一下珍儿,免得她以为自己有了新人便冷落了她。

他知道珍儿表面不在乎,却十分介意那个年氏。

他也听闻那年氏的确些姿色,但他自知并非为容颜所惑之人。

珍儿的担心完全是多余。

晚上雍正在霁月清风陪尼楚贺一起用的膳,不过他今日并未翻尼楚贺的牌子,一会儿他还要回九州清宴忙政事,今夜不打算临幸嫔妃。

雍正给她说了皇后要她协理六宫之事。

尼楚贺张大了嘴,半晌回不过神。

这个皇后也太大方了吧,还真放心她啊?

再说她对宫权一点也没兴趣,过去不曾管过,这会儿又怎会愿意管这些烦心事?

她不嫌老的快吗?

看看皇后,从王府到后宫,劳心劳力,老了多少?她可不想变成那样。

似乎知道她的想法,雍正道:“朕是希望你能答应,一来皇后身子愈发不济,总要有个人来分担。二来,你手握宫权,在后宫也能建立些威严。”

尼楚贺明白雍正的意思,的确,身在其位,谋其政,她在贵妃这个位子上,享受了雍正的宠爱,但这贵妃之位和皇帝的宠爱并不能给她带来永久的安稳。

身处高位,不能无所作为,总要担起些相应的责任才能站的更稳,拥有的更多。

要不然后宫那么多嫔妃明争暗斗呢?无非是获得更多的宠爱,有自己的儿子,同时也能手握更多权利。

不过她向来懂得适可而止,同时也懂得另一个道理,高处不胜寒,登高必跌重。

她目前拥有皇帝的宠爱,有两个皇子,还是贵妃,她已经拥有了别的嫔妃所期望却没有的一切,即便皇后都没她活得自在,皇后在时,贵妃之位便是极限,皇后不在了,她或许还可以更进一步,也可能再再进一步,成为这后宫的第一人。

在这之前,若要长久得宠,依附着皇帝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在四爷心里,自己只有他可以依靠啊,拥有了权利,或许将会失去一些曾经拥有的,得不偿失。

当然,宠爱也有期限,若是有一天她的宠爱真的到头了,她才可能会去考虑其他事,为将来做打算。

现在嘛,离她失宠还早着呢,何必着急?

然而,雍正都说的这么明白了,明确说是为了她好,尼楚贺也不能不识趣,思忖了片刻,尼楚贺故作不满地叹气,“臣妾哪里管过这些事?到底生疏。对了,不是还有懋妃吗?干脆叫她与臣妾一同协理六宫好了。”

如此一来,她的事儿也能少一些了。

其实她想的是宁嫔,毕竟宁嫔跟了她多年,又没个一儿半女,总要给她些好处安抚一下。

不过懋妃还在,又怎能越过懋妃叫一个嫔协理六宫?懋妃再加上一个宁嫔的话也不妥,万一雍正怀疑她拉党结派呢?

想当初康熙在时,没有皇后,是四妃共同打理后宫事务。

如今雍正的皇后乌拉那拉氏还好好的,哪需要那么多嫔妃插手后宫事务?岂不是显得皇后无能?

是以选一两个便已足够,除了她,就只有懋妃有这个资格了。

雍正只沉默了一瞬,便点头同意,“也好,朕明日便下旨。”心下感叹,他终究还是轻看了珍儿,珍儿是真的无意这些。

也或许是……懒?

雍正看着尼楚贺,皱着眉,神色古怪,珍儿素来不爱理这些俗事,未必没有偷懒的意思,这样可不好。

尼楚贺不知道雍正所思所想,若是知道的话自也不会否认。

她承认自己这些年被娇养的厉害,有宠爱,有儿子,生活无忧,争宠渐渐无趣,皇后也极少为难她,好像没有什么能激得起她的斗志。

也唯有个年氏的出现让她稍稍提起了些精神,却也有限。

有时候她甚至开始想念当初在泉州府的生活,那么多生意,还有一家五口人要养活,生活有有滋有味的,精神也好,可现在她越来越没有当时的那种充足的感觉了。

好像她已经被紫禁城这个大牢笼养成了一只金丝雀。

雍正忽然道:“今年朕打算北巡木兰,到时你陪朕一同前去。”

尼楚贺精神陡然一震,眼睛也亮了起来,“怎么这么突然?”许多年不曾出过紫禁城,能够出去一趟自然极好,她简直太惊讶,太高兴了。

看她眼睛一瞬间似被火光点亮,灼灼动人,雍正仿佛看到了年少初见时那个明媚肆意的她,似一朵桃花俏生生灼灼盛放在枝头,如此美好,他的心一瞬变得柔软,“朕御极已近三年,是时候出去走走了。”顺便也能带她出去散散心。

这三年前朝之事逐渐稳定了下来,他也无须再担心,这些年忙着,他一直没顾得上北巡木兰,直到方才突然想到此事,便觉是个极好的选择。

“那京城呢?”尼楚贺冷静下来后,瞬间想起了前朝的事。

虽然雍正已登基三年,朝中该解决的都解决了,如今又无战事,适当地放松一些也不是不可以,可京城还有八贝勒在,谁知道还有哪些党羽?

皇子们都还年轻,谁能监国?

雍正平静道:“朝中有十三弟和马齐在,无须担心。”或许此次出巡还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尼楚贺就不担心了。

反正雍正自己都说没问题,那就肯定没问题了。

第271章 年氏初承宠

五月的天,空气中已带了些暑意,却因身在避暑园子里,拂面的风依旧透着清爽宜人,吹散了几分燥热。

皇帝出巡是大事,各有关部门都需要早早准备皇帝出行事宜,堆积的折子也要先处理完,至少也要准备个一月半月的,是以雍正虽然决定了要北巡,一时半会儿倒还去不了。

次日雍正便下了旨意,令尼楚贺与懋妃协理六宫事务。

尼楚贺压根不懂这些,自觉皇后并非真的要她插手宫务,怕不是有别的原因,是以起初只跟在皇后身边学习,插手的事儿并不多。

皇后毕竟管了几十年的王府中馈,又掌了三年宫务,是这方面的老手。

又兼雍正后宫嫔妃并不多,不似先帝时候乱糟糟的,打理起来并不费事,显得游刃有余。

尼楚贺不由得猜测皇后此举的目的。

懋妃此次能够得到协理六宫事务的权利,完全在她意料之外,又得知是贵妃举荐,自是感激不尽,倒是比尼楚贺还要积极完成皇后交代下来的任务。

婉贵人那儿收到皇后命人传来的两天后侍寝的消息,面上平静地答谢了来报的太监,心里面总算是松了口气。

到了侍寝当晚,年氏被敬事房的人抬到了九州清晏的后殿,躺在龙床上,默默等待着皇上的到来。

忐忑不安地等待了一炷香的功夫,这种感觉许久不曾有过了,年氏闭上眼,平复自己慌乱的心跳。

听到脚步声,年氏的心跳愈发加快,原以为可以平静面对,谁知她还是躲不过这般心思,不禁有些懊恼。

许久听不到动静,她认命又有些羞涩地睁开眼睛,看向那个如山一般站在眼前的男人,一眼就失了神。

年氏被抬出去的那一刻,仍旧有些恍惚,又有些失落,没有她预料中的温存,她甚至没能与他说上一句话。

那个男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漠和沉默寡言。

不过,她体会过那种温柔,所以才会有失落吧。

也许是因为此刻的他是皇上,而自己与他才第一次见面。

虽然与她想象的全然不同,可到底是一个开始,她相信以后会好起来的。

她坚信无论如何改变,有些事情是不会变的。

正如她从未忘记过,心里面再恨,看到他的那一眼还是忘了那些恨,只记起那些好。

不知何时,年氏已泪流满面。

她躺在自己宫殿的床上,咬着手背压抑着那些喷涌而出的情绪。

接下来两天,张答应和郭答应也都相继承了宠。

因添了新人,园子里多了些活力,同时也多了些麻烦事。

这日,六宫嫔妃又一次给中宫请安。

众嫔妃按位份落座,婉贵人及三位答应各自站在自己的主位身后。

承了宠的婉贵人眉梢眼角愈发添了娇媚。

张答应和郭答应同样笑意吟吟,不过在看到春风得意的婉贵人时总忍不住泄几分气。

仍旧是齐嫔先开口,“哟,这几日未见,婉贵人倒是愈发动人了,年轻就是好,让人羡慕的本钱。”

每次都是齐嫔沉不住气,先刺上两句。

其他人即便心下嫉妒也不好太直白。

宁嫔嗤笑,多大的人了,还和那些年轻嫔妃争风吃醋,真是丢人!

婉贵人垂眸,没吭声。

裕嫔耿氏解围,“宫里许久不曾添皇子公主了,也不知哪位先有福气。”

这儿可有四位年轻的贵人答应呢,看来很快便会有喜事了。

万答应、张答应和郭答应纷纷露出期盼之色。

婉贵人怔了一瞬后,下意识伸手抚摸自己的小腹,神色忽而柔和了下来。

皇后唇畔含笑,“说到有喜,怀恪公主倒是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她看向齐嫔,“要恭喜齐嫔了。”

齐嫔勉强笑笑。

若是二阿哥有了嫡子她还会高兴些,可惜二阿哥还不曾大婚,要明年才会大婚。

在这之前是不会有庶子出生。

她还有的盼呢。

不过,怀恪有喜于弘昐而言倒是好事,若是怀恪生下了富察氏的嫡孙,将更受夫家看中。

若怀恪帮着弘昐说话,弘昐将有可能得到富察氏这一大助力。

想到这一层,齐嫔面上顿时换成了真切的笑意。

尼楚贺将齐嫔的表情看的分明,暗暗叹息。

怀恪于去年十月出嫁,到如今也有大半年了,期间怀恪常进宫请安,面上可见温柔幸福的笑意。

可知他们夫妻和美。

如今怀恪又有喜,也算是称心如意了。

就是不知此次能否改变历史上早逝的命运。

这个齐嫔,一心挂念着养在皇后膝下的二阿哥,从来不关心自己嫁出去的女儿。

虽说古人都重男轻女,可齐嫔这般仍旧令人心寒。

许是因为怀恪自出嫁后每次进宫都去中宫请安,鲜少给齐嫔请安的缘故?

她这个外人都明白怀恪是为了齐嫔和二阿哥着想,皇后在一日,便能庇护二阿哥一日。

怀恪也是自幼在皇后膝下长大,若频繁探望齐嫔,皇后难保不放在心里,从而为难齐嫔。

怀恪记着皇后的恩,皇后便会善待齐嫔。

齐嫔此人还真是气量狭小,连亲生女儿都计较。

自婉贵人初次承宠后,半个月内,雍正又翻了两次婉贵人的牌子,张答应和郭答应除了第一次,后面也各自被翻了一次牌子,万答应一次。

园子里一时盛传婉贵人要得宠了。

谁知雍正转眼就又翻了尼楚贺的牌子,且是一连多日都是翻的尼楚贺的牌子。

这日,雍正忙完政事,来到霁月清风殿。

尼楚贺请了安,雍正上前牵着她的手,“今日天气晴好,朕陪你泛舟游湖如何?”

难得四爷有空,尼楚贺欣然点头。

“皇阿玛,弘晏也去。”弘晏扑过去抱住雍正的大腿,仰头巴巴地望着他。

雍正唇角轻扬,揉了揉他的脑袋,“好。”

弘晏欢呼。

尼楚贺换好衣服,再次出来,帝妃一行乘辇往后湖而去。

远远的,就瞅见湖中莲叶如盖,菡萏初开,一个个花苞粉嫩又讨喜,迎风摇摆。

停在湖边,感受风吹面颊,花香扑鼻,心旷神怡。

尼楚贺让奶娘抱着弘晏往远离湖边的地方玩去了,弘晏还小,靠近湖边不安全。

第272章 帝妃游湖

登上岸边停靠的一只乌篷船,因地方狭窄,上面只有雍正和尼楚贺,御前大太监苏培盛,尼楚贺的贴身宫女金钟,以及两个划船的太监,共六人。

后面还跟了一只船,上面有三个一等侍卫,是为了保护圣驾,以免皇帝不小心落入湖中,来不及救驾。

身在湖中,徜徉于荷叶间,感受风吹面颊,清凉湿润,湖中涟漪阵阵,倒影着细碎的蓝天白云,别有一番滋味。

雍正揽着她的细腰,看着她目光明亮地欣赏着湖中的风景,唇角轻翘,“朕许久不曾如此放松过了。”

“还不是皇上逼得自己太紧。”尼楚贺小声抱怨,一边伸手掬起一捧湖水,感受着清凉的水顺着手指缝隙落回湖中。

雍正勤勉,给自己休息的时间很少很少,更别说与嫔妃一同游湖赏景了。

她倒无须雍正陪她赏景游湖,是以只是随口一说。

雍正摇头,“朕毕竟是皇帝,不能有一丝懈怠,总要时刻勤谨些,警醒自己。”他将人揽入自己怀里,让她离水远一些,皱眉,“仔细掉下去。”

尼楚贺朝他甩了甩手,几滴水登时落在雍正的龙袍上,脸上。

雍正愣了一瞬,看着她得逞的笑容,并未生气,表情甚是无奈。

“哪里就掉下去了?距离还远着呢。”尼楚贺不以为意,觉得他大惊小怪。

雍正不由分说控制着她少往船边靠近,两个人就离得更近,尼楚贺登时不满,这雍正是吃错药了?自从上了船就一直抱着她,这里这么多人,也不嫌臊得慌。

她不是小姑娘了,可做不到光天化日与他亲近。

再看金钟,低着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苏培盛和另外两个太监也扭头看着别处。

尼楚贺突然发现雍正的脸皮比她还厚,暗暗咬牙。

“皇上也不怕人笑话。”尼楚贺轻捶他胸膛,瞪着眼抱怨。

雍正眼眸骤深,嘴里却一本正经,“谁敢笑话?”

伺候的人都极有眼色,看见也会当做没看见,过后也会统统忘记,他不明白这个女人在矜持什么,有什么可矜持的?

尼楚贺脸上火辣辣的,这个雍正,真是越老越不知羞。

转念一想,园子里多了四个新鲜的美人儿,雍正竟还对她保持如此浓厚的兴趣,看来她还年轻呢。

她是不是该稍稍自得一下?

想到此,尼楚贺也不纠结了,反正雍正自个儿都不担心被人看,她怕个毛?不就是看吗?让他们看个够!

东边靠岸处,一桃红色宫装的丽人遥遥望向湖中紧挨在一起的两个人,捏着帕子的手用力,手背显出青筋,妩媚的杏眼中闪过不甘和怨妒。

此人正是恰巧在湖边散步,得知皇上在此游湖而特地在此等候的婉贵人年氏。

她许多天不曾见过皇上了,先前皇上三次翻了她的牌子,园子里都说她得宠,可她并不觉得,因为郭答应和张答应也只比她少了一次罢了,这些日子也没见皇上再想起她。

她应当更得宠的。

可皇上每次对她都不冷不热,这令她不明所以,甚至有些慌乱。

得知皇上最近颇宠贵妃,她便有些坐不住了,想着出来散散心,或许还能碰到皇上来看她。

果不其然,她碰到了皇上游湖,可随行的竟然还有贵妃。

一开始她并不以为意,直到远远地看见皇上与贵妃挨得那样近,像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如此浓情蜜意,直令她的心仿佛放在火上烤着,难受极了。

之前听到那些传闻,她还能保持镇定,不以为意,这些日子感受到皇上的冷淡,又时时能听到那些宫人们讨论贵妃,讨论过去皇上如何如何宠爱贵妃,后宫无一人及得上贵妃,新人进宫皇上依旧惦记着贵妃。

这原本该属于她的,如今却都成了别人的。

望着眼前清澈的湖水,婉贵人心中一动,一步步靠近,身后的宫女弄墨一把拉住了她,语气慌张,“小主当心。”

婉贵人瞬间回神,手一松,帕子掉落在地,她紧绷着的心也一瞬间松开了,茫然怔忪。

她在做什么?她掉下去皇上会来吗?皇上会担心吗?

方才一瞬间她想的是跳进去,跳进去皇上就能看到她了,皇上就会松开贵妃了。

可会吗?

她陡然有些不确定。

可她内心深处其实也是害怕的,抗拒的。

好不容易重来一次,她岂能视自己的性命如儿戏?

她不是过去的年漱玉了,她是年琦玉,她不会再像年漱玉一样傻。

婉贵人逐渐恢复了平静,目光追随着渐近的船只,唇角露出得体的微笑。

船上的尼楚贺也看到了岸边立着的人影,一开始没认出是何人,但从衣服上可看出是某个嫔妃。

即便如此,她也不曾在意,更不曾退开雍正的怀抱。

直到近了,看清楚对面的人,尼楚贺眸中闪过惊讶,倏地转头看向雍正。

雍正面无表情,仿佛未曾注意到岸边的人。

尼楚贺扬起唇角,似笑非笑,“好巧,婉贵人也在呢,是来给皇上请安的吧。”

请安是真,不过借机见到皇上也是真。

也不知婉贵人是事先打听到皇上会在此,特意来堵人,还是恰巧碰上,顺势来请安。

她认为后者可能性更大。

年氏应当没那个胆子和能力打探皇帝的行踪。

昔日的皇帝和宠妃相见,尼楚贺不知会是何等情景。

婉贵人不知与雍正曾经的牵绊,雍正想来是有记忆的,她会如何对待自己昔日的宠妃?

总归不该是无动于衷吧?

雍正垂眸看她一眼,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注意口气。”

尼楚贺轻哼,口气怎么了?难道她想的不对?

毕竟是以前宠爱过的人,如今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能不在意?

她还真好奇雍正和年氏的相处方式,看年氏这般举动可是很希望看到雍正的。

当然,哪个嫔妃不希望见到皇帝?年氏也不例外。

年氏这般美人,又如此望眼欲穿,可没几个男人能忍住不动心。

尼楚贺摸着下巴,实话实说,“这年氏还是挺漂亮的,又温柔知趣,想来皇上也挺喜欢的吧。”

与那几个答应相比,这年氏最近也算小有薄宠,当然跟她是不能比的。

第273章 识趣

雍正眸光一暗,在她柔软的腰上掐了一把。

尼楚贺轻嘶了口气,幽怨地瞥他一眼,恼羞成怒啊?实话还不让人说了?

“朕何曾说过喜欢她?”危险的目光盯着她,冷冷一哼。

难道不是吗?

尼楚贺在心里腹诽,又忍不住抬眼打量他表情,很淡定,很冷漠,方才看向岸边的年氏的目光也未有任何波动。

唔,的确看不出心虚的样子。

莫非四爷不记得年氏?

这也有可能。

但年氏好歹也是一个美人,他就果真没一丝心动?

“年氏她挺漂亮的,臣妾都动心了呢。”尼楚贺语含打趣。

雍正眯了眯眼,“你介意她容貌?”

尼楚贺挑眉,她介意个毛啊?唔,要说完全不介意也不可能,哪个女人也不希望被别人比下去。

即便对方当真比她漂亮,她也不容许有人说对方比她漂亮。

“那皇上说说是臣妾漂亮,还是婉贵人漂亮?”尼楚贺含笑问他。

哼,他要敢说婉贵人漂亮,那今天的游湖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了,她就回去好了。

雍正眼神古怪地看着她,半晌,捏了捏她的脸,“朕相信你的眼睛没问题,一眼即知,何须问朕?”

尼楚贺气呼呼瞪着他,言外之意不就是说年氏比她漂亮?好啊,真是不懂情趣。

“那婉贵人还等着,皇上跟婉贵人游湖去吧。”尼楚贺生气地说完,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雍正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将她重新揽过来,“何须生气?朕只是实话实话,若是你似她这般年纪,朕可以毫不违心地说一句你胜过她,此刻朕即便如此说了你也不信,又何须浪费唇舌?”

眼看眼前的女人瞪圆了眼睛,一副恨不得将他推下湖的样子,雍正勾了勾唇,语气一转,“不过是一副皮囊,好看与否又有何重要?朕与你十余载的感情,还比不过一副好看的皮囊不成?”

尼楚贺一愣,再忖一下他这几句话,蓦然明白过来,心情转瞬好了。

虽然被说容貌不及年氏,人也不如人家年轻,这十分地令人生气,她一度恨不得将他从这儿推下去,让他多喝几口水,清醒清醒脑子。

当然,也只是想想,她不敢真将皇帝推下水,除非她不要命了。

不过雍正后面这几句话也挺合她心意的就是了,比那些一味说些虚而不实的甜言蜜语之人强多了。

勉强就不与他计较了。

她清楚以婉贵人的美貌,雍正不可能不动心,即便雍正不曾说出口,她也不会自欺欺人。

但要说这动心,也不过是因为对方年轻又漂亮,哪个男人不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即便四爷本身已经不年轻了,可他是皇帝,光明正大享受这些年轻漂亮的嫔妃,有什么好指责的?

她又不傻。

她清楚地明白,在四爷心里,婉贵人也只有这点用处,终究不过是个以色侍人之辈,今日是婉贵人,明日便会是李贵人,张贵人。

她从未曾计较,因为清楚地了解男人的劣根性,更不曾期待对方自此身心只属于她一人。

她要的不过是雍正的一句话,一个态度。

而雍正这点从未让她失望。

这便是她在后宫安身立命的资本,在这样的前提下,管他看上哪个美人?她才没那闲工夫。

“四爷这话叫人欢喜,臣妾就不与您计较了。”尼楚贺笑眯眯的,表示自己心情很好。

再得宠也要识趣,四爷会喜欢一个女人为她吃醋,却不喜欢有人为此而闹腾不休。

她向来很把握这个分寸。

很快到了岸边,雍正已经放开了她。

尼楚贺明白,他可以在宫人面前与她亲昵,却从不会当着其他嫔妃的面儿和她腻在一起。

“奴才参见皇上,参见佳贵妃。”婉贵人笑靥柔和,盈盈屈膝。

雍正神色淡淡,道了声“免礼”。

“谢皇上。”婉贵人起身,似是不经意抬眸看了眼皇上,双眸脉脉含情,又很快垂下眸,声音柔婉,“奴才在湖边散步,得知皇上来了,故而前来拜见。”

又瞅了眼尼楚贺,声音低了些,“不曾想佳贵妃也在。”

尼楚贺瞥了眼雍正,笑意吟吟,“本宫在不在的又有何妨?倒是能碰见婉贵人,实在巧了。”

心下腹诽,你倒是巴不得我不在吧?怎么滴?想趁机勾引四爷?也要问我同不同意。

只要她在,就绝不会给其他女人机会勾引四爷,她岂能容许别人无视她这个贵妃的尊严?至于她不在的情况下,随她们各显神通了。

婉贵人笑容勉强,“奴才无事便出来散心。”

出来散心好碰运气撞见皇帝嘛,尼楚贺明白,故而笑吟吟问,“婉贵人可还有事?”

婉贵人怔了下,茫然摇头,“没有。”

尼楚贺笑看向雍正,“那皇上,我们去那边走走吧。”她指了指北边的方向。

雍正嗯了声,全程未曾理会暗送秋波的婉贵人,由着尼楚贺与婉贵人说话。

尼楚贺故作好奇地问呆站着的婉贵人,“婉贵人可要一起?”

婉贵人很想点头,可看着佳贵妃笑容浅淡,目光直勾勾的,似看透了自己的心思,脸色不由得一僵,旋即摇头,勉强一笑,“奴才不打搅皇上和佳贵妃了。”

说罢屈膝恭送,“奴才恭送皇上,恭送佳贵妃。”

尼楚贺面上笑容加深,“婉贵人倒是识趣。”抬头看向雍正,眨巴眨巴眼,“皇上说可是?”

雍正瞅她一眼,目露无奈,不说话,牵住她的手,径自往北走去。

婉贵人目送皇帝和贵妃走远,还有那握在一起的手,唇色微白,身子微微一晃。

弄墨忙扶住她的手臂,面露担忧,“小主,您还好吧?”

婉贵人摇摇头,惨然一笑。

识趣?

她敢不识趣吗?

皇上竟由着贵妃如此打发她,丝毫不加劝阻,那握在一起的手也刺痛了她的眼,她的心。

原来,她终究来晚了。

那双眼睛,那只手,都已经属于另一个女人,而她,与其他嫔妃无异。

她勉强稳住心神,目光渐渐恢复清明,伸手抚着自己的心口,那里,仍旧刺痛着,提醒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她错了,原来还是会痛的。

第274章 宁嫔请求

走远了,尼楚贺扭头看神色平静的雍正一眼,打趣,“婉贵人似是十分失望啊,看来很希望与皇上说说话的。”

“朕今日只陪你。”雍正看她一眼,语气温和,“便无意叫他人影响了气氛。”

尼楚贺歪了歪头,抿嘴一笑。

是因为答应今天陪她,所以不理会其他任何女人吗?

尼楚贺反手握紧了他的手,唇角轻扬,“皇上真好。”

住在五福堂和朗吟阁的宁嫔和齐嫔得知皇上来此,慌忙领着郭答应迎了出来。

半路瞅见了失魂落魄的婉贵人,齐嫔了然之下,一阵咬牙切齿,竟叫这贱人抢先了,不过看样子没得逞啊。

齐嫔幸灾乐祸地瞥了她一眼,“有些人还是要有些自知之明,真以为皇上眷顾几分,便自以为得宠了?”

眼见着御驾走远,齐嫔顾不得再理她,就要快步追上去。

宁嫔拦住了齐嫔,横了她一眼,“皇上既与贵妃在一处,你我去做什么?”

齐嫔一噎,她自然知晓皇上与贵妃在一处,可她许久不曾迎驾,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怎能错过?

再说,她瞥了眼神色激动的郭答应,再说这郭答应或许能留住皇上呢。

宁嫔了解她的想法,唇角露出一丝讥讽,不动声色瞟了婉贵人一眼,“婉贵人这等姿色都没能留住皇上,郭答应去了有何意义?没得打搅了皇上和贵妃,触怒了皇上和贵妃,你我担待得起吗?”

齐嫔一阵泄气,虽然很不服气,但宁嫔说的也没错,她若一意把郭答应带过去,不说皇上是否会生气,贵妃就先记恨上她。

想到此,齐嫔瞪了郭答应一眼,说到底还是郭答应没本事。

郭答应委屈垂眸,她哪敢与贵妃争锋?即便她再如何有信心获宠,在贵妃面前也不敢放肆啊。

眼见没了希望,齐嫔扭头回去了,郭答应连忙跟上。

宁嫔瞥了眼垂眸恭顺地立在一旁的婉贵人,扯了扯嘴角,原以为这年氏是个有分寸的,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见了皇上就像蜜蜂见了花地扑上去,一点矜持也不懂。

真以为皇上会为了她抛下贵妃吗?

游了半日的园子,尼楚贺也累了,雍正回九州清晏继续处理政务,尼楚贺回到霁月清风殿,让人把五公主姝惠抱了出来。

养孩子倒是不累,有乳母和保姆在,完全不用她费心,每天抱出来逗一会儿就好,这种感觉挺不赖。

五公主姝惠脸蛋嫩的跟豆腐似的,眼睛大大的,黑黑的,纯粹的像宝石,就那样望着你,冲你伸着手臂,啊啊地叫着,别提多软萌了。

尼楚贺低头亲了亲五公主水嫩的脸颊,笑了,五公主也咯咯地笑了。

抱孩子抱累了,尼楚贺把五公主递给保姆,然后躺在软榻上歇息。

竹雯匆匆进来,瞧见尼楚贺正闭着眼,遂凑近金钟耳语一阵。

金钟脸色一变,然后看向尼楚贺。

尼楚贺睁开眼,“什么事?说吧。”

她本就没睡着,听到脚步声,却久久没听到说话声,就知道有事了。

金钟欲言又止,片刻,小声道:“回主子,万答应有喜了,刚太医确诊了。”

尼楚贺眉头一动,笑了,“宫里许久不曾有喜事了。”

懋妃已经有了三阿哥弘时,即便万答应诞下小阿哥,于懋妃的意义也不大,不过,谁说得准呢?阿哥总是多多益善嘛。

太医已经诊过脉了,万答应胎相很稳,皇后为此提了万答应的份例,嘱咐她好好安胎,不必去请安了。

因懋妃有了三阿哥弘时,故而其他没子嗣的嫔妃一下子将目光盯在了万答应的肚子上。

宁嫔得到消息,急匆匆来给尼楚贺请安,“娘娘,这懋妃已经有了三阿哥,懋妃年纪也大了,想来也没精力照看孩子,若是这万答应平安生下孩子,无论是男是女,嫔妾都愿抚养,不知贵妃可否为嫔妾求一个恩典?”

虽说万答应刚有孕,现在说这个还早,可耐不住有其他人同样盯着万答应的肚子,她必须趁早下手。

尼楚贺并不惊讶宁嫔会有这番请求,思忖片刻,点头,“我会跟皇上提一提,不过皇上能否答应就两说了。”

宁嫔到底跟了她多年,即便没做什么事,这份情谊也足够尼楚贺顺手帮她一把了。

有了孩子,宁嫔也能定下心来。

何况她也有几分底气雍正会答应,宁嫔是潜邸的老人了,膝下无儿无女,又没犯过错,雍正怎么着也会给宁嫔这个恩典的。

宁嫔忙起身跪下,喜极而泣,“多谢娘娘,无论皇上是否答应,嫔妾都感激不尽。”

“好了,起来吧,本宫也是举手之劳。”尼楚贺示意她起身。

宁嫔擦了擦眼泪,站起身。

尼楚贺暗叹,说来这宁嫔也怪可怜的,早年为齐嫔所害,没能怀上孩子,即便如今已经是嫔位,可因为无子嗣的缘故,不仅在嫔位上排最末,将来这位分上怕是难以再进一步。

若能有个皇子或公主在膝下养着,于她也是个安慰。

若是将来孩子养的好了,或许便能有机会升为妃位了。

尼楚贺不是平白无故帮宁嫔的,如今妃位上只有懋妃一个,按例是可以有四妃的,也就是说妃位上还有三个名额。

裕嫔耿氏有五阿哥,虽说养在皇后膝下,可毕竟是五阿哥的生母,将来总会升为妃。

齐嫔李氏虽说早年做错了事,可毕竟是大公主和二阿哥的生母,只要她接下来安分守己,不闹出什么幺蛾子,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雍正早晚也会给她个妃位。

那就还有一个名额。

如今后宫嫔妃中,婉贵人出身年家,父兄皆是朝中重臣,年遐龄虽说已致仕,官职却还在,朝中影响力也还在,年氏的两个兄长也算出息,是以年氏是最有升职希望的。

一旦年氏有喜,无论是阿哥还是公主,都会晋为嫔。

此刻,西北的战事还未起,她不确定年羹尧是否还会是未来的大将军王。

会的话,雍正必然还会用年氏牵制年羹尧,势必要升年氏为妃,不会的话,以年家如今的地位,也足够年氏为妃了。

所以,为了杜绝年氏升妃位的可能,她只能先一步下手,将妃位的人选都给定死了。

第275章 素来不和

宁嫔又是与她一条心,尼楚贺不抬举她抬举谁?

雍正如何宠爱年氏她不管,即便年氏目前并未曾得罪她,她也不会允许年氏坐到妃位,顶多只能是个嫔。

抱歉,她就是这么霸道,这么蛮横。

她不会给对方一丁点威胁到自己的机会。

当晚雍正翻了尼楚贺的牌子,尼楚贺就顺势说了宁嫔的请求。

雍正沉吟片刻,道:“她既无所谓是男是女,朕便允了,这么多年她也算恪守本分。”

“臣妾代宁嫔谢过皇上。”尼楚贺笑盈盈屈膝谢恩。

雍正看着她的笑脸,伸手握住她的手,“但愿她能记得你的恩情,这些年你待她不薄,是她的福分。”

尼楚贺笑道:“臣妾不过是举手之劳,这些年多亏有宁嫔时时陪伴,解些烦闷,臣妾才不至于无聊,也算是各得其所。”

“你总是把你待人的好用利益掩盖,算的清清楚楚,有心之人却会记在心里。”雍正一副看透她的表情,目光柔和。

尼楚贺抿嘴一笑,她可不是什么好人,对于无利益纠葛且对她有帮助之人,她乐得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帮上一帮。

雍正拽紧她的手,将她拽到自己面前,低头凝视她的眸,“在朕面前你无需处处掩盖自己的真心,想对谁好便对谁好,不喜欢谁便无需理会。在朕面前,你只需保留最真实的自己。”

“臣妾自然不会勉强自己的心意。”尼楚贺语笑嫣然,坦然自若,“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左右有皇上纵着,臣妾何须委屈自己?”

她这般明媚直白,直叫雍正喜爱到了骨子里。

且不论此话真假,这话总叫人心里受用便是了。

过得片刻,雍正收了心神,说起另一件事,“珍儿,朕有件事与你说,你兄长在刑部左侍郎的位置上坐了多年,朕打算将他外放,锻炼锻炼,过几年再让他回来。”

尼楚贺眸中闪过一丝意外。

雍正基本不与她说朝堂上的事,即便是与她哥哥有关。

这还是第一次跟她说这样的事。

“臣妾无所谓,皇上做主便好。”无论是京官还是地方官,区别都不大。

雍正看她一眼,又道:“朕是想让他做川陕总督,封疆大吏,你看如何?”

尼楚贺心头一震,猛地抬眸看向他。

川陕总督?

若她所记不差,历史上的年羹尧后来就被任命为川陕总督,此地是为西北战场提供后勤补给的要地,于将来的西北一战有着极大的便利,可谓至关重要。

而如今年羹尧还在四川巡抚的位子上坐着。

雍正怎会突然越过当了多年四川巡抚,经验丰富的年羹尧,而选择在川陕等地毫无建树的哥哥?

无论他为什么这样做,尼楚贺都必须阻止。

她的娘家已经够显赫了,哥哥在朝中做个文臣已经很好,不需要达到历史上年羹尧那样的高度。

她想要雍正的宠爱,可不想要历史上年氏的结局。

这一刻,她已经有些慌了。

她没想到自己不仅代替了年氏的地位,甚至连这命运也与年氏差不离。

“四川不是有年羹尧吗?哥哥从未去过四川,对当地的情形一点也不了解,那些人又岂会服他?”

雍正含笑,“朕相信巴克似有这个能力,会收服那些人的。”

“皇上为何会有这样的决定?年羹尧不是很好的选择吗?”

她知道自己不该在前朝之事上质疑雍正的决定,可她不能不管。

雍正并未奇怪她的反应,“川陕总督这个位子至关重要,朕必须交给信任之人,朕会调年羹尧回京,让他任刑部尚书一职,不至于叫年羹尧对巴克似形成掣肘。”

这一晚尼楚贺受到的打击太大了。

雍正竟然要调年羹尧回京?

这是担心年羹尧将来功高震主,所以提前解决吗?

可也不应该由哥哥代替啊。

尼楚贺极力劝阻,“宫里有年氏,年羹尧必然会听话的,无论从哪方面讲,年羹尧都是最合适的选择。”

雍正并未在意她这话已经是明显的抗拒和质疑,只深深看了她片刻,便收回了目光。

他抿了抿唇,眸中闪过一丝冷然,“婉贵人不过是年家的庶女,年羹尧对婉贵人压根无一丝兄妹情分,朕让人查到的消息,此年氏幼时过得艰难,能活到如今实属奇迹。

倒是年羹尧对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子十分在意,而这对姐妹素来不合,年羹尧也因此对这位庶妹厌恶至极。”

尼楚贺张大了嘴。

婉贵人竟然是庶出?还与年漱玉自幼不合?

也就是说明年琦玉进宫不过是年羹尧的棋子,还是会随时被弃掉的那种?

难怪雍正如此着急要换掉年羹尧。

雍正神色冰冷,“何况,年羹尧曾与老八亲近,还曾撺掇老八对老十三动手,朕至今没动他已是仁慈,即便如今他与老八疏远了,仍存在嫌疑。”

尼楚贺已经有些晕乎了。

当初十三爷那事还有年羹尧的份儿?还是主谋?

这年羹尧是向天借的胆子吗?

敢撺掇皇子杀皇子。

尼楚贺深深地怀疑这年羹尧是脑子有问题。

正常人都不会有那样的想法好吧。

雍正至今未曾把年羹尧如何已经算是忍耐力极好了。

又怎么可能再重用年羹尧?

尼楚贺忽然想到,既然年羹尧与婉贵人感情并不好,雍正又如此厌恶年羹尧,又如何还会给婉贵人宠爱?

怪不得雍正对婉贵人始终淡淡的,原来有这层缘故。

那她先前的担心就完全是多余了。

婉贵人不会再成为历史上得宠的年妃。

可也不能让她的哥哥代替年羹尧啊,她怎么能够让哥哥也落得与年羹尧一样的结局?

“即便如此,也会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何必让臣妾的哥哥前去?”

雍正垂眸看她,眉头微紧,“珍儿,你在担心什么?”

尼楚贺哑口无言,她要如何解释?实话不能说,又以什么理由阻止?

第276章 热河

她自然相信哥哥的能力,她只是担心哥哥会如历史上的年羹尧一般。

可会吗?

是否是她多虑了?

没了年羹尧,哥哥就一定是唯一的选择吗?这一次的十四阿哥并未被雍正厌弃,兄弟无疑比臣子更加合适。

尼楚贺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心烦意乱。

雍正温言宽慰,“好了,朕意已决,无须烦恼,时辰不早,安置吧。”

尼楚贺抽回飘走的心神,听了他的话,只得放弃继续劝阻的心思。

皇帝的决定明显是改变不了的。

他今日说这些并非是征询她的意见,也无需征询她的意见,不过是告知她而已。

她只好寄希望于不是她所想的那般。

毕竟哥哥不是年羹尧。

尼楚贺心不在焉,这一宿都不在状态。

好在这一夜雍正只叫了一次水,尼楚贺并不怎么累。

翌日,尼楚贺抱着猫,向乌悦宸打听,“历史已经偏离了太多,以现在的历史轨迹来看,将来会如何发展?我哥哥真的会成为另一个年羹尧吗?”

乌悦宸懒洋洋甩着尾巴,声音也懒洋洋的,“那不一定,巴克似不是年羹尧,他们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人,即便巴克似和年羹尧经历类似,未必就会如年羹尧一般。”

这话极好地安抚到了尼楚贺忐忑不安的心。

也是,两个不同性格的人,选择和结局未必会一样。

年羹尧不仅仅是被鸟尽弓藏,更重要的是年羹尧得势后不懂收敛,触犯了皇权,这才被雍正收拾了。

哥哥一向谨慎,只要在哥哥离京前嘱咐他一番,应该不会做错事。

“还有一点。”乌悦宸将爪子放在她的手背上,似是安抚她的情绪,“我发现这个雍正和历史上那个雍正有点不同,就凭他对九和十两位兄弟的态度,就比历史上那个雍正仁慈多了,虽然八的结局目前看来不会改变,但九和十两位的情况无疑要好很多。

这说明这个雍正已经不是历史上那个狠毒的雍正了,也可以说这两个人压根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所以即便巴克似将来得到重用,只要巴克似不做年羹尧那样的糊涂事,应该不会被过河拆桥。”

尼楚贺心中一动,低头看向它,“什么意思?什么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不都是四爷雍正吗?怎么就不同了?

乌悦宸沉默片刻,道:“这样说吧,一开始的四爷还是历史上那个四爷,随着之后历史偏离太多,这个世界也发生了改变,一些人物的性格也相应地发生了变化,比如雍正。已经发生过的历史不会改变,既然改变了,便不再是原来那个世界,而是脱离了原本的轨迹,成为另一个分离而出的新的世界。未来会如何发展,我也不知道,但只要这个雍正没有历史上那人狠毒,一切就不会太糟糕。”

尼楚贺托着腮,若有所思。

难怪四爷对待八和九两位与历史上不太一样,原来是这样的缘故。

的确,现在的雍正比她认知里的雍正仁慈许多,她原本没多心,以为是自己的出现和雍正的那段多出来的记忆改变了历史,如今听了乌悦宸的话,不由茅塞顿开。

此消息无疑是个好消息,尼楚贺半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

六月初,雍正北巡木兰,随行有太后乌雅氏,嫔妃中带了尼楚贺这个贵妃、婉贵人和郭答应。

随行皇子为纯郡王、谆郡王和瑞郡王三位年长皇子,留怡亲王允祥与大臣马齐监国。

因弘晏和姝惠年幼,尼楚贺暂时将他们送到太皇太后的澹泊宁静殿,托太皇太后照看。

那儿清静,不会有人打扰,更不会有人动心思到太皇太后身边,足矣保证两个孩子的安全。

尼楚贺不得不谨慎。

而太皇太后年纪大了,日子无聊,乐得有孩子陪在身边。

此次雍正未留皇子监国,引发了一些人暗地里的思量,认为皇帝还未选定继承人。

大臣们虽然着急,可毕竟皇上春秋鼎盛,谁也不敢提这事,却暗地里各自有支持的皇子。

几位年长的皇子也都各自有了心思。

尤其是纯郡王弘昐,自幼养在中宫,又是长子,理所当然该是监国的不二人选。

不料皇阿玛却将他带了出来,由十三叔和大臣马齐监国,弘昐猜测是否皇阿玛另有属意的太子人选,心下不免忐忑。

这些年,三位年长皇子之间少不了明争暗斗。

弘昐最忌惮的无非是贵妃之子,心下猜测皇阿玛属意之人乃四弟弘昀,因此一路上对弘昀少不了各种试探。

无奈弘昀一副气定神闲,与世无争的模样,弘昐瞧着生气,压根从他的话里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路途遥远,夜里有行宫可暂歇,不至于风餐露宿。

尼楚贺作为随行嫔妃,依例每日都要前去给太后请安。

好在太后年纪大了,旅途劳累,无意叫人打扰,就免了请安。

尼楚贺乐的轻松。

不过随行的婉贵人和郭答应仍旧会每日到她这儿请安。

尼楚贺也嫌无聊,便由着她们时常过来说话。

虽说婉贵人也跟了来,但是也跟郭答应一样,平时是见不到皇帝的。

雍正偶尔会召尼楚贺前去说会儿话,将另外两位嫔妃当作透明。

行了几天的路,尼楚贺发现婉贵人有些魂不守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似乎从出来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有些不对劲了。

尼楚贺原本不在意,次数多了就不免放在心里。

难不成是琢磨着如何获得皇帝的注意?

她一个嫔妃,除了这个,似乎也没什么能叫她心神失守的。

距木兰围场最近的一个行宫便是承德避暑山庄,又叫热河行宫,或承德离宫,于先帝时建造,作为皇帝每年北巡驻跸的避暑行宫之用。

雍正携太后、嫔妃子女等人驻跸热河行宫,热河行宫大致分为宫殿区和苑景区,苑景区仿照江南园林建造,共三十六景。

宫殿区坐落于避暑山庄正南,共九进,为皇帝理政和就寝之处。

太后住在宫殿区西北的松鹤清越。

宫殿区前半部分是皇帝理政之处,主殿为澹泊敬诚殿,后半部分是皇帝就寝之处,主殿为烟波致爽殿。

尼楚贺与婉贵人、郭答应三人就住在烟波致爽殿东西两侧的嫔妃住处。

第277章 婉贵人之求

漠南蒙古各部的札萨克率族人来到热河行宫觐见皇帝。

此次乃雍正登基后初次北巡,与蒙古各部交流感情,意义十分重要,漠南蒙古所有的汗、贝勒、贝子、公、台吉等都来到了热河行宫。

雍正与大臣们在澹泊敬诚殿招待蒙古各部,尼楚贺这儿迎来了婉贵人与郭答应两个常客。

两个年轻娇妍的嫔妃盈盈屈膝,“奴才给佳贵妃请安。”

每每看到这两个,尼楚贺都要在心里感叹一句青春一去不复返,顺便再羡慕一下这花骨头一般的年纪和容颜。

她如今已经三十余岁,加上前世的二十多年,心理年龄也有了五十多岁了,即便再不服老,仍是一个让人难堪的事实。

“免了,坐吧。”尼楚贺吩咐宫女赐座。

“谢佳贵妃。”二人落坐,婉贵人坐姿端正,只是气色有点差,两手交握放在膝上,低垂着头,沉默寡言。

“婉贵人可是哪里不舒服?可否要请太医看看?”尼楚贺无法视而不见,主动询问。

婉贵人回神,忙摇头,勉强一笑,“奴才无碍,许是昨夜没睡好,劳贵妃娘娘关心。”

尼楚贺忍不住腹诽,难不成还能天天睡不好?这脸色不好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她看着都嫌烦。

即便见不到四爷,也用不着天天露出一张怨妇脸吧。

难不成历史上得宠的年氏就是这样子的?

她既说了没事,尼楚贺自然不再多问。

因婉贵人和郭答应都承了宠的缘故,如今又在外头,故而太医每三日会给她们请一次平安脉。

不过前两日婉贵人刚来了月信,自然是没怀上的。

宫里有专门负责给尼楚贺请平安脉的太医,便是李太医,也就是只供她一人使唤,以前在潜邸用的也是他,另外给她看病的是吴院判。

负责给其他嫔妃请平安脉的是陈太医。

因此次出巡陈太医并未随行,故而一路上李太医就负责给她们三人请平安脉。

这些日子相处之下,尼楚贺发现这年氏着实是个小白兔一样的人,看着柔柔弱弱,一副温良无害的模样,眉目间又透着点忧郁。

尼楚贺记得历史上的年氏似乎身子不大好,一连好几个孩子都没保住。

但奇怪的是她问了给婉贵人请平安脉的李太医,说是婉贵人身体底子很好。

倒是那位八爷府的年侧福晋身子很弱,怀了几个孩子,一个也没保住,诚然有八福晋出手的缘故,但年侧福晋生下的孩子先天体弱也是真的。

也许当真是事情变了,此年氏非敦肃皇贵妃。

她就奇怪了,婉贵人明明身子很好,为何总是做出一副瞧着弱不禁风的模样?

莫非是性格使然?

实在理解不能,尼楚贺便不多想了。

郭答应瞧着婉贵人这副娇弱的姿态,心下不喜,到底身份摆在那儿,不敢出言讽刺,眼珠一转,看向尼楚贺,甜甜一笑,“听闻皇上昨夜召了贵妃娘娘前去,皇上真是怜爱娘娘,一刻也离不得娘娘,真是叫人羡慕。”

婉贵人白玉般的俏脸霎时更白了,眼眸颤了颤,垂下眼眸,唇瓣轻抿,放在膝上的双手握得指关节都泛了白。

尼楚贺暗忖,这郭答应也不是个安分的,又和婉贵人明显不对付的样子。

果然后宫永远少不了争斗。

郭答应又道:“可惜六阿哥年纪尚小,未能跟来,想来娘娘很想念六阿哥吧。六阿哥也真是可爱,难怪皇上喜欢,奴才要是也能有个如此可爱的皇子便好了。”

提起许久不见的儿子,尼楚贺微微一笑,“郭答应会如愿的。”

郭答应神色一喜,忙起身屈膝一礼,“那就多谢贵妃娘娘吉言了。”

重新坐下时瞥了眼脸色难看的婉贵人,翘起唇角。

婉贵人忍无可忍,面色微冷,说话却柔声细语,“郭答应还是莫要高兴地太早,或许会有位公主呢。不过公主也极好,如三公主般玉雪可爱,贵妃娘娘可是很喜欢呢。”

郭答应心头火起,到底不好发作,强扯出谦卑的笑容,“婉贵人说的是,那便祝婉贵人比奴才先一步生下公主,婉贵人这般美人,生下的公主定也是个美人,皇上一定会喜欢的。”

呵,看谁忍得过谁!

尼楚贺暗暗翻了个白眼,也就这两句了。

个个诅咒对方生女儿,她可盼着生个女儿呢。

有什么好恼的?大不了这次生女儿,下次生个儿子,岂不两全其美?

四爷又不缺皇子,争什么争?先有机会怀上再说吧。

婉贵人雪白的面容紧绷,恨不得当场甩她一个巴掌。

一个小小答应,也敢讽刺于她,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婉贵人瞧着脸色不好,不舒服的话回去歇着吧,郭答应也回去仔细照看着。”

尼楚贺无意再看她们吵架,打发她们散了。

一口一个女儿的,她也憋屈。

她何时才能有个女儿呢?

也不知还有没有希望。

郭答应起身告辞。

婉贵人却是欲言又止,仍旧站在那儿。

尼楚贺抬眉,目露困惑,“婉贵人还有事?”

婉贵人抿唇瞥了郭答应一眼,看向尼楚贺,“奴才有话单独与贵妃娘娘说。”

郭答应俏脸一僵。

尼楚贺眸中闪过意外和好奇,看向郭答应,“你先回去吧。”

郭答应只得先退下了。

“说吧。”尼楚贺懒懒地靠在迎枕上,一举一动透着漫不经心。

她并未叫金钟和连翘退下。

料想婉贵人也不会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儿。

她何必给对方这个脸面?

婉贵人看着眼前一点也不端庄,却处处透着慵懒和高高在上的女人,心里一阵憋闷。

即便当初的自己也不曾这般。

果然是个恃宠而骄的。

这样的人又岂会长久?

她在心里不无轻蔑地想着,面上却恭顺有加。

她并未在意贵妃身边的两个宫女,不由分说跪了下去,“奴才有重要的事与皇上说,求贵妃娘娘容许奴才见皇上一面。”

天知道这个求字有多艰难,可她还是说了,脸颊一时火辣辣的。

她心知如此请求必然会令贵妃不快,也令自己难堪。

可她别无他法。

第278章 不知足

尼楚贺诧异地看着她,这容贵人是怎么想的?

想见四爷,却求到她的面前。

没有哪个嫔妃会如此没有眼色,如此胆大包天。

容贵人不要脸面了吗?

什么有事与四爷说?她能有什么与四爷说的?不就是那点心思吗?

尼楚贺无动于衷,“有什么话自个儿与皇上说去,皇上总会见你的,何须求到本宫面前?”

容贵人咬了咬唇瓣。

她若是能见到皇上就不必如此了。

这一路上她压根不曾见过皇上一面,倒是皇上常召贵妃前去说话。

若是等皇上传召她还不知要等到何时。

即便传召了她去,皇上也极少与她说话,更是不会叫她留宿。

面对那种情景,她又如何说得出口?

她等不了那么久。

左思右想,她还是求到了贵妃面前。

容贵人忍着不甘,磕了个头,“奴才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这件事对皇上很重要,还求贵妃应允。”

尼楚贺倒是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事让容贵人抛下自尊和脸面非要求见四爷?

她原本可以不理会,不过嘛……她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事,所以默了片刻,便问,“你有什么事,本宫可以转告皇上。”

容贵人面露难色,沉默不语。

尼楚贺脸一沉,“怎么?有什么事如此难以启齿?还是你此话不过是借口,好借此勾引皇上?你以为本宫是那样好糊弄的?皇上又岂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唔,这才符合她这身份应该说的话。

若是能借此炸出容贵人的话,自然再好不过,若当真十分紧要,容贵人立功心切,必不会告诉她,可见此事不简单。

也不知这容贵人究竟握着什么样的凭仗,此凭仗或许能助她得到四爷的宠爱,至少在容贵人看来是,否则容贵人不会如此迫不及待要亲自面见雍正。

容贵人面色涨红,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却仍是三缄其口,“奴才只能对皇上一人说,若此事泄露出去,便是贵妃娘娘也担待不起。”

哟呵,还威胁上她了。

她是那怕威胁的吗?

不过由此看来此事当真十分重要了。

尼楚贺沉默了片刻,见她脊背挺直,目光坚定,似是当真不会开口,便冷哼一声,“最好如你所言,本宫会与皇上说,至于皇上是否会见你,本宫不保证。”

她此话在容贵人眼里便是真的担心误了事担待不起,又自以为皇上不一定会见她,故而满不在乎。

容贵人神色一松,又磕了个头,“多谢贵妃娘娘。”

尼楚贺面露不耐,摆手让她下去,暗自猜测着她的目的。

有什么事是对四爷很重要的?而且还是容贵人知道,四爷不知道。

似乎也只有前朝那些事了。

可容贵人一个后宫嫔妃,哪里知道那些事?能够让她知道的……除非是与年家有关。

不过这怎么可能?年家可是她的娘家,除非她脑子有病才会坑自己的娘家,那跟坑自己有什么区别?

那还有什么事是她一个后宫嫔妃能够知道的?

尼楚贺不相信容贵人只是想见四爷,故而搬出这个借口,若是如此,四爷首先便不会饶了她的欺君之罪,容贵人不会不知道欺君的下场。

既然想不通,尼楚贺暂时就不想了。

这个答案只有容贵人见了四爷才能知道,尼楚贺不着急,大不了到时候问问四爷。

如果容贵人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凭仗,她倒是会很期待。

未知的有难度的竞争才有趣。

雍正无论再如何忙碌,每日仍会召她前去用膳,故而刚到酉时,就有人来请她前往万壑松风。

万壑松风位于宫殿区的东北部,是雍正作为书房和批阅奏章之处,与其他建筑相反,万壑松风的正殿是坐南朝北,面阔五间,雍正正盘腿坐在东暖阁的榻上批阅着京城六百里加急送来的奏章。

尼楚贺到时,雍正放下奏章,指了指榻几对面的位置,“坐。”

“臣妾没打扰到皇上吧?”

心知他既然肯放下奏章,必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尼楚贺故意如此问。

雍正扬了扬唇角,“再忙也忙不完,你能来,朕也能轻松片刻。”

这话有点不像是勤政的雍正所说的话,不过,管他呢,尼楚贺笑笑。

“皇上喝酒了?”尼楚贺凑近他,耸了耸鼻子,闻到一股醒酒汤的味道,因为时间久了,味道不大明显。

雍正嗯了声,叹了口气,“宴请蒙古人,朕总不能不喝。”看着她这般俏皮的模样,似乎还是以前年轻时候的她,雍正目光泛柔,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吩咐苏培盛传膳。

不仅是尼楚贺不年轻了,四爷同样也不年轻了,不仅蓄了胡须,皮肤也粗糙了些,因为平时太忙碌,以前那些成熟的男人味也变成了满满的疲惫。

即便是喝酒,雍正平时也是尽量少喝,今日宴请蒙古人,却不得已多喝了些。

倒是尼楚贺,虽然不年轻了,却也不过三十余岁,因为操心的事儿少,还很精神,整个人就像是双十年华似的,仍旧光彩照人。

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是父女似的。

倒也不怪四爷对她仍旧没失了性趣。

宫人撤了残羹冷炙,雍正道:“今晚留下吧。”

尼楚贺微笑着应了是。

回到烟波致爽殿,雍正打算继续批会儿奏折,让尼楚贺先坐会儿,尼楚贺就说起了容贵人的事。

雍正听了,眉头一紧,脸上已露出不悦,“简直胡闹,朕哪来的闲心应付她?”

虽说容贵人口口声声有要事禀报,可初衷仍还是为了吸引皇帝的注意,不过是用她口中的消息来换取皇帝的宠爱罢了。

难怪四爷如此生气。

尼楚贺料到了,淡淡一笑,“既然她如此说,皇上姑且听听便是了,左右没什么妨碍。”

免得容贵人锲而不舍,还以为自己阻拦她面见四爷。

尼楚贺倒是不怕她怨恨自己,只是不让她达成目的,她又怎会死心?

“再说,她毕竟出身不差,进了宫的人谁又甘心被冷落?四爷也理解一下人家嘛。”尼楚贺不失时机地上眼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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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宫女春樱

果然,雍正更不高兴了,脸色黑沉沉的,“朕何曾冷落了她?与她人相比,朕待她还不够好吗?莫非要朕只宠她一人?她竟如此不知足。”

尼楚贺忍不住腹诽,四爷的确不算冷落了年氏,一个月里怎么也要翻两三回牌子。

比起汪答应、郭答应和张答应之流一个月只被翻一次两次牌子而言算得上得宠了。

如今四爷年纪不轻了,整天忙于政事,身子愈发不济,临幸嫔妃不如以前频繁,一个月传召嫔妃的次数不满半个月的。

即便是和她在一起,也鲜少与她做什么,很多时候都是盖着被子纯睡觉。

容贵人一个月能有两三回侍寝的机会已经很是被其他嫔妃羡慕嫉妒了。

不过谁知道容贵人怎么想的?万一人家不满足现状呢。

毕竟容贵人年轻,家世也尚好,年轻嫔妃中就属她条件最好,换成任何人都不会甘心。

“知不知足的先不说,容贵人既然如此说了,肯定不会是无的放矢,她还没这个胆子。”尼楚贺柔声劝他。

雍正脸色仍不好,但到底比方才缓和了些。

“明日叫她过来便是,朕倒要听听她会说出什么事来。”

这表情,明显是人家要说不出令他满意的事来就不会饶了容贵人。

接下来雍正继续忙完手头的事,便命宫人进来服侍宽衣,其中两个宫女过来伺候尼楚贺盥洗。

皇帝身边都会有几个年轻漂亮的小宫女,专门伺候皇帝日常起居,和端茶递水的差事。

这些宫女是内务府小选出身,也就是上三旗包衣。

别看只是包衣,宫里伺候人的,却因为这些人是就近伺候皇帝,近水楼台,有些运气好的甚至可以被皇帝看上,封为答应,成为小主,就算是一步登天。

雍正身边同样不缺这类漂亮宫女,不过至今不曾有一个被封为答应,成为嫔妃。

至于背地里有没有偷吃,尼楚贺就不知道了,也不关心。

伺候尼楚贺梳洗的其中一个宫女就长得十分漂亮,十四五岁,瓜子脸,肌肤细腻,眉似弯月,粉唇若樱,过程中始终低垂着头,十指纤纤,根根如青葱,摘首饰给她梳头时十分灵巧。

这令她想起了当初的喜鹊,也是这般手巧。

而这个宫女不仅很漂亮,身材也很好,尼楚贺弯了弯唇,突兀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手一顿,头垂得更低了,“奴才名唤春樱。”

春樱?很好听的名字,尼楚贺不吝夸赞,“很好听。”

“多谢贵妃娘娘夸奖。”小宫女也有一把甜腻的好嗓子。

恰好雍正换上藏青色的软缎寝衣进来了,就问,“说什么?”

尼楚贺唇角轻扬,“没什么,就是看到这个宫女长得很好看,手也很巧,就问了下名字。”

雍正看了那低垂着头的宫女一眼,摇摇头,“你呀,这般紧张做什么?”

知道他误会了,尼楚贺笑容加深,“臣妾何曾紧张了?不过是看她手巧,就想起了当初的喜鹊,同样有着一双巧手。”

雍正半晌才想起了喜鹊是谁,“朕改日叫她进宫,朕记得还有一个,叫她们一起。”

尼楚贺神色一喜,就扑过去抱住了他,“谢皇上。”

她有许多年没见喜鹊和登梅了,这会儿她们也应该儿女成群了吧,她着实有些想念。

雍正被她撞了个满怀,下意识伸手揽住她的腰,心里一片柔软,又看到面前垂首站着的宫女,心念一动,“你既说她手巧,朕便将她给你。”

话音刚落,面前的宫女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尼楚贺愣住了,雍正也是一怔,然后眉头皱了起来。

宫女跪在那儿,却是半晌没说出话来。

若说是谢恩,这也不对头,尼楚贺收回目光,淡淡一笑,“臣妾那儿也不缺手巧的宫女,皇上送臣妾宫女做什么?”

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但凡有点野心,谁舍得离开去伺候嫔妃?

何况这宫女的容貌也算得上出挑了,既然能被安排到皇帝身边,又跟到了塞外,来历必定不简单,必然是不可能没什么心思的。

她又不缺宫女,何必要个有异心的?

雍正舒展了眉头,未再勉强她,“罢了,随你。”

说罢牵着她的手进了内殿。

次日一早,尼楚贺起身时四爷已经不在了,因用不惯四爷身边的宫女,索性唤来自己的宫女金钟和连翘伺候洗漱。

穗儿被她留在圆明园照顾弘晏。

临走时御前副总管张福海上前躬身赔笑,“昨儿夜里惹娘娘不快的宫女已经处置了,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尼楚贺扭头看了他一眼,暗暗诧异。

昨夜的宫女?莫不是那个叫春樱的?雍正为何让人处置了她?

想起当时那宫女过于激烈的反应,尼楚贺了然,并未多问,也未关心这个处置了是弄去了哪儿,笑了笑,“辛苦张公公了。”

“娘娘言重了。”张福海腰更弯了,悄悄收了贵妃身边大宫女递来的荷包,心下松了口气。

果然,这事儿告诉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就高兴了。

贵妃娘娘高兴,皇上就高兴了,自然就更满意底下伺候的人了。

啧,那春樱真是个不知轻重的,亏得自己收了许多好处,才叫她跟着出来,她倒好,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贵妃。

不过,即便不得罪了贵妃,那张脸也足够让贵妃瞧着碍眼。

今后他还是小心点儿为妙,太漂亮的宫女尽量不往皇上身边送了,免得叫贵妃记恨上了。

一个宫女的事儿并未叫尼楚贺放在心上,不过是一点点小事,她原本就不在意,谁料四爷倒先在意上了。

尼楚贺让人通知了容贵人,让她等皇上传召,就丢下不管了。

容贵人得知皇上答应见自己了,激动地两手交握在一起,一个人在内殿里走来走去,过了会儿,脚步一顿,面上又露出迟疑之色,心里久久平静不下来。

再是迟疑,皇上身边的小太监也还是来了。

容贵人跟着小太监到了澹泊敬诚殿,跪在身穿藏青色常服的皇帝面前冰冷的金砖上时,脑子里还是空的,只僵硬地磕头请安,“奴才年氏参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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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其心可诛

容贵人僵硬地磕头请安,“奴才年氏参见皇上。”

盘腿坐在榻上的人仍旧专注地批着折子,仿佛并未听到请安声,也未看到有人进来,殿里除了批折子的雍正和跪在地上的容贵人,就只有站在皇帝一侧眼观鼻观心的大太监苏培盛。

因沉默而造成的无形的压力令容贵人跪在地面上的身子愈发僵硬,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莫名地有些惶惑,心里的底气也渐渐弱了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容贵人察觉跪着的双腿已经有些僵硬,心头委屈泛上来,坐在面前的人终于沉沉地开了口,“何事,说吧。”

却依旧不看她一眼,也不叫她起身。

容贵人忍着掉泪的冲动,低垂着头,因殿里除了皇上和自己,便是大太监苏培盛,苏培盛是皇上最信任的太监,她自然不敢叫苏培盛回避。

沉默片刻,她开了口。

……

听完她的禀报,站着的苏培盛依旧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尊雕像。

原本安静批折子的雍正却已经停下了动笔的手,眉头紧拧着,脸色如即将下雨时的黑压压云层,令人见之胆寒,漆黑深沉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跪着的纤弱女人。

好在容贵人低垂着头,没看到雍正的脸色,但空气中陡然变得冰冷的气息仍叫她有些透不过气来,双臂已经有些颤栗。

“你所言可是真?”声音低沉,平静,听不出喜怒。

容贵人闭了闭眼,重重点头,“奴才所言句句是真。”

头顶的人不再说话。

容贵人等了许久,渐渐沉不住气,再次开口,“奴才自进宫起便是皇上的人,一切应当以皇上为重,皇上是奴才的天,奴才不敢有任何欺瞒。只是……奴才有一事相求。”

“说。”

容贵人深吸口气,道:“奴才只求皇上饶了奴才的父亲和大哥,此事与他们无关。”

雍正没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脸上的神情无一丝缓和。

原本以为稳占上风的容贵人自进了这座殿,一切就由不得她的思维做主,话已出口,没什么好后悔的,但皇上的心思令她有些捉摸不透,又有些惶恐。

那道慑人的目光终于收了回去,空气也渐渐恢复了平和,“退下吧。”

容贵人有些不相信,又有些急切,“皇上……”

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是答应还是没答应?对她又是什么态度?

“退下。”声音再次传来,不重,却不容置疑。

容贵人嗓子突然被掐住了嗓子般,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得站起身,默默退下。

退出去之前还是忍不住抬头看向那个人,却因那人始终低着头看手中的折子,故而什么也看出来,不由得有些失望,又有些不甘心。

到了殿外,容贵人整个人没了力气般似要瘫软在地,等在外面的弄墨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忧心忡忡,“小主,您怎么了?您还好吧?”

容贵人摇摇头,撑起身子,昂头挺胸地往外走,嘴角浮起笑容。

她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有用的,皇上会看到她的真心,她想要的会亲自夺回来,没有任何人可以夺走属于她的东西。

……

傍晚,尼楚贺再次被传去万壑松风用膳。

用完膳,雍正叫人拿来棋盘,将殿里所有人都屏退了,只留下他们二人。

尼楚贺知道四爷见了容贵人,就是不知容贵人究竟说了什么,看四爷的脸色与平时无异,完全看不出任何痕迹。

不过还是有点不同的,今日的四爷比往日更加沉默,下棋也有些不专心,仿佛陷入某种思绪。

静了许久,尼楚贺也不忌讳,直接问了,“容贵人可是和皇上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雍正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承认,也没否认。

尼楚贺轻笑,“看来容贵人没说谎,若非真有事,皇上不会这个样子,想来容贵人对皇上是真的推心置腹了。”

进宫这么短,就到了向皇帝禀报秘密的程度,容贵人倒真是出乎她意料。

雍正脸色骤冷,重重地哼了声,“推心置腹?未必。”两根手指捏着一颗白子啪地放在一处,话中之意,明显有自己的看法。

“哦?怎么说?”尼楚贺好奇地追问。

雍正沉默片刻,眯了眯眼,“过去是朕小瞧了这个年氏。”

尼楚贺更好奇了。

容贵人说了什么,竟让雍正用这样的评价?这个小瞧了又指的是哪一方面?

“年羹尧有不轨之心,朕早已知悉,未料今日竟从他的亲妹妹口中说出来。”雍正声音冰冷,缓缓道出令她大吃一惊的话。

竟真的是年羹尧?

这个容贵人倒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了。

看着柔柔弱弱,做起事来竟如此决绝。

再想想之前四爷说过的年琦玉在家中过的并不如意,连年羹尧都对她不好的话,似乎又有些理解。

若非当真受了太多的不公,以年氏的性子大概不会如此。

换作她,若是在旁人手中,还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手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她也不会对他们太良善。

不过,年氏此举更多的想来还是换取雍正的信任和宠爱。

雍正没有不许她谈论此事,尼楚贺就放心大胆地说了,“也许容贵人真的恨他们,能做到对自己的亲人狠下心来,那得受多大的委屈。”

反正她对年氏此举并没有多么讨厌,她是真没想到年氏小白兔样的外表下竟有这样一副狠毒的心肠,唔,她支持。

“且不说她对年家感情有多少,对年羹尧有多少怨恨,她利用朕的权势来达到她报仇的私心,便是其心可诛。”雍正啪地一掌落在炕几上,眸光阴翳。

尼楚贺沉默,好吧,雍正才不会考虑对方受了多少委屈,他在意的是自己的皇权受到挑衅,一个女人利用皇帝来报私仇,甭管是否有博取皇帝信任和宠爱的意思,对皇帝而言都是不可饶恕的,都是心机不纯的。

更何况还是雍正这样一个专制强势,习惯于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皇帝。

大概这样的男人都不喜欢太过狠毒的女人,因为可以对亲人狠下心,那在自己这儿受了委屈,是否也同样可以狠下心来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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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赐婚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所思所想的不同之处。

总之,年氏这下子是要失望了。

“那四爷打算如何?”

她还不知所谓的年羹尧是和谁勾结,具体还做了什么事,即便过去年羹尧与八爷勾结,可八爷如今都失势了,又怎会还做无用之功?

这种事她是不方便问的,索性就换了个问题。

不过方才四爷的表情不像是犯难,倒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朕此次将年氏带出来,本就另有打算。”雍正说着,握住她的手,目光落在她脸上,“她既说出此事,朕便会如她所愿,接下来朕会对年氏多些恩宠,你且安心,莫要胡思乱想。”

尼楚贺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淡然一笑,“四爷放心,臣妾都明白。”

即便容贵人只是年羹尧的棋子,可这颗棋子同样对雍正有用。

这容贵人倒是可怜,被人利用还不自知,不过她不会同情就是了。

本就是无关之人,她干嘛要浪费同情心?

倒是雍正,她庆幸自己没动心,否则早晚轮到自己被利用个彻底,哭都没地儿哭去。

相反,现在是她利用雍正,等到将来自己容颜老去,失去了资本,她也可以摆脱雍正,专心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管他宠幸谁呢。

在这场游戏中,谁认真谁就输了,而认真的那个人,永远不可能是她。

雍正看着她平静的表情,眉头皱起,似乎并不放心,语气加重,“朕虽然清楚年羹尧狼子野心,也自问一切尽在掌握,只是朕不能允许有任何差错,即便年羹尧不在乎年氏,年氏却是最好的迷惑年羹尧的人选,等过了这阵子,朕自然不会再理会她。”

尼楚贺噗嗤笑了起来,“皇上解释这么多做什么?臣妾不是那不通情理的,皇上想做什么就做便是,不必顾忌臣妾。”

雍正盯着她,脸色有点不好。

尼楚贺摸了摸他的脸,面上露出一丝幽怨,“四爷是要为难臣妾吗?若是四爷不是皇上,臣妾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可如今四爷是皇上,四爷自己都无法做到随心所欲,臣妾又怎能肆意妄为?臣妾体谅四爷,倒是四爷……可能体谅臣妾的心意?”

雍正蓦然怔住,抬手握住她的手,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尼楚贺将手放在他的心口,嫣然一笑,“臣妾贪心,却又不贪心,只希望这里永远有臣妾,且永远占据最重要的位置。”

……

三天后,銮驾继续启程,前往木兰围场,蒙古各部已先行回了草原,等待圣驾。

草原广阔,蓝天白云,一望无际,一个个白色的帐篷搭了起来。

嫔妃的帐篷在皇帝御帐的周围,再往外是皇子的帐篷,随行大臣的帐篷。

当晚,尼楚贺随雍正参加蒙古人举办的篝火晚宴。

尼楚贺坐在雍正的右手边,容贵人和郭答应没资格来,三位皇子按顺序落坐,再往后便是蒙古各部的亲王、郡王、贝勒等。

蒙古人准备了全羊宴,众人吃着烤全羊,喝着酒,赏着歌舞,聊着天,其乐融融,热闹非凡。

席间聊的无非是大清和蒙古世代交好,今后会继续奉新帝为主,皇帝也会继续厚待诸蒙古部落。

然后交好的方式自然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最有效的便是和亲。

没一会儿,科尔沁部的札萨克达尔罕亲王罗卜藏衮布就借着酒醉提出了和亲的想法。

上次还是康熙在时,罗卜藏衮布的一位兄弟害的当时的太子允礽摔下马,成了废人,科尔沁不仅损失了个贝勒,过后还赔了个蒙古格格给太子,后来那位蒙古格格不到一年就香消玉殒。

毕竟是蒙古有错在先,蒙古人不敢说什么,然而科尔沁与大清世代交好,是孝庄太后的母族,如今时过境迁,新帝继位,总要对科尔沁进行安抚。

恰好罗卜藏衮布有个女儿,名琪琪格,年芳十六,正是如花的年纪,方才还在下面跳舞,给皇帝敬酒。

尼楚贺这才知晓那位跳舞很好看的蒙古格格就是科尔沁札萨克达尔罕亲王罗卜臧衮布最宠爱的小女儿。

观其容貌,尼楚贺也不得不赞一声是个美人。

何况蒙古格格与满族格格大有不同,满族的格格经过了汉化,早已与中原女子一般无二,尽是些端庄矜持之辈,不如蒙古格格爽朗活泼,更惹人喜爱。

雍正瞥了眼面带娇羞喜悦的蒙古格格,淡淡一笑,“科尔沁的诚意朕看到了,既如此,朕自当不负科尔沁的美意,朕的三位年长的皇子都已定了亲事,纯郡王自幼养在皇后膝下,朕便为其赐婚,为侧福晋如何?”

罗卜臧衮布露出诧异的表情,他原是要让自己的女儿进宫,方能给科尔沁带来最大的利益,可皇帝如此一说,他倒不知如何拒绝了。

纯郡王弘昐满脸激动,有个科尔沁的格格为侧福晋,这对他无疑是个天大的好处,有了科尔沁的支持,将来争储自当更多一分把握。

谆郡王弘时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凭什么这样的好事就要便宜了二哥?

唯有瑞郡王弘昀一脸平静。

雍正见罗卜臧衮布犹豫,笑道:“朕知道侧福晋之位委屈了琪琪格,不过朕已经给他们赐了嫡福晋,其他皇子年纪尚小,也只好委屈琪琪格了,不过琪琪格嫁过去,自当与嫡福晋无异。”

这便是平妻的意思了。

尼楚贺不由得为还未进府的乌拉那拉氏感到同情,尚未进府就遭遇这样一个劲敌。

罗卜臧衮布不好再拒绝,心道纯郡王是长子,又养在中宫膝下,相当于嫡子,这同样是对科尔沁很有利的。

不过嫡长子未必能继承皇位,何况听说这位纯郡王身体着实不怎么样,故而请求道:“既如此,臣恳请皇帝陛下为瑞郡王和小女赐婚。”

此言一出,纯郡王弘昐脸色一变,胸口腾地涌起一阵怒火。

弘昀目光一诧,握着酒杯的手顿住了。

便是尼楚贺也未料到罗卜臧衮布会有此请求,心下自是不愿,一个嫡福晋,一个平妻,弘昀的后院还能安生吗?

关键是她这儿就无法清静了。

可她心知此事自己做不得主,故而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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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贵妃风采

雍正怔了怔,继而哈哈大笑,“罗卜臧衮布看得起弘昀,是弘昀的福气,既如此,朕便为他们赐婚。”

罗卜臧衮布忙起身举起酒碗,笑容满面,“臣以及科尔沁谢过皇帝陛下。”

话落,双方各饮了碗中的酒。

不料紧接着罗卜臧衮布又道:“臣有一侄儿,名观音保,尚未婚配,不知可否请皇帝陛下赐婚?”

罗卜臧衮布下首一个约十七八岁,容貌俊朗的蒙古少年站起身,一手放在胸前,用纯正的蒙古语向雍正行礼,道:“观音保参见皇帝陛下。”

这赐婚的意思可不仅仅是一般的人选,而是公主或宗室格格了。

但宗室格格不够诚意,那便只能是公主,可四爷的几个女儿都还小,即便是抱养在宫中的几位也还不到年龄。

这科尔沁胃口还真大,送一个蒙古格格进皇子府还不够,还要再讨一位公主。

尼楚贺看向雍正,雍正笑道:“朕倒可以为观音保指婚,不过朕的几位公主年纪尚小,即便是二公主也才八岁,还不到婚配的年龄。”

罗卜臧衮布紧接着道:“不妨事,观音保年纪尚轻,等公主到了适婚的年纪再成亲也不晚。”

人家都如此说了,雍正自然不好再拒绝。

何况二公主并非雍正的亲生女儿,又是迟早要抚蒙的,雍正便爽快应了,“既如此,朕便将二公主赐予观音保为妻,待二公主长大成人便为他们赐婚。”

罗卜臧衮布与观音保忙谢恩,“臣/观音保谢皇帝陛下隆恩。”

科尔沁此次不仅送了位格格进皇子府,还得了位公主,可谓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蒙古其他部的亲王、贝勒等俱都露出艳羡之色。

回到御帐,尼楚贺亲自伺候雍正换了身衣服,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沾湿了给雍正擦脸,又端过醒酒汤给雍正喝了。

雍正靠在榻上,神色疲惫,将她的手握住,拽到怀里。

苏培盛挥手命宫女们退下,自己也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这个罗卜藏衮布,倒是贪心。”雍正喃喃着,眉宇冷厉,边伸手抚着她的背,“竟然挑中了弘昀。”

尼楚贺也不得不承认罗卜藏衮布的精明,不选中宫膝下的纯郡王弘昐,却挑了她膝下的弘昀。

固然中宫之子是最好的选择,可纯郡王一来非皇后亲生,二来一向体弱,其实并非稳赚不赔的选择。

倒是弘昀是她这个贵妃的儿子,还是“亲生”的,前几任皇帝也都并非嫡子,在外人眼里,自然是贵妃之子更加有保障。

要说尼楚贺是否希望弘昀当太子,她也说不准,诚然她对弘昀一向视若亲生,可毕竟不是亲生,她无法自欺欺人。

纸包不住火,若是将来弘昀知道自己并非他的亲生额娘,他会如何?还会对她孝顺吗?

农夫与蛇的故事,尼楚贺向来引以为戒。

但她的亲生儿子弘晏如今又还小。

若是由弘昐或弘时当太子,她自是更加不愿,一个是齐嫔之子,一个是安嫔之子,齐嫔与她素有罅隙,尼楚贺也不甘心将来与安嫔平起平坐或者被安嫔压一头。

但无论她如何想,此事还是握在雍正手心里,便是连她也插手不得。

尼楚贺面露愁苦,“这蒙古格格要是进了弘昀的后院,还不乱了套啊,看来臣妾是没安生日子了。”

雍正拍了她的背一下,“说什么胡话?若是那佟佳氏连一个博尔济吉特氏都压制不住,她也就配不上这嫡福晋之位了,那便是朕的眼光有误。你平时也多费费心便是,总不至于叫这博尔济吉特氏闹出什么来。”

尼楚贺暗叹一声,她还能如何?只能打起精神了。

自古婆媳关系不好处理,何况还是两个,想想她就头疼。

周围温度渐高,今晚四爷喝了许多酒,明显又有了需求,大手搂着她的腰,摩挲着,薄唇凑近她的耳垂……

今夜尼楚贺自是留了下来。

好不容易来一次草原,尼楚贺不愿放过这次机会,特意求了雍正允许她跟着围猎。

尼楚贺年轻时候在家中也是骑射了得,许多年不曾练过,虽生疏了,兴趣却还在。

雍正不愿拘着她,便同意了,同时把三名御前侍卫拨到她身边,以防万一。

尼楚贺没有意见。

容贵人自幼被养在深闺,琴棋书画擅长,骑射却从未练过,郭答应同样出身汉人家族,故而两个都不曾参加围猎。

三位皇子也都还未成亲,故而参加围猎的女眷便只有尼楚贺一人,剩下的便是那些蒙古格格了。

尼楚贺穿着火红色的骑射服,头上梳了个简单的小两把头,比往常多了几分明艳动人和英姿飒爽,利索地上了马背,搭弓射箭,不一会儿便瞄准了一只奔跑中的兔子,一箭便射中了。

这让那些原本准备看好戏的蒙古格格瞬间变了脸色。

虽然只是射了只兔子,可至少说明这位贵妃并非是个只会伺候皇帝,弱不禁风的深宫女子,再有这骑马的姿势,和射箭的力度,可见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这些蒙古格格顿时不敢小觑这位贵妃了,有几个甚至过来与尼楚贺攀谈和奉承,其中就有尼楚贺未来的儿媳妇琪琪格。

虽然没能成为皇帝的女人,但听说这位贵妃很是得宠,四阿哥也极受皇帝宠爱,还是很有机会成为太子的。

更重要的是嫁给年轻的四阿哥可比嫁给个能当她阿玛的老男人强多了。

她还知晓四阿哥已经有了嫡福晋,只是还没进门,若是能趁此机会讨得贵妃的喜欢,日后她在四阿哥的后院也能稳稳地压未来的嫡福晋一头。

见身后跟着的太监上前捡兔子,尼楚贺满意地勾起了唇角,看来这么多年没碰弓箭,这准头也没生疏太多。

看着周边的蒙古格格们年轻的脸上露出或惊叹或不服气的表情,有的上前奉承赞扬,尼楚贺也甚是骄傲。

毕竟她不如这些人年轻,可论骑射,她的风采还是不输这些年轻的蒙古格格的。

在这样的时刻,尼楚贺难得找回了些年轻时候恣意飞扬的感觉。

果然人还是要多出来走走,常闷在宫里,都要闷出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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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再度有喜

当然,尼楚贺不止会射兔子,在连续射中了几只兔子后,她还射了只狍子。

虽然这些动物都是被圈在一个范围,有人在外面挡着,跑不出去,只要准头差不多,要射中并不难,但这也很让人惊讶了。

这下子尼楚贺这个贵妃可为雍正狠狠地争了一把气。

雍正心情很好,一些蒙古人夸起来,他也坦然受了。

原本一些蒙古格格还奢望着能借此机会好好表现,吸引皇帝的注意,好进皇帝的后宫,这下子看到贵妃的风采,一个个都像蔫了的小草,什么斗志都没了。

人家贵妃不仅长得漂亮,会讨皇帝欢喜,连骑射也不输她们,她们还有什么去争的本钱?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自己比贵妃年轻娇嫩,可皇帝明显不缺年轻漂亮的嫔妃,没看这半天连看她们一眼都不曾吗?

明显是看多了,不稀罕了。

据说这次皇帝身边还跟了两个年轻漂亮的小嫔妃呢。

今儿一番围猎,多了许多口福,回去后尼楚贺让人把兔子和狍子弄去做兔子肉和狍子肉。

等到雍正回了大帐,太监来请,尼楚贺便去见了雍正。

尼楚贺请安,雍正牵住她的手,神色愉悦,“过去鲜少见你练习骑射,朕竟不知你有如此好的身手。”

以她的身份,过去十几年里要么待在后宅,要么身处南方,要么待在后宫,在外面庄子里倒是骑过马,进宫后因身份限制就不曾有机会了,射箭更是一次都没有过,这还是这些年她第一次在人前展露自己的本事。

说来还真是令人唏嘘。

尼楚贺感慨,“臣妾这一身骑射本事还是哥哥亲自教的,这么多年竟都荒废了。”

“你若喜欢,等回了园子,可常去跑马场练一练。”

尼楚贺点头,从前是顾忌着身份,不好亲自下场,今后她不想再拘泥于身份了,想怎样就怎样,谁敢说什么?

她想做回过去恣意张扬的自己。

雍正忽地皱了眉,两手扶着她的腰,仔细看着她的脸,“不过,朕倒是好奇,昨夜你明明很累,今日却仿佛什么事都没有,骑射如此利索,看来朕今夜可以再努力一把。”

尼楚贺脸颊倏地一僵,抬眸迎上他火热的眸,忽然感觉腰上的大手有些发烫,让她有种想逃的冲动。

她咽了口口水,僵笑了笑,“那倒不必了,皇上白天要操心政事,还是应当多多休息。”

雍正眼眸一眯,“你在说朕不行?”

尼楚贺哑然,她哪儿敢有这个意思?再说雍正可一点也没有不行。

虽然他当了皇帝后,因为一心操心国事,精力有限,那方面没以前需求多了,可也不能小觑了他。

昨夜她的确被折腾的不轻,不过她一向身体底子好,那点劳累不算什么,还不至于影响了骑射。

如今他这一说,尼楚贺就有点发怵了。

这可是在外面,若是夜里太劳累,白天让人看出痕迹,她的脸往哪儿搁?

更没想到的是雍正此刻会突然说出如此露骨的话。

也不知哪里触发了他的神经。

当晚,雍正又继续了昨晚的事。

因先前在热河行宫的事,雍正最近对容贵人也多了些恩宠,百忙之余,偶尔也传召上一次。

郭答应倒是颇受冷落,因而近来容贵人的脸色比刚出来时好上一些,也带了些笑模样。

看来这个容贵人对未来很有信心啊。

时间倏忽而过,草原的风渐渐带了初秋的凉意,这一日,李太医照常给尼楚贺请平安脉。

原本也没什么,尼楚贺很淡定地让李太医隔着帕子给她把脉。

谁知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李太医神色渐渐变得严肃,又换了她另一只手腕诊脉。

尼楚贺渐渐起了疑心,金钟和连翘顿时也紧张了起来。

又过了片刻,李太医说回手,尼楚贺问,“可是有什么问题?”

李太医舒展了眉头,起身道:“回娘娘话,您的身子无碍,只是……奴才尚不确定,还需等过几日再看看。”

他这一说,尼楚贺立时有了猜测,金钟和连翘脸上皆露出了喜色。

这么久了,尼楚贺以为不会再来了,没想到这会儿李太医又说了这样的话,虽然只是猜测,可既然李太医如此说,她的月信也尚未来,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除了不可思议,紧接着便是惊喜。

尼楚贺收敛了心思,微微一笑,“劳烦李太医了,金钟。”

金钟忙上前赏了李太医一锭银子。

李太医忙谢过,又道了声“不敢”,便退了下去。

尼楚贺强忍着激动和欢喜,让自己一如往常,吩咐身边的丫头先保密。

毕竟还未确定,现在对四爷说这个不合适。

来到草原已经一个多月了,极有可能便是到了草原才有的,而这些日子她一直没来月信。

记得上次怀上也是来草原之时,看来这草原真是她的风水宝地。

三日后,李太医再次来请平安脉,直到确认了是喜脉,尼楚贺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才一个月,日子还浅,不过胎相很好,尼楚贺再赏了李太医,另让他保密。

毕竟这里是草原,鱼龙混杂,还是当小心为上。

傍晚,尼楚贺前往御帐见雍正,彼时雍正正在批奏折,尼楚贺帮他研墨,趁机说了喜脉的事。

雍正一愣,紧接着脸上露出了喜色,一把攥住她的手,另一手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仔细感受着,然后吁了口气,“皇天不负有心人,朕终于盼到了。”

倒真是。

尼楚贺一度以为自己只能有弘晏一个孩子了,没想到老天听到了她的心声,再次让她怀上了孩子。

雍正眉头一紧,神色忽地严肃,“这些日子少出去,没事的话好好待在帐子里,去哪儿也叫人跟着,不许走远。”

他不说尼楚贺也会这样做,既然怀上了,草原这样的地方她可不能再随意走动了,万一一不小心出了事呢。

谁敢保证这里的人没有异心?

尼楚贺颔首,靠在他怀里,“臣妾希望这一次是个公主,不过,皇上可否答应臣妾一件事?”

雍正搂着她的腰,侧头看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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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隐瞒

“皇上可否答应,若是位公主,不要让她抚蒙?”尼楚贺仰头看他,目光温软如水。

雍正不假思索,“朕自然不会叫咱们的女儿抚蒙。”他手抚上她的小腹,眸色温柔,“若是女儿,她将会是大清最幸福的公主。”

尼楚贺伸手环住她的脖颈,脸上浮现欢喜的笑容,“谢皇上。”

雍正一手搂着她,另一手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她的小腹,眼神……稀罕的不得了。

尼楚贺抿嘴笑,虽然四爷有了许多个孩子,可似乎……对她怀的孩子还是很不一样的。

在她得知怀孕的第六天,李太医又给她诊了脉,确定胎儿依旧无碍,顺便禀报了一件事,“日前奴才给容贵人请平安脉,容贵人似是有喜了,不过,容贵人要奴才暂时保守秘密。”

他把一支碧玉簪拿出来,放在面前的榻几上。

尼楚贺挑了挑眉,看了眼这质地上好的碧玉簪,笑了。

李太医一直以来给她请平安脉,早已是她的人,也因着只给她一人请平安脉,故而不存在被收买的可能。

“多久了?”

李太医垂眸道:“容贵人脉象弱,先前奴才尚不敢确定,如今已一个多月了。”

跟她差不多,可能比她早几日。

因为在热河行宫那几天,四爷临幸了年氏一两次。

刚到草原那几日,四爷并未临幸年氏,再次临幸年氏是到了草原的许多天之后。

“既是赏你的,收着便是,不必告诉别人。”

尼楚贺示意他把碧玉簪收着。

李太医躬身,“谢娘娘。”

等李太医退了下去,尼楚贺问金钟,“本宫记得前几日年氏还来了月信?”

所以在听到李太医说年氏有喜时她才会惊讶。

金钟脸色有点凝重,又有点生气,“奴才这就叫人去查。”

若当真是做假,这个容贵人心机不可谓不深。

尼楚贺摆摆手,不甚在意,“不必了。”

李太医既然说了,那喜脉必不可能是假的,那就只能是年氏为隐瞒喜脉造假了。

年氏一个贵人,小心点是正常,虽说她也并不高兴被人如此防着。

奇怪的是年氏在明知李太医是她的人的情况下还敢放心收买李太医。

或许是别无选择吧。

李太医常给容贵人和郭答应请平安脉,是瞒不住李太医的,只有收买一途。

午后,雍正来看尼楚贺,问她吃的可好?可有不舒服?

“孩子很好。”尼楚贺挽住雍正的手臂,笑容满面,“皇上百忙中还顾得上来看臣妾和孩子,孩子很高兴,精神也很好,不舍得折腾他的额娘呢。”

雍正被她说笑了。

不过看尼楚贺精神的确很好,便也放心了。

尼楚贺觉得这一定是个乖女儿,否则不会这么安静懂事,一点也不曾叫她难受。

“对了,容贵人似是有喜了。”尼楚贺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他的辫子,随口道:“李太医告诉臣妾的,有一个多月了,不过……”她顿了下,又道:“本来容贵人不欲早早宣扬出来,但李太医哪敢在这上面有所隐瞒?故而告诉了臣妾。”

雍正脸色一点点变黑。

尼楚贺心知肚明。

年氏来月信的事,雍正也知道。

因为年氏来“月信”的事,还错过了一次承宠的机会。

那如今又怎会突然怀孕?

稍一想便明了。

不怪雍正脸黑如炭。

雍正神色冰冷,暗暗咬牙,“小人度君子之腹!”

尼楚贺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地为年氏说话,“其实也不怪她,这种事小心些也正常,再说,她容贵人防的未必就是臣妾。”

话音一转,又道:“当然,她不该假装来了月信,将来不好向皇上交代,不过看在她是第一次怀孕,没有经验的份上,皇上就原谅她这一次吧,毕竟这也算是喜事了。”

雍正寒着脸,不为所动,“这里除了你,她又能防着谁?这次若饶了她,将来还不变本加厉?”

尼楚贺便不再说了。

年氏只想着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却不知四爷眼里容不得沙子。

若她只是隐瞒怀孕便罢了,虽然有些小人之腹,却也算情有可原,但她假装来月信就算是欺君了,已经犯了雍正的忌讳。

这年氏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尼楚贺低眉微笑。

果然,雍正虽然知道了容贵人有孕一事,却不曾去看望。

容贵人自以为瞒得好,沉浸在怀孕的喜悦和担忧上,虽然有尼楚贺命李太医悄悄开的保胎药,却依旧一日比一日消瘦。

然而,尼楚贺却知道容贵人并未喝下那些保胎药,每次那些药都被容贵人悄悄倒进了花盆里。

略一思忖便明白了,这个容贵人还真是谨小慎微过头了,想必也担心李太医不会瞒着她有喜的事,故而连保胎药也不敢喝。

尼楚贺还真没想对容贵人的孩子做什么,无论别的女人怀多少孩子都与她无关,何况稚子无辜。

可人家要这样想,她有什么办法?

这就叫自作自受。

容贵人自己作死,尼楚贺却不想看着她这样下去,毕竟若是容贵人的孩子保不住,于她也是有害无益。

因为众所周知李太医是她的人。

是以尼楚贺前去御帐面见雍正,提出给容贵人令找一名太医安胎的事。

她自然没说容贵人没喝药的事,那岂不是说她让人监视容贵人吗?她只是说看着容贵人日渐消瘦,还是令寻一名太医妥当。

雍正多精明的一个人?李太医的医术他不会不知,容贵人作死的事雍正自己也会让人查出来。

听了尼楚贺的话,雍正起初不高兴,“朕让李太医给你安胎,便是信得过李太医的医术,怎就到了她这儿就不管用了?”

“许是以前是陈太医给容贵人请平安脉,李太医对容贵人以前的脉案不太了解的缘故吧。”尼楚贺淡笑着说。

总之,雍正虽然不高兴,为了龙嗣着想,还是令派了个胡太医过去。

这下子容贵人就明白皇上已经知道了自己有喜的事,虽说有些担心皇上会生气自己的隐瞒,可见皇上还派了太医过来,明显还是在意这个孩子的,便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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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龙颜震怒

有了皇帝亲自让人派去的胡太医,容贵人总算安心喝药了,脸色也日渐红润。

其实容贵人的身子不差,即便有喜,也不至于如此虚弱,主要还是容贵人太过疑神疑鬼,又不愿喝安胎药,这才把身体拖得虚弱了。

有了胡太医,容贵人才算好了。

但雍正很快就查清楚了容贵人先前身子虚弱的缘故,寒着脸来到尼楚贺的帐篷,气得当场砸了一个茶杯,背着手在她帐篷里走来走去。

“这个年氏,她究竟要如何?朕待她不薄,你又何曾为难过她?谁会害她?她竟自个儿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朕就不该让她怀上这个孩子!”

雍正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真的气狠了。

也是容贵人自个儿太作死。

雍正并非那无情之人,若是年氏安分守己,好好生下这个孩子,即便年家将来倒霉,看在孩子的份上,雍正仍会给她几分体面。

现在年氏的行为已经妨害到了龙嗣,触犯到了雍正的底线,雍正能原谅才有鬼了。

年氏这一胎是个皇子还好,若只是个公主,将来未必还有怀孕的机会。

尼楚贺懒懒地托着腮,泰然自若地欣赏雍正龙颜震怒的模样,“说来也是容贵人心思太敏感,世上总不缺这样的人,左右孩子无碍,皇上又何必为此动怒?”

若非因为孩子无辜,她才懒得搭理年氏呢,让她作呗,作死了她都不同情。

本以为这个年氏是个有些本事的,谁料不必她出手,年氏自己就把自己作到了尴尬的境地,简直令她大失所望。

雍正脸黑如包公,“若非看在她怀着龙嗣,朕也无须如此忍耐她,简直不知所谓!”

尼楚贺递上去一盏凉茶,让他消消火,伸手碰了碰他的脸,“四爷也知道她怀着身孕,就算再生气又能如何?为了咱们的孩子,先不生气了,小心吓着孩子了。”

脸上传来柔软清凉的触感,雍正心中的火一下子散了些,又听了她带着嗔怪和安抚的话,终于想起她还怀着孕,当下又有些后悔。

雍正搂了她坐在榻上,就着凉茶喝了几口,将茶盏放在榻几上,叹了声,“朕早该想到,这个年氏不是个安分的,或许该叫她好好清静清静,安心养胎,朕委实不愿再见她。”

看了眼尼楚贺的肚子,雍正喟叹,“若她能有你三分懂事便好了。”

……

这日容贵人和郭答应来请安。

比起前些日子的精神,近来容贵人的脸色又变得憔悴了些。

自容贵人有孕,四爷便没去探望过她,又让太医嘱咐她在屋子里养胎,容贵人便不敢出来,生怕动了胎气。

然而随着许久不曾见过皇上,又得知贵妃也有了身孕,容贵人从开始的心存侥幸,到现在的忧虑忡忡,终于忍不住来尼楚贺这儿打探消息。

她隐隐有预感,皇上是生气了,或许是因着自己有孕的缘故,皇上不曾疾言厉色地训斥她,但是许久不来看她已经是很明显的征兆。

她知道自己不该用那样的法子欺瞒皇上,可她没办法,李太医是贵妃的人,她不得不谨慎一些。

事已至此,她不愿坐以待毙。

既然见不着皇上,只有通过贵妃来见见皇上,也许皇上看到她,就会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她的过错。

尼楚贺看到容贵人,不由扶额。

太医受了四爷的吩咐,明明叫她安心养胎,她竟还是忍不住出来了。

尼楚贺很不想看到对方一双幽怨的眸子,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

天地可鉴,四爷恼了年氏,可非她的过错,她不担这个锅。

“太医不是嘱咐你好好休息吗?”尼楚贺忍着不耐,提醒容贵人。

容贵人咬了咬唇瓣,强扯出一抹笑,“奴才休息的够久了,已经没什么大碍,理当向贵妃请安。”

尼楚贺无语。

她又不是皇后,有必要来给她请安吗?

明明不愿,还要拖着有孕的身子来给她请安,万一出了差错,岂不就是她的锅了?

偏偏尼楚贺不能训斥她,还要好声好气,以免把人家给吓着了,动了胎气。

“你既有孕在身,就当为肚子里的皇嗣考虑,若是皇嗣出了差错,你要如何向皇上交代?”尼楚贺沉了沉气,淡淡提醒。

既然年氏很在意这个孩子,为了孩子,应当好好保重自身,少来回走动才是,这个时候竟然还想着其他。

容贵人低垂了头,黯然神伤,“劳贵妃关怀,太医说奴才应当多走动走动,胎儿才会健康,否则奴才也不敢出来。”

尼楚贺嘴角抽了抽,四爷的命令是要容贵人好好待在房间里养胎,不要来回走动,胡太医吃了豹子胆才会对容贵人说这样的话。

不用说又是容贵人说谎了。

但是她拿出太医来说事,尼楚贺又能怎么办?还能把胡太医叫过来戳穿她的谎话不成?

这个容贵人还真是锲而不舍,脸皮够厚,又能装柔弱,连尼楚贺都拿她没办法。

郭答应看出佳贵妃对容贵人的不耐烦,心下隐隐快意,只是看着容贵人这般柔弱姿态,还真拿肚子里那块肉当宝了,不禁又酸又恨。

她微微一笑,“也是,容贵人身子金贵,太医自当为容贵人的身子考虑。”

佳贵妃也怀着皇嗣,这话岂不是说她容贵人的孩子比贵妃的孩子还要金贵?

郭答应心中暗恨,容贵人还真以为身上多块肉就会得皇上另眼相待了?

皇上明显更在乎佳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对容贵人理都不理,她哪来那么大的脸搬出孩子来说事?

郭答应这话说的容贵人脸色涨红,气得不行。

偏偏郭答应又没说什么针对她的话,她连训斥对方目无尊卑都不行。

容贵人眼泪快要掉下来,“是奴才不争气,不如贵妃娘娘身子健康,害的这孩子还没出生就多灾多难,皇上生气是应该的。太医也是奉了皇上的命才会如此尽心尽力,为了让皇上安心,奴才也会好好保重自己。”

尼楚贺揉了揉太阳穴,她实在没耐心应付这样的一个女人。

她真想大骂一句给老娘滚蛋!

以前也没见年氏这样多愁善感啊,这是怀了孕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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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梨花带雨

以前也没见年氏这样多愁善感啊,这是怀了孕就变了?

特么地太讨厌这类人了。

尼楚贺被年氏这做派搅得心浮气躁,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两个嫔妃,打算好好歇歇,谁知外面就响起了两个嫔妃欢欢喜喜的请安声,“奴才给皇上请安。”

原来是四爷来了。

尼楚贺只得又起身,又想到外面的年氏,额角就忍不住跳了跳。

这年氏就盼着见到四爷,这下子还不乐开了花?哪里还肯走?

外面,雍正刚说了声免礼,转眼看到一旁的容贵人,就忍不住皱了眉。

容贵人笑容像绽开的桃花,粉嫩喜人,娇滴滴唤了声“皇上”,又忍不住有些委屈,“您许久不曾去看望奴才了。”

雍正想训斥她,然而想到她还怀着孕,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就说不出口,然而看着她这副样子仍是有些生厌,尽量控制着语气平淡些,“你不好好在屋里待着,来这儿做什么?”

容贵人一听皇上一开口就是不满她来给贵妃请安,当下眼眶一红,委屈地垂了眸,手放在小腹上,“奴才只是想出来透透气,然后给贵妃请安,况且,奴才的身子已然无碍了,皇上这是生奴才的气了吗?”

屋里的尼楚贺扶着额,脸色很不好看。

刚才就体会了年氏的难缠,这会儿再听到她这般与四爷说话,当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一旁的郭答应心里酸妒的不行,果然有了孩子底气就足了,这容贵人竟敢当着贵妃身边人的面儿拦住皇上,想到此她又有些幸灾乐祸。

就看容贵人能否承受得住贵妃回头的怒火了。

雍正不耐烦陪她在这儿说话,就要进去,留下一句话,“回去好好歇着。”

然而刚走了一步,容贵人就再次唤住了她,声音中饱含委屈,“皇上,奴才怀着孩子,对您日思夜想,茶饭不思,却许久见不到您,奴才肚子里的也是您的孩子啊,奴才究竟做错了什么?”

雍正脸色黑沉沉的,怒气一触即发。

尼楚贺迈步走出去,冷冷瞥了容贵人一眼,“容贵人,你是要当着宫人的面儿拦着皇上的路吗?”

容贵人被尼楚贺如此直白讽刺的话说的当下愣住了,面颊上一阵难堪,仿佛感觉到四周投来的嘲笑的眼神,有些站不住了。

尼楚贺看她这样,已经没耐心容忍她了,“人要适可而止,怀着孩子就回去好好休息,不舒服就找太医,杵在这儿做什么?”

语气中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

容贵人脸上火辣辣的,看了雍正一眼,见皇上一点反应都没有,眼泪险些掉下来,咬了咬唇,匆匆屈了屈膝,告辞离开。

等人走了,尼楚贺吁了口气,也不理面前的雍正,回头进了殿,躺在榻上。

雍正抬脚步入,看了眼她躺着的背影,有些好笑,“怎么?还真生气了?朕许久不曾见你这般使性子的时候了。”

语气中颇多感慨。

尼楚贺轻哼,“皇上先了解了解容贵人刚才在这儿说了什么,再来说臣妾有没有使性子。”

雍正顿时皱眉,“她说什么了?”

尼楚贺不想说话,金钟就把容贵人方才说的话一五一十都说了一遍。

雍正眉头越拧越紧,看了眼尼楚贺,叹了声,“容贵人是愈发不懂事了,朕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些话,方才还当着宫人的面儿……”

这年氏好歹也是出身汉军旗书香世家,没想到当着宫人的面儿却对他说出那些话,完全不顾礼仪和脸面。

若非珍儿出去把年氏撵走,他自己都要发怒了。

雍正忍不住扶了扶额,万没料到这年氏怀了孕竟成了这副小家子做派。

尼楚贺冷哼,“那些话还是次要,主要是她那说哭就哭的架势,腻腻乎乎的,好像别人给了她天大的委屈,天地可鉴,臣妾可没说什么气她,反倒是臣妾被她气的不轻。”

好在她性子好,比较能忍,否则这下子还不让人气的动了胎气?

雍正虽也担心她气坏了身子,不过难得见她这般鲜活的模样,颇为稀罕,便上前搂住了她,“好了,朕嘱咐下去,不让她再来打扰你。”说着伸手抚上她的小腹,“可别气着了肚子里的小家伙。”

尼楚贺扭头看他,“皇上就不担心臣妾被气着吗?倒是先担心孩子被气着。”

这话半真半假,她不是跟自己过不去的,年氏的事儿也就当时气一气,这会儿已经不怎么生气了。

这才有心情与雍正“闹脾气”。

雍正无奈,“气着孩子了,难受的还不是你?”但也为她这般小气而高兴,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下,嘴角噙笑,“告诉朕,可还生气?”

尼楚贺摇摇头,“还好了。”又忍不住讽刺,“臣妾又不是年氏那样的,随便一句话都能惹得她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委屈。”

还真不辜负了女人是水做的骨肉。

她是真的很烦这种人。

她宁愿痛痛快快地骂对方一顿,好过憋着,可偏偏容贵人这个人是骂不得的。

看出她眸中的疲惫,雍正知道年氏的事还是让她累着了,又是恼怒年氏不懂事,又是心疼眼前之人。

尼楚贺摸了摸他的脸,“皇上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现在才申时中,这会儿正是雍正在帐篷里处理政事的时间。

每天上午雍正会与蒙古人一起去围猎,下午处理政事,晚上宴请蒙古人。

雍正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朕收到消息……”说到这儿,猛地顿住,看了她一眼,没再继续说下去。

尼楚贺下意识觉得此事与自己有关。

是什么呢?看雍正的表情如此为难,又很是生气的样子。

“罢了,朕会处理,你好好安胎。”雍正没再说,只是抚了抚她的鬓角,柔声安慰她,神色却很是严肃。

尼楚贺不满,这说一半是想干嘛?既然开了头好歹告诉她具体是什么事啊,害的她被勾起了好奇心。

但也明白,能让雍正露出如此严肃又生气的表情,可见不是一般的事,又不叫她知道,肯定是对她不好的事。

难道是京里出了什么事?

第287章 流言

尼楚贺骤然坐了起来,脸色煞白,“莫非是弘晏出了何事?”

除了这个,她想不出有什么事能让雍正如此严肃又瞒着她。

可弘晏在太皇太后那儿,能出什么事?

雍正拍了拍她的背,安抚她急迫的情绪,“弘晏无事。”

从雍正的脸上看不出说谎安慰她的痕迹,尼楚贺暂时稳了稳心神,手抓住他的马蹄袖,“究竟发生了何事,皇上就别瞒着臣妾了。”

免得她猜来猜去自个儿不安心。

见她如此执着,也担心她再胡思乱想,雍正不得已解释,“近来京中有些流言,于你不利。”

流言?

尼楚贺紧绷的心神骤然松懈了下来,她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流言。

害她白担心一场。

尼楚贺松开了他的马蹄袖,陷入沉思。

话说这些年从未有过关于她不好的流言,怎会这时候突然有了?还是恰好在她随四爷北巡木兰期间。

即便这时候知道了,等四爷安排京里的人处理也需要些时间,到那时已经传的差不多了。

若说这不是计划好的,谁会相信?

可是谁会与她过不去?

唔,貌似和她有罅隙的就只有齐嫔和熹贵人。

能惊动四爷的,这流言应该不是小范围流传,还不是小事。

熹贵人虽只是个贵人,可宫外还有她娘家的人,不是做不到,但是熹贵人要想和宫外联系,难度还是挺大的,也就只能在宫里和园子里散布些流言,只要传不到外面,就不算什么大事。

至于齐嫔,倒是有些可能。

“不知是什么样的流言?”尼楚贺仰头问他。

她很好奇那些人会传些什么样的流言,让雍正如此在意。

雍正脸色有些难看,眸中闪过阴霾,“说朕专宠于你,置六宫于不顾,更有甚者说你专横跋扈,欺凌嫔妃,乃……”

剩下的他没说,尼楚贺却从他更加阴沉的脸色中猜到了。

无外乎是一些祸国妖妃之类的。

难怪雍正如此生气,这岂不是把他说成殷纣之类了?

“噗”尼楚贺忍不住笑出声来。

雍正脸色发寒,瞪着她,“你笑什么?”

尼楚贺揉了揉肚子,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臣妾是在笑那些人胡说八道,未免给臣妾的评价太高了。”

能把她说成妲己褒姒一类,岂不就是高看她了?

她是不是该高兴?

“若皇上当真专宠臣妾,汪答应的孩子怎么来的?容贵人的孩子怎么来的?他们是有多蠢才会拿这个说事?若只是这些,臣妾倒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臣妾专横跋扈,欺凌嫔妃,唔,臣妾倒是欺凌过熹贵人,如果当初那事也算的话。”

虽然当初是熹贵人自个儿给她添堵,压根不是她让人动的手,但在外人看来勉强算是个把柄。

她该庆幸自己进宫这些年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这才让人抓不到太多有力的把柄,雍正所说的这些对她压根造不成任何影响。

毕竟要说专横跋扈,她是贵妃,又得宠,专横跋扈些怎么了?历史上哪个宠妃不跋扈的?她又不是皇后,不需要珍惜羽毛。

她更没干政,那些御史闲的蛋疼才会拿这些说事。

要说欺凌嫔妃,她以下的那些妃啊嫔啊的哪个没欺负过小嫔妃小宫女?她这个又算得了什么?

雍正的脸色不仅没好,反而更加难看,目光阴恻恻的,“他们是在挑衅朕,是有意给朕添堵,朕已经叫老十三把这些流言解决,查清楚流言背后之人,朕绝饶不了那些人。”

听他一说,尼楚贺顿时有了另一个猜测,或许散布流言之人针对的不一定是她,而是雍正。

那些人身在宫外,行事的可行性就更大了,比后宫那些嫔妃行事要有效的多。

果然,八爷即便到了如今的境地,依旧不肯罢休。

三日后,怡亲王的密信再次送了过来。

雍正看了后脸色一阵青寒。

原本朝政之事是不该与珍儿说的,但里面的内容与朝政无关,雍正想想,还是去了她住的地方。

“朕原以为是老八所为,没想到却是朕想岔了,此事并非老八所为,不过与他也脱不了干系。”

雍正黑着脸,“这事儿里有郭络罗氏的影子,行事的是李四儿,郭络罗氏在这里面添了把火,是以此事才能在宫外传的沸沸扬扬,至于园子里的流言,是郭络罗氏传的。”

内宅妇人之事,便无所谓叫她知道了。

尼楚贺难掩诧异,没想到会是这两位。

她自问与郭络罗氏和李四儿并无太多交集。

与郭络罗氏至多就是以前在潜邸时有过一点摩擦,但在她看来那不算什么,最多就是眼不见为净,每年她举办的宴会都不曾邀请八贝勒府的女眷。

郭络罗氏总不至于因为以前那点小摩擦就记恨上她吧?

想想还真有可能,郭络罗氏本就不是个大方之人,反而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否则当初也不至于故意针对她了。

还有那李四儿,也就是去年生辰时她与李四儿有了些矛盾,那之后就不曾见过了,能说得上来的矛盾就只有那一次。

没想到为了对付她,这两个没什么交集且地位悬殊的女眷竟联合到了一起。

雍正眉头紧拧,“朕本没打算与女人计较,不曾想她们竟如此心思恶劣,此次朕断容不得她们。”

尼楚贺没接话。

雍正要处置这两个女人她没意见,既然对方算计到了她头上,她自然不会好心为她们求情,求情做什么?让她们继续对付她吗?谁知道她们以后还会有什么手段?

她不会给自己留隐患,既然她们如此做了,就该料想到会有什么结果。

这是她们自作自受。

算起来此事李四儿是主谋,郭络罗氏虽只是借势添了把火,可谁让她是允禩的福晋?

雍正本就对允禩厌恶至极,恨不得立刻解决了他,这个郭络罗氏不缩着尾巴便罢了,人打瞌睡就递来枕头,雍正岂会放过这个打击允禩的机会?

不过这里面未必没有允禩和隆科多的手段,自己福晋和小妾做这些事他们会不知道?就算没插手,也是放任了。

尼楚贺托着腮,“说来奇怪,臣妾与郭络罗氏虽些小摩擦,却没什么太大的仇怨,她犯得着为了针对臣妾就把整个八贝勒府拖下水吗?”

第288章 澹泊宁静殿

尼楚贺托着腮,“说来奇怪,臣妾与郭络罗氏虽有些小摩擦,却没什么大的仇怨,她犯得着为了针对臣妾就把整个八贝勒府拖下水吗?”

莫非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郭络罗氏对她的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雍正沉思片刻,哼了声,“一介无知妇人,做出何事都不奇怪。”话至此,他叹了声,“好在京里有十三弟,有他处理,此事不会闹大。”

尼楚贺点点头,便不再说了,虽则她觉着奇怪,但有四爷处理,压根不必她操心,她安安心心养自己的胎就成了。

近来没有年氏再来打搅,尼楚贺日子舒坦了不少,转眼就到了回京的日子。

多日的颠簸,终于回到了圆明园,再过两三日便是重阳节。

尼楚贺没急着让人把弘晏和姝惠接回来,先歇了半日,恢复了些精神,到了傍晚,刚吩咐身边人去接弘晏和姝惠,与尼楚贺亲近的几位嫔妃就来请安了。

“嫔妾参见佳贵妃,贵妃娘娘金安。”宁嫔、晴嫔笑吟吟屈膝行礼。

尼楚贺让她们坐,宁嫔和晴嫔在南官帽椅上坐了,郭答应站在一旁。

宫女奉上茶点,晴嫔先出声,“还未恭喜娘娘再次有喜。”

晴嫔心里不无艳羡,这贵妃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还有个养女,如今再次怀孕,在皇上心里的地位无疑更重了。

令她恼的是容贵人竟然也有了身孕。

更恼的是容贵人回了园子,竟也不去给她请安,径自以身子不适为由回去歇息了,一点也不将她这个主位放在眼里,可把她气的不轻。

宁嫔也笑着恭维,“看贵妃娘娘精神尚可,可见这一胎仍旧怀的安稳,不比容贵人,一回来就嚷嚷着不舒服,立刻叫了太医过去,可真是娇气,哼。”

说到后面,神色老大不满。

这些日子容贵人没再碍她的眼,尼楚贺也不想关心,还真不知容贵人又叫了太医去,是真不舒服还是小题大做?

无论哪种,她都不关心,遂只是笑笑,“容贵人身子弱,又是第一次怀孕,难免紧张些。”

宁嫔和晴嫔不以为意,但也不再说她。

略坐了会儿,两个人生怕打搅了贵妃休息,便领着郭答应告辞了。

先前尼楚贺休息的时候,皇后已经派人送了赏赐和补品过来,金钟和连翘已经收到了库房,尼楚贺拿出名单看了看,就丢开了。

很快弘晏和姝惠就被带了回来。

母子俩第一次分开这么久,弘晏圆润许多的小身子一下子扑进她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呜,额娘不要弘晏了,这么久不来看弘晏,弘晏好想额娘!呜哇!”

见他哭的满脸泪痕,可怜巴巴的样子,尼楚贺心疼坏了,抱住他好一阵安慰,“弘晏不哭,额娘这不是回来了吗?”

弘晏哭了好一阵,才抬起来,眼睛里含着一泡泪望着她,“额娘再也不要离开弘晏了,弘晏以后会乖乖的,再也不惹额娘生气了。”

尼楚贺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安慰,“好,额娘再也不离开弘晏这么久了。”

毕竟才四岁,第一次离开自己这么久,尼楚贺也满愧疚的。

“这些日子可有听乌库妈妈(满语为曾祖母)的话?”尼楚贺问他,想着这些日子不见自己,有没有在太皇太后那儿哭闹。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孩子一味哭的话,会惹得老人不高兴,精神也会不好。

弘晏摇摇头,抽抽噎噎的,“弘晏有听额娘的话,没有哭,也没有闹,乌库妈妈很喜欢弘晏。”

穗儿在一旁接话,“六阿哥还真的没在太皇太后面前哭过,很坚强呢,不过背地里没少哭着找主子。”

弘晏小脸儿一红,低垂了头,两只小胖手紧攥在一起,很是尴尬和心虚的样子。

尼楚贺忍着笑,在弘晏嫩嫩的脸蛋上亲了好几下,“弘晏真乖。”

弘晏水润的眸子骤亮,欢欢喜喜地腻在尼楚贺怀里。

看着弘晏又被养肥了不少,就像一个球,尼楚贺都抱不住了,不禁叹了口气。

看来弘晏这些日子过得很好,也可见太皇太后的确很喜欢弘晏。

五公主姝惠还小,不会说话,尼楚贺又抱起姝惠逗弄了会儿。

即便还不会说话,姝惠却已经懂得认人了,许是许久不曾见到尼楚贺,有些生分,睁着水润懵懂的眼睛呆呆地看了她有一会儿。

尼楚贺亲了亲她的脸蛋,姝惠才似是认了出来,伸着小手,咯咯地笑了。

想象着肚子里的小家伙以后也是这个样子,尼楚贺的眼神不禁变得柔软,笑着握住她的小手,玩了一会儿,便叫人把她抱回去睡觉了。

次日一早,尼楚贺先去给皇后请了安,皇后象征性地关怀了下怀孕的尼楚贺与容贵人,便叫众人散了。

尼楚贺从镂月开云出来,径直去到澹泊宁静给太皇太后请安,感谢太皇太后这些日子对弘晏和姝惠的照顾。

许是因为跟弘晏和姝惠相处久了,老太太对尼楚贺的态度比从前的温和但不失距离感多了些许亲近,笑呵呵地说,“弘晏这孩子很懂事,贵妃教育的好,有空的话多带弘晏过来玩玩。”

尼楚贺很爽快地答应了。

看得出来太皇太后没有应付的意思,是真的喜欢弘晏,尼楚贺乐得带弘晏多来请安,给太皇太后解解闷。

太皇太后又看向她的肚子,眼角的褶子更深了,“贵妃怀了身子,好好保重自己,你是个有福的,孩子也是有福的。”

尼楚贺笑着谢了太后。

她还是很喜欢与这位老太太相处的,没有身居高位的架子,也许是人老了,经历的多了,更喜欢与小辈说说笑笑,就多了些平易近人。

说来这位太皇太后也是来自科尔沁的,自嫁给顺治爷后,没有得过一天的宠爱,膝下连个孩子都没有,虽说养了一代帝王,可毕竟不是亲生,到底有些距离,心里许是寂寞的。

想到弘昀未来的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这也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人,尼楚贺就笑道:“皇上给弘昀和科尔沁的一位格格赐了婚,明年就会进京,到时候臣妾带她来给您请安。”

果然,太皇太后脸上闪过喜色,“有劳贵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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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别多想

从澹泊宁静殿出来,尼楚贺乘着肩舆沿着后湖往回走。

一路没听到有关她的那些谣言,但有几个宫女太监碰见她,匆匆行了礼,就低着头匆匆跑了,神色很慌张的样子。

要想掐灭流言,要么置之不理,随时间淡去,要么杀一儆百,堵了他人的口,最快最有效的法子便是后一种。

想来雍正便是用的这个法子,不怪他们如此表情。

尼楚贺吩咐竹燕,“去打探下最近发生了何事,无论是园子里还是园子外。”

竹燕领命去了。

尼楚贺一只手抵在下巴上。

既然四爷知道这些流言是谁传开的,那么必然会有所处置,八爷这些年一直不安分,四爷不会放过此次继续打击八爷的机会。

至于隆科多,他本人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四爷应该不会迁怒于他,但李四儿就不一样了,这次李四儿可是涉及到了后宫之事,还是主谋,自然没什么不方便处置的。

不到一刻钟,竹燕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尼楚贺先止了她的话,回到霁月清风,把其他人屏退了出去,才命她说了。

“皇上今儿一早下了旨,革去八贝勒爵位,将八阿哥拘禁于府中,命八阿哥休妻,将八福晋……啊不,是将郭络罗氏逐回母家。”

四爷还真是雷厉风行,刚回来就将允禩和郭络罗氏都处置了,还是这么重的处罚。

当然,妄议后宫之事,散布谣言,搅乱后宫,诬陷贵妃,这罪名落下来,也不冤了她郭络罗氏。

竹燕继续说,明显还没完,“还有,皇上让人去佟佳氏承恩公府传旨,不知所为何事。”

尼楚贺暗忖,这应该是处置李四儿去了。

就是不知隆科多舍不舍得,但就算不舍得,想来也不敢抗旨。

晌午,宫外的旨意终于传到了尼楚贺耳朵里,只因隆科多进宫请罪了,闹得还挺大,直接跪到了圆明园殿外。

据竹燕打探来的消息,隆科多神色悲痛,声声喊着被家中小妾蒙蔽了双眼,这才闯下大祸,期间险些昏厥。

尼楚贺这才知晓李四儿已被赐死。

却因隆科多这番行为感到怪异,隆科多如此大阵势,分明是要闹得人尽皆知,这传出去难免会叫人联想到雍正刚处置了八阿哥,就要对功臣下手。

隆科多这是心含不甘啊。

没想到这隆科多渣是挺渣,还是个痴情之人,只因一个李四儿就不惜得罪皇帝。

竹燕一副惊疑不定的模样,“奴才还听说隆科多大人亲自拿弓箭勒死了李四儿。”

尼楚贺吃了一惊,袖子里的手陡然握紧。

这隆科多还真是下得了手。

稍一想,尼楚贺有了个猜测。

或许隆科多此举并非是遵从圣旨,一个对皇帝忠心,但又不舍心爱之人去死的人是不愿意亲自动手杀死对方的。

偏偏隆科多就是这样一个狠人,他此举一是要亲自送走李四儿,二是要加深心里的痛和不甘。

亲自杀死自己心爱的女人,无疑会令心中的恨意更加深沉。

尼楚贺深吸一口气,将此事抛在脑后。

眼看着金钟和连翘年纪大了,尼楚贺做主问她们未来的打算,两个都打算留在宫里,尼楚贺便同意了,将她们留在五公主姝惠身边做教引嬷嬷。

竹玉和青玉升了一等宫女,与竹雯和竹燕同级。

穗儿早已成了她身边的管事嬷嬷,管着她内殿的所有事务。

先前在草原时,雍正说了让喜鹊和登梅进来给她请安,重阳节刚过,两个人果真就被带了进来。

喜鹊和登梅都是有了孩子的人了,喜鹊一子一女,登梅两子一女,因是在她身边伺候过的,这些年婆家待她们很好。

喜鹊还是当初那活泼爱笑的样子,登梅素来沉稳,这些年持家,更多了些端庄大方。

主仆重逢,喜不自禁,但因规矩在,连喜鹊也收敛了几分,恭恭敬敬地给她行了大礼。

尼楚贺留她们用了一顿饭,听她们说了些孩子们的事,神色间不见忧虑,可见过得很好。

喜鹊感慨,“奴才真怀念从前伺候主子的时候,这些年见不着主子,常常想念。”

登梅抿着唇微笑,也认同她的话。

喜鹊看了眼尼楚贺尚不明显的小腹,笑了开来,“听说主子又怀小主子了,六阿哥也快要读书了,奴才真为主子感到高兴。”

说了一个时辰的话,两个人告退之际,尼楚贺让人赏赐了她们各五十两银子,和几样首饰,首饰是给她们的女儿的。

喜鹊和登梅千恩万谢,便红着眼圈,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傍晚,四爷驾临霁月清风。

近来四爷忙于前朝政事,有日子没进后宫了,这是回京后雍正第一次踏足她这儿。

见她精神很好,四爷便道:“你若不舍,待你分娩后,便让她们回到宫里给孩子做乳母。”

尼楚贺摇头,“多谢四爷,只是她们都是有家有子女的人了,家里的孩子也需要娘亲,何必要她们骨肉分离?”

更重要的是,宫里表面看着风光,里面的规矩却大得很,在宫里伺候,可不是个轻松的,尤其是在皇子公主身边伺候,一个不慎便有可能丢了性命。

还不如让她们留在外面,只管家里那一亩三分地的事儿,一辈子平平安安。

雍正便不再多说,暗道她对奴才们倒也是实心实意的。

“朕已下旨着巴克似于下月初前往西安任职,恰好在你生辰和万寿节之后,在这之前你们兄妹可以见一面,此次你的生辰便叫怡亲王福晋过来帮你筹办,你就好好安胎,其他的不用操心。”

尼楚贺点点头,如此也好,虽说这次怀孕没怎么难受,可毕竟日子尚浅,不能劳累了。

雍正看了眼她平坦的小腹,眸中闪过遗憾。

嫔妃怀孕,皇帝是不能宿在那个嫔妃宫里的,这就不似以前在潜邸时候,即便妻妾有孕,若是四爷要留宿,也无人会说什么,可身为皇帝就不能为所欲为了。

后宫前朝都盯着,即便什么也不做,也容易受人指摘。

故而雍正坐了会儿,便起身,但还是说了句,“你好好歇着,朕明日再来看你。”他伸出手将女人搂在怀里,生怕她会难受,低头在她耳边碰了碰,黑眸中泛着柔光,“别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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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巧合之事

雍正低头在她耳边碰了碰,黑眸中泛着柔光,“别多想。”

尼楚贺嗯了声,作为回应,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下,笑靥如花。

等四爷走了,尼楚贺便恢复了淡然。

这些年来,因为心里的坚持,她固然不曾真正地爱上四爷,却也因相处日久多了些习惯。

人与人相处久了总会有感情,不论是何种感情,这是不可控的。

她不会排斥这种感觉。

两个人在一起,无论是何种目的,总要有一份感情来维系,若全无感情,另一方总有一日会察觉。

若当真无一丝情分,那就太寂寞了。

是以她宁愿如现在这般,相处和谐,但这份感情又不会越界,刚刚好。

是夜,雍正传召了张答应侍寝。

尼楚贺、容贵人和汪答应都有孕的情况下,也只有郭答应和张答应有机会侍寝了。

翌日,圆明园殿

雍正接过粘杆处侍卫递过来的一本密折,却迟迟没有打开。

静默了许久,仿佛下定了决心,终于打开了折子,极快地看完了里面的内容。

越看眉头皱的越紧,看完后,啪地将折子合上,拍在榻几上,脸色阴沉如水。

苏培盛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七上八下。

“可有消息?”雍正吐出一口气,沉声问面前跪着的粘杆处侍卫。

侍卫低头,“奴才问了相关之人,都不知其去向,似乎那家主人走前并不曾交代去往何处,身边只有一黑衣少年相随,也再未出现。”

一根手指在榻几上轻敲着,雍正拧眉沉思,良久,他摆摆手,命侍卫退下。

又坐了许久,日头渐高,雍正终于开口,“摆驾霁月清风。”

苏培盛忙应了,出去叫人。

尼楚贺正在院子里晒太阳,身上盖着薄毯,手上一下又一下地撸着猫。

得知四爷来了,尼楚贺忙把小宸交给太监带下去,就出去迎驾。

雍正攥住她的手,皱眉打量她,“外面风凉,怎么出来了?”

尼楚贺莞尔一笑,“就是在屋里闷,出来坐会儿。”

雍正没再责备她,看她穿的严实,便放心了,牵着她进了内殿。

竹雯奉上茶水,然后几个宫女都退到了碧纱橱外。

尼楚贺以为四爷是守着昨天说过的话特意来看她,可见对方眉间的褶皱,似是有什么烦恼,便问,“皇上怎么了?可是有何烦心事?”

雍正深深看她一眼,“确实有件事,朕百思不得其解。”

尼楚贺疑惑,烦心事很正常,可她怎么觉着对方方才看她那一眼非比寻常呢?

莫非是与她有关?

“不知是何事?若是与政事无关,皇上倒可以与臣妾说一说,看臣妾能否帮皇上解惑。”

雍正捏着她的手把玩着,默然良久,轻吐出一口气,“此事在朕心中盘绕了多年,过去朕不愿回想,也无甚可回想。

不知怎的,近来朕却常常想起,索性便着人去查上一查,不过是求个心安。”

说到这儿,雍正停顿了下来。

尼楚贺等着他继续,心里面已经飞快地思考了起来。

能令雍正放在心里许多年的事必不是寻常之事。

可又为何这么多年没在意,这会儿却又想了起来呢?

“康熙四十二年,朕随先帝南巡,遇见了一人。”雍正继续说着,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脸上,“那是个女人,奇怪的是长相和你一模一样。”

尼楚贺心里咯噔一跳,手一下子握紧,却忘了手正被对方握在手心,忙松了开来。

迎着对方探究的目光,尼楚贺莞尔一笑,“这世上当真有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吗?可真是稀奇。”

雍正低头看了眼她的手心,眉头微拧,“的确,朕也觉不可思议,可这是朕亲眼所见,由不得不信,若非知道你身在别院,朕当时就要以为那便是你。”

尼楚贺已经恢复了镇定,笑容与往常无异,“皇上这般说倒是吓了臣妾一跳,以为皇上要将那个女人带回来呢。”

雍正轻笑了笑,“即便她与你相像,朕也不会因此便将她带回京城。”

或许那时的他起过这个心思,可还是被理智阻止了。

那时皇阿玛和大哥看着,他不能容许任何不合身份之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会给他带来许多麻烦。

他素来理智,心中所想能很好地压制下去。

不过一副相像的皮囊,算不得什么。

“多年来朕努力不去想这件事,此次忽然想起,便命人去查探此人下落。”

尼楚贺蹙眉,抱怨着,“皇上查这个做什么?身边有一个臣妾还不够吗?即便查到了,想来那女子都已经成亲了,您惦记又有何用?”

看她这般吃醋生气的模样,雍正嘴角露出一丝笑,“朕不过是随便叫人查一查,并非有其他目的,朕身边有你便已足够,何需另一个你?”

尼楚贺神色和缓了下来,“这还差不多,然后呢?皇上可查到了什么?”

雍正敛去笑容,面容紧绷,“正因为毫无踪迹,朕才疑惑,一个人怎会凭空消失?人人都说此人已不在人世,却连个尸首都不曾有,何况与她同行之人也一并消失,就更令人奇怪。”

“哦?同行之人?”尼楚贺故作好奇地问。

雍正颔首,“据说是一名黑衣少年。”

尼楚贺哦了声,露出恍然之色,“一男一女,一起消失,莫不是私奔了?若如此的话,他们不想叫人发现自己的行踪,皇上的人找不到也实属正常。”

说出此话,尼楚贺心下一阵恶寒。

但为了打消雍正怀疑,只得如此。

雍正厉眸扫她一眼,却道:“此女是以治病的名头离开,却从此再无踪迹,若如你所言,也不无可能。”

尼楚贺暗笑,面上却淡然。

“不过,朕另有一疑问。”雍正看向她,目光深沉,“那女子平日里女扮男装,姓楚,单名一个贺字。”

尼楚贺“啊?”了声,目瞪口呆,“还有这般巧合之事?”

心里却陡然紧张了起来。

早知如此,当初她就不该偷懒,该另取个完全不一样的名字,也不会有此等麻烦。

雍正一向多疑,难怪会上心。

就是不知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和自己说这事的。

第291章 宁毁之

尼楚贺自然不相信雍正会猜到真相,毕竟当时的“自己”还在别院,神鬼之事太过荒谬,雍正不会相信如此真相。

至多也就是疑心罢了。

是以尼楚贺才能始终保持冷静地和雍正讨论此事。

雍正眉头紧拧,神色微寒,“容貌相似便罢了,名字竟也同你的名字相像,这便不得不让人在意。”

尼楚贺不以为意,“再如何巧合终究也只是巧合,臣妾又不是妖怪,还能分身术不成?”

雍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朕有时便会想你莫非当真是哪里来的妖精?”

尼楚贺张大了嘴,半晌,抿嘴一笑,“四爷是皇上,竟也相信如此荒诞无稽之事?再说,若臣妾当真是妖精,岂能在皇上面前有活路?”

一只手摩挲着她的手背,雍正低眉抿唇,默了默,道:“若你当真是妖精,那个女人便是你,朕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尼楚贺心里一突,抽回了自己的手,故作生气,“皇上怎会说这样的话?也太吓人了。”

她听得出来,雍正并非说笑,因为他的语气中有杀意。

即便此刻那道杀意并非对着她而来,可她仍感觉到不寒而栗,仿佛脖子上悬了一把刀。

“朕并非戏言。”雍正深深地看着她,黑眸深邃如渊,又冷若寒潭,“朕不允许你在朕掌控之外,更不允许你属于另一个男人,每当朕想起那对男女,便忍不住想要杀了他们。

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即便不是你,朕也绝不会容许他们再出现在朕的视线中,找不到便罢,一旦找到,朕不会允许他们活着。”

雍正陡然一伸手,将她拽进怀里,薄唇凑近她的耳垂,冷眸危险地眯起,“这世上只得一个你,只属于朕,若是你胆敢投入他人的怀抱,朕宁毁之。”

朕宁毁之!

这句话不停地飘荡在她的耳畔,像是魔鬼的招魂声,令她心生胆寒。

尼楚贺故作轻松地调侃,“皇上也太霸道了,人家长得像臣妾就是罪了不成?”

雍正不以为然。

他心知无论巧合再多,那个女人始终不可能是他的珍儿,他压根不该在意此事,最应该做的是忘了那个女人。

可不知为何,那个女人就像一根刺扎在了他心里,不解决便无法心安。

归根结底,还是那张脸对他的影响太大,让他情不自禁地幻想成是珍儿同那个少年在一起,心中便怒不可遏。

他终于明白,即便只是一张相似的脸,他也无法容许拥有那张脸的主人和他人在一起,无论是那张脸,这个人,和这副心肠都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古代男人尤其是皇帝的独占欲果然是可怕的。

尼楚贺切身体会到了这一点。

九月下旬,园子外传来一则消息,被休回母家的郭络罗氏自焚了。

安郡王府的人迅速救火,但还是没能把人救回来。

听到消息的时候,尼楚贺很平静,以郭络罗氏那骄傲的性子是受不住这般侮辱的,当郭络罗氏被休回母家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会有这一天。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郭络罗氏回到安郡王府后一直安安分分的,没闹出什么事来,怎么会在半个月后的今日忽然自焚呢?

如果真想自尽,刚回到安郡王府那几日就该有所行动的。

直到雍正过来她这儿,寒着脸说了一件事,解了她的疑惑,“这个郭络罗氏,简直蛇蝎心肠,朕原本打算看在老安亲王的面子上留她一命,不料她竟打算在你生辰当日自尽,给你添堵。既然她如此不识好歹,朕便提前成全了她。”

尼楚贺吃了一惊,原来如此。

若当真在她生辰当日传来郭络罗氏自尽的消息,那必然是件极为晦气的事,宗室勋贵和朝臣也会因此巧合联想到她与郭络罗氏的仇怨,难免不会攻讦于她。

而她又怀着身子,难保不会因此动了胎气。

果真是用心险恶。

听雍正方才的话,这个郭络罗氏不仅没得逞,还被雍正的人发现了她的心思,这场大火应是雍正的人造成的,而非郭络罗氏自焚。

尼楚贺一点也不同情。

人生在世,总要为自己的所为付出代价,即便郭络罗氏罪不至死,可她做出这些事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什么后果。

她既然不顾一切地做了,就该承担一切可能的后果。

郭络罗氏不是不知她和允禩的处境,更该想到在这样的处境下,若她行差踏错一步,后果比她想象的要更惨烈。

若她肯面对现实,安守本分,也不会落得此等下场。

郭络罗氏的死除了掀起了一点水花,并未有任何风浪。

颁金节过后,便是尼楚贺的生辰,生辰当天,尼楚贺与哥哥一家见了一面,说了些话,便分开了。

万寿节一过,巴克似一家四口便离了京,前往西安。

这些日子,园子里也发生了些不大不小的事,无非是嫔妃争宠,闹得最厉害的便是容贵人。

起因是容贵人常常在雍正临幸郭答应的时候叫太医,这番动静难免惊动了雍正,便差人去打探。

天然图画和曲院风荷本就离得不远,要打探情况很容易。

如此一来,即便雍正不曾去看望容贵人,只叫太医仔细照看,也被弄得烦不胜烦,哪里还有心情临幸嫔妃?

容贵人因此与郭答应交了恶,齐嫔更是与晴嫔结了仇,认为晴嫔故意让容贵人打扰皇上,要阻断郭答应的前程,两个主位嫔妃见了面就对骂掐架。

晴嫔在齐嫔那儿受了气,对容贵人的不要脸行为也气得肝疼,特地把容贵人叫过去训了一顿,让她安分守己,别再整那些幺蛾子,谁料转眼容贵人就动了胎气,卧倒在床。

皇后只得派了太医过去,又让身边人去慰问容贵人。

容贵人却趁机提出要搬去别处单独居住,好能静心养胎。

这明晃晃的就是指责晴嫔欺压有孕嫔妃,致使容贵人动了胎气。

考虑到近来容贵人和郭答应闹出来的事儿,以及晴嫔和齐嫔不合的传闻,皇后只得出于照顾皇嗣的目的,让容贵人搬到了自己的镂月开云的偏殿,让她安心养胎。

第292章 请求

听到这个消息,尼楚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皇后平时看着软绵,关键时候还真有几分手段,竟然把容贵人放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如此一来,容贵人哪里敢在皇后的的眼皮子底下掀什么风浪?只能乖乖养胎。

也避免了容贵人搬到别处,更无所顾忌,再与其他人闹出事来。

另外,最近这容贵人仗着怀孕没少生事,树了许多敌人,即便放在别处,也不见得安全。

此乃一举三得。

大概容贵人闹这么一场,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吧。

容贵人与郭答应有隙,先前所为一为报复郭答应,二为寻个宽敞些的宫殿,摆脱主位晴嫔的控制。

如今倒好,落到了皇后手里,只能乖乖听话。

不过好处也是有的,只要皇后不存坏心,容贵人的安全就有保障,前提是容贵人足够相信皇后的人品。

从这么多年来雍正的子嗣除了嫡子弘晖外无一人夭折,尼楚贺有理由相信皇后是不会对付嫔妃的孩子的。

但从之前容贵人对尼楚贺这个贵妃的防备来看,未必就会相信皇后不会害她的孩子。

晴嫔却因此事气的心口疼,直喊那容贵人狼心狗肺,用心险恶,甚至跑去皇后那儿哭了一场,说她从未亏待过容贵人,那容贵人是在冤枉她。

皇后好生宽慰了她一阵,晴嫔才罢休。

经此一事,晴嫔虽说气恼容贵人胡说八道,故意诬陷于她,却也因摆脱了容贵人这么个麻烦而松了口气。

晴嫔回头就在尼楚贺面前狠狠抱怨了一通,“那容贵人当真是极不好相处,仗着有孕,无视主位,甚至多次挑衅嫔妾,嫔妾就连训斥的话也不敢说重了,她倒好,竟诬陷嫔妾虐待她。说到底还是嫔妾出身不如她,这才让她一个小小贵人踩到头上。如今还只是个贵人就如此轻狂,日后成了主位还了得?”

尼楚贺对容贵人的所作所为了然于心,容贵人的性子的确不好,可她不过一个庶女,以年羹尧和年漱玉对她的态度,她应该自幼如履薄冰才是。

晴嫔出身再差,也是个嫔,是一宫主位,在容贵人之上,容贵人哪里来的这般轻狂劲儿?

据她放在容贵人身边的眼线说,容贵人御下有一套,对宫女太监们摆的架子也挺大,但是常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想到那些话,尼楚贺心里的怪异感更重了。

这个容贵人处处出乎她意料,似乎不仅仅是表面那么简单,身上似乎有着什么秘密。

看在晴嫔受了这么多委屈的份上,尼楚贺索性就帮晴嫔在雍正面前说说好话,总不好叫那容贵人一直如此目中无人下去。

容贵人什么德行,雍正素来清楚,听了她的话,冷哼了声,“年家是怎么养的女儿?一个个都上不得台面。”

这就连允禩府上的年侧福晋也包括了进去。

尼楚贺对年侧福晋这些年的事迹清清楚楚,这些不是秘密,以前可没少与八福晋作对,搅得允禩的后院乌烟瘴气。

这些年听说年侧福晋与八福晋之间和睦了许多,但据尼楚贺所知,是年漱玉退了步,攀附讨好八福晋,看来也是被八福晋的手段给整怕了。

如今八福晋被休弃,甚至死在了那一场大火中,此刻的年漱玉想必很是松了一口气。

再有容贵人近来的作为,这年家女儿的教养可真是不敢恭维。

果然,雍正接下来去晴嫔殿里的次数多了,即便仍少有留宿,但也很好地安抚了晴嫔心里的怨怼。

……

容贵人的胎气是真弱,自从容贵人搬进了皇后的镂月开云,传唤太医的次数并未比从前少了。

皇后坐在内殿的罗汉榻上,想到太医所说,不由扶额叹气,“这容贵人未免太心重了。”

钟嬷嬷劝她,“娘娘不必忧心,左右与您无关,您已经尽了心力,有太医作证,皇上会明白的,要怪只能怪容贵人自个儿不省心。”

她叹了声,“奴才从未见过这般不懂自爱之人,以为人人都想害她,呸,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谁乐意害她?她自个儿就能把自个儿给折腾没了。”

皇后忧心忡忡,“据太医所说,容贵人这一胎不妙,万一出了事……皇上心里只怕不会好受,毕竟这么多年,皇上膝下并未有皇子夭折。”

钟嬷嬷皱眉,“您就不该把这么个祸害放到身边,事到如今,您尽了力便够了,皇上也不会说您什么。”

宫女银屏进来,请了安,禀道:“主子娘娘,容贵人求见。”

皇后诧异,顿了下,让人进来。

容贵人纤细袅娜的身影走了进来,因怀了孕,皇后特许她不必下跪,只屈了屈膝,“奴才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你有何事?”看着她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皇后就头疼,她是真后悔将这么个人弄到自己这儿。

如今后悔无益。

容贵人在皇后殿里的宫女的搀扶下直起身,在垫着软垫的绣墩上坐下,低垂着颈,弱不胜衣,“奴才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哦?”皇后挑了挑眉,深深地看着她,“你说。”

容贵人抿了抿唇,道:“奴才进宫许久,不曾见过家里人,原本奴才不该有此不合规矩之请求,只是奴才与姐姐同在京城,姐姐那儿又出了那样的事,若是不见上一面,奴才难以心安,还求皇后娘娘成全奴才的一片爱姐之心,让奴才与姐姐说上几句话。”

说着,起身再次屈膝。

听了她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皇后的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认真看着眼前的容贵人,那张欺霜赛雪的脸上满是忧愁。

皇后神色微冷,语气也冷了下来,“八阿哥府上的情况你不是不知,即便没有这等事,本宫也断不该成全你这过分的请求。”

容贵人神色不甘,还想再说。

皇后瞟了眼容贵人日渐消瘦的脸庞,无声叹了口气,语气缓了缓,“不过,本宫会请示皇上,若皇上同意,本宫会让年侧福晋进宫,与你见上一面。”

看容贵人这般模样,本就不妥当,若是叫那年侧福晋进宫一趟,或许可以安一下容贵人的心,让她安心养胎。

如此的话,即便不合规矩,也无妨了。

第293章 姐妹相见

容贵人神色一喜,再次一礼,“奴才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皇后不指望皇上会答应,她心里面也觉这容贵人是愈发不懂规矩,竟提出如此荒唐的请求。

她身为嫔妃,不远着罪臣之妾便罢了,竟还要往上凑,这是傻呢?还是愚蠢?

但若是这年侧福晋能叫容贵人安心养胎,倒也算是好事,且存着试一试的心思,向皇上提一提。

若是皇上不许,容贵人也该死心。

皇后特意去了九州清晏的圆明园殿面见皇上,身边的人带了一碗银耳莲子羹。

雍正对皇后的到来很诧异。

皇后极少来前殿找他,除非有重要之事。

“臣妾亲自做的银耳莲子羹,皇上尝一尝。”她让人取出食盒里放着的银耳莲子羹,亲自放到雍正面前。

雍正颔首,道了句“有劳皇后”,接过慢慢喝了起来。

一碗莲子羹很快见了底,宫女收了碗,提着食盒退了下去。

“皇后有何事?”雍正拿帕子擦了嘴,又漱了口,抬眼问。

皇后微笑,“今早容贵人求见臣妾,想要与八阿哥府上的年侧福晋见一面,臣妾特来请示皇上,是否要允准?”

雍正皱了眉,脸上浮现怒容,“她是得了失心疯了?老八府上的人是她能见的?她想干什么?”

皇后叹气,“臣妾也觉不妥,只是容贵人近来茶饭不思,太医说容贵人的胎气不稳,若如此下去,恐怕不妙。

臣妾便想着或许叫她与家人见一面,心情能有所缓和,对腹中的胎儿也好。”

雍正忽然一怔,神色怪异,“她自个儿要求见允禩府中的年氏?”

皇后颔首,“容贵人说是许久不曾与家人见一面,想念同在京城的姐姐。”

雍正冷笑,“她想见就叫她见。”

皇后诧异,没想到皇上如此容易就答应了,分明方才还反对来着,怎么转眼就改了主意?



刚下了雪,园子里一片素白。

随着天冷下来,太皇太后又病了一场。

太皇太后喜静,就没叫其他嫔妃过去探望,只允许太后、皇后和贵妃进去。

太后年纪也大了,禁不住侍疾的劳累,只每日去探望,皇后代替太后留在澹泊宁静殿给太皇太后侍疾。

因弘晏的缘故,尼楚贺常去请安,太皇太后却惦记她怀着孕,只许她偶尔请安即可。

尼楚贺披着湖蓝色的斗篷,手里握着手炉,刚从太皇太后处回到霁月清风。

竹雯匆匆进来,“主子,刚有人瞧见八阿哥府的年侧福晋进宫了。”

八阿哥指的是雍正的兄弟允禩,因允禩被撸了爵位,如今只是个光头阿哥,故而被称八阿哥。

“哦?她进宫干什么?”尼楚贺好奇。

郭络罗氏被休,年氏只是侧福晋,平时是没资格进宫的,除非宫里有人传召。

更何况八阿哥如今被圈禁府中,谁会传召这样一个被皇帝厌弃的兄弟的侧福晋进宫呢?

竹雯道:“听说年侧福晋被领着去了镂月开云。”

尼楚贺挑了挑眉,镂月开云是皇后的住处,当然,容贵人如今也住在那儿。

那么年侧福晋进宫就是与容贵人有关了?

嫔位以下的嫔妃一年到头是没资格与家人相见的,却可遣信任的宫女与家人传信。

嫔位及以上高位嫔妃每年可有一次召娘家人进宫的机会,主位嫔妃有喜也可请旨与家人相见。

皇后、皇贵妃与贵妃每年可有两次与家人见面的机会。

容贵人虽有喜,却也是没资格与家人见面的,除非有皇帝准许。

如今年侧福晋进宫,必然是得了雍正的准许。

雍正不会突然叫年侧福晋进宫与容贵人相见,那便是容贵人请旨。

但容贵人不是与年侧福晋不睦吗?怎会突然请旨让年侧福晋进宫?

尼楚贺从中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缓缓勾起了唇,“让人盯着,有情况随时来报。”

竹雯领命退了下去。

一道黑影倏地窜出了殿,尼楚贺看到时只来得及喊了声“小宸”,那道黑影就不见了踪影。

尼楚贺蹙眉,小宸这是干什么?

想到小宸的本事,且园子里只有她这儿养了只黑猫,所有人都知道这只黑猫是她的宠物,不会有人不长眼地伤害小宸,便由着它去了。

她也意识到小宸是做什么去了。

有它探听,也许比宫女更有用。

镂月开云的秋水阁住着容贵人,此时的容贵人正倚坐在秋水阁西次间的软塌上,妆容精致,神采奕奕,全然没有平日里孱弱的模样。

一名小宫女正蹲在她脚边给她捶着小腿。

宫女书翠进来禀报,“小主,年侧福晋过来了。”

容贵人眸中闪过一丝异光,唇角微微扬起,闭眼扶了扶额,轻声细语,“让她进来吧。”

年侧福晋穿着月白色偏素净的旗服,斗篷递给了宫女,迈步入内,一双清冷的眼落在眼前身穿妃色宫装,娇艳动人的容贵人身上,身姿笔挺地站着,抿着嘴不说话,也不行礼。

容贵人瞧着她这副姿态,唇角扬了扬,动了动腿。

小宫女收回手,起身退下。

容贵人扫了眼面露不满的弄墨和书翠,“你们退下,我与年侧福晋叙叙旧。”

两个宫女瞥了年侧福晋一眼,依言退下。

年漱玉目光直勾勾盯着她,微微俯视,雪白的面容上泛着丝丝高不可攀的冷意。

容贵人站起身,盈盈含笑,“许久不见,姐姐瘦了,不过,许久不曾进宫,姐姐连规矩也忘了不成?”

年漱玉眸中闪过一丝冷讽,神色傲慢,“你一个贵人,我不行礼又如何?你想做什么,直说便是,我可不相信你只是找我叙旧,你我什么关系,彼此心知肚明,何必装模作样?”

落到这步田地,她还怕再多一项错处不成?

要她向此人低头,断不可能。

容贵人淡然笑着,看着她这一身月白色,眸光熠熠,“姐姐在为谁服丧?可是八福晋?哦不,现在不是八福晋了,是罪妇郭络罗氏。

姐姐这就表里不一了,明明讨厌的要命,恨不得她死,却还是要为她服丧。虽说她先前是八爷的嫡福晋,可如今都是弃妇了,姐姐又何必故作伤心?”

第294章 推倒

容贵人幽幽一叹,“姐姐还需节哀顺变,那个恶妇害了姐姐的孩子,罪有应得,姐姐应该拍手称快才是。

如今没了郭络罗氏挡着,姐姐过得应该很顺心吧?”

这话就极讽刺了。

以八阿哥如今的境遇,身为侧福晋的年氏如何能好了?

年漱玉气的脸色更白,袖子里的双手紧攥。

容贵人见她怒极的表情,笑容更甚,声音如春风细雨,话却刺人的紧,“姐姐可是生气了?想当初二哥千方百计让你进了八爷府,却落得这般结局,姐姐似乎不应怪我,应怪二哥才是。

呵,二哥口口声声疼爱你这个妹妹,却还是将你推进了火坑。”

年漱玉胸口起伏,恨不得上前抓上她的脸。

“当然,即便二哥不安排你入八爷府,你也未必能得偿所愿,跟了皇上。”

容贵人欣赏着她的气急败坏和无可奈何,唇角笑容敛去,眸光骤然冷冽,声音低了下去,“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的?你瞧不起我一介庶女,处处欺负我,打压我,甚至让那些奴才们侮辱我。

可你万没想到,你没能得偿所愿,如今踩在你头上的是我这个你一向讨厌的庶妹。即便你不行礼,也改变不了你我地位悬殊的事实。”

她迈步绕着年漱玉走了一圈儿,抚着自己微隆的小腹,得意洋洋,“如今我怀有龙嗣,等生下孩子,皇上便会晋我为嫔,将来我还会是妃,甚至贵妃,年家的所有荣耀都有我来给予,而你,什么都不是,你的皇后梦永远也不可能实现。”

话落,一只纤纤素手骤然抓住对方的手臂。

年漱玉多年来一次次怀孕,又一次次小产,早已伤了身子,此刻即便昂首挺胸,也还是十分虚弱。

被有孕的容贵人攥住手腕,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竟一时挣脱不得,瞪大了眸子,怒容满面。

容贵人弯起唇角,目光却如毒蛇死死地盯着她,声音大了些,“小时候,你给我下毒,险些害我没了性命,若不是我福大命大,当时就没了。

那么小的你,便有那样歹毒的心肠,而今我可以亲眼看着你一步步走向死路,你可知我有多快活?

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的,如今的你正承受着比我更加屈辱的一切。”

年漱玉愤愤,“你以为你凭什么站在这个位置?还不是有我们年家支持?没有二哥,你算个什么东西?皇上凭什么给你这些荣耀?你还好意思在我面前炫耀?

呵,你不过是一颗棋子,只要我告诉二哥,二哥不会放过你!”

容贵人目光怨毒地盯着她,听着那些刺耳的话,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但是她却忍住了,看着对方扭曲的近乎丑陋的容颜,笑得畅快,“二哥?你有什么资格提二哥?你以为二哥真的疼爱你?不过是因着你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但凡你不是,二哥岂会多看你一眼?

因为二哥喜欢你的柔弱,喜欢你的善良,你就装了那么多年,可见你也知道二哥的疼爱并非豪无条件。可他再如何疼爱你,还不是把你当做棋子,不顾你的意愿将你送入八爷府?”

此刻的容贵人状若疯癫,面上笑着,目光中却满是仇恨,素手温柔地抚上她苍白的脸颊,那尖利的指甲落在她柔嫩的肌肤上,使得肌肤微微下陷。

看着眼前的女人陡然瞪圆了眼睛,目露惊恐,拼命想要挣开她的牵制。

容贵人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另一手的指甲几乎要刺进她的肌肤,声音放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憎恨你这张脸?我有多么盼着毁了这张脸?明明是假的,却扮的如假似真,真是让人恨啊。”

“你在说什么?你不能!”年漱玉拼命地挣扎,容贵人却力气大得很,压根不容她挣脱,但还是被她带的一阵晃悠,微微蹙了蹙眉,闷哼一声。

容贵人忍着疼痛,轻笑,“你只要用力,我就会摔在地上,肚子里的龙嗣便会流掉,你尽管试试。”

年漱玉眼眸一缩,下意识停止了挣扎,看着她的眼神宛若看着一个魔鬼。

“是不是很意外?”容贵人轻拍了拍她的脸,笑容肆意,“自小弱不禁风的我怎会有如此大的力气?素来胆小怯懦的我为何会变得这般面目可憎?

呵,这还是拜你所赐,原本我也拥有你拥有的一切,我也可以如你一般无忧无虑,可后来的一切都变了,你为什么要出现?没有你,我便是二哥唯一的妹妹,没有任何人可以抢走属于我的一切。”

“你本就是多余的,我才是二哥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二哥疼我有什么错?”年漱玉冷笑,望着她的目光满是鄙夷,“你这个觊觎他人东西的卑鄙小人。”

容贵人眸中布满阴翳,却笑了,“你还真是脸皮够厚,你当真是二哥的亲妹妹吗?”

年漱玉嫌恶又憎恨地瞪着她,“你不可理喻!”

瞧着这张毫无心虚,只有愤恨的面容,容贵人眸中闪过一丝困惑,一闪即逝,转瞬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柔弱温良,收回了放在她脸上的手。

年漱玉惊魂未定,险些瘫软在地,看着眼前的庶妹,神色间多了一抹惧意,却仍有愤恨。

容贵人嘲讽地看着她,“若我猜的不错,当初郭络罗氏的事也有你的份吧?是你撺掇郭络罗氏诽谤贵妃,你讨厌贵妃,也厌恶郭络罗氏,所以你借郭络罗氏的手对付贵妃。

成功的话,你报复了贵妃,不成功,郭络罗氏不会好过,怎么算你都不亏。你说我要是将此事告诉皇上,皇上会将你如何?”

年漱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眸,身子簌簌发抖。

容贵人睥睨着她,“你什么性子,我比谁都了解,你不会甘愿屈服于郭络罗氏,定会利用她小动作不断,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没有让我失望。”

年漱玉怨恨地看着她,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容贵人一步一步逼近她,年漱玉惊恐地后退,双手紧攥。

一只手猛地再次抓向她的手腕,年漱玉下意识一闭眼,一伸手,紧接着脸上一阵刺痛,手也碰到了什么东西。

顶点

第295章 年琦玉的秘密

年漱玉“啊”地痛呼了声,捂着自己的脸,跌倒在地上。

同时,她的耳边也传来一声低呼。

感受到手中的温热,年漱玉脸色倏地煞白,脑子里最后一根弦终于断了,整个人彻底崩溃,不顾一切就要扑过去。

一抬头,疯狂的眼神对上眼前倒在地上,捂着小腹痛苦低吟的容贵人,骤然呆住了。

……

尼楚贺听到镂月开云的消息,整个人惊住了。

容贵人被年漱玉推倒了?

年漱玉毁容了?

这是直接掐架吗?这可真猛,真直接。

她猜到容贵人见年漱玉不简单,没想到是这么个不简单法。

问了问,说是皇后已经命太医过去了,尼楚贺倒不着急。

八阿哥府的年侧福晋不紧要,要紧的是怀着龙嗣的容贵人。

容贵人怀的孩子要是没了,年侧福晋的性命也就到头了。

不过,她不认为容贵人会如此粗心大意,就一点也不防着年漱玉。

“可有听到她们说什么?”尼楚贺问向竹雯。

竹雯道:“那人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不过没听全,不敢靠的太近,只知道两个人说着说着就起了争执。”

尼楚贺让她把那些听到的话都说出来。

大意就是年漱玉曾欺负年琦玉甚至小时候还给年琦玉下毒,以及郭络罗氏的事儿有年漱玉在背后推波助澜。

尼楚贺啧啧叹,果然这个容贵人没那么简单,这听到的都是些对年漱玉不利的事儿。

不过,她没想到那些流言还有年漱玉的份儿。

尼楚贺目光微冷,看来她的敌人又多了一个。

至于她们还说了什么,尼楚贺不着急,小宸会把消息带回来。

果然,没一会儿小宸就跑了回来,窜到她的膝上,和她说了那些听到的完整的对话。

尼楚贺愕然。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容贵人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够狠。

看来她以前那些柔弱都是装的。

怀孕的她在年漱玉的面前可没有一丝丝柔弱的样子,反而气势上碾压年漱玉,把年漱玉给设计了进去。

有谋害皇嗣的罪名,再加上利用郭络罗氏陷害贵妃的罪名,雍正百分百不会放过年漱玉。

这才是容贵人的目的吧。

这些都不要紧。

更令她迷惑的是容贵人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过去她就有所怀疑,容贵人身上似乎有着什么秘密,现在……似乎有了些头绪,但还是不够清晰,不够确定。

什么叫“我有多憎恨你这张脸?我有多么盼着毁了这张脸?”

什么叫“明明是假的,却扮的如假似真?”

什么叫“没有你,我便是二哥唯一的妹妹,没有任何人可以抢走属于我的一切。”?

什么叫“你真的是二哥的亲妹妹吗?”

这些问题似乎引导着她的思维走向某个清晰的答案。

可以清楚的是,容贵人讨厌年漱玉那张脸,因为那张脸在容贵人眼中是假的。

容贵人说她应该是年羹尧唯一的妹妹,是年漱玉的插足改变了这一切。

可明明容贵人比年漱玉晚出生几年,年漱玉又是年羹尧一母同胞的妹妹,真实的容贵人没有这个立场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那句“你真的是二哥的亲妹妹吗?”

表面上让人摸不着头绪,似是胡言乱语,可因为有了先前的话,尼楚贺就有理由整理出一个答案。

年琦玉不是年琦玉,年漱玉不是年漱玉。

应该说,年琦玉才是真正的年漱玉,只不过重生了,成为了年琦玉。

如今这个年漱玉不知道是谁,但在容贵人眼中是个冒牌货。

可是年漱玉的反应又没有任何心虚和慌张,所以这个年漱玉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有人清楚。

但是这不影响年琦玉对年漱玉恨之入骨,因为年漱玉抢了她的一切,还多次害她。

怪不得容贵人明明身体健康,却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除了是装的,另一个方面是她习惯了这般柔弱姿态,骨子里的性子是改变不了的。

而年漱玉用的是历史上年贵妃的躯壳,所以年漱玉也继承了历史上年贵妃柔弱的体质。

尼楚贺呼出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

再由此联想到容贵人初进宫就对四爷那般态度,还常常做出一番缠绵不舍的姿态,仿佛倾注了多少爱意,藏也藏不住。

那可不就是倾注了许多年的感情吗?

可问题是年氏为何会重生为年琦玉?

这个答案无解。

不过,既然她都能穿越到这个世界,年氏会重生就不足为奇了。

想想年氏这一辈子可真悲哀,不仅原来的身份没了,还被假的年漱玉欺侮,原本疼她爱她的亲人也都只在乎年漱玉。

即便如今仍旧进了宫,可也与贵妃之位无缘。

但容贵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么多年积攒的恨意早已把她的心变得扭曲,现在能为了陷害年漱玉不惜利用自己的骨肉,难保将来不会做出其他更可怕的事。

尼楚贺安安心心地撸着猫,不去管容贵人这档子事。

……

皇后那儿正焦头烂额,满心烦闷气恼。

太医给容贵人诊了脉,好在胎儿无碍,只是动了胎气,需要好好静养,好好稳定心情。

至于被关在另一间房的年漱玉,皇后只让太医简单给其包扎,止血,并不怎么上心。

无论这事是如何发生的,是谁的错,年漱玉推倒容贵人是宫女太监们有目共睹,错不了,谁还有心情给她治疗脸上的伤?

何况太医说了,指甲刺的太深,即便好了也会留下疤痕。

不必太医说,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那是被指甲所伤,当时只有容贵人与年漱玉在屋里,谁做的不言而喻。

至于容贵人是故意的,还是被年漱玉推倒时不小心划上去的,皇后懒得去追究。

她气恼的是容贵人竟敢欺瞒于她。

据她放在容贵人身边的眼线禀报,皇后也知晓了一部分事实。

什么思念家中姐妹?这根本是说谎。

容贵人见年侧福晋不过是携私报复。

她懒得管那些姐妹之间的龃龉,可容贵人毕竟还怀着龙嗣,明知年漱玉心术不正,竟还要见她,还与年漱玉起争执。

这分明就是拿龙嗣来赌。

不可饶恕。

经此一事,皇后彻底看清了容贵人的本来面目,这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

第296章 赐死

当初她真是小看了这个容贵人,竟以为她不过是有些任性,有些傲气。

事实上却是这个女人不是一般的狠毒和虚伪。

在她这个皇后的地盘儿闹出这么大的事,她连杀了容贵人的心都有了。

偏偏容贵人肚子里还怀着龙嗣,再生气也不能处置,还要太医好好保住容贵人的胎儿,更要嘱咐宽慰容贵人好好歇息。

她从未曾如此憋屈过。

雍正先是听说了容贵人动了胎气的事儿,并未急着去探望容贵人。

说实话,对于容贵人这一胎他已经不存什么期待。

无论这个孩子能否保得住他都不在乎。

不过毕竟是自己的骨肉,雍正即便没有期待,也不可能任由这个孩子失去性命,还是希望能够尽量保住,这才一次次容忍容贵人的越界。

他把派去容贵人那儿监听的粘杆处侍卫叫了来,听了粘杆处侍卫的禀告,脸色如那腊月的天,冷的刺骨。

对于年漱玉,他不曾放在心上,不过是赐死罢了。

令他恼怒的是容贵人,她还真能一次次地触犯他的底线。

好在他也不曾对容贵人抱有什么期望,从容贵人请求与年漱玉见面那一刻,他便知道不简单,之所以同意,不过是想知道容贵人究竟要做什么。

他特地派了人监视,还真听出了一些惊人的信息。

没有什么能躲过粘杆处侍卫的耳朵,所有的事情他都清楚了。

那些话里的内情他也猜了个七七八八,虽然惊讶,却还能接受。

皇后的人来禀报,说容贵人只是动了些胎气,已经无碍,雍正没什么表情,让人退下,并未有去探望容贵人的心思。

过了片刻,雍正吩咐摆驾霁月清风。

尼楚贺得知雍正来了,忙迎了出去。

雍正牵着她的手坐到内殿的罗汉榻上,将她拥在怀里,低头亲了下她的鬓角。

尼楚贺察觉到雍正似有些疲惫,眨了眨眼,问,“容贵人还好吗?”

雍正不想提起这个女人,眉头皱了皱,淡淡嗯了声,“已经无碍了。”

“那就好。”尼楚贺低低地说了声。

雍正低头看她一眼,迟疑了片刻,道:“朕已经命人把年氏赐死。”

尼楚贺吃了一惊,仰头看他,“容贵人?”

雍正摇头,“老八的侧福晋。”

尼楚贺哦了声,问,“皇上不盘问吗?”

雍正冷哼,“不需要问,她既参与了那场流言,那就该死,如今又谋害朕的龙嗣,此举已是便宜了她。”

尼楚贺便不多说了。

雍正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再道:“等容贵人诞下这个孩子,朕便让她病逝。”

去母留子?

尼楚贺愣了愣,便释然了。

雍正本就是强势的皇帝,容贵人一次又一次胡作非为,多次触及了他的底线,这个结局并不奇怪。

她惊讶的是雍正竟然对容贵人没有一丝感情,莫非当真没有年氏的记忆?

容贵人从昏迷中醒来,左右四顾,没看到皇上,不禁失望。

她问了身边的宫女,得知皇上始终没来,脸色白了白。

深吸一口气,她问,“我姐姐呢?”

宫女弄墨小心翼翼回禀,“回小主,年侧福晋……被、被皇上赐死了。”

赐死?

容贵人呆了呆,旋即牵了牵嘴角。

没想到皇上这么痛快,如此轻易就把年漱玉赐死了,不,不是年漱玉,应该是那个孤魂野鬼。

虽说她不清楚占据那具躯壳的是何人,可她不在乎,只要那个人死了就好,她的梦魇从此就结束了。

就是不知皇上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因为贵妃才赐死了那个孤魂野鬼。

她本就是做了完全准备,心知自己此举会惹得皇上生气,是以抛出了流言那件事儿,只要牵扯到了贵妃,皇上必定不会放过那个孤魂野鬼。

虽然这个事实让人难堪,可她还能欺骗自己,她肚子里的毕竟是皇上的亲骨肉,也许皇上当真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才赐死了那个孤魂野鬼。

如此她才会好受些。

她又问,“我姐姐临走时可有说什么?”

弄墨瞧见小主嘴角的笑容,有些心惊胆战,忙垂了头,“没、没说什么,是御前的张福海张公公送来的鸩酒,直接灌了毒酒。”

容贵人靠在背后的引枕上,吁了口气,又想,二哥得知后应该会很伤心吧?

想到此她笑得更欢,可心里隐隐又有一丝酸楚。

……

是夜,雍正留在了霁月清风。

尼楚贺的胎早已满了三个月,太医说已经稳定了下来。

虽然皇帝不能在有孕嫔妃处留宿,可今日是个例外,他心情不好,就想留在这儿,况且只是偶尔一次,不妨事,谁也不敢说什么。

雍正到底顾念着她的身体,克制了些,只叫了两次水。

后半夜,尼楚贺躺在雍正的臂弯,沉沉睡去。

雍正并未对容贵人有任何处罚,这让容贵人松了口气,却又失望于皇上多日不曾看她。

她对自己的感情很复杂,一面告诫自己不要再付出自己的心,好好生下这个孩子是最重要的,另一面又忍不住心生不该有的期望。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却情不自禁。

尼楚贺既已经知道了容贵人的结局,便不再将此人放在心上。

管她是重生还是怎么,都与她无关,生命进入倒计时的人,没必要再被付出多余的心思。

自从巴克似去了西安,年羹尧就被召回了京城,任刑部尚书,令派了个四川巡抚过去。

年漱玉的事儿瞒不过他,本就对皇帝召回自己不满,虽说刑部尚书为从一品,却也失去了辖制地方的权利,甚至还有个满尚书制约自己,如何能满意?

这下子得知胞妹被赐死,年羹尧如遭雷劈,又得知与二妹年琦玉有关,更是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提着刀把那个贱人给杀了。

可那个女人在宫里,他如何能做到?且不说这个,如今失了亲妹,家中便只有这一个妹妹,还是皇帝的嫔妃,这便是家中唯一的希望,父亲更不会允许他对年琦玉那个贱人有任何怨恨和报复。

没了嫡长女,年遐龄一下子像老了十岁,苦口婆心地劝着愤怒中的儿子。

第297章 年家倒霉

“你要以大局为重,咱们家唯一能依靠的只剩容贵人,她也是你亲妹妹。再说,漱玉都不在了,再纠结又有何用?何况是漱玉先对容贵人动手,险些害死了龙嗣,如此结局,唉,也是她应得的。”

年羹尧牙齿咬得咯咯响,目眦欲裂,“我不信妹妹会做那样的事,她连一只鸡都不敢杀,如何敢对龙嗣动手?定是那个贱女人怀恨在心,故意陷害妹妹,当初我就该一刀了结了她,妹妹便不会落得如此结局。”

年遐龄深深看她一眼,摇头叹息,“漱玉这些年在八阿哥府上是何光景,你我都清楚,她和郭络罗氏斗,做过什么事,你我也都清楚,她能对琦玉做那样的事,也不足为奇,你又何必欺骗自己?”

年羹尧骤然愣住,下颔紧绷。

那又如何?那是他唯一的妹妹,他唯一放在心坎里疼爱的妹妹,他如何能不恨?

不过相较对年琦玉的恨,他更恨的是雍正那个恶贼,上一世害死妹妹还不够,这一世他竟再次将妹妹毒死。

可恨,可恨他费尽心思,仍旧没能阻挡这个恶贼登基,甚至一切提前了十年。

年羹尧一脚撂倒了一张椅子,大步迈了出去。

年遐龄摇头叹息。

……

雍正三年腊月初五,怀恪公主平安诞下一子,雍正赐名景瑞,为怀恪公主与额附傅兴的嫡长子。

雍正和皇后分别赐下赏赐。

雍正四年转眼即到。

正月,怀恪公主嫡长子办满月宴,雍正亲自到场,大大为怀恪公主撑足了面子。

月子过后,怀恪公主与额附傅兴抱着孩子进园子里请安。

这是雍正的第一个外孙,在皇子们尚无子嗣的情况下,雍正格外看重这唯一的外孙。

雍正在太后的万方安和见了怀恪一家三口。

皇后和尼楚贺也在。

看着眼前这个大红色襁褓里有着嫩嫩的脸蛋,纯黑的眸子,一脸懵懂的小小婴儿,尼楚贺也不禁生出几分喜爱。

太后乌雅氏抱着婴儿,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这孩子长得真俊。”

不过毕竟不是孙子,太后虽然高兴,却也有限,只象征地夸了几句,便把孩子递给了皇帝。

雍正这是第二次抱孩子,第一次还是抱的弘晏,但抱儿子和外孙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怀恪还担心皇阿玛不会抱孩子,这一看皇阿玛动作竟如此熟稔,不禁纳罕。

太后和皇后也露出异样的神色。

唯独雍正沉浸在终于有了外孙的喜悦当中,看这孩子格外乖巧,就更喜欢了。

直到抱累了,雍正才把孩子递给了怀恪,怀恪把孩子交给身边的乳母。

怀恪打趣,“不知道还以为皇阿玛没少抱孩子呢,比女儿还要熟稔。”

雍正怔了下,神色如常,“没什么难的。”

太后淡笑不语,没说什么。

看到怀恪如今生活美满,雍正十分庆幸将怀恪许配给了傅兴,富察家的孩子的确教养很好,如今怀恪平安生下了孩子,往后便可平安顺遂。

“也带孩子去看看齐嫔吧,到底是孩子的亲外祖母。”太后温和地朝怀恪道。

怀恪面色一僵,转瞬恢复如常,微笑应了是。

又坐了会儿,怀恪夫妻就带着孩子去见齐嫔了。

雍正向太后告辞,带着尼楚贺去了霁月清风。

喝了口茶,雍正喟叹,“朕实未想到怀恪也能如此幸福。”

如今总算是解决了他一桩心事。

想到梦里怀恪自嫁给那拉星德,婚后并不幸福,那拉星德宠爱小妾,虽未曾怠慢了怀恪,却到底不曾付出更多的关心,以致怀恪年纪轻轻就郁结于心,身子一直不好,直到难产。

只因那时的他只是个亲王,夺嫡的机会并不大,连带着怀恪也不曾得到足够的尊重。

虽然这一次也免不了因为怀恪身为公主的关系,可毕竟怀恪幸福美满,其他的便不必多计较。

且傅兴身边始终无小妾和通房丫头,这一点便比那拉星德强上许多。

“皇上为何如此说?”尼楚贺淡笑,“怀恪身为公主,富察家岂敢怠慢了她?”

她心知雍正必定是想起了怀恪的前世,才会有此感慨,她只装作不知。

雍正无心告诉她实情,只道:“自古皇家公主有几人能够幸福?便是朕的同胞妹妹温宪,当初也是落了个抑郁而终的下场,难得这个傅兴本性纯良,怀恪才能顺心顺意。”

温宪当初虽身为公主,却并未曾得到皇阿玛多少在意,毕竟皇阿玛的女儿太多,无暇每一个都顾及,而那时候他的额娘不过是个妃,温宪无人可依仗,才会那般。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是皇帝,怀恪是她唯一长大成人的女儿。

只有掌握了足够的权利,才无人能欺负他疼爱的女儿。

雍正握住她的手,眉眼柔和,“若你为朕生下一个女儿,将来她长大成人,朕一定会给她挑个人品贵重,合心意的夫君,必不叫她受委屈。”

尼楚贺嫣然一笑,“谢皇上。”

如此,她倒更期待这一胎是个女儿。

但也说不准,生男生女还真不是任何人说了算。

雍正还要正事要忙,就没在霁月清风久留,很快回了九州清晏。

自去年底八阿哥没了爵位,被幽禁府中,之后郭络罗氏被休回母家,自焚而死,年侧福晋又因谋害皇嗣被赐死,曾经那些拥戴八阿哥,却在新帝登基后疏远八阿哥的大臣都对如今的八阿哥避之唯恐不及,唯恐摊上了不好的事。

即便如此,雍正也未曾就此饶过允禩。

雍正四年正月,雍正革去了允禩、苏努和吴尔占等的黄带子,将其于宗人府除名,拘禁于宗人府。

之后更是历数允禩四十罪状,改其名为阿其那,改允禩之子弘旺名为菩萨保。

二月初,又以年羹尧与允禩勾结,常密信来往,妄图祸害朝纲为由,将年羹尧革职下狱,其女眷子女皆被流放。

此事并未牵连年羹尧之父年遐龄及年希尧一脉,只是将年希尧革职。

年羹尧刚到刑部尚书位子上不到半年,便一下子跌入了泥潭,整个年家也陷入了惶恐不安之中。

一些与年家来往密切的大臣纷纷与年家拉开了距离。

第298章 兄妹相见

年羹尧下狱、年希尧革职的次日,一封家信被送到了容贵人手中。

容贵人看了信,唇角冷冷一撇,将信烧了。

过得片刻,容贵人唤来弄墨,出了殿,往九州清宴的方向而去。

到了圆明园殿外,容贵人求见皇上,却被门口的太监皮笑肉不笑地拒绝,“容贵人,不是奴才不通融,皇上忙着,没功夫见您。”

年家倒了霉,这容贵人还好意思来见皇上,呵。

容贵人冷冷瞥他一眼,沉了沉气,褪下腕上的一只翡翠玉镯,递给太监,“劳烦帮我通传一下。”

太监接过手镯,放进袖子里,微微一笑,“容贵人且等着。”然后跑了进去。

容贵人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有点怅然。

曾经她想要来这儿,轻易便能来,不会有人慢待了去。

到底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不过,她不需要依靠年家,她有孩子就够了。

总有一日她会把那些失去的一一讨回来。

容贵人眸光深沉,唇角轻扬。

苏培盛听说容贵人求见,扭头看了眼忙于政务的雍正,犹豫片刻,走上前,压低声,“皇上,容贵人求见。”

虽说年家倒霉了,可毕竟容贵人还怀着龙嗣呢。

雍正皱了皱眉,说了声“不见”。

苏培盛没一丝惊讶,哎了声,让小栗子出去打发掉容贵人。

“让她进来。”

苏培盛诧异了下,没多犹豫,吩咐小栗子让人进来。

容贵人听说皇上让她进去,扬起唇角,款款进了殿。

“奴才年氏参见皇上。”

“何事?”雍正看着眼前勉强才蹲身行礼的容贵人,眸中无一丝感情。

容贵人咬了咬唇,抬起水润的眸子,“皇上,奴才求您,让奴才见奴才的二哥最后一面。”

雍正面如寒霜。

容贵人怯怯看过去,眸中噙着泪,融着情,我见犹怜,“奴才只想去送送二哥,终究是兄妹一场,没别的意思,求皇上开恩。”

“准了。”雍正看了她一会儿,丢出两个字,收回目光,继续低头批奏折。

容贵人喜不自禁,盈盈屈膝,“多谢皇上。”

四郎终究是心里有她的,否则不会一次次为她破例。

一次次地试探,终究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

上辈子她依靠着年家,年家落败后,皇上迁怒于她,她缠绵病榻,至死都没见到四郎最后一面。

如今她不依靠年家,她只靠着自己,靠着孩子,皇上便会对她多几分怜爱,尽管表面总是很冷漠,可她相信,她可以重新融化四郎的心。

他们曾经有那么多美好的记忆,不会就此消失的。

刑部大牢

年氏穿着宫里太监的衣服,尽管如此,还是掩不住隆起的腹部,但无人敢抬头看她,只当患了眼疾。

她的身后跟着御前的一名侍卫,年氏自以为这是皇上念着她怀着身孕,担心她受伤,故而派来保护她的,心情很愉悦。

只是想到即将见到的人,终究还是忍不住攥紧了双手,心里七上八下。

那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没就没的。

不过是恨多于爱,才狠得下心。

从前有多爱,如今便有多恨,她深刻地理解了这句话。

她从未对不起任何人,是他们一个个对不起她,若不是他们,她不会变成如今面目可憎的模样。

年氏一遍遍催眠着自己,目光重新恢复清明,只是眼睛仍有些酸涨。

到了关押年羹尧的地方,狱卒打开牢门,弓着腰请她进去。

年氏已经看到身穿囚衣,腰背挺直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

即便穿着囚衣,身处刑部大牢,依旧不改他的一身傲骨,似乎还是那个坐在书案后满身矜贵的男人。

她的哥哥从来都是如此,无论身处何境地,总是不愿让人看了笑话,给家人丢脸。

可又如何?阶下之囚便是阶下之囚。

年氏忍着眼角的酸涩,微笑着走过去。

跟着她来的侍卫站在外面,牢门重新关上。

年羹尧看着眼前面容熟悉的女子,面上无悲无喜,无怨无恨,像是看着一个不相干的人,语气也是平淡无波,“你来干什么?”

他明白自己败在了这个女人的手上,若不是她告发了自己,雍正不可能突然降罪于他,他自问自己做的很好,没有任何把柄叫人抓住。

只有同样来自年家的她有这个机会知道那些秘密。

成王败寇,他只恨自己没早早解决了她,竟由着她进了宫,把自己的刀递到了她的手上。

说到底,在当时的情况下,送一个不在乎的庶妹进宫对年家是有好处的,至少能达到缓兵的目的,只是他错估了这个妹妹。

这个妹妹的心狠手辣超出他的想象。

他认栽。

但他不会让这个女人看了他的笑话。

年琦玉上前一步,跪在他面前,靠他极尽,温柔的目光看着他。

年羹尧陡然生出丝奇怪的感觉。

她想干什么?她就不怕吗?还敢离自己如此近。

她知不知道只要自己一伸手,她的脖子就会被掐断?也算在自己死前解决了一个隐患,也为漱玉和自己报了仇。

左右已是死路一条,他宁可多拉一个垫背的。

年琦玉微笑着,仿佛知道他的想法,“哥哥,你很想杀我吗?”

年羹尧眯了眯眼,眸中闪过一丝凶光,膝上的手动了动。

年琦玉看出他的隐忍和杀意,唇边笑意更深,声音低不可闻,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哥哥想亲手杀死自己的妹妹吗?”

年羹尧冷笑,她算什么妹妹?自己从未将她当成过自己的妹妹,杀了她,他不会有一丝不忍,只是奇怪她的反应。

她似乎一点也不怕,还是有什么倚仗?

他将目光下移,落在她隆起的腹部,笑容多了些讽刺,还是她以为怀了龙嗣自己就不敢将她如何了?

这不更好?也该让雍正那贼人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年琦玉看着他的反应,一点也不怕,脸上带着笑,仿佛看着自己心爱的哥哥,“哥哥,我是漱玉啊,你不认得我了吗?你忍心杀我吗?”

年羹尧猛地一震,盯着她肚子的眼睛猛地抬起,凌厉的眼神看着她,似乎要将她脸上戳出一个洞来,忽然冷笑,“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第299章 她的恨

年琦玉笑得花枝乱颤,抬手掩住嘴,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明媚的笑渐渐变得一片惨然,“果然,哥哥竟认不得自己的亲妹妹,这么多年竟认了个冒牌货当宝,却对自己的亲妹妹漠不关心,你说可笑不可笑?”

年羹尧紧皱着眉,疑惑地看着她,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慌了起来。

似乎有什么事他遗漏了。

他又晃了晃头,不可能,她是故意的,是骗他的,是故意扰乱他心神,他不能相信这个女人的胡言乱语。

年琦玉看着他,神情渐渐变得平静,微微笑着,任由眼泪肆意流淌,“哥哥啊,我知道你记得曾经的事,你和我一样,都记得从前的事,所以你才阻止年漱玉嫁给四爷,可惜啊,你的亲妹妹仍旧还是成了四爷的嫔妃,还和你成了对立面。”

年羹尧仿佛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死死地盯着她,目光渐渐充血,嘴唇抖动着。

那句“你和我一样,都记得从前的事”,终究让他不能再欺骗自己,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变得呆滞,恍惚,忘了一切反应。

“二哥,你可知我受了多少苦?你又可知我受的这些苦都来自何人?”年琦玉看着他,缓缓道:“来自那个冒牌货,你自小疼爱入骨的妹妹,也来自你的漠不关心,来自你的纵容。你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却从来不管,只因在你眼里,我只是个什么也不是的庶出之女,死了正好,免得碍你们的眼,哪里能与你心里的亲妹妹相比?”

年羹尧心痛的无以复加,抖着嘴唇看着眼前的女子,眼前忽然变得一片模糊,喉咙里一阵腥甜,他死死地看着她,将那阵腥甜咽了下去。

他听到了什么?

他究竟做了什么?

这不是真的。

年琦玉伸手抚摸他的脸颊,笑着,哭着,语气却很平静,“我一度很恨皇上,恨皇上对我无情,恨皇上让我家破人亡,恨皇上令我含恨而终,自我醒来,我发誓再不要进宫为妃,我要改变年家的命运。

可我没想到,我们之间横亘了一个年漱玉,一切都变了,哥哥不再是疼我爱我的哥哥,甚至在年漱玉为了霸占父亲和哥哥的疼爱,不惜下毒杀我,我侥幸未死,二哥却一意维护年漱玉,对我不理不睬。

我好不容易活到今天啊,这一切的苦难都是由她年漱玉,一个冒牌货而起,凭什么她要霸占属于我的一切?凭什么她要享受我曾经拥有的一切?

父亲不再是我的父亲,二哥不再是我的二哥,所以,我要改变我的命运,必须要进宫,皇上才是我的依靠,从此,我只信皇上一人。而你,我的好二哥,早就死在了我的记忆中,永远也不会再回来。我恨你们,所以年家的一切荣耀,就由我来结束。”

说到后面,平静的语气渐渐变得尖锐,充满了恨意,只是声音依旧很轻很轻。

她不能让外面的人听到。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年琦玉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闭上眼睛,像上一辈子一样,这个人仍是对她疼爱有加的二哥,是什么事情都愿意宠着她纵着她的二哥,她做了任何错事,都不会埋怨她的二哥,她可以放心地依赖他。

多好啊,要还是上辈子该多好,若是没有这辈子该有多好?

即便她死在了上辈子,记忆里的二哥也永远都不会变,她还是满足的。

可终究还是又活了过来。

从前有多爱,如今就有多恨。

他不该将他的爱都赋予那个冒牌货,对她视而不见,漠不关心,一点点磨光了她所有的爱和期望。

所以不能怪她狠心。

年羹尧犹豫着,终究还是伸手缓缓地将她抱在怀里,声音哑的不像话,第一次软弱地流下了眼泪,“妹妹,对不起,是二哥不好,二哥不该、不该认不出你。”

他早该想到的,这一世妹妹的性子与曾经的妹妹还是有区别的,可他没多想,毕竟是他的妹妹,他如何会去怀疑?

不曾想,竟让他们错过了这么多。

年琦玉苦笑,一切都晚了,事已至此,再多的对不起,再多的歉疚都无法挽回曾经失去的一切。

也无法改变她亲手将她最爱的二哥推向了死路,亲手祭奠这份逝去的兄妹情分。

年羹尧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脸上是一如曾经对她的疼爱,失而复得的疼爱,却令她心如刀绞。

“不必愧疚,一切都是二哥罪有应得,往后二哥不能保护你了,你要好好保护自己。”他苦笑,“真好笑,你我是亲兄妹,这辈子我做的竟还不如大哥,小时候只有大哥维护你。”

年琦玉垂眸,不去看他愧疚的脸,她怕越看越忍不住心痛。

年羹尧看向她隆起的腹部,神色复杂,“好好生下这个孩子,好好把他养大成人,还有,小心皇帝,他不是个能依靠的。”

他最后的话却还是与她有关,全是关心她的。

即便下定决心抛弃这段兄妹情分,听到这番话,年琦玉还是忍不住泪脸满面。

年羹尧擦着擦着,却发现这些眼泪怎么也擦不完,如何能不明白?

妹妹终究是心软的,能下定如此决心,必是受了太多的委屈。

是他的错。

虽然很不舍,可还是不得不说,“回去吧,这儿不宜久留,你今日本不该来此。”

忽然想到,若是她不来,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妹妹还活着,他也不会知道自己曾经错过了什么。

无论如何,她还愿意来送他一场,他也可瞑目了。

年琦玉很想说她不想恨了,她怀了皇上的孩子,皇上会待她好的,让他安心地去。

可这话说出去她自己都没把握。

二哥未必会相信,二哥对皇上的仇恨已经根深蒂固,何必徒增烦恼呢?

就让这些恩怨都随风而去吧。

“我会好好保护自己,也会保护好我的孩子。”她的手落在自己的腹部,面上浮现慈爱的笑容。

这一次,她的孩子不会再夭折,她会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

走出刑部大牢,年琦玉仰头。

外面阳光明媚,她的眼睛却微微酸涩。

她明白,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不久他们将阴阳两隔。

可事已至此,她不会让自己后悔。

第300章 容嫔

是年三月初六,万答应平安诞下一位健康的小阿哥。

孩子一出生便被抱到了宁嫔处,雍正取名弘昪,是为七阿哥。

万答应产后虚弱,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抱走,虽难过不舍,却无可奈何。

只怪她身份卑微,连抚养孩子的资格都没有。

皇家再添皇子的喜事冲淡了去年底阿其那和年家带来的压抑气氛。

三月初十,雍正赐年羹尧死罪,当晚,年羹尧饮下鸩酒,死于刑部大牢。

消息传开,快要分娩的容贵人动了胎气,一天一夜后,容贵人诞下一位小公主。

只是小公主生下来便极虚弱,容贵人也因此伤了元气。

因容贵人昏迷,雍正将小公主暂交给皇后抚养,然后下旨,晋容贵人为容嫔。

而容嫔昏迷了两天,终于睁开了眼睛。

第一件事就是问年羹尧,弄墨面露犹豫,支支吾吾。

容嫔神色一黯,早就料到了,只是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还是会难受。

她不再想这件令人伤心的事,“小阿哥呢?”

本就身子虚弱,此次分娩受了很大的罪,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她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自己的孩子。

弄墨看着主子期待的目光,有点不忍,还是说了,“回主子,是公主,在皇后那儿。”

公主?

容嫔怔住了,心里骤然空落落的。

原来是公主,不是阿哥啊。

怎么就不是阿哥呢?

不过,是公主也无妨,皇子以后会有的,只要孩子健康,她就心满意足了。

容嫔迫不及待要起身,“把公主抱过来,让我瞧瞧。”

弄墨忙阻止,“主子,您身子还虚弱,先躺着,您好好养身子,等养好了身子有的是时间看小公主,还有,您现在已经晋为嫔了呢。”

容嫔一愣,她晋为嫔了?

这倒是件好事,原以为她生的是公主,不大有希望升位分,看来皇上还是体谅她的,成了一宫主位,她便不必再看人眼色了,也有资格亲自抚养孩子了。

当然,这并不足以令她多高兴,毕竟上一辈子的她是贵妃,如今不过是一个嫔,她并不满意止步于此。

那些曾欺负过她、伤害过她的人,都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可还有一个人,那个人高高在上,而那个位子本该是她的。

容嫔闭上眼,她要好好休息,要养好身子,养精蓄锐,将来她还会给四郎生下许多皇子,她会一步步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

年羹尧被赐死,年氏诞下小公主并晋为嫔的消息传到尼楚贺耳中,并未激起一丝涟漪。

她安心地等着自己的孩子出生。

今年可真是喜事连连,万答应和容嫔先后诞下皇子和皇女,而她也即将分娩。

随着分娩的日子渐近,尼楚贺周围的人愈发小心翼翼,每天都有人寸步不离,生怕一不小心自家主子动了胎气。

连乌悦宸也不敢随便往她面前凑了。

今年春,弘晏已经入读上书房,粘她的机会少了,每天傍晚回来,就噔噔噔地跑到她面前,想要诉说读书的辛苦,每每都被额娘身边的宫人阻止靠近额娘。

五岁的弘晏很委屈,感觉额娘有了弟弟妹妹就不喜欢他了,他每天读书好辛苦,上书房的师父好凶的,天天打人手心。

当然,没人打他手心,打的是他的伴读的手心,每当他读书不用功,或者回答师傅的问题错了,师傅就会打他伴读的手心。

他看的好害怕,生怕哪一天师傅改打他手心。

令他高兴的是,被打手心最多的是五哥的伴读,五哥贪玩,还经常当着师傅的面儿睡觉,他每天都能听到五哥的伴读哇哇哇的大哭声,然后五哥就会鹌鹑似地站在一边,怕的眼圈儿都红了。

再想到自己,他就觉得自己好聪明,好用功。

而且他还要更加用功,绝对不要像五哥一样那么丢人。

但是他还是想要让额娘安慰安慰,他在五哥面前要坚强,不能哭,在额娘面前不需要坚强。

可是他们都说额娘怀了弟弟妹妹,他不能惊扰了弟弟妹妹,否则弟弟妹妹会哭,会闹,额娘就会不舒服。

他感觉弟弟妹妹好不听话,将来他一定要好好教训弟弟妹妹,不能让他们这样不听话了。

不过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呢?

弟弟能教训,妹妹不能教训,他经常看到五妹妹,好可爱好可爱,他怕教训妹妹,妹妹会哭,所以如果是弟弟,他就要教导弟弟要听话,妹妹的话,他就宠着好了。

皇子的伴读一般从宗室子弟、皇子母家和朝中大臣家中选,若皇子的母家身份不显,便从宗室子弟和大臣家中挑选。

自弘晏读书起,雍正就为其选了怡亲王的嫡长子弘暾为伴读。

五阿哥弘昼的伴读为恒亲王第六子弘晌和乌拉那拉氏族中的一个子侄。

……

弘昀的大婚之日定在三月廿八,在两个兄长之后。

弘昐和弘时分别是三月十七和三月廿二大婚。

转眼就到了弘昀的大婚之日,婚礼在宫外的瑞郡王府举行。

自今日成亲后,弘昀和其福晋佟佳玉妍便住在宫外的瑞郡王府。

次日,弘昀领着福晋佟佳氏进宫给尼楚贺请安。

尼楚贺对这个儿媳还算满意。

弘昀毕竟不是她亲生的,是以尼楚贺给他挑选福晋时也尽量往端庄贤惠上面挑。

容貌性情上符合皇家媳妇的要求便可。

而佟佳玉妍恰好符合这个条件。

成亲后的弘昀笑容更盛,佟佳氏面上也多了小女人般的娇羞。

想来这对夫妻昨夜过得很和谐。

尼楚贺也就不多说,只把自己该说的说了,“往后弘昀府上的事儿就交给你了,望你们今后和谐美满,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佟佳氏垂下眼眸,娇羞浅笑,“是,儿媳知道了。”

尼楚贺即将过门的博尔济吉特氏,心下叹了口气,但还需提前提点一下佟佳氏,免得她心里别扭,“过阵子博尔济吉特氏过门,你也无需介意,总归你在先,便是以你为主。只要你把后院打理好了,别闹出什么事来,本宫总归是会为你做主的。弘昀也是个处事公允的,不会委屈了你。”

顶点

第301章 董鄂氏

佟佳氏脸色一黯,她听说了博尔济吉特氏的事儿,若只是个侧福晋便罢了,偏偏这位据说不是普通的侧福晋,地位上与平妻无异。

人家又是科尔沁的格格,身份不比她差,说不在乎是假的。

可她毕竟是皇家福晋,有些事再不愿接受也不得不接受。

佟佳氏颔首,“儿媳明白,儿媳会尽心尽力打理好后院,照顾好爷。”

尼楚贺点了点头。

她提点也提点了,敲打也敲打了,但愿这个佟佳氏不是个多事的。

背后怎么玩心思她不在乎,只要不闹出不可挽回的事来她也就懒得去管。

谁愿意把到手的嫡福晋权利让给他人?她很理解佟佳氏的心情。

再说,她相信弘昀有能力管好这两个女人,一碗水端平。

弘昀和佟佳氏告辞出了霁月清风。

走了不一会儿,弘昀伸手握住她的手,佟佳氏有点不好意思,回头看过来,“爷这是作甚?”

弘昀轻笑,“放心,没人会注意。”

佟佳氏更不好意思了,脸红红的,似那三月的桃花。

出嫁前她原以为爷是个不苟言笑,重视规矩的,她还紧张,生怕哪里做的不对。

没想到背地里却是如此这般……唔,不拘小节。

弘昀见她这般模样,凑近她几分,“你不必放在心上,你是爷的嫡福晋,该你的爷不会少了,没有人能威胁到你的地位。”

佟佳氏诧异,继而感动,回握住弘昀的手,莞尔一笑,“多谢爷。”

她又发现了,爷不仅不拘小节,还温柔体贴呢。

离开的时候他们遇上了同样给懋妃请安离开的弘时夫妻。

不过,弘时似对福晋董鄂氏极不耐烦,快步走在前头,董鄂氏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追着。

弘时看到弘昀,笑着走过来,热情地伸手拍上他的肩,“四弟,真巧,在这儿碰到你。”

弘昀眸中闪过一丝晦暗,神色自若地躲开他的手,微微一笑,“三哥。”

弘时似无所觉,嘿嘿笑,“还未恭喜四弟成亲。”看了眼弘昀身后垂眸站着的佟佳氏,打趣,“还是四弟有福气,娶了个这么漂亮温柔的福晋。”

当着兄弟的面儿评价兄弟的福晋,这位谆郡王还真是轻浮,佟佳氏不禁腹诽,对眼前的谆郡王有些不喜。

好不容易追过来的董鄂氏听了此话,脸一下子黑了,狠狠咬牙,这就是说他娶了自己这个不漂亮不温柔的福晋,感到委屈了?

爷怎能当着外人的面如此说她这个福晋?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她留。

董鄂氏丹凤眼瞟向瑞郡王身后的佟佳氏,撇了撇嘴,扭过头去。

弘昀皱眉,仍旧端着好脸色,“三哥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弘时一把拽住他,“哎,着什么急?难不成你还要陪你的福晋回府?让她们女人先走吧,左右你刚成亲,没什么事,咱们兄弟说会儿话。”

见一时挣不开他,弘昀叹了口气,看向佟佳氏,“你先回去吧。”

佟佳氏屈了屈膝,道了声“是”,和董鄂氏先离开了园子。

……

是日凌晨,尼楚贺正用着早膳,就听到一个消息,镂月开云传了太医,说是容嫔身子不好了。

自生下六公主,容嫔身子就一直不好,又加上月子里,这段日子就没出来过。

如今骤然听闻身子不好了,尼楚贺也不禁多想了起来。

她记得四爷说过,待容嫔分娩后就要让她“病逝”,如今容嫔产女没多久,就果真病了,不得不让她联想到这件事。

先前年氏产女,雍正晋年氏为嫔,尼楚贺知道这是为了安抚年家,毕竟年羹尧刚被赐死,年氏若于分娩时难产而亡,难免会叫人多想。

毕竟年氏不是以前的年侧福晋,在年遐龄和年家其他人眼中容嫔不可能因为年羹尧出事而难产,是以只有晋年氏的位分,暂时保住年氏的命,安年家其他人的心。

但女子生产后身子虚弱没什么奇怪的,如此一来,慢慢“病逝”是可行的。

尼楚贺让人盯着些容嫔那儿的动静。

太医去了镂月开云,给容嫔诊了脉,只说产后伤了身子,开了些药,嘱其好好将养。

容嫔和容嫔身边的宫女无一丝怀疑,送走了太医,容嫔咳了几声,苍白的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产后身子虚弱,却没料到会严重到这般地步,歇了快一个月,仍无一丝好转,反而愈发严重。

太医又只会说那一两句话,她从开始的不以为意到现在的忐忑不安。

死过一次的人很怕死,何况她这辈子的愿望还没实现,她绝不能死。

或许当真如太医所说,只要她好好休息,她会好起来的。

这一辈子的她并无上辈子那样体弱,那一世她怀过许多次孩子,一样坏了身子,不还是好端端的?事情总不会比上次更差。

她安慰自己,慢慢躺下,脑子里却回忆起前世临死前那一幕。

……

博尔济吉特氏于弘昀成亲一月后进府,但会提前从草原来到京城,再从京城出嫁。

但在博尔济吉特氏进京之前,尼楚贺这儿便已经发动了。

四月初三,霁月清风便忙乱了起来。

雍正听到消息也丢下政事赶了过来。

上次珍儿分娩自己未能及时赶到,这次他希望能陪在她身边。

但尼楚贺毕竟年纪大了,不如当年轻松,持续的时间就久一些,过程也更艰难。

雍正在明间等了四个时辰,依旧没消息,反而听着那一声声痛呼,脸色越来越难看。

同样在此等候的皇后不禁无奈。

哪个女子怀孕不是如此?皇上也过于大惊小怪了,手里的佛珠手串都被掐断了,滚了一地。

再无语,有些话她还是要说,“皇上别担心,贵妃妹妹素来身强体健,此次亦会平安无事。”想着贵妃产子还早着,便劝他,“皇上不如先回去休息,这儿有臣妾在就够了。”

雍正无动于衷,眉头依旧紧紧皱着,脸色冷如寒冰,手中的佛珠换了一串,死死地捏着,淡淡一语,“无妨。”

第302章 弘昉、皎皎和姝惠

她摇摇头,苦笑了笑,这怎能一样?妻子和心爱之人终究是有差别的。

从前不曾在乎过,这会儿怎就想起了呢?

尼楚贺只觉时间是如此地漫长,即便是第一次分娩也不曾如此难熬。

她咬牙努力,不知又过了多久,才听到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紧接着传来稳婆激动的声音,“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个阿哥!”

尼楚贺很想翻个白眼,怎么又是阿哥?莫非她真就与女儿无缘?

刚想到这儿,又感到熟悉的坠痛感,稳婆的声音再次响起,说是“还有一个”。

尼楚贺快要晕了,怎么还有?

又经历了漫长的时间,孩子再次呱呱坠地。

兴许是老天听到了尼楚贺的心声,是个女儿。

尼楚贺实在太累了,又因听到了是个女儿,便放心地睡了过去。

这次真是要了她半条老命了,以后再也不生了。

雍正听到是龙凤胎,惊喜交加,先后抱了抱两个孩子,便交给了乳母,然后进去看尼楚贺。

看到尼楚贺已经睡着了,雍正便也没多留,嘱咐竹雯她们好生伺候,贵妃醒来就叫人禀告,便回去继续理政了。

因贵妃诞下龙凤胎,虽不至大赦天下,但雍正大喜之下,还是在九州清晏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席,邀请宗室勋贵和百官们参加。

百官们也高兴,毕竟后宫嫔妃诞下龙凤胎,这可是大喜之事,众人自是一阵歌功颂德,称皇上乃圣明之君,天佑大清,总之极尽拍马屁之能事。

幸好尼楚贺没看到这副景象,听到这些话,否则她定要起一身鸡皮疙瘩,果然哪里都少不了拍马屁之人。

她生龙凤胎与雍正何干?明明是她生的,怎么能归为雍正的功劳呢?把孩子他娘放到何处?

咳咳,当然,雍正有一半的功劳,但吃苦受罪的是她啊。

尼楚贺这次受了不小的罪,身体受损太严重,太医说要双月子,孩子的洗三和满月她都不能参加了。

等她醒来,雍正便来看她,说了给孩子们起的名字。

八阿哥叫弘昉。

昉,日初明也,即一日之始,意头很好,尼楚贺很满意。

七公主名唤嘉柔。

不过尼楚贺还是另外给七公主取了个小名,叫皎皎。

总不能名字都由雍正取了,雍正既然已经想好了大名,她就给她的小甜心取个小名。

尼楚贺躺着无聊,常叫乳母抱两个孩子过来,逗弄他们,抱皎皎最多,看着皎皎的小脸从红红的皱巴巴的渐渐变得白皙嫩滑,眼睛时刻笑着,像太阳,简直把她的心都融化了,舍不得撒手。

看着皎皎打了个哈欠,小小的嘴张开,又合上,别提多可爱了,尼楚贺噗嗤笑了起来。

雍正进来就瞧见她抱着皎皎,傻傻地笑着,走上前去,“笑什么?”

尼楚贺献宝似地让他看,“刚才皎皎打哈欠了呢,好可爱。”

雍正无语。

小孩子打哈欠有什么稀奇的吗?

可看她如此兴奋的样子,雍正便也不好多说,低头看了看,眸光变柔。

别说,皎皎还真是漂亮,眉眼跟她额娘一样。

他也想抱抱皎皎,见珍儿如此稀罕的模样,抱着不撒手,便只好转移了目光,看向乳母怀里被冷落的八阿哥弘昉。

小小的人儿不明白自己被冷落了,一脸天真迷茫,脸蛋肉嘟嘟的。

雍正伸手逗了逗,小小的弘昉瞬间咧嘴笑了起来。

此情此景,可称一声岁月静好。

雍正很满意。

小孩子觉多,很快就困了,担心尼楚贺累着,雍正叫了乳母来把两个孩子抱走。

此时,竹玉走了进来,说是五公主哭的厉害,乳母保姆们哄不好。

尼楚贺忙叫人把五公主抱了过来。

之前因为快要分娩,尼楚贺许久不曾抱过姝惠,这些日子又因为弘昉和嘉柔,把姝惠冷落了,想想就愧疚。

雍正皱眉,“你身子还弱,孩子有保姆和乳母便好,若是她们连这点小事都管不了,还需要你事事躬亲,要她们何用?”

尼楚贺瞥了他一眼,“姝惠还那么小,也需要有额娘陪着,乳母和保姆哪里能比得上自己的额娘,臣妾应多关心关心才是。”

雍正无话可说。

忽然有些后悔把孩子放她这儿,想想她这儿大的小的孩子一堆,这个哭一下,那个闹一下,她哪里有时间休息?

姝惠已经一周岁半了,会扶着人走路,也会喊阿玛额娘了。

乳母一抱着姝惠进来,小小的姝惠就伸出了小手,小嘴里喊着额娘额娘。

尼楚贺心都化了。

小丫头头发长长了一点,小脸粉嫩粉嫩的,眼眸水灵灵的,还噙着泪,软软地喊着额娘,别提多可怜了。

乳母先抱着五公主姝惠向雍正屈膝请了安,然后才把小丫头放在尼楚贺身边的床榻上。

小丫头先是双手扶着,跪趴着,然后慢慢站起来,跌跌撞撞朝尼楚贺扑了过去,咯咯笑着。

雍正一把扶着她,免得她撞上珍儿,脸色黑黑的。

尼楚贺忍笑,接过小丫头,小丫头甜甜喊额娘,咧嘴笑得欢快,吧唧在她脸上亲了口。

雍正看着一脸无奈。

小丫头瞅见了雍正,也甜甜脆脆地喊了声“皇……阿玛”。

雍正目光泛柔。

怪不得珍儿喜欢女儿,女儿是真贴心。

姝惠腻了尼楚贺一会儿,小脸儿灿烂,雍正担心尼楚贺累着,便叫乳母把孩子抱了下去。

姝惠不舍,眼中噙泪,尼楚贺在她脸上亲了亲,摸了摸她柔软乌黑的头发,道了声“姝惠乖,不哭,先睡睡”。

小丫头才又咧开嘴角,听话地跟乳母走了。

雍正叹,“叫姝惠先回怡亲王府住些日子吧,等你恢复了再把孩子抱回来。”

尼楚贺想想也好,想必怡亲王夫妇会很乐意,她也可多休息休息。

否则这么下去她真的吃不消。

便答应了。

苏培盛走了进来,瞅了眼尼楚贺,又小心翼翼地走向雍正,附耳禀报了一句。

雍正骤然沉了脸。

尼楚贺当没看见,闭上眼睛。

雍正摆手命他退下,帮尼楚贺捏了捏被子,低声道:“你先休息,朕改日再来看你。”

尼楚贺睁开眼,嗯了声。

雍正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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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谁想要她的命?

到了外面,雍正沉声道:“告诉她,朕忙着,没功夫过去。”

苏培盛苦笑,真那么容易便好了。

“听说那位病的很重,闹着非要见皇上,皇后娘娘也差人来请示下,说是……那位脑子有点不清醒了。”

那位的病怎么回事,他这个御前大太监哪有不清楚的?前些日子一直安安静静的,这会儿忽然闹起来,或是真不好了,或是那位发现了什么?

雍正黑沉着脸,很不耐烦,忖了下,还是去了。

弄墨捧着药碗到了床前,“主子,您该喝药了。”

容嫔艰难地半坐起身,一个小宫女上前扶着她,在她背后放上引枕。

喘了口气,容嫔睁开眼睛,苍白的脸上嵌着一双明亮得惊人的眸子,一瞬间迫得弄墨眼神闪了闪。

“书翠呢?”容嫔环顾了圈儿,蹙了蹙眉。

弄墨面露不忍,“昨儿个书翠得罪了晴嫔,被晴嫔身边的人打了,这会儿在房里歇着,不便伺候。”

容嫔面上露出一丝怒意,“好个晴嫔,这是打量着我病了,便落井下石吗?”

弄墨不语,垂了垂眸。

皇上许久不来看望主子,主子又病成这样,在他人眼中主子可不就是失了势吗?

虽说封了嫔,可一个失了势的嫔,谁又会放在眼里?

容嫔目光灼灼盯着她,忽然道:“连你也认为本宫失势了不成?”

弄墨噗通跪下,小脸儿煞白,摇头如拨浪鼓,“奴才不敢。”

容嫔死死地看着她,片刻后,将目光落在她手里捧着的药碗上,“把这药喝了。”

弄墨倏地抬头,不可置信,“主、主子。”

容嫔看着她,目光不容置疑,“我让你把它喝了。”

弄墨摇头,脸上没了血色,“这、奴才不敢。”

“不敢?”容嫔扶着胸口,喘了几下,连连冷笑,“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背主的事儿都干了,喝个药怕什么?”

弄墨一下子摊在地上,面如死灰。

“我说中了?”容嫔看向她,眸中射出凌厉的光,咄咄逼人,“谁让你这样做的?是皇后?还是贵妃?”

一开始她并未多想,以为自己当真是产后伤了身子,过些日子自然就养好了,可过了许久不仅不见好,反而愈发虚弱,她就起了疑心。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单纯小姑娘,相反,前世做到贵妃的位置,她见过许多阴谋手段,这一世自幼过得不顺,亦体会过许多后宅诡计,该有的警惕心她一分不少。

这时候她宁愿自己多心一些。

她身边就两个信任的宫女,一个是弄墨,一个是书翠,书翠在休养,熬药的事儿一贯是弄墨做的,除了她,没有别人了。

加上这时候她听到贵妃诞下龙凤胎的消息,一气之下病情就加重了,昏迷两日才醒来。

醒来后她第一个想法就是见到皇上。

贵妃诞下龙凤胎的消息于她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原以为她可以慢慢筹谋,总有一日可以夺回她的身份,夺回四郎的心。

没想到这时候又添了这么一桩大“喜”事,她怎能不慌?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希望愈发渺茫,贵妃的地位已经无可撼动,她拿什么去争?

可她不甘心。

她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盼到与四郎再续前缘,焉能半途而废?

于是她想到了自己的病,除了皇后,便是贵妃,谁想要她的命?

皇后此刻不会做自找麻烦的事,自己若出了事,首要被怀疑的便是皇后,只有贵妃的动机最大。

容嫔闭了闭眼,无论是谁想要她的命,她一定要见到皇上。

只要她戳破贵妃的真面目,即便皇上暂时不信,也一定会怀疑,何况……她还有证人。

外面传来唱和声,容嫔扫了跪在地上的弄墨一眼,“扶我起来。”

弄墨忙哆嗦着上前扶住她,低垂着头,容嫔半起身朝大步进来的雍正行礼,“嫔妾……参见皇上。”

只这么一句话,就消耗了她太多体力,大口喘了喘气。

雍正皱眉,看着眼前似是病入膏肓,身形孱弱,却更显柔弱可怜的女人。

他一动不动,负手站在她面前几步远,声音冷淡,“何事?”

容嫔看着离自己很远的皇上,眸中闪过不甘,然后露出楚楚可怜之色,“皇上,可否靠近一些?嫔妾想看的皇上更清楚些。”

雍正眉头皱的更紧,语气更添不耐,“有话便说。”

看着对方如此冷漠的神情,容嫔的心愈发沉了,心里涌起一丝绝望。

原来,皇上当真对她如此不喜,即便她病重,也不曾换来皇上的一丝怜悯。

就如上辈子一样,她至死都不曾再见到皇上。

她无法再欺骗自己,皇上对她……果然无一丝情分。

“皇上……可否喜欢过嫔妾?”容嫔不愿放弃,目露期盼。

哪怕一点点也好,只要一点点,她就心满意足。

雍正不语,似是转身要走。

容嫔一慌,就要下地,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雍正脚步一顿,却没回头。

容嫔凄然一笑,“皇上,嫔妾好歹为您生下了六公主,您怎能如此狠心?嫔妾究竟做错了什么?您为何要这般残忍?”

雍正回头看她,对她如此落魄的境地无一丝动容,“你叫朕过来,就是说这些?”

容嫔慌忙摇头,她知道,一旦她点头,皇上会立刻离开。

她不能,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容嫔在弄墨的搀扶下重新回到床上,脸色比方才更白了,白的像纸。

“嫔妾有话……单独与皇上说,还请皇上……靠近嫔妾一些。”一双妙目痴痴地望着那个高大的男人,一颗心提了起来。

雍正默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在她身边站定,居高临下俯视她。

容嫔让弄墨退下,缓解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嫔妾……已不久于人世,可嫔妾不甘,有人欲置嫔妾于死地,嫔妾不惧死,可六公主还小,不能没有额娘,皇上,求皇上为嫔妾做主。”

她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艰难地攥住雍正的龙袍一角,声音用了很大的力,“嫔妾并非胡言乱语,嫔妾有证人,也有证据,便是弄墨煎的药,皇上,为了六公主,求您为嫔妾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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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容嫔之死

雍正目光闪了闪。

容嫔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眼前一阵阵发黑,可依旧听不到那个人的声音。

直到一个人俯下身来,似是靠近了她,她的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说,是谁害你?”

容嫔精神一震,抓着龙袍的手更紧了,她知道自己不该说出那个人,容易惹得皇上发怒,可她没有多少机会了,她一定要为自己争取到这唯一的机会。

“嫔妾……没有把握,但……能指示动嫔妾身边宫女的人,除了皇后娘娘,便是……贵妃,嫔妾自然不敢攀咬皇后娘娘,嫔妾也不是说一定就是贵妃,只希望皇上……查清真相,为嫔妾做主。”

又过了许久,容嫔的神志渐渐不清醒了,耳边再次传来那人平静的声音,“既然你想知道,朕告诉你,不是贵妃,也不是皇后,是朕,不想你活着。”

容嫔睁大了眼睛,似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用力晃了晃脑袋。

雍正看着她,目光渐渐冰冷,“你不该一次次挑战朕的底线,身为嫔妃,就要有嫔妃的自觉,你攀咬贵妃,可知该当何罪?”

“不、不可能。”容嫔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却没力气,过了会儿,颤着声问,“为何?”

为何是他。

谁都可以,为何是他?

她不相信,她不信她的四郎如此狠心。

容嫔感觉到喉咙里传来一阵血腥味,强自咽了下去。

雍正语气平静,无一丝情绪,“因为……你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容嫔不明白,此话何意?

可她不想要明白,她只想问问他,为何如此狠心?她做错了什么?

“皇上,臣妾爱您啊,您忘了吗?您以前对臣妾很好很好的,您不会舍得伤害臣妾的,一定不会。”

果然不清醒了,连胡话都说出来了。

雍正盯着她通红恍惚的脸,薄唇轻启,冷酷无情,“朕不是他。”

这句话,无异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粉碎了容嫔的信念。

下一瞬,容嫔闭上了眼睛,手缓缓地垂了下去。

雍正站了会儿,直到人再也没了动静,转身走了出去,看到跪在门口瑟瑟发抖的纤细身影,吩咐苏培盛,“把她处理了。”

苏培盛应了声是,等皇上离开了,命嬷嬷进去安置容嫔的尸身,又命两个太监捂住还没回过神的弄墨的嘴,在她瞪大的惊恐的眼睛中迅速把人拖了下去。

爱他?

雍正冷笑。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爱,而她口中的那个他,也绝不是他。

那个梦虽然真实,但他终究是以旁观者的姿态目睹了一切,如何能不清楚自己是何人?

他还不至于被那假象迷惑了心神。

既然她心心念念着那个人,便去见他好了。

她原也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

雍正来到霁月清风,没叫人通禀,一眼看到侧躺在内殿大床上,乐此不彼地逗弄着两个孩子,笑靥柔和的那个人,眸光一下子变得柔软。

或许,他只需要这个人的心属于他。

这日傍晚,竹雯附耳禀报,“主子,书翠已经被发落去了浣衣局。”

尼楚贺嗯了声。

书翠是她的人,之所以替她办事,不过是人各有软肋,书翠的软肋即是她家里的兄弟。

她家中兄弟被人打折了腿,没法挣钱养家,全靠书翠这个在宫里做宫女的妹妹救济。

尼楚贺承诺给她家里送一比银子,够她家里过几年了。

而书翠只是帮她盯着容嫔那儿的动静。

书翠很爽快就答应了。

自容嫔病后,尼楚贺就让身边的人暗示晴嫔那个书翠不小心得罪了她。

晴嫔便主动教训了书翠,书翠得以借此养病,躲过被灭口的危险。

如今书翠只是被撵去了浣衣局,好歹是保住了命,以后还有出来的机会,不像那个弄墨,已经被处死了。

书翠知晓后吓出一身冷汗。

虽然不知怎么回事,却也知贵妃是她的恩人。

尼楚贺的人警告她闭紧嘴,她自然什么也不敢说,就当没有这回事。

园子里少了个容嫔,没有激起一丝涟漪,毕竟有前头贵妃诞下龙凤胎的喜事,谁还会在意一个病逝了的容嫔?

当然,也有三两个会慨叹一番,原以为又是一个可能封妃的红人,不料却如此轻易就没了。

这于某几位嫔位上的人而言无疑是个喜讯,没了阻挡自己的对手,自己便更有机会了。

一些宫女太监难免感叹一番,这容嫔突然病逝,留下一个年幼的女儿,还真是可怜。

但无人会拿到明面上说,这不是给佳贵妃添晦气吗?

六公主因是早产儿,生下来便体弱,养在皇后宫里,精心养着,但也没撑过三个月,就夭亡了。

别人不知内情,雍正、皇后与尼楚贺等人却是再清楚不过。

因前头容嫔孕期情绪起伏太大,胎气本就不稳,后来陷害年漱玉时虽尽量避免了危害,却还是不免动了些胎气。

又因为见了年羹尧,后年羹尧被赐死,容嫔先后受刺激太大,早产生女,身子早就不堪重负。

经历了千难万险生出来的女儿如何能够健康了?

说到底,是容嫔自作孽不可活。

虽然知道她以前受苦太多,但年羹尧毕竟是她前世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想来感情不浅,否则也不会受那么大打击。

可她还是下了狠手,亲手将年羹尧推上了死路。

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连她都不得不对容嫔刮目相看。

五月初,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嫁进了瑞郡王府。

瑞郡王府两个月内连添两桩喜事,可羡煞了瑞郡王其他两位兄弟。

弘昉和皎皎也过完了满月。

微风带了丝暑意,园子里枝繁叶茂,热烈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洒下无数光点,满池的粉色的荷花犹如新长成的小姑娘,娇嫩喜人,蜻蜓点缀其上,更添生动。

刚进六月,尼楚贺出了双月子,整个人舒坦了许多。

大热的天坐月子可不是一般的难受,终于熬过来了。

同时,雍正下旨,晋裕嫔耿氏为裕妃,宁嫔武氏为宁妃,齐嫔李氏为齐妃。

几位都是或生育或养育了儿子的人,宁嫔先前养育了万答应所生的七阿哥弘昪,故而也在其中。

第305章 佟佳氏有喜

这三位又都是潜邸就伺候雍正的老人,也算资历深厚,故而理当封妃。

而万答应因为诞下七阿哥,被封为常在。

如今后宫里除皇后之外,便是一贵妃,四妃,三嫔,一常在,二答应。

四妃已满,其他三嫔便暂无希望升位分,除非将来某一天四妃之位空缺,才可再添妃位。

虽升了三位妃位,可册封礼还未举行,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这一日,以尼楚贺为首,去向皇后请安。

因终于升了妃位,齐妃憋着的一口气可算是吐了出来,整个人神清气爽,到得镂月开云殿中,先一步坐在右侧首位,抢了懋妃的位子,俨然一副凌驾于其他三妃的姿态。

来的晚了一步的懋妃当下脸色沉了下来。

但她一贯老好人形象,从不故意与人为难,也不好当着皇后的面与齐妃闹起来,故而虽脸色难看,还是坐在了左侧第二位,尼楚贺下首的位子。

裕妃、宁妃、晴嫔、安嫔、熹嫔依次落坐,一常在二答应只能站在各自主位身后。

宁妃冷着脸,语气尖酸,“齐妃还真是不要脸,懋妃姐姐比你先封妃,理应为四妃之首,你如此作为,岂不是不将懋妃姐姐放在眼里?”

齐妃沉脸,冷哼一声,“大家都是妃位,谁又比谁高贵?本宫的家世比懋妃好上许多,本宫为首,又有何不可?莫非懋妃有何意见?”

说着她睨向脸色难看的懋妃,微微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一脸得意。

懋妃脸色白了白。

论家世,她自然不如父亲为扬州知府的齐妃,齐妃这是在当众打她的脸。

可她又无法反驳。

“呵,那也需看个先来后到,齐妃这般作为,当真是有失体统。”宁妃不客气地讽刺。

她倒无意帮懋妃,只是她素来看不惯齐妃,便忍不住刺上一刺。

这个懋妃,以前也被齐妃害的不轻,此刻被齐妃当众打脸,竟也忍气吞声,真是没用。

齐妃撇撇嘴,不以为意,“难不成叫本宫给她懋妃挪位子不成?本宫才懒得动弹。”

宁妃一噎,这个齐妃,没别的本事,唯有这脸皮厚的本事修的愈发炉火纯青。

懋妃又不出声,她再说下去也没脸,故而不再搭腔。

尼楚贺看着对面的齐妃,怎么看怎么像一只刚打了一场胜仗的公鸡。

她弯了弯唇,语气轻描淡写,“齐妃,你莫不是忘了坐在你对面的是谁?也忘了本宫素来不想看到你这张脸不成?你还专挑本宫对面的位子坐,让本宫看你这张老脸,还与本宫平起平坐,你是想给谁添堵呢?”

齐妃老脸顿时涨的通红。

完全没料到贵妃会忽然出声。

她一心要压懋妃一头,却忘了对面首位坐的是贵妃。

可这个贵妃也太不客气了,竟然说她的脸是老脸。

虽然这是事实,她也早已领教过无数次贵妃的毒舌,可还是一脸大写的难堪。

还有,什么叫自己与她平起平坐?

本就是左侧为尊,贵妃坐在左侧首位无可厚非,右侧首位本就是比前者低一等的人所坐,这个贵妃故意挑刺。

以前懋妃也坐在这个位子,怎不见对方如此呛懋妃?

这分明是故意与她为难。

即便她升了妃位,依旧被贵妃所看不起,齐妃内心火大,却不敢发作,哼哼着,“臣妾哪儿敢?臣妾让位就是了。”

说罢,一脸憋屈地站了起来。

尼楚贺淡淡一语,“懋妃,回你的位子上去。”

懋妃神色一喜,又满心畅快,起身屈了屈膝,“是,贵妃。”

然后坐回了自己原来的位子,挺胸抬头,满脸春风。

齐妃老脸涨成了猪肝色,眸光愤愤,忍不住开口,“贵妃不是不喜有人坐在您对面的位子吗?”

方才还讽刺自己妄想与贵妃平起平坐,这会儿就让懋妃坐了回去。

呵。

尼楚贺瞥她一眼,理所当然,“本宫瞧懋妃顺眼,怎么了?”

齐妃险些被气吐血,意思就是瞧她不顺眼了?

好个狂妄的贵妃!

即便再是气恼,她还是没勇气和贵妃对上,满心憋屈地坐到了先前懋妃坐的位子。

更憋屈的是,她的旁边就是贵妃。

皇后看着她们互怼,全当打发时间了,也没阻止,见齐妃落败,心里也有一丝快意。

齐妃眼珠一转,忽地看向懋妃,笑容洋溢,“听闻谆郡王有了长子,贺喜懋妃了。”

懋妃脸色一僵,暗暗啐了她一口,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上个月,谆郡王府传来喜讯,侍妾王氏诞下谆郡王弘时的长子。

虽是长子,却非嫡子,而且这个侍妾王氏是在新福晋进府前就怀了身子,可是狠狠打了新福晋董鄂氏的脸。

懋妃为此没少受气,偏弘时这孩子混不吝,对新福晋不满,自从成亲以来,对董鄂氏多有冷落,反而常留宿其他两位没怀孕的侍妾房中。

此刻被齐妃当众点了出来,懋妃老脸火辣辣的,强扯出一抹笑,“劳齐妃妹妹挂念了。”

几位年长皇子都成了亲,除了谆郡王弘时有了长子,其他几位尚未有子嗣。

此刻都无嫡子的情况下,无疑谁先有嫡长子,谁便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更大一些。

谆郡王弘时已经失去了生下嫡长子的希望,目标便落在了纯郡王弘昐和瑞郡王弘昀身上。

这两位府上都尚未有喜讯传来。

纯郡王弘昐和瑞郡王弘昀府上始终未传来小妾有孕的消息,便都是打着先生下嫡长子的念头。

在懋妃身上重新找回了场子,齐妃顿时心顺了几分,安心地抿了口茶水。

离开镂月开云,尼楚贺回到霁月清风,先去看了看熟睡的两个孩子,又抱了会儿醒着的姝惠。

姝惠先前回怡亲王府住了两个月,尼楚贺刚出月子,怡亲王福晋就把姝惠送了过来。

尼楚贺不禁感叹,这怡亲王夫妻也太谨慎了,即便他们再多留姝惠些日子也无妨的。

刚坐下喝了几口酸梅汤,竹雯匆匆进来,满脸喜色,“主子,瑞郡王府送来消息,瑞郡王福晋有喜了。”

尼楚贺手一顿,扬了扬眉,“可是佟佳氏?”

竹雯用力点头,“的确是瑞郡王福晋,瑞郡王派人说晚上再亲自过来给主子报喜。”

第306章 博尔济吉特氏

看来弘昀这些日子没少下功夫,这么快就有喜讯了。

尼楚贺勾唇,想到刚刚齐妃还挤兑弘时生下了庶长子,弘昀那儿就传来嫡福晋的喜讯。

齐妃知道怕是要气坏了。

弘昐那儿可还没消息呢。

不过佟佳氏只是有喜,还不确定是男是女,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

尼楚贺虽不在意这个,但于这个时代而言,弘昀若是先有嫡长子,也是好事。

比起其他几位,她还是更希望是弘昀胜出。

转眼又想到自己要升级做祖母了,尼楚贺瞬间高兴不起来了,叹了口气。

她也才三十多岁啊,不满四十,竟然就升级做祖母了。

真是让人伤心的事实。

雍正显然比她更早得到消息,她刚想到这儿,雍正就大步进来了。

尼楚贺屈膝行了礼,雍正脸上带着笑,将她带入怀里,“珍儿,我们要有孙儿了。”

看他这副活像第一次当玛法的模样,尼楚贺忍不住腹诽,上个月弘时刚有了庶长子,那也是你孙子哎。

好吧,庶长子终究与嫡长子不同。

看来雍正对佟佳氏这一胎很看好。

“弘时不是刚有了长子吗?皇上又不是第一次当玛法。”

不过,弘时的长子至今还未有名字。

说到底也是第一个孙子,雍正未免太冷淡,连名字都未取。

当初他有了第一个外孙时可是很高兴,还未满月就赐了名。

雍正沉了脸,面露不悦,“不过庶出而已。”

尼楚贺了解,雍正是恼了弘时不顾嫡福晋体面,嫡福晋尚未进门就让侍妾怀了孕。

这是不肯先给弘时的庶长子这个脸面了。

雍正牵着她的手,眉头舒展,“还是佟佳氏争气,嫁给弘昀尚不满三月便有了喜讯。”

尼楚贺却担心这时候出事,毕竟弘昀府上还有个博尔济吉特氏。

心里琢磨着还是要派个太医过去。

佟佳氏是第一次怀孕,弘昀对这些也知之甚少,难免有疏漏之处,别让人有了可趁之机。

当晚弘昀来请安,再次说了佟佳氏有喜的事,初为人父的喜悦流露于面上。

因才一个半月,故而不曾四处宣扬,外头还瞒着。

尼楚贺让他带了太医出宫,给佟佳氏诊诊脉,把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叮嘱给佟佳氏。

弘昀后宅的事她不宜插手,也没那心思去管,弘昀素来是个有分寸的,也压根不必她多提点什么。

她请个太医过去已经是尽了心意了。

博尔济吉特氏因来自科尔沁,虽是侧福晋,却与弘昀的嫡福晋佟佳氏地位相等,是有资格单独递牌子进宫的。

每次进宫除了给尼楚贺这个婆婆请安,便是去探望其姑祖母太皇太后。

尼楚贺知道弘昀待一嫡一侧一碗水端平,并未曾过于偏向嫡福晋佟佳氏,从前些日子博尔济吉特琪琪格每次进宫都面含春色便可知晓。

这也适当地避免了嫡福晋和侧福晋因嫉妒而相争,但这皆是在任何一方未曾有孕的前提下。

一旦有一方先怀孕,另一方必定心中不平,从而打破妻妾之间的平衡。

佟佳氏先怀孕是雍正、弘昀和尼楚贺都乐意看到的,也是佟佳氏自个儿的肚子争气。

他们都不愿看到来自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先怀上弘昀的长子。

但于博尔济吉特氏而言就不同了。

博尔济吉特氏不仅仅是嫁给了大清的皇子,她与弘昀之间同样也是政治联姻,科尔沁所想必定是博尔济吉特氏先怀上弘昀的子嗣,便可在弘昀的后院站稳脚跟。

一旦弘昀有望成为太子,先生下长子的博尔济吉特氏无疑要稳压身为嫡福晋的佟佳氏一头,将来甚至有希望成为皇后。

科尔沁的野心一直存在,这是他们再次在大清的后宫占据一席之地的一步棋,就像当初的孝庄文皇后。

但无疑雍正不希望看到这种局面,答应让弘昀迎娶博尔济吉特氏不过是暂时的妥协,为自己初登基在蒙古拉取一个助力,至少不被蒙古人掣肘。

而弘昀迎娶博尔济吉特氏有利有弊,利是得到了科尔沁的支持,弊则是雍正不会让蒙古人再次统领大清的后宫,很有可能因此放弃让弘昀成为太子。

但这只是一个可能,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只要博尔济吉特氏无子,对弘昀的未来便无任何影响。

佟佳氏于此时有喜,对博尔济吉特氏和科尔沁而言必定是个极大的威胁,端看这个博尔济吉特氏心性如何,是否是那等善妒恶毒之辈。

尼楚贺听闻博尔济吉特氏来请安,便叫人进来。

博尔济吉特琪琪格有着明媚的外表,直爽的性子,笑盈盈请了安,“琪琪格给娘娘请安。”

因佟佳氏有喜,尼楚贺就免了她进宫请安,是以此次是博尔济吉特氏单独来的。

尼楚贺神情温和,“坐吧。”

博尔济吉特氏乖巧地坐在绣墩上,与初次在草原上见面相比,此刻的博尔济吉特氏明显已经熟悉了紫禁城的规矩,一举一动都透着端庄,让人挑不出刺来。

可见这琪琪格学习能力很强。

因分了府的缘故,佟佳氏和博尔济吉特氏每月逢五逢十便会进宫请一次安。

但于尼楚贺而言,这也十分频繁了,她实在懒得起那么早,就要求他们初一十五进宫请安即可。

自琪琪格嫁给弘昀,每月向她请安倒是从未躲懒,甚至比佟佳氏还要勤勉,每次进宫都要带些科尔沁的吃食和玩物,这也极大地讨好了才五岁正贪吃贪玩的弘晏。

每每看到琪琪格如此热情的模样,尼楚贺都有点招架不住。

同样尴尬的还有佟佳氏,佟佳氏素来端庄持重,做不来如此讨好虚伪之事,但自问对婆婆从未失过礼数。

见博尔济吉特氏如此讨好巴结婆婆,反而显得她木讷,不会讨长辈欢心,其中心苦自不必说。

然而,此刻的博尔济吉特氏没了前几次来请安时的没心没肺,面上第一次露出愁苦,“娘娘,都说女人有了孩子,才能得到夫君的爱重,可是真的?”

尼楚贺挑了挑眉,“何出此言?”这博尔济吉特氏是见佟佳氏有喜了,不安了?

第307章 孽障弘时

博尔济吉特氏小脸忧郁,“娘娘膝下有三子两女,是子嗣最多的嫔妃,也是皇上最宠爱的嫔妃,佟佳姐姐如今有了喜,爷便常去陪伴佟佳姐姐。”

尼楚贺失笑。

这是觉得自己被冷落了?

不过这思路也是清奇。

“女人怀孕最是辛苦,弘昀多去陪伴佟佳氏无可厚非,若是你怀孕,弘昀也会多陪你的,你不要多心。”

博尔济吉特氏更郁闷了,“可是我何时才能有孕呢?”

尼楚贺无奈,“这种事顺其自然,急不得,总会有的。”

博尔济吉特氏巴巴望着她,“那……爷会因为我怀的不是嫡子也不是长子就不喜欢我的孩子吗?听说嫡子和长子身份最高贵,是最受看重和喜爱的。”

尼楚贺头疼,“你不要多想,都是弘昀的儿子,哪有什么高低贵贱?”

当然,有嫡子更能带来优势罢了,继承爵位的也大多都是嫡子。

这话尼楚贺不好跟她说。

这个博尔济吉特氏,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博尔济吉特氏抿嘴一笑,“我相信娘娘的话,因为皇上就十分喜欢爷和六阿哥呢,只是……娘娘能否教教我,如何做才能讨爷欢心?”

说此话时,她的脸颊泛起红霞,低垂了脖颈。

尼楚贺默。

这让她怎么答?

当婆婆的跟儿媳讨论如何讨自己儿子欢心?

尼楚贺保持微笑,“只要安分守己,一心一意待弘昀,妻妾和睦,子嗣平安,弘昀便不会不管你们。”

博尔济吉特氏面露失望,却不好再问什么。

尼楚贺很累,好不容易盼着博尔济吉特氏告辞离开,终于舒了口气。

多的她不好说,反正该劝的劝了,若博尔济吉特氏能安分守己,不闹出什么事来,对大家都好。

好在接下来佟佳氏的胎像一直很平稳,没出什么意外。

佟佳氏孕期满三月后,此事终于在园子里传开了。

不过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件“喜事”,谆郡王弘时的另一个侍妾乔氏也有喜了。

其实,若是谆郡王福晋董鄂氏有孕的话,倒的确是一件好事,可惜一连两个有喜的皆是侍妾,就不大好听了。

雍正气的不轻,在尼楚贺这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将弘时骂的一文不值,直呼这个孽障,还迁怒到懋妃这个老好人身上,说懋妃把人给养歪了。

尼楚贺觉得即便弘时宠爱侍妾,生下庶长子,也顶多算是不顾规矩。

倒也算不得什么大错。

雍正又何必如此生气,吹毛求疵?

“可是弘时做了什么惹皇上不高兴了?”

尼楚贺一语中的。

若非其他原因,雍正不会如此恼怒。

弘时素来不是个安分的性子,定然还做了其他更严重的事。

雍正默了默,忽地叹了口气,坐了下来,“朕对弘时很失望,他不小了,朕以为他该懂事了,没想到他总是自以为是地耍些小聪明,甚至不惜触犯朕的底线。

昨儿个他当着众大臣的面儿求朕宽恕阿其那,说朕与阿其那毕竟是亲兄弟。

呵,他倒是全了仁义之名,朕却成了那容不得兄弟之人,朕白养了他这个儿子!”

雍正一拳击在炕桌上,眸中布满寒霜。

难怪他如此生气。

看来即便弘时不再是齐妃的儿子,依旧躲不过被雍正厌弃的命运。

这个傻孩子啊。

阿其那可是雍正的政敌,还是死不悔改那种,弘时倒真会给他皇阿玛使绊子。

“如今朝堂上也都在劝朕早立皇太子,哼,朕春秋鼎盛,皇子们又还年轻,何须早立皇太子?”

雍正自个儿大概太气了,不自觉竟把前朝之事说了出来。

尼楚贺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自动忽略他后面的话,“弘时还年轻,此举也是出于一片孝心,希望为皇上解忧而已,只是思虑不周,才惹得皇上生气。”

“都成家了,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雍正明显没有被安慰到,依旧恼恨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却也发现珍儿在回避储君一事,心下宽慰。

无论是弘昐或是弘时,都觊觎着储位,唯有弘昀仍旧老老实实办差,从未给他添过乱,珍儿也总是这般心性淡然,从不打探前朝之事,说到底还是弘昀耳濡目染,被珍儿教养的好。

弘昀自幼便聪慧懂事,是他最得意的一个儿子,可惜……

雍正摇摇头,提起了弘晏,神色舒缓了些,“朕去上书房检查功课,弘晏读书是愈发用功了,徐老还称赞了他。”

相反,与弘晏一同读书的弘昼却十分懒怠,屡屡被徐老训诫。

想到此雍正就生气,果然,换了个养母,还是一样的朽木不可雕。

徐老即是徐元梦,弘晏和弘昼的启蒙老师。

说起这个徐元梦,尼楚贺知道,这可是先帝时候的老臣了,才华横溢,满腹经纶,虽是满人,却是进士出身,在满人中极是难得。

这点与哥哥一样。

徐元梦专门负责教导皇子们经史子集的文章,另有教满蒙汉三门语言的老师和教策论的老师。

皇家对皇子的教育从不曾懈怠,各方面都有涉猎,等弘晏和弘昼再大些,还要加练骑射。

如今弘晏还是启蒙的阶段,只学些入门的三字经、千字文和三门基础语言。

“弘晏每每回来还抱怨辛苦呢。”尼楚贺弯唇浅笑。

雍正也笑,“知道辛苦却不懈怠,也算是优秀的品德。”

这个倒是。

别看弘晏每次回来都要向她撒娇抱怨,她可打听了,弘晏学习时很是认真,从未偷懒。

尼楚贺很骄傲。

“当初弘昀也不曾如他这般……”雍正忽然叹了声,“当初朕亲自教导弘昀,弘昀虽自幼聪慧,却在朕的娇惯下有些娇气,之后大了些便好了。”

这个尼楚贺早在前些年就知道了,难得弘昀在四爷这个大男人的教导下还如此聪慧好学。

四爷毕竟是个大男人,平日里还要上朝忙差事,说是亲自教导弘昀,也不过是闲时问问功课,其他的都交给了先生,同时靠弘昀的自勉能力。

“皇上也太严厉了,弘昀如此已经很难得了。”尼楚贺不得不为弘昀辩解几句,四爷说的好像多遗憾似的。

雍正见她护犊子的样儿,笑了,“你倒是护着他。”遂不与她争辩。

第308章 圈禁

弘时因触怒雍正,最终还是被撵回了府勒令其读书。

其实就是足的意思。

这个惩罚倒是比尼楚贺想象中的轻多了,历史上雍正可是不认这个儿子,将弘时送给了阿其那当儿子,最后还被赐死。

倒是阿其那,没过多久,也就是七月底,便在宗人府大牢里猝死,据是咯血而亡。

原以为此事到此便平静了下来,谁知紧接着隆科多便被治罪,关进宗人府大牢,然后弹劾隆科多的折子如雪片似的落在雍正的御案上。

雍正又是多未曾出现在后宫。

这一,佟佳氏进宫请安。

佟佳氏这些子又圆润了些,脸颊也红润,想来胎气养的好,子过得舒心。

只是今眉间多了丝愁绪。

“怎么了?”尼楚贺见她犹犹豫豫的,主动开口询问。

佟佳氏面露难色,起屈膝,低垂了头,“额、额娘,妾……”

见她如此,尼楚贺心里有磷,毕竟这些子值得她为难的也就那一件事,“你是想隆科多的事吧?”

佟佳氏惊讶地看向她,又羞愧地垂下了头。

尼楚贺松了口气,知道羞愧就好,看来不是那一门心思为隆科多求的,否则她可不会给面子。

“这事儿你最好别管,本宫也不懂这些,也懒怠管,你怀着子,安心养胎便是,其他的别听别理,你要记住,你是皇家的媳妇,一切都要以弘昀为主。”

佟佳氏赧然垂眸,屈了屈膝,“儿媳知错了。”

“坐吧。”尼楚贺示意她坐下,又问,“可是你娘家人找你了?”

佟佳氏头垂得更低,“是、是姑母。”

尼楚贺了然,她口中的姑母指的是皇考皇贵妃佟佳氏。

隆科多与法海是从兄弟的关系,皇考皇贵妃佟佳氏是佟佳玉妍的姑母。

虽然法海早已和佟家人闹翻了,可血缘还在。

隆科多出了事,佟家人只有找皇考皇贵妃佟佳氏,而皇考皇贵妃佟佳氏则找上了瑞郡王福晋佟佳氏,再从她这儿入手。

佟佳氏忙抬头看向她,目含祈求,“额娘,姑母她对妾很好,她也是不得已,您别怨她。”

怪不得皇考皇贵妃会找上佟佳氏,还有这层缘由。

尼楚贺宽慰她,“你放心,此事与皇考皇贵妃无关,你告诉皇考皇贵妃,就我无能为力。”

皇考皇贵妃是个明白人,在她这儿受了阻,想来不会再执着。

皇考皇贵妃一直是个很特殊的存在。

她是孝懿皇后的亲妹妹,孝懿皇后崩逝后,皇考皇贵妃便进了宫,但并未因先帝表妹的这层关系获宠。

一开始皇考皇贵妃佟佳氏为先帝庶妃,后来晋为贵妃,但一生无子,后宫的权利又分属四妃,皇考皇贵妃一直不理世事,不插手任何后宫争斗,故而在先帝时一直稳坐贵妃之位。

直到雍正登基,念在皇考皇贵妃佟佳氏乃雍正养母孝懿皇后的亲妹妹,雍正对皇考皇贵妃一直多有敬重,但因皇帝与先帝嫔妃不见面的规矩,雍正与这位皇考皇贵妃并无多少接触,自然也谈不上多深的感,只每年为其举办上一次生辰宴。

能做到如茨女人,定是个心淡然,又极聪明之人,聪明人懂得适可而止,懂得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为隆科多努力一次便已足够,后面不会再有所行动。

果然,接下来皇考皇贵妃没再找人烦过她。

尼楚贺彻底放了心。

她才不想管这些麻烦事呢。

半个月后,雍正公布隆科多四十一条大罪,将其永久圈于宗人府。

已经定了罪,便再无回寰余地。

尼楚贺猜测雍正刚处置了阿其那,紧接着就对隆科多下手,定是隆科多做了什么事触怒了雍正。

而在雍正处置隆科多之前,雍正刚处罚了弘时。

或许,与弘时有关?

懋妃不是个聪明人,又子软绵,平时对弘时多有惯,这才将弘时养的这般混不吝。

而弘时这个笨蛋,被隆科多教唆哄骗几句就为阿其那求,也没什么奇怪的。

若隆科多真做了这种事,倒也不冤了他。

党争和皇嗣一向是雍正的忌。

懋妃因弘时的事,近来憔悴了许多。

给皇后请安时,免不了又被齐妃嘲笑上几句,尼楚贺照旧怼的齐妃不敢再话。

每次齐妃怼懋妃,尼楚贺总要开口针对齐妃,有人认为是贵妃与齐妃素来不睦,有人则发现了猫腻。

贵妃似乎很是维护懋妃啊。

皇后看一眼尼楚贺,宽慰了懋妃几句,让她安心,就让人散了。

出了镂月开云,宁妃嘀咕,“娘娘何必为懋妃解围?懋妃这人一向子绵软,被人挤兑也不敢回嘴,生怕丢了她老好饶伪装。哼,谁不知道她?这宫里有谁是真的好人?她懋妃也没那么干净,还总是装模作样的。”

宁妃与懋妃没什么恩怨,但就是瞧不惯懋妃的为人,故而两个人也是面和心不和。

尼楚贺不甚在意,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她也很乐意让齐妃吃瘪,为懋妃解围不过是顺带。

刚回到霁月清风,就看到皇帝的御辇停在外面,苏培盛正候在外。

尼楚贺忙进,就看到雍正正坐在桌前看她画的猫戏图,是只黑猫。

尼楚贺不擅长女红,却擅长画画,画出来的动物栩栩如生,和乌悦宸一模一样的黑猫在扯着线团玩儿。

乌悦宸很喜欢,便提议让尼楚贺帮它多画几张。

要不是不能把乌悦宸的人画出来,乌悦宸都想让尼楚贺把他帅帅且年轻的模样也画出来了,好好气气那个老不羞的雍正。

尼楚贺没想到会让雍正瞧见,不由尴尬。

果然,雍正脸色有点不好,见到她,啪地将宣纸拍在了桌上。

一道黑影猛地跳窜过去将宣纸叼在嘴里,嗖地跑了出去。

雍正脸色如乌云般黑沉沉的。

尼楚贺更尴尬了。

这个乌悦宸,要不要当着雍正的面儿这么人化?生怕雍正看不出来吗?

乌悦宸叼着画跑了一段距离,把画心放在地上,穗儿忙过去将画拾起来,心地卷了起来,低声埋怨,“你还真大胆。”

第309章 初谈储君

“喵。”乌悦宸蹭了蹭穗儿的裤腿,哼,它还不是担心雍正那老不羞的把它的肖像毁了吗?它要赶紧藏起来。

穗儿笑了起来,将画拿了回去,放在了一个长匣子里。

尼楚贺屈了屈膝,雍正命她起身,一伸手将她拽到自己怀里,坐在自己膝上。

“皇上怎么这时候来了?”尼楚贺乖巧地由他抱着,仰头看了眼他沉着的脸。

雍正脸色缓了缓,“来看看你。”看了她浅笑的脸一眼,问,“听说前阵子佟佳氏来给隆科多求情?”

果然,他都知道。

尼楚贺神色如常,将他的辫子握在手里把玩,“是有过,不过她没说出口,臣妾也没让她说。”

这事雍正自然也听说了,深觉她懂事的同时又有点不舒服,“为何?”她从未在他面前谈起过前朝之事。

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她当真一丝也不涉及,又让他觉得她在有意避讳。

弘昀养在珍儿膝下,是他最得意的儿子,珍儿也不曾提过要自己立弘昀为储君,她就一点也不想?一点也不关心?

还是因为怕?所以不敢说?

她从来都是拿捏的恰到好处,让他不得不多想。

“佟佳氏是法海的女儿,又不是他隆科多的女儿,隆科多如何与臣妾何干?臣妾为何要听别人为他求情?”

说的很有理。

雍正深深地看着她,“如果是巴克似,你会求情吗?”

尼楚贺抬头看向他,迎上他眸中的认真,忽而一笑,“皇上会这样对臣妾的哥哥吗?”

雍正无言以对。

巴克似是他最信任的臣子之一,他也一直知道巴克似不会做那对不起他的事,他不过是想看看她的反应,没想到她会如此问。

是笃定他不会对巴克似下手吗?

连他自己也无法笃定,若有一日巴克似变了,他是否会动杀心。

尼楚贺垂眸,不去看他的眼睛,“如若哥哥当真做了对皇上不利之事,臣妾不会求情,也不会怨皇上,但臣妾与皇上也再也回不到从前。”

语气很冷静,冷静的近乎漠然。

不会求情,是因为雍正决定的事,任谁也无法改变,她何须做无用功?更不愿去求人。

她的字典里从没有“求人”二字,真到了要求人的地步,便是仅有的情分也断了,又何须再求?

若他当真对她有一丝眷顾,不必她求,他也断不会做出那样狠绝之事。

真到了那不可挽回的一日,无论是谁的错,她与雍正的情分也就到头了。

她不是年氏,即便雍正处置了年家,年氏还能一如既往地爱着雍正。

或许,她会远走高飞。

当然,这只是假设,目前来看,雍正对哥哥还是信任的。

雍正不喜看到她这般决然的样子,用力捏住她的下巴,让她仰头看着自己,目光深的看不到底,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可以毫不顾念情分地将自己曾经最信任的臣子处死,但却见不得她眼里再也没有自己的影子。

难道让她依旧对自己言笑晏晏?

他明知那是不可能的,自然无须要求她对自己一如既往。

他想说,倘若真有那一日,只要不是谋反之罪,朕会让他辞官,不会要了巴克似的命。

但又想这些话无须说出口。

毕竟只是假如,而这个假如目前而言并不成立,何须多此一言?

雍正看着她平静的脸,“你可希望朕立弘昀为储君?”

尼楚贺抬眸,目光微闪,无所谓地笑笑,“皇上这就是说笑了,立谁为储君是皇上的事,后宫不得干政。”

雍正紧了紧拥着她的手臂,目光微沉,透着咄咄逼人,“朕要问你呢?你可希望朕立弘昀为储君?或是弘晏也可。”

尼楚贺猜测着他的意思,总不可能是真要问她的意见,那便是……试探她?

如今三位年长的皇子已经分了府,娶了妻,前朝必定没少提及早立储君一事。

这也是后宫嫔妃都暗暗关心的事。

至于雍正的想法,无人知晓。

“皇上即便要问,也该去问皇后,皇后还在,皇上却问臣妾,臣妾怎么回答都是错。”尼楚贺不跳这个坑,话音一转,“若真要臣妾的意思,臣妾只希望孩子们平平安安的。”

这话也不假,只是略委婉的说法。

她并不是非要弘昀或弘晏当什么劳什子储君,能的话最好,从此没人可以威胁到他们的生命安全。

如果不能,就是一辈子当个闲散王爷也好,但怕就怕以他们贵妃之子的身份,将来的皇帝不会放过他们。

没有什么比自己掌握自己的生命前程更一劳永逸的了。

无论将来是谁登基,她都不会留在这个地方,但在走之前必须要保证孩子们平安无虞,不会做砧板上的鱼肉。

实在没有办法,大不了到时候她“威胁”一下新帝,让新帝不得不善待她的孩子们。

她又不是没能力让未来的皇帝听话,只是有点麻烦罢了。

雍正不知她想的什么,却很理解她此番话中的深意,他将人更搂紧了些,压低了声音,“你放心,无论将来是谁为储君,朕都会安排好你和孩子们。”

他很清楚既然给了珍儿这贵妃之位和六宫宠爱,相应的孩子们的压力也会更大。

若将来的新帝容不下他们,他在地下也无法安心,总要为他们安排妥当,让他们无后顾之忧,让珍儿依旧受六宫尊崇。

尼楚贺却觉得靠人不如靠己。

不是他不相信雍正此刻的承诺,而是皇帝都是善变的,谁知道将来的雍正是否还会对她和孩子们一如既往?

目前来看,弘昀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皇后虽好,却死在了雍正的前头,没了嫡母的弘昐和弘昼,等于没了靠山,一个自幼体弱,自私凉薄,希望不大,另一个又不够聪明,两个都不是弘昀的对手。

弘时的出身比不上弘昀,还糟了雍正厌弃,自然更不是对手。

所以,只要弘昀不做错事,保持几个皇子中最优秀的一人,就能轻轻松松赢过其他兄弟。

当然,这是在雍正脑子清醒的情况下,若是雍正老了,脑子不清醒了,选了个不靠谱的,那她只能用那个下下策了。

第310章 殁

自尼楚贺此次分娩后,太医明言以尼楚贺的年纪不适合再孕育子嗣。

当然,此话是对雍正说的,雍正并未曾告诉尼楚贺。

如今珍儿已经诞下了两子一女,不必再添苦楚,如此也好。

但雍正仍旧大多时候召尼楚贺侍寝,或留宿霁月清风,偶尔会传万常在、郭答应和张答应侍寝。

如今他已经有了七个阿哥,三个亲生女儿,对子嗣的渴望已经没那么迫切,自然更愿意依着自己的心意。

子嗣多了有时也是祸害,他不愿重蹈先帝的覆辙。

夜里劳累了一番,待平静下来,尼楚贺靠在他胸膛,额头汗津津的,昏昏欲睡。

雍正抚摸着她柔滑汗湿的脊背,眼眸幽暗,这么多年过去,珍儿依旧如此让人着迷。

偶尔也会遗憾,若没有那些年的空缺,珍儿还能多给他诞下几个子嗣。

甚至有了那些年的空缺,他和珍儿相处的时间平白地少了十多年。

失去的东西总是令人难以释怀。

他常想,若是能再多出十年便好了。

雍正忆起梦中的自己似乎并不长寿,不由抿紧了薄唇,眸光幽幽闪烁。

哪个皇帝不希望长寿?他也不例外,皇阿玛御极五十一年,他若能有三十年便足矣。

雍正垂眸问,“珍儿,当年你昏迷……可有意识?”

乍然听他问起此事,尼楚贺睁开惺忪睡眼。

从前他从未说起过,似乎并不关心,仿佛她能醒来便已足够,过去的一切都不重要,也不乐意再提起。

这会儿怎么忽然想起来了?

尼楚贺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谎,“没什么印象,就是感觉睡了一觉,很长很长的一觉。”

雍正脸上流露出失望。

尼楚贺笑问,“皇上怎么了?”

雍正眯眼看着她,脸色很沉,合着他那些话全都喂了空气?她压根不清楚自己对她的思念和等待?

他从不是一个愿意单向付出的人,若他对一个女人付出了足够的心思,他必然也要得到那个女人同样多的回应。

至少,她应该了解,而不是一无所知,无所谓的态度。

可他又不乐意将那些年的事向她说一遍,他的脸往哪儿搁?

他从未对任何一个女人说过那样露骨的话,付出那样多的深情,也从来不屑,可那些年面对着昏迷的她,等了太久,等的无望,或许潜意识认为她不可能醒过来了,只是心里面不愿相信,有些话便轻轻松松地说了出来。

一再降低他的底线。

此刻她说没听到,自己应该松一口气,至少面子留住了,可他的心里没有一丁点的轻松,反而充满了憋闷,恼怒,想把她拽过来好好打一顿。

他这辈子想要什么没有?女人更是呼之即来,偏偏在她面前屡屡受挫,颇多遗憾不甘。

一股邪火窜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雍正不说话,冷着脸将她面朝下按住……

充满了怨气不甘的发泄。

尼楚贺快要崩溃。

……

天亮了起来,尼楚贺睁开眼睛,望了眼外面大亮的天。

还好今日不必请安,她可以好好歇歇。

雍正也不知哪根筋不对了,突然就恼了起来,令她摸不着头脑,又手足无措。

又歇了会儿,竹雯和竹燕领着小宫女进来服侍她沐浴,更衣。

脖子上的痕迹太明显,竹雯和竹燕全程红着脸,又抿嘴笑,尼楚贺十分尴尬,穿上旗服后,又佩戴了条比往常更宽一些的龙华,往上拉了拉,恰好挡住那些痕迹。

龙华即清朝妇女脖子上围着的白布条样的东西,本是身份的象征,此刻用来遮挡再好不过了。

尼楚贺用了些点心,挥手命宫女们退下,撸着猫,悠悠地问,“小宸,我昏迷的那些年,四爷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雍正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起那事,也不可能因为她没印象就无缘无故生气,必然是那段时间雍正说了什么,自己不记得,从而惹恼了他。

那人一向霸道又闷骚,若不是一些特别的话,他不可能那样憋屈,只一味发泄。

乌悦宸懒洋洋趴着的小身子抖了抖,琥珀色的眸子抬起瞥了她一眼,傲娇地哼了声,“我怎么知道?我才懒得理他说什么。”

尼楚贺皱眉看它,真的不知道吗?

“看我做什么?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乌悦宸气急败坏,凶了她一眼,扭过头去。

尼楚贺失笑,这家伙,这是吃醋了?

它不愿说,尼楚贺也不问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无论雍正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没什么意义。

竹燕从外面进来,凑近尼楚贺,小声禀报,“主子,宫外传来消息,谆郡王府的大阿哥殁了。”

尼楚贺撸猫的手一顿,眉头蹙起,“怎么没的?”

“听说是……身边的乳母没伺候好,就突然窒息。”

尼楚贺撇撇嘴,好歹是郡王的长子,乳母们哪里会如此不经心?

莫非是嫡福晋董鄂氏干的?

董鄂氏尚未有嫡长子,侍妾却先有了庶长子,的确是最有动机的。

竹燕又道:“听说谆郡王怒打了谆郡王福晋。”

尼楚贺哦了声,看来八九不离十了。

这可是雍正的第一个孙儿,就如此轻易被害了,即便只是个庶出,也足够令雍正龙颜大怒了。

大人的争斗累及到无辜的稚子,这孩子也是可怜。

果然,当天就听说雍正把弘时叫进了园子里,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顿,令其在九州清晏外跪着反省。

这事儿也的确怪弘时。

若非他先让侍妾怀上庶长子,也不会激发董鄂氏的嫉恨,从而连累了自己的庶长子。

当然,董鄂氏也是过于狠毒,但有几个嫡妻乐意看到庶长子先出生?何况这庶长子还是在自己进府前就怀上了。

贤良大度的嫡妻是不多的,大多数还是会选择董鄂氏的做法。

要不怎么大户人家都先要嫡子呢?宠妾灭妻,先有庶子,是家宅不宁的征兆。

八月十五,又是六宫嫔妃请安之日。

今儿是中秋,晚上会在九州清晏举办中秋宴。

早上,六宫嫔妃早早到了镂月开云。

闲聊了几句,熹嫔钮祜禄氏忽然起身,朝皇后屈膝一礼,“皇后娘娘,嫔妾有件喜事要禀告。”

第311章 袁答应

尼楚贺面前摆着一块小巧的玻璃镜子。

一双灵巧的手在镜子里翻飞,不一时,里面就出现一个梳着端庄精致的架子头,面庞秀美的年轻贵妇。

鹅蛋脸,柳叶眉,杏仁眼,面色红润中透着白皙,一双眼眸如点漆,又泛着浅浅的柔波,鼻子小巧圆润,玫瑰色的唇,添了几分娇艳。

一个端庄又不失柔美的美人。

尼楚贺侧头,右手摸了摸架子头的边缘,颇为新奇,脱口赞道“喜鹊,你梳头的手艺真好。”

喜鹊露齿一笑,眉眼弯弯,“主子缪赞,一点小手艺罢了。”

有这么一个会梳头的小丫头挺不错的,她家原来的丫头就笨笨的,可没有如此灵巧的手艺,不过胜在乖巧听话。

当然了,宁古塔那地方也没那么讲究,每日跑出去疯玩,哪里注重这些?

不过,她还是挺想念她那个小丫头的,可惜啊,见不着了。

玫红色的旗装,尽显海棠花般的娇艳,脚下三寸高的花盆底,尽管已经习惯了,还是不太舒服。

尼楚贺起身,手搭在丫鬟登梅的小臂上,道“走,去请安吧。”

今年三月份尼楚贺作为八旗秀女入宫选秀,复选中被赐婚于四贝勒胤禛,于昨日进门为侧福晋。

今儿是她进门的第二天,理应去向嫡福晋请安。

想起这个,尼楚贺就郁闷极了。

她阿玛是从三品协领祜满,瓜尔佳氏,来京前,尼楚贺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身份带来的命运,本着不跟命运这虚的玩意儿争斗的想法,做好了进了宫和那些女人斗到底,给自己争取个富贵荣华,悠闲安逸的未来的想法。

谁知结果大失所望,一道圣旨把她赐给四贝勒为侧福晋,把她给打懵了。

领着圣旨回了在京的宅子待嫁,到了五月份,进了四贝勒府,她还没从这晕乎中回过神,始终想不明白究竟哪里出了错。

但事已至此,她也不想跟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玩意儿计较,侧福晋就侧福晋吧,至少府里的女人要少多了,争宠起来更容易。

现实却再一次给了她一个打击。

洞房之夜,四贝勒挑开了她的红盖头,尼楚贺第一次瞧见四爷的模样。

实话说,冷是冷了点,对未来丈夫的容貌她还是挺满意的,可以容忍跟这个人在一起过日子。

可问题是礼成后作为她的丈夫,接下来顺理成章应该做她以为的那些事儿,四爷却径自对她说了声安置吧,接着就去明间的桌前坐下,旁边放了一盏油灯,拿了一本书一本正经地看了起来。

尼楚贺哪儿敢休息?就象征性地等了一个时辰,那个男人还真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理都不理她,连眼睛都没抬过。

最后尼楚贺实在受不了了,就靠在床沿边的柱子上睡了过去。

等她一早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被子里,旁边空无一人。

整整发了一刻钟的呆,尼楚贺才由丫鬟伺候着起身梳洗。

喜鹊说四爷天还没亮就进宫了,尼楚贺不关心,只在心里狠狠骂了他一顿,新婚夜就让她一个人睡,是怎么个意思?

不喜欢?皇子这样纯情的吗?怎么也不应该啊。

很快她就来不及胡思乱想了,因为要去给嫡福晋请安,进门第二天可不能迟到,会被嫡福晋记恨的。

她的打算是压过嫡福晋之外的其他女人,成为四爷最宠爱的女人,可没打算得罪四爷的嫡福晋。

人家是嫡妻,占着名份和规矩,先天的优势,她无意和嫡福晋作对,占着宠爱就够了,只要嫡福晋不刻意为难她,她乐得敬着对方。

至于做小妾没尊严?那是未来的想法。

谁让这是古代?三妻四妾很正常,小妾也是合理的,她没必要愧疚,毕竟她也要生活,总不能为了不当小妾就让四贝勒把自己流放,一辈子憋屈吧。

“登梅,你说嫡福晋好不好相处?”路上,尼楚贺装作好奇又忐忑的模样,问身边的丫鬟。

她身边共有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两个一等丫鬟分别是喜鹊和登梅,喜鹊单纯活泼,登梅更稳重些。

为了路上好打听的事儿,尼楚贺特意留了喜鹊在院里,带了细心的登梅去请安。

两个丫鬟都是从内务府来的,应该还不至于这么早被谁笼络了去,自己一个侧福晋的身份,未来也算前途无限,总能收服了身边的丫鬟。

“主子放心,四福晋是各府难得的好性子,贤惠人,连德妃娘娘都称赞,定不会为难主子的。”登梅连忙道。

尼楚贺又问,“贝勒爷有几个女人?府里的人都好相处吗?”

登梅瞬间明白主子的心思,笑道“除了福晋,府里只有三个格格,分别是宋格格,武格格和李格格,主子身份贵重,大可不必在意她们,不过李格格有一儿一女,是几位格格中的第一得意人。”

尼楚贺明白了,三个格格只有李格格有子,自然贵重了些。

进府之前,尼楚贺就已经知晓这位李格格,此时更有底了。

到了主院儿,尼楚贺在堂屋坐下喝了会儿茶,就见一个年轻端庄,面如满月的贵妇从里屋出来了。

“给福晋请安。”尼楚贺站起身,恭恭敬敬屈膝行礼。

“我起的晚了,让妹妹久等了。”四福晋乌拉那拉氏上前握住她的手,面上端着亲切随和的笑。

“是我来的早了。”尼楚贺乖巧地笑笑。

“给侧福晋看座,上茶。”四福晋偏头吩咐丫鬟。

一个紫衣丫鬟上前请尼楚贺入座,给她沏了杯茶。

“妹妹昨夜歇的可好?住的可还习惯?下人可都尽心?”四福晋在主位坐下,打量着面前纤细娇柔,神色谦卑的侧福晋,关心地问。

“劳福晋关心,一切都好。”尼楚贺没露出半点异样,仿佛真的很满意。

她也的确没什么好不满意的,只除了四爷的态度。

她能清楚察觉到四爷的冷淡,只是她刚进府,这点事不能放在心上,日后机会多的是,四爷总不可能放着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夜夜不碰吧。

除非他是个和尚。

面前的四福晋看着是个好相处的,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可未来时间多的是,她有机会慢慢了解。

如果真是个贤惠大度的,她自然会敬着,要想得宠,可不能尽想着与嫡福晋作对。

第312章 真是庸俗

什么叫没资格置喙?他何时不曾考虑过她的心情?

他给了她宠爱,给了她自由,她想如何生气就如何生气,何必说这些气话来气他?

思及此时不告诉她,过几日她仍会知晓,这会儿都如此生气,令他百般无奈,若她从别处知晓,还不更气?

雍正只好把此间内情说了。

尼楚贺睁开眼睛,默默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眸冰寒,被子里的手紧攥。

察觉出她在发怒的边缘,雍正无意叫这些糟心事破坏了气氛,说完后,不等她开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堵住了她的嘴。

手上更是没了规矩,将她折腾地没了力气跟他计较。

良辰美景,还是不宜动气伤身。

……

雍正神清气爽地去上朝。

尼楚贺一醒来就叫人进来伺候更衣,沉着脸,满心憋屈地回了霁月清风。

她气的不是雍正,而是熹嫔那个满心算计之人。

当然,对雍正她还是有一点点气的,因为昨夜对方为了阻止她发火,竟然用那样的法子把她的火气给堵了回去。

可想而知没及时把火发出去的结果是她早上醒来更火大了,又找不到撒气的地方。

她又不能此时去教训熹嫔,别人知道了怎么看她这个贵妃?

因为一个答应小心眼到报复熹嫔,到底上不了台面。

别人看的只会是她的笑话。

何况她越针对熹嫔,越证明她成功地被熹嫔气到了,熹嫔那个女人就会越得意。

一个答应和一个嫔不值当她如此做。

可雍正说的话还是令她心头不快。

熹嫔分明是在借这个袁答应来羞辱她。

呵,熹嫔敢拿一个宫女来侮辱她,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

中秋过后,熹嫔便领着袁答应搬去了映水兰香。

这日,新答应首次给皇后请安。

众嫔妃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心里面不约而同地想着,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宫女,竟得了皇上的青睐。

尼楚贺早知内情,但还是好奇那个袁答应究竟长得是何模样。

但终究还是气恼多于好奇,只是面上不动声色地喝着茶,仿佛什么也不放在眼里。

熹嫔嘴角噙笑,从容自若。

她等着看贵妃的笑话。

袁答应早已在镂月开云外面侯着,只等宫女通传了,才能进来。

皇后命袁答应进来,袁答应便小迈步走了进来,低垂着头向皇后磕头请安,“奴才袁氏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各位娘娘。”

皇后柔声道了免礼,命袁答应起身。

袁答应谢了恩,起身,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

尼楚贺看着袁答应的眉眼,抿了嘴。

果然,乍看过去,眉眼是有些像,只是袁答应的五官要更明艳些,一身豆绿色的旗袍与如此明艳的五官有点格格不入。

这样的容貌让人第一眼想到狐狸精。

当然,第二眼看过去,就与尼楚贺不像了。

但还是令所有人忍不住瞟了尼楚贺一眼。

尼楚贺淡定地喝着茶,一眼也不再看那个袁答应,仿佛并不放在心上。

其他人也就渐渐收回了目光,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尼楚贺在心里冷笑,找了这样一个明艳过头而显得庸俗的人来羞辱她,熹嫔还真是做得出来。

空气有片刻的寂静,谁也不敢对这位新答应品头论足。

皇后看出气氛的异样,沉默着不说话。

熹嫔瞟了眼贵妃,看那一脸淡定自若,目中无人的样儿,脸颊绷紧,从鼻孔里轻轻地哼了声。

茶杯盖轻碰杯沿的声音在这静默的殿里十分的明显。

尼楚贺垂着眸,轻哂,“熹嫔的眼光也不怎样,令人大失所望。”

如此不屑的话瞬间激怒了熹嫔,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脸颊紫涨。

“真是庸俗。”四个字,让本垂着头的袁答应霎时白了脸。

不过是眉眼有几分相似,就能比作她了?

呵,还真是痴心妄想。

“好没意思。”尼楚贺低语了声,放下茶盏,款款起身,朝皇后一屈膝,“臣妾犯了眼疾,要回去看看太医,容臣妾告退。”

皇后端着微笑,微微颔首,“贵妃去吧。”

什么犯了眼疾?还不是被袁答应辣到了眼睛?

有人在贵妃走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宁妃。

熹嫔脸沉如水。

宁妃也起身,笑盈盈的,“臣妾也告退了,哎呀,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这园子里是没人了吗?还是某人的眼光太特殊?这样的人,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才入了皇上的眼,熹嫔说是吗?”

此话明显在说熹嫔用了些不入流的手段才将这样的人送上了龙床。

其他人纷纷拿鄙夷的眼神看向熹嫔。

熹嫔如坐针毡,脸烫如火。

宁妃先行礼告退,紧接着是晴嫔。

呵,她们不说像,谁会说那样一个庸俗的东西像贵妃?

若有人说像,只能说别有用心,谁敢出头?

再说了,那还真的不怎么像呢。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

皇后扫了眼空着的几个座位,也无意再留她们说话,道了声“散了”,就先回后殿歇息了。

齐妃走到熹嫔面前,瞅了那低垂着头的袁答应一眼,毫无温度地笑了笑,“但愿能坚持久一点。”

还真是好玩啊。

虽然她瞧不起熹嫔,可熹嫔的所作所为莫名地对了她的心。

但愿这个袁答应坚持久一点,而不是不堪一击,否则她会很失望的,连带着对熹嫔。

等所有人都走了,熹嫔沉着脸,扭头狠狠煽了袁答应一巴掌,“没用的东西!”

也不知是迁怒还是恼羞成怒,袁答应捂着被打的半张脸,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熹嫔这才消了些气,看着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以及眉眼上那一点点相似,她仿佛看到了匍匐在自己面前的是瓜尔佳氏那个贱人。

呵,强装淡定又如何?不屑一顾又如何?

她瓜尔佳氏当真一点也不介意吗?

她不信。

这样一张脸在园子里走来走去,她就不信别人也能不当一回事。

她瓜尔佳氏还能如何高高在上?

尼楚贺是真没将袁答应放在心上。

这种事谁放在心上谁就输了。

不过是一张脸,还只是眉眼有一点点相似,真觉得像的话,那岂不是对她自己的侮辱?

也亏得雍正竟然把那样一个人看成她。

第313章 哪里像了?

尼楚贺觉得雍正的眼睛有毛病,还是大毛病,需得好好治治。

回到霁月清风,尼楚贺还真请了太医,让太医诊了脉,开了些调理身体的药,然后顺理成章地让人去叮嘱敬事房,撤了自己的绿头牌。

雍正一听这事就赶了过来,脸色很难看,上下打量着躺在榻上无精打采的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太医如何说?”

最后一句是问一旁的宫女竹雯和竹燕。

两个宫女还没说话,尼楚贺就懒洋洋地开了口,“没什么,就是有点乏,眼睛有点不舒服,小事而已。”

“眼睛?”雍正皱眉,盯着她一双水粼粼的眸子,看不出一点问题。

尼楚贺没什么表情地摆了摆手,“一点小毛病,皇上不必为了臣妾这点小毛病耽误了政事,您回去吧。”

雍正哪里放心?就说,“朕让人把奏折搬过来。”

说到做到,雍正果然命人去搬了高高一摞奏折,打算在此处办公。

尼楚贺不理会他,他还爱咋咋。

雍正在霁月清风批了一下午的奏折,尼楚贺就睡了一下午。

期间弘昉和皎皎醒了一次,哭闹了一场,乳母喂饱了他们,尼楚贺又抱着他们哄了哄,等他们睡着了,又让乳母抱了回去。

申时正,弘晏下了课回来,看到皇阿玛在,眼睛一亮,蹬蹬蹬跑了过去,“皇阿玛,皇阿玛!”

雍正抱住扑过来的胖乎乎的小家伙,眉眼整个柔和了下来,“今日可有听师傅的话?学了哪些?”

弘晏就高高兴兴地把自己今天学习的三字经给雍正背诵了一遍,一字不差。

雍正很满意,毫不吝啬地夸奖了小家伙。

弘晏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好不容易打发了粘人的弘晏,雍正叫人传膳。

尼楚贺嘴上说没胃口,还是用了点,就又躺下休息了。

雍正忧心忡忡,又把太医叫了过来。

太医诊了脉,皱着眉,欲言又止。

看看贵妃一脸淡定虚弱的表情,皇上忧心忡忡的脸,只好说了句受了凉,没什么大问题,休息一阵子便好了。

尼楚贺素来身子康健,极少生病,因此这偶一“生病”,即便太医说了没大碍,雍正还是很担心,决定今晚留下。

“皇上还是回去吧,免得病气过给了皇上。”尼楚贺摇头拒绝。

雍正皱眉,“朕还不至于如此体弱。”

尼楚贺便不再说。

敬事房的人来了,请皇帝翻牌子。

雍正懒得再翻,正要摆手让他退下,一眼瞄见眼前的一溜儿绿头牌,眉头一皱,凌厉的目光扫向敬事房总管太监孙喜的脑袋。

“贵妃的牌子呢?”声音凉飕飕,带着隐忍的怒气。

孙喜诧异,心高高地悬了起来,偷偷瞄了眼贵妃的方向,紧张地吞了口口水,正要开口。

尼楚贺打断了他的话,“是臣妾让人撤了牌子,臣妾不是病了吗?怕将病气过给皇上,就让撤了牌子。”

雍正黑眸一眯,扫了尼楚贺镇定自若的表情一眼,摆了摆手,命孙喜退下。

孙喜如蒙大赦地退了出去。

至于翻牌子?

皇上明显要留在贵妃这儿了,还翻什么牌子?

原以为皇上该知道,谁知……

唉,早就知道皇上对贵妃的看重,有什么好稀奇的?

雍正沉着脸,压抑着怒气,“这么点小病,至于让人撤了牌子?”

尼楚贺撇撇嘴,“皇上龙体尊贵,臣妾哪敢大意了?”

“你倒是为朕着想。”雍正冷哼了声,捏住她的下巴,堵住了她这张可恶的小嘴。

尼楚贺扭头躲开,声音如蚊子哼哼,“臣妾没力气。”

雍正眸中闪过怒意,“朕看你没什么大碍。”深吸了口气,盯着她,“出了何事?”

想到她今日去给皇后请安,必定见到了袁答应,这是还生气?

雍正刮了刮她的下巴,问,“还为袁答应的事生气?”

尼楚贺扭头不说话。

雍正气笑了,“这么点小事,至于又是不舒服,又是撤牌子的吗?”

“在皇上眼里,这是小事不成?”尼楚贺瞪着他,很生气的样子,“那个袁答应那样丑,哪里像臣妾了?”

丑?

雍正愣了下,回想起那日醒来所见,暗道,也不算丑,不过是有点……

起初他并未多想,后来才后悔,可已经晚了。

雍正脸色也有点不好看。

那样一张脸,竟让他失了分寸,换做平常,他不会放在眼里。

可那日不知为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想来还是有点问题的。

雍正有点没面子,有点恼怒,也有点怀疑。

看来他要让人查查了。

若熹嫔真敢在里面做什么,他饶不了她。

不过现在……

雍正看着眼前这张似是饱受委屈的脸庞,心头微动。

其他事且不论,珍儿竟敢私自撤了绿头牌,这事儿叫他更生气,必须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呵,撤了绿头牌就完事了?

他想留下,不需要一个绿头牌。

然而,尼楚贺到底还是没让雍正得逞。

她可不是闹着玩的。

对方既然眼睛有问题,还是要好好治治了,在治好眼睛之前,她才不乐意被他碰。

这件事实在碰触到了她的尊严,别想轻易揭过去。

雍正恼怒,却也不舍得勉强她,只是留了下来。

尼楚贺能阻止他碰自己,却阻止不了他留下,就随他了。

何况,万事留余地,不能真把人惹恼了,得不偿失。

被自己的贵妃拒绝,雍正满心不快,而这份不快自然就落在了给他惹事的熹嫔和袁答应头上。

可惜袁答应有孕在身,雍正不好将其如何,但也没去看过她,全当没这个人。

一个一心爬上他龙床的女人,雍正本就没一丝好感,若不是怀了他的子嗣,他压根不会下旨封她答应。

如今因为这个女人让自己在珍儿这儿受了气,更是对那个女人厌恶至极。

好在袁答应一直安分地待在映水兰香,不怎么出来,似乎一心安胎。

皇后也免了她请安的规矩,就更是没存在感了。

大概是熹嫔担心这一胎不安稳吧,毕竟有太多人盯着这一胎。

而袁答应这一胎又是熹嫔将来唯一的依仗,自然要好好保护。

第314章 摔倒

熹嫔自这件事后也没再闹出什么事来,园子里表面上一派平静。

雍正让人去查了当日的事,没查出什么,似乎熹嫔当真没做什么。

若熹嫔当真做了什么,不可能查不出来,除非是真的无辜。

雍正便想起那日袁答应的妆容和身上穿的衣服,脸色越来越冷。

……

翌日早朝前,雍正便让人吩咐敬事房把尼楚贺的牌子重新挂了回去。

贵妃的吩咐和皇上的吩咐,敬事房自然只能听皇上的吩咐了。

尼楚贺这场“病”只养了一宿,她也不在意,反正她就是不舒服,就是没力气,牌子挂了回去又如何?

对方能将她如何?还能绑着她侍寝不成?

尼楚贺打定主意要闹一闹。

她许久不曾闹脾气了呢。

一连三日不能得手,雍正无奈,这气性是愈发大了,但凡他强势一点,对方就拿那双清凌凌带着控诉的目光瞅着自己,说什么不疼她了,心里没她了,有了新人忘了旧人。

雍正头痛,又有点哭笑不得。

这番姿态让他生气也没法生气,更不可能顶着她如此的目光行不轨之事。

偏偏她白天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一到了晚上就虚弱无力,明知她是装的,仍是无可奈何。

两个人别扭了四五日。

这日,佟佳氏和博尔济吉特氏进宫给她请安。

尼楚贺本嘱咐了佟佳氏不必请安,让她好好安胎。

但佟佳氏眼瞧着博尔济吉特氏仍一趟趟地进宫请安,颇为殷勤,就不好意思躲懒,又觉着胎气已稳,便仍时不时地进宫请安。

尼楚贺劝不了就随她了。

反正不让她请安,人家反而要不安心,也无法安心养胎。

两个人刚走不久,竹燕就匆匆跑了进来,脸色煞白,“主子,瑞郡王福晋摔倒了。”

如同晴天霹雳,尼楚贺呆了下,刷地站了起来,脸色难看,“人在哪儿?”

竹燕没回答,因为已经有人抬着满头冷汗的佟佳氏进来了,后面紧跟着脸色惶恐的博尔济吉特氏。

尼楚贺忙吩咐把人抬到内殿的床上,问太医来了没。

博尔济吉特氏绞着手,满面苍白,“已经去叫太医了。”

尼楚贺让竹玉再去催太医,转身看向佟佳氏的婢女,厉声问,“怎么回事?”

莲叶噗通跪下,瑟瑟发抖,声音颤抖,“主子正和侧福晋走在回去的路上,不知怎的,就往前摔倒了,奴才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尼楚贺连气都懒得发,现在再怪罪佟佳氏的婢女也没用。

太医很快被竹燕拽着跑来了。

尼楚贺让开路,让太医给佟佳氏诊脉,一颗心高高地悬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先前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变成这样了?

早知如此就该坚决阻止佟佳氏进宫请安的。

是谁?

尼楚贺看向满面苍白,六神无主的博尔济吉特氏。

按说发生这种事,第一个被怀疑的就该是博尔济吉特氏,因为她有动机,当时又是她和佟佳氏在一起,身边伺候的也都是两个人的奴才。

不可能是佟佳氏的人,就只能是博尔济吉特氏的人。

可博尔济吉特氏此刻这番表情,似是也被吓得不轻,当真是她吗?

她会蠢得在那样的情况下动手吗?

任谁都会想到那样的情况下她是脱不开关系的,她不可能不清楚。

当然,也有可能正是考虑到这个,正好可以拿来辩解。

尼楚贺已经让人去通知弘昀了,这种情况下,弘昀还是陪在佟佳氏身边比较好。

太医诊完脉,刚起身,尼楚贺就问,“如何了?”

来的是太医院的李太医,此刻神色凝重,“禀娘娘,瑞郡王福晋无碍,只是这胎儿……”

看他表情,尼楚贺心里“咯噔”一跳,已经有了猜测。

果然,李太医叹气,“奴才无能,胎儿保不住了。”

里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尼楚贺深吸了口气,命太医去开药。

此刻弘昀大步走了进来,一进来就听到那声哭喊,当下一阵摇晃,险些摔倒,被身边的宫女扶住。

弘昀脸色苍白,茫然看向尼楚贺,嘴唇颤抖着,“额、额娘!”

尼楚贺不忍。

这毕竟是弘昀的第一个孩子,还没出生就出了这样的事,难怪受不住。

“去看看她吧。”尼楚贺叹了声。

弘昀眼眶一红,脚步踉跄地冲了进去。

噗通一声,是博尔济吉特氏跌倒在地,原来是弘昀撞开了她,冲了进去,把她给撞倒了。

博尔济吉特氏咬着唇,眸光含泪,被身边的宫女扶了起来。

尼楚贺没心情安慰她,这事是不是她做的还不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佟佳氏那儿。

她明白失去骨肉的痛楚。

当初她表面上不在意,实则心里面不是不难过,只是一来她还没体验当额娘的喜悦,就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没有喜悦,自然痛苦也有限。

二来,她不是会被困难打倒的人,失去的不可追回,她只能强迫自己尽快遗忘,当做与那个孩子没有缘分。

佟佳氏不同,她很明白佟佳氏有多珍惜这个孩子,弘昀有多期待这个嫡子。

弘昀还好些,毕竟是男子,容易挺过去,佟佳氏未必能受得住。

现在看到佟佳氏如此,尼楚贺仿佛又重新回到了自己初初得知没了孩子的那一刻,有种茫然无措,手脚冰凉的感觉。

但她还是很快镇定了起来,唤来竹雯,冷着脸吩咐,“把今日跟着佟佳氏和博尔济吉特氏的人都叫过来。”

她要一个个审问,究竟是谁出的手。

博尔济吉特氏听到此话,下意识看向贵妃冷漠的面容,打了个颤,忍不住辩解,“额娘,不是、不是我……”

她知道,所有人都认为是她,她必须为自己辩解。

可她除了这句话,什么也说不出来,神色更加惶恐,茫然。

她想到了方才爷那冷漠的神情,身子摇摇欲坠,遍体生寒。

尼楚贺没理她,吩咐青玉,“扶侧福晋到偏殿休息。”

青玉应了声,和另一个小宫女扶着博尔济吉特氏出去了。

竹雯扶着尼楚贺来到前殿的垫着秋香色条褥的宝座上。

第315章 毫无预兆

底下跪着佟佳氏的乳母王嬷嬷,贴身婢女莲叶,以及博尔济吉特氏的贴身婢女阿纳日。

这是今日随佟佳氏和博尔济吉特氏进宫的人。

此刻她们跪在地上,一个个面如土色。

只有王嬷嬷,脸上除了惶恐,还有愤慨。

尼楚贺询问她们事情的前因后果。

王嬷嬷是佟佳氏的乳母,地位在三人中最高,自然是由她先回答。

她先朝尼楚贺磕了个头,“禀贵妃娘娘,我家福晋好端端走在路上,一切都好好的,是侧福晋身边的阿纳日忽然喊了声有蛇,福晋受了惊,这才摔着了。奴才回头就想,这园子里哪里来的蛇?分明是阿纳日不安好心,故意害我家福晋。”

阿纳日小脸愤慨,情绪激烈地反驳,“你胡说,我才没有说谎,我明明看到了蛇,是福晋自己摔倒的,与我何干?你休要诬赖我!”

一个婢女不会有胆子谋害主子,王嬷嬷嘴上说的是阿纳日不安好心,实则是暗指阿纳日受博尔济吉特氏指使。

王嬷嬷有句话说的对,园子里哪里来的蛇?有那么多侍卫和太监,不会允许有蛇这种危害主子安危的东西出现在园子里。

尼楚贺立即吩咐竹燕让佟佳氏出事那一片的侍卫查一查可有蛇出现。

竹燕领命退下了。

只要不是有人故意带进了蛇,总会发现踪迹的。

除非是有人把蛇带了进来,又在出事后及时把蛇藏了起来,园子这么大,殿宇这么多,就不好找了。

也可以大搜六宫。

但这事明显不可行,动静太大。

如果找不到蛇,那就只有查一查当时都有谁出现在附近,谁就有放蛇的嫌疑。

当然,也有一个可能,是阿纳日说谎,根本没有蛇,是她故意以蛇为由吓唬佟佳氏,好造成佟佳氏受惊小产。

尼楚贺盯着满脸愤慨为自己辩解的阿纳日,瞧不出一丝迹象,便淡淡收回了目光。

外面忽传来请安声。

听出是皇上来了,尼楚贺忙迎了出去。

雍正大步进来,扶住她的胳膊,脸色铁青,“听说弘昀的福晋出事了,如何了?”

感受到雍正浑身上下散发着的怒火,尼楚贺摇摇头,“孩子保不住了,弘昀在里头。”

雍正眼中阴霾更盛。

毕竟是第一个嫡孙,如此能不生气?

尼楚贺提起了王嬷嬷说的事,“臣妾觉得此事不简单,或许是有人故意在园子里放蛇。”

至于目的,显而易见。

如若是园子里的人,那些嫔妃就有嫌疑,但她们无法从外面带蛇,就只有皇子们了,皇子每天从园子外进来,皆有可能。

毕竟佟佳氏这一胎没了,对几个成年皇子都有好处。

博尔济吉特氏也有嫌疑,因为究竟有没有蛇,是否阿纳日撒了谎,还不确定。

雍正面沉似水,咬牙,“查,朕一定要查个清清楚楚,谁敢谋害皇嗣,朕定不轻饶。”

他眸光阴翳扫向跪在那里的三人,“这三人都有嫌疑,全带去慎刑司审问。”

尼楚贺清楚,与皇子们相比,雍正最怀疑的是博尔济吉特氏,那么从阿纳日这儿入手更好。

王嬷嬷和莲叶虽然是佟佳氏的人,但难保不会被人收买,也有嫌疑。

不过,王嬷嬷和莲叶是佟佳氏的人,佟佳氏刚出了事,若她身边的人都被带走,难保不会受影响。

尼楚贺柔声劝他,“皇上,王嬷嬷和莲叶是佟佳氏贴身伺候的,佟佳氏如今那样,还是该有个熟悉的人在身边,王嬷嬷是佟佳氏的乳母,不如就让她留下吧。”

慎刑司那是什么地方?只要是人进去,就鲜有人活着出来的,王嬷嬷毕竟年纪大了,哪里受得了?也许还没问出什么就没了命。

再有,王嬷嬷既然是佟佳氏的乳母,那么多年的感情,不大可能被人收买。

其实,就连对莲叶,她也没多少怀疑,王嬷嬷和莲叶都是佟佳氏从娘家带来的,卖身契皆在佟佳氏手里,等于一家子人的性命握在佟佳氏手中,哪里敢背叛主子?

倒是那个阿纳日,一开始喊蛇的是她,无论是否真有蛇,她都有嫌疑。

雍正皱眉沉吟片刻,目光阴恻恻地瞥了莲叶和阿纳日一眼,“将此二人带进慎刑司审问。”

莲叶吓得瘫软在地,面若死灰,阿纳日一脸迷茫和不安。

立刻有太监出现将二人拖了出去。

空气中响起阿纳日撕心裂肺的哭喊。

若此事是在瑞郡王府发生,这就不是园子里的事了,而是皇子内宅之事,理应由皇子自己处理。

但既然事情发生在园子里,怀疑的范围就不仅仅是皇子内宅争斗,任何人皆有可能。

何况,园子里又有了蛇这种害人的东西,就由不得皇帝坐视不管,必须亲自查。

尼楚贺又提出另一件事,“臣妾已经让人去查当时都有谁在那附近出现,或许会有线索。”

若真有其他人出现过,那几个人也有嫌疑。

雍正点头,神情阴森,“朕让粘杆处的人去查。”

粘杆处必定更有效率,尼楚贺嗯了声。

见她脸色疲惫,甚至苍白的不像话,雍正缓了缓脸色,皱眉询问,“可是吓着了?此事你不必管,朕一定会查清楚。”

尼楚贺靠在他怀里,语气低落,“臣妾是想起了那个孩子。”

不必多说,雍正瞬间明白了,薄唇紧抿,将她紧紧搂住,“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吗?

她觉得没过去,她还有个心结。

即便早就从小宸那儿知道真相,他真就没有过那个想法吗?

当初他是否有过那样的打算?

如果不是命,他会留下那个孩子吗?

就算真相是当时的自己不能有孩子,也无法完全证明对方就真的无辜。

“生命真的很脆弱,说没就没了。”尼楚贺语气幽幽的,目光闪烁,“毫无预兆就没了,这是最让人无法接受的,连个原因都不知道。”

她不信命,命却让她没了第一个孩子。

她无法相信这真的只是命导致的,难道就没有别的因素吗?

比如,那碗避子汤,是否真的只是避子汤?

又或者,避子汤本身没问题,但却成了提前触发事情发生的推手?

第316章 不可避免的疼

雍正眼眸一缩,脸色一刹那有些苍白。

他将人整个搂紧了。

这也是他心里的一根刺,骤然被触碰,不可避免的疼。

他坐在罗汉榻上,将人放在自己的膝上,捏住她的下巴,盯着她平静的脸,想要看出些什么,却什么也看不出,只有平静。

这令他更加无法安心。

“朕并非不要你的孩子。”他开口,声音有点艰涩,低哑。

尽管不想说,可他更不希望她心里有刺。

这么多年,他们表面相处很好,他却一直知道,她心里有一个结,藏在了那张温柔含笑的面具下。

过去他不屑解释,也不愿反复提及那些不开心的事,此刻却想要打开她的心,亲手解开那个结。

“当时朕是不希望你有孩子,但仅止于此,若朕知晓你有了朕的子嗣,朕会允许你生下他。”他亲了下她的眼睫,声音低低的,柔柔的,如羽毛扫过她的耳鬓,“朕子嗣不多,没道理不要你的孩子。朕当时有过怀疑,你是否有了身子,只是到底没放在心上,若知晓你有了,便不会有那碗避子汤。”

他叹了声,叹息里有失落,有后悔,“可终究是朕错了,朕该早些让太医给你诊脉,朕也没想到,不过是一碗避子汤,却……”

后来的他并不轻松,毕竟是他的孩子,就那样没了,这件事很是折磨了他一阵子。

其实之所以没想到她会怀孕,也是因着梦里的她并未曾为皇阿玛诞下过子嗣,许是她子嗣艰难,是以当时的他并未想到那上面。

然而,却因为他的粗心,失去了一个孩子。

尤其是后来的她在自己心里的位置越来越重,那件事带给他的伤痛就更大了。

直到他们再次有了孩子,有了弘晏,他才渐渐放下了心里的那块石头。

尼楚贺默默听着,不知不觉中放松了身体。

原本她是有芥蒂,此刻听了他的话,虽然并未曾完全消除芥蒂,但到底那口气松了。

她最在意的还是和杀子之人生活了这么多年,还为他生儿育女。

自从在泉州得知了那件事,她的恨就已经消了些,除了为自己的小命着想,也是为了亲自解开谜底,这才选择回来。

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去问,是知道问不出什么,即便问出了,也有可能是假的。

此次佟佳氏的事儿让她的心神有一瞬的失守,迫不及待地就想要知道,这才有了适才的话。

她想知道自己选择回来究竟值不值得。

如今听了他的话,尼楚贺是相信的,因为她知道当初雍正选择不给她孩子的理由,并非是真的不想要她的孩子。

只是因着那个梦,有些芥蒂罢了。

至于是否是那碗避子汤触发了事情的结果,谁也不知道,也不重要了。

都这么多年过来了,对方也受到了惩罚,一连失去了两个孩子,有一个还是她间接造成的,也算是恩怨抵消了。

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她更在意的是以后的活法。

她不想困在过去的阴影里,折磨自己,让自己的未来不快活,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未来永远是最重要的。

“皇上不必再说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尼楚贺伸手掩住他的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眸光温柔如水,仿佛真的不再介意。

雍正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眸光深深地凝视着她,“对,已经过去了,朕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朕会在余下的日子里好好待你和孩子们,给你们最好的一切。”

最好的一切吗?

尼楚贺轻扬唇角,偎进他怀里,但愿真能令她满意。

“咳,皇阿玛。”一声轻咳自外响起。

是弘昀。

尼楚贺忙起身到另一边,端正坐好。

雍正看了她一眼,恢复了一本正经,“进来。”

弘昀进来,请安,“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给额娘请安。”

雍正道了声“免礼”,尼楚贺关心地问,“佟佳氏如何了?”

弘昀神情有些落寞,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儿臣已经安抚好她了,此刻睡着了。”

今年真的是令人不愉快,先是弘时没了庶长子,紧接着又是弘昀的嫡福晋小产,接连失去两个孙儿,经历了两场打击,雍正此刻也有些疲惫。

不过在看到弘昀虽然落寞,但依旧镇定的表情时,心中甚是欣慰,“多劝劝佟佳氏,孩子以后还会有,让她放宽心,你也是,莫要乱了心神。”

“儿臣明白。”弘昀乖顺地点头应了。

雍正又问,“今日之事,你有何看法?”

弘昀正了正脸色,“是儿臣疏忽,没管好内宅,让皇阿玛费心了,儿臣会把人带回去好好查个清楚。”

“你认为是内宅之事?”雍正凝眉看着他。

如果只是内宅争斗,就不会发生在园子里,既然佟佳氏是在园子里出事,事情就不会简单了。

若真有人对皇孙不利,雍正是不会轻饶的,无论是何人。

弘昀抿了抿唇,“都说家和万事兴,若非儿臣疏忽,也不会发生这等事,此事是因博尔济吉特氏的贴身婢女阿纳日引起,儿臣会把人带回去,好好审个清楚,决不轻饶。”

雍正和尼楚贺便都明白了。

家和万事兴,弘昀的意思是不欲把事情闹大了,打算将事情放在简单的妻妾之争上。

若真是另外两位皇子所为,事情这样处理无疑是最好的。

如今储君之事尚不明朗,此刻便将皇子之争放到明面上,无疑是不智的。

若真查出与某位皇子有关,怕是雍正自己也无法接受。

雍正沉吟片刻,道“既如此,那两个奴才便由你带回去处置。”

弘昀起身,“儿臣遵命。”

虽如此,雍正还是打算好好查一查园子里的人。

是否处置是一回事,总还是要查个清楚,怎么也要处置几个宫人,杀一儆百。

佟佳氏醒后,弘昀便领着人回府了,包括那两个原本要被带去慎刑司的婢女。

刚回到府中,博尔济吉特氏尚未松口气,就听一个冷漠的声音,“将这个奴才带去柴房,任何人不许靠近。”

阿纳日连声喊着冤枉,被府里的太监架去了柴房。

第317章 无半分虚假

博尔济吉特氏脸色倏地白了,看向神色冰冷宛如成了个陌生人的弘昀,瞪大了眼睛,“爷,您这是做什么?阿纳日做错了什么?”

弘昀神色缓和了下来,恢复了平日里彬彬有礼,温柔和煦的他,仿佛方才吩咐把阿纳日带走的人不是他,温声道“你今日累了,回去歇着吧,爷只是有几句话要问她。”

博尔济吉特氏心下不安,摇了摇头,声音因激动而大了些,“爷可是怀疑阿纳日?阿纳日是自幼伺候我的,绝不会做出那等事,爷不能相信他人的挑拨之言。”

弘昀依旧温柔笑着,抬手轻拍了拍她的肩,“你放心,爷会查清楚的,若她无辜,爷自会放了她。”

说罢,不再理会她,转身回了正房。

博尔济吉特氏抬脚想要跟过去,却被管家拦住,笑眯眯劝她,“侧福晋,主子爷有事要处理,您先回去歇着吧。”

哪里是有事处理?分明是又去探望福晋了。

博尔济吉特氏使劲跺了跺脚,眼眶微红,咬着唇,满脸不忿,凭什么?凭什么要怀疑到她的人?

她心中猜测定是福晋说了什么,爷才会认定了阿纳日有意谋害爷的子嗣。

她不能坐以待毙。

……

弘昀会如何处理此事,尼楚贺暂且不去管,园子里的事她一直让人留意着。

雍正的确查出了两个当时在佟佳氏出事之地出没的太监,还有一个粗使宫女。

宫女是专门在那处洒扫的宫女。

其中一个太监当时与那个宫女在一处,据说是私会。

这还了得?

即便这二人与佟佳氏小产之事无关,也还是被抓去了慎刑司。

另一个太监则是齐妃宫里的一个小太监,据那小太监说是奉齐妃之命跑腿的,恰好路过那儿。

阿纳日口中的蛇并未出现。

许是被处理了,又许是压根没蛇。

总之,宁可错抓十个,也不肯放过一个,三人都被抓去了慎刑司审问。

那个叫小魏子的太监因是齐妃宫里的,嫌疑比另外两个更大。

不过两日,尼楚贺就听说齐妃的心腹宫女素馨被抓去了慎刑司,理由是偷窃之罪。

看来雍正是查出点什么了。

不过,即便查出是齐妃所为,齐妃自个儿不可能弄到蛇这种东西。

又是谁帮她的呢?

总之,这件事最后仍是不了了之。

除了齐妃的心腹宫女素馨和小魏子被杖毙,剩下那两个有嫌疑的小宫女和太监皆不见了踪影。

估计是被处置了。

再次在镂月开云见到齐妃,齐妃素来张扬的脸色变得憔悴了许多,也沉默了许多。

看来齐妃此次受了不小的打击。

其他嫔妃也都有所耳闻,据说一个是犯了偷窃之罪,另一个不知犯了何事,两个都是齐妃宫里的,皆被杖毙。

谁会信只是偷窃之罪?指不定里面有什么猫腻呢。

再联想到一个太监,一个宫女,众人心里的八卦之火不由得熊熊燃烧,但谁也不敢把这样的污秽之事说出来。

除了八卦,也有人对此表示幸灾乐祸。

宁妃用帕子掩了掩唇,眼眸弯起,声音格外刺耳,“看来齐妃要好好清理一下身边之人了,免得再有小人犯了偷窃之罪,再丢了什么重要之物。”

齐妃涨红了脸,明明很气,却愣是压下了火气,并未反驳,一声不吭。

宁妃意外瞅她一眼,似乎没料到她此次如此沉得住气,顿时悻悻别过脸去,不再说话。

皇后对此事清楚一些,她瞥了神色淡定,与往常无异的贵妃一眼,暗暗纳罕。

得知瑞郡王福晋佟佳氏小产,她便让人赐了些补品过去。

第一个孩子就没了,想来对瑞郡王夫妻而言是个巨大的打击。

也不知皇上的第一个嫡孙会出自哪位皇子府上。

走的时候,尼楚贺的仪舆在前。

不过片刻,身后传来急切的呼唤。

尼楚贺示意停下,只见齐妃的肩舆很快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下。

齐妃下了肩舆,快步上前,先屈膝行了一礼,“贵妃娘娘,臣妾有话要说。”

尼楚贺看着她,挑了挑眉,“哦?何事?”

看她这般急切,尼楚贺还真不明白了,她究竟要做什么?

齐妃老脸有些难堪,手里捏着帕子,过了会儿,鼓起勇气,“臣妾所言无半分虚假,那件事并非臣妾所为,还请贵妃娘娘明察,也莫要迁怒纯郡王。”

急匆匆跑过来就为了此事?

尼楚贺盯着齐妃恳切的表情,不以为然。

她并不会傻的相信齐妃所言。

齐妃此举或是为了脱罪,从而把弘昐摘出去也未可知。

若是皇子,此事无论是谁所为,都是为了储位,已经不是她能插手的范围。

若是弘昐和弘时其中之一所为,自有弘昀去处理。

她不会插手。

当然,弘时如今正被禁足,并无行事的机会,最有可能的是纯郡王弘昐。

这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争斗,应该由他们自己选择如何处理。

若此事与后宫之人无关,与皇子们无关,而单纯只是内宅妻妾之争,那就更不必她操心了。

后宫才是她的战场,除非齐妃当真在里面做了什么,那她便不会罢休。

但重要的是,她并不认为是齐妃所为。

因为至今没有找出那条蛇的踪影。

很可能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心腹侍女阿纳日说谎。

那么问题来了。

既然没有蛇,齐妃身边的素馨又怎会被人指认出来?

素馨在里面做了什么?

昨夜雍正告诉她,素馨一口咬定什么也没做,即便受了刑,也未曾承认。

那便只能是齐妃宫里的太监小魏子诬告素馨。

而小魏子也未曾承认指使他诬告素馨之人,就更令人疑惑了。

进了慎刑司的人,是不会说谎的。

可偏偏小魏子一口咬定了素馨,而素馨一口咬定冤枉。

事情到这儿,就查不出什么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雍正查了出来,却没告诉她。

因为事关皇子,雍正是不会告诉她的。

“有本事你拿出证据证明不是你所为,那本宫或许会相信,如今你空口白话,让本宫相信你无辜,齐妃,本宫没那么傻。

你是不是忘了你我的关系?本宫倒是更相信你是为了报复本宫才做出此事。”

第318章 不知情

尼楚贺神色漠然地说出这番话,看到齐妃的脸色一瞬间难看至极,无一丝血色,轻扬唇角,“齐妃,你最好别让本宫抓到你的尾巴。”

威胁的话说完,尼楚贺示意抬着仪舆的太监们绕过齐妃离开。

留下齐妃脸色难看,愤愤不已。

无论此事是何人所为,对方得罪的不仅仅是她,同样还有齐妃。

齐妃此人不会甘心被人陷害,相反,她的报复心极强,若知晓是谁,手段可不会简单了。

损失了一名心腹宫女,头上还被泼了脏水,甚至随时会影响到她唯一的儿子弘昐。

齐妃一定恨死了那个幕后之人。

所以,她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看敌人互撕不好吗?

闹起来才好呢,最好把雍正的耐心全部闹光,不满日积月累,某些人早晚栽跟头。

刚回到霁月清风,到了内殿,没其他人了,穗儿才附耳禀道“主子,瑞郡王府刚传来消息,侧福晋有孕了。”

尼楚贺愕然,“侧福晋?”

穗儿点点头,“说是昨夜突然晕倒,半夜叫了大夫,今儿一早就传太医过去了,是瑞郡王府的人来禀的。”

尼楚贺吸了口气,这个博尔济吉特氏,该说她什么好呢?

偏偏在这时候怀了孕。

这下子弘昀恐怕更要认定了佟佳氏小产与博尔济吉特氏有关了。

连她都疑心或许真是博尔济吉特氏干的了。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博尔济吉特氏才有理由在此时除去嫡福晋肚子里的孩子。

正因为知晓自己有了孕,才敢做出这样的事,如此一来,即便暴露,孩子也是个保障。

或许这只是个巧合?

然而即便是巧合,怕是也没几个人会信,弘昀更不会信了。

无论是否疑心博尔济吉特氏,弘昀都不能在此时将对方如何了。

无论如何,胎还是要好好养的,毕竟是弘昀的亲骨肉。

“去库房里拿些补品,你亲自送到瑞郡王府,告诉博尔济吉特氏,让她安心养胎。再去探望一下佟佳氏,让她放心,一切都等身子养好了再说,本宫和弘昀都会为她做主。”

此刻恐怕最难受的莫过于佟佳氏了。

身为孩子的额娘,尼楚贺理解佟佳氏的心情。

自己的孩子刚没了,侧福晋就有孕,还是极有可能害死自己孩子的人。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谁叫博尔济吉特氏偏偏在这会儿怀孕了呢?

穗儿应了声“是”,欲言又止。

“怎么了?”尼楚贺侧头问她。

穗儿道“奴才打听到一件事,月余前,瑞郡王侧福晋在园子里碰到了熹嫔,说了会儿话。”

尼楚贺心头一凛,脸色一下子变得很严肃。

熹嫔?

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皇子府的女眷进园子请安,总会偶然遇见一两个嫔妃,请个安说几句话也不能证明什么。

然而,尼楚贺对熹嫔从未放心过,最近又有了袁答应一事,对于熹嫔这两个字,她就变得很敏感。

会与她有关吗?

一切都没证据,尼楚贺不能因为讨厌熹嫔就胡乱给对方定罪。

“想办法,把这事儿告诉齐妃。”尼楚贺道,齐妃素来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一旦知道有人诬陷到她头上,绝不会坐以待毙。

若真与熹嫔有关,以齐妃的性子,恐怕不扒对方一层皮都不甘心。

当然,也会有另一种可能。

尼楚贺垂眸,扬了扬唇。

佟佳氏让人送走了来的齐嬷嬷,重新靠在迎枕上,面上一片黯然。

她万没料到博尔济吉特氏会在此时有孕。

果真是她吗?

是因为怀了孕,为了争长子的名头就对她的孩子出手?

果然她看错了人,原以为那是个没心机的,却比谁都心思多。

她没了孩子,博尔济吉特氏却有了孕,若是阿哥便是爷的长子,呵,果然好算计。

佟佳氏闭了闭眼,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心头一酸,虽说娘娘说了会为她做主,可博尔济吉特氏怀的毕竟是爷的骨肉,也是娘娘的亲孙儿,又如何能为她做主?

最多也就是多宽慰她几句。

难不成就让凶手逍遥法外了不成?

她睁开眼,眸光清明,寒光隐隐,她不能什么都不做。

“等爷回来,就请爷过来。”她吩咐婢女莲叶。

晚上,弘昀从宫里回来,直接来了正院。

“可好些了?”弘昀皱眉看着她苍白的脸色。

佟佳氏淡淡笑了笑,“妾身好多了,多谢爷关心。”

弘昀松了口气,坐在她身边,将她搂在怀里,“你放心,孩子以后还会有,无论爷有多少个子嗣,爷最看重的还是你的孩子。”

佟佳氏心下稍安,还好,还好爷待她好。

“爷,妾身能否求您一件事?”佟佳氏声音弱了些,一手拽着他的袖子。

弘昀目光柔和,“你说。”

佟佳氏道“若博尔济吉特妹妹生下的是个阿哥,可否由妾身抚养?”

妾侍所生之子是可以由嫡福晋抚养的,这是规矩。

不过博尔济吉特氏不同,她虽是侧福晋,却与其他府上的侧福晋不同,相当于平妻,即便博尔济吉特氏要求亲自抚养孩子,那也是合规矩的。

此刻佟佳氏提出此事,弘昀一下子犯了难。

若将博尔济吉特氏的孩子交给佟佳氏抚养,博尔济吉特氏定会闹起来,一旦去信科尔沁,诉说委屈,科尔沁也不会置之不理。

但佟佳氏所言又合乎情理,她刚失去孩子,此事又因博尔济吉特氏而起,即便要博尔济吉特氏还给佟佳氏一个孩子,也无不可。

弘昀皱眉思忖着,没立刻答应。

佟佳氏拽着他的袖子,眸含痛楚,“爷,妾身的孩子就这样没了,妾身没什么好怨的,这是命,可是妾身只想要个孩子,只想要妾身的孩子身为爷的长子。博尔济吉特妹妹往后还会有别的孩子,到时候妾身不会再与她争,妾身只要这一个,求爷成全。”

弘昀叹了声,点头,“爷答应你。”

佟佳氏松了口气,笑了开来,眼中却含着泪,“多谢爷。”

“还有一件事。”佟佳氏情绪缓和了下来,问,“不知阿纳日那儿可有进展?”

弘昀皱了皱眉,“阿纳日一口咬定是她一人所为,或许博尔济吉特氏当真不知情。”

第319章 阿纳日

佟佳氏垂眸,眸中闪过讥讽,不知情?

她掩饰好自己的情绪,语气平和,“既然阿纳日承认了,爷可否允许妾身亲自处置阿纳日?”

弘昀犹豫片刻,点头,“好。”又宽慰她,“只是你身子还未好,莫要劳累了。”

佟佳氏点头,轻嗯了声。

翌日一早,佟佳氏让人将阿纳日带了过来。

佟佳氏由王嬷嬷搀扶着坐在主位,冷冷看着眼前被人按跪在地上,死命挣扎的女子,“你还有何话要说?”

阿纳日愤愤抬眸,“该说的我都说了,福晋还要如何?我只是喊了一声,其他什么也没做,是我不小心惊了福晋,害的福晋小产,我认罪,我不该害怕之下喊出声,但这与我家格格无关。福晋要如何惩罚我都好,还请不要迁怒我家格格。”

佟佳氏冷笑,“不小心?害怕?你自幼生活在草原,想必没少见过那些东西,又怎会被吓得惊叫?”

阿纳日脸色一白,没了言语。

佟佳氏喘了几口气,闭了闭眼,“我叫你来,不是听你狡辩,做错了事就要受罚,一命抵一命,你就去给我的孩儿抵命吧。”

阿纳日一瞬间面如土色,剧烈挣扎,叫喊,“不,我是我家格格的人,你没有资格处置我!”

两个太监按住她,不许她动弹。

佟佳氏抬眸看她,咬着牙,目光冰冷,“这里不是你们草原,博尔济吉特氏也不是你唯一的主子,我是这府里的嫡福晋,有资格处置府中任何一个犯了错的奴才。”

阿纳日面露惊恐。

佟佳氏不再理她,吩咐,“把她拖下去,杖毙。”

最后二字轻描淡写,却令人心头一颤。

两个太监立刻将人强行拖了出去。

耳边传来对方凄厉的喊叫,咒骂,佟佳氏闭着眼,无动于衷。

板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地传来,明明是令人害怕惊悚的声音,佟佳氏却觉满心舒畅。

总要有人付出代价,不是吗?

博尔济吉特氏正在屋里休息,听说此事不顾虚弱的身体,急匆匆赶了过来,看到院子里被打的皮开肉绽,奄奄一息的阿纳日,眼前一黑,摇摇欲坠。

好不容易被人扶稳,忙冲上前阻止,连声喊,“住手,住手!”

佟佳氏冷声命令,“把侧福晋拉开!”

立刻有粗使嬷嬷上前拽住博尔济吉特氏,不让她近前,又小心地避开她的肚子。

博尔济吉特氏挣脱不开力气奇大的嬷嬷,愤恨看向佟佳氏,“你有什么怨冲我来,为何要为难阿纳日?”

佟佳氏面无表情,“她亲口承认,故意害我小产,这种奴才不该受惩罚吗?”

“不可能!”博尔济吉特氏尖叫,“阿纳日不会那样做,是你,是你陷害,是你容不得我!”

佟佳氏不看她,“我的孩子没了,总要有人付出代价,既然她说与你无关,一力承担了罪行,我总不好冤了你,她,必须死。”

博尔济吉特氏一下子瘫软在地。

被按在条凳上的阿纳日渐渐没了声息,又过了会儿,一个太监上前禀告,“福晋,咽气了。”

博尔济吉特氏尖叫一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佟佳氏语气淡淡,“把侧福晋扶回去,请太医过来。”

坚持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佟佳氏身心放松了下来,人也晕了过去。

……

各皇子府不平静,园子里也不平静。

皇后因得知在园子里发生那种事,有失察之错,故而重新清理了下那些不干净的人和事,各嫔妃处一些到了年纪的宫女,也放了出去。

先前因发现宫女和太监私会,又处置了几个知情人,但凡有一点儿苗头都要被叫去问话,一旦查出不干净的东西,立刻撵出去。

各嫔妃也严格约束自己身边的宫女太监。

园子里和宫里一下子少了不少人,人人缩紧了尾巴过日子。

雍正和皇后都是节俭之人,故而不在意少了这些人,正好节省了后宫的开支,也不急着往后宫重新添人。

好在尼楚贺对自己宫里的人一向严格,故而没闹出什么不规矩的事来,别处兵荒马乱,撵了不少人,连皇后的镂月开云也撵了几个,她这儿却一个没少,倒比别处要清静许多。

近来雍正频繁去她的霁月清风批奏折和留宿,虽规规矩矩,一本正经,丝毫没有流露出那些意思,但看她的目光却日渐火热。

尼楚贺闹了一阵子,觉得闹够了,也就借坡下驴,免得把人惹恼了,开始用强,吃亏的还是自己。

这一晚雍正批完奏折,说要歇下时,尼楚贺没了前几日绷着脸的样子,露出几分柔顺。

雍正看出来她的改变,唇角微扬,就搂住了她,察觉她没拒绝,便动手动脚了起来。

如久旱逢甘霖,可想而知,这一夜注定不轻松。

两个人都出了汗,擦了身子,重新躺下,雍正搂着她,胡须蹭着她的脖颈,痒痒的,又有点扎人的疼。

尼楚贺不舒服,扭了下,躲开他的胡须,嗔怪,“四爷别拿胡子碰人家。”

如此娇柔的声儿一出口,雍正的眼眸瞬间便暗了下来,不再拿胡子碰她,却抬手碰触她的脖颈的肌肤。

“气性真大,朕真是拿你没办法。”雍正喟叹,这些日子他忍得辛苦,又不好露出那副急切的模样,丢了皇帝的威严,就等着她消气。

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如此之久。

他不是个耐性好的,仅有的耐性全用在了她身上。

即便她闹起来让人招架不住,可他还是愿意让着她,纵着她,看她生气的样子,心里也喜欢。

尼楚贺哼了声,“明明是四爷做的事让人生气,倒怪臣妾气性大。”

雍正轻笑,“是朕的错,朕答应你,往后除去选秀入宫的嫔妃,其他人朕不会再碰,袁答应之事,不会再有。”

尼楚贺扭头看向他,目含诧异,“当真?”

她知道,别说对方是皇帝,即便是普通人家的男人也改不了偷吃的毛病,她从不介意这些,也不愿和这个时代的规则去对抗。

只要他不碰她身边的宫女,他爱碰谁碰谁。

第320章 反感

如果此次不是熹嫔身边的宫女,她或许不会计较,偏偏是熹嫔,她从来都知道熹嫔不怀好意,心里对熹嫔也存着防备。

故而才会不舒服。

还有一个原因,从这件事来看,雍正对熹嫔其实没那么讨厌了,否则不会轻易就碰了熹嫔身边的人。

她也理解,毕竟是雍正名正言顺的女人,长得又不差,再讨厌又能讨厌到哪儿?

她甚至不敢保证雍正当真就从没碰过熹嫔。

就好似当初的她,那时候的她比熹嫔的情况更糟糕,因为当时的四爷在意梦里的她是康熙的女人,就迟迟不碰她,可后来纠结了一段日子不还是碰了?

因为梦里再如何,她始终是四爷的女人,这是改变不了的,这也是男人的通病,永远不会拒绝自己的女人。

她虽然不希望熹嫔有这个机会,但她不能时时刻刻阻止,防备,时日久了,男人自己也会嫌烦。

她也没那个心思去做如此无聊至极的事。

所以她就当做不知道,反正碰哪个不是碰?即便真碰了又如何?

她只是无法理解,男人当真就如此荤素不忌,不碰熹嫔,就碰她身边的人?

这让她觉得恶心。

或许她再如何劝自己这个时代的男人就是如此,要习惯,要适应,也还是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反感。

即便雍正只是不碰那些宫女,在她看来也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雍正低头碰了碰她的眼睑,呼出的热气包围着她,声音亦是柔和,“朕说到做到,你不喜欢,朕便不碰她们。”

尼楚贺伸手揽住他的脖颈,笑颜如花,“那皇上可要说话算话,要是哪天皇上再偷吃,那臣妾可就不高兴了。”

雍正“……”偷吃这个词未免太不好听。

这宫里所有嫔妃和宫女都是他的女人,即便他临幸了某位宫女,也不算是偷吃。

只是,他不似先帝,先帝时许多嫔妃都是宫女出身,包括他的生身额娘。

而他在这方面还算克制,由宫女升为嫔妃的不过两个。

可瞧着她如此开心的模样,雍正便也由她了,甚至很乐意瞧见她如此狡黠肆意的表情,整个人像是一只明艳的妖精。

有些人是越活越老,有些人却是越活越年轻,越活越有味道。

尼楚贺便是后一种,随着年龄的增长,心性还是同以前一样,年龄带不走她骨子里的肆意骄傲,柔媚明快,反而极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年龄带来的痕迹。

雍正永远能在她这里得到极大的满足。

相反,他在其他嫔妃身上却找不到这种贪恋的感觉。

无论那些嫔妃的外表如何年轻娇嫩,都及不上她骨子里的味道。

……

天朗气清,秋风习习。

尼楚贺的霁月清风多了十几盆名贵的菊花,泥金香、紫龙卧雪、白鸥逐波等肆意伸展着细长的花瓣,香气袭人。

坐在院子里,怀里抱着贪睡的猫,欣赏着菊花,心情怡然。

宫女来报,说是宁妃求见,尼楚贺让人进来。

宁妃沐浴着午后的秋阳踏入霁月清风,瞧见在赏菊的尼楚贺,笑盈盈上前行礼,“臣妾参见贵妃,贵妃金安。”

尼楚贺道了“免礼”,示意她坐在一旁的绣墩上。

瞧着宁妃这日渐富态安逸的模样,尼楚贺不由感慨,这有了儿子就是不一样,自从有了弘昪,宁妃明显更快活了,不似过去般总是一副郁结酸妒的样儿。

宁妃瞧着这满目名贵的菊花,不禁赞叹,“除了镂月开云,便只有贵妃娘娘这儿才能瞧见这般景致了。”

皇后那儿也从内务府搬了些名贵的菊花。

数量比尼楚贺的多,有二十余盆,品种却要比尼楚贺的少一些。

只因其中两个品种的菊花数量本就不多,太后那儿送了些,剩下的便全送到了她这儿。

院子足够大,再多一些也不成问题。

尼楚贺将这些花摆在一起,闲来无事就坐在园子里赏赏花。

“宁妃可是有事?”无意讨论这个话题,尼楚贺随口问。

宁妃抿嘴笑了,“贵妃好兴致,在此赏花,有件事许是不曾听闻。”

尼楚贺挑眉看过去,目露疑惑。

宁妃拿帕子掩住唇,压低了声音,“臣妾方才听说怡亲王府的二阿哥被恂亲王府的四阿哥打了,破了相,怡亲王和恂亲王因此闹了起来,恂亲王也挨了打。”

尼楚贺愕然张大了嘴。

两个小孩子闹起来也就罢了,没想到怡亲王和恂亲王两个人加一块都六七十好几了,竟也跟小孩子似的动起手来。

怡亲王府的二阿哥是允祥的嫡长子弘暾。

恂亲王府的四阿哥则是允禵的嫡幼子弘?。

弘?年长弘暾三岁,因得太后喜爱,素来跟他阿玛一样张狂,没少与人打架,无人敢得罪他。

不过这次踢到了铁板,打了怡亲王的嫡长子弘暾。

怡亲王也不是吃素的,又兼和恂亲王素来不和,属于一点就着的,自然不肯忍下这口气。

思及弘暾和弘晏交好,表面上为弘晏的伴读,实则是与弘晏一起读书。

弘?作为恂亲王的嫡幼子,太后的嫡亲孙儿,也在上书房读书。

几个小孩子常在一块儿玩儿的。

弘?与弘昼交好,弘暾则与弘晏交好,俨然分成了两个小派系,没少闹矛盾,但也没动过手。

没想到这次竟打了人。

她没听说这事,想来弘晏没受伤,只有弘暾受伤了,也就放心了。

料那弘?也不敢对弘晏动手。

她是知晓的,因怡亲王与恂亲王不睦,两家的孩子也时有摩擦,会打起来也不奇怪。

尼楚贺问她,“恂亲王伤了哪儿?”

允祥和允禵属于从小打到大的情谊,武力值不相上下,允祥能伤了允禵,可见还是略胜允禵的。

她倒是好奇允禵伤了哪儿。

宁妃轻咳一声,“听说是眼睛挨了一拳,不过怡亲王也没落的好,被人抬回了府。”

尼楚贺无语。

抬回府?这得多重?

恂亲王这么狠?

宁妃叹气,“这两位王爷,一个是皇上的同胞兄弟,另一个又与皇上感情深厚,偏偏这两个总是闹矛盾。

太后偏着恂亲王,皇上又不舍教训怡亲王,竟就一直闹到了如今,还真是冤家。”

第321章 以色侍人

尼楚贺吐槽,可不就是冤家吗?

小时候打,长大了还打,两家孩子也打。

宁妃走后,尼楚贺让人去打听了。

好在只是弘?和弘暾闹,弘昼和弘晏都没参与。

先闹事打人的弘?受了责罚,回家面壁思过。

历史改变后,允禵与雍正并未再闹僵,反而哥俩好的样子,雍正也表现的很重用允禵,让他练兵,尼楚贺猜测,雍正有打算再次让允禵领兵的意思。

如今西北战事还未起,允禵却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都在郊外练兵,偶尔会回来探望太后。

但允禵和允祥的矛盾从未消失。

至少连后宫嫔妃都知道两位亲王不合,但也一直没闹僵。

这两位一个是皇帝的亲弟弟,一个虽然不是一母所生,感情却不比一个娘胎的差。

两个都受皇帝重用,百官们谁也不敢插手这俩人的事,就当不知道,就一直任由这种矛盾又和谐的关系持续了下去。

傍晚,弘晏回来后,尼楚贺把他叫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确定好好的,松了口气,向他询问,“今儿怎么回事?”

弘晏笑嘻嘻,“额娘放心,我没事,有事的是弘暾。”

说到此,他鼓起了腮帮子,气哼哼的,“弘?那家伙,以大欺小,先是骂弘暾,又用弹弓打了弘暾的鼻子,弘暾都流血了。不过我听额娘的话,没和弘?起争执,不过好气啊,真的好想打他一顿。”

尼楚贺拍了他脑袋一下,“你才多大?弘?多大?你这小萝卜头打得过吗你?”

弘晏揉着额头,不甘心地嘀咕,“他才不敢对我动手呐。”

尼楚贺轻哼,“他是不敢,不过你是皇子,要有风度,不能以势压人,否则即便赢了也不光彩。”

弘晏点点脑袋,眨巴眨巴眼,“儿子明白,要以德服人嘛,犯了错,自有师傅和皇阿玛教训,儿子不该也跟着犯错。”

尼楚贺点点头,很满意。

看来弘晏把她的话都听进去了呐。

真是个乖孩子。

刚进来的雍正听了此话,面上带了笑,“弘晏说的不错。”

弘晏高兴地扑过去,抱住雍正的大腿,“皇阿玛!”

雍正揉了揉他的脑袋,目光柔和。

尼楚贺屈了屈膝,“臣妾参见皇上。”

雍正握了她的手,坐在椅子上,另一只手放在弘晏的肩上,“你额娘说得对,身为皇子,要有气度,不能学他人意气之争。”

弘晏垮了脸,“弘暾都流血了,如果伤的是儿子,皇阿玛必定心疼,此刻十三叔一定很心疼。是儿子没护好弘暾,才让弘暾受伤,儿子愧对十三叔。”

小小年纪懂得友爱兄弟,雍正很欣慰,揉了揉他的脑袋,“此事与你无关,你做的很好。”

却也因弘晏的话对弘?更添了不满。

弘?的确太任性妄为了。

十四弟也是,把孩子都宠成什么样儿了?好歹是嫡子,竟是这般行事。

幸好不是嫡长子。

弘明就比弘?要懂事许多。

弘晏眼眶一红,拽住雍正的袖子,湿漉漉的眸子瞅着他,“皇阿玛,弘?说额娘是以色侍人之辈,是何意?”

此言一出,雍正瞬间沉了脸,面上阴云密布。

尼楚贺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掐了他的手一下,训斥,“说什么呢!”

心里却是既惊讶又恼怒。

弘晏还小,不可能懂这些,只可能是别人说的。

他说是弘?。

没想到弘?会说出这种话。

不过想想也没错,她身为贵妃,又是宠妃,在外人眼中可不就是以色侍人之辈吗?

只不知弘?是从哪儿听来的。

莫非是恂亲王?

尼楚贺蹙眉。

她与恂亲王可没什么恩怨,对方为何要教弘?这些话?

弘晏一副纯真又懵懂的表情,仿佛什么也不明白,也不知自己此话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只一味委屈又期待地瞅着雍正。

雍正无法轻松回答弘晏的话,脸上忍不住带了怒气。

尼楚贺朝弘晏使眼色,让他先下去,捏了捏雍正的大手,“小孩子言语无忌,不必当真。”

此事未必是恂亲王说的,毕竟弘暟都十岁了,常年在园子里读书,极少与恂亲王见面,反而和园子里一些人接触最多。

指不定是园子里某些人传的,弘暟听到了耳里。

本就是仗着太后的宠肆无忌惮,说她的坏话也不足为奇。

雍正紧皱着眉,面色不佳,“这个弘暟,是被太后和十四弟宠坏了,太后以前就是如此宠十四弟的,毕竟父母爱幺儿,太后同样爱幺孙,朕也理解,但把人宠成这个样子,也太过了。”

尼楚贺站到他后面,帮他揉捏着太阳穴和肩颈,柔声道“小孩子嘛,多管教管教就是了,现在不知道这些话的后果,大了自然就知道了。”

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把弘暟这个臭小子狠狠骂了一顿。

哼,什么以色侍人之辈?简直是混账话,她恨不得将人抓过来狠狠胖揍一顿。

但也只能想想,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呢?

雍正闭上眼,叹了声,“朕知道,弘暟与弘昼走得近,难免就与弘晏有些不合,朕本想着没什么大不了的,兄弟间有摩擦很正常,没想到会连累到你身上,让你受了委屈。”

他抓住尼楚贺的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心,语气低沉,“朕会让人把这事透给十四弟,让他管教一下弘暟,往后不会有这种事了,你别放在心上。”

尼楚贺轻嗯了声。

她不是大度之人,做不到不在意。

弘暟十岁了,说是孩子,其实也不小了,再过几年都该成亲了,也该让他阿玛额娘好好管教一下,免得再口出不逊。

她可不想再从这些人嘴里听到那种充满恶意的话。

“听说怡亲王受伤了?如何了?”尼楚贺问起另一件事。

人都被抬回去了,可见伤的不轻,这允禵下手还真是毫不留情啊。

雍正咳了声,面上露出古怪之色,似是在忍笑,又似是无奈,“朕让太医去看过了,太医说……只是皮肉伤,不碍事。”

啊?

尼楚贺惊讶又迷茫,都躺着回去了,怎么会只是皮肉伤?

第322章 争执

略一想,尼楚贺似乎明白了,又不确定。

怡亲王为何要如此?

雍正道:“本就年龄相近,打小亲近,但又彼此不服,难免有些摩擦,没什么要紧的,大了后便和气了许多,但偶尔也难免有些口角。

此次大概是弘暟伤了弘暾,惹恼了十三弟,但毕竟有朕和太后在,十三弟有分寸,又存着发泄的心思,小打小闹了一场,又适当让自己受了些伤,免得某些人抓着不放,太后也不高兴。”

尼楚贺明白了。

恂亲王毕竟是太后最疼爱的小儿子,怡亲王虽说在太后膝下长大,到底比不过亲生,若是把恂亲王打了,太后必然不高兴,指不定怎么指责怡亲王。

到时候也为难了身为皇帝的雍正,是向着亲弟弟,还是向着打小亲厚的怡亲王?

怡亲王打了恂亲王,又把自己弄伤,太后和百官自然就不好说什么了。

兄弟之间偶尔打一架多正常?至于大惊小怪的吗?

但怡亲王把自己弄那么严重,其他人难免就要怪恂亲王下手太重,不得不说,这个怡亲王真坏,蔫坏蔫坏的。

总之,恂亲王用的拳脚,怡亲王玩的是心眼,虽然也受了伤,但总的看来,还是恂亲王吃了个闷亏。

这两个兄弟啊。

尼楚贺哭笑不得,又有些解气。

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弘暟骂了她,也算是恂亲王自个儿没教好,活该被打。

但她还有另一个思路,这些年雍正似乎有任由这兄弟俩如此下去的意思,压根没怎么管过。

若她想的不错,怡亲王和恂亲王如此正合了雍正的心意,也合了百官的心意。

哪个皇帝也不喜欢有个完美无缺的兄弟兼臣子。

皇帝的两个得力臂膀若是和气生财,一些有异心之人恐怕也要耍些心眼,制造些矛盾。

怡亲王得皇帝重用和信任,却和皇帝的同胞弟弟不合,这传出去也算是一个瑕疵。

如此一来,皇帝安心了,也无人再给他们兄弟制造矛盾了,因为他们本身就有矛盾。

兄弟俩相互制衡,也算是一个很好的局面。

“臣妾真不明白,明明年龄相近,性情相近,又是自小一起长大,怎么就如此合不来呢?”

这么多年她看来看去,有时候觉得怡亲王和恂亲王很要好,很有默契,比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还亲。

有时候却又各种矛盾不合,仿佛天生的对手,如同同性相斥。

不理解,实在不理解。

雍正微微出神,很快回过神,扬了扬唇角,“从前他们小孩儿心性,为了争一件玩具争得面红耳赤,为了比谁学习更好而孜孜不倦,后来也许是习惯了,将对方当成了自己的目标,谁也不让谁。终究是从小长到大的兄弟,面上再不合,心里还是认可对方的。”

尼楚贺默默听着,心道,也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心里再不服气,也不得不承认彼此的优秀。

就是两个矛盾的大孩子。

“臣妾倒是更希望兄弟俩能够和和气气的,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嘛。”尼楚贺笑嘻嘻的,从后环住他的脖子。

弘晏如今四周岁,弘昉尚不满一周岁,年纪相差不大,尼楚贺希望他们往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互相帮助,做彼此的后盾。

有他们两个兄弟在,皎皎将来也能有人护着,不吃了亏去。

似怡亲王和恂亲王这般谁也不服谁,相互忌惮,打压,虽然感情深厚,却也很脆弱,很容易被人挑拨了去。

雍正心中一暖,又有些怅然,“兄弟齐心,谈何容易。不过朕与你的儿子,自会兄友弟恭。”

尼楚贺暗暗嘀咕,只要不是似雍正与恂亲王这般自幼不在一处长大的兄弟,亲生额娘又与大儿子生疏,更喜欢小儿子的情况,让兄弟俩亲近还是挺容易的。

别看现在雍正与太后母子关系尚可,但从恂亲王三不五时地进园子探望太后来看,雍正与太后之间的感情还是比不上恂亲王与太后的。

也怪雍正自个儿性子太沉闷,不如恂亲王能舍得下面子讨太后她老人家欢心,是以母子俩总是缺少了一些天伦之乐。

不过雍正性格如此,这是没法改变的事,尼楚贺也无意去关心他们母子之间的情况。

“皇上今晚留下吗?”尼楚贺一手抚着他的胸膛,笑吟吟地问。

话是问句,动作却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甚至有蛊惑之意。

雍正眯了眯眼,抓住她的手,声音微哑地嗯了声。

尼楚贺得意地翘起了唇角。

到了用晚膳的时辰,尼楚贺让人传膳。

雍正的晚膳一向由御膳房准备,尼楚贺这儿也有自己的小厨房,做的是她喜欢的菜式,也有雍正喜欢的菜式。

安安静静地用完膳,撤了残羹冷炙,尼楚贺让人备了热水沐浴。

本打算继续回九州清宴批奏折的雍正在先前尼楚贺那一番有意勾引下瞬间改了主意。

……

从镂月开云出来,尼楚贺径自上了往湖对面去的大船。

刚行了不到一半,远远的,身后似传来嘈杂声。

竹燕出去查看,片刻后回来,神色古怪,“主子,似乎是齐妃和熹嫔起了争执,两个人不小心落了水。”

“哦?”尼楚贺玩味地勾起了唇。

看来齐妃查出了什么。

不过这速度有点慢了,到现在才查出来。

嘈杂声渐渐远去,秋风拂面,沁凉。

回到霁月清风,尼楚贺让人去打听后续,这才知道齐妃先被身边的人救了,熹嫔身边的奴才却在旁人阻止下没及时把熹嫔救上来。

不过熹嫔命大,似乎还懂点水性,最后还是被救了上来,只是昏迷了过去。

太医及时赶到,熹嫔性命无虞。

也好,若如此轻易就丢了性命,事情反而无趣了呢。

齐妃也不敢当众把熹嫔弄死,最多就是教训一番。

怡亲王福晋兆佳氏递牌子进了园子,来到霁月清风。

是先去给太后请的安,然后才过来这边。

彼时尼楚贺刚听完底下的汇报,得知熹嫔性命无虞,只是受了凉,便不再关心。

兆佳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她这儿教她女红,二人因此也建立了深厚的情谊。

第323章 仇怨

尼楚贺很喜欢兆佳氏的性子,温柔如水,不急不躁。

年初怡亲王府又添了个嫡子。

尼楚贺不禁感叹兆佳氏的能耐。

其他侧福晋也有过得宠的时候,但兆佳氏始终一个接一个地生,地位稳如泰山。

在这嫡福晋大多不得宠的时代,怡亲王福晋兆佳氏也算独树一帜了。

关键还不是个善妒的。

“怡亲王可还好?”虽说从雍正那儿得知怡亲王没什么大碍,尼楚贺还是关心了下。

兆佳氏微微一笑,不以为意,“本也没什么,是王爷大惊小怪了。”

看她这镇定的模样,尼楚贺噗嗤笑了,“看来你是习惯了。”

想来怡亲王没少干这种事,和他谨慎老实的外表截然不同。

兆佳氏也笑了,“谁都能吃亏,唯独我们家王爷吃不了亏,他一向如此。”

尼楚贺暗忖,那也就兆佳氏治得了他。

这么多年,怡亲王与兆佳氏夫妻恩爱,从未红过脸,简直是羡煞旁人。

也是因着两个人都是难得的好性子,怡亲王在外如何胡闹,对妻妾从来不发脾气,也敬重嫡福晋兆佳氏。

兆佳氏又是这等柔和宽厚性子,这才能夫妻和美,相敬如宾。

过去四爷尚未登基时,尼楚贺没少听人谈论过怡亲王夫妻夫唱妇随的恩爱事迹。

说实话,不羡慕是假的。

以尼楚贺的出身,当初若是嫁给一般宗室,混个嫡福晋当当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惜就算没进宫成为康熙的嫔妃,也还是进了皇子府,仍旧是妾。

不过就算是嫡福晋,她也未必会有兆佳氏这般好运气,遇到怡亲王这般敬爱嫡妻之人。

这些也只能想想,好在她如今过得还算自在,也没什么好羡慕的。

别看兆佳氏如此云淡风轻,未必就事事如意了,怡亲王虽然敬爱兆佳氏,却也没少宠爱过别的小妾。

也就兆佳氏这样的性子能忍。

兆佳氏这表情倒像是对怡亲王的所作所为有点纵容的意思。

尼楚贺促狭地笑,“这些年,你倒是一如既往地纵着怡亲王。”

兆佳氏抿嘴笑,眸光温柔,“王爷这个人,本就是要人哄着的,别看他这么大了,其实就是个半大孩子的心性。”

尼楚贺有点柠檬了。

这样的感情莫名地让人感觉有点甜,总之比雍正和皇后那样的相处方式好多了。

每当看到皇后的样子,她都替对方觉得累。

怡亲王和兆佳氏,一个敬着,一个纵着,这样的两个人倒是出奇得般配,难怪能夫妻和美。

“何时把弘晈抱进来吧,也让他姐姐见见。”弘晈是怡亲王的嫡幼子,才半岁。

虽然还小,却已见五官的精致,长大了必是个俊美的小公子。

尼楚贺想想就心痒痒,自有一次兆佳氏抱着弘晈来过一次后,她就惦记着了。

虽然她的弘昉也好,但是没人家的漂亮啊。

尼楚贺对漂亮的小孩儿从来没抵抗力。

咳,当然,弘昉也漂亮。

或许是别人家的孩子总是好的。

不管怎样,尼楚贺就是很想抱抱兆佳氏的小儿子。

兆佳氏微微地笑,“臣妾下次带弘晈过来。”她自然乐得让弘晈和姝惠多见见。

“对了,臣妾方才过来,瞧见后湖边似是有嫔妃落水了。”兆佳氏露出疑惑的表情。

尼楚贺神色自若,“是齐妃和熹嫔落了水,你也知道,这种事总也少不了。”

兆佳氏认同地点头,叹了口气,“女人多了,总是少不了这些麻烦,似我们府上,也总是大事小事不断,事情多了,也都麻木了。”

尼楚贺也不禁唏嘘,“王府后院还是好的,女人就那么几个,管理起来不那么麻烦,不像宫里,那么多嫔妃,皇后也累啊。”

兆佳氏瞧她这副为别人感到心累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娘娘倒是很为皇后着想。”

尼楚贺微微地笑,“身为嫔妃,自当关心皇后。”

彼此都明白,这就是场面话了。

她哪儿会关心不相干的人过得如何?何况皇后既然坐在那个位子上,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累是必然的,也许人家还乐在其中呢。

兆佳氏转了话题,“说来娘娘这般倒真是让人羡慕,过得自自在在,唯一烦恼的也就是孩子们的事儿了。似臣妾这般越活越老,只有娘娘,依旧如此年轻。”

语气中不乏羡慕和怅然。

尼楚贺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谁说不是呢?所以啊,还是少操些心为好,她只管吃吃喝喝,享受着皇帝的宠爱,儿女的孝顺便足够了。

孩子小的时候还需要她费心,大了之后她也就懒得管了,各自有各自的活法。

兆佳氏忽地拧起了眉,“瑞郡王府上如今……唉,臣妾瞧着倒是有些麻烦,一山难容二虎。”

尼楚贺明白她的关心。

佟佳氏刚失了孩子,博尔济吉特氏紧接着又有了孕,心里必定不平,日后这一妻一妾还不知要怎么闹呢。

她也听说了佟佳氏杖毙了博尔济吉特氏的婢女阿纳日的事儿,实话说,她理解佟佳氏的做法,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换做她,可能也会如此做。

只是博尔济吉特氏恐怕不会罢休,又兼佟佳氏有意抚养博尔济吉特氏的孩子,日后弘昀的后院不会平静了。

这就是弘昀娶了博尔济吉特氏的隐患啊。

以博尔济吉特氏的身份,有那么大一个后台,即便佟佳氏身为嫡福晋也不能将对方如何,弘昀也要忌惮整个科尔沁,不能冷落了博尔济吉特氏。

往后这两个女人的矛盾只会越来越大。

弘昀毕竟还年轻,这种事未必能处理好。

尼楚贺淡淡地笑,“顺其自然吧,弘昀有分寸,不会厚此薄彼。”

心里却明白,这种事儿不是不厚此薄彼就能解决的,仇怨已经结下,一个杀子之仇,一个夺子之恨,仇怨只会越来越深。

兆佳氏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前几日弘昀来找尼楚贺,问她能否将博尔济吉特氏的孩子交给佟佳氏抚养。

尼楚贺自然不会反对,毕竟佟佳氏刚失了孩子,即便佟佳氏小产一事与博尔济吉特氏本人无关,但她的婢女阿纳日是有很大的嫌疑的,博尔济吉特氏未必全然无察觉。

第334章 昏迷

这事儿即便拿到科尔沁面前也占着理。

何况博尔济吉特氏的孩子养在佟佳氏膝下,嫡子之名更加名正言顺,对孩子也有好处。

外人可不会念着博尔济吉特氏是平妻,孩子也是嫡子什么的。

先入为主,他们只认可一个嫡福晋,嫡福晋所出才是嫡子,博尔济吉特氏即便是平妻,地位等同嫡福晋,名头上也还是个侧福晋。

科尔沁和博尔济吉特氏即便不情愿,也没立场反对。

佟佳氏失了孩子,抚养侧福晋之子也无不可,如此也能稍稍安抚佟佳氏伤痛不甘的心。

本就有嫡母抚养其他孩子的规矩,算不上什么。

若是让博尔济吉特氏抚养等同嫡子的庶长子,只会愈发加深两个女人的矛盾。

雍正也赞同尼楚贺的话。

不过为了让博尔济吉特氏安心养胎,好好生下孩子,暂时还是瞒着她为好。

接下来兆佳氏继续教尼楚贺女红,绣的是蝶恋花的团扇。

……

尼楚贺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映入一张满是怒火和忧心的脸庞。

“皇上?”尼楚贺喃喃唤了声,扶着额头,不明所以。

雍正脸上的怒火倏地消失,将她整个搂进怀里,力道大的,似要将她的腰勒断。

尼楚贺想要推开他,却浑身没力气,又有点酸酸的,更疑惑了。

她这是怎么了?

目之所及,此刻已是日上三竿。

雍正昨夜并未留下,而是去了九州清宴批折子,夜里召了郭答应侍寝。

此刻应是他在九州清晏忙碌的时候,怎么出现在这儿?

还有,她似乎……一觉睡到了快晌午?

不应该啊,她从未睡的如此沉过,而且脑子里似乎少了什么东西,怎么也想不起来。

种种异样令尼楚贺更烦恼了。

雍正为何出现在此倒被她排在了后面。

男人粗重的呼吸声近在咫尺,感觉到他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在这之前情绪很激动。

好不容易等他平复了心情,尼楚贺听到他紧绷着的问话,“可有哪里不适?”

哪里都不适。

浑身酸痛,仿佛做了什么很严重的体力活。

尼楚贺神色古怪,该不会是雍正昨夜……

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一猜测。

若雍正昨夜来了,自己不应该不晓得,真做那种事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莫非她记错了,雍正昨夜并未回九州清宴,而是留在了此处?

否则如何解释她浑身酸痛?

可她怎会毫无印象?

“皇上昨晚可是在此?”尼楚贺试探着问。

雍正皱眉,紧盯着她,脸色很难看,嘴唇抿了许久,开口,“朕昨夜在九州清宴,刚下朝,得知你未醒,便带着太医来了。刚到一会儿,你便醒了。”

盯着她又看了片刻,雍正沉声问,“怎么回事?为何会昏迷?宫人说怎么也无法叫醒你。”

看着他这般紧绷的神情,尼楚贺恍然。

难怪他会如此激动。

“许是太累了吧。”除了这个,她无法解释这个情况。

说到底只是多睡了会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奇怪的是宫女们竟然没能叫醒她。

好在她此刻精神还好,雍正看了她许久,才渐渐放下心来,只是仍旧担心,“让太医给你诊诊脉。”

尼楚贺听话地让吴院判给自己诊脉。

不到一盏茶功夫,吴院判收回手,回禀,“娘娘无碍,只是些许疲惫,休息片刻便好了。”

雍正仍皱着眉,似乎不放心,片刻,挥了挥手让吴院判退下了。

尼楚贺握住他的手,安慰,“吴院判也说了,臣妾只是累了,就睡的沉了些,无碍的。”

雍正神色冰冷,一字一顿,“往后不许再如此。”

这种事哪能自己做得了主?

但她还是答应了。

不过,她不是没有疑心,她素来不操心闲事,如何会累成这般?

但也无其他解释,尼楚贺只好压下疑虑。

雍正并未离开,而是叫人搬来了奏折,在霁月清风批折子。

尼楚贺无语,“皇上无其他事吗?”

“朕今日不召见大臣。”

意思是要留在这儿?

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

她不过是多睡了会儿,就让他这般草木皆兵?

算了,随他吧。

尼楚贺梳洗了,用了早膳,便躺在一旁的美人榻上休息。

本想把小宸抱过来,想到雍正在此,便放弃了,转而把肉团子抱在怀里。

摸着肉团子雪白的毛发,尼楚贺闭着眼,努力回忆,却仍想不起自己遗漏的是什么。

她总觉得自己醒来后好似忘记了什么。

却又感觉是自己多虑了。

也许真的是睡糊涂了吧。

尼楚贺叹了声。

“对了,熹嫔昨日落水,不知现下如何了?皇上可有去看过?”

她想起熹嫔落水的事儿,忍不住好奇。

雍正面露不耐,“不过是落水,没什么大碍。”

熹嫔素来身体康健,少有生病的时候,这点儿风寒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尼楚贺不关心熹嫔,却关心这事儿的处置结果。

“听说是齐妃和熹嫔一道落的水。”

雍正重重地哼了声,“此事自有皇后处置。”明显不关心此事,甚至有些反感,脸色更难看了。

尼楚贺看向竹雯,竹雯小声禀道“齐妃和熹嫔皆被罚了半年的俸禄。”

嫔妃争执以至双双落水,说不清谁错,便两个人都罚了。

如此也好。

尼楚贺轻笑。

“若无聊便下会儿棋,或在院子里走走,别再贪睡。”雍正的声音再次传来。

尼楚贺哦了声,她才不想下棋,索性便去外面走了走。

想了想,叫人把小宸抱了过来。

乌悦宸甩着尾巴,乐颠颠地钻到她怀里,使劲在她身上蹭来蹭去。

尼楚贺“……”

什么时候这么黏人了?

蹭的她脖子痒痒的。

感觉到有东西在她脸上舔着,尼楚贺把它拉远了些,凶巴巴瞪了它一眼,“规矩点!”

她可没忘了它是只公的。

还能变人。

乌悦宸满目幽怨,不说话,迎着她警告的目光,耳朵耷拉下来,整只猫变得安分了下来。

尼楚贺松了口气。

每当被它舔的时候,她都有种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仿佛有人在她脸上亲来亲去。

小宸不小了,竟还视男女之别为无物,让人无奈。

“你怎么不说话?”尼楚贺低头问他。

乌悦宸闭着眼,甩着尾巴,不吭声。

尾巴不时扫过她的手臂,胸前。

尼楚贺黑脸,闹脾气也不忘占她便宜。

第335章 不许

尼楚贺惩罚似的拽了下它的尾巴,“喵呜”一声,乌悦宸扭头冲她龇了龇牙。

换别人捉它的尾巴,早就扑过去撕咬了,乌悦宸愣是忍住没咬过去,委屈巴巴地抱着尾巴,目光哀怨地瞅着她。

尼楚贺笑了起来,安抚般地揉了揉它的脑袋,不计较它方才的不规矩了。

“说来奇怪,我还从未睡得如此沉过,除了……”想到多年前的事,尼楚贺不由得忧心,低头看向懒洋洋的乌悦宸,“不会又出什么问题了吧?”

不怪她如此担心,毕竟有过类似之事,她不得不慎重。

乌悦宸轻哼,“没问题,就是累了而已。”

尼楚贺愣住了。

不是因为它的回答让她愣住,而是因为它的声音……

这些年,乌悦宸的声音一直维持在少年般清越的声音,因它的性子始终带着稚气,故而尼楚贺总是把它当做小孩子。

可此刻……它的声音多了成熟男子的低哑磁性,语气……似乎也少了些稚气。

这几天,乌悦宸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尼楚贺也没在意,这会儿突然听它开口,还是这样全然陌生的声音,尼楚贺有点惊到了。

因为这个,尼楚贺一时没有在意它话里的内容,为何会累。

尼楚贺掰了掰它的嘴,嘀咕,“你又长大了?声音也变了。”

乌悦宸得意洋洋,尾巴欢快地摇了摇,“那是自然。”别说,声音还真是好听,有种奇怪的勾人的魅力。

尼楚贺一时失神。

突然手指上传来一阵酥麻又微痒的感觉,原来是对方尖尖的牙齿在她手指上轻轻咬了咬。

酥麻又微痒的感觉由指尖蔓延到胸口,并不痛,却让她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过了会儿,尼楚贺叹了声,在心里喃喃,长大了啊。

有点遗憾的感觉,就像一直宠着的孩子长大了,不必依赖自己了。

从此以后,也不能再将它当做孩子了。

“喵呜!”一声猫叫,尼楚贺手里一空,低头看去,怀里的猫不见了,眼前罩上一层阴影。

扭头看去,雍正站在她身后,面沉似水,目光凌厉看向地上的乌悦宸,似要将它凌迟。

乌悦宸毫无怯意,朝他发狠地龇了龇牙,像是一只愤怒的凶兽。

雍正无视它的怒火,皱着眉将尼楚贺方才被咬的手指捏起,手指干净白皙,只指肚上一块细小的牙印,没出血,却仍旧让雍正寒了脸。

尼楚贺忙为乌悦宸说话,“它没用力,很听话的,不会伤人。”

看着他这样的表情,尼楚贺毫不怀疑对方下一刻便会让人将乌悦宸捉去一刀砍死。

以免他真的下那样的旨意,尼楚贺忙抱住他的胳膊,往殿里面走去,“外面风凉,进屋吧。”

雍正扭头,寒冽的目光落在凶狠地瞪着自己的黑猫身上,片刻,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乌悦宸爪子在地上刨了刨,呜呜地叫了声,龇牙咧嘴,似是很愤怒,最终,它还是无奈地平息了怒火,后爪蹲在地上,抬起自己的一只前爪看了看,猫脸满是阴郁。

爪子试着朝前面那道明黄色的身影挥去一道灵力,却如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反而它的爪子上立刻多了一道鲜红的伤痕。

乌悦宸伸舌头舔了舔,更郁卒了。

可恨,还是用不了灵力。

殿里,雍正捉着她的食指,警告,“以后不许它再近你的身。”

尼楚贺无奈,雍正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小宸。

这下子芥蒂更深了。

不就是咬了一口吗?又没流血。

这话她不好说,免得雍正更生气,遂点了点头。

雍正的脸色仍无好转,黑黝黝的目光紧盯着她,声音冷冷的,“别给朕打马虎眼,以后不许它再近你的身,若再有下次,朕不介意把它沙了。”

尼楚贺蹙眉,雍正的反应未免太大了。

不像是单单警告她。

恐怕会真的对小宸下手。

尼楚贺不喜欢被他如此逼迫的感觉,小宸是她最亲近的人之一,她不可能因为雍正的一句话就和小宸生分。

但是在雍正愤怒的时候跟他对着干明显是不智之举,很容易让情况更糟糕。

尼楚贺压下不快,伸手环住他的腰,声音娇媚,“一只猫而已,皇上何必跟它计较?大不了以后臣妾小心些便是,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尼楚贺踮起脚尖,堵住了他的薄唇。

雍正无动于衷,目光冰寒,显然不满意她的态度。

尼楚贺眼眸弯弯,目光勾人地凝视着她,双手揽住他的脖子,极尽热情。

大白天的,本不适合做这种事。

但为了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尼楚贺可谓使出了浑身的解数。

最终,眼前定力惊人的男人还是妥协,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进了内殿。

……

尼楚贺重新梳洗穿戴好,看见一旁坐着喝茶的雍正脸色黑漆漆的。

他一向自律,从未白日宣淫,今日却……

闭了闭眼,吐了口气,压下内心翻腾的情绪,放下茶盏,伸手将女人抱坐在怀里,揉着她的腰,“以后不许再如此。”

不许如何?

是不许她再接近小宸,还是不许再白日那啥?

尼楚贺抬手抚摸他的眉毛,笑得勾人,“皇上不喜欢吗?”

雍正目光幽幽,抿着唇不说话。

尼楚贺伸手环住他的腰,“两个人在一起要开开心心的,何必为了一些小事闹不开心?不值得啊,四爷说是吗?”

雍正目光一沉,心中不悦,她果然是为了那只猫。

看着她此刻乖顺妩媚的模样,他似是听出了她话中的含义。

一只猫的确不值当,不过,那只猫太邪乎,他宁可斩草除根。

尼楚贺脑袋枕在他的胸前,幽幽叹了声,“臣妾就这点爱好,不过是一只宠物,陪着解解闷罢了,皇上也要剥夺。”

“不是还有肉团子吗?”雍正心一软,扶上她的腰,声音微哑。

“那怎么能一样?”尼楚贺撇嘴,“肉团子是肉团子,小宸是小宸,难道养了两只宠物,就必须把其中一只丢掉吗?”

“哼,皇上也太小气了。”故作不满,手指不轻不重地点了点他的胸膛,倒像是撒娇。

雍正哑口无言,被她点的地方又像是起了一把火。

第336章 不过如此

雍正不再执着于那只猫的事,伸出手指挠了挠她的下巴,声音低哑,“你果真是一只妖精,专门来勾引朕的。”

尼楚贺抬了抬下巴,一脸自得,“那还不是四爷心甘情愿被臣妾勾引?否则,臣妾哪里有这个机会?”

一声“四爷”,他的心立刻软的一塌糊涂。

方才瞧见她的手指被猫吮了的怒火瞬间熄灭。

苏培盛来禀,简亲王求见。

简亲王雅尔江阿,乃宗人府宗令。

雍正皱眉,“可知有何事?”瞧着似是不愿移驾九州清宴。

尼楚贺推了推他,“想必是有急事,皇上去吧。”

知道雍正在她这儿还让人来通禀,定然是有极重要的事了。

雍正神色犹豫,看着她,似是仍担心她身体有什么差错。

尼楚贺无奈,“臣妾这里有何事定会第一时间告诉皇上,政事要紧,皇上不必担心臣妾。”

雍正这才改了主意,回了九州清宴。

人一走,尼楚贺倚坐在罗汉榻上,身侧靠着迎枕。

一只黑猫跳了上来,凑上来想要舔她的耳朵,尼楚贺一把抓住它,将他抱在怀里,阻止了它的动作。

乌悦宸只好安安静静躺在她的胸前,琥珀色的眸子悄悄瞅着她沉思的脸,爪子时不时地抬起,又落下,最后两只前爪抱住她的手指垫在自己毛茸茸的下巴底下,趴着闭上了眼睛。

尼楚贺想着方才雍正紧张的模样,不由失笑。

雍正是真的关心她,对她好。

因为经历过一次她“昏迷”的事,在得知她又睡沉了的情况下,急急忙忙地就过来了。

这可不符合雍正一贯勤政的态度。

可见是真的吓坏了。

被自己的男人时时刻刻放在心里,甚至为此丢下政事,还是挺让人高兴的。

她无法爱人,却也贪恋别人对她的好。

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她孩子的阿玛。

其实陪在雍正身边并不是多么难受的事。

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享受着雍正对她的好,享受了别人对她的好,如何能够忽视那个人的好?

生而为人,本就是这么个道理,你付出的少了,有些事情自然就更容易满足。

付出的多了,想要的就更多,贪恋的就更多,到最后变得不是自己。

所以啊,有时候不必贪恋,适可而止便好。

她和雍正说到底不过是各取所需,她要雍正的宠爱,雍正贪恋她的温暖,彼此需要,彼此索取,不必计较太多。

……

镂月开云殿,钟嬷嬷向皇后禀道“皇上方才去了霁月清风殿,陪了贵妃有一会儿,直到前朝有事这才离开。”

皇后目露沉思,问,“太医可有说贵妃是何病?”

钟嬷嬷摇头,“吴院判给贵妃诊的脉,说是天凉了,着了风寒。”说着撇了撇嘴,“这个贵妃,真是愈发娇气了,这么点事竟劳皇上亲自过去探望,还一待就是一个时辰。说来这皇上宠贵妃未免宠的太过了,动不动就为了贵妃抛下前朝之事,当年世祖皇帝待董鄂妃也不过如此。”

说到董鄂妃,气氛有些异样。

皇后摇了摇头,“莫要乱说,贵妃还是懂分寸的,岂能与董鄂妃相提并论?”

钟嬷嬷不认同,却也不好反驳,便闭了嘴。

“齐妃与熹嫔那事可查清楚了?”皇后转了话题。

钟嬷嬷又提起精神,向皇后禀报自己打探到的消息,“似乎是齐妃怀疑是熹嫔害的瑞郡王福晋小产,那个叫做阿纳日的婢女曾与熹嫔身边的人单独接触过,熹嫔又将此事栽赃到齐妃身上,齐妃这才与熹嫔不对付。”

“哦?”皇后诧异,“是熹嫔?可有证据?”

钟嬷嬷撇嘴,“齐妃行事何须证据?光凭与瑞郡王福晋的婢女接触过就足以令齐妃恨上熹嫔,这两个人也算是狗咬狗了。”

皇后默然片刻,叹了口气,“此事不必再管,弘昐那儿如何了?涵玉还没动静?”

提到此事,钟嬷嬷也不由忧虑了起来,“纯郡王福晋依旧没动静。”犹豫片刻,道“太医也说了,纯郡王……身体底子差,子嗣上怕是有些艰难,不过也并非没有希望,再等等也许就有了。”

皇后蹙着眉,忧心忡忡,“我也知道,弘昐子嗣艰难,唉,顺其自然吧。何况,以弘昐的身子,本就没希望竞争储位,本宫也不算失望。可惜弘昼还太小,弘时和弘昀都大了,否则,本宫也无须寄希望于弘昐。”

沉默片刻,吁了口气,“但愿皇上不会早立储君,那时候弘昼大了,也就有希望了,皇上总不好越过嫡子立他人为储君。”

钟嬷嬷欲言又止,终还是问出了口,“您当初何必将玉格格许配给纯郡王?明知纯郡王希望不大,这不是耽搁了玉格格吗?”

皇后神色淡淡,“本宫有别的选择吗?只要本宫在一日,皇上便不会再收乌拉那拉家的格格为嫔妃,本宫也无须多个乌拉那拉家的嫔妃掣肘,只有嫁给弘昐,乌拉那拉家才会全力支持弘昐。即便弘昐并无希望,可他嫡子的身份终归也是一层保障,能够暂时拴住乌拉那拉家。他们不蠢,应该知道本宫不只有弘昐,还有弘昼,他们赌的同样是年幼的弘昼。

涵玉不过是族中庶女,将来还会有其他乌拉那拉家嫡出的格格,即便弘昐无缘储君,将来涵玉至少也会是个亲王福晋,不算委屈了她。”

钟嬷嬷明白了,从玉格格进宫起,便注定是弃子。

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给玉格格。

她也知道,皇后不仅是因为纯郡王的身体情况不适合争夺储君之位,更重要的一点是,纯郡王的生母是齐妃,皇后一向厌恶齐妃,又如何会全力支持纯郡王?

所以,皇后唯一的希望便是五阿哥。

不过,皇后忽略了一点,若要等到五阿哥长大,那时候六阿哥也是个极大的威胁。

六阿哥有贵妃为生母,又有皇上的宠爱,五阿哥未必能胜过六阿哥。

即便不考虑六阿哥,若皇上等不到那时便立储君呢?

贵妃仍有瑞郡王可选择,皇上同样看重瑞郡王,在三位成年皇子中,瑞郡王无疑是最优秀的。

无论如何,皇后这边都不占优势。

除非……

第337章 额娘太凶残

钟嬷嬷道“您看,是否要将瑞郡王的身世……”

话未说完,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这是惟一的希望,令瑞郡王与贵妃反目,届时,即便瑞郡王被立为储君,对皇后也无甚影响。

她认为此为最好的办法,没想到皇后断然拒绝,神色严肃,“不可!”

钟嬷嬷十分不解,莫非皇后不忍?

储君之争,可容不得心软,输了便是把整个乌拉那拉家都搭进去了。

皇后语气缓和了下来,耐心解释,“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你说的不错,令佳贵妃与弘昀反目是个好法子,可嬷嬷别忘了,此事除了皇上与贵妃,只有本宫与本宫的心腹知晓。若消息走漏出去,弘昀知道了,皇上会如何想?”

钟嬷嬷脸色一变,想到其中的严峻,不由得冷汗涔涔,忙低垂了头,“是奴才考虑不周。”

正因为此事只有皇上、皇后和贵妃知晓,一旦消息走漏出去,皇上唯一怀疑的便是皇后,不会有旁人。

是以她们不仅不能告诉瑞郡王实情,还必须将此事埋进肚子里,永远不能提起。

可是这实在太憋屈了。

揣着这么一个有利的把柄却不能说出去,任由贵妃逐渐势大,怎能甘心?

皇后劝她,“不必忧心,皇上春秋鼎盛,应该不会早立储君,待弘昼大了,便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人选,正所谓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弘昐占了长字,弘昼占了嫡字,只要本宫在一日,皇上便不会坏了规矩。”

钟嬷嬷听了皇后的话,也认为有理,强迫自己安下心来,与其担忧别的,还不如用心教导好五阿哥。

只要五阿哥足够优秀,得了皇上的喜爱,什么贵妃之子,全都不是问题。

……

尼楚贺当晚就知晓发生了何事。

幽禁于宗人府的隆科多于今早病逝。

因雍正提前十年登基,这位于雍正一朝出了名的隆科多也提前死去。

毕竟是承恩公,他的死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唏嘘。

佟国维这一脉因隆科多的死而迅速失去了往日的风光,隆科多的几位兄弟虽然并未受到牵连,但在朝的职位并不高,失去了隆科多这个主心骨,短时间无法重新起来。

佟国纲长子鄂伦岱因党附允禩,为雍正所恶,去年被废黜了一等公的爵位,赐死,只剩佟国纲的次子法海和三子夸岱。

但法海早年与其父佟国纲决裂,脱离了佟佳氏一族,故而佟国纲那一脉只剩下三子夸岱,掀不起风浪。

倒是早前离开家中的法海有了个郡王福晋的女儿,其本身又有才华,官职又高,前程远大,成为目前佟佳氏最有出息的子孙。

据说这位法海的生母只是一位上不得台面的婢妾,故而不讨父兄喜欢。

不得不说很是讽刺了。

……

雍正四年的冬天转瞬来临,园子里再次陷入了一片素白,美不胜收。

弘晏裹得像个圆球,一路跑回了霁月清风。

经过这一年的读书,弘晏整个人瘦了一圈儿,不复先前的圆胖,圆嘟嘟的脸蛋也多了些清秀,但他穿的臃肿,故而此刻的他仍旧像个球。

尼楚贺正在教姝惠认字,姝惠两岁了,会说完整的话了,为了早点打开她的智力,尼楚贺早早就开始教她认些简单的字。

小小的姝惠继承了她额娘的容貌,粉嘟嘟的脸蛋儿,精致秀气的眉眼,可以看出将来是个美人胚子。

姝惠平时很乖巧,不吵不闹,尼楚贺不在的时候她就安安静静的,尼楚贺一出现就咯咯笑着扑到尼楚贺怀里,笑得像朵花儿。

这样的小孩子是最讨人喜欢的。

不像弘晏,小时候还乖巧,越长大越好动,咋咋呼呼的,就像此刻,带着一身的雪和寒意就冲了进来,一叠声地喊“额娘”、“额娘”。

看到尼楚贺抱着姝惠,弘晏就笑嘻嘻地跑过来。

尼楚贺忙沉了脸训斥,“还不赶紧去换身衣服,喝点儿姜汤,小心受凉。”

一看他身上那些雪花和褶皱就猜到他肯定又去哪儿胡闹了。

尼楚贺额头突突地跳,好想把他抓过来胖揍一顿。

弘晏瞅了眼粉嫩乖巧的五妹妹,又瞅了眼额娘凶巴巴的目光,哦了声,欢快地跑去了自己的房间换衣服了。

姝惠呆愣愣瞅着跑远的弘晏,尼楚贺逗她,“六哥是不是很不听话?大冷的天还要玩雪,待会儿佳额娘就要好好训斥他。”

小丫头扭头看向她,咧嘴笑了起来,甜甜道“六哥不听话,欠教训。”

尼楚贺忍笑,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

小丫头眼睛弯的像月牙儿。

弘晏很快就又跑了回来,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五妹妹,有点眼馋,“额娘,五妹妹累了,儿子带五妹妹休息会儿吧。”

皎皎和七弟还小,不能陪他玩儿,他每天回来最开心的事就是和五妹妹说话,逗五妹妹笑。

尼楚贺冷不防将不设防的弘晏拽到怀里,让他趴在自己腿上,毫不客气一掌打在他pp上,“谁让你大冷天去玩了?不怕生病吗?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下了雪不许出去乱跑,就是不听是吧?”

弘晏涨红了脸,哇哇叫,“额娘,儿子都这么大了,还当着五妹妹的面儿,您不能打我!”

姝惠拍着小手,欢快地笑着,笑声如银铃。

弘晏更气了,扭头冲她凶,“不许笑!”

姝惠钻进尼楚贺怀里,食指点着豆腐般的嫩脸,声音稚嫩,“六哥羞羞,被佳额娘打。”

弘晏脸蛋像煮熟的虾,起身要挠她痒痒,尼楚贺拽住弘晏的小胳膊,凶巴巴地训斥,“做错事还怕妹妹笑话?怕笑话就听话,不许再胡来。”

“额娘一点也不可爱!”弘晏气呼呼地道,小小的他也是要尊严的,额娘害他在五妹妹面前一点儿兄长的尊严都没了。

额娘真坏。

尼楚贺哪里不明白他的小心思,翻了个白眼,哼了声,“这么大了,也不知道给五妹妹做个好榜样,天天跑出去疯玩儿,打你pp都是轻的。”

弘晏揉着一点也不疼的pp,心里哭唧唧,呜呜呜,额娘太凶残了。

第338章 落荒而逃

“哼,我去看皎皎和七弟了。”弘晏气哼哼地跑了。

他也是有骨气的,才不要再被额娘打。

看着小家伙落荒而逃的背影,尼楚贺无奈摇头。

女孩儿要用来娇养,男孩儿就得要好好教训,否则迟早惹祸。

当然,弘晏平时还是很听话的,就是贪玩了些,不是什么大毛病。

但是随着弘晏越来越大,就不能再如此随心所欲了。

过一会儿雍正要来此用晚膳,尼楚贺又陪姝惠玩了会儿,就让乳母把她抱回去了,自己又换了身湖蓝色的旗服。

刚换好,雍正便来了。

前几日,张答应那儿传来喜讯,月余了。

比起历史上的雍正,这一世的雍正算得上子嗣兴旺了。

虽仍旧无法与先帝相比,但也不算少了。

其实也不奇怪,历史上从康熙五十年到四爷登基期间那十来年是年氏得宠的时候,其他女人基本上得不到四爷的眷顾,哪里来的孩子?

那期间只有年氏一个接一个的生,到最后还是一个个夭折。

这一次没有得宠的年氏,四爷又提前登基,当了皇帝的四爷自然不可能独宠一个女人,子嗣更是越多越好。

不过,除了尼楚贺,便是郭答应承宠的次数最多,尼楚贺原以为会是郭答应先传来喜讯,没想到却是性格怯懦老实,并不怎么得宠的张答应。

这种事本就是说不准的,有些人就是那样好运,即便只是承宠一两次,也能轻易中招,有些人即便一个月承宠四五次,也未必会怀上。

故而尼楚贺并未放在心上。

自张答应传来喜讯,雍正便极少传召其他嫔妃了,一连多日都是翻尼楚贺的牌子。

尼楚贺依旧圣宠优渥,无可动摇,其他嫔妃都快要怄死了。

尤其是与张答应一同进宫,明明比张答应更得宠,却迟迟不见喜讯的郭答应。

昨儿个尼楚贺还听说郭答应偶遇张答应,言语讽刺了张答应一番,把个张答应刺激的脸颊通红。

从前这两位关系还算好,如今也算是姐妹反目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张答应之前不得宠,郭答应没将对方放在心上,又存了笼络的心思,谁料却是对方比自己先有喜,巨大的落差之下,难免心理失衡。

夜里,两个人歇下来,雍正抚摸着她的脊背,缓缓道“来年朕打算南巡,你与朕一同去吧。”

尼楚贺倏地看向他,惊喜交加,“当真?”

雍正嗯了声,“正好这段日子京里没什么事,朕打算去南方看看,此次朕不打算带太多嫔妃,就带你一个。”

说到最后一句,嘴唇贴着她的耳垂,呼出的热气弄得耳垂周围的肌肤又酥又痒。

尼楚贺没理会他的暧昧举动,心里面全是要去江南的喜悦和迫不及待。

她自然不会是因为要出去而高兴,当然,出去是高兴的,但她更高兴的是可以离那个住了十几年的地方更近一点。

旋即激动的心又冷却了下来,说到底还是白高兴一场,即便去了也见不到他们,毕竟他们人在泉州,南巡的路线是不可能到达泉州的。

不过,夏松绍家在扬州,扬州还是可以去的,只是不知能否遇见,或许到时候夏松绍正好在外地,双方错过。

她倒无所谓见不见夏松绍,毕竟如今的他们已经是不相干的两个人,也没再见面的必要,见了也是麻烦,无法解释。

她只是关心如眉他们的现状,也不知乐之现在如何了。

转念又想,即便夏松绍在扬州又如何?她的身边到处是雍正的人,大部分时间都是与雍正待在一块儿,就连送信问一下如眉和乐之他们的现状恐怕也没那个机会。

万一信被雍正发现也是个麻烦。

想到此,尼楚贺激动喜悦的心彻底冷了下来。

不过能够出去到底是一件好事。

即便见不着他们,离那个她习惯了的地方近一点也好。

雍正看不到她的神情,却从她方才的语气中听出了欢喜,嘴角扬了起来,又道“再带上弘晏,我们一家三口一块儿。”

一家三口?貌似挺不错。

不过……

“弘昉他们怎么办?”尼楚贺蹙了蹙眉,“上次可以把孩子交给太皇太后,可太皇太后毕竟年纪大了,恐怕没精力照顾这么多孩子。”

雍正沉吟片刻,道“把孩子送到太后那儿吧。”

尼楚贺有点不放心,不过送到太后那儿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

再怎么说,太后也是雍正的亲娘,弘昉和皎皎都是太后的亲孙儿,还是会好好照顾孩子们的。

尼楚贺点头同意。

大不了让小宸和穗儿多注意点儿。

她本想把小宸带上,或许能够借助小宸联系上乐之他们,得知他们的现况,不过弘昉和皎皎他们更重要,有小宸在,她才可以完全放心。

明面上有穗儿照看着孩子们,暗地里又有小宸盯着,相信不会有任何差错。

雍正又道“这次朕打算让弘昀监国。”

尼楚贺吃了一惊,下意识反对,“这不行,弘昀上面还有两个兄长,就算弘昐身子弱,也还有弘时呢。”

雍正寒着脸哼了声,“以弘时的心性,朕如何能够放心?弘昀最稳重,也办了不少差事,朕相信他能做好,更何况,还有允祥在旁协助。”

尼楚贺蹙眉,还是觉得不行。

现在还没确立储君,除非立了储君,那么由储君监国便是理所当然。

可是弘昀一不是长子,二不是储君,由弘昀担任监国之责,无疑不够分量,更重要的是,会成为许多人的靶子。

就算因为不放心弘昐和弘时,那也不能由弘昀越过两个兄长监国,雍正究竟是几个意思?

莫非是……打算立弘昀为储君?

转眼她又否定了。

且不说雍正春秋正盛,有先帝时九子夺嫡的例子,雍正不可能早立储君。

再有,历史上的雍正创立了秘密立储,便是为了防止诸子为夺嫡不择手段,兄弟阋墙,没道理此刻就把立储的决定放到明面上。

雍正不可能不知这样做会把弘昀推到一个很尴尬很危险的处境。

即便他没有立弘昀为储君的意思,可其他人不会这么想,定下监国人选就是一个很好的暗示,其他皇子都会将弘昀视为最大的竞争对手。

第339章 万常在

似是明白她的想法,雍正声音低哑,“放心,弘昀大了,他是朕亲自教养大的,朕相信他的能力,若非此刻不适合立太子,朕也不会选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尼楚贺默然,无论雍正为何做这样的决定,她都没资格反对。

何况,雍正说的没错,除了弘昀,还真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人选。

弘昐和弘时什么性子,她很清楚,的确不靠谱。

……

雍正登基后,将圆明园附近的一座园子赐给了怡亲王允祥,名交辉园。

因这些年雍正住在圆明园,怡亲王便也常待在交辉园,方便上朝。

此刻,怡亲王夫妻歇在后院的正殿,同样在喁喁私语。

月光撒入屋内,细碎银光,如流萤点点。

怡亲王允祥抱着自己的福晋,说了来年南巡的事儿,以及由瑞郡王弘昀监国之事。

兆佳氏面上难掩诧异,“上头可还有两位皇子,由瑞郡王监国真的没问题吗?莫非皇上已经决定立瑞郡王为太子?”

立太子一事本不该由她说出来,但她委实是太过吃惊了,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口。

怡亲王倒也没训斥她,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声音懒懒,“这么多年,皇上中意哪位皇子,我猜不到,不过皇上绝无可能在此时立太子。”

“为何?”兆佳氏挑眉,目露疑惑。

允祥轻哼了声,“你忘了理亲王的事儿了?”

兆佳氏哑然,旋即又释然。

也是,当初先帝早立太子,后面闹出了多少祸端?皇上又岂会步先帝的后尘?

兆佳氏蹙眉,“皇上既然选了瑞郡王监国,岂不是已经暗示了储君的人选?”

怡亲王哼哼,“谁知道皇上什么想法?即便有猜测,也无人敢保证。依我看,大概是皇上对纯郡王和谆郡王有所不满,又没有其他合适的选择,这才选了瑞郡王。不过,等到皇上的旨意下来,估计就有人试探着请立太子了。”

如此明晃晃地说出皇上对两位皇子不满,也就这位有胆子了。

不过此时就他们二人,说一说也无不可,兆佳氏也就没在意自家爷的口不择言。

兆佳氏托着腮,凝眉思忖,“如此看来,未来的太子八成就是瑞郡王了,爷说这里面可有贵妃的缘故?皇上素来宠爱贵妃,又对贵妃所出的瑞郡王多有喜爱。”

怡亲王睁着眼,望着昏暗中某处,良久,轻吁了口气,“皇上不是如此不知轻重之人,即便皇上要立太子,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这点他还是相信自家皇帝四哥的。

当然,如果真的立了弘昀,要说完全没有贵妃的缘故,那是不可能的。

怡亲王一闭眼,翻了个身,将自家福晋往怀里塞了塞,嘟囔,“管他立谁呢,与我们无关,无论将来是谁登基,爷都会忠于皇上的决定,忠于未来的新帝。”

兆佳氏翻了个白眼,心道,还真是心大,万一将来的新帝对他不满呢?

转念又想,无论是谁,都不是他们能够选择的,何必自寻烦恼?便不再关心。

“月筠,你的身体好暖,唔,爷冷,给爷暖暖。”男人的咕哝声贴着耳朵传来。

兆佳氏脸一热,推搡了他一下,对方却搂的更紧。

“早点睡吧。”兆佳氏嗔道。

“不,还早,我们继续。”

……

忙到半夜,外面忽有人来禀,六阿哥病了。

允祥皱着眉,骂骂咧咧地穿衣服起身,走之前轻抚了抚兆佳氏的脸颊,“爷过会儿就回来,乖乖等爷。”

兆佳氏淡淡然地嗯了声,看着允祥走了,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弘昑是府里的五阿哥,生母乃格格乌苏氏,今年八月出生。

这会儿爷既然走了,估摸着今夜是回不来了。

兆佳氏干脆让人熄了灯,重新躺下睡了。

她所料不差,今夜允祥果然留在了乌苏格格屋里。

只因六阿哥弘昑突然发热,乌苏氏紧张担忧之下抱着允祥哭个不停。

允祥只好留下,并让人去告诉福晋,让她早点歇息。

翌日早,允祥上朝之前,太监李福才禀了。

得知自己走后不久福晋就熄了灯,压根没等他,李福也没机会见到正院的人,允祥脸色微僵。

片刻,允祥吁了口气,出去了。

……

自宁妃封妃后,就搬出了天然图画,不再与齐妃挤在一处,而是住到了西南处的长春仙馆。

此处北临霁月清风,方便了宁妃常去贵妃处请安。

这日她刚出来,沿桥往北而去,就听身边的玉萃讶道“那不是万常在吗?”

宁妃闻言扭头望去,就见一抹澄色身影匆匆躲到了一棵树后面。

虽未瞧清楚那人,但是见对方如此鬼祟,宁妃当下脸色沉了下来,呵斥出声,“还不出来?躲躲藏藏做什么?”

须臾,万常在瑟缩着从池塘边的槐树后走了出来,屈了屈膝,“奴才给宁妃娘娘请安。”

“你在这儿做什么?”宁妃脸上隐有冷意,只因她已然心里有数。

万常在眼眸微闪,抿了抿唇,道“奴才、奴才只是过来走走。”

宁妃冷笑,“那你跑什么?”

万常在头垂得更低,“奴才没瞧见宁妃娘娘,正要回去,就听到宁妃娘娘的声音。”

满嘴胡言!

宁妃脸色更冷,吩咐玉萃,“去查一查,方才有哪个贱蹄子与万常在见了面。”

玉萃脆声应了,转头就往回走。

万常在脸色霎时白了,却不敢吭声。

“下次再让本宫看见你,你知道后果。”宁妃冷冷地丢下一句,就走了。

万常在站在原地,眼眸中闪过水光,幽幽望了眼长春仙馆的方向,神色黯然。

尼楚贺瞧见宁妃脸色不大好,好奇问,“怎么了?”

宁妃叹了声,道“还不是万常在,方才臣妾过来时瞧见她偷偷摸摸躲在长春仙馆的后边儿,明眼人都知晓想做什么。”

尼楚贺了然,摇了摇头,“何必生气?毕竟是七阿哥的生母,人之常情。”

其实她也理解宁妃的心情,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子,虽说并非亲生儿子,但却是当做亲生儿子来养的。

宁妃是断断容不得弘昪与生母接触频繁,加深他们的母子情分。

第340章 拉拢

如今弘昪(bian,四声)还小,再大一点,若是见到了万常在,知晓了生母是谁,必定会与宁妃心生隔阂。

趁早斩断弘昪与生母的联系是最好的选择。

宁妃苦笑,“臣妾倒不是为这个生气,臣妾早就明白万常在会忍不住,她若是大大方方过来,臣妾未必会阻拦她,大不了视若无睹,臣妾在意的是臣妾的身边有人被万常在收买。”

尼楚贺理解。

即便万常在只是想要打听弘昪的情况,想多知道些弘昪的事,也还是越了界。

换做谁都无法忍受自己身边的事被人窥伺。

若任由万常在如此下去,不去管她,迟早养大对方的胃口,将来还不知会做出什么。

一个母亲的心是永远无法满足的。

尼楚贺喃喃,“这种事儿无法避免,除非她再怀个孩子。”如此一来,便能转移万常在的注意力。

时日一久,对弘昪的心就会淡了。

宁妃心头一动。

若是万常在再怀个孩子,就不会再盯着弘昪了,她也能彻底安心。

不过这种事不是她希望就能达成的。

也要看万常在自个儿是否争气。

何况,皇上许久不曾召其他嫔妃侍寝过了,反而常常来贵妃这儿。

想到此,宁妃不由泄气。

尼楚贺也就是说说,若是雍正想要宠幸万常在,万常在从而再次怀孕,这没什么。

但她不会主动劝雍正宠幸万常在。

说到底这是宁妃自个儿的事,让她自己想办法好了,尼楚贺不愿多管闲事。

“听闻谆郡王府那个怀了孕的侍妾小产了。”宁妃不再说这件事,唏嘘不已,“没了个庶长子,又流了一个,这谆郡王府还真是不平静。”

谆郡王共有两个侍妾,一个王氏,一个乔氏。

先前生下大阿哥的是王氏,没多久大阿哥便夭折了。

如今乔氏都怀了好几个月了,突然就没了。

谁都猜出了怎么回事,彼此心照不宣。

除了这两个,弘时房里还有好几个通房丫头。

这一点和雍正就不像了。

雍正虽然也动过身边的丫头,但都给了名分。

这个弘时的房里却是一团乱,除了宫里赐的那两个,别的一个也没给名分。

大概他以为不给名分就不会传到雍正耳边了?

尼楚贺之所以知道,还多亏了董鄂氏在园子里四处传扬。

众所周知,弘时和他的福晋董鄂氏势如水火,鲜少一起出现在园子里。

大概就有这个缘故。

冬天的午后,太阳照的人暖洋洋的,地上的雪化了,露出红色的湿润的泥土。

尼楚贺出去散心,嫌跟着的人多,就让他们远远地落在后面,只竹雯、竹燕两个跟在身边。

身边还有一个宁妃,和她的贴身宫女玉瓶和玉萃。

两个人都没乘肩舆,就慢慢走着。

没想到却遇到了安嫔云氏和万常在。

两个人站在后湖西岸边的树下,正说着什么。

尼楚贺让跟着的人别出声,和宁妃站在这儿,恰巧有假山挡着,可以听见不远处的两个人说话,对方却看不到她们。

宁妃奇怪地瞅向尼楚贺,嘴角抽了抽。

万没料到贵妃竟也有这等癖好。

好吧,她也好奇那两个人在说什么。

这两个人按说不该如此亲近,能有什么话说的?

一开始宁妃有点不以为意,不料越听越认真,渐渐蹙起了眉。

“……即便你去了又如何?不仅见不着七阿哥,若是被宁妃撞到,你以后就别想有机会靠近七阿哥了。”

这是安嫔的声音。

万常在低垂着头,嗫喏着,“奴才、奴才只是忍不住……”

安嫔叹息,“本宫明白你的心情,毕竟你我也算同病相怜,可怜天下父母心。不过,谁让你只是个常在?压根没有资格抚养皇子。

即便有一日你熬到了一宫主位,那时候的七阿哥已经长大成人,哪里还认你这个亲额娘?不过,那时的你或许已经有了别的儿子,便无所谓这第一个儿子了。”

万常在拧着眉,不认同,“那毕竟是奴才十月怀胎生下的,无论往后有多少个孩子,奴才都不舍得放弃七阿哥。”

安嫔唇角微扬,“谁不是呢?都是十月怀胎生下的,你看看本宫,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熬到了嫔,有资格抚养皇子了,但是谆郡王已经成了亲,孩子都有了,这母子缘分熬着熬着,就熬没了。

说出去,别人都道谆郡王是她懋妃的儿子,谁还记得谆郡王是从本宫肚子里出来的?即便是谆郡王自个儿怕也是不认本宫这个亲额娘。”

万常在脸色渐白,将手里的帕子攥的变了形。

安嫔悠悠道“这儿子既然送出去了,就已经是别人的儿子,断无再要回的道理,谁让人家是妃呢?你我有何资格夺回自己的孩子?”

万常在眼眶红红,十分委屈又不甘心的样子。

安嫔瞧着她这模样,便宽慰她,“你也别难过,再难过也都这样了,好在宁妃不会亏待了七阿哥,你也不必担心七阿哥受了委屈。”

宁妃愁了尼楚贺一眼,暗暗嘀咕,没想到这安嫔倒是安慰人的一把好手。

不过她有这般好心?

那边安嫔继续劝着,“为今之计啊,你只有把七阿哥忘了,为了七阿哥好,你也不应该对七阿哥太过亲近,否则宁妃不高兴了,如何还会对七阿哥视若亲生?”

万常在嘴唇紧抿,面上满是痛楚和不舍。

安嫔叹了声,“又不是穷途末路了,何必如此为难了自己?你还年轻,还有机会,再生几个孩子,一旦熬到了嫔位,便有资格亲自抚养皇子。总不能为了这一个就弃掉了往后所有的机会。”

万常在神色微动,似是被说动了。

……

没再听下去,尼楚贺抱着猫转身往回走。

宁妃紧跟其后。

走的远了,宁妃撇了撇嘴,“安嫔这是何意?她会如此好心?”

尼楚贺扬了扬唇,“为了拉拢万常在,收为己用呗。”

宁妃神色古怪,“即便如此,从身边的年轻宫女里面选一个不是更好?何须舍易求难?万常在已经生过一个孩子,又不得宠,明显不是个好的选择。”

第341章 宫女又莲

尼楚贺沉默。

这个不难理解。

雍正不是先帝,不常宠幸宫女,尤其是袁答应之后,雍正再未宠幸过任何宫女。

这条路明显不好走。

尤其是安嫔年纪大了,并不得宠,平时连见上雍正一面都难。

如此情况之下,便只有靠那些年轻的低位嫔妃来固宠。

张答应有了孕,这个孩子轮不到安嫔。

郭答应是齐妃的人。

剩下个万常在虽然有儿子,却养在了宁妃膝下。

万常在还年轻,还有机会,这就是安嫔的倚仗。

不过,万常在已经有一个儿子送给了宁妃,她会甘心再把第二个儿子送给安嫔吗?

安嫔不会考虑不到。

她拿什么劝服万常在?

何况安嫔想要抢人,也要看懋妃答不答应,万答应可是懋妃提拔上来的。

尼楚贺倒是认为万常在靠着懋妃这个主位就挺不错,一来,懋妃不会苛待低位嫔妃,二来,懋妃有了个谆郡王,未必会抢万常在的儿子。

宁妃感慨道“这安嫔心思也不少。”显然她也想通了,却没什么气愤之情,反而很愉悦,“若是安嫔的心思得逞,倒是件好事,万常在可就此安分下来。”

左右皇子已经这么多了,多一个不多,只要能帮她解决掉万常在这块牛皮糖便好。

回去后,宁妃得知果然有个二等宫女收了万常在的贿赂,当下将那名宫女贬为了粗使宫女。

没过几日,万常在那儿有了结果,因懋妃察觉到了万常在和安嫔的来往,气得不轻,但又不能找安嫔吵架,只得把气撒到了万常在身上,以万常在顶撞宁妃为由,撤了万常在的绿头牌,将其禁足。

宁妃险些没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这个懋妃真是够了,找什么理由不好,偏偏拿她做借口,她虽然不高兴万常在收买她宫里的人,但万常在也没顶撞她呀。

不过宁妃并未为万常在说话。

反正万常在如何与她无关。

宁妃当着尼楚贺的面儿道“要防着人跑安嫔那儿,禁足有何用?还能防一辈子不成?我看啊,经过这次,万常在反而要破罐子破摔了。”

心思被懋妃知晓,即便万常在一开始没有投靠安嫔的打算,恐怕也会因为担心懋妃将来为难于她而下定决心。

何况,撤绿头牌是对万常在极大的打击,万常在心里会没怨?

宁妃忽地蹙了蹙眉,“臣妾怎么觉得这事儿是安嫔透露给懋妃的呢?毕竟懋妃和万常在有了龃龉,于安嫔最有利。”

尼楚贺点点头,也觉得很有可能。

否则,安嫔凭什么要万常在投靠她?人在懋妃那儿待得好好的,万常在会不知道安嫔想要孩子的打算?

即便万常在继续留在懋妃那儿,懋妃也会对万常在多些防备,不会再信任她,另寻靠山是万常在惟一的出落。

就看她有没有这个魄力了。

很显然,万常在并无这个魄力,还需要很久的时间来选择。

这一日午后,雍正与尼楚贺在殿里下棋,外面传懋妃求见。

尼楚贺手一顿,面上含了一丝诧异。

虽然尼楚贺的霁月清风和懋妃的坦坦荡荡很近,但懋妃鲜少登门拜访。

再看一眼对面的雍正,尼楚贺的心活泛了起来。

莫非是奔着雍正而来?

以前也未发现懋妃会趁着雍正在时来她这儿刷存在感。

因懋妃实在年老色衰,即便来了也无法引起雍正的注意。

尼楚贺询问地看向雍正。

雍正沉默着未语。

尼楚贺便吩咐让懋妃进来。

很快懋妃便进来了,匆忙行礼,“臣妾参见皇上,参见贵妃。”

“你来这儿有何事?”雍正捏着棋子,抬眸看向懋妃,目光深邃冷漠。

懋妃浑身一紧,低垂了头,“臣妾是来拜访贵妃的,未料皇上在此。”

尼楚贺都忍不住想笑了。

懋妃还真不会找借口。

雍正在此,懋妃住那样近,不会不知,即便先前不知,来时也会看到皇帝的移驾。

稍明事理的都会先回去。

这明显睁着眼说瞎话。

不过尼楚贺也不拆穿她,见雍正没反应,便让人搬来椅子,“正好,懋妃就看着本宫与皇上下棋吧,也好指点一下本宫。”

懋妃神色一喜,盈盈屈膝,“指点不敢,臣妾恭敬不如从命。”

宫人搬来椅子,懋妃坐下,开始观棋。

懋妃倒也不打搅他们,只安静看着,跟没她这个人似的。

尼楚贺暗自琢磨着懋妃的来意。

对面的雍正却眉头紧锁,似乎有点不高兴。

下了一轮,懋妃适时开口,“臣妾亲自做了些点心,皇上和贵妃可要尝尝?”

尼楚贺很想看看懋妃打什么主意,不等雍正开口便先笑盈盈说了,“好啊。”

懋妃神色舒缓,忙叫人进来。

片刻,一个粉衣宫女捧着托盘,低垂着头,迈步走了进来。

竹燕掀开绸布,先拿了一块芙蓉糕,尝了一口。

尼楚贺这才拿了一块品尝,片刻,点头,“懋妃真是手巧,这芙蓉糕松软可口,满口甜香。”

懋妃低眉浅笑,“贵妃娘娘过誉了。”

尼楚贺吃完一块,拿帕子垫了另一块给雍正,“皇上也尝尝懋妃的手艺。”

雍正看她热情洋溢的脸,皱了皱眉,还是接了过去。

尼楚贺拿帕子擦了嘴,抬眸看向眼前低眉垂首的粉衣俏丽宫女,笑意柔和,“懋妃这宫女长的不错。”

懋妃老脸一僵,强笑了笑,“一般吧。”

尼楚贺依旧笑着,“还是懋妃好运气,这身边个个是美人,先前的万答应是,这个也是,不知叫什么名字?”

反正雍正不说话,吃了点心,正喝着茶,尼楚贺不厌其烦地与懋妃闲话。

懋妃瞅了眼雍正,又迅速收回了目光,笑道“她叫又莲。”

“好名字。”尼楚贺点点头,慢悠悠看了看又莲,又看了看雍正。

又莲垂眸,脸红如霞。

雍正喝着茶,不动如山。

尼楚贺伸出小手扯了扯雍正的袖子,声音柔软,“皇上看看啊,这宫女模样不错,挺养眼的。”

懋妃吃了一惊。

不是为别的,而是因为贵妃竟然直接拉皇上的袖子。

她忍不住看了眼皇上不动声色的脸,心里有点打鼓。

第342章 认个错

雍正无奈一叹,将茶盏放下,抬眸看向尼楚贺,目光凌厉。

尼楚贺笑颜如花。

“你若喜欢,便调到你宫里。”

懋妃脸色一白。

尼楚贺看向又莲,只见又莲头垂的更低,当真一朵含苞待放的莲。

“美人应当放在合适的地方,伺候臣妾,为免暴殄天物了。”

再说,她可没兴趣把这样一个时时刻刻勾引皇帝的女人放在身边。

雍正瞥了眼羞怯又紧张的又莲,淡淡道:“普普通通,你若喜欢留着便是,本就是伺候人的奴才。”

又莲脸色霎时也白了。

尼楚贺笑吟吟瞅了眼懋妃僵硬的脸,再看了眼泫然欲泣的又莲,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那就无奈了,皇上既觉得一般,臣妾个人意见也只好放一边了,就不好留人了。”

她看向懋妃,无奈地笑,“总要赏心悦目才好,本宫可不敢惹皇上不快,懋妃见谅。”

懋妃强扯出一抹笑,更不敢惹皇上不高兴,“贵妃娘娘严重了,是臣妾的错,不该让人污了皇上的眼睛。”

又莲嘴唇哆嗦了起来。

尼楚贺蹙眉,“倒也不是,本宫还是挺喜欢如此美人的,无奈皇上不懂欣赏。”

说皇上不懂欣赏的怕只有贵妃了吧。

懋妃心里乱糟糟的,笑容更勉强了。

原以为皇上怎么也会多看几眼,不料皇上完全不感兴趣。

或许是因为贵妃在才不好流露出那个意思?

懋妃的心又活泛了起来。

总之,人已经在皇上面前露了脸,第一步已经走了。

若皇上有心,早晚会去她那儿。

她不认为又莲这般模样的人会有男人不感兴趣。

皇上也爱年轻漂亮的女人。

她只管等着便是。

她该庆幸贵妃没有借此机会把人留下,否则她千辛万苦挑的人就要拱手让人了。

她是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带人来的,生怕贵妃不高兴。

不过看样子贵妃还是很和气的,并未阻止她的举动。

不过片刻,雍正起身,“朕走了。”

尼楚贺与懋妃忙起身屈了屈膝,“恭送皇上。”

皇上走了,懋妃也没心思多留了,心不在焉地坐了会儿,便告辞离开。

人一走,竹燕便抱怨,“什么嘛,仗着主子性子好,什么阿猫阿狗都往皇上面前送,亏的主子以前对她那样好,竟如此恩将仇报。”

尼楚贺悠然喝着茶,没理竹燕的话,暗忖,看来懋妃是舍弃万常在打算另外培养新人了。

不得不说,这个叫又莲的是个美人。

不过,谁让雍正已经答应她不碰宫女了呢?

所以懋妃的努力注定打了水瓢。

尼楚贺并不气懋妃如此行为,反而很是理解。

弘时大了,又处处不懂事,不听劝,懋妃不得圣宠,孤苦一人,想为自己争取一些机会无可厚非。

本身不如年轻漂亮的嫔妃,就只有培养年轻漂亮的宫女来争取皇上的心了。

若能再有个一儿半女,便更有机会常常见到皇帝。

想到弘时那个样子,尼楚贺还是蛮同情懋妃的。

把孩子养那么大,却是个吃不饱的,还尽惹皇帝不高兴。

早晚连累懋妃。

万常在身边的宫女匆匆进来,禀报,“懋妃娘娘回来了,带着那个又莲。”

虽然懋妃禁了她的足,但在这坦坦荡荡里面发生的事她还是有办法打探到一些的。

通过身边的宫女去外面提膳,很轻易就知道了懋妃的打算,包括懋妃身边的又莲。

只要舍得下银子,就能打听到。

万常在垂眸,指甲掐进肉里却不觉得痛。

懋妃舍弃她了,另外培养了新人。

她的未来到此为止。

她本无意投靠安嫔,无奈懋妃不信她,仅凭一些风言风语就毫不犹豫撤了她的绿头牌,放弃了她。

如此轻易就舍弃,她也不过是懋妃手里的棋子,一颗讨皇上欢心和眷顾的棋子。

她还有七阿哥,为了七阿哥,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她一定要从这里出去,一定要再次得到皇上的宠爱,再为皇上生儿育女。

只有如此,她才有机会成为一宫主位,才有机会再见到七阿哥。

只有她变得强大了,才有可能自己做主,不再沦为他人手中的棋子,保护她和七阿哥。

万常在轻笑,“懋妃当着贵妃的面儿让身边的宫女勾引皇上,也不怕被贵妃报复,真是愚蠢。

贵妃是什么人?岂会允许别的嫔妃在她眼前耍弄心思,夺取皇上的宠爱?如此行为无异于与虎夺食。”

她的宫女似没听到她的话,仍旧忧心忡忡,“您这可怎么办啊?有懋妃压着,您还有何出头之日?要不您就向懋妃低个头,认个错吧,先从这儿出去,恢复绿头牌。”

万答应嗯了声,“你去禀告懋妃,就说我有事求见。”

她是该向懋妃低头,暂时摆脱目前的困境。

宫女神色一喜,应了声,匆匆跑了出去。

懋妃听了万常在身边宫女的禀报,挥手命她退下,面上露出一丝笑。

一个常在,还不是任由她拿捏?想背叛她,绝无可能。

虽说万常在做了那样的事,但不到最后一刻,她并不愿放弃万常在这个棋子。

毕竟培养了多年,还是有些价值的。

不过她不能只把希望放在万常在一人身上,还要有别的选择。

她看向又莲,看到她忧虑的神情,宽慰她,“无须担心,你已经见到了皇上,今后还会有机会,记住本宫的话,随时等待皇上的到来。”

又莲垂眸,脸颊一红,“奴才谨记娘娘的话。”

懋妃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本宫会再为你创造机会,一旦皇上来了,本宫就让你奉茶。

先前只是有贵妃在,你没机会,只要方才你入了皇上的眼,皇上会来的。”

又莲面上羞涩又喜悦,屈了屈膝,“奴才多谢娘娘栽培,奴才一定不辜负娘娘的信任。”

懋妃点点头,很满意。

奴才贵在听话,不听话就只能舍弃。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驱使,总会听话的。

万答应就是被喂的太饱了,以为有了七阿哥便可高枕无忧,天天儿地念着七阿哥,痴心妄想。

却不知七阿哥已经是宁妃的儿子,与她再无关系。

想到此,宁妃不由满心憋屈。

第343章 御前宫女

想到此,懋妃不由满心憋屈。

万答应是她的人,七阿哥本该由她抚养,只因为宁妃求了贵妃,便得到了七阿哥这个便宜儿子。

懋妃深吸口气,压下愤懑。

说到底,皇上是后宫的天,贵妃便是这后宫的山,无人越得过去。

只要贵妃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

无论何事,皇上都会依着贵妃。

便是方才那种情形,皇上担心贵妃生气,吃醋,便对又莲爱搭不理。

从前她不愿与贵妃走的太近,只因不愿得罪了皇后,给自己找麻烦。

如今眼见着宁妃因为跟了贵妃,得到如此多的好处,心中不可谓不嫉妒,羡慕。

终究是命不如人。

当天下午,懋妃便解了万常在的禁足,通知敬事房把万常在的牌子重新挂了回去。

在又莲得到皇上的宠幸前,她还需用着万常在,自然不会当真断了万常在的宠爱。

当晚,雍正又翻了尼楚贺的牌子。

后宫诸人快要酸死了。

今晚雍正忙着批折子,顾不上去后宫,便叫人把尼楚贺带到了九州清晏的后殿。

除非有闲暇,雍正才会去后宫留宿,大多时候都是召嫔妃到九州清晏。

尼楚贺坐在九州清晏后殿的东暖阁,悠闲地喝着茶水,目光扫过眼前站着的几名宫女,不由得起了兴致。

皇帝面前总不缺漂亮宫女,不仅仅是伺候皇帝起居,也是随时给皇帝发泄的。

幸运的伺候上一两回便能得封小主,大多数连名分都得不到。

那些伺候过皇帝的御前宫女便是侍寝宫女,即便此时尚是宫女,也是有机会成为小主的。

雍正有没有宠幸御前宫女,尼楚贺不知道,但到目前为止,后宫并无由御前宫女册封小主的例子。

可见雍正还是有些顾忌的,不喜欢纳身边的宫女为嫔妃。

御前宫女自然都是要求姿容出色的,毕竟是伺候皇帝,总不能有碍观瞻。

大部分甚至出身上不算差,能被送到皇帝跟前的,又怎会是普通宫女?肯定都是家里打点了的。

只有少部分是凭出众的姿色被送过来的。

包衣宫女也分三六九等,有些宫女是上三旗包衣官员之女,有机会被送上皇帝的枕席,有些是纯粹做粗活的下等包衣宫女。

看着眼前这么多花骨朵般的宫女,尼楚贺不禁羡慕,做皇帝还真是好,这么多年轻漂亮的宫女在眼前,即便只是看看也极是养眼了。

如果想睡的话,也随时可以,不用负责的。

其中一个宫女被贵妃瞧的紧张,猜测是贵妃有什么事,便主动询问,“贵妃娘娘可是有何吩咐?”

若能讨得贵妃娘娘欢心,在贵妃娘娘面前得了眼,或许还能得到皇上的青睐。

尼楚贺发现这么多宫女被她盯着,都一脸害怕瑟缩的样子,一个字不敢吭,唯有这个宫女有胆子询问,不由好奇地打量了她几眼,发现这名宫女是这里面容貌最出色的。

“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有点胆怯,生怕贵妃娘娘如此问是要刁难她,但她眼瞧着贵妃如此和气,又觉得自己多想了,贵妃来了这么多次,也没见刁难过哪位宫女,胆子便大了些,笑盈盈道:“奴才婉莹。”

尼楚贺注意到她身边的一位宫女头低了些,唇角似是扬了扬。

大概容貌太出色的女子总是不大合群。

这个名叫婉莹的宫女容貌如此出色,又如此多话,却始终无人提醒。

看来这个叫婉莹的并不讨周围人的喜欢。

宫女间也有勾心斗角,何况还是在皇帝跟前伺候的,争斗更是激烈。

“婉莹,你识字吗?”尼楚贺问她。

婉莹羞涩点头,“回贵妃的话,略识几个字。”

尼楚贺明白这是谦虚,恐怕不止是识几个字而已。

长的如此漂亮,又识字,在宫女中十分难得了,却来皇帝身边伺候,未免太可惜。

做御前宫女的表面风光,为人艳羡,但大多都是没什么出路的,也许一辈子得不到一个名分,到了年纪就被放出宫。

雍正可不是先帝,什么人都往后宫塞。

“你为何会来御前伺候?”尼楚贺托着腮,看她滑如凝脂的脸。

婉莹垂了头,嗫嚅,“奴才、奴才听说御前的人风光,不会受欺负。”

尼楚贺明白,若非有后台,便是自个儿使了银子的。

如此出色的容貌,不会有人拒绝往皇帝身边送的。

一旦得了皇帝的青睐,送她来的人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不过,能忍痛花银子来这儿的,大多存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思。

对方明显隐瞒了真实的心思。

不过无所谓,身为宫女,谁乐意一辈子伺候人?谁不想当那被人伺候的?

即便只是答应常在,在这些人眼里也是有了个光明的未来。

尼楚贺与她说的话多了些,且态度和气,始终没有生气的意思,似只是与人闲聊,其他宫女便有人眼红不已。

婉莹身边的那位大着胆子抢道:“贵妃娘娘可是无聊了?奴才给您拿一本书看看如何?”

雍正似是十分忙碌,到现在还未过来,她在这儿无所事事,的确很无聊。

“会讲故事吗?”尼楚贺问抢着出声的宫女。

宫女神色一喜,点头,“奴才会。”

尼楚贺唇角一扬,“那就讲讲吧。”

也好打发时间,实在太无聊了。

不过她要失望了。

这个宫女虽说会讲故事,但都是些民间男女谈情说爱的故事,什么书生和小姐私奔啊,什么小姐被夫君抛弃,夫君另娶新妇啊。

小姐是眼瞎还是怎么?那么好的条件怎么会看上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还矢志不渝。

这不是瞎扯淡吗?

连养活人都是问题,抛弃没了家族庇护的小姐是早晚的事。

还有什么民间青楼女子得书生青睐,从此相爱的故事。

这不是等着被人玩弄后丢掉吗?

能去青楼玩的人会如何真心对待那女子?

且书生都极重名声,如何会娶青楼女子?

还不是玩玩就走?

女子的一片真心最终付了狗。

尼楚贺听了会儿,终于不耐打断,“有没有什么有趣点特别点的故事?”

那宫女顿时一脸尴尬,小声问,“不知贵妃娘娘想听哪种的?”

第344章 自作自受

尼楚贺忖了下,道:“就是那种民间志怪传说。”

宫女脸色一僵,未言语。

尼楚贺不禁遗憾。

也是,这些人到底是经过内务府小选进来的,要么是官宦千金,要么是好人家的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离家最远的时候便是进了宫,哪里知道那些故事?

尼楚贺不再理会她,沉默喝茶。

那宫女却有点不快地瞪了先前与贵妃相谈甚欢的婉莹一眼。

明明婉莹与贵妃聊的那么好,怎么到了自己贵妃却兴致缺缺?

婉莹对此视若无睹。

她也未听过这类故事,故而不便插嘴。

不过贵妃的喜好挺特殊的,哪家女子喜爱这类故事?谁不是看那些民间痴男怨女的故事长大的?

或许这便是皇上喜爱贵妃的原因?

婉莹想不明白,便不再多想。

雍正终于回来了。

尼楚贺快步迎了上去,屈膝行了礼,抱怨,“怎么这么晚?”

对等了他这么久表示深刻不满,与其干等着,还不如去睡大觉呢,偏偏来了还不能走,也不能先睡。

皇帝就是有这个特权,嫔妃都要等他一个。

雍正噙着笑,牵住她的手,“朕一忙完就来了,怎么没看会儿书?”

尼楚贺嘀咕,“有什么好看的?眼睛累,刚刚臣妾听她们讲故事,不过实在无趣。”

她说起了方才听的故事,以及对故事的评价,嫌弃得不行。

雍正听得好笑,“谁似你这般只爱听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过那些故事的确不好,听多了容易多愁善感。”

尼楚贺很是同意,那些爱听这些故事的女子大多都爱上了男人的花花肠子,甜言蜜语,被哄得五迷三道,到最后还不是害了自己?

“臣妾倒是听过一个故事,十分有趣。”尼楚贺含笑睨了他一眼。

雍正挑眉,疑惑地看过去,便陷在了她那一眼中,眼眸微深。

宫女伺候两个人洗漱宽衣,尼楚贺暂时没说话。

等到两个人歇下了,宫女们放下帐子,都退了下去,雍正便搂着她问,“什么样的故事?”

尼楚贺忽略他的手的动作,说着自己知道的那个故事,“就是法海和小青的故事,呃,不是佟佳氏那个法海,是一个和尚,听过白素贞和许仙的故事吧?”

雍正嗯了声,眼眸幽暗,满心绮念地盯着昏暗中那张若隐若现,喋喋不休的嘴。

尼楚贺讲的是法海降妖除魔,把白素贞压在雷峰塔下后,小青为了报仇誓要杀了法海。

然而过程中法海和小青却相爱,一个是降妖除魔的和尚,一个是注定被降的妖,可想而知是一场怎么样相爱相杀的禁忌纠葛。

当然,最终的结果是人和妖是没好下场的,小青因爱上了法海,心中纠结无法为姐姐报仇,又不愿被心爱之人收了,于是自毁妖丹,魂飞魄散。

法海因失去小青,对降妖除魔一事产生了迷茫,再也没了降妖除魔的资格。

是个很悲伤的结局,但是这过程很有趣。

一场和尚与妖的感情,岂不是比民间那些书生和小姐的痴男怨女的故事更曲折更有趣吗?

雍正皱眉道:“既然是和尚,便不该有此情愫,一场本不该存在的感情罢了。”

尼楚贺翻了个白眼,“和尚也是人,和尚就不许有感情了?臣妾倒觉得正因为法海有了感情,才成了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那一味降妖除魔的机器。”

“机器?”雍正皱眉。

尼楚贺暗悔失言,笑道:“就像提线木偶,只会根据主人的指示做事,没有自己的思想。”

雍正不再多言,专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尼楚贺便没了说话的机会。

……

在这样一个一片素白,气氛平静的冬天,又发生了一件事。

张答应小产了。

事情发生的突然。

据说是张答应与郭答应又遇上了,两个人发生了争吵。

其实说是争吵,不如说是郭答应单方面的辱骂。

张答应本就胆小怯懦,从未与人争吵过,每次遇见郭答应都不敢还嘴。

这次也不知怎么的,张答应忽然就摔倒了。

本就未满三月,胎气不稳,很容易就小产了。

恰好当时郭答应也在,这事儿自然而然就成了郭答应的错。

郭答应被罚禁足三月。

也算是变相地失宠了。

三个月后,皇帝哪儿还会记得这么个人?

此事损失的还有齐妃,郭答应本是她的人,是用来固宠的工具,这下子郭答应倒了霉,也连累了齐妃损失了一枚棋子。

但更糟的还在后面。

郭答应身边的宫女春喜偷偷让人把信送到皇后那儿,告发是郭答应有意绊倒张答应,还是受齐妃指使,喜春亲耳听到是齐妃身边的人指使郭答应,还让郭答应闭嘴。

有人证在,皇后禀了皇帝。

雍正直接下旨将齐妃贬为嫔,郭答应降为官女子。

官女子介于嫔妃和宫女之间,是后宫位分最低的女人,其实就跟宫女差不多,除了和宫女一样干粗活,还比宫女多了一项义务:侍寝。

就是有侍寝义务的宫女。

好不容易封了妃,如今又降为嫔,齐嫔这次要气吐血了。

尼楚贺却觉得不对,虽然有人证,但人证也可以被收买,她倒是觉得齐妃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害了张答应的孩子对她没有任何益处。

此事倒霉的是齐妃和郭氏,主要是齐妃,得益之人却有许多。

也许是和齐妃有仇的人。

但是和齐妃不睦的嫔妃有很多,说不准是哪一个,懋妃,宁妃,包括她,就连皇后也和齐妃不合。

只不过皇后端着身份,不屑与齐妃为难。

咳,齐妃此人还真是失败,满后宫一大半人与她有恩怨,也就怨不得被人陷害了。

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此事很快过去,无人再提起。

一场飞雪迎来了雍正五年的春天。

天气乍暖还寒,春梅俏生生立在枝头,给尚未增添新意的园子添了一抹亮色。

准备许久的南巡终于提上了日程,出发之日在二月上旬,还有半个月。

前朝再次上折子提议立皇太子。

只因雍正下旨南巡期间由瑞郡王监国,怡亲王与大臣马齐监督并协助。

第345章 南下

大臣们于此时提出立太子,明显有试探的意思。

许多人都猜测是否皇上会立瑞郡王为太子?

支持纯郡王弘昐和瑞郡王弘昀的形成两派,一个是皇后养子,占着名分,一个是贵妃之子,身份尊贵,品性纯良。

中间的谆郡王弘时无人问津。

在两派争得如火如荼,口沫横飞,甚至发展至讲经论道时,雍正却突然抛出一个大招,决定秘密立储。

所谓秘密立储,便是写下满蒙汉三种语言的诏书,一式两份,其中一份放在乾清宫的正大光明匾后,另外一份由皇帝亲自保存,直至皇帝驾崩,再由大臣将两份谕旨取出,宣布新帝人选。

此种方法便是保证了储君的秘密性,除了皇帝无人知晓储君人选。

也避免了皇子们为争储位骨肉相残。

提议立储的大臣一下子没了声。

秘密立储无疑是个极好的法子,虽然大臣们没了举荐储君人选的权利,也不知皇上心目中的储君是谁,有点挠心挠肝的,但谁也不敢出声反驳此决定。

大部分大臣都是经历过先帝时储君之争的,其惨烈程度令人胆寒,就更不好说什么了。

从此皇子们也可歇一歇,不必为了储位而相争,除非能把其余皇子都干掉,只剩自己一个。

但是可能吗?雍正的儿子好几个呢。

谁也做不到无声无息除掉其余所有兄弟。

弘晏得知能跟着南巡高兴坏了,更高兴的是弘暾也能跟着一起去。

虽然皇阿玛给出的理由是让弘暾督促他在路上仍用功读书,不能懈怠,但他仍旧很高兴。

在出发前,尼楚贺把五公主姝惠送回了怡亲王府。

她的两个亲生孩子由太后照料,怡亲王家的还是不好麻烦太后她老人家的。

不过在她跟小宸说要它留下照看两个孩子时,小宸很不高兴,躲了她好几天。

尼楚贺知道小宸虽然有时候任性,爱闹脾气,大事上还是很认真的,不怕它不答应,也就随它闹去了。

把孩子交给任何人她都不放心,只有小宸在,她才能安心。

穗儿虽然会尽心照顾两个孩子,但未必能全方面注意到,总有遗漏,身份上也有限制。

想到要离开两个孩子,尼楚贺就满满的不放心,做额娘的就是如此,孩子不在身边,无论安排的多么妥帖,总是会不放心,更何况两个孩子还那么小。

但她很想再去看看以前生活过的地方,或许能见到那些熟人,即便无法相认,也还是想知道他们过得如何。

原以为南巡前会平平静静的,不料南巡的前几天传来消息,郭官女子溺水而亡。

尼楚贺不禁嘀咕,这是被报复了,还是被灭口了?

但一个官女子的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在这样一个即将南巡的当口,所有人都只当做是意外,甚至连提也没人提,生怕惹得皇上忌讳。

一个破席子便将郭官女子的尸骨运出了园子,草草埋了,也是凄凉。

毕竟郭氏如今只是官女子,算不得正式嫔妃,又无子女,无资格埋葬在妃园寝。

二月初六,御驾启程,到通州码头,在皇子和百官的恭送下,御驾沿水路往南行驶。

船很大,也很豪华,站在甲板上,极目远眺,一片山川秀色,运河的风袭来,打在脸上,很凉。

尼楚贺站了会儿,便回了船舱,弘晏和弘暾两个小子住在她隔壁的房间,尼楚贺先去看了看,见两个孩子扒在窗前看外面的风景,哇哇大叫,也不管他们,就要回房。

刚准备回房,无意间瞄见一个穿侍卫服的背影,总觉得有点熟悉。

但她身边有宫女在,便没在意,回了房间。

晌午,尼楚贺来到雍正待的房间。

菜很丰盛,一顿饭吃的很温馨。

宫女撤了饭菜,雍正让她留下,尼楚贺就坐在一旁看他批折子,偶尔拿起一旁的书看看。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船身微微摇晃,隐约有水花扑打在木质船板上的声音。

好在尼楚贺并不晕船,否则这趟南巡之行便不会愉快了。

看书看累了,尼楚贺走到另一张桌前,铺开一张宣纸,手执狼毫闲写字。

写了不知多久,雍正站在她身后,握住她的手。

尼楚贺侧头看了他一眼,手下已经随着他的动作写下几个行云流水的字。

“水路并不轻松,可还适应?”雍正低哑的声音响起。

尼楚贺点头,“还好。”

雍正道“不舒服便叫太医。”他知道从未坐过船的人不适应水路,会晕船,不过看她面色红润,无任何不适,便放心了。

尼楚贺点头应了。

雍正看着她轻松自在的表情,轻笑,“你自小住在北方,不曾坐过船,难得竟不晕船。”

尼楚贺笑眯眯,“或许是因为臣妾的体质好。”

实际上是她那些年在南方没少坐过船,去各地谈生意,一开始也晕船,后来就习惯了。

雍正不疑有他,嗯了声。

“弘晏他们可还好?”雍正擦着她的鬓角,问她。

“还好,第一次南下,难免有些新奇,整个人精神着呢。”提起弘晏,尼楚贺微笑。

雍正看着她温柔含笑的侧脸,目光泛柔,“也要提醒他,不可贪玩,朕有时间会去检查他的功课。”

尼楚贺嗔了他一眼,“好不容易南下,皇上就别做严父了,让他们好好轻松轻松好了,臣妾会适当提醒他,不会误了功课。”

雍正含笑嗯了声,搂紧了她,热热的气息迅速包围了她。

饱暖思,雍正对白日里做那事是愈发娴熟了。

想当初他还很郁闷来着。

不过在船上还是很有一番特殊的体验的。

雍正把她抱进了旁边的内室。

总之,过程很是激烈。

直到果郡王敲门。

雍正重新穿戴整齐,若无其事地出去,尼楚贺累极,睡了过去,也不去听外面的他们说些什么。

这次雍正只带了果郡王允礼这一个兄弟,其他兄弟都没带,可见对果郡王的信任。

用晚膳的时候,尼楚贺难免多吃了些,毕竟白天消耗了很大的体力。

因为接下来雍正还要与随行的大臣谈事,尼楚贺便先去甲板上散心消食,一会儿再回房休息。

第346章 济南府

两刻钟后,天黑了,也起风了,尼楚贺便转身往回走。

刚走到离房间不远处,一个侍卫低着头从前面走来。

尼楚贺起初不以为意,直到对方无意间抬了下头,又迅速垂下,让到一边,打了个千儿,尼楚贺如遭雷击,僵在原处。

竹雯唤她,“主子,您怎么了?”

尼楚贺猛地回神,深吸口气,说了声“没事”,无视眼前单膝跪地的侍卫,回了房间,心里却被怒火充斥。

无奈此刻无法去见他,即便再次见到,众目睽睽之下,她身为嫔妃是不能与侍卫随便说话的。

乌悦宸这个混蛋,竟敢私自跟了出来,还扮做侍卫,他就不怕被发现吗?

何况她是要他留在园子里照看孩子们的,他这样跑出来,孩子们怎么办?万一出了事呢?

因为发现了乌悦宸的存在,又担忧园子里的两个孩子,尼楚贺整个人很焦虑,很愤怒。

不是她不放心太后,而是身为母亲,她不能大意,不能容许任何意外出现。

有乌悦宸陪在孩子身边,无论任何意外都能化险为夷,如今只留穗儿一个,她如何能够安心?

好在她并未焦虑太久,一道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放心,园子里有我的分身,不会让小八和皎皎有事,我只是不放心你,这才跟过来。”

声音懒懒的,很欠揍。

尼楚贺一惊,扭头打量四周,没发现任何异常。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我不方便见你,只能陪在你身边不远的地方,你见到我也别惊讶,等下了船我再找你。”

接着就没声儿了。

尼楚贺冷静了下来。

看来是小宸在隔空与她说话。

听他话里的意思,京城有他的分身在,以前不知他有这个能力,如今知道了,她倒是放心了。

“回头再教训你。”尼楚贺在心里冷声道。

无论如何他瞒着她,没事先与她商量,这很过分,尼楚贺不会轻易消气。

对方没再吭声。

尼楚贺在心里冷哼。

夜里下起了蒙蒙细雨。

这一夜尼楚贺睡得很沉。

翌日一早醒来,脑子有点空空的。

奇怪,竟连梦都没有,睡得太平静了吧。

去雍正那儿用早膳的路上,尼楚贺再次看到了乌悦宸,依旧穿着侍卫服,低着头,打千儿行礼。

尼楚贺视若无睹地走了过去。

穿着侍卫服的乌悦宸抬眸,锐利的目光看了眼她离去的背影,唇角扬起,转身离开。

“看着脸色不好,可是昨夜没睡好?”雍正见她进来,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皱了眉问。

尼楚贺摇头,“也许吧。”

她明明睡得很沉,一早起来却发现身子有些发沉,很疲惫的感觉。

用了早膳,雍正道“困了就在这儿睡会儿。”

尼楚贺点头,在雍正去忙碌的时候,自己躺在贵妃榻上补眠。

这一觉睡得很满足,醒来后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见雍正仍旧伏案批奏折,尼楚贺只觉无趣,便走过去站在他身后,弯腰搂住他的脖子。

雍正也不生气,只是皱了皱眉,声音略无奈,“乖点儿,无聊就看会儿书,嗯?”

被她如此搂着,竟瞬间无心批奏折了。

尼楚贺哼了声,“没有四爷陪着,臣妾看不下去,放心,臣妾不说话打扰您,四爷继续忙吧。”

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此刻的动作有多么不合时宜,与说的话截然相反。

雍正头疼。

这样搂着他,要他如何认真做事?

看他无可奈何的模样,尼楚贺偷笑。

她无聊,怎能看着对方如此认真做事?不公平啊。

既然她无聊,那就找点儿事儿做呗。

比如勾引勾引四爷,看他失去镇定的表情,又拿她无计可施的模样。

尼楚贺从不关心政事,即便看到了折子上的内容也装作没看到,更没兴趣。

一些无聊的事而已,看了就头痛。

雍正也没在意她站的方向能看到那些要紧的内容。

见她如此执着,便不再劝说,再次埋头批奏折。

尼楚贺果真不说话打扰他,就那样搂着他,只是时不时地在他耳边吹一口气。

手指偶尔轻碰他的耳朵,眉毛,鼻子,和嘴巴。

这肆无忌惮的模样也是没谁了。

别说,雍正定力还真高,即便有她小动作不断,也没有因此乱了心神,身姿依旧笔挺,认真地批奏折。

只是额头渐渐有了汗。

每当这时候,尼楚贺就拿出帕子给他拭汗,还体贴地给她沏一杯茶,送到他面前,让他喝口茶,解解渴。

终于,一个时辰后,雍正受不住了,一发狠将她按在桌前。

……

直把她折腾累了,确定她再没力气使坏,雍正才放心地继续批奏折。

尼楚贺躺在罗汉榻上,身上盖着被子,委屈地瘪嘴,“臣妾渴了。”

雍正眉心跳了跳,伸手揉了揉额头。

这会儿不方便让人进来瞧见她这副模样,雍正只好亲自倒了杯茶送到她面前。

尼楚贺勾起唇,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皇帝的伺候。

喝了茶,尼楚贺终于安分了,因为她又困了。

雍正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方才的她还真是难缠,不过也让他乐在其中。

果然是只妖精。

雍正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耽于美色之人,却屡屡在她面前破功,变得不像自己。

某男拄着头,站在甲板上,吹着早春的冷风,缓缓抬头,眸中布满阴云,咬牙切齿。

“好你个爱新觉罗胤禛!”

“博洛,干什么呢?!”身旁一人训斥。

乌悦宸精神一震,忙若无其事地笔直站好。

同伴瞥他一眼,冷道“别偷懒!”

乌悦宸嗯嗯了几声。

数日后,船抵达德州。

两岸已出现围观百姓,被维护秩序的当地八旗官兵挡住,探头张望,十分喧哗。

雍正站在船头,向百姓们招手。

百姓见了皇帝,纷纷磕头,山呼万岁,十分热情激动。

尼楚贺站在皇帝身边,看着那些百姓,不由感慨。

自古以来,百姓们见到皇帝都有如见到神祗,仿佛皇帝能够给他们带来好运。

到了济南,船在码头停泊,雍正下了船,山东巡抚、知府等官员已前来迎驾。

皇帝临时驻跸的地方已准备好,是山东巡抚和济南知府建好的别院,收拾的十分干净雅致。

第347章 果郡王

一到别院,雍正便召见了山东巡抚及下辖知府等官员。

尼楚贺无所事事在院子里散了会儿心。

下午,回到房间,倚在榻上看书。

两个贴身宫女竹燕和竹雯在碧纱橱外守着。

耳边传来一阵抓挠声,是从窗外响起的。

尼楚贺蹙眉,这声音,很熟悉。

打开窗,果然,一只黑猫敏捷跳了进来。

尼楚贺轻轻地关好窗,将黑猫抱在怀里,食指弹了下它的脑袋,在心里和它对话,“胆子肥了啊,私自跟出来。”

乌悦宸仰着脑袋看她,耳朵动了动,轻哼,“谁让你丢下我?”

语气有点傲娇,有点委屈,有点埋怨。

还有理了?

尼楚贺牙痒痒,“那个分身可靠吗?弘昉和皎皎安全吗?”

乌悦宸语气笃定,“我出马,尽管放心,我每天都能知道他们的情况。”

尼楚贺松了口气。

只要孩子安全,她就没什么好生气的,遂捏了捏它软趴趴的耳朵。

乌悦宸舔了下她的手背。

痒痒的。

“这些日子我就在你的附近,不会离太远。”乌悦宸说着,直起身子,在她身上嗅了嗅,不高兴地嘟囔,“少跟那个男人接触,臭死了!”

尼楚贺“……”

气的拍了下它的脑袋,“胡说什么呢?”

乌悦宸仰头,琥珀色的眸子灼灼盯着她,“总之,让他少碰你!”

尼楚贺不理会它突如其来的脾气,也没放在心里。

忽然,她有些困了。

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再睁眼,天已经黑了,乌悦宸不见了。

雍正差人来说让她先用膳。

尼楚贺用了晚膳,又在院子里溜达了会儿,再次回到房间。

这一夜没见到雍正。

直到翌日早,雍正差人来唤她过去。

到了雍正在前院的房间,只见雍正已换上了一件白色的男士儒衫,儒雅清俊,长身玉立。

因骑射从未断过,故而身材很好,精神也很好。

尼楚贺屈了屈膝,雍正含笑握住她的手,“朕带你出去走走,你先去换身衣服。”

一听要出去走走,尼楚贺眼睛亮了亮,跟着伺候的人进了里间,换上早就准备好的一套汉裙。

上身是月白色,下裙是红色的马面裙,很亮眼。

陡然换上汉裙,尼楚贺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多了柔美端庄。

雍正第一眼看到,眼中流露出惊艳,含笑握了她的手,出去了。

他们去的是趵突泉。

天气刚暖,正是人多的时候,他们走在其中,无人认出他们的身份。

御前太监和侍卫们做寻常打扮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既不会打扰了他们,也不会脱离视线,一旦出现意外,会立刻上前护驾。

这一逛就逛到了日落西山,尼楚贺逛得心满意足。

回到别院,尼楚贺回后院沐浴更衣,雍正还有事,便回了前头。

雍正刚换了衣裳,叫了果郡王来说话。

此时,一个鹅蛋脸,面容秀雅,身形窈窕的女子端着托盘过来,向门口的苏培盛屈膝一礼,盈盈一笑,“见过苏公公,奴才是来给皇上送羹汤的。”

苏培盛瞧了眼面前女子,暗自嘀咕,够迫不及待的啊。

“姑娘且稍后。”苏培盛不咸不淡地道了声,进去通传。

雍正一听,眉头一皱。

果郡王允礼正坐在一旁喝着茶,闻言打开窗瞅了眼,回头揶揄,“皇兄魅力不减当年啊,臣弟瞧着不似婢女,倒像是……”

雍正脸一沉,果郡王当即不说话了,只是笑容中满含促狭。

“让她回去。”雍正略有不耐。

苏培盛应了,转身出去。

果郡王诧异,“皇兄竟如此无情?臣弟瞧着那容貌不俗,与贵妃不相上下。”

雍正眼眸微厉,“少拿贵妃说事!”

果郡王忙打了下自己的嘴,暗悔失言,陪着笑,“臣弟失言了,这种女人怎能与贵妃相比?贵妃国色天香,气质出众,世间无一人能与之相比,此女说到底只是中人之姿,太俗,太俗。”忽然,眉头一皱,“臣弟听说山东巡抚沈清膝下唯有一女,且于选秀中落选,早已出阁,这位又是哪位?即便还有其他女儿,看这年纪应当早已选过秀,为何还会送过来?”

雍正对他如此夸张的奉承不以为意,对此女的身份更是丝毫不感兴趣,只默默喝茶。

果郡王眼珠一转,凑过去,“臣弟有句话,皇兄拒绝见这名女子,可是因为贵妃?”

雍正沉脸看了看他。

果郡王实在好奇,也不怵他,笑眯眯道“皇兄即便承认也无妨,贵妃如此容貌,如此气度,谁人能不动心?即便皇兄害怕贵妃吃醋生气也属正常。”

哎呀,他真没想到一向严肃的皇兄竟然也会有惧内的一天。

实在是太有趣了。

贵妃果然有本事。

“谁人能不动心?”雍正眯了眯眼,声音低沉。

果郡王察觉不对,不明所以。

雍正抬眼看他,“包括你?”

果郡王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不过,他也没想到皇兄会如此小气,他不就是夸了一句吗?

“皇兄说笑,臣弟只是纯粹夸奖贵妃,绝无其他意思。”果郡王忙摆手。

笑话,让这位小气的皇兄惦记上了,他还有好日子过吗?

以后还是少说贵妃的闲话了。

免得多说多错,被皇兄抓到把柄。

转眼他又发现一件事,满是新奇地瞅向一本正经的雍正,天啊,皇兄方才好像并未否认害怕贵妃吃醋,首先在意的竟是她夸奖贵妃的话。

莫非,皇兄当真惧内?

这一发现令果郡王瞬间有些忘乎所以,乐得找不着北。

一瞬间,他对贵妃的仰慕和敬佩简直如滔滔江山连绵不绝,连皇嫂都做不到的事,竟让贵妃做到了。

不过他不敢再在老虎面上拔须了,还是沉默为好,就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好了,自己乐呵乐呵就够了。

雍正不咸不淡道“十七弟还未成亲,府中只有一位侧福晋,未免太委屈,此次回京前,朕给你指一门格格如何?”

果郡王瞪大了眼睛,心中哀呼,他做错了什么?

果郡王欲哭无泪,“皇兄,您别这样,臣弟错了还不成。”

第348章 气走了

果然,皇兄还是太小气,即便他认了错,还不放弃坑他。

雍正抬眸看他,目光似是疑惑,“十七弟年纪不小了,似你这般年纪,孩子都该好几个了,你却仍无一子半女,作为兄长,朕自当为你的子嗣着想。”

果郡王苦笑,“皇兄就别为臣弟操心了,等将来臣弟成了亲,自会要嫡子,在嫡福晋进门前,还是算了吧。”

“那十七弟看上了哪家女子?若外面那位可以,朕也可以为你们赐婚。”雍正一副好哥哥的口气,似是当真为了兄弟着想。

果郡王白着脸,连连摆手,“还是算了吧,漂亮是漂亮,只是太无趣,没个性,臣弟不喜欢。”

看着皇兄冷漠的脸,果郡王真的后悔了,他不该笑话皇兄,不该拿贵妃说事的。

早就知道皇兄小心眼了,何必撞上去?

“不赐婚可以,不过,此次你若能遇到喜欢的,朕便允你带回去,若无喜欢的,朕便赐给你一个。”雍正冷着脸,完全不容置喙的语气。

果郡王扶额,彻底认了栽。

甄月如乃济南知府甄之行的养女,此次本是奉养父之命来讨好皇帝,若能讨得皇帝喜欢,或许便能随皇帝入京,成为妃子。

不料皇上压根不愿见她。

甄月如无奈只得离开,却心有不甘。

她自认容貌尚算过得去,否则也不会被养父从众多婢女当中选中收为养女,特意献给皇帝。

她只好安慰自己是皇上太过忙碌,无暇见其余人等,若能在路上等待,等到皇帝路过,见上一面,或许皇上便会瞧上她。

甄月如重新恢复了自信,抬头挺胸,嘴角含笑。

半路上却遇到了一名容貌美艳,衣着华贵的妇人,身后跟着数名婢女。

观之年龄三十许,虽上了年纪,风华气度却令人不敢直视,就连身后的婢女都气质出众,不似寻常婢女,生生将她这假闺秀给压了下去。

甄月如下意识低垂了眼,心中暗暗猜测来人的身份。

这个方向是去皇上所在之处,听闻皇上此次南巡,身边只有一位嫔妃,便是佳贵妃。

据说这位佳贵妃十分得宠,能够作为唯一伴驾出巡的嫔妃,的确不容小觑。

莫非这位便是佳贵妃?

先前她被对方的气度折服,下意识低垂了眼,不敢直视,如今想起对方的年纪,虽气度出众,但毕竟年华不再。

这样的人都能得皇上宠爱,只能说明皇上是个长情之人。

但哪个男人不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子?

南行路远,身边只有贵妃这一个女人,皇上岂会满足?定也是需要年轻漂亮的女子安慰的。

想到此,甄月如重新恢复了勇气。

见人已经到了面前,甄月如退到路边,行了个万福,“参见贵妃娘娘。”

尼楚贺回来后换了身衣裳,依旧是汉服,毕竟汉服比旗服穿着舒服多了,在屋里待着无聊,便想着出来走走。

这一走,就看到了乌悦宸的背影。

尼楚贺看着他往前面来了,生怕被雍正撞见,便打算跟来看看,适当的时机为乌悦宸解围。

没想到跟到这里,却见到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尼楚贺瞟了她一眼,再看她手里端着的东西和来时的方向,脚步顿住,面上顿时浮现古怪之色。

眼前女子倒是有几分姿色,又是从雍正那儿出来,可想而知方才是去干什么了。

皇帝出巡,地方官员时常有向皇帝进献年轻女子的行为,看这位的穿戴,气质,想来是某位官员府上的千金。

没想到竟也做起这等掉价的事来。

她实在不明白那些大家闺秀那样好的条件,好好的正妻不当,非要巴巴地给皇帝当妾,但个人有个人的想法,尼楚贺不能理解他们,自然也无须以自己的想法去评价她们。

不过这个女人能如入无人之境地来到这儿,必定是得了当地某官员的授意,还是以婢女的身份进来的。

否则寻常闺秀是不可能让进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尼楚贺看着她,随口问。

甄月如紧了紧手,语气平和,“奴才甄月如,济南知府甄之珩之女。”

“亲生女儿?”尼楚贺只是顺口一问,并没多想。

不料甄月如却在停顿了片刻后,似是有些尴尬,头垂得更低了,嗫嚅道“奴才是济南知府的养女。”

尼楚贺挑了挑眉,养女啊。

这个济南知府倒是有些心思,这是没有亲生女儿就找了个女人收为养女,打算着用来送给皇帝,以此来给家族添光了。

尼楚贺不再多问,抬脚往前走,似是压根不在意。

甄月如一阵恍惚,原以为会遭到贵妃的刁难,却如此轻易就躲过了?有点不可思议,又松了口气。

既然贵妃来了此,她也不好在此久留,免得让贵妃看穿了心思,得罪了贵妃,还是下次再找机会与皇上“偶遇”吧。

甄月如匆匆忙忙离开了。

尼楚贺又走了会儿,举目四顾,却不见了乌悦宸的身影,不禁蹙眉。

也不知他去了哪里,他应该不至于胆大包天地往雍正跟前凑吧?

也是她杞人忧天了,以乌悦宸的能力,想要躲过雍正的眼睛不是问题。

只不过她还是有些不安。

她一直记着,乌悦宸面对皇帝时,灵力是有限制的,所以她才会关心则乱,生怕他遇到雍正,漏了陷儿。

毕竟雍正以前是见过乌悦宸的真容的。

虽然乌悦宸的面容与当年有些变化,但还是容易认出来的。

既然找不到乌悦宸,尼楚贺也不打算进去找雍正。

若非雍正叫人请她,她是很少主动前来找他的,她不是个缠人的性子,也不愿在雍正忙正事的时候来打扰。

凡事适可而止,缠的多了,谁都会嫌烦。

尼楚贺转身回去了。

然而她来过的消息还是传到了雍正的耳朵里。

听说人没进来就走了,雍正皱眉。

果郡王开玩笑,“不会是贵妃撞见了那个女人,所以被气走了吧?”

此话一出,立刻遭到雍正狠狠一瞪。

果郡王很委屈,他不过是说了实话而已,用得着瞪他吗?

而且,贵妃这么小气的吗?不过是有个女人惦记皇兄,皇兄见都没见,这就被气走了?

第349章 跟我走吧

啧,难怪皇兄不敢见那女人,贵妃果然善妒。

尼楚贺回到房间,刚喝了几口茶,窗外又响起抓挠声。

好在她习惯在独处的时候把身边的宫女屏退,便十分淡定地打开窗,放小黑进来。

尼楚贺蹙眉,“刚才去哪儿了?”

乌悦宸抬起前爪,扒在她的胳膊上,理所当然,“你不是看到了吗?”

尼楚贺蹙眉,“所以你当真去了前面?你胆子够大啊,不怕被发现?”

乌悦宸不屑一顾,“想发现我,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那你去前面干什么?”尼楚贺捏了捏它的爪子,慢悠悠地问。

她总觉得乌悦宸不会无缘无故地去那儿。

乌悦宸瞅了眼她,轻哼,“你看到那个女人了吧?我是知道有个女人去找皇帝,这才过去的。嗤,皇帝就是皇帝,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身边的女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早晚会厌弃了你。这不,这么快就又有女人上门了,不要脸。”

尼楚贺“……”

“所以?”她挑了挑眉,问,“就因为这个?”

乌悦宸炸毛,“你那是什么态度?这还不严重吗?皇帝有什么好的?自大,狂妄,**,好色,假仁假义,又狠毒虚伪,总之,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你何必还要喜欢他?”

看着眼前气急败坏的乌悦宸,尼楚贺默了片刻,反问,“谁说我喜欢他?”

乌悦宸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喜欢他你还主动勾引他?我告诉你,这样是不对的,皇帝是不可信的,你别自个儿陷进去,到最后害了自己。”

说的一本正经,好像真有这么回事儿似的。

勾引?

尼楚贺有点好笑。

她拽起它的爪子,把它抱到怀里,撸了撸它柔软细滑的毛,“别关心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心里有数,再说了,他的女人还少吗?我何时在意过?就算多这么个女人又如何?”

她也知道自己不是那些年轻的小姑娘,雍正身边只带了她一个,难保某一天不会陷进某个女人的温柔乡。

早就料到的事,有什么好在意的?

雍正是个念旧情的,只要还惦记着和她这么多年的情分,孩子们可以快乐无忧地长大,将来得到该得的东西,她这辈子就无憾了。

有过丈夫,有过孩子,荣宠半生,这辈子没受什么委屈,反而许多人都要看她的眼色,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满足的?

男人的专一?这从来不是她要的。

乌悦宸看着她平淡的表情,愤愤不平,“跟着他有什么好的?要不然你跟我走吧,不要他了。”

尼楚贺怪异地瞅了它一眼,揪了揪它的耳朵,“说什么胡话呢?又不是没离开过,还能一辈子躲躲藏藏的不成?”

看出它眸中的郁闷,尼楚贺叹了声,“别说这些不切实际的了,其实我都想清楚了,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我能逃到哪儿?与其待在外面,时刻担心被发现,被逮回去,甚至连累了自己的亲人和儿女,还不如安安心心地享受。

何况,京里有我的孩子们,我还是很满足很快活的。”

乌悦宸很不高兴,爪子在她衣服上挠了挠,凶巴巴地质问,“你到底是因为舍不得孩子,还是因为舍不得皇帝老头儿?”

尼楚贺恨不得打它一顿,说的什么鬼话?

“你现在不担心我离开会出事了?”尼楚贺讽刺地反问。

乌悦宸嘀咕,“现在都已经改变了,孩子都给他生了,你的存在与否已经不可能再影响什么,只要你假死离开,我们两个人好好在一起,别再去管什么皇帝,你的孩子们也都会平安快乐地长大,这样不好吗?”

尼楚贺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盯着它瞧不出表情的猫脸,但眼睛里还是可以看出郁闷和期待。

察觉她的打量,乌悦宸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眼眸闪躲。

尼楚贺呵呵冷笑,“小宸,别说这些话了,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我自己心里有数,我不希望任何人或物干涉我的生活,可懂?”

乌悦宸耷拉下耳朵,不吭声了。

尼楚贺一下又一下顺着它的毛发,很温柔,面上平静无波。

这么多年,小宸什么心思她也算看懂一些,但她永远不会去回应,因为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它是猫,她是人,没任何可能。

他们之间有的只是相处多年的亲情和依赖。

尼楚贺可以把它当做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孩子,甚至是朋友,但不会有其他感情。

她甚至可以想象,一旦自己和乌悦宸离开,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手段,以乌悦宸的能力,想要控制她不是难事。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揣度乌悦宸的心,这么些年乌悦宸对她如何,她是看在眼里的,也很感激。

可她永远不会用最大的善意去揣度任何人,包括最亲近之人,因为任何人和动物都是有私心的。

这样的私心能促使一个人或一只猫做出什么样的事,她无法想象,也不敢去赌。

她的人生是自己的,要怎样过是她自己的事,不会允许任何人强行干预和控制。

只要在京城,在至高无上的皇帝身边,她的人生才能获得相对的自由,能够掌握自己人生的一半权利。

离开了京城,离开了皇帝,她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手段,会发生什么事,谁又知道?

尼楚贺刚卸下头饰,如瀑的头发披散下来,换上寝衣,雍正便来了。

没有人通知,突然就来了,尼楚贺诧异了下,迎上去行礼。

雍正搂住她的腰,低头打量她的脸,“生气了?”

尼楚贺眨眨眼,不明所以,“皇上何意?”

雍正坐在一边的罗汉榻上,将她抱在自己的腿上,捏着她的下巴,认真打量,没发现任何生气的痕迹,低头轻啄了下她的唇角,含笑道“朕没见那个女人,你吃的哪门子味儿?去了也不进去,这是不相信朕吗?”

尼楚贺懵了会儿,然后恍然大悟,不由无语。

她哪里表示吃味儿了?

她压根没想去找他,竟然就惹了他的误会。

“臣妾没生气,只是想到皇上也许正忙着,就走了。”

第350章 曹蓉

雍正认真听着,面上表情始终似笑非笑,明显不信她的话。

等她说完,手指挠了挠她的下巴,语气带笑,“以后不许如此了,嗯?朕是那样的人吗?”

尼楚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懒得再解释了,就让他这样以为吧。

“皇上不忙吗?”

雍正皱了皱眉,埋怨似的瞪了她一眼,“还不是因为你,知道你去了又走,朕不放心,这才过来看你。”

尼楚贺尴尬。

好吧,还是她的错咯?

雍正也是,这么点小事也值当特意过来一趟吗?

“前面还有事,朕今夜就不留下了,你早点休息,嗯?”雍正叮嘱她。

尼楚贺点点头,嗯了声。

没多会儿,雍正便离开了。

……

接下来几日,雍正早出晚归,尼楚贺一连多日未曾见到雍正。

听说是与众官员前往视察黄河,询问百姓农事。

御驾只在济南府待了五日,雍正便启程继续南下。

那位一心想要与皇帝偶遇的甄月如经历几次失败后,最终未能如愿。

此次南巡,雍正自然并非为了游山玩水,故而尼楚贺也未再打搅雍正。

路上,雍正又前往曲阜拜祭孔庙,两边百姓叩拜皇帝,山呼万岁,十分热闹。

紧接着继续南下,途径扬州靠岸,前往江宁。

江宁府有曹家早些年建好的行宫,每次先帝南巡,途径江宁,便会驻跸于此。

雍正自然也就住了进去。

来江宁府是为了阅兵,依旧无闲暇游玩。

在得了雍正的允许后,尼楚贺到达江宁的次日便带着身边宫女和侍卫出去散心。

为了她的安全,雍正特意拨了五个侍卫贴身保护她,其中就有乌悦宸。

临出来前,弘晏闹着要跟着出去,尼楚贺无奈,只好带上弘晏和弘暾,又多带了几名侍卫。

为低调,尼楚贺特意换上了寻常妇人的打扮,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太太带着孩子上街散心。

因为是女人和孩子,故而不曾引人注意。

那些侍卫都做寻常打扮,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

即便有人发现,也只会以为是家中护卫。

可惜路过扬州时没能停留,也不知夏松绍是否身在扬州。

以她“已亡”的现状是不能去见他的,何况她如今的身份更不能了。

或许在江宁不会停留多久,过些时候便要回程。

想起在泉州的乐之和如眉,尼楚贺不禁遗憾。

路过笔墨铺子时,尼楚贺很想给乐之他们写封信,转念又想,过去这么多年了,也许他们早已忘了她,重新开始平静的生活了。

自己又何必再打扰他们,让他们平添心伤呢?

就这样吧。

回到行宫,有人来禀,说是曹家女眷来请安。

这一代的江宁织造乃曹頫,康熙朝江宁织造曹寅之侄。

曹寅死后,先帝便命曹寅之子曹颙继任江宁织造。

不久后曹颙病逝,便由曹寅之侄曹頫继任江宁织造一职。

曹頫是嗣子,故而如今曹家女眷中做主的人是曹寅的妻子李氏,即李老宜人。

今日来的便是李老宜人,和曹颙之妻马氏。

听说还来了两个年轻女眷,尼楚贺挑了挑眉,笑了,让她们进来。

在济南府时,那位甄月如是自个儿去见雍正的,毫无规矩礼仪,说穿了还是以婢女的身份,目的太明显,做法太掉价。

曹家毕竟不是一般人,没那么不入流,自然就由家中长辈带着过来了。

若是其他人,尼楚贺想不见就不见,曹家在江宁的地位非凡,还是要见一见的。

当然,也可以不见。

说到底曹家的风光是先帝时了。

如今的皇帝是雍正,对曹家可不会那么宽容。

即便尼楚贺不给面子也无妨。

但她得知有两个年轻女眷,瞬间就想会会她们了。

江宁织造一职是五品官,曹寅在世时曹寅之妻李氏为宜人,是以如今称李老宜人。

曹颙之妻马氏却未有任何诰封,不以宜人称呼。

李老宜人领着儿媳马太太和两名五官周正的女孩磕头请安,“奴才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金安。”

尼楚贺抬了抬手,笑容亲切,“李老宜人不必多礼,请起。”

竹燕上前亲自搀扶起李老宜人。

李老宜人忙道谢,起身。

尼楚贺吩咐赐座。

李老宜人和马太太端正坐在右侧两个南官帽椅上,两个小姑娘规规矩矩站在李老宜人和马太太身后,但眼角余光却情不自禁地瞟向主位的贵妃。

尼楚贺看向两个小姑娘,“这两位是?”

两位小姑娘吓得忙垂了头,不敢再看。

李老宜人笑吟吟道“这位是奴才的孙女曹蓉,这位是奴才的侄孙女李冉。”

曹蓉和李冉双双上前,屈膝行礼,“曹蓉、李冉给贵妃娘娘请安。”声若黄鹂,清脆婉转。

两位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模样水灵灵的,礼仪规范,标准的大家闺秀。

尼楚贺知道李老宜人有位胞兄,便是苏州织造李煦,想来这位李冉便是李煦的孙女了。

尼楚贺不禁失笑,不仅连自家姑娘带过来,还把兄弟家的姑娘也带来了。

这是打定主意要送一人进宫了吗?

尼楚贺点头称赞,“模样很标志。”

李老宜人笑容加深,“多谢娘娘夸赞。”

两位小姑娘都红了脸,头垂得更低,片刻,重新回到了原来的地方站好。

李老宜人道“娘娘远道而来,奴才原该昨日就过来请安,却担心娘娘旅途劳累,不敢贸然打搅,遂今日才来请安,还请娘娘见谅。娘娘若有何吩咐,尽管吩咐,奴才会尽快让底下人去办。”

“有劳李老宜人了。”尼楚贺微笑颔首。

李老宜人忙道不敢。

尼楚贺让人端来了几盘点心,是随驾的御厨做的,放到李老宜人、马太太和两个小姑娘面前。

宫里做的点心和外面的点心毕竟是不一样的,花样更多,两个小姑娘年纪小,不由看直了眼。

马太太示意曹蓉,曹蓉忙从身侧侍女手中接过一个托盘上前,马太太赔笑道“这是蓉姐儿亲手绣的,特意孝敬娘娘,还请娘娘笑纳。”

尼楚贺让竹燕上前接过,拿起上面的帕子,入眼是一朵蔷薇,色泽姝艳,花瓣一层层展开,一针一线都很细致,栩栩如生。

第351章 曹家的心思

果然好针法。

尼楚贺在心中赞叹。

她看过兆佳氏的绣品,已是极好,此人的绣工虽不及兆佳氏,却也是十分难得了。

何况曹蓉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如何能与兆佳氏那几十年的绣工相比?

尼楚贺不禁对这个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高看一眼。

曹家某些方面是有些**,但对姑娘的教育显然是极为重视的。

“不错,难得她一个小姑娘能有如此造诣。”尼楚贺毫不吝啬地夸赞。

李老宜人和马太太笑容咧到了耳根。

曹蓉头垂得更低。

“本宫便收下了。”尼楚贺把帕子重新放到竹燕手中的托盘上。

李老宜人笑道“娘娘看得起,是蓉姐儿的福气。”又瞥了眼曹蓉,道“说来奴才只剩这一个孙女待字闺中,自小便捧在手心,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一直以来希望给她找一门好亲事。”

尼楚贺忽然想起,平郡王讷尔苏的福晋为曹佳氏,似乎便是江宁曹家的姑娘,应该就是这位曹蓉的姐姐了。

家族中能有姑娘嫁入皇家为嫡福晋,这曹家在先帝一朝也算十分煊赫了。

不过,这荣誉也就到此为止了。

在雍正上位不久,曹家便因亏空之罪被抄家,从此江宁再无曹家。

李老宜人此时为曹蓉极尽好话,可见是希望这位曹蓉能够进宫了。

找一门好亲事,天底下最好的亲事不就是进宫成为皇帝的女人吗?

尼楚贺不禁吐槽,雍正都那样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争着抢着把自家姑娘往宫里送呢?

以雍正的年纪都能当曹蓉的祖父了。

而且,这李老宜人脑子生锈了吧?到她面前暗示想要让曹蓉伺候皇帝,怎么就认为她会答应呢?

她是那宽容大方之人吗?

尼楚贺淡淡一笑,“曹姑娘如此标志,又温良贤淑,这么好的条件定会寻得一门好亲事。”

说的够明显了吧?

好亲事会有,但她不会傻乎乎地随便帮一个女人进宫伺候皇帝。

李老宜人笑容不改,“承娘娘吉言,奴才这孙女素来乖巧,一直舍不得将其早早嫁人,如今眼看着年纪大了,也不忍再拖下去,只是一直寻不到合适的人选。

奴才听闻宫里的瑞郡王年轻俊逸,这最好的亲事莫过于皇家,蓉姐儿若能伺候瑞郡王,即便只是个侍妾,那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曹家满门将欢喜不尽。”

尼楚贺愣住了。

弘昀?

汗,原来曹家打的是弘昀的主意,她还以为是打皇帝的主意呢。

稍一想,便明白这曹家还算聪明,知道她不会答应将曹蓉送到皇帝身边,便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弘昀。

既得了门好亲事,也不至于得罪她这个贵妃。

不过,她们算错了,曹蓉再好,她也断不会替弘昀收下。

这曹家眼看着不行了,把曹蓉送进弘昀府上,不是给弘昀找晦气吗?

何况她也不愿私自给儿子送女人,弘昀的女人已经不少了,府里够乱了,没必要再找个女人添乱。

尼楚贺淡淡笑了笑,“瑞郡王啊?瑞郡王还年轻,府里已有嫡福晋和侧福晋,这侍妾的身份未免委屈了曹姑娘,这样吧,李老宜人若是有合适的人选,本宫可以求了皇上,给曹姑娘赐婚。”

李老宜人和马太太一下子急了,相互对视一眼,李老宜人讪笑,“蓉姐儿不委屈,能伺候堂堂瑞郡王是她的福气,是我们曹家的福气,哪里敢挑三拣四?当然,若娘娘觉着蓉姐儿不好,这冉姐儿也不错,落落大方,定会一心伺候好瑞郡王,绝不给王府惹麻烦,只要瑞郡王能够给冉姐儿一个容身之地。”

看她们这模样,似是不惜自降身份,即便让曹蓉或李冉为侍妾也要把其中之一送进弘昀府上了。

看来曹家也意识到自家即将大祸临头,想要把族中的姑娘送进皇子府为曹家寻求庇护了。

可惜呀,尼楚贺才不会答应。

尼楚贺端起茶盏,掀开茶盖捋了捋茶水表面的浮叶,淡淡道“曹家姑娘和李家姑娘是不错,本宫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实在是本宫素来疼爱瑞郡王,他不喜欢的本宫不愿勉强他,若他在,倒是可以问问他,他不在,本宫便不好随便给他塞个女人。”

若是曹家依旧煊赫,她或许不好直接拒绝,只能把决定权交给雍正。

但如今曹家早已不复往日,雍正很明显不是康熙那样宽容之人,不会容许曹家这样的蛀虫继续在江宁待下去,她也无须给她们面子了。

李老宜人和马太太脸色一瞬白了,似是没料到贵妃态度如此坚决。

眼见是说不通了,两个人不由心如死灰。

尼楚贺已经端了茶,明显是送客的意思。

二人也不好继续留下,李老宜人起身告辞,“娘娘若无事,奴才就告退了,改日再来给娘娘请安。”

尼楚贺颔首,忽然笑着看向面色拘谨惶恐的曹蓉和李冉,“这些点心就带回去给两位姑娘吧,算是本宫的见面礼。”

李老宜人和马太太不见喜色,强笑着谢了恩,命身边下人接过点心,告退离开。

出了行宫,马太太一脸慌张,“母亲,这可如何是好?贵妃不答应,蓉姐儿便无法进瑞郡王府,没想到这贵妃如此不通情理。”

曹蓉是马太太的亲生女儿。

李老宜人叹息,“人家是贵妃,何须迁就我们?”

马太太不甘心地看了眼自己的女儿曹蓉,“贵妃这儿行不通,莫非我们曹家就只能等着朝廷降罪了吗?”

李老宜人皱眉,“天无绝人之路,贵妃这儿行不通,便从别处入手便是,何必慌慌张张的?”

马太太又升起了希望,“那我们要从哪里入手?”

曹蓉上前拽了拽李老宜人的袖子,撅了噘嘴,不高兴的样子,“祖母,贵妃是不答应吗?为什么?蓉儿表现的不够好吗?”

李老宜人摸了摸曹蓉的头发,宽慰,“蓉姐儿很好,不必灰心,祖母一定会为你寻个好去处。”

马太太着急,“母亲,我们该如何是好?”

李老宜人目光微深,道“不是还有个曦姐儿吗?曦姐儿的容貌比蓉姐儿和冉姐儿都要出色,若是她出面,或许能打动皇上,贵妃这儿行不通,我们便从皇上那儿入手。”

第352章 故人之女

马太太不忿,“蓉姐儿也不差,为何一定要夏曦?再说,想见到皇上,谈何容易?”

曹蓉和李冉对视一眼,二人眸中同时闪过不服。

曹蓉轻哼,“漂亮顶什么用?我和冉姐姐也不差,凭什么就要靠她?她不过是个外人。”

见她们都不高兴,李老宜人叹息,“不到最后一刻,我也不愿让曦姐儿出面,只是这样的机会难得,若能一次便成功最好不过。若是曦姐儿成功了,便可以帮蓉姐儿和冉姐儿求求皇上。”

马太太心动了,忽地皱眉,“可夏曦会愿意吗?若是姑爷知道了……”

李老宜人脸色一冷,“她不愿也得去,她也是我们曹家的一份子,我们曹家没了,对她们娘儿俩有什么好处?”

……

尼楚贺托着腮,手里拿着那块帕子,细细地打量上面的一针一线,不由感慨。

连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都有如此绣工,想想她以前绣的那些东西,简直不堪入目啊。

竹雯笑道“没想到这曹家姑娘还有如此造诣,若是能伺候瑞郡王倒也不错,主子为何拒绝呢?”

“绣工与人品未必成正比,谁知道那姑娘为人如何?”尼楚贺撇了撇嘴,不以为意。

真实的原因自然不能说。

不过,绣工好,未必人品就好,这句话倒是真的。

方才那曹家姑娘的表现只能说中规中矩,没什么特点,而且,她注意到了,曹蓉的眼神太灵活,一看就不是个稳重的,心眼儿必定也多。

这样的人进了弘昀的后院,极有可能不会安分了。

李冉还好,看着比曹蓉沉稳,但是稍显木讷了些。

苏培盛派人过来,说雍正稍后过来。

尼楚贺先打扮了一番,然后到门口迎驾。

雍正来后,牵着她的手坐下,问,“听说曹家人过来了?”

尼楚贺嗯了声,“是来了,想要让曹家姑娘进弘昀的府上呢。”

雍正眼眸一寒,哼了声,“异想天开。”

尼楚贺就笑了,“臣妾直言拒绝了,皇上不会生气吧?”

雍正摇摇头,“为何生气?朕本就没打算如了曹家的愿。”

嗯,看来雍正对曹家的确一丝好感也无。

尼楚贺笑眯眯,“臣妾一开始还以为她们惦记皇上呢,没想到惦记的是弘昀,那还能行?弘昀的府上岂是她们能肖想的?”

雍正挑了挑眉,“你觉得曹家不好?”

尼楚贺理所当然点头,“看着她们就是满心算计之人,臣妾不喜欢。”忽地蹙眉,“不过,她们大概不会罢休吧,臣妾琢磨着,在臣妾这儿行不通,她们会不会把主意打到皇上头上?”

说着,睨了他一眼,语含揶揄。

雍正脸色一沉,“朕岂是好算计的?你还真是胡言乱语。”

尼楚贺自然知道一般人算计不了雍正,若真有那个胆子算计皇帝,那曹家真就撞到了枪口上,无异于找死。

……

翌日午后,曹家女眷再次求见。

尼楚贺有点不耐,不会又为了昨天的事吧?

她都表达的那样清楚了,她们竟然还来求见她。

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尼楚贺再次接见了李老宜人和马太太。

不过昨天的曹蓉没来,来的是李冉和另一个小姑娘。

李老宜人笑着介绍,“这是奴才的外孙女,名唤夏曦。”

叫做夏曦的小姑娘十二三岁,圆圆的脸,眉目舒朗,相貌明艳,此刻脸颊紧绷着,似是有些不高兴。

李老宜人话音一落,小姑娘似是不情愿地上前屈膝一礼,“见过贵妃娘娘。”

尼楚贺不禁无语。

难不成这是昨天的事不成,就又找了个人过来?

换个人她就会答应不成?

不过这个叫夏曦的的确很漂亮,虽然五官还未完全长开,显得稚嫩许多,却不失明艳,目光清澈,一举一动透着直爽,整个人如一滴露珠,瞧着比曹蓉和李冉要可爱真实多了。

不知怎的,尼楚贺对这个叫夏曦的小姑娘很有好感。

而且,看着她的眉眼,隐约有些眼熟。

尼楚贺看了她几眼,便收回目光,吩咐人拿来些蜜饯饴果之类的给她。

“这江南果然养人,一个个水灵灵的,瞧着就让人欢喜。”尼楚贺笑着夸赞。

夏曦看到蜜饯和饴果,眼睛一瞬亮了,紧绷的神情微松,甜甜地谢了恩。

尼楚贺失笑,果然是个小孩子。

“还有些点心,一会儿走的时候带回去吃,昨儿曹姑娘和李姑娘那儿也送了。”

夏曦露出腼腆的笑容,她感觉自己仿佛是来蹭吃的。

不过这些蜜饯和饴果真的很好看,也就不推辞了。

尼楚贺让人搬了两个小杌子给两个小姑娘,让她们坐一块儿吃。

李老宜人和马太太对视一眼,在对方眼睛里看到同样的惊讶和不解。

今日的贵妃比昨日要亲切随和许多。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浑然不觉,悠闲自在地捻着饴果吃的夏曦。

马太太嘴里发酸。

李老宜人神色也有些勉强,却不敢表露出来。

尼楚贺看着夏曦开开心心吃东西的模样,越看越喜欢,她看向李老宜人,问她,“不知这夏姑娘的父母是何人?”

李老宜人脸上露出尴尬之色,“曦姐儿的母亲是姨娘的女儿,嫁给了扬州富商夏家,此次她们母女来江宁探亲,奴才便带她来给娘娘请安。”

尼楚贺呆住了。

扬州富商?夏家?

不会这么巧吧?

她这才想起夏松绍当初续娶的便是曹家女,莫非夏曦便是夏松绍的女儿?

尼楚贺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自己激动的情绪,再看向夏曦,心里便多了几分亲近。

原来是故人之女,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她发愁见不到故人,这便见到了故人之女,说来也算是安慰了。

“怎么不见夏姑娘的母亲?”尼楚贺喝了口茶,平息了下激动的情绪,神色自若,仿佛随口问起。

李老宜人笑道“商人出身,无诰命在身,哪里有资格来见娘娘?”

夏曦抬起小脸儿,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眸中满是困惑,“那曦儿也是商人之女,曦儿能来,为何母亲不能来?”

李老宜人面上闪过怒火,轻斥,“当着贵妃娘娘的面儿,怎能如此不懂规矩?”

第353章 亲切

夏曦撅了嘴,不满,“曦儿只是实话实说,如果母亲没资格,那曦儿也没资格,曦儿这便告退好了。”

说罢,夏曦起身,向尼楚贺屈膝一礼,“恕夏曦无理,夏曦身份卑微,不该来打搅贵妃娘娘,还请贵妃娘娘恕罪,夏曦这便告退。”

“胡闹!”李老宜人终于忍不住怒斥出声。

马太太也起身上前粗鲁地拽住她的胳膊,怒道:“贵妃娘娘在此,岂容你说走就走?”

夏曦扭过头去,一脸倔强。

李冉被吓得小脸儿苍白,话都不敢说。

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尼楚贺顿觉头疼。

她想发火,但是当着夏曦的面儿,只能压下自己的不快,柔声道:“夏曦是吧?没人说你没资格,本宫这儿没那么多规矩,你想来就来。”

李老宜人和马太太愕然。

夏曦也扭头诧异地看过来,一双眼睛像小鹿似的,满是无辜茫然。

尼楚贺笑眯眯地朝她招手,“过来本宫这儿。”

夏曦犹豫片刻,不情不愿地走上前。

尼楚贺握住她的手,将她搂在怀里,柔声宽慰,“好了,小事而已,何必发脾气?你母亲若想来,也可以来,本宫这儿随时欢迎。”

反正她从前和曹氏并未曾见过,见见她也无妨。

夏曦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真的吗?”

尼楚贺忍笑,“自然是真的,本宫有个侄女,比你大一点,性子和你差不多,本宫很喜欢你,也欢迎你母亲来此。”

能有如此肆无忌惮的性子,可见在家十分受宠。

尼楚贺也猜到些李老宜人和马太太的打算,虽不知她们具体想做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只怕是利用夏曦。

呵,趁着夏松绍不在,便如此对待夏家的女儿,这曹家还真是欺人太甚。

想来她们是瞧不起商人出身的夏家,才敢如此做,不过她了解夏松绍,若他知晓自己的女儿被人欺负,定不会罢休。

夏松绍既然不在,她便帮他护着点孩子好了。

李老宜人和马太太眼睁睁看着贵妃如此亲切地对待夏曦,一时慌了神。

默了片刻,李老宜人脸上堆起了笑,“娘娘既然喜欢曦姐儿,便让曦姐儿伺候娘娘几日,也是这丫头的福气。”

马太太睁大了眼,面上露出不忿,“这怎么行……”话未说完,被自家婆婆一瞪,顿时偃旗息鼓,但犹不甘心。

尼楚贺瞥了李老宜人一眼,心中雪亮。

她倒是不介意让夏曦陪自己几日,不过李老宜人打什么主意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是希望夏曦借此勾搭上皇帝吗?

尼楚贺转头看向夏曦,笑问,“你想留下来吗?”

若她想,尼楚贺会很高兴。

不过,她想知道夏曦怎么想的。

她不希望夏曦也同那些人一样,好好一个姑娘,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

夏曦犹豫了片刻,坚定地摇摇头,“夏曦不想。”

李老宜人顿时急了,想要再说什么。

尼楚贺笑道:“好,不过在本宫离开前,你想过来就过来,本宫这儿随时欢迎你。”

夏曦神色茫然,愣愣地应了是。

尼楚贺揉了揉她的脑袋,松开她,夏曦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没再闹着离开。

李老宜人和马太太神色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李老宜人看向这个“外孙女”,神色复杂,没想到这丫头误打误撞竟得了贵妃的喜爱。

也不知是好是坏。

李老宜人看向尼楚贺,陪着笑,“小姑娘不懂事,被家里娇宠惯了,还请娘娘见谅。”

尼楚贺嘴角噙笑,“这样很好,女孩子本就该娇宠着。”

李老宜人被噎了下,无言以对。

尼楚贺看向李老宜人,似劝诫,似警告,“李老宜人也不必苛责她,都是父母的掌中宝,娇纵些也正常,本宫的侄女也与她一般,明媚鲜活,让人欢喜。”

贵妃都如此说了,李老宜人还能如何?只能憋着这口气应了。

“啊!”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尼楚贺皱眉看过去,就见夏曦猛地站起,两只手捏着自己的裙子,满脸苦恼。

李冉忙起身,连连道歉,“对不起曦表妹,我不是故意的。”又转身向尼楚贺赔罪,眼眶都红了,“贵妃娘娘恕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李老宜人怒斥,“怎么如此不当心?”

夏曦提着湿了的裙子,郁闷不已,却道:“外祖母不必怪责冉表姐,是我自己不当心。”

原来是李冉不小心碰倒了茶杯,把水都洒到了夏曦裙子上。

尼楚贺向竹雯使了个眼色,吩咐,“你亲自带夏姑娘去厢房换身衣裳。”

竹雯应了是,走上前去,微微一笑,“夏姑娘,请随我来。”

夏曦只好向尼楚贺屈了屈膝,告退出去。

李冉忙道:“我也跟曦表妹一起去吧。”

然后慌慌张张地追了出去。

李老宜人尴尬地笑,“都是奴才管教无方。”

尼楚贺端起茶杯抿了口,淡淡道:“无妨。”

见贵妃不说话了,且神色冷淡,李老宜人只好讪讪地坐下了。

过了片刻,李老宜人笑道:“难得娘娘看得上曦姐儿,这丫头自小跟着她父亲在外面乱跑,性子都变野了,什么规矩也不懂。

奴才瞧着娘娘身边的人个个举止大方,若是曦丫头能跟着学到一两分,对她以后的婚事也有极大的好处。”

尼楚贺微微扬起唇角,“本宫不明白李老宜人所谓的规矩是什么,本宫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见过最多的就是规矩,本宫的想法倒是与李老宜人有所不同。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心中懂礼,知礼,不逾矩,这便是规矩,外在嘛,随心而已。她自在,本宫瞧着自在,有何不好?”

李老宜人老脸微红,讪讪应着,“娘娘说的是,是奴才狭隘了。”

什么不逾矩,这岂不是暗指她逾矩了?

这贵妃当真不简单,句句温和,却句句警告,不是轻易能糊弄的。

是她急躁了,竟惹了贵妃不快,要立即补救才是。

马太太并未认真听她们说话,目光频频看向门口,神色不安,不经意听到尼楚贺的话,不由撇了撇嘴。

注意到马太太眼神的动向,尼楚贺视若无睹,依旧老神在在地喝茶。

第354章 耍心机

夏曦和李冉许久未回。

李老宜人面色讪讪,“这两个孩子定是又贪玩了,小孩子真让人无奈,说了几次都不听,闯了祸可如何是好?”

马太太忙起身,“我去看看吧,免得她们惹事。”

尼楚贺淡笑,“孩子贪玩很正常,有本宫的人跟着,想必不会出事,二位尽管放心。”

马太太一时不知该不该出去,巴巴地看向李老宜人。

李老宜人使了眼色,马太太便又坐下了,却如坐针毡。

又过了两刻钟,二等宫女桃叶匆匆进来,脸色有点不好。

李老宜人和马太太对视一眼,眸中闪过释然,很快又露出不安之色。

桃叶凑近尼楚贺耳语一阵。

尼楚贺脸色渐渐发沉,目光扫向神色不安的李老宜人和马太太。

片刻,尼楚贺淡淡道:“可请了太医?”

桃叶垂眸禀道:“幸好搭救及时,两位姑娘都无碍,太医已经去了。”

尼楚贺起身,“去看看吧。”

又看向李老宜人和马太太,“李老宜人和马太太也一起吧。”

李老宜人和马太太默不吭声,忙跟了上去。

刚走出院子,迎面就遇到了雍正。

雍正脸色阴沉,大步而来,瞧见尼楚贺,脸色缓了缓,快走几步,握住她的手,“去哪儿?”

尼楚贺道:“听说曹家带来的姑娘落了水,臣妾正打算去看看。”

提到此事,雍正脸色一瞬间变得骇人。

远远跟在后面的李老宜人和马太太忙低垂了头。

“皇上可瞧见了?”尼楚贺笑问。

雍正扫了眼李老宜人和马太太,淡淡嗯了声,“十七弟留下了,朕记挂着你,便过来了。”

尼楚贺笑容加深,似无意般瞥了眼脸色霎时一变的李老宜人和马太太。

面上却故作恼怒,“臣妾明明叫竹雯跟着,没想到还是出了事,回头臣妾定要好好罚她。”

皇帝在此,尼楚贺自然不可能再过去,便吩咐桃叶,“你去看看曹家姑娘和夏家姑娘情况如何,务必要让太医好好诊治。”

桃叶应了,匆匆前去。

尼楚贺随雍正回了后院花厅。

进了花厅,马太太焦急地问,“不知可是冉姐儿和曦姐儿出了何事?”

雍正重重一哼,吓得李老宜人和马太太身子一抖。

“曹家的家教便是如此吗?朕希望今后曹家能好好管管自家女儿。”

雍正的语气震怒。

李老宜人和马太太噗通跪下。

李老宜人颤着声告罪,“是奴才管教无方,奴才定会好好罚夏曦,绝不叫她再犯。”

尼楚贺挑眉,看过去,“哦?李老宜人怎么一口咬定是夏曦?”

李老宜人一下子哑了口,脸色一变再变。

尼楚贺不解地看向雍正,“皇上,可是夏姑娘做了何事?臣妾方才见过夏姑娘,挺讨喜的一个姑娘,不像是会做什么不好的事的。”

李老宜人脸上青白交错。

这岂不是说是冉姐儿做了何事?久久看书

这绝不可能。

雍正瞟了她一眼,扯了扯唇角,“朕未曾知晓是何人。”

尼楚贺笑笑,未再说话。

桃叶很快回来禀告事情的原委。

听了桃叶的禀告,尼楚贺松了口气,道:“太医说李姑娘已经无碍,好在天暖了,只是受了惊,歇一阵便好了。”

李老宜人和马太太傻眼。

马太太下意识喊出声,“冉姐儿?”

尼楚贺看过去,微微一笑,“是啊,李姑娘方才不慎落了水,好在经太医及时救治,只是受了惊,此刻已经无碍。

李老宜人和马太太应当庆幸,落水的只有李姑娘,因本宫的宫女竹雯及时拽住了夏姑娘,夏姑娘才未落水,现下好端端的。

可惜当时竹雯只来得及救下一个,未能拦住李姑娘。”

说着,她忽然蹙眉,神色不解,“不过,据本宫的宫女禀告,似乎是李姑娘故意落水,当时皇上恰好经过。

夏姑娘为救李姑娘险些落水,幸好竹雯及时拦住了夏姑娘,否则便是两个病人了。”

李老宜人和马太太脸色白的像纸。

马太太激动地辩解,“娘娘误会了,冉姐儿怎会故意落水?定是不当心才掉下去的。”

雍正重重哼了一声,“朕亲眼目睹,岂会有假?当着朕的面儿耍心机,曹家和李家当真胆大包天!”

尼楚贺似笑非笑,“皇上既亲眼瞧见,可有撞见李姑娘被救一幕?若撞见了,皇上可真就洗不清了。”

女子落水被救,衣服必定湿透,被男子撞见,清白有损,男人是要负责的。

不过据桃叶所言,当时竹雯在场,说是亲眼瞧见李冉欲推夏曦落水,自己也打算为“救”夏曦一同落水。

不料夏曦机敏,又有竹雯出手搭救,夏曦才躲过一劫。

李冉可就不幸了。

雍正瞥她一眼,“那样污秽之地,朕何须久留?”

尼楚贺浅笑,“李姑娘落水,自有侍卫去救,为李姑娘名声着想,皇上是不该在场。”

李老宜人和马太太险些吐血。

难道就该被侍卫们瞧见吗?

尼楚贺冷笑。

李冉如此做,明显是得了李老宜人和马太太的授意,可见压根没将夏曦的名声放在眼里。

为的便是皇帝瞧见了,为负责将夏曦收为嫔妃。

不料夏曦机敏,并不上当,反而李冉因为私心落水。

先前她向竹雯使了眼色,便是猜到她们会有行动,让竹雯紧要时刻护着点夏曦。

李冉虽是得了李老宜人和马太太的示意,但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否则不会有意把自己也搭进去。

可惜,雍正压根没有怜香惜玉之心,直接走了。

不对,听雍正所言,果郡王留下了。

李冉也不算吃亏了。

李老宜人连连磕头,“皇上明察,贵妃娘娘明察,冉姐儿一向心善,又洁身自好,怎会做下如此之事?这定是误会,可怜冉姐儿小小年纪便遭遇此等不公,奴才愧对兄长,愧对冉姐儿。求皇上和贵妃娘娘怜悯冉姐儿,为冉姐儿做主,她还那样小,什么也不懂啊。”

说着说着哭的肝肠寸断。

尼楚贺无动于衷,眸光微冷,“李老宜人不关心李冉和夏曦的安危,却在此哭天抢地,要皇上与本宫为你们做主,当真好算计,本宫倒要怀疑你们的用心了。”

第355章 底线

李老宜人哭声一窒。

马太太跟着抹泪,眼眶红红,“贵妃娘娘这话怎么说的?冉姐儿是母亲的亲侄女,怎会不关心?只是女子的名节比性命还重,如今不仅险些没了命,丢了名节,甚至还要遭受如此污蔑,我们也是为冉姐儿心疼,她还那样小啊,如此一来,她往后还怎么嫁人?”

丢了名节?

这是赖上他们了?

尼楚贺冷笑,看向雍正,“皇上,您看如何做?”

雍正神色不耐,“既然你们要公道,朕便给你们公道,便从方才救人的侍卫中挑一个,为他们赐婚。”

李老宜人和马太太愕然张大了嘴。

连尼楚贺也惊住了,暗暗吐槽,雍正也太狠了吧?人家看上的可不是侍卫,是皇帝啊。

果然,李老宜人哭的更厉害了,“皇上,您不能如此啊,冉姐儿可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怎能随便就许给一个侍卫?”

雍正冷笑,“莫非你们还想觊觎朕的后宫?”

李老宜人一噎,慌忙摇头,“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嗫嚅了会儿,李老宜人鼓起勇气,“皇上方才说是果郡王救下了冉姐儿,若是能让冉姐儿跟了果郡王,冉姐儿的清白也算是保住了。”

尼楚贺无语了。

怎么就是果郡王救下了李冉?

方才他们可是说的清清楚楚,是侍卫救了李冉,他们倒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为了把自家姑娘嫁进皇家,还真是不要脸面了。

这是眼见着皇帝这儿没指望了,就惦记别人了。

不过如此情况下,果郡王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人家好歹是个郡王,皇帝的兄弟,总比侍卫要好上许多。

还真是算计的清清楚楚。

雍正面色沉冷,一锤定音,“既如此,朕便如你们所愿,将李氏送给果郡王为侍妾。”

侍妾?

说到底就是个没名分的,以李家苏州织造的身份,侍妾未免太低了。

不过曹家和李家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毕竟这是郡王府,也不算辱没了他们。

这是尼楚贺的想法。

但于李老宜人和马太太而言,这算是吃了个大亏。

果郡王虽也是郡王,可毕竟不是皇帝的儿子,无资格继承皇位,这侍妾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哪儿有什么出路?

按着她们的想法,李冉再怎么也能捞个格格或侧福晋当当,没想到只是个没地位的侍妾。

但是再有不甘也不敢讨价还价,毕竟只是个庶女,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李老宜人对李冉不是没有怨,明明算计的好好的,把夏曦推下水,丢人也是丢的夏家的脸,夏家商户出身,夏曦能成为皇上的女人那是天上掉馅饼,他们应该感恩戴德。

只要夏曦搭上皇上,念在他们曹家的恩情,给她们曹家求情,或许能让曹蓉或者李冉进皇子府,他们曹家就算有救了。

偏偏她算漏了李冉也是个有心思的,竟要自己去勾搭皇帝,目的没达成,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乐

李老宜人只能在心里骂一句蠢货。

解决了曹家的事,尼楚贺整个人松了口气。

她向雍正抱怨,“没想到曹家行事如此上不了台面,那夏曦好歹与曹家沾亲带故,李老宜人竟舍得把人家一个小姑娘推出去。

若不是那丫头激灵,还不知道怎么吃亏呢。”

她让竹雯跟去,本就是为了在紧要关头帮一帮夏曦,没想到夏曦比她想象的要聪明许多,早就猜到了李老宜人她们的打算,一直防着呢。

雍正看着她,目含探究,“你对那位叫夏曦的倒是很关心。”

尼楚贺不动声色地解释,“皇上也知道,臣妾喜欢女孩子,这个夏曦又恰好对了臣妾的胃口,就不忍心看她被人欺负。”

雍正轻笑,“可惜你我只有一个女儿,若是多生几个便好了。”

尼楚贺白了他一眼,“这种事哪能做的了主?能有皎皎这一个,臣妾已经很满足了。”

她盼了多少年才盼到这么一个乖女儿,何况还有姝惠呢。

这辈子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雍正低声道:“你若实在喜欢,朕便要她常进来陪你。”

尼楚贺点点头,笑容满面,“多谢皇上。”

想到果郡王就这样多了一枚侍妾,尼楚贺不由好笑,“这会儿果郡王不知怎么生闷气呢,皇上也不和果郡王吱一声。”

她知道果郡王对女人不大感兴趣,至今府上只有一位侧福晋,从他至今无子嗣来看,这位侧福晋也不怎么合他心意。

哦,如今多了个侍妾李氏,算是有了两个女人了。

于皇室中人而言还是太少了。

雍正哼了声,“他就是女人太少了,让他成亲他不答应,给他女人他也不答应,老大不小了,还没个一子半女,朕能不为他操心吗?不过把李氏给他,的确委屈了他,大不了过几年给他挑个出身好性情好的福晋。”

说起这个,雍正叹息,“但愿他日后娶了福晋能够成熟些,这么大了,还总是这般随心所欲。”

尼楚贺忽然有个奇怪的想法,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个果郡王不会身体有毛病吧?

她记得历史上的允礼女人也不多,子嗣一个也没有,最后还是过继的雍正的儿子。

如此一想,还真是有可能。

那就怪不得果郡王对女人不感兴趣了。

尼楚贺欲言又止地看向雍正,想提一下,要不给果郡王请个太医看看吧,再一想,她和果郡王又不熟,贸然说这种尴尬的话题实在不大好。

何况若是让人知道,尤其是雍正知道果郡王有这样不为人知的毛病,那对果郡王的打击也蛮大的。

算了,还是不管了吧。

尼楚贺扑到雍正怀里,笑眯眯看着他,“方才李冉落水,皇上真就一点也不动心?说走就走,人家都冒这么大的风险,就为了得到皇上的注意呢。

还有那个夏曦,模样不错,曹家本来指望着夏曦呢,若不是李冉成事不足,说不定还真就得逞了呢。”

雍正搂着她的腰,眯着眼看着她,“这是又说胡话了,一个小丫头片子,朕有那样饥不择食?”

尼楚贺很想点头,然后想一想还是没点头。

不可否认,雍正还是有些底线的,太稚嫩的女孩儿不会碰。

第356章 母女

宫里那些嫔妃最小的入宫时也有十四五岁了。

夏曦和李冉尚未及笄,身子还没长开呢。

也就只有曹家那样没下限的人才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利用这样小的女孩子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想到此,尼楚贺对曹家更没好感了。

当家人如此品性,迟早败落。

雍正脸上浮现怒容,“曹家竟敢随便拿个商户出身的女儿来糊弄朕,看来朕对他们还是太仁慈了。”

尼楚贺不悦,“什么商户之女?人家好歹也是扬州首富的女儿。”

雍正素来看重身份。

曹家用夏曦来讨好雍正,算是踢到了贴板上。

士农工商,商为末。

古人一向瞧不起商人,即便是首富也改变不了其商人的身份。

若非如此,曹家也不敢如此欺负夏曦。

曹家虽然也是做生意的,却是为皇家做生意,是皇家的奴才,包衣旗人,自诩高人一等,对其他商人自然瞧不上眼。

这点还真是让人无奈。

令她无语的是曹家明明瞧不起夏家,当初还把女儿嫁到夏家。

雍正低头看她,心头一动,皱了皱眉,“这个夏家……朕似乎有些印象,你知道夏家?”

尼楚贺暗悔失言,笑了笑,“方才李老宜人说了,夏曦是扬州首富夏家的女儿。”

雍正唔了声,果然不再多问。

尼楚贺却想着雍正那句话,对夏家有些印象。

她是知道雍正查过当初关于楚贺的事的,想必是因为这件事对夏家有印象。

这令尼楚贺有丢丢紧张。

她故作轻松地说,“这个夏曦倒是有点意思,年纪不大,挺聪明,曹家的打算,她应该是不情愿的,只是她到底年纪小,又是自己的亲人,人微言轻,无可奈何罢了,臣妾瞧着曹家也没拿她当做亲人,利用起来却是毫不手软。”

“关心别人做甚?”雍正捏了捏她的脸,“少想些有的没的。”

尼楚贺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在心里无奈叹了口气。

她倒是想关心夏曦,可惜做不了太多。

过几日她和雍正便要回京,也就这几日了,也不知夏松绍何时回来护着她们娘儿俩,别让曹家继续欺负了。

此次曹家在李冉的事儿上失了算,难保不会迁怒到夏曦母女身上。

夏曦能被李老宜人如此利用,可见那夏松绍的妻子曹氏不是个脾气硬的,但凡强硬一点,夏曦也不会被带到这儿,险些吃了亏。

夏松绍还真舍得把她们娘儿俩丢到曹家。

莫非生意就真的比家人更重要?第八书吧

……

江宁织造府曹家

曹茹刚刚和李老宜人吵了一架,回到房中便抹起了泪。

夏曦走进来,看到母亲如此,忙上前伸手轻拍她的肩,“母亲,可是她们又给您气受了?”

曹茹将女儿搂在怀里,强忍哽咽,“都是母亲没用,让你被她们如此欺辱,母亲明日便带你回家,好不好?”

夏曦眼睛一亮,用力点头,“好。”

听到女儿如此响亮的一声,曹茹更愧疚了,眼泪流的更凶,“母亲不该带你来的,在这个家,我们始终是外人,她们从未将我们当做一家人,只是将我们当做利用的工具。她们欺负母亲没关系,可她们怎能对你做这样的事?若非贵妃娘娘心善,此次被送给果郡王的便是你了,我可怜的孩子。”

曹茹搂着夏曦哭的情难自抑,越想越不好受。

夏曦轻拍着她的背,安慰,“母亲不必如此,即便没有贵妃,她们也奈何不了女儿,此次女儿早已料到她们不安好心,早就防着她们了。”

这是唯一令曹茹欣慰的事了。

好在女儿不似她这般懦弱不争,被人欺负知道反抗,才能至今平安无虞。

夏曦眨着眼,问,“母亲,我们不等父亲了吗?父亲说很快就会来接我们的?”

曹茹摇头,“母亲会给你父亲去一封信,让他不必过来了,明日我们直接回家。”

“可是……”夏曦犹豫,“贵妃娘娘说让女儿多去陪陪她。”

曹茹苦笑,“贵妃是什么人?岂是我们平民百姓能够接触的?贵妃不过是说的场面话,哪里会记得我们?若我们继续留下,李老宜人他们是不会罢休的,定会再想出什么诡计,未免夜长梦多,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免得再给贵妃添麻烦。”

说到此,她叹了口气,“是母亲对不起你,母亲出身卑微,原本不过是一名婢女,有幸被李老宜人收为养女,当做家中庶女嫁给你父亲,这才有了我们后来的好日子。

也正是因着这一层,母亲面对他们始终没底气,这才让你一次次被欺负。此次的事涉及到你的名节,母亲不能再任由你被他们欺负下去,我们必须早些回去。”

夏曦犹豫片刻,重重点头,“好吧。”忽然她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听说此次父亲会带着楚励一起过来,女儿和楚励许久不曾见过了,也不知他长高了不曾,变白了不曾,上次见面他变得好黑好黑,都没小时候白嫩好看了。”

说着撅起了嘴,满脸不快。

曹茹微微一笑,摸了摸她柔软的乌发,“见了面别再欺负人家,你阿励弟弟脸皮儿薄。”

夏曦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谁欺负他了?”

原本打算翌日一早给李老宜人她们请了安就离开的曹茹母女却走不成了。

因为夏松绍已经到了江宁。

夏松绍先去给李老宜人和马太太请了安,没多留,便直接去了曹茹母女俩住的地方。

见到夏松绍,夏曦像一只欢快的小鸟扑了过去,“父亲,您终于来了!”

夏松绍扶住夏曦的肩,弯腰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笑容满面,“近来可有听话?有没有闯祸?”

夏曦哼哼,“哪有?女儿一直很乖。”

夏松绍笑容更盛,一把将女儿抱了起来,走到曹茹面前,伸出另一只手握住她的,神情柔软,“这些日子可还好?”

听到这句话,曹茹一下子红了眼眶,却摇摇头,扯出了笑容,“妾身很好。”

夏松绍张了张嘴,到底没立刻开口,而是抱着女儿,牵着妻子的手进了屋,打发了伺候的人,坐在桌前。

第357章 有恩

手中端着茶盏,瞥见一旁收拾好的细软,夏松绍神色复杂,看向脸色不自在的曹茹,皱了皱眉,“何必瞒我?曦儿的事我都听说了。”

他握住妻子的手,叹了口气,“是我来晚了,这些日子委屈你们了。”

曹茹别过脸,擦了擦眼角的泪,重新回过头,神色黯然,“妾身倒无妨,左右这些年已然习惯,只是曦儿受了些委屈。”

夏松绍面上闪过一丝凛然,语气陡然冰冷,“今日我们便离开,往后你还是少回这个家。”

曹茹苦笑,“妾身毕竟是曹家出来的,李老宜人要妾身回来,妾身还是不好拒绝,何况此次又以曹家的安危为借口。

不过,往后不会了,哪怕回来,妾身也绝不会再带曦儿。”

想到此次回来的缘由,曹茹叹了口气,“好在这些年夫君与曹家来往不多,即便曹家出了事,也不会连累到夏家。此次我们回去,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来了。

曹家毕竟于妾身有恩,但愿曹家此次能平安度过,至少保住人。”

夏松绍不置一词,他心知以曹家昔日招摇的作风,此次极难躲过去。

不过他并不打算告诉妻子,免得她不好受。

曹茹擦了擦眼泪,说起了昨日之事,“曦儿说,昨日在行宫,冉姐儿想要推曦儿落水,好在贵妃的人相助,曦儿才逃过一劫,不过冉姐儿却因此落了水,被果郡王所救,皇上将冉姐儿赐给了果郡王。”

每每想起此事,她都吓出一身冷汗,心里万分后悔。

她不该答应李老宜人带曦儿进行宫的。

她反对过,可李老宜人坚持要带曦儿,她无法阻止,又没资格跟去。

没想到险些害了曦儿。

虽然早已听说,但听了妻子的话,夏松绍仍旧脸色冰冷,怒火充斥了肺腑,放于桌上的手紧握成拳。

良久,他才松了拳,目光恢复平静,握住妻子的手,“放心,此事不会就这样过去,到底你和曦儿是我夏家的人,还轮不到她曹家的人来欺辱。”

话至此,忽地一顿,眉头拧起,“贵妃?”

曹茹颔首,微微一笑,“听曦儿说,贵妃很喜欢她,昨日幸有贵妃身边的人及时相救,才保住了曦儿的名节,否则……妾身不敢想。”

夏松绍不禁诧异,看向夏曦,“哦?贵妃对你说了什么?”

夏曦有意缓解气氛,笑嘻嘻的,“贵妃娘娘说曦儿像她的侄女,所以喜欢曦儿。没想到贵妃娘娘一点也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威严,可怕,反而很随和呢,不仅声音温柔,还送曦儿点心和蜜饯。

听说那些点心和蜜饯是宫里来的御厨做的,样式可新鲜了。”

夏松绍神色古怪。

虽然他知道曦儿人漂亮,讨人喜欢,可毕竟出身上不如曹家和李家的姑娘。

若说贵妃对曹家和李家的姑娘另眼相看,他并不会感到奇怪。

没想到却对曦儿如此态度。

他见惯了商人间的勾心斗角,能轻易猜出他们的心思。

却对这些贵人们的心思了解甚少。

他只能归功于曦儿性情乐观直率,才讨了贵妃的欢心。

无论如何,这不是坏事。

曹茹唇角笑意柔和,“妾身没料到会有此意外之喜。有贵妃娘娘的那番话,曦儿将来的婚事会更好,想来会有许多人争着抢着上门提亲呢。将来曦儿到了婆家,也能得婆家之人敬重。”

夏松绍也难得有了些好心情。

虽说凭他夏家的身家地位,想为曦儿找一门合心意的婚事轻而易举。

不过,能有贵妃这一番话的点缀,可以说是锦上添花。

如此一来,曦儿的德行上便不会为任何人所诟病。

夏曦闻言,顿时羞红了脸,跺了跺脚,“母亲说什么呢?”

曹茹掩嘴笑,“左右曦儿早晚是要出阁,总要挑个合心意的,这是大事。”

夏曦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曹茹忽地有些坐立不安,看向微笑着的夏松绍,“贵妃如此高看曦儿,还对我们有恩,按说妾身应当去向贵妃磕头谢恩。

不过,以贵妃的身份,是否会乐意见妾身?会不会让人以为我们别有用心?”

夏松绍正色道:“既然是对曦儿有恩,磕个头是正理,只要心怀坦荡,便无需畏惧他言。

即便贵妃无暇见你们也无妨,在外面磕个头便是,这是礼数。”

曹茹松了口气,微微一笑,“夫君说的极是。”

夏松绍又道:“此次楚励也来了,去的时候把他带上,他有功夫,别的不好说,至少能挡一挡曹家那些人。”

……

自来了江宁,弘晏每天除了做功课,便是跟着雍正去校场看八旗阅兵。

每次回来都会和尼楚贺讲上一遍那壮观的场面,小脸儿红彤彤的。

弘晏手舞足蹈,很是激动,“那些八旗士兵简直太威武了,将来儿子也要有如此本领,佑我大清,为大清开疆拓土。”

弘暾端正坐着,听着弘晏的豪言壮语,同样满眼憧憬。

尼楚贺拍了下弘晏的脑袋,凶巴巴斥责,“先把眼前的本事学好,书读不好,想什么开疆拓土?你个小屁孩!”

弘晏委屈巴巴捂住脑袋,“额娘就会打击人,哼,儿子一定会努力的。”说罢握了握拳,眸中闪着星光般璀璨的光芒。

弘暾咧着嘴笑话他。

“去去去,回去读书,小心你皇阿玛训你。”尼楚贺板着脸,挥手撵人。

弘晏瞬间耷拉下脑袋,哭丧着脸。

尼楚贺无动于衷。

弘晏只好气鼓鼓地拉着弘暾出去了。

跑到外面,弘晏却得意扬唇,“功课我都背完了,这会儿我们出去玩吧。”

弘暾睁大眼睛,“你不怕贵妃娘娘训你啊?”

他说的是贵妃,而非皇上。

在他看来,贵妃要比皇上严肃厉害多了,面对六阿哥要多凶有多凶。

相反,皇上每次见到六阿哥都是一副老怀欣慰的表情,说出口的话都是夸奖六阿哥读书用功,勉励他继续努力的。

咳,虽然皇上面对其他皇子都是一副严厉到令人发抖的表情。

但对六阿哥可慈祥了。

他明白,父亲爱幺儿嘛,阿玛对四弟也是如此偏爱。

弘晏抬抬下巴,不以为意,“怕什么?额娘就是只纸老虎,不值一提。”

第358章 见面

弘暾嘴角轻抽。

也只有六阿哥才觉得贵妃是纸老虎。

即便是纸老虎,六阿哥在贵妃面前不还是乖的像只猫吗?

切,也就敢背地里如此说。

弘暾暗自偷笑,却不戳破,好兄弟还是要顾点面子的。

一直在暗中保护的侍卫自发地跟在两位阿哥后面出了行宫,保证两位阿哥的安全。

弘晏和弘暾前脚出了行宫,夏太太和夏大小姐后脚就乘着马车到了,马车外车夫旁边还坐着个十来岁,身穿白衫,英姿勃勃的少年,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

马车停在侧门,夏太太和夏曦先后下了马车,夏太太温声嘱咐白衫少年,“我们去去就来。”

白衫少年眉眼朗正,点点头。

夏太太便领着夏曦上前向门外持刀而立的侍卫说出来意。

其中一个侍卫道了声“稍等”,忙快步进去禀报。

尼楚贺得知夏曦母女这么快就来了,微微诧异,忙让人请进来,让人整理了下仪容,坐到待客的花厅。

一刻钟后,夏太太领着夏曦进来,低垂着头,磕下头去,“民女拜见贵妃娘娘。”

尼楚贺看着眼前三旬左右的妇人,很温婉,很拘谨的样子,与寻常妇人没什么不同。

与她印象中的大家闺秀风范不太一样。

但也算得上温婉知礼。

尼楚贺笑吟吟道:“夏太太免礼。”又吩咐赐座。

夏太太谢了恩,起身,略显拘谨地半坐在绣墩上,夏曦规规矩矩地站在她身后。

尼楚贺看着眼前不敢抬头的夏太太,特意将语气变得更加温和,“初次与夏太太见面,夏太太不必紧张,上次本宫与夏姑娘见面,很喜欢夏姑娘,夏太太生了个好女儿。”

夏太太腼腆地笑了笑,“承蒙贵妃娘娘看得起,是曦姐儿的福气,民女今日过来,是特意来向贵妃娘娘谢恩的,昨日多亏了贵妃,曦姐儿才能平安无事。”

说着又起身屈膝一礼。

提到那件事,尼楚贺不以为意地笑笑,“本就是小事,人既然来了本宫这儿,本宫自当保证夏姑娘的安全。”

至于李冉,左右是曹家有意,李冉也有心,她也就懒得管了。

尼楚贺吩咐夏太太重新坐下,和夏太太随意聊着一些闲话,比如对方的喜好,擅长什么等等。

从对方的话语里知道对方擅长女红。

这位夏太太浑身上下透着普通,性情普通,擅长的才艺也无特别之处,就是寻常女眷会的东西,只除了相处时让人感觉很舒服,容貌也是令人舒服的类型。

尼楚贺想,或许是身为曹家庶女的缘故。

“听闻夏太太是来江宁探亲的,不知何时回去?”尼楚贺端起茶盏,抿了口,问她。

夏太太笑道:“原本打算今日回去的,不过夫君正好来了,只好明日再走。”

尼楚贺端着茶盏的手抖了抖,茶水洒了一些,落在手背上,很快恢复了镇定,若无其事地取出帕子擦去手背上的水渍,露出诧异的神情,“哦?为何如此着急?”

其实她猜到了。

或许是与昨天的事有关。

事关爱女,哪一位母亲都无法忍受吧。

如此也好,早点回去,早点安心。奇书

夏曦一瞬不瞬地盯着尼楚贺手里的帕子,尼楚贺一时没注意,她心里都是夏松绍来了的消息。

好在他们身份悬殊,不会见到,何况对方明天就要离开了。

想到此,又有些遗憾。

夏太太抿嘴一笑,“家里有些事,需要回去处理,不好在此耽搁。”

尼楚贺颔首,“如此也好。”她吩咐竹燕去取来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套首饰。

一支羊脂玉芍药簪,一副羊脂玉葫芦耳坠,和一副碧玉手镯。

芍药簪和葫芦耳坠是给夏曦的,手镯是给夏太太的,她道:“这是给你们的见面礼。”

夏太太忙站起,神色慌张,“这怎么可以?无功不受禄。”

尼楚贺招手让夏曦过来,握住她的手,笑道:“我瞧着曦姐儿面善,这便是有缘,临走前送你们一份礼物是本宫的一片心意,夏太太就莫要拒绝了。”

夏太太嘴唇嗫喏,满脸惶然,不知说什么好。

尼楚贺抚了抚夏曦的头发,笑意柔软,“本宫最喜欢女孩子了,女孩子就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曦姐儿长得漂亮,配得上这套首饰。”

夏曦脸红了红,低下头去,双手局促地搅着衣摆。

尼楚贺亲自拿过簪子给夏曦戴上,看了看,满意地颔首,“果然配。”

夏曦看了眼母亲,夏太太勉强笑笑,“民女就谢过贵妃娘娘了,曦儿,快谢贵妃娘娘。”

尼楚贺坦然受了夏曦母女的谢。

当初夏松绍帮过她,如今她送给夏松绍的女儿一份见面礼,也算是回报了。

还有这些年夏松绍对如眉和乐之他们的关照。

唉,也不知如眉和乐之如何了。

有葛青在,如眉和乐之应该过得很好。

遗憾的是不能亲眼去看看,也不方便着人去打听。

夏太太和夏曦没做多久,就告辞离开了。

尼楚贺展开手中的帕子。

方才她注意到了,夏曦好几次盯着这块帕子看,莫非有什么不对?

这是曹蓉送的那块帕子。

对方不至于馋一块帕子,尼楚贺心里一动,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不一会儿,果然在帕子上的蔷薇花一角看到一个字。

字很小,又在花瓣掩映下,颜色与花瓣的颜色相近,更不明显了。

尼楚贺端详着,很快认出了这个字,是个“曦”字。

略一思忖,尼楚贺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走远了的夏曦取下头上的簪子,看着看着,笑容浮上脸颊,“母亲,这个贵妃娘娘挺好的。”

夏太太揽住女儿的肩,笑得柔软,“是啊,贵妃很好,能得贵妃一句称赞,于你有万般好处,往后你要记在心里,知道吗?”

夏曦重重点头,把玩着簪子,爱不释手。

夏太太忽地蹙眉,“对了,贵妃手里那块帕子……母亲瞧着有点眼熟。”

夏曦不以为意,“哦,那是女儿先前绣的,被蓉表姐抢了去,如今看来是送给了贵妃娘娘。”

夏太太恍然大悟,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第359章 一见如故

过了会儿,夏曦嘻地笑了,“不过蓉表姐没仔细看,那上面绣着女儿的名字呢,她那样粗心,肯定不会注意这些。”

看着女儿狡黠的目光,夏太太宠溺地笑了,心头阴霾一扫而空。

两个人到了门外,却看到两个小孩站在一颗树下,其中一个对着树上跳脚大骂。

再一看马车上,只有车夫,楚励不在。

夏曦抬头往树上看去,伸手放至额头遮住太阳,气鼓鼓地喊了声,“楚励,还不赶紧下来,欺负两个小孩子,很有意思吗?”

楚励看了眼出来的夏太太和夏曦,面无表情地从树上一跃而下。

先前他是躺在树上的,对树下两个小屁孩对着自己骂无一丝反应,这会儿突然飞身而下,两个小孩顿时瞪大了眼,面露愕然。

楚励淡淡瞅了眼他们呆呆的表情,嗤地一声,转身叼着狗尾巴草大摇大摆地走了。

弘晏顿时脸皮涨红,蹬蹬蹬追了上来,“你、你大胆!”

楚励停下,回头看他一眼,噗地吐掉狗尾巴草,挑了下眉梢,问,“有事?”

弘晏涨红了脸,气呼呼瞪着他,双手掐腰,“先前我叫你,你怎的不应?”

楚励奇怪地瞅着他,宛若看一个智障,“我为何要应?”

弘晏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指着那棵树,怒不可遏,“谁让你跑那上面?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他和弘暾出去转了一圈儿回来,不经意看到树上躺着个少年,弘晏对少年能飞上这么高的树,还能在上面优哉游哉地躺着惊讶不已,便想叫他下来。

不料对方不理不睬,登时把他气坏了,就在下面骂了起来。

骂了半天,口干舌燥,对方依旧无动于衷,弘晏又气又委屈,第一次有人这样无视他,怎么也不甘心回去。

好不容易等对方下来了,还这么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简直欠揍。

弘晏气呼呼道:“别以为你功夫好,我就拿你没办法,我的侍卫也很厉害。”

楚励闻言朝四周看了看,没看到人,嗤地一声,“那人呢?”

夏太太一听“侍卫”二字,再看到对方小小年纪却气势不小,穿戴也很讲究,脸色一白,忙上前斥责楚励,“好了,别胡闹了。”

又看向弘晏,微笑款款地问,“不知二位可是这行宫里的人?”

弘晏看了眼夏太太,又瞅了眼夏太太身后满脸好奇的漂亮姐姐,登时眼睛一亮,咧嘴笑了起来,“你们是来见我额娘的吗?”

态度比对楚励要好多了,何况对方年纪小小,笑容又如此灿烂,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

然而,夏太太却险些摔倒,好不容易站稳,不禁欲哭无泪。

这楚励还真是能惹祸,这刚来不久就把贵妃的儿子给得罪了。

楚励惊讶地看向只到自己腰间的小破孩,皱眉问,“你是皇子?”

弘晏难得没再凶巴巴地对他,十分有礼地点点头,双手负在身后,一副老成的模样,“我额娘是里面的贵妃,请问你们是曹家的什么人?”

后一句话问的是夏太太母女。

夏太太得了准确答案,顿时小心翼翼了起来,陪着笑道:“我们是夏家的人。”连忙补救般屈膝行了个万福,瞥了眼楚励,又道:“楚励性子一惯如此,他没什么恶意,还请两位阿哥见谅。”

她不知道眼前这两位是哪几位皇子,只好以阿哥称呼。

弘晏一本正经点点头,笑容更灿烂了,“还好你们不是曹家的人。”又看向夏太太身旁的夏曦,招了招手,“漂亮姐姐好。”

夏曦嘴角抽了抽,漂亮姐姐?

这小嘴儿真甜。

夏曦莫名地对眼前这个小孩有了些好感。

当然,最重要的是对方是贵妃的孩子。

贵妃那样好的一个人,儿子定然也不差。

何况小小年纪如此有礼,长得还如此粉雕玉琢。

这容貌完全继承了贵妃娘娘的美貌。

夏曦笑眯眯屈了屈膝,“给两位阿哥爷请安。”

弘晏小大人般地一挥手,“不必客气,既然是额娘的客人,我就不与他计较了。”说话间看向楚励,一脸笑眯眯,“这位大哥功夫不错,小小年纪有如此造诣,很是难得。”

楚励眼角一抽,你一个小破孩对我一个大你好几岁的人说小小年纪,好意思吗?

夏曦忍不住扑哧一笑。

夏太太也忍俊不禁,又怕对方生气,忙忍住了。

弘晏咳了咳,摆了摆手,“几位慢走,有空常来做客。”说完,一溜烟儿跑了进去。

弘暾彬彬有礼地朝他们一颔首,也跑了进去。

弘暾追上弘晏,不明所以,“你怎么说变就变了?方才不是还一副要找那无礼的少年算账的样子吗。”

弘晏撇撇嘴,“当我傻啊?哼,我与他计较什么?再说了,他们既然是额娘的客人,我也不好太过无礼给额娘丢人。

还有,当着漂亮姐姐的面儿,好意思无理取闹吗?我的面子往哪儿搁?告诉你,面对漂亮姑娘要彬彬有礼,不能失了礼数。”

弘暾无语至极。

你也知道刚才是无理取闹啊?

那还对着人家跳脚骂什么骂?

不过难得还知道在漂亮姑娘面前保持礼数,给自己留面子。

不算无药可救。

弘晏摸着下巴,喃喃,“那个姓楚的功夫不错,你说我要是求了皇阿玛把他要到身边,教我功夫如何?”

弘暾一个趔趄,满面愕然,“你怎么说一出是一出?对方是何来路你了解?皇上肯定不会同意的。”

弘晏鼓了鼓腮帮子,“怎么就不行了?查一查背景不就好了?不过是要个人,皇阿玛会同意的。”

弘暾抹了抹额头的汗,随他了。

……

雍正和尼楚贺一起用的晚膳。

用完膳,喝着茶,雍正道:“弘晏方才说遇到了一个少年,想要对方教他功夫。”

尼楚贺诧异,“哦?是何人?他怎么忽然有这个想法?”

雍正道:“跟着夏家一起来的,说是一见如故,又欣赏对方的功夫,不过是个少年,朕就答应了。回头朕让人把那少年叫来考校一番,确有本事,又身家清白的话就带进京,给弘晏做玩伴。”

第360章 过错

“夏家?”

尼楚贺思忖了片刻,“听说夏家的人明日便要离开,臣妾着人去问一下,好歹尊重一下对方的意愿,若对方不愿的话便无需勉强。”

雍正眉头舒展,“一个平民百姓,如何会不愿?多少人苦读十年未必有此机会。对方能够跟在弘晏身边,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

尼楚贺失笑,“可不是每个人都有如此想法,也许人家志不在此。”

雍正不以为然,却不与她争辩。

“不知那人叫什么名字?”尼楚贺好奇地问。

“那人叫楚励。”

楚励?

尼楚贺手指一动,屏住了呼吸。

乐之,大名一个励字,勉励的励。

是他吗?

怎么会这样巧?

原来今日他来了,还让弘晏遇到了。

隔着如此近的距离,他们却未能相见,也无法相认。

“怎么了?”

一道声音响起,尼楚贺骤然回神,迎上雍正探究的目光,忙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名字很有气势。”

尼楚贺端起茶盏,抿了口茶,平复了下翻江倒海的心。

没想到弘晏要的是他,这可如何是好?

她是断不能与对方相见的。

可又忍不住想要见他,不知他如今是何模样。

他应该有十一岁了吧,是个英俊的少年郎了。

生怕雍正看出什么,尼楚贺若无其事地让人去曹家问问。

江宁织造府曹家离此不远,来去很快。

忐忑不安地等了半个时辰,去询问的人终于回来了。

听到答案的那一刻,尼楚贺不知是该失望还是庆幸。

因为对方拒绝了。

雍正脸色微沉。

尼楚贺忙劝慰,“既然人家志不在此,也不必勉强他了,民间有些武艺的人想来都向往自由,受不得京城那些规矩束缚,也算情有可原。

再说,弘晏身边又不缺功夫好的侍卫,何必就执着于这一位?臣妾会好好劝劝弘晏。”

雍正深吸一口气,沉着脸道:“既如此,便罢了,回头朕给弘晏挑一位武功更加出众的侍卫,不比这些乡野百姓差。”

“皇上把人给他,怕不是要纵着他上房揭瓦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哪里会认真学功夫?那些侍卫哪敢违背弘晏的命令?”

尼楚贺还是很了解弘晏的,这些人不过是弘晏贪玩的帮手,还不知被怎样折腾呢。

人家侍卫的功夫是用来保家卫国,对付贼人的,陪一个小孩子玩儿岂不是大材小用?

雍正被她逗笑了,“哪有你这样小瞧咱们儿子的?小孩子贪玩归贪玩,弘晏还是极有分寸的,就当那侍卫是保护他的,偶尔陪他解解闷也无不可。”

尼楚贺无言以对。

不过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雍正如此纵着弘晏,可见是真的疼爱,她不过是嘴上说几句罢了。

“皇上就这样宠着他吧。”尼楚贺轻哼了声,嘴角却扬起。

她当然对弘晏有自信,又怎么会认为弘晏会被养歪呢?

……

三日后,南巡结束。

御驾离开江宁,由陆路往北而行。

尼楚贺掀开车窗帘子,望向路边跪地恭送皇帝的百姓。

本以为一切顺利。

却在远离江宁府城门的前一刻,不知是谁忽然往銮舆周围扔了什么东西。

“轰”地一声炸响,人群顿时一阵骚乱,惊恐的尖叫声不绝于耳,百姓蜂蛹逃跑,乱成一团。

侍卫们大多朝皇帝的御撵而去,一部分朝贵妃和皇子的马车围去,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手中握着刀和弓箭。

在这一片忙乱中,尼楚贺很快失去了意识。

……

恍恍惚惚从昏睡中醒来,睁开眼睛,打量眼前荒无人烟之处,只有不少树木矗立在四周。

不远处有溪水潺潺之声。

她的宫女不在,侍卫不在,皇帝不在,弘晏等人也不在。

尼楚贺努力保持镇定,站起身,眼前忽地一阵晕眩,在跌下去的前一刻,胳膊被扶住。

站稳后的她似被烫到般猛地抽回手臂,迈步离对方远了些。

看到眼前之人,尼楚贺先是诧异,然后迅速冷静下来,故作不解,“小宸,你怎么在这儿?这是哪儿?”

不错,眼前之人正是乌悦宸,一身黑衣,干净利落。

乌悦宸笑了笑,将一个水囊递给她,“喝点水吧。”

尼楚贺眸中流露出警惕之色,犹豫着接过水囊,却不喝,问他,“其他人呢?贼人呢?”

她心中虽有所猜测,却不愿相信,只故作不知地询问。

乌悦宸眸光熠熠看着她,语气轻松,“贼人只有我一个。”

很坦白,并未打算瞒她的意思。

尼楚贺认命地坐在地上,背靠着树干,并无慌乱,愤怒,只有处之泰然。

仿佛并未意识到自己已是阶下囚。

“你说你这不是胡闹吗?让人发现死几回都不够的。”

语气仍是平时关心的语气,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乌悦宸在她身边坐下,一手托着腮,瞅着她,“那又如何?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做错了事,就该弥补,不能一错再错。我以为我可以等,可是我等不了,只好随心而为。你不该再回去,我带你离开好不好?你想去哪儿都可以,离开京城,远走高飞,或是你想回到原来的世界,都可以。”

“原来的世界?”尼楚贺只注意到了这句话,“那我还是原来的我吗?原来的我还活着吗?”

乌悦宸顿了下,摇摇头,“全新的身份,全新的生活,不过我会陪着你。”

尼楚贺苦笑,“那还是算了吧,没有亲人,我还回去做什么?那个世界已经不属于我了。这里不一样,我有亲人,我不能离开他们。”

乌悦宸眉梢染上愉悦,“那我陪你一起留下,如果你想回去看看他们,我可以陪你。”

“这样容易?”尼楚贺诧异,笑了起来,“好像什么都可以,你就不担心吗?”

乌悦宸笑眯眯摇了摇头,“我担心什么?你可以回去看他们,只除了不能和他们相认,否则会很麻烦。”

说到末一句话,他脸上浮现一丝苦恼。

“这样啊。”尼楚贺老神在在,还能笑得出来,“你长大了,也更调皮了,你知道的,我不喜欢。”

乌悦宸面色一顿,哂笑了下,“我知道,所以你打我骂我都行,总之,我只想弥补我的过错。”

第361章 也挺解气的

“想弥补过错,就送我回去,我会当什么也没发生,你还是我心目中的小宸,否则……”

尼楚贺看着他,眯起了眸子,“那我们只有到此为止了。”

乌悦宸的脸色霎时更不好了。

良久,他叹了声,“我会听你的,把你送回去,不过在这之前,你陪陪我。”

说到此,他的面上露出委屈的神情,“你陪了他这么多年,总要照顾照顾我的感觉。那些年在泉州,我们最开心了,可现在回不去了,就当回京前你满足我一个小愿望。

尼楚贺神色犹豫,终还是点了头。

识时务者为俊杰。

何况,她并不愿与他闹僵。

乌悦宸咧嘴一笑,靠近她,将她抱在怀里。

尼楚贺挣扎了会儿,听到他哀怨的声音,“你不喜欢我了吗?你讨厌我?”

“没有。”她下意识拒绝,转眼想到此刻的情况,闭了嘴。

她还是有点生气的。

见她没再挣扎,乌悦宸笑容加深,搂着她更紧了。

尼楚贺沉默片刻,问,“有件事问你。”

乌悦宸疑惑垂眸。

尼楚贺一动不动,平静地问,“以前你有没有趁我睡着时做什么?”

乌悦宸身子一僵,久久不语。

尼楚贺心往下沉。

耳畔却传来他的声音,“如果说有,你一定会恨我吧?”

尼楚贺没说话,相当于默认。

乌悦宸轻笑,“所以咯,我有那么蠢吗?我不希望你讨厌我,甚至恨我。”

听了这句话,尼楚贺紧绷的心骤然松开。

乌悦宸忽地脸色一红,“不过是在梦里和你……做了些事。”

尼楚贺心又提了起来,一脸茫然,“梦里?”

乌悦宸点点头,垂眸看她,目光柔软,“现实中我不敢,怕你恨我,只好在梦里实现了,你不会连这个也不允许吧?”

尼楚贺脸颊一热。

但她还是有点不舒服,仍旧有被冒犯的感觉。

“可为何我感觉并不像在做梦?”尼楚贺有点不信,怀疑的目光盯着他。

乌悦宸抿了抿唇,“我消除了你的记忆,却不想让你真的忘记。”这是他仅存的私心。

“你何时送我回去?”尼楚贺不再纠结这个。

不是不愿计较。

而是她选择相信自己一直信赖的人不会真的伤害她。

“等他来了再说吧。”乌悦宸轻松地笑着,眸中闪过精光,“若他真的足够在乎你,我就可以放心把你留在他身边。”

尼楚贺觉得他这个行为很可笑,很幼稚。

实际上对方来的比尼楚贺想象的还要快。

她以为以乌悦宸的本事可以做到隐蔽一点,很难被人追到。

来的是果郡王,领着一队手持弓箭的侍卫。

乌悦宸笑了,凑近尼楚贺耳边,“你猜猜他来没来?”

尼楚贺翻了个白眼,警告他,“适可而止,别闹太过。”

这么多人,就算他本事再大也难保能全身而退。

“你担心我吗?”乌悦宸眼睛亮亮地瞅着她。

尼楚贺扭过头去,不说话。

乌悦宸用绳子把她绑住,迎着她愤怒的眸子,歉疚地笑了笑,“不得不如此,你别生气,要不然不够逼真,放心,不会弄疼你。”

尼楚贺:“……”

果郡王看着眼前只有一个贼人,不禁意外。

但他还是迅速冷了脸,命众人举箭待命,只等一声令下就放箭。

“放开她,饶你不死。”

乌悦宸撇撇嘴,嘀咕,“这话真没劲。”

他大声喊,“有本事你自己过来把人救走,说什么废话!”

果郡王脸色铁青,看向被束缚手脚的尼楚贺,脸色缓了缓,“贵妃娘娘可还安好?”

尼楚贺镇定自若地朝他点了点头。

她身上完好无损,表情镇定,显然没受伤。

果郡王放了心,试探着靠近,目光不离乌悦宸。

“你是前朝之人?”他闲话般地问。

乌悦宸摇摇头,“我才没那么无聊。”

果郡王皱眉,旋即释然。

若真是前朝之人,不可能只有他一人。

但也可能其他贼人就藏在暗处。

“你为何挟持贵妃?”果郡王一边问,一边打量周围可藏身之处,寻找其他贼人。

乌悦宸旁若无人地搂住尼楚贺,笑出一口白牙,“因为她和我的亲人长的一模一样,可惜我的亲人不在了,我无意间看到她,就把她抢来了。”

果郡王一张脸骤僵,遍体生寒。

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他不禁拿目光朝四周扫了眼,又迅速收回目光,不禁吞了口口水。

希望皇兄能保持理智。

乌悦宸一抬手,声音微冷,“别再往前,否则我杀了她。”

他另一只手中出现一片薄如蝉翼的刀片,抵在尼楚贺颈间。

果郡王脸色一变,顿时不敢再靠近,“你最好冷静。”

乌悦宸咧了咧嘴,“我冷静不了,怪只怪她和我爱的人长的一样,我不允许她跟别人在一起,所以宁愿毁了她。”

尼楚贺:“……”这演的过了吧?她怎么感觉这台词特别像什么变态病娇的台词?

尤其是他还笑着说出这番话,更令人恶寒。

她仔细看了看他,再想起他方才的表现,觉得不像是那种人。

否则她真的会受不了的。

果郡王忍不住嘴角一阵抽搐,这是哪来的变态王八蛋?

他都忍不住想要剁了他。

果郡王脸色骤冷,“她与你认识的人无关,我劝你最好放人,否则……”

乌悦宸一点不吃他这一套,反而更大胆地搂住了尼楚贺,笑得见牙不见眼,“否则怎样?让那些人把我射成刺猬?你可以试试,左右我很乐意和她做一对亡命鸳鸯。”

话落,他凑近了尼楚贺,远远看去,两个人像是在耳鬓厮磨,他轻声道:“你猜他能忍到何时?以前一直是我忍他,现在终于轮到他吃瘪了,哼,让他也尝尝恨不得杀死我却奈何我不得的憋屈。”

尼楚贺翻了个白眼,“你这什么诡异癖好?少来恶心我。”

这一点也没什么好玩的。

乌悦宸眸光温柔看着她,抬手摸摸她的脸,“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让他几次三番想要杀了我?更重要的是他还当着我的面亲近你,我早就想教训他了,只是动不得他,如今能够让他尝尝诛心的滋味也挺解气的。”

第362章 逃了

尼楚贺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直以来都想错了?

这个家伙压根不懂情爱为何物,他做这么多只是为了报复雍正。

不得不说,这个想法挺让人恼火的。

更令她恼恨的是,他竟然敢利用她!

乌悦宸眼角余光瞥见有一物飞来,忙拽过尼楚贺躲开。

一支箭稳稳扎在尼楚贺方才倚靠的树上,箭身犹自剧烈晃动,昭示着方才的危险。

这箭并非从果郡王那处过来,而是从一侧能够藏身的山头飞来,那里草木茂盛,从这里看不清那边的状况。

但很明显,那里藏了人,还是果郡王那边的,极有可能是雍正。

尼楚贺就是有这种感觉。

因为刚刚乌悦宸离她极近,也只有雍正才会在这时候忍无可忍射出那一箭。

从位置来看,箭头正对乌悦宸,是奔着乌悦宸的性命而去,却避开了她所在的位置。

尼楚贺看向乌悦宸,还好他躲得快。

猫即便变成人,感知危险和躲避危险的能力也还是很强。

乌悦宸冷笑,“这就急了?”

果郡王趁着那一箭射出,吸引了对方一部分注意力时夺过一旁侍卫的弓箭迅速对准了乌悦宸。

一箭射出,乌悦宸下意识将尼楚贺推开,往后闪避。

这一推就暴露了自己,其余侍卫迅速朝他射箭,乌悦宸捡起一根树枝抵挡着箭雨,脸色渐渐沉冷。

躲藏在草木后的一队官兵迅速露面,为首的正是身穿藏青色长袍,高大挺拔,面容威严的雍正,身旁站着两江总督。

官兵将乌悦宸团团围住,雍正疾步而至,将尼楚贺拽入怀里,脸如寒冰,吩咐围住乌悦宸的官兵,“格杀勿论!”

尼楚贺一惊,下意识紧攥住雍正的衣服,目光往乌悦宸的方向看去。

乌悦宸躲避着官兵的刀剑,虽对方人多势众,却仍游刃有余,身上无一伤口。

虽然如此,尼楚贺的一颗心仍是提到了嗓子眼。

雍正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放心,朕在此。”

他以为她是受了惊,心中对这贼人更是恨之入骨,杀意更浓。

雍正不再逗留,径直将尼楚贺打横抱起,在果郡王和一众官兵的掩护下快步离开。

由两江总督善后处置贼人。

尼楚贺目光落在越来越远的乌悦宸身上。

不经意间对上那人投过来的视线,尼楚贺浑身一颤,唇色渐白,眸中盛满恼火。

但心中更多的是忧虑。

那人忽而一笑,若满树春花开,下一瞬,手中迅速丢出一件东西。

轰的一声,烟尘滚滚。

官兵们忙捂住口鼻,惊慌间撞到了人,刀砍在了同伴身上,惨叫声响起。

烟尘散去,有几名官兵受了伤,那人已不见了踪影。

不知方才那是什么东西,声音大,却不伤人,只扰乱人的视线。

那几名受了伤的都是视线受阻下被同伴误伤。

之前有过一次,此次官兵们自然不怕,却也让人趁机逃脱。

尼楚贺骤然松开了紧绷的神经,身体也恢复了柔软,安稳地倚靠在雍正的怀里。

雍正脸色十分难看。

这一任的两江总督名叫赫寿,此刻看着这狼狈混乱的一幕,不由得冷汗淋漓,在他所辖之地发生此等事,已经够他喝一壶的了。

如今眼皮子底下让贼人逃了,还是这么多人对那一个,说出去他都嫌丢脸。

他都不敢看皇上的脸色,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的顶戴保不住了。

雍正目光沉沉看向赫寿,那气势令对方仿佛头顶压了千斤重的石头,片刻,那目光终于移开,皇帝大步离开,赫寿才觉活了过来。

但他知道,抓不住贼人,他也别想在两江总督的位子上坐下去了。

思及此,再看向那些狼狈的官兵,立时满腹恼火,怒吼,“还不去追!”

追?追去哪儿?

所有人都一片茫然,却都不敢说,只得重新打起精神,四处搜寻贼人。

……

尼楚贺嘶地吸了口气,茫然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

因为还未出城就出了意外,救下她之后,雍正再次带她回到了江宁府的行宫。

“呜呜呜,额娘,您终于醒了。”

听到这稚嫩又委屈的哭声,尼楚贺寻声看过去,是哭的两眼泪汪汪的弘晏,小脸儿都成了花猫。

尼楚贺一惊,忙坐起身,疼的脸色变了变,然后强忍着痛苦抱住了弘晏小小的身子,“好了不哭了,额娘没事。”

弘晏睁着一双哭成核桃的眼睛,委屈极了,“额娘睡了这么久,可是受了伤?”

尼楚贺脸一红,她总不好说这伤是他皇阿玛造成的吧?

只好支吾着道“额娘只是累了,休息了会儿,没受伤。”

弘晏哇地哭了出来,抱住尼楚贺,哭的哽咽难言,小肩膀一颤一颤,“额娘吓死我了,弘晏好怕再也见不到额娘,额娘不要吓唬弘晏了,呜呜呜!”

知道这次是真的吓着他了,毕竟当时的情况那样混乱,弘晏还这样小,尼楚贺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宽慰,“好了,是额娘不好,弘晏不哭了好不好?”

她亲了亲弘晏嫩嫩的小脸蛋。

弘晏哭声一止,脸蛋倏地红了,蹭地就退了开来,擦了擦眼泪,哼了声,“男女授受不亲,弘晏大了,额娘不能随便这样了。”

尼楚贺哭笑不得,这个弘晏,不知道小小年纪说出这样的话有多滑稽吗?

被额娘一亲,弘晏立时恢复了神采奕奕,满脸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攥着衣服,哼哼唧唧的,“额娘饿了吧?吃些东西吧。”

尼楚贺还真饿了。

虽然没受伤,但从回来后,她就没能歇息,一直被雍正折腾到傍晚。

此刻已经是戌时,已经过了用膳的时辰。

不过膳房还是立刻准备了饭菜,又熬了补身子的药膳,送了过来。

她这会儿的确需要好好补补身子。

撤了饭菜,尼楚贺准备休息,忽然问,“竹燕和竹雯哪儿去了?”

自她醒来,一直是二等宫女桃叶和丹霞伺候,原本贴身伺候她的竹雯和竹燕却不见了。

其实尼楚贺料到她们是受了责罚,却也没想过会有多严重,毕竟她好好的,没受伤。

雍正即便恼火,也在她身上发泄的差不多了。

没想到桃叶和丹霞却脸色一变,支支吾吾的。

第363章 后果

尼楚贺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怎么回事?”

面对主子的怒火,桃叶和丹霞心一颤,不敢再隐瞒。

桃叶小心翼翼禀道“自主子回来,皇上便命人将竹燕姐姐和竹雯姐姐带下去杖责五十大板,这会儿还在屋子里躺着呢。不过,竹燕姐姐她……似是有些不好了。”

尼楚贺脸色十分难看。

她没想到雍正会如此生气。

在宫里,杖责算是极普遍的刑罚,多是针对犯了错的宫女太监。

别看普遍,可不比其他刑罚轻,那是实打实地落在皮肉上,虽不致命,却十分痛苦。

若是要人命,便会执行杖毙。

于一个弱女子而言,即便只是二十杖责也够人躺半个月了。

五十大板是什么概念?

虽则只是皮肉之苦,但最终熬得过去的没几个人,因为大部分人都受不了那痛苦,选择自尽。

桃叶所说不好了,怕是真的不好了。

竹燕和竹雯都是伺候了她多年的,如今突然变成这样,她心里很不好受。

但她很了解这个时代的规则。

这就是皇权。

皇权之下人命算什么?

她没资格心疼自己的宫女,事已至此,只好吩咐,“请个太医,好好医治。”

没办法阻止她们受苦,只能让太医好好医治,不至于因为太医不用心而让她们丢了性命。

桃叶领命退下了。

但即便她如此吩咐,还是没能留住竹燕的命,竹燕仍是没能熬过这一夜。

这是后话了。

尼楚贺用完膳不久,雍正便来到她房里。

此刻的他已经没了刚从外面回来时的阴冷可怖,恨不得将她撕碎的模样,再次恢复了风平浪静。

雍正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打量她的表情,“可休息好了?”

尼楚贺点了点头,轻嗯了声。

雍正捏住她的下巴,盯着她平静的脸,“还在恼朕?”

能不恼吗?

一回来就那样对她,还下旨打她身边的宫女。

即便明白竹燕和竹雯仅是未注意她被人抓走,在皇帝看来已是死不足惜。

雍正留了她们的命已是看在她的面子了。

换言之,若抓走她的是真正的贼人,她是否还会有命都未可知。

宫女未尽到保护主子,及时发现主子有危险的责任,这就是罪。

但她还是不高兴。

不高兴雍正私自处置了她的宫女。

尼楚贺别过脸,“臣妾哪敢恼?是臣妾不对,不该让皇上担心。”

雍正叹了声,“朕是太担心你了,你可知你不见的那一刻,朕有多紧张?朕生怕是前朝那些乱臣贼子,朕不敢保证能平安将你救出。”

尼楚贺心中一软,先前的情况她看在眼里,雍正能够亲自前去救她,已经证明了他的在乎。

即便被乌悦宸那样威胁,也不曾不顾她的性命,而是始终顾忌着她的安危。

若雍正更看重他皇帝的尊严,极有可能会不管她的死活,直接命人杀了乌悦宸,她也有可能被人误杀。

乌悦宸是不会伤害她,雍正却不知。

那一刻他的焦急担忧,她很清楚。

尼楚贺方才的恼意转瞬消散。

毕竟在她看来令她不高兴的事于皇帝而言却再正常不过。

她不能奢望一个皇帝对宫女生出慈悲之心。

怜悯放过犯了错的宫女的后果便是其他奴才都不会再尽心保护主子,反而心存侥幸。

今日的事便仍会一次又一次地发生。

尼楚贺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下,扬起唇角,“多谢皇上救了臣妾。”

雍正眼眸骤然暗了下去。

他强行忽略方才那柔软的触感,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肩上,眸光倏地变冷,“他抱了你?他还对你做了什么?”

尼楚贺“……”这让她怎么回答?

虽然乌悦宸没对她做什么,但乌悦宸当时抱她的情景还是被这个小心眼的雍正看在眼里的,否则他也不会一怒之下射出那一箭。

可以想见当时的他有多么想亲手剐了乌悦宸。

尼楚贺立刻露出脆弱无辜的表情,瘪了瘪嘴,“臣妾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皇上是在埋怨臣妾吗?那也不是臣妾愿意的,臣妾能再次活着见到皇上已经很不容易了。”

雍正捏着她的肩,目光微沉,“朕何时埋怨过你?”

尼楚贺眸光含怨,“皇上就是埋怨了,之前那样对臣妾,现在又说出这样的话,臣妾总不能一死以证清白。”

雍正脸上陡然浮现一层怒气,“闭嘴!”

尼楚贺瑟缩了下,扭过头去,不再看他,气呼呼的样子。

雍正脸色铁青,深吸口气,捏着她的肩的手将她整个人带到自己怀里。

“何必说这些赌气的话?朕不问了便是。”

雍正眸色沉郁,声音低哑,“朕不许你再说那个字。”

尼楚贺回抱住他,轻拍了拍他的背,“皇上别生气了,臣妾不再这样说了,好不好?”

……

雍正又在江宁停留了一天,然后启驾回程。

此次尼楚贺坐在皇帝的御撵中,与雍正在一起,不是睡就是看书。

雍正一直在埋头批折子,或是与随行大臣谈事。

每当这个时候,尼楚贺都充耳不闻,直接闭上眼睡觉。

渐渐的大臣们对此已经习惯了。

尼楚贺被贼人所掳的事并未传到大臣们耳中,只有当时在场的人知晓。

毕竟是贵妃,这话不好听。

他们只知有贼人作乱,险些伤了圣驾。

然而,两江总督太无用,竟让贼人逃了。

雍正留了果郡王带着人继续追击匪徒。

尼楚贺却明白,果郡王一行注定抓不到贼人了。

回程的路上没再发现乌悦宸。

想来发生了那样的事,乌悦宸也不好再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此了。

也不知他去了哪儿。

尼楚贺对他有气,努力不去想他。

若不是他胡闹,竹燕不会死。

一直以来,尼楚贺对他都十分纵容,因为相信他有分寸。

没想到这些年的纵容却助长了他的气焰,做出这样的事。

或许她该重新考虑一下乌悦宸的去留了。

她自私地允许乌悦宸留下,却忘了乌悦宸不属于这里。

他任性,做事全凭自己心意,从来不考虑后果,留下来始终是个不定时的炸弹。

该放他自由了。

只是想到这么多年的纠缠,陪伴,将要天各一方,忽然就有些不是滋味。

第364章 太不乖了

只是想到这么多年的纠缠,陪伴,将要天各一方,忽然就有些不是滋味。

是以回程的路上她总是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雍正担心她病了,给她传太医,太医只说是路途劳累。

五月中,回到了京城。

百官与众皇子于城外迎驾。

回到圆明园,尼楚贺换了身衣服,歇了会儿,然后去给太后请安。

两个孩子都好。

尼楚贺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下了。

太后问了路上的情况,一路可安好。

尼楚贺简单说了下,总之一切都好,太后便放人了。

从给太后请安,接回孩子,到回到霁月清风,都没见到乌悦宸。

尼楚贺整个人没什么精神,也没逗两个孩子,就歇下了。

天色暗了下来。

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在她耳边蹭来蹭去。

尼楚贺被惊醒了。

一睁眼看到眼前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再一看,是小黑,正对着她喵喵叫。

尼楚贺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揪住它的耳朵,“你还敢回来?我看你是愈发不知天高地厚了!”

黑猫喵喵喵乱叫,踢蹬着四肢,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泪汪汪看着她。

尼楚贺眼尖地发现它后腿不灵便,且听它叫声越来越弱,心生疑窦,把它放了下来。

然后就见它伸舌头往后舔着它的后腿处。

她这才看清楚了。

原来它后腿处受伤了,毛发掩盖下,方才没看清楚。

此刻被他一舔,就露出了血迹和一小块伤口。

尼楚贺心中一惊,忙喊了人进来,让人拿了白布和药。

小心翼翼给它伤处抹了药,用白布缠好伤口,尼楚贺看着它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再大的气也只好暂时放下。

“你说你怎么弄的?不会是被那些人伤了吧?”

当时她只看到乌悦宸跑了,没看清它是否受伤。

她潜意识以为它不会受伤,就没多想。

没想到它还是受了伤。

黑猫伸舌头舔了下她的手背,喵喵地叫,像是在讨好。

尼楚贺冷哼,“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想用苦肉计,没门。

黑猫挪着步子,一瘸一拐地在她膝上蜷身躺下,闭上眼睛,尾巴几次甩到她的手背上。

尼楚贺疑惑地看着它。

从开始到现在,没听它说过一句话。

受了伤不至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吧?

再说那只是小伤。

忽然她灵机一动。

莫非……这个是它的分身?乌悦宸还没回来?

或许它的分身是不能与她对话的。

因为乌悦宸受了伤,所以它的分身也受了伤?

越想越有可能。

尼楚贺顿时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抚摸着黑猫的脊背,黑猫仍旧睡的香甜,只有耳朵和尾巴不时地动来动去。

尼楚贺莫名觉得还是这样的它可爱。

叹了口气,心想,如此也好,乌悦宸走了,若是留下这个小东西,也算是种安慰。

尼楚贺叫来齐嬷嬷。

因为穗儿本姓齐,故而被称为齐嬷嬷,是尼楚贺身边一等一的心腹,除了打理她内殿的事宜,便是照顾两个孩子。

尼楚贺问了她这几个月的情况,宫里可有出什么事。

齐嬷嬷禀道:“袁答应于这个月初诞下了一位小公主。”

公主啊?

尼楚贺不禁笑了。

钮祜禄氏一心盼着要个阿哥,没想到费了这么多心思,这个袁答应却如此不争气,只生了个公主,这下子钮祜禄氏怕是要气坏了。

“还有什么?”尼楚贺不再关心这个袁答应,又问。

齐嬷嬷又道:“六公主还好,八阿哥上月病了一场,好在有惊无险。”

尼楚贺眉头微凝,“可有什么异常?”

不怪她乱想,虽说小孩子常有生病,可皇子生病,总会让人多心。

齐嬷嬷摇头,“没什么异常,倒是太后那几日很是关心八阿哥,每天都要问上几遍八阿哥的情况,很是焦急。”

尼楚贺点点头,毕竟是亲孙儿,太后总要关心一下。

“还有一件事。”齐嬷嬷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前阵子五阿哥染了天花,被送到了宫外,如今已经脱离了危险,只是还未痊愈。当时伺候五阿哥的人,有几个太监宫女也同样染了天花,都没了。”

天花?

尼楚贺惊了下。

这天花在大清朝可是十分普遍,极少有人躲得过去,据说顺治便是死在了天花上。

先帝幼时也曾染过天花,好在最后熬了过来。

但染上天花而死的人还是不计其数。

因此古人素来闻天花而色变。

虽说染上天花很正常,但是独独五阿哥染上,就不得不让人多想。

五阿哥是皇后养大的,是嫡子,若说有人针对不算奇怪。

但这也只是她的猜测。

毕竟五阿哥还小,年长的皇子却有三个,此时针对五阿哥明显是不智之举。

她庆幸的是她的弘昉和皎皎无事。

之前在南方,她未听说这件事,想来是宫里并未派人告诉雍正。

也可能雍正知道了,只是没告诉她。

不过,五阿哥既然躲了过去,也算是因祸得福。

先帝之所以能够登基,便是因为得过天花,不会因天花而夭折。

如今五阿哥也得了天花,且是皇子中唯一得过天花的人,这也算是多了一项优势。

尼楚贺不再问,吩咐齐嬷嬷退下了。

黑猫醒了,正睁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看着她,模样很乖。

尼楚贺揉了揉它的脑袋,笑了笑,“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黑猫呜呜叫了声,脑袋扬起,很是享受被她抚摸的样子。

尼楚贺又揉了揉它软趴趴的耳朵,叹了声,“还是你好,别学你主子,知道吗?”

黑猫满是无辜地望着她,似是不解。

“他就是太不乖了,总是惹祸,还间接害了竹燕,你说他是不是该打?可惜啊,他跑了。”尼楚贺挠了挠它的下巴,“做了坏事就跑,是不是很可恶?若是有一天它回来,我定不饶它。”

嘴上如此说,可心里呢?

还是希望它好好的,就算跑了也无妨,跑的远远的,别再回来了。

它是猫灵,不是家猫,就该自由自在的,不被人束缚,这里不适合它,应该回去它该回去的地方。

可偶尔心里还是会失落,埋怨它就这样跑了,没良心,没担当,不敢回来承认错误。

第365章 可保性命无虞

夜里,尼楚贺抱着猫躺着,睡得很安稳。

她怀里的黑猫却突然睁开眼睛,抬眸望了望女子平静的睡颜,小心翼翼地上前,鼻子两边的胡须轻轻碰了碰女子的面颊。

然后又很快缩了回去,眼睛紧张地看着她。

见她没醒,黑猫胆子大了些,在她面颊上舔了下,微微眯起了眸子。

良久,它才重新闭上眼睛,靠着尼楚贺睡着了。

……

五月的园子已经有了暑意,迎面的风还带着一丝清爽。

这日酉时初,瑞郡王府来禀,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平安诞下一位小阿哥。

博尔济吉特氏这一胎怀的安稳,算是足月分娩。

尼楚贺刚回到园子里不过两日,就迎来了第一个孙儿的降生。

虽然不是亲生,但也算是一件喜事了。

因为不是嫡福晋佟佳氏所出,为了照顾佟佳氏的心情,尼楚贺给的赏赐并未过于丰厚。

雍正也因这位不是嫡孙,并未太过高兴,但还是赐了个名儿。

雍正的儿子名字的第一个字为弘字,第二个字为日字旁。

到了雍正的孙儿这一代,第一个字为永,第二个字为王字旁。

雍正来到尼楚贺的霁月清风,与她商量了会儿,选出个璎字。

璎,意为似玉的石头。

古人取名大多用含义为玉啊似玉的石头啊的字,因此这个名字不算特别。

而且永璎这个名字略显女气。

不过毕竟不是嫡子,倒也无所谓多好的寓意,尼楚贺没反驳,就定了永璎这个名字。

瑞郡王府的大阿哥满月当天,雍正赐下了这个名儿。

紧接着这位新出炉的大阿哥就被送到了佟佳氏屋里。

当天下午,博尔济吉特氏就哭着来了她的霁月清风,噗通就跪下了,“额娘,您帮帮妾身吧,妾身十月怀胎生下的大阿哥,福晋转眼就抢走了,这要妾身怎么活啊?

妾身知道福晋有怨,可以报到妾身身上,为何要抢走妾身的孩儿?”

如今的博尔济吉特氏哪还有当初的傲骨和坚强?哭的十分凄惨委屈。

这一年的后宅生活终究磨平了她的棱角,变成了个遇事哭哭啼啼的小女人。

尼楚贺闲闲地站在廊下,给大缸里的金鱼喂着鱼食,语气不咸不淡,“你该知道的,侧福晋和侍妾所出子女皆可由嫡福晋养育,这是规矩。”

博尔济吉特氏抹着泪,满是泪痕的脸上有不甘,“可妾身怎能与那些女人相提并论?再说,娘娘也是为人母,应当体谅妾身身为额娘的心情,妾身只想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这有错吗?”

尼楚贺坐在绣墩上,手中拿着一柄绣着猫儿的团扇,嘴角噙着淡笑,“本宫理解你的心情,若是以前,本宫会帮你,可如今,你应该知道佟佳氏的心结。

当初她的孩子没了,可与你有关?”

博尔济吉特氏下意识摇头,“不……”

不等她说下去,尼楚贺截过她的话,“你可是想说你不知情?”

博尔济吉特氏抿了抿唇,红着眼,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妾身毫不知情。”

尼楚贺叹了声,“本宫相信你不知情,可阿纳日是你的人,她的行为便代表了你的行为,若此事真是阿纳日所为,你脱不了关系。”

博尔济吉特氏的脸色陡然苍白。

看着她的表情,尼楚贺了然。

原来她也并非全然无察觉。

“你也认为是她所为?否则你应该反驳本宫的话。”尼楚贺幽幽道:“阿纳日是你的人,她做了什么,你当真会毫不知情吗?或者你纵容了她,当做不知情,为自己脱罪。”

博尔济吉特氏慌乱摇头,“没有,妾身没有,妾身是冤枉的!娘娘不能如此冤枉妾身。”

“你把这话告诉佟佳氏,问问她是否会相信你的辩解?是否会原谅你的不知情?”

博尔济吉特氏陡然僵住了,久久不语,脸色很是难看。

片刻,尼楚贺话音一转,“本宫不追究此事,此事自有弘昀处置。孩子的事,本宫支持弘昀的做法,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大阿哥在佟佳氏身边,可保性命无虞。”

博尔济吉特氏陡然愣住,面露迷茫,“娘娘这是何意?”

尼楚贺看着她,缓缓道:“佟佳氏失了孩子,会做出什么事,谁也不知道,如若佟佳氏抚养了大阿哥,不论佟佳氏是否会将他视如己出,但一定会保他性命无虞。

相反,大阿哥在你身边,你能保证他不为人所害吗?”

大人的争斗往往会殃及到无辜的孩子。

博尔济吉特氏来自草原,性格高傲直接,缺乏人情世故的了解,更不懂这后宅的争斗有多残酷。

你杀了我的孩子,我杀了你的孩子,是常有的事。

佟佳氏抚养大阿哥,确实对博尔济吉特氏不公。

但从另一方面而言,这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

至少佟佳氏和博尔济吉特氏的恩怨不会殃及到大阿哥的性命。

因为佟佳氏要的是博尔济吉特氏母子生分,要大阿哥永远孝敬她这个嫡母。

这于博尔济吉特氏而言是最好的惩罚。

尼楚贺不关心两个女人的争斗,只是不愿意看到大人的恩怨牺牲掉无辜的稚子。

“你若真心为大阿哥好,就不要闹了,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将来还会有孩子。”

说完最后一句话,眼前的博尔济吉特氏面上露出挣扎和迷茫。

尼楚贺不再理她,将脚下的黑猫抱起来,在膝上垫上帕子,让它卧在上面,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它的毛发。

黑猫直起身,似是闻到味儿,要爬上大缸去逗鱼。

尼楚贺把它拽了过来,黑猫不依不挠地喵喵叫。

即便只是分身,却和乌悦宸的本体一样,不爱吃鱼,却爱逗鱼。

常常把一只好好的鱼弄的半死不活。

尼楚贺很难相信这只是乌悦宸的分身,有时候会产生错觉,乌悦宸仍旧陪在她身边,没有离开。

但它始终没开口说话,就像一只普通的猫。

只是比普通的猫更有灵气,能听懂人话。

博尔济吉特氏走后不久,九州清宴来人传话,请她过去。

尼楚贺放下猫,回去换了身衣服,便乘着肩舆去了九州清宴。

第366章 求情

雍正在九洲清晏殿的东暖阁批折子。

尼楚贺坐在一旁看他批折子。

从南方回来后,雍正就有一大堆的事要忙。

弘昀要汇报这几个月的大事小事,以及处理的方式。

一些弘昀决定不了的事要雍正做决定。

雍正要指点弘昀不妥之处,还要和大臣们商谈要事。

晚上经常批折子到很晚,都顾不得临幸后宫。

尼楚贺刚啃完一个苹果,懒洋洋地趴着,昏昏欲睡。

直到雍正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了,这才罢休,让苏培盛把折子搬回明间,端起一盏茶来喝。

雍正在政事上很认真,常常今日事今日毕,今天的折子绝不留到明天。

故而每天都很忙碌,但也很有效率。

尼楚贺打起精神,起身走到他身后把玩他的辫子,注意到这些年他的白头发都多了许多。

如今的雍正也不过才三十九,不满四十。

生生熬的像五十多岁了。

尼楚贺就着满殿的灯火无聊地帮他一根根揪着白头发。

雍正叹道:“再拔也拔不完,朕终究是老了。”

尼楚贺轻笑,“皇上岂能服老?您精神可还好着呢。”

也就有时候实在累的很了,才瞧着很显老。

不忙的时候还是很精神的,毕竟常常练骑射,身材好,体力好,干什么事都是满满的力量。

丝毫无损他的威严。

雍正很喜欢听这话,伸手将她拽到怀里,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拔白头发,看着依旧风姿绰约的她,一阵恍惚,旋即黯然。

他问,“听说你这些日子没什么精神,可是哪里不适?可传了太医?”

尼楚贺神色自若,“没什么,许是天热了,人也犯懒了。”

雍正不疑有他,抱起她往内殿走。

尼楚贺抓着他的辫子,懒洋洋地问,“皇上,不知江宁府出现的那个贼人可抓到了?”

雍正脚步一顿,看了她一眼,然后将她放下,俯身逼近,语气不悦,“提他作甚?”

尼楚贺捉着他的辫子不放,“就是想知道嘛,毕竟那人当初抓的是臣妾,臣妾很不高兴,就想知道他的下场。”

看着男人阴沉的脸色,尼楚贺不怕死地拽了拽他的辫子,雍正一把抓住她的手,眯着眼,盯着她看。

见他不说话,尼楚贺主动替他说,“可是还没抓到?那人瞧着本事不小,想来不是一般人能抓到的。”

雍正冷哼,“便是他能上天入地,朕也能将他捉住,凌迟处死。”

呃,这语气,怨气很大啊。

“皇上可查到了那人来历?”尼楚贺眼睛看着他,眸光柔软而惑人。

雍正语气很淡,“要查到很容易,说来还与那夏家有些渊源,可惜,他们多年未曾联系,想来问不出什么,不过,当时夏家与那人同时出现在江宁,未必无关。”

尼楚贺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好奇地问,“皇上是想用夏家引出那人?”

雍正不语,似是也无意再说这个话题。

尼楚贺却紧抓着不放,声音柔软,透着恳求,“皇上,可不可以不要连累无辜之人?”

雍正眸光定住,落在她脸上,面色微沉。

尼楚贺声音渐低,“夏家只是个小小的商人,哪里敢掺和这种事?既然多年未联系,想来与此事更加无关了。臣妾听那人说起过,只是因为臣妾与那人的亲人相像,也并未对臣妾造成伤害,何必赶尽杀绝?

要处置,只那一人便够了,无须牵涉太多,惹人猜疑。”

雍正不说话,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尼楚贺靠在他胸前,抱住他,闭上眼睛,听着他的心跳。

过了许久,雍正搂住她的腰,声音低沉,“为何要求情?不过是陌生人,或是……有何缘由?”

最后一句,隐约透着些别的什么。

尼楚贺的手放在他的胸膛,有意引他遐思,语气透着漫不经心,“不过是觉得与那家人有缘罢了,臣妾看到那夏太太和夏姑娘便觉欢喜,何况她们本就无辜,这需要什么别的理由吗?”

雍正冷哼,“不过一面之缘,将来再无相见机会,何来有缘?”

尼楚贺自然知道自己提出这个请求会惹他生气,也知道理由太蹩脚,但她别无办法。

她不能让夏家和如眉他们受到连累。

“皇上也说了多年未联系,谁会傻到刚重逢就坦白如此要命之事?都是皇上的子民,皇上未免太小气。”

雍正眯眼,语含威胁,“朕小气?”

尼楚贺弯了弯唇,“皇上说说,您何时不小气了?当然,臣妾喜欢皇上小气的样子,因为这证明了皇上在乎臣妾,皇上为了臣妾如此大动干戈,怎能让人不感动?”

这话说的雍正浑身舒泰,方才的不快不翼而飞。

不过,紧接着尼楚贺又开口了,“只是臣妾不能让皇上因为臣妾大动干戈,伤害无辜百姓,否则,臣妾岂不是成了罪人?即便百姓不知,可臣妾心里终究会不安稳。”

雍正凝眉看着她,良久,叹了声,“歇着吧。”

这三个字落下,尼楚贺直到凌晨才睡下。

……

今日去给皇后请安,尼楚贺去的晚了些。

实在是昨夜睡得太晚,就多睡了会儿,醒来就已经不早了。

索性已经迟了,尼楚贺也就不着急了。

等到了镂月开云,众嫔妃都已经在座了。

尼楚贺姗姗来迟,朝皇后屈膝一礼,“臣妾来迟,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温和地笑笑,“贵妃坐吧。”

“谢皇后。”尼楚贺坐到自己的位子,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熹嫔笑道:“皇上真是怜爱贵妃娘娘,不过贵妃娘娘来的这般晚,皇后娘娘可等了许久了。”

尼楚贺瞥了眼熹嫔钮祜禄氏,坦然一笑,“所以本宫方才已经向皇后娘娘请过罪了,皇后娘娘宽仁恤下,体谅本宫,都不曾说什么,熹嫔倒是很有意见。”

熹嫔神色一紧,旋即一笑,“贵妃娘娘言重了,只是皇后娘娘毕竟是后宫之主,久等了不好,嫔妾也只是为皇后娘娘着想。”

尼楚贺点点头,“熹嫔对皇后娘娘当真有心了,比本宫和诸位都要有心。”

第367章 猝不及防

尼楚贺点点头,“熹嫔对皇后娘娘当真有心了,比本宫和诸位都要有心。”

说着看向皇后,“熹嫔如此关心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应当多赏赐熹嫔几匹绸缎才是,不枉熹嫔如此用心。”

此话一出,熹嫔脸色登时变了。

其他人都别过了脸,嘴角露出笑意。

便是皇后也忍不住拿帕子掩了掩嘴角……

尼楚贺话音一转,又道:“本宫自回来,还不曾见过七公主呢,七公主可健康?”

虽然袁答应生了个公主,却并未被晋为常在,如今依旧是答应。

或许别人会以为是因为袁答应只生了个公主,没能生下皇子,她却认为是雍正讨厌袁答应。

因为当初袁答应这个孩子怀的不光彩,是用了手段的。

雍正能高兴才有鬼了。

因位分太低,袁答应连公主都无法抚养,只能养在主位熹嫔宫里。

熹嫔脸上笑容很是勉强,“七公主极好,劳贵妃娘娘挂心。”

尼楚贺微微颔首,笑意深深,“公主最可爱了,本宫很喜欢,熹嫔得空常抱了七公主到本宫那儿坐坐。”

熹嫔快要呕死了。

她恨不得诅咒贵妃次次生公主。

转眼想到贵妃已经有了两个皇子,再如何诅咒也不够解气了。

尼楚贺懒得再理会熹嫔,问起了五阿哥,“听闻五阿哥病了,不知如今可有好转?”

提起五阿哥,皇后面上露出一丝忧虑,旋即一笑,“贵妃有心了,好在五阿哥身子健壮,有惊无险,不日便可回宫。”

皇后身边的钟嬷嬷不在,想来是出了宫照顾五阿哥去了。

五阿哥的生母裕妃拿帕子拭了拭眼角,脸上犹有憔悴,“有皇后娘娘派人悉心照料,又日夜抄佛经祈福,五阿哥定是感应到了皇后娘娘的一片慈母之心,这才得以脱险。

这些日子皇后娘娘为此消瘦了许多,应当保重凤体才是。”

最后一句话,可谓一派赤诚。

五阿哥出事,最焦急难过的莫过于裕妃,而如今五阿哥脱险,最感激皇后的也莫过于裕妃。

不怪她言语如此奉承。

懋妃捻着手中的蜜蜡佛珠,感慨万千,“五阿哥吉人天相,这般熬过去,也算是有后福了。”

众人都明白此话何意。

能熬过天花之人已是极有福气之人。

再想到那日后可能的更大的福气,众嫔妃无一不心情复杂。

好在膝下有皇子的几位嫔妃也未奢望自己的儿子能够继位。

毕竟上有皇后的养子五阿哥,下有贵妃的长子瑞郡王。

其他人如何会有机会?

更何况又有了秘密立储,更无资格肖想。

她们早已认清了现实,准备听天由命。

是以如今并无多少失落,还算能接受。

即便要在意,也应该是贵妃在意才是。

尼楚贺关心的却并非这个。

弘昼熬过了天花,日后都不必担心。

可弘晏不曾得过天花,若是某一日中了招,怕是有性命之忧。

她听说有种痘的法子,可以令人快速出痘,但比正常染上天花的危害要小上许多。

若能种痘成功,并熬过去,便能产生抗体,从此再不必怕这要命的天花。

然而如今真正做到种痘成功的事例少之又少。

明显那些民间想出的种痘的法子或不完善,或安全性低,有诸多后遗症,谁也不敢轻易冒险。

不过,尼楚贺知道一种方法,安全性很高,便是后世的牛痘。

所谓的牛痘,便是通过提取牛体中的牛痘液种在人体内,从而产生抗体。

从前她没想过,经过了五阿哥的事,她觉得可以试一下。

然而要想成功用上此方法并不容易,首先古代人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有限,尤其是事关天花这类危害性较大的病毒,还是用在皇子身上,更应慎之又慎。

而她提议的法子尚未在此时出现,并无人尝试过。

没关系,她可以向雍正提一下找人试验,成功的话便可用到弘晏身上。

左右不差这些时间。

这一日,尼楚贺与雍正单独相处,提出了接种牛痘之事。

果然,雍正皱了眉,持怀疑态度,“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尼楚贺随便胡诌,“小的时候见过民间百姓用过,便记在了心里。”

雍正仍不放心。

毕竟只是百姓尝试过,真正效果如何,是否真能成,且安全性是否足够高,谁也不清楚。

尼楚贺就提议,“左右是个法子,不试试怎么知道?先找人试一下,成的话便可用在弘晏身上。”

她知道找人试验这法子有点不好,但没人尝试的话便无法用在弘晏身上。

这种事总要有人尝试。

雍正思忖片刻,答应了。

尼楚贺松了口气。

此事尚需要时间,由雍正派人出宫找牛痘液和种痘的人选,还要有太医跟随。

尼楚贺安心等待结果。

然而有些事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主导。

越不希望发生的事越是发生的猝不及防。

尼楚贺盼着弘晏这辈子离天花远远的。

或者等到牛痘接种试验成功,弘晏接种了牛痘便可安全。

却在有一天发现这个噩梦降临到了弘晏身上。

这一日,弘晏身边的人来禀,说是弘晏身上起了疹子,且发烧,昏迷不醒。

尼楚贺脸色一变,立刻吩咐人叫了太医。

当从太医汗如雨下的脸上看出紧张惶恐之色,从对方口中听到“见喜”两个字。

那一刻,尼楚贺如五雷轰顶,险些站不稳。

身边伺候的宫女嬷嬷和太监各个流露出即将灭顶的恐惧。

尼楚贺不顾宫人劝阻,飞快上前坐在弘晏身边,掀开他的袖子,一眼看到那些红色的疹子,有些已经变成了水疱。

弘晏整个人迷迷糊糊,开始说起了胡话。

尼楚贺凑近他的嘴边,听到那一声声“额娘,难受。”

她的眼泪险些要控制不住。

尼楚贺紧紧握住他的小手,鼓励她,“弘晏,额娘在,你要坚强,知道吗?会好起来的。”

她不明白为何这天花会来的如此突然。

不,弘昼前些日子刚得了天花。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在隔了没多久,就降临到了弘晏身上。

明明园子里的其他人好好的,先前得了天花的几名宫女和太监也都被处理过了。

如今又是哪儿来的传染源?

第368章 给朕好好的

弘晏已经听不清了,只是一声又一声地呓语。

宫人们劝她离开,尼楚贺不肯,威胁太医一定要治好弘晏。

太医唯唯诺诺应是,飞快上前开始施针。

尼楚贺知道自己不能慌,必须冷静。

她立刻吩咐人把姝惠、弘昉和皎皎挪到另一处宫殿。

所有伺候过弘晏的人都关在一处,不许任何人靠近。

尼楚贺让人把弘晏用过的衣服被子等物都拿出去烧了,屋子里各处都擦上烈酒。

只留了一个宫女和一个太监留下,用酒给弘晏擦洗身体,换了衣服,用冷水湿了帕子敷在弘晏的额头。

其余人等全部不许靠近。

然后命人收拾好细软,准备带着弘晏出圆明园,让人去通知皇上。

毕竟园子里这么多人,一旦发现有人出了痘,是立刻要送出宫的,以免殃及更多的人,甚至是皇帝和太后等人。

齐嬷嬷也就是穗儿主动要求代替尼楚贺前往宫外照顾六阿哥,其余人也都劝阻。

尼楚贺心意已决,无动于衷。

不多时,雍正便来了,还带了另外几名太医。

雍正大步上前搂住尼楚贺,素来处之泰然的脸上透着严肃沉重,“珍儿,不必担心,弘晏福大命大,定会闯过这一关。”

尼楚贺屈膝一礼,“求皇上允许臣妾随弘晏一同出宫,待弘晏痊愈再回来。”

雍正脸色一瞬间变得阴沉,厉声斥责,“说的什么胡话?有奴才照顾,你去凑什么热闹?”

见她脸色苍白,十分憔悴的样子,雍正语气瞬时软了下来,“你放心,朕嘱咐太医,一定会治好弘晏的病,弘晏会活蹦乱跳地回到我们身边。

但你要冷静,不能失了分寸,若你坚决要去,待弘晏好了,你倒下了,弘晏怎么办?弘昉怎么办?皎皎怎么办?”

尼楚贺紧抿着唇,心里天人交战。

可当她想起弘晏昏迷时仍唤着额娘,说着难受,她的心就像被一片片割下来,所有的理智都荡然无存。

尼楚贺眼睛微红,声音哽咽,“臣妾明白,可是弘晏这么小,他一个人会害怕的。臣妾不能丢下他一个人面对,臣妾要陪他一起。

臣妾知道还有弘昉和皎皎,可是臣妾不能放弃任何一个。”

她知道理智应该让她顾好剩下的两个孩子。

若她出事,弘昉和皎皎将来会如何,她无法想象。

雍正孩子众多,未必会护好两个孩子。

可是感情上又让她无法丢下性命垂危的弘晏。

弘晏生着病,是最需要她这个额娘的时候。

也许有她陪着,弘晏能更容易度过危险。

若是因为她不在,让遗憾发生,她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雍正铁青着脸,如此的他令所有人不敢直视,瑟瑟发抖。

尼楚贺却笑了,“多谢皇上的关心,臣妾只有一件事求皇上,此次弘晏出事未必是意外。

五阿哥刚得了天花,此刻正在宫外,宫里这么多人没出事,为何偏偏是弘晏?弘晏是与我们一起回来的,根本没机会接触五阿哥身边之人。求皇上一定要查清楚,为弘晏做主。”

她怕自己没机会活着回来。

若是她和弘晏都出了事,便只能把此事交给雍正。

若是她能活着回来,弘晏也平安,叫她知道是何人所为,她一定会亲手宰了那人。

但愿她和弘晏都能平安度过,给她机会亲自手刃仇人。

她安逸太久了。

对某些人也太仁慈了。

让她们误以为她是好惹的。

尼楚贺转身要回去,雍正大手紧紧拽住她的手,声音阴沉沉的,“朕不会允许你胡闹,朕不会答应,没有朕的允许,你不许踏出圆明园半步。”

说完,不顾她的挣扎,命令众太医,“务必治好六阿哥的病,若六阿哥有个好歹,你们全部给朕的六阿哥陪葬!”

声音犹如九幽之地的寒冰,冰冷刺骨。

五名太医一个瑟缩,忙噗通跪了下去,连连称是。

尼楚贺眼睁睁看着弘晏被齐嬷嬷抱走,太医们和伺候的宫女紧跟了上去,不由得失魂落魄。

雍正挡住她的视线,低头亲了亲她的鬓角,双臂紧搂着她,“放心,弘晏会平安无事的,我们一起等他回来。”

不亲眼看着,她如何能够安心?可是没有雍正的允许,她压根出不去,唯有等消息。

好在有齐嬷嬷陪着,弘晏素日里与齐嬷嬷也算亲近,她尚能放心几分。

雍正搂着尼楚贺躺在内殿的床上,看着她忧心失神的面容,叹息一声,道:“朕同你一样关心弘晏,恨不得代他受罪,可是,珍儿,朕不能任性,你也不能任性,朕不能容许你同弘晏一样。”

他相信弘晏能挺过来,但他不容许眼前的女人再次陷入危险,即便是为了他们共同的儿子。

担心弘晏一个便够了。

他低头亲了下她的鬓角,语气似命令,却含着浓浓的情意,“你要给朕好好的。”

尼楚贺闭着眼,不吭声。

感觉到她似是睡着了,雍正这才轻手轻脚地出去。

到了殿外,雍正脸色瞬间阴沉,吩咐苏培盛,“彻查所有伺候六阿哥的奴才。”

苏培盛称是,立刻叫了人,吩咐了下去。

皇后和三妃也听到消息赶了过来。

此刻瞧见皇上如此骇人的模样,一个个吓得像鹌鹑。

皇后是唯一还算镇定的,上前屈了屈膝,关心地问,“皇上,情况如何了?贵妃可还好?”

雍正淡淡扫了眼紧张不已的三妃。

三人不约而同在心里打了个寒噤,如坠冰窟。

雍正很快收回了目光。

众嫔妃这才恢复了知觉似的,身上冷汗涔涔,如同从阎王殿走了一遭。

面对皇后,雍正的神色还算好,“劳皇后挂心,贵妃累了,就不必进去打扰了,除了霁月清风,其他地方就有劳皇后了。”

皇后颔首,“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严查。”

她也觉出此事不对劲,若真有人故意作妖,谋害皇子,便是她这个皇后的失职。

既然贵妃这儿出了问题,难保其他地方不会有问题,尤其是太后与太皇太后那儿,更要万分仔细。

皇后双手合十,祷告,“阿弥陀佛,但愿六阿哥平安康泰,早日归来。”

雍正脸色缓和了些,转身回了殿内。

第369章 齐嫔之死

皇后想劝些什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对其余三人道:“都回去吧。”

其他三妃不敢多留,随皇后一同离开。

懋妃与裕妃走在一起,叹息,“怎会如此?”

宁妃回头又瞥了眼平静的霁月清风,拧着眉忧心忡忡地回去了。

……

雍正回到殿内。

一只猫不知何时出现,正被尼楚贺抱在怀里。

雍正无暇理会它,看了眼平静地睡着的尼楚贺,坐了会儿,这才离开。

尼楚贺怎么可能睡着?雍正一走,她就醒了。

看向怀里的猫,面露疲惫,“小宸,你说弘晏会平安无事吧?他打小就没生过什么病,比任何人都要健康,这次一定也能熬过去,是吗?”

竹玉走了进来,“主子,您怎么起来了?可是有何吩咐?”

尼楚贺摇摇头,“你退下吧,本宫一个人待会儿。”

竹玉应了是,忐忑不安地退了下去。

尼楚贺抚摸着黑猫,像是自言自语,“他一定很难受吧?弘晏何时受过如此的罪?没有我在身边,他会不会害怕?”

黑猫喵喵叫着,舔着她的手背,状若安慰。

尼楚贺心中一动,喃喃,“小宸,你能救弘晏是吗?你究竟在不在?去了哪儿?若是你在,一定能救弘晏的,是吗?”

黑猫没说话。

尼楚贺心中涌起一阵失落。

她还在期待什么呢?

小宸不是早就走了吗?

恰在此时,黑猫开了口,“放心,他会没事的。”

尼楚贺陡然一愣,低头看去。

黑猫软软道:“不要担心,会好的。”

尼楚贺诧异地问,“你是何时回来的?”又想到什么,脸色一变,“还是你一直就在?”

乌悦宸耳朵一缩,支支吾吾,不吭声。

尼楚贺隐约明白了,虽然很生气它隐瞒一事,但此时的她也无暇责怪于它。

相反,在这个时候还能有它陪着,多少是个安慰。

……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也为了找出害弘晏的凶手,尼楚贺时刻关心着外头的动静。

霁月清风一时门可罗雀。

她也不在意。

雍正命人严查了伺候弘晏的那些人,一个个审问,全都喊冤,说是不知情。

直至两日后,弘晏身边的一个乳母也得了天花,并从她房里搜到了一支金簪。

乳母立刻被单独关押在一个屋子里,由太监审问。

据乳母昏迷前招认,是从湖边捡到的,前阵子一个宫女溺水而亡,将簪子遗落在湖边。

乳母捡到后就收了起来。

更重要的是,金簪上面有干涸的血迹。

对此,乳母毫不知情。

皇后对那名溺死的宫女有印象,据查是失足落水,又说那名宫女头部有伤痕,当时猜测应是落水后撞到了凸起物。

但既然金簪上有血迹,那此事就不简单了。

许是在落水前就受了伤,才留下了一支带血的金簪。

雍正又命人查那名宫女,得知是园子里一名普通宫女,不属于任何宫苑。

但若是普通宫女,又岂会有那样一支并不普通的金簪?

出宫寻找那名宫女尸体去向的侍卫也查出了宫女已被火化的消息。

还有另一则消息,那名宫女的一对双亲也都染了天花,卧病在床,唯一未曾染病的兄长也不知所踪。

据说那家人在宫女火化前留下了宫女当时穿着的衣物。

就连当时送宫女的尸体出宫的两个太监也都有了发热的迹象。

那两名太监随后就被关了起来,从他们的住处搜到了宫女仅剩的一两件首饰。

由此得出结论,宫女溺水前就已经染上了天花。

或许当时还未完全发病,仅仅一些红疹并未引起人的注意。

这便是六阿哥染病的根源。

雍正继续让人追查有关宫女的一切。

最终查到了宫女与五阿哥身边的一名太监小鹿子有过接触,似乎关系很好。

那名太监早已染了天花死了。

一切似乎是巧合,表面上是六阿哥的乳母无意间捡到了染了天花的宫女遗落的金簪,因贪念带了回去。

乳母是皇子最亲近之人,伺候六阿哥时便将染上的天花也传到了六阿哥身上。

然而雍正未曾罢休,依旧让人追查宫女的金簪从何处而来。

却查到了那宫女与纯郡王弘昐有些关系,那金簪便是纯郡王弘昐送予那宫女的。

事情到这里,似乎有了些迹象。

却并无证据证明是纯郡王所为,只能说明纯郡王与宫女有过来往。

恰在此时,齐嫔李氏求见雍正,招认了是自己让人推那宫女落水。

是因为宫女引诱纯郡王。

金簪的事是意外,她也未料到,不知那宫女竟染了天花,更无意谋害六阿哥。

雍正大怒,将齐嫔禁足于天然图画,降为答应。

尼楚贺听到这个消息,无动于衷。

齐嫔,不,是李答应明显是代人受过,为人脱罪。

为了谁,再明显不过。

所以真的是纯郡王所为吗?

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解决心腹大患?

以纯郡王的身体情况是没什么机会当太子的。

没必要针对其他兄弟。

可还有谁?

事情尚未明朗,李答应那儿突然传来消息,李答应自缢了。

人没救下来。

听着像是畏罪自尽,也像是无法忍受降为答应的屈辱。

所有人都认定了是李答应所为。

因嫔妃自戕是大罪,无资格葬于妃园寝,但看在其一双子女的份上,仍以嫔位礼下葬。

大公主连夜进园子,到李答应灵前哭了个昏天黑地。

瑞郡王作为李答应的亲儿子,却似怕被连累,并未前去。

此举未免太凉薄,其他主子和奴才们暗自议论纷纷。

按说到此不应再查下去,免得继续引起众人恐慌,惹太后不快。

毕竟李答应已认了罪,也没了命。

但尼楚贺可不信如此简单。

雍正来看她。

尼楚贺靠在他怀里,因最近吃不好睡不好,有些憔悴,“既然李答应认了罪,表面上还是不宜再查,免得惊扰了太后和太皇太后。

只是臣妾不信此事是李答应和瑞郡王所为。”

雍正拍拍她的肩,“放心,朕一定会查清楚。”

即便这么多年对李氏早已没了一丝情分,不过是看在一双子女的份上给她些体面。

但李氏突然就这样没了,终究让雍正添了些烦躁。

更令他心寒的是弘昐的作为。

第370章 恐惧

过去体谅弘昐体弱,即便弘昐疏远生母,过于凉薄自私,他也能多些怜惜,从而宽容几分。

然而此次之事还是令他失望了。

他更不敢去想弘晏的事是否当真是他所为。

尼楚贺对他的话不以为意,她决定亲自查。

而且她已经有了些眉目。

只是没有证据。

不过,无所谓,没有证据她就创造证据,总要逼对方现身。

尼楚贺轻声道:“皇上,臣妾求您一件事,若是查到了那人,且有了证据,可否允许臣妾亲自处置?”

雍正犹豫,定定地看她。

尼楚贺满眼期待地望着他。

雍正握住她的手,应了声“好。”

尼楚贺埋进他怀里,喃喃,“臣妾好怕,夜里常梦见弘晏喊着额娘,他一定害怕极了,臣妾却不能陪他。”

“弘晏会平安的。”雍正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而低哑,停顿片刻,又道:“此次无论是何人,朕都不会姑息。”

尼楚贺唇角微扬,满意了。

……

夜凉如水,树影婆娑。

熹嫔正睡着,忽然被一阵哭声惊醒。

她瞪大眼睛看了看黑暗处,感觉到幔帐摇曳,似是有风。

哪来的风?

熹嫔犹豫片刻,唤了声荔枝。

一等宫女荔枝举着灯小心翼翼走进来,“主子,怎么了?”

“窗怎么开着?”熹嫔蹙眉,声音不悦。

荔枝啊了声,忙去把窗关了,“是奴才大意了,忘了关上窗,主子恕罪。”

熹嫔有心责怪,却不知为何心有不安,方才的哭声隐约回到她脑子里,便没了心情。

荔枝关上窗,便重新退了下去。

熹嫔刚躺下没多久,只听“吱呀”一声。

又有风进来了,幔帐再次摇曳。

隐隐约约的哭声再次飘进了耳朵。

是女人的哭声。

熹嫔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紧紧地抓住了被褥,瞪大眼睛望着窗外的位置。

似是有个影子在窗下飘来荡去,熹嫔满心恐惧。

有声音传来,含着质问和怨气,“钮祜禄氏,你还我命来,你还我命来……”

熹嫔抑制住到嘴的尖叫,紧紧地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出声。

然而那个影子越来越近,到了她的幔帐外面。

影子纤细,在那儿悠悠荡荡,不进来,也不离开。

“你个毒妇,你害我枉死,我向阎王上报了你的罪行,你很快便会下来陪我,我要让你和我一样,毫无尊严地死去。”

熹嫔终于恢复了声音,厉呵,“你胡说什么?你给我滚,别想害我,你的死与我无关,是你罪有应得!”

那影子沉默了一瞬,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我不会饶了你,我要你陪我下去……”

熹嫔目眦欲裂,大吼,“你给我滚,不是我,不是我,是你罪有应得……”

然而无论她怎么说,那个影子始终只有一句。

“是你害了我,是你死了我……”

如魔音贯耳,熹嫔捂住耳朵,声音却依旧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耳朵,折磨着她的心。

奇怪的是这么久了,守夜的宫女始终未进来。

是没听到,还是出了何事?

很快她就没精力思考了。

阵阵凉意穿过幔帐,窜上她的脊背,她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神智很快就崩溃了。

她告诉自己这是做梦,否则不会没人听到,不会没人来救她。

于是她再也忍不住大喊,“是你,是你,是你害死了你自己,你自己愚蠢,怎么能怪我?”

“你为何要害我?”声音再次幽幽传来,似是含着无尽的怨气。

熹嫔一开始还能保持镇定,渐渐地,神志被击溃,已经开始恍惚,话也不受自己控制了,“你问我?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是你自己要死的,怎么能怪我?是你要为了保纯郡王宁愿折了自己,是你自己不甘心被降位,我没逼你。”

“那你为何要害六阿哥?为何要栽赃到我的儿子身上?”

熹嫔捂住耳朵,想要摆脱这个声音,声音却如影随形,清清楚楚。

她痛苦地喃喃,“我没有,我没有……你别来找我,不是我……”

“不是你,还会是谁?阎王已经定了你的罪,我要把你带回去……”声音更冷了,离她也更近了,似乎贴着她的耳朵,刺骨的凉意令她彻底崩溃。

熹嫔啊地尖叫,拼命往后躲,大喊,“不怪我,不怪我,要怪你怪贵妃,是她害我沦落至此,我不得已,我要她尝尝痛苦的滋味,你要恨就恨她,你和她也有仇不是吗?”

声音没再传来,熹嫔大喊了半夜,一直喊着别来找我,直到后来喊得累了,便睡了过去。

夜,重新恢复了寂静。

只剩树叶的沙沙声。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

卯时初。

竹雯快步进来,附耳禀报。

尼楚贺沉默了须臾,吩咐,“把人看好了,等皇上下了朝,请皇上过来。”

竹雯低声应了,退了下去。

尼楚贺摆摆手,命给她梳头的竹玉退下,手中玩着乌悦宸的爪子,出了会儿神,叹了口气,“你说,果然是兔子急了也咬人吗?不过没想到,她那么能忍,一忍就是这么多年。”

“你怎么知道是她?”乌悦宸问了句,喃喃,“先前我还担心问不出来呢,谁知道果真是她,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尼楚贺淡笑,“是啊,能当太后的人,怎么可能简单?一开始我也没想到是她,还是想起了当初佟佳氏小产的事儿,才起了疑心。我也只是猜测,但把握很大,要说这满后宫最恨我的人是谁,非她莫属。

佟佳氏小产,打击的是弘昀,同样也是我,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如此。还有袁答应的事儿,足以看出她在有意针对我。有第一次,第二次,就有第三次,恰好弘昼得天花是个契机,她怎么可能放过?”

她不相信对方会甘心只玩一些小打小闹。

心怀恨意的人一旦得到机会便会紧紧抓住,毫不犹豫、不计后果地去做。

谁说有证据才能怀疑一个人?

凭那个人的恨意,足以让她彻底锁定目标。

先前是她大意了。

许是多年来太过安逸,对方又太沉得住气,有意扮蠢,让她下意识便不将对方放在眼里,从而让对方有机可趁。

第371章 做主

这样的大意要不得。

尼楚贺揉了揉眉心,心底一片冰冷。

雍正下了朝,来了霁月清风。

尼楚贺迎了雍正坐下,宫女奉了茶,退到碧纱橱外。

“皇上可听闻了昨夜之事?”

雍正眉头一紧,“何事?”

尼楚贺抿了抿唇,露出几分惊疑,“昨夜熹嫔处闹了许久,后半夜才安静下来,有人说……是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雍正将茶盏重重搁在榻几上,面沉似水,“胡言乱语,是谁在乱嚼舌根?”

知道雍正从来不信这种东西,生气也是理所应当。

尼楚贺淡然笑笑,“闹的那样大,或许并非胡言乱语。”

眼见着雍正一脸冷漠不信,尼楚贺慢悠悠说出后面的话,“许是心里有鬼。”

雍正抬眸,眉头紧拧,“若是精神不好,便该寻个太医,大半夜闹腾像什么话?

既是如此,你也无需在意,朕回头叫人命熹嫔好生静养,免得搅得人心惶惶。”

后宫谁人心里没点鬼?

雍正并不觉得奇怪,只是为此心烦。

一点点事就闹腾的后宫不清静,还传出那等闲言碎语,这钮祜禄氏是愈发不知轻重了。

静养的意思便是禁足了。

直到对方不再闹腾。

但尼楚贺要的可不是这个。

尼楚贺冷笑,“臣妾倒认为不妥,若是心里有鬼,便该为她解除了这个心病才是,如此才是一劳永逸。”

“何意?”

雍正哪还听不出她话中有话?当下拧着眉,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尼楚贺神色略缓,“不过是查到一些事,又听到一些话,觉得皇上或许应该知晓。皇上可还记得当初瑞郡王福晋小产一事?”

此事并非小事,雍正自然记得,轻嗯了声,等她继续说。

尼楚贺便不再隐瞒,“当初臣妾查到熹嫔与博尔济吉特氏身边的阿纳日接触过,当时并未多想,后来越想越不对。

只是一来臣妾没证据,二来不愿事情闹大,便拖到了今日。”

熹嫔毕竟不是一般的嫔妃,而是满人嫔妃,甚至是著姓大族出身。

光这一个姓氏就让人动不得。

尽管其阿玛官职不高,但在这汉军旗和包衣出身的嫔妃较多的后宫,也算地位特殊了。

否则雍正也不会在对方无子嗣的情况下为安抚钮祜禄氏一族,破格将其封为嫔位。

没有证据,仅凭猜测要想处置钮祜禄氏是不可行的。

且动手的是阿纳日,瑞郡王侧福晋的心腹婢女,与熹嫔何干?

怎么也扯不到她身上。

这也是熹嫔聪明谨慎之处。

故而佟佳氏小产一事最终也只落得个内宅争斗的结果。

即便当时告诉雍正,雍正也不会对熹嫔有太大的惩罚,最多不过是禁禁足,降降位份,伤不了根本。

除非熹嫔犯了大罪,比如谋害龙嗣,且证据确凿。

否则贸然动手只不过是白费力气。

故而尼楚贺当初并未深究下去。

当然,此刻提起此事依旧没什么用处,尼楚贺要说的是后面的话。

“熹嫔身边有一宫女,名唤荔枝,是熹嫔的心腹宫女,昨夜是她守夜,隐约听到一些话,害怕之下便告诉了臣妾。”

听到此,雍正紧皱的眉头骤然松了开来,神色恢复了平静,目光沉沉落在他脸上。

尼楚贺淡淡一笑,“此事涉及臣妾,无论如何,臣妾都不能坐视不管,故而求皇上做主。

作证的宫女就在门外,臣妾一早让人看守了起来。”

雍正神色寡淡,“把人带进来吧。”

尼楚贺这才吩咐竹雯把人带了进来,正是那叫荔枝的宫女。

一见皇上,荔枝噗通跪了下去,抖若筛糠,“皇、参见皇上。”

雍正目光深邃冰冷,落在眼前的宫女身上,“把你听到的都说出来。”

听了这饱含威严的声音,荔枝哪里敢隐瞒?当下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出来。

都是昨夜熹嫔害怕之下喊出来的话。

荔枝守夜,一字不差地听到了。

她本无意说的,却被贵妃身边的人抓了过来,害怕之下丝毫不敢隐瞒,便主动说了。

她听到那些话时浑身无法动弹,也无法发出声音,更确信了熹嫔看到的是真的,心中更添惶恐,此刻为保命,故而说的格外肯定。

雍正越听脸色越冷,面上渐渐结了一层冰霜,目光冷的刺骨。

原是熹嫔命身边的太监将染了天花的宫女推入湖中,再将宫女沾了血的金簪丢在岸上,令路过的六阿哥身边的乳母捡到。

而宫女染上天花并非偶然,是熹嫔使了手段。

之后的事便知道了。

六阿哥染了天花,事情查到了与宫女有过来往的纯郡王身上。

只如此的话,不足以令当时的齐嫔为儿子脱罪。

但不知熹嫔与齐嫔说了什么,齐嫔便主动把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想来是熹嫔抓了齐嫔什么把柄。

骤然被降为答应,落差太大,齐嫔自然受不了,但还不至于寻死。

据荔枝所言,熹嫔亲口说出收买齐嫔身边之人,造成令齐嫔“自尽”的假象。

尼楚贺之所以认为齐嫔并非自尽,是她了解齐嫔。

齐嫔还要靠儿子享福,即便儿子暂时不与她亲近,到底母子连心,血缘是斩不断的。

齐嫔那样贪恋权势之人如何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

故而尼楚贺猜到了齐嫔是为人所害。

一个被降为答应的人,别人想要将其不动声色地除掉简直是太容易了。

尼楚贺吩咐荔枝退下去,抬眼看向眼前的雍正。

雍正摩挲着茶盏边缘,不动声色地问,“你是何时发现的?”

尼楚贺哂笑,“不瞒皇上,臣妾事先安插了人在熹嫔那儿,得到了消息便审问了荔枝。皇上别误会,臣妾可没有用私刑,是那丫头胆小自个儿说了出来。

皇上也知道,臣妾与熹嫔早有恩怨,臣妾防着她是应该的,这才安插了人在那儿,可没别的意思。

只要她不作妖,臣妾本不会为难她,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动臣妾的弘晏。皇上说过会为臣妾做主,现在臣妾求皇上开恩,将熹嫔交给臣妾处置。”

她一点也没隐瞒,面对雍正,隐瞒和欺骗是最要不得的,唯有坦诚和直接。

第372章 送你一程

左右这没什么不好说的。

这后宫谁没安插一两个人在别处?

只要不是在皇帝、皇后和太后处安插人手,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可还做了什么?昨夜之事与你有关?”雍正看向她,目含探究。

尼楚贺扯了扯嘴角,面上满是无辜,“皇上这就冤枉臣妾了,臣妾说了,是熹嫔自己心里有鬼,心虚之下才会出现幻觉。

臣妾不过是歪打正着,有人听到了她的罪行,并且让臣妾知道了而已。”

有些事能坦诚,有些事是万万不能的。

尤其是闹鬼这等影响后宫安定的事。

见他不语,尼楚贺不满地抱怨,“谋害皇子是大罪,她的行为甚至危害到了皇上和太后的安危,臣妾所求不过分吧?还是皇上舍不得?”

此次之事不仅仅是伤害到了弘晏,若是一个不注意,很容易伤到皇帝和太后。

她不相信雍正会维护熹嫔。

这也是她会在此时告诉雍正的原因。

有些事会宽容,一旦涉及到自身安危,皇帝便不会有丝毫心软。

“哦,对了,皇上若不信,可以让人把熹嫔宫里的小夏子带过来问一问,毕竟熹嫔做的所有见不得光的事都是交给小夏子的。”

先前荔枝就已经交代过了,她对熹嫔做的事一无所知,却知道熹嫔经常会吩咐小夏子去办些重要之事。

熹嫔会屏退所有宫女,单独吩咐小夏子。

荔枝不知道的事,小夏子却一清二楚。

是以荔枝虽是熹嫔的心腹宫女,却是昨夜才知道熹嫔的罪行。

不得不说熹嫔很谨慎,连心腹宫女都不信任。

或许不是不信任,而是荔枝胆子太小,藏不住事,而且身边最亲近之人很容易被抓去问话。

换成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行事就稳妥多了。

雍正握住她的手,“朕说过,无论是谁,都不会轻饶,朕相信你所言,若果真是熹嫔所为,朕自会处置她。”

顿了下,他看着她,目光微深,“你只要相信朕,剩下的事朕自会处理,不会让弘晏的苦白受,也无须沾了你的手。

珍儿,朕不希望你有任何事瞒着朕,更不希望你有事私下处理,无论何时,朕都会护着你,不让你被人诟病。”

尼楚贺垂了垂眸,很快又抬眸,“皇上,臣妾想亲自处置她。”

雍正看着她,脸色微沉。

尼楚贺拽了拽他的衣袖,声音软了些,“臣妾知道皇上为臣妾着想,只是若不亲自去做,臣妾无法安心,这是臣妾与熹嫔的恩怨。”

虽然当初她挡了熹嫔的路,但后宫女子本就如此,她要不被人踩在脚下,就不能允许钮祜禄氏有当太后的机会。

如今熹嫔报复她,情有可原,但不代表她就要饶了熹嫔。

熹嫔没本事将她彻底踩下去,就要做好被她反击,永无翻身之日的准备。

见她如此执着,雍正沉默片刻,松了口,“朕答应你便是,不过,要等朕安排好。”

尼楚贺笑逐颜开,“多谢皇上。”

她知道雍正还要审那个小夏子,总要证据确凿,要熹嫔辩无可辩,才能顺理成章地处置熹嫔,让钮祜禄一族无话可说。

她不介意多等些时日。

果然,接下来雍正命人带走了熹嫔宫里的太监小夏子,至于小夏子的去处,无非是慎刑司。

进了慎刑司,再硬的骨头也能被撬的松了口。

小夏子被带走后,熹嫔也被禁了足。

不过一日功夫,传旨的太监便去了映水兰香。

熹嫔钮祜禄氏跪在正殿的地板上,听着太监陈禄那尖细刺耳的声音。

大意是熹嫔钮祜禄氏谋害皇子,为祸后宫,罪无可恕,着褫夺位分,贬为庶人,并赐死。

熹嫔,哦不,是罪人钮祜禄氏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猛地抬头看向宣旨的陈禄,连连摇头,“不,不会的,本宫要见皇上,本宫有冤,本宫要见皇上。”

陈禄撇了撇嘴,尖细的嗓音再次响起,“罪人钮祜禄氏,接旨吧。”

钮祜禄氏不理会对方手中的圣旨,猛地起身要往外冲,嘴里喊着,“本宫要见皇上,本宫有冤!”

陈禄一个眼神,立刻有两个小太监过去抓住钮祜禄氏的胳膊,令其无法动弹。

陈禄声音微冷,脸色也彻底冷了下来,“罪人钮祜禄氏,这是圣旨,你要抗旨不成?”

钮祜禄氏一下子哑了口,脸色惨白,神色茫然,软软地跌坐在地。

陈禄脸色缓和了下来,挽着拂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圣上开恩,留给你半日的时间,这半日你便在此思过忏悔吧。”

说罢,领着另外两个太监走了,并关上了正殿的门。

殿内一下子陷入了黑暗,将钮祜禄氏吞没其中。

……

当夜,太监赐鸩酒前,尼楚贺来到了这座冷清的宫殿。

钮祜禄氏抱着臂,蜷着身子坐在明间的官帽椅上,屋里只亮着一盏烛火,不太明亮,但不至于让人瞧不清。

看到来人,钮祜禄氏面上闪过一丝诧色,旋即恢复死寂,也不起身行礼,依旧一动不动地蜷身坐着。

尼楚贺并不在意她的失礼,端详着这座再无第三个人的宫殿,片刻,才将目光转到了眼前的钮祜禄氏身上。

今夜是钮祜禄氏活着的最后一日,过了今夜,钮祜禄氏将不复存在。

如若说之前对她有愤怒,有厌恨,此刻面对面,尼楚贺的心却一片平静。

这个人还不配她去恨,相反,她觉得钮祜禄氏很可怜,很可悲。

历史上她于雍正驾崩后成为高高在上的太后,享受世人朝拜,这一次却处处被尼楚贺压一头,甚至将要丧命于尼楚贺手中。

面对一个即将消逝在她手中的生命,尼楚贺并无太多情感,有的只是冷漠。

“皇上有旨,让本宫来送你一程。”尼楚贺坐在左侧的椅子上,悠然自得地看着她死灰般的表情。

钮祜禄氏眼珠转了下,看向她,死寂的脸上浮现一丝讽笑,“我该感谢贵妃吗?有贵妃亲自相送,算是我的福气吧?”

尼楚贺面无表情扭过头,“本宫不在乎你如何想,即便你恨本宫,本宫也无所谓,左右你我之间也无需那些表面功夫。”

第373章 本宫会长命百岁

“我有一事不明。”钮祜禄氏声音轻飘飘的,目光却闪着幽幽的光,辨不清里面的情绪,“为何你要针对我?从一开始,你就处处为难我,不让我得宠,时至今日,我始终想不通,我与你有何仇怨?为何偏偏是我?”

尼楚贺轻笑一声,迎着对方平静的目光,“为何?为何要有原因呢?本宫做事素来随心所欲,想针对你就针对你了。”

不想让对方当太后是真。

希望赢了那位崇庆皇太后也是真。

这一世她本求肆意而活,不委屈,不压抑,又怕寂寞,不找点事做岂不浪费了这大好的人生?

赢了李氏,赢了敦肃皇贵妃,赢了崇庆皇太后,都是她的目标,也是她打发无聊时光的消遣。

有这个肆意的资本,她为何要装善良,装贤良,装大方,只为博得那所谓的好听的名声?

她没什么善心,不会有愧意,一切只为自己活得开心。

别人的荣辱与她何干?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不喜欢的,心里恨她的,那就恨咯,她从不在意他人的眼光。

似是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钮祜禄氏面上闪过一丝错愕,一丝难堪,旋即冷笑,“不愧是贵妃,自私,嚣张,跋扈,我不过是想求一条生路,想有个自己的孩子,贵妃竟也容不得吗?如此可笑的理由,竟将我的一生断送了。

我落到今日这一步,全是贵妃所赐,我不后悔,只是有些话要说,今日皇上宠爱贵妃,贵妃可随心所欲,但花无百日红,贵妃能嚣张的时候也就这几年,若有一日后来者居上,皇上厌弃了贵妃,那时的贵妃也不过是今日的我罢了。”

尼楚贺对她的诅咒不以为意。

绝望之下的垂死挣扎罢了。

该嚣张时就嚣张,该任性时就任性,管它日后如何?

“本宫本无意要你性命,但你触犯了本宫的底线,就别怪本宫不给你留后路。”

尼楚贺话音一顿,笑了起来,“哦,本宫也有些话要与你说,本宫并非那一味霸道的,总归是不想做的太绝,故而也曾劝皇上怜惜你几分。

可惜啊,皇上不忍本宫不开心,拒绝了,宁愿宠幸别的女人,也不愿宠幸你。你看,本宫不愿拂了皇上的好意,只好顺着些皇上了。”

钮祜禄氏脸色渐渐苍白,满脸不信,“你胡说,分明是你阻拦皇上,是你不要脸地霸占了皇上,否则皇上不会如此对我……”

尼楚贺抬手抚了抚鬓角,弯起唇角,“信不信随你,你都死到临头了,本宫也不屑骗你,不过是让你清醒地离开。

你宁愿自欺欺人,本宫也没法子,你就继续揣着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吧。”

进了宫的人还幻想皇帝会对你有真情?会对你心生怜悯?无异于痴人说梦。

后宫嫔妃旧的去了,新的来了,永远也没有尽头。

若是皇帝对每一个都怀有真心,那这样的真心未免太廉价。

何况,雍正可不是个会慷慨地付出自己感情的人,能得他顾念一两分情分便不错了。

换成那位弘历或许会如此,对哪位嫔妃都能轻易付出自己的感情。

不过太多情就是渣,最有情之人,也是最无情之人。

看似最无情之人,一旦动情,便不会轻易舍弃。

是以她宁愿遇到一个雍正,费尽心机博得他的宠爱,也不愿遇到一个弘历,落得一个昙花一现的人生。

“昨晚是你搞的鬼?”钮祜禄氏死死地盯着她,嘴唇都咬破了。

尼楚贺微微睁大了眸子,“你这是说什么胡话?本宫岂会干那种不干净的事儿?本宫还要不要名声了?”她拍了拍胸口,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何况,本宫胆子很小,做了那种事容易做噩梦的。”

实则还就是她让乌悦宸干的。

不过是一种幻觉,让钮祜禄氏看到自己最害怕的事。

她想,若是李氏泉下有知,定是恨不得上来撕了钮祜禄氏的。

钮祜禄氏必定也是如此想的,是以才会轻易上当。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再正常不过。

她不过是添一把火,让钮祜禄氏心里的恐惧无限放大,击破她的防线而已。

钮祜禄氏的面容瞬间扭曲,倏地朝她冲了过去,手中攥着一支金簪。

尼楚贺早就防着她,敏捷地侧身躲过。

钮祜禄氏目光狠厉,如影随形般再次扑了过去,金簪直冲尼楚贺的面容而去。

陷入绝境,宁愿鱼死网破的女人的爆发力是可怕的。

好在尼楚贺曾经跟着葛青学过两三下,虽只是几招暂时应对突发状况的功夫,真正面临危险时是不够的。

但应付钮祜禄氏这样一个只凭一股子意气的弱女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尼楚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力,对方吃痛,手中的金簪当啷落地。

殿外听到动静的侍卫已经迅速闯了进来,三两下制住了陷入疯狂张牙舞爪的钮祜禄氏。

“瓜尔佳氏,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钮祜禄氏面容狰狞得可怕,似乎恨不得将她吞吃入腹。

尼楚贺镇定自若,甚至还笑了下,“不好意思,本宫会长命百岁,本宫会活的比谁都好,至于你,本宫不心虚,自是不怕的。”

只有心虚之人才会怕死去的人报复。

奉命来送钮祜禄氏上路的太监捧着托盘进来了。

托盘上面摆着三样东西,一杯鸩酒,一条白绫,和一柄匕首。

尼楚贺目光在三个物件上睃了下,最终选了匕首。

她将匕首拿起,在手中转了一圈儿,“原本本宫打算给你个痛快,一杯鸩酒了事,临了临了,总不至于为难一个将死之人。

不过,你方才那样吓本宫,意欲毁掉本宫的脸,本宫不高兴了,左思右想,还是以牙还牙好了。”

她可是报复性很强的,面对一个想害她孩子,又想毁她容的人,她不会有丝毫手下留情,总要让她在走前记忆足够深刻。

钮祜禄氏倏地睁大眼睛,满脸惊恐,剧烈挣扎了起来,“你不能如此,放开我,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第374章 她的真心

尼楚贺拿着匕首走近,笑意吟吟,“皇上既同意本宫亲自送你,又岂会乐意见你?皇上不愿见你,懒得见你,要本宫好好出气呢。”

“你胡说,你胡说!”钮祜禄氏大喊大叫,脸上只余愤怒和不信。

“啊!”钮祜禄氏陡然尖叫一声,脸上多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十分可怖。

尼楚贺收回了匕首,看着自己的杰作,弯了弯唇,取出一把铜镜放到她面前。

钮祜禄氏瞪大眼睛,似乎不相信铜镜中的人是自己,心神濒临崩溃,眼眸赤红。

她愤怒地瞪向尼楚贺,声音嘶哑凄厉,“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不得好死!”

尼楚贺将匕首放回去,执起鸩酒,轻轻地晃了晃,“本宫会不会不得好死就不劳你操心了,本宫现在就想让你不得好死。”

两个太监死死地抓着钮祜禄氏的双肩,以防她奋起伤人,尼楚贺慢悠悠走近,将鸩酒朝她嘴里灌去。

钮祜禄氏拼命扭着头不愿喝,被其中一个太监掰开了嘴,鸩酒顺着她的咽喉下去,憋得她脸颊通红,目眦欲裂。

终于一杯酒见了底,尼楚贺将酒杯放回去,看着钮祜禄氏像条死鱼一样摊在地上,拼命地抠着喉咙,勾起了唇,“本宫还算好心,没让你顶着这张脸痛苦太久,而是让你尽快解脱,你该感谢本宫才是。”

若她狠一点,就不会惯对方鸩酒,而是让对方顶着这张脸多活些时日,日日夜夜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品尝孤寂、痛苦和无望的滋味。

她真的称得上善良了。

当然,对恨的人,还是尽早送对方归西的好,免得祸害遗千年。

她可不会再给对方作妖的机会。

她对在对方生前时可了劲儿地折磨不感兴趣。

反正让钮祜禄氏死前承受一番毁容的滋味就够了。

尼楚贺走出了映水兰香,乘着肩舆回去。

夜色冷清,天上无星,只有一弯上弦月高挂枝头。

耳边蝉鸣声不绝。

今夜这后宫又有一个人消失。

却无人在意。

毕竟在这样的地方消失个把人是常事,早已麻木了。

只不过今年不同,一连死了两个嫔妃,且先前都是主位嫔妃,多少有点不吉利。

回到霁月清风外,一眼瞧见守在外头的皇帝的龙舆和随行的太监,尼楚贺才知雍正来了。

不慌不忙地进了殿,来到西次间,就见雍正正盘腿坐在罗汉榻上摆弄着棋子,身上穿着藏青色的常服。

“臣妾参见皇上。”尼楚贺屈膝行礼。

雍正抬眸看她,招了招手,“过来。”

看他这副招宠物般的动作,尼楚贺腹诽了下,走了过去。

走到近前,雍正伸手一拽,将她拽到怀里,俯身将她压下。

尼楚贺眨眨眼,“皇上……”不会这样急切吧?

最近因弘晏的事儿,雍正未曾召她侍寝,即便来了也不曾过于亲近。

对方能来就已经不错了,尼楚贺倒也不曾在乎这些。

身份使然,避忌些很正常。

何况,她心里记挂着弘晏,也没兴趣做那事。

今儿个突然如此热情,令她有点意外。

“开心了?”雍正漆黑的眸定定地看着她,两个人近的能感觉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尼楚贺故作不解地望着他,“皇上何意?”

雍正伸手抚摸她的鬓角,叹了口气,语气低沉,“朕满足了你的意愿,你何时才能满足朕的心愿?”

尼楚贺心里“咯噔”一跳,佯作不解,“皇上这是怎么了?什么心愿?”

怎么说起胡话来了?他有什么心愿?

今天的他似是有些奇怪,有些心不在焉,有些不开心,看着她的目光带着探究,仿佛要在她心上戳出一个窟窿,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令她有些不安,有些不舒服。

雍正眼眸沉沉看着她,压迫的她有些呼吸困难,“珍儿,朕等不了那么久,别让朕等太久。”他的手掌抚上她的心口,声音低沉,有些凉,“朕希望这里能为朕流淌出温度,而不是漫不经心的冰冷,朕不需要你的曲意逢迎,你可明白?

过去朕总想着,即便是曲意逢迎,也是用了心的,朕不该在意,可是朕该死的在意,每当想到这一切只是你希望朕看到的,朕便恨不得将你捏碎。”

尼楚贺陡然浑身僵硬,身上泛起丝丝缕缕的凉,有点无措,有点慌。

她一直以为自己伪装的够好,何况这一切并不全是伪装,人和人相处久了总会有些感情。

即便不是那种感情,也多少有着几分真。

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朕由着你为所欲为,不过是盼着能得到你的一点点回应,希望能融化这颗冰冷的心。可惜,朕错估了你,你的心比朕想象的还要冷。”

雍正双手箍着她的细腰,力道大的恨不得将它掐断,眸光冷的能结出冰。

尼楚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双手下意识抓住他结实的手臂,喊着疼,眼睛都红了。

这番模样当真可怜又无辜。

若是往常她这般模样,他定会温柔地安抚她。

此刻他却并未如往常般露出心疼的神色,眉宇间仍旧一派冷然。

然而,他终究还是松了力道,将她揽入怀里,嘴唇触碰她的耳垂,“珍儿,朕由着你够久了,朕是否也该收取些回报?”

回报?

尼楚贺一脸茫然。

但她很快恢复了镇定,从善如流地回抱住他,“皇上这说的什么话?臣妾的整个身心,包括每一根头发丝都是皇上的,还有什么能回报皇上的呢?”

对着雍正说情话,她一点也不怯场的,反而熟练的不能再熟练。

管他怎么想,情话不要命地甩,就不信他能继续绷下去。

只要她当真,对方还能怀疑不成?

雍正黑沉沉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似要探寻她此话有几分真心。

尼楚贺无比认真,无比真诚地看着他,振振有词,“臣妾跟了您这么多年,孩子都生了三个,皇上竟还怀疑臣妾的真心。

若臣妾无真心,又怎会一次又一次不要命地给您生孩子?您当这是什么轻松的事儿吗?”

第375章 闹别扭

雍正看着她情意真切的诉说,沉默不语。

如此言语,当真再真心不过,无可挑剔怀疑。

这么多年她的确一心一意伺候着他,为他生儿育女,带给他诸多心喜和满足。

单从这些而言,的确如她所言真心实意,无半分勉强。

他应该相信才是。

可大抵入了心的总会计较太多,感受到的也更多。

他见识过太多言不由衷之人,而她也曾有许多次的言不由衷,这令他十分不满。

不满积少成多,终会成为心中的一根刺,想要的更多,希望拔掉这根刺。

雍正眯了眯眼,看着她,“珍儿若当真有心,是否甘愿为朕做任何事?朕要求的事,珍儿都能心甘情愿去做?”

呃,这是个坑啊。

尼楚贺露了怯,心中嘀咕,谁知他想要做什么?她可不敢随便应承。

眼见夜深了,尼楚贺适时露出疲态,扶了扶额,“方才受了惊吓,臣妾着实累了,皇上明儿个还要上朝,不如早些歇着吧,有什么话明儿再说。”

虽是她主动要求为钮祜禄氏送行,但亲自逼一个人喝下鸩酒的滋味的确不好受。

这个理由十分充足。

她毕竟是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嘛。

若当真一副心里强大,淡定自若的模样,反而不合身份了。

雍正黑眸一凝,抓着她的手腕不松手,淡淡吐出两个字,“不急。”

不急?不急什么?

她好困的好伐?

尼楚贺满心怨念,深觉今日的雍正格外难缠。

然而更难缠和令她大跌眼镜的还在后面。

料到雍正的要求不简单,却万没料到他会如此恶劣。

尼楚贺到底也是有尊严的。

要她讨好雍正已经是极限,再多的有损自尊的她决不会去做。

即便会惹对方生气她也要坚决抗争到底。

尼楚贺累了个气喘吁吁。

雍正也累了个气喘吁吁。

尼楚贺坚决不屈服,坚决捍卫尊严,抵挡恶势力。

最后还是面上冷酷无情的雍正心软让了步,但尼楚贺仍被折腾的够呛。

虽说以前也曾主动过,却不曾全程主动,大部分还是对方主动。

尼楚贺享受居多,偶尔撩拨一下。

此次却从头到尾都是她主动,直至对方彻底满意为止。

可以想见过程会有多累。

尤其是对方有意为难她的情况下。

用对方的话说,便是用行动证明她的真心,让对方感受到她的真心实意才算完。

一旦有一丢丢不上心,不耐烦,便会惹来对方大怒,从而怀疑她的真心,对她动粗。

去他个毛线球的真心。

他一个皇帝计较这个做什么?

真心讨好他的嫔妃还不够多吗?他什么时候缺女人的真心了?

……

自上次胡闹过后,尼楚贺生闷气,一连多日不愿伺候这位雍正大爷。

雍正却似是尝了甜头,多次翻她的牌子,派敬事房的人来接她。

每当此时,尼楚贺便推脱不适,不愿面圣。

满后宫也只她一个人三番五次地拒绝侍寝。

雍正却从未生过气。

敬事房的太监俱一副苦瓜脸。

无法复命,受罪的还是他们。

可又能如何?

总不能绑了贵妃过去。

两次请不到人,雍正便亲自去了霁月清风。

想当然的依旧没得逞。

尼楚贺也是有脾气的,怎能容许被他欺负?

夜里一翻身,被子一裹,背对着他,冷冰冰的,便是雍正也奈何她不得。

又深知上回她受了罪,便有意让她缓一缓,消一消气。

实在忍不住了,便召其他年轻嫔妃到御前。

尼楚贺乐的轻松一些,便时不时地询问一下宫外别院的动静。

得知弘晏已经退了烧,身体有所恢复,这才放了心。

而此时弘昼已经痊愈回了园子。

又过了七八日,弘晏才彻底痊愈,回来了。

尼楚贺一把抱住瘦了一圈儿的弘晏,又是心疼又是高兴,忍不住在他豆腐般的嫩脸上亲了好几口,“弘晏,额娘想死你了!”

弘晏白嫩的脸颊一红,有些羞赧,又有些欢喜,却没躲开,眼睛亮亮的,“儿子没事,劳额娘担心了。”

弘昀也在,揉了揉弘晏的脑袋,笑容晏晏,“回来就好,这些日子额娘担心坏了,人都瘦了。”

一家人终于团聚,尼楚贺担忧了多日,这会儿恢复了精神,让弘晏和弘昀都留下用膳。

尼楚贺亲自夹了好几个弘晏爱吃的菜给他,心疼地看他,“瘦了这么多,赶紧把肉都补回来。”

弘晏羞涩又欢喜地用了膳,便回房读书了。

听闻弘晏自昏迷中醒来,虽人在别院,却仍没忘了读书。

尼楚贺欣慰又感慨。

弘昀没急着走,坐在一旁喝着茶,片刻后,看向尼楚贺,欲言又止。

尼楚贺注意到他的反应,主动询问,“可是有话要说?”

弘昀放下茶盏,神情带了点尴尬,“儿子……儿子的确有些话。”

难得见他这般吞吞吐吐,难以启齿的模样,尼楚贺不由失笑,“和额娘还有什么忌讳的吗?有什么事便说吧。”

弘昀不好意思地笑笑,默了片刻,道:“儿子只是想着,近来额娘与皇阿玛之间似是有些不快,儿子本不该多问,只是……皇阿玛近来多有传召其他嫔妃,不免……为额娘担忧。”

看着他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尼楚贺默默地低头啜茶。

弘昀有些坐立不安。

须臾,尼楚贺放下茶盏,微微一笑,“你有心了,不过无须担心,额娘有分寸。”

弘昀松了口气,“儿子知道皇阿玛素来疼爱额娘,只是……有些事还是不免为额娘担心。儿子坚信额娘于皇阿玛是不同的,此担心是儿子多虑了。”

尼楚贺始终微笑,对此不以为意。

又坐了会儿,弘昀起身告退。

尼楚贺撸着猫,思绪纷飞。

其实她不觉得她与雍正间有什么隔阂。

她闹脾气,雍正总不能一直守着她,为她守身如玉,召其他嫔妃过去再寻常不过。

从雍正每晚都会让人送来些珠宝首饰和御膳房新做的点心来看,雍正一直惦记着她。

只等她消了气,顺势低头,便可恢复如初。

这是她与雍正的常态。

二人早已习惯了她偶尔的闹闹脾气之类的小波折,不过是情趣,调剂品罢了。

第376章 回宫

忽远忽近,若即若离,也能保持两个人亲密的关系,不容易彼此腻味。

或许在外人看来,便是雍正开始宠爱别的嫔妃,她这个得宠的贵妃要走下坡路了。

外人乐得如此。

身为她的儿子,却不免为此担忧。

毕竟她不是年轻嫔妃了,旁人理所当然便会猜测她恩宠不再。

一旦她恩宠不再,直接影响的便是她的子女们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或许她能理解弘昀的想法。

于古人而言,尤其是皇子,如此想法再正常不过,并非凉薄。

只是她实在不高兴对方将她和雍正的关系同他自己的利益绑在一起。

她可以为了子女们与雍正搞好关系,为子女们争取优势,并不代表就要为了满足他们的私欲低三下四地迁就皇帝,邀宠献媚。

幸而雍正并无这方面的嗜好,虽待她如宠妃,却从来不曾少过尊重。

更无须她去刻意邀宠献媚,雍正便对她极尽宠爱,不曾给过她半分委屈。

只除了上次……

不过,对方并未得逞便是了,在她不愿意的情况下也并未过于强势。

雍正对她从来不只是宠而已。

……

当晚雍正驾临霁月清风。

雍正抱起小小的弘晏,笑容朗朗,“朕的六阿哥果真是洪福齐天,朕就知道朕的六阿哥定会平安归来,不会为这小小天花所累。”

幸运的是此次的天花并未在弘晏漂亮白嫩的脸上留下明显的痕迹,只是在脖子上留了两个麻坑。

不仔细看不出来。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弘晏被皇阿玛抱着,乐不可支。

父子俩一派和乐温馨。

雍正抱了会儿便累了,将弘晏放下,拍了拍他的脑袋,让他玩儿去了。

弘晏很明白皇阿玛是要和额娘单独相处的意思,捂嘴笑了笑,很懂事地跑出去了。

尼楚贺该庆幸雍正是在她这儿说的这番话。

若是“洪福齐天”四字被人听到,怕是要多心。

弘晏还小,尼楚贺并不愿他过早面临那些危险。

雍正携了尼楚贺的手坐在罗汉榻上,一个用力,再次将她拽倒在怀里。

尼楚贺双手撑着他的胸膛,不满地瞪他,“青天白日的,皇上这是做甚?”

她这一瞪毫无攻击力,反而添了些妩媚,雍正心里熨帖,紧紧地搂住她,嘴唇贴在她的耳边,一口热气吹在她耳朵上,添了一丝酥麻。

尼楚贺的身子瞬间软了下来。

雍正勾了勾唇角,“弘晏无恙了,你的气也该消了吧?”

尼楚贺瞪着他,十分无语。

“皇上也知臣妾在生气啊?”尼楚贺翻了个白眼,十分没好气。

雍正皱眉,屈起食指在她额头敲了个爆栗,“不许翻白眼,跟谁学的?”

尼楚贺拧眉捂着泛起丝丝疼痛的额头,扭过头去,不理他。

雍正语气放缓,带着哄,伸手揉着她红了一小块的额头,“弄疼你了?是朕不好。”

这话有歧义。

尼楚贺不确定他说的是此刻之事,还是上回之事,脸却下意识红了。

雍正看着她羞恼的脸颊,唇角轻扬,覆身而上。

……

转眼入了秋,天色渐凉,蝉鸣消失。

雍正在圆明园住了几年后终于起驾回紫禁城。

众嫔妃也回到了东西六宫,回到了各自的宫殿。

因张答应和袁答应是到了园子后才封了小主,尚未安排东西六宫的住处。

此次回宫,皇后重新安排了她们的住处,张答应住进西六宫咸福宫的西偏殿,主位是裕妃耿氏。

原本住在咸福宫东偏殿的安嫔云氏因先前从贵人晋了嫔位,故而搬到了原来的齐嫔李氏所住的承乾宫的正殿。

袁答应没了主位熹嫔,回宫后主动请求住进了东六宫延禧宫的西偏殿,主位是懋妃宋氏,而她膝下的七公主转而由懋妃抚养。

懋妃凭白得了个女儿,又因袁答应年轻娇嫩,正好能为自己固宠,自是无比高兴。

万常在进园子前就被安排住在了延禧宫的东偏殿,回宫后以染病为由主动请求搬离了延禧宫,住到了原来的熹嫔所住的钟粹宫东偏殿。

万常在虽说靠着裕妃走到了今日,但她们二人早已生了龃龉,此次万常在不过是借此机会脱离了裕妃的掌控,彼此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半个月后,大病初愈的万常在并未重新回到延禧宫,而是搬进了承乾宫东偏殿。

据说是安嫔云氏嫌承乾宫冷清,故而求了皇后,皇后又问了懋妃,懋妃自是不愿,与安嫔争执,安嫔向皇后哭诉。

皇后干脆尊重万常在的意见,允许她搬进了承乾宫东偏殿。

今年下半年礼部和户部主要忙着颁金节,贵妃的诞辰,皇帝的万寿。

万寿节过后便彻底入了冬,紫禁城变成了一片素白,天寒地冻。

在这样寒冷的冬日,太皇太后病倒了。

太医给了准话,说是熬不过这个冬天,因太后年纪大了,皇后与贵妃轮流侍疾。

这场病一直缠绵到了腊月,这位来自科尔沁的顺治的第二任皇后,历经三朝的太皇太后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享年七十七岁,谥号孝惠章皇后。

按规矩,皇帝服丧百日。

百日后,皇帝除服。

此刻已是雍正六年的三月,草长莺飞。

今年本是三年一度的选秀,因太皇太后薨逝,虽然皇帝只需服丧百日,无需取消选秀,但雍正本就无意频繁选秀,便借此取消了今年的选秀。

年老的嫔妃无所谓,年轻的嫔妃们顿时松了口气。

虽然选秀是早晚之事,但能托一时是一时,若能在接下来的一年中努力一把,获得皇上的宠爱,怀个一儿半女,便后半生有靠了。

不过,尼楚贺却挂念着滢月。

滢月十六了,今年本要继续选秀,如今取消选秀,滢月自是无法参加了。

八旗秀女未经选秀是无法议亲的,除非到了年纪仍未通过选秀,便可自行婚配。

去年底哥哥回京述职,嫂子顾氏进宫来看她,婉转地说了哥哥的意思,说是盼着尼楚贺能为滢月选一门合适的亲事。

毕竟下次选秀不知要等到何时,若是明年未恢复选秀,滢月便可因年纪到了由家里自行婚配。

但若明年即恢复选秀,滢月仍要再参加一次选秀。

而哥哥并无意让滢月再参加选秀。

第377章 求娶

若是寻常秀女或许还要按规矩等下次选秀,除非到了年纪,才能自行婚配。

而滢月这般身份,有个贵妃姑母在宫里,想要在此时定下亲事还是不难的。

只要尼楚贺说服了皇帝,由皇帝赐婚。

这么多年,弘昀府上有了嫡福晋,也有了侧福晋,雍正应不会再执着于将滢月赐婚给弘昀。

若是她提议为滢月赐婚,雍正应当不会拒绝。

尼楚贺打定主意,便让人打听了宗室里相貌品性出众的几位适龄少年。

天气刚暖和,雍正便再次携太后、众嫔妃和子女住进了圆明园。

园子里风和日丽,草长莺飞。

尼楚贺征得雍正的同意,传了滢月进园子陪伴。

去年底哥哥进京述职时便把滢月带回了京城。

哥哥的嫡长子博敦也大了,雍正去年便下旨宣博敦进宫陪弘晏读书。

弘晏先前一直在尼楚贺身边住着。

此次回到园子里便住进了作为阿哥所的洞天深处。

瓜尔佳滢月晌午到了霁月清风。

多年未见,原来的小丫头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如今的滢月再不是那个小豆芽了,变得十分漂亮,绝对能迷倒一片美少年。

弘晏带着博敦来霁月清风请安,姐弟俩重逢,喜不自禁。

今晚雍正去了镂月开云,陪皇后用膳,夜里也要宿在镂月开云。

用了膳,弘晏回了阿哥所,尼楚贺让滢月留在正殿歇息,姑侄俩躺在一起,尼楚贺听滢月讲着这些年家里的事。

阿玛年纪大了,由尼楚贺的继母范氏陪着种种花,养养鱼,日子倒也悠哉。

嫂子顾氏先前又生下了次子,如今哥哥也有两子一女了,却至今不曾纳妾。

哥哥也是个专情之人啊。

次日一早,弘昀携嫡福晋佟佳氏来请安。

滢月年纪大了,不方便与外男见面,尼楚贺便没让她过来。

佟佳氏代弘昀去向滢月打招呼。

弘昀坐着啜了口茶,笑道:“额娘,儿子听说滢月表妹来了,上次见面还是个小丫头,这会儿想来该是大姑娘了。

明年滢月表妹便过了选秀的年纪,不知舅舅和舅母是否要在京里为表妹议亲?”

听他说起滢月,尼楚贺心头微动。

弘昀对这个表妹倒是格外上心啊。

她记得上回选秀时,弘昀对滢月并未如此上心。

“你舅舅的意思是希望额娘在京里给滢月挑个合适的青年才俊,不拘身份地位,只要彼此性情相投,善待你表妹便可。”

“不拘身份地位”几个字已然说明了她的意思。

无意让滢月嫁给天家之子。

以滢月的身份嫁给普通的宗室或勋贵之子,必然是嫡妻,有她这个贵妃在,便无人敢欺辱她。

若是嫁入天家,即便是嫡福晋,也少不了受委屈。

弘昀若是对滢月有心,便该明白她的意思。

且不说弘昀已经有了嫡福晋,还有一位堪比平妻的侧福晋。

若是将滢月许给弘昀不仅当不了嫡福晋,还要同时被嫡福晋佟佳氏和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两个人压制,比寻常侧福晋还要艰难。

即便弘昀此时无嫡福晋,尼楚贺也是不乐意让滢月嫁到天家受束缚的。

当然,除非滢月自个儿愿意,她是不会勉强的。

弘昀笑笑,“滢月表妹直率可爱,儿子倒是觉得无论何人娶了表妹,都会对表妹视若珍宝。只不过,外人终究不够亲近,怕是滢月表妹需要慢慢适应。”

尼楚贺深深地看着他,隐约明白了。

弘昀这小子还真看上了滢月不成?

所谓亲近之人不就是弘昀了吗?

弘昀神色忽地认真,“额娘,滢月表妹是舅舅唯一的女儿,定是视若掌上明珠,容不得表妹受半分委屈,外人终究不如自家人亲近,所以儿子想求娶表妹。儿子明白,儿子已然有嫡福晋,恐身份上委屈了表妹。

不过,儿子是真心喜爱表妹,儿子可以保证,定会一辈子珍惜疼爱表妹。佟佳氏贤惠,博尔济吉特氏不敢为难表妹,表妹将来可以随心所欲,无人对她不敬。”

“你是何时生的心思?”尼楚贺看着他,语气不咸不淡,“额娘记得三年前选秀,那时的你对滢月可没这番心思,如今三年未见,怎就突然有了心思?”

这不得不让她多想。

毕竟已过了三年,这会儿的弘昀尚未见到长大后的滢月,按说不该喜欢上滢月。

尼楚贺不愿相信弘昀有别的心思,实则弘昀也不必有那些不必要的心思。

雍正建立了秘密立储,便注定了哥哥的支持对弘昀没有任何益处。

那他是为了什么?

尼楚贺不明白。

弘昀清俊的脸微红,露出些微赧然,“不瞒额娘,三年前表妹年纪尚小,儿子的确没有别的心思,不过儿子十分喜欢表妹的性子,这么多年未见,想来表妹已经生的亭亭玉立,这才向额娘提起。”

说到此,语气微顿,继续,“还有一个方面,是儿子的私心,额娘也知道福晋和博尔济吉特氏的恩怨,这些年,儿子夹在两个女人之间,委实有些辛苦,若是表妹进了府,或可缓解一下后院的矛盾,儿子也能松口气。”

尼楚贺想到三年前的滢月,虽然天真率性,但那样的年纪的确不容易让人动心。

有了过去的记忆,此刻的弘昀想要求娶滢月也就无可厚非了。

尼楚贺叹了声,“你可知你舅舅是不会同意的?即便你是真心,但毕竟不是嫡福晋,你舅舅不会允许滢月给人为妾的,额娘也不舍得委屈了滢月。

何况,额娘和你舅舅压根没想过要滢月嫁入天家,滢月生性简单,受不得皇子府的约束,若是嫁个相对普通些的闲散宗室为嫡妻,才可一生无忧。

相反,滢月若是进了你府中,不仅要受规矩的束缚,佟佳氏与博尔济吉特氏又岂会高兴?或许她们会顾忌额娘不敢为难滢月,但终究有伤感情,将来处理起是非,恐会忧心额娘偏袒,暗生怨愤。”

弘昀沉默。

过得片刻,弘昀苦笑,“儿子明白,换做儿子也会有舅舅的选择,不过儿子还是想试一试。儿子除了不能给表妹嫡福晋的位子,其他方面绝不会委屈了表妹,儿子会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让表妹能够无忧无虑。福晋和博尔济吉特氏那儿,儿子会调解,绝不会让她们生了龃龉。”

第378章 贝子隆霭

看来弘昀是真的想娶滢月了。

尼楚贺不禁头疼。

弘昀从未求过她什么,如今却是第一次求她一件事,态度又如此恳切,尼楚贺实在不忍心泼他冷水。

但又不愿勉强哥哥将滢月嫁给弘昀为妾。

还真是两难。

“此事额娘考虑考虑,额娘会问下滢月的意见,毕竟此事还要看滢月自个儿的意思。若是滢月不愿意,你便只能歇了这份心思。”

尼楚贺委婉地劝他。

以滢月的性子,很大可能不会同意给人做妾,就怕滢月会顾忌着她的面子而答应,这事儿还得好好处理。

弘昀眼睛一亮,重重点头,“多谢额娘,无论表妹是否愿意,儿子都接受。”

丑话说在这儿了,尼楚贺不再担心。

弘昀夫妻走后,尼楚贺让人宫女去请滢月过来。

滢月屈膝一礼,“滢月请贵妃娘娘安。”

尼楚贺拉住她的手,“叫什么贵妃娘娘?没有外人在就喊姑母便是了。”

滢月笑盈盈改了口,“是,姑母。”

这丫头倒是越大越有规矩了,想来进京前嫂子没少找人教导滢月规矩,不过骨子里的自在还是没变的。

“方才佟佳氏找你可是说了什么?”尼楚贺若无其事地问。

滢月笑容凝固了下,旋即笑道:“表嫂问滢月有没有留在京里的打算。”

尼楚贺毫不意外。

弘昀若真想娶滢月,难度定然不大,又怎会只到她这儿用功?必然也是要到滢月哪儿用用心的。

佟佳氏去看望滢月,一是礼数,二是为了此事吧。

这个佟佳氏还真是贤惠过头了,主动帮自己的丈夫争取小妾。

也可见皇家的男人骨子里都是有点渣的。

自己的福晋除了帮自己生育嫡子,照看后院小妾和子女,便是帮自己解决各种难题的。

也就是俗话说的工具人。

就像当年雍正让皇后帮着设计她假孕,丝毫不考虑皇后的感受。

当然,尼楚贺没心思同情佟佳氏这个嫡福晋,总归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各取所需。

尼楚贺不拐弯抹角,直入正题,“既然佟佳氏都和你说了,姑母就问一问你的意思,姑母呢总归是希望你称心如意的,也不好因为是自己的儿子就王婆卖瓜,你不必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

先前姑母便挑选了几个适龄的宗室青年才俊,打算选个品貌俱佳的让你看看,若你喜欢,姑母便请皇上给你赐婚,这也是你阿玛的意思。

先前本宫不知弘昀的意思,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如今呢就是给你个选择的余地,改日本宫叫那人进宫,你可以在弘昀和他之间选一个,若是两个都不喜欢,大不了本宫再从其他人里选。”

滢月听姑母将瑞郡王比作瓜,不由莞尔,听到后面脸颊不由烫了起来,最后连眼睛都热了起来。

她扬起唇角,“滢月听姑母的。”

虽说没有秀女自个儿选夫君的,尤其是其中一位还是皇子,但她有姑母做主,自然是按着自个儿的心意来的。

进宫前阿玛额娘就说了,一切都听姑母安排,她打小就信任姑母,相信姑母会为她做最好的打算。

她自然不乐意进瑞郡王府,虽然瑞郡王是姑母的儿子,为人谦逊有礼,想来是个会对人好的,但她有天生的优势,本可以好好地去给人当嫡妻,何必自甘堕落给一个男人当妾?

何况那位瑞郡王福晋瞧着就是个善良贤惠的,她也不愿给这样一个女人添堵。

瑞郡王连佟佳氏这样好的女人都能舍得伤害,又能对她专心到哪儿去?

她要嫁就嫁那一心一意喜欢自己的,即便三妻四妾,她也要做那唯一的嫡妻。

与滢月说好了,当晚尼楚贺便与雍正提起了此事。

“滢月大了,皇上既然取消了今年的选秀,臣妾就求皇上个恩典,提前给滢月赐一门婚事如何?反正滢月明年就十七了,明年便是最后一次选秀的机会,也没必要再多此一举让她参加选秀了。”

雍正微微沉吟,颔首,“可有人选?”

看样子是答应了。

尼楚贺心中一喜,“臣妾让人打听了宗室里的那些适龄青年,觉得贝子隆霭年纪与滢月相仿,品性端正,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位隆霭是恭亲王常宁一脉,是常宁第三子海善的长子,因海善袭了贝勒爵位,隆霭便封了贝子,在宗室里不出名,不过是个闲散宗室。

但人品行端正,至今没个通房丫头,从不逛青楼,无不良嗜好,性子随和却不软和,能迁就人,也不是个软柿子。

雍正皱眉,“身份未免太低,这个隆霭性子是好,但能力并不出众,再普通不过。”

宗室里的人有几个能力出众的?大多都是些闲散宗室,除了领爵位俸禄,没其他领俸禄的渠道,基本就是吃喝玩乐,不干事的。

闲得发慌,就到处惹是生非,聚众赌博,欺辱良家妇女。

这个隆霭还算好,虽能力寻常,却没什么不好的习性,比如逛青楼、赌博之类的,始终洁身自好,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容貌好,品性好就足够了,嫁给这样的人也能自在些,除了管理中馈,不必为其他事烦心,最合适不过。”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人没差事在身,只要不做错事,谨守本分,一辈子安逸不是问题。

相反,一些有权利在身的宗室王公才最容易做错事,动不动就被训斥,被革爵,反而过得不安生。

又兼对方只是个贝子,又与皇帝隔了几辈了,她多传滢月进宫,对方断然不敢欺负滢月。

雍正皱眉,半晌,叹了口气,“罢了,随你,朕改日传隆霭过来。”

“谢皇上。”尼楚贺笑盈盈道了谢。

顿了下,尼楚贺又道:“还有一件事,今儿个弘昀进宫,说是想要迎娶滢月为侧福晋,不过臣妾还是希望尊重滢月自个儿的意思,先让她见了隆霭再说。”

她本不想说,倒不是怕雍正偏向自家儿子。

此一时彼一时。

以弘昀府上的状况,雍正极有可能不会答应。

她只是担心雍正会恼了弘昀。

但此事又不能瞒着雍正,免得他知道了更生气。

第379章 见面

“哦?”雍正诧异扬眉,旋即重重地哼了声,面色不渝,“他还嫌后宅不够乱吗?竟还要娶侧福晋,也不怕点了马蜂窝。”

尼楚贺忍笑,“两个人也算是青梅竹马,如今滢月又成了大姑娘,弘昀难免有些心思浮动。”

所谓的表哥表妹最容易培养出感情了。

偏偏弘昀现在算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不过,有一点她不明白。

弘昀素来聪慧冷静,做事有分寸,即便对滢月有好感,也不必跳出来提这样的请求。

弘昀的嫡福晋出身佟佳氏一族,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是科尔沁的。

两个女人的背景都是重量级的。

按规矩,弘昀是郡王,可以有两位侧福晋。

有了一位身份贵重的侧福晋,稳妥起见,将来完全可以挑个出身寻常的下五旗秀女为侧福晋。

或是等到某位侍妾格格诞下子嗣便请封侧福晋。

一来为防皇子势大。

二来免得两位侧福晋仗着家世相忌相斗,闹的内宅不宁。

弘昀不会不懂,却依旧如此行事,这不符合他的性子。

尼楚贺可不相信弘昀与滢月只是小时候见过几面就非滢月不可了。

那他究竟想做什么?

不怕雍正生气猜忌吗?

尼楚贺发现自己有点不了解弘昀了。

雍正脸色微沉,“朕改日便传隆霭过来,弘昀那儿你多上些心,真是愈发不像话了。”

尼楚贺劝他,“皇上也别生气,弘昀素来行事稳妥,此次想来是一时冲动,哪个少年没个冲动的时候?想必过些时候便淡了。”

“但愿如你所说。”雍正脸色缓和了些。

说到底这个儿子从未令他失望过,偶尔一次行事欠妥不为过。

……

到了与隆霭见面的这一天,尼楚贺穿着宝蓝底绣折枝花及葫芦常服,斜两把头上只插了支鎏金点翠嵌百宝如意簪。

打扮轻松随意,不至于让人感到压力。

听到皇上驾到的唱和声,尼楚贺让正喝着绿豆汤的滢月坐到屏风后的圈椅上,从屏风的缝隙处可以瞧见外面的情形。

尼楚贺起身迎了出去。

一眼瞧见前面大步而来的雍正,两侧跟着两个颇好看的年轻男子。

一个少年,一个青年。

尼楚贺愣了下。

无他,因为来的除了一个俊逸出尘的少年,应该是隆霭,另一个居然是果郡王允礼。

果郡王允礼模样也不差,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贵气逼人。

与另一个身穿月白长袍,俊逸出尘的少年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这样走在一起还真是一道绝美的风景线。

只除了中间有一个面容略糙的中年大叔样的人,破坏了几分美感。

咳咳,当然,雍正也不差,只是到底不复当年,如何能与两个正当好年华的如玉公子相比?

但气势上绝对是中间那位碾压另外两位。

皇帝的气势谁人能比?

令她奇怪的是,果郡王怎会也来了?

这不是添乱吗?

她自个儿瞧着都眼花缭乱了,让滢月怎么选?

“臣妾参见皇上。”尼楚贺回过神,忙屈膝一礼。

雍正伸手扶她,“免礼。”

果郡王允礼正色拱手,“允礼见过贵妃。”

贝子隆霭则打了个千儿,“隆霭参见贵妃娘娘。”

尼楚贺微颔首,请了他们进去。

皇帝坐上座,尼楚贺陪坐在侧,果郡王允礼和贝子隆霭坐于下首两侧位置,俱是双手规规矩矩放于膝上,神色拘谨。

尼楚贺吩咐宫人上茶,雍正咳了声,先向尼楚贺解释,“方才朕与允礼谈事,干脆就让他一起来了。”

允礼忙拱手,“打扰贵妃娘娘了。”

尼楚贺看着他那张笑脸,心里吐槽,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都来相亲呢。

想到此,尼楚贺不由心中一动,上上下下打量允礼。

说实话,允礼的这张脸也挺不错的,一看便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的那种,又是皇帝的亲兄弟,虽有了个侧福晋,两个侍妾,却尚无嫡福晋,又无通房。

啧啧,黄金单身汉啊。

他与隆霭站在一起,论容貌,不相上下,论气质嘛,一个清雅随和,一个风流不羁。

无论哪一个都是万里挑一的人物。

可惜啊可惜,允礼至今不曾有一子半女,或许真的是身有隐疾,白费了这张好脸和尊贵的出身。

允礼不经意瞧见贵妃眸中一闪而逝的惋惜,不由地愣住了。

贵妃这是什么眼神?惋惜什么?

但他也不敢问,目光不经意地瞟向对面的屏风,他坐的这个位置正好面对屏风,却看不到屏风后的情景。

在来时他就知道了,皇上带隆霭过来是因为贵妃要相看,至于为谁相看,也只有那位贵妃的侄女了。

听说贵妃要为娘家的侄女挑一门好亲事。

允礼摸着下巴思忖,三年前那丫头还是个韭菜芽,矮冬瓜,这会儿应该是个漂亮的大姑娘了。

不知现在是何模样,很好奇。

看着看着,他不免觉得那架屏风有点碍眼。

其实他今日没打算过来打扰贵妃给侄女选夫婿,但皇兄说让他也过来坐坐,他就勉为其难地过来了。

再看对面背对着屏风而坐的隆霭,又不禁后悔,他貌似不该坐这儿的,应该跟隆霭换换位置,这样那丫头就能清楚地看到隆霭的脸了。

他这算不算横插一脚?

天知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就是随便找了个位子。

允礼有点坐立不安。

看向隆霭,隆霭老神在在地坐着,不时地看他一眼,允礼更心虚了,端起茶盏,借喝茶挡住自己的脸。

尼楚贺随便找了个话题,问福晋如何了。

说来隆霭的额娘,也就是海善的嫡福晋也是瓜尔佳氏,但与尼楚贺的阿玛祜满这一支隔了十万八千里。

祖父这一支子嗣稀薄,只有阿玛和二叔两个儿子,祖父的兄弟们早年就分出去了,分散在各地,与阿玛他们早就断了来往。

要尼楚贺数出来都有哪几位,她还真说不上来,就是见了面,问了对方往上两三代的名字,她都不知道是不是一家的。

实在是瓜尔佳氏的分支太多了,各分支之间其实并无关系。

不过到底同属瓜尔佳氏,沾亲带故的,尼楚贺问问也是常理。

第380章 两情相悦

问了福晋瓜尔佳氏,又问了隆霭一些生活上的事,以及隆霭对亲事的想法。

不知为何,隆霭听到这话却下意识看了眼对面的果郡王,然后才回话。

大意是希望夫妻二人能知心知意,别的不求。

隆霭此人倒真是个不错的人选,容貌养眼,性情温和,对婚事方面也有自己的想法,不会一味地按照福晋瓜尔佳氏的想法。

光是知心知意那一条,尼楚贺就很满意,夫妻二人在一起不就是图的知心知意吗?

即便隆霭是为了迎合她才说的此话,但凭她贵妃的身份,谅这隆霭将来也不敢为难滢月。

而且她也看得出来,这位贝子隆霭不是个品性卑劣的人。

只要品性可以,身边干净,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作风,这就足够了。

最后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条。

尼楚贺直接问隆霭若是将自己娘家的侄女赐给他为嫡福晋,是否情愿。

雍正端着茶盏的手一顿,看她一眼。

尼楚贺视若无睹。

直接怎么了?

她才不喜欢遮遮掩掩的,不问清楚怎么知道对方真正的心思?

至于说最后若是不成的话,比如滢月不喜欢隆霭。

咳,那就只能作罢咯,反正皇帝又没赐婚,做不得准。

她只是说如果,可没用肯定的语气。

这次隆霭又看向了果郡王允礼,没及时回答。

尼楚贺不能视而不见了,咳了声,问他,“可是不愿意?”

问你呢,看人家果郡王干什么?

难不成你成不成亲还要问果郡王的意见?

隆霭收回目光,微微颔首,“臣自是乐意之至。”

乐意就成。

尼楚贺吁了口气。

想了想,又问,“若是本宫的侄女长得奇丑无比,你可还愿意?”

雍正再看她一眼,大概是觉得她闹过了,捏了捏她的手。

尼楚贺没理。

隆霭思忖片刻,道:“人之美丑并非看外貌,端看其行止,性情,若性情合乎心意,便能走到一起,无论其容貌如何,臣但凡娶了她,便是认定了此人,认为此人合乎心意,定会真心待她,不会反悔。”

这个回答看似无可挑剔,但隆霭并未与滢月见过面,谈不上性情是否合乎心意,那就是必须要见一面才知道的。

所以这个回答并无意义。

但尼楚贺理解,谁愿意娶一个丑八怪呢?

何况还是连见都没见过的人。

虽然她知道一旦隆霭见了滢月,便一定会答应。

至少隆霭从头到尾的说话,行止,态度都称得上完美,不慌不忙,镇定自若。

果郡王允礼装了半天的哑巴,此时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此话差矣,你可曾见过贵妃的侄女?若是性情不合又当如何?若是见了面当真奇丑无比,然而对方的性情合乎心意,你又无法接受又当如何?

所以有些话说出来容易,做起来难,还是别轻易下定论的好。”

隆霭深深地看着他,拱手一礼,“果郡王所言有礼,是以臣这番话只是保守的回答,毕竟夫妻二人是要度过一生的,谨慎一些不为过。”

不知为何,果郡王俊脸腾地红了下,在心里暗骂,没事插什么嘴?干你何事?

然而话已出口,他也只得尽量弥补,遂轻咳了咳,“我的意思是最好还是见一面,彼此了解了解,连面都见不到,说的再多也无用。”

隆霭淡淡一笑,不说话了。

尼楚贺无语望天。

她实在有些搞不懂这画风。

不知滢月那儿如何了,尼楚贺眼神示意竹雯去屏风后面问问滢月。

不过片刻,竹雯便回来了,附耳禀报。

尼楚贺听后默了默,挥了挥手,直起身。

又随便聊了些,其实总共也没用多久,毕竟皇帝的时间是宝贵的,尼楚贺又不能和外男单独相处,只能由皇帝陪着。

这会儿也就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果郡王便先起身告辞,隆霭也跟着起身。

等到两个人离开,尼楚贺啜了口茶。

雍正道:“其实朕觉得允礼不错。”

尼楚贺骤然抬眸看向他。

雍正握住她的手,淡淡一笑,“朕的兄弟也不算委屈了你的侄女。”

尼楚贺沉默。

难怪果郡王会来,合着是雍正早有预谋。

这是儿子不成就换兄弟?

可真够贼的。

尼楚贺很想和他开诚布公,说果郡王的身体有毛病,她才舍不得让滢月去守活寡。

然而想到滢月还在屏风后,这话她就说不出口了。

见她不语,雍正道:“隆霭好是好,不过为人太过沉稳,朕见过你那位侄女,是个活泼的性子,未必合适。”

尼楚贺不得不承认雍正所言有理。

隆霭太沉稳,与滢月的性子完全不一样,但也有好处,那就是对妻子更包容,更耐心,两个人不太容易发生大的矛盾。

但这事不是她和雍正说了算的,还是要看滢月自己的意思。

想到方才竹雯的回话,尼楚贺叹了口气。

雍正的意思也是滢月的想法,滢月对这个隆霭并不怎么喜欢,只是说尚可。

尚可不就是不满意吗?

到底还有滢月在,雍正没多留,很快就走了。

滢月红着脸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尼楚贺揶揄,“怎么脸红了?”

滢月扭扭捏捏的,不说话。

尼楚贺也不为难她,她也知道自己刚才问的直接,滢月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难免害羞。

“你既然不喜欢,姑母就再给你看看其他的。”

其实她觉得隆霭挺好的,这样相貌好又性子好的男人实在不多了。

滢月犹犹豫豫的,“要不……就这个好了,其实也没什么毛病,不必太麻烦的。”

尼楚贺握住她的手,让她坐在身边,“这是一辈子的事儿,总要找个两情相悦的。”话至此,不由一阵恍惚。

她从前一世到这一世都没机会遇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

前一世对男人对结婚没兴趣,这一世却因为选秀的规矩不得不入了当时的四爷府。

想着既然规矩如此,不可违抗,她便按着命运的轨迹去走,努力做让自己高兴的事,一定要活得比历史上的瓜尔佳氏精彩。

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缺陷。

她希望滢月能按着自己的心意去活,活得比她更完满,更无忧。

第381章 弘昀的心思

滢月从正殿出来,原本想回自己的房间,脚步一顿,便转道出了霁月清风。

身边跟着尼楚贺派给她的二等宫女桃叶。

到了后湖边,滢月捡起一颗石子朝湖里扔去,石子落入湖面,溅起一阵水花。

犹如她不平静的心。

“咦?你这是作甚?”

耳边陡然响起一道清越的男声,滢月骇了一跳,扭头看去,便看见假山上蹲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

正是方才见过的果郡王。

滢月瞪大眼睛,一手指着他,“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走了吗?”

桃叶匆匆屈膝行礼,“奴才见过果郡王。”

滢月这才后知后觉地屈了屈膝,但表情依旧不快。

允礼笑嘻嘻从假山上跳了下来,拍了拍手,道了声“免礼”,随口道“我落东西了,让太监去找,就在这儿等着了。”

实则他是打算守株待兔,看看是否会遇到这位瓜尔佳氏。

没想到还真被他撞到了。

而且现在的瓜尔佳氏比他想象的还要漂亮,个子高挑纤细,眉目如画,肌肤吹弹可破。

尤其是瞪大眼睛看着人的时候,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像是随时会扑过来挠他这个外来者。

这令他觉得十分有趣。

这个瓜尔佳氏还真是令他惊讶。

三年前她那句“宁愿嫁给他果郡王”,令他记到了今日。

此刻看着这张活泼生动的脸,怎么看怎么欢喜。

当初若非顾忌着瑞郡王……

咳,过去的事多想无益。

虽明白自己不适合留在此处,但他就是不愿挪脚,摸着下巴看她受了惊吓似的,又有点愤怒的面容,噗嗤一声笑了,“我的出现至于让你如此惊悚吗?”

滢月十分不满,秀气的眉毛拧成个疙瘩。

她想到了方才在殿内初次见到这位果郡王,当时第一眼印象是极好的。

毕竟对方长的太漂亮了,很难不让人喜欢。

可想到对方那句“若是见了面当真奇丑无比,然而对方的性情合乎心意,你又无法接受又当如何?”,她就满心不忿,对他的好感荡然无存。

她怎么就奇丑无比了?

这个果郡王也不过如此,一听那话就是个只注重美色之人。

现在居然还出现在这儿吓她。

哼,可恶!

“喂,你为何不开心?”允礼笑眯眯问他。

滢月翻了个白眼,“我不叫喂!”

允礼忍笑改了称呼,“那我唤你瓜尔佳氏?哎,太生分了,干脆我也跟皇兄一样唤你小侄女好了。”

贵妃的侄女,也是皇兄的侄女,他唤一声小侄女不算差。

滢月气呼呼瞪着他,“谁是你侄女?!”却到底不敢说话太过分,转身就要走。

看她这副气坏了的模样,允礼乐不可支,愈发觉得这个瓜尔佳氏好玩了。

见人走远了,允礼扬声喊,“哎,有句话问你。”

滢月不想理他,但还是停下了脚步,很好奇他有什么要问的。

允礼背着手走近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微微弯腰,离她更近了点儿,声音也变得温柔,“你喜欢瑞郡王吗?”

滢月一愣,突然觉得这位果郡王脑子有病,她干嘛要喜欢瑞郡王?

到底没敢太无礼,声音闷闷的,“天下间就剩他瑞郡王一个好看的男人了吗?”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允礼愣了下,然后眯眼笑着,若有所思。

好看的男人?

原来她喜欢好看的男人。

……

瑞郡王府的后花园

弘昀独自坐在凉亭里饮酒,身边只站着个贴身太监何岑。

月光撒下点点清辉,显得有些清冷。

佟佳氏走进亭子,从婢女手中取过一件斗篷,披在弘昀身上。

“夜深了,爷怎么独自一人在此饮酒?”

肩上的斗篷陡然给他添了一丝暖意,弘昀伸手握住她的手,神情有点怅然,“你怎么来了?”

佟佳氏鲜少见爷如此,面上不由带了几分忧心,“妾身听闻爷在此饮酒,便过来看看。”

“坐下陪陪爷吧。”弘昀几不可闻地叹了声。

佟佳氏犹豫片刻,坐下了,却将他面前的酒壶拿开了,“爷别再喝了。”

其实弘昀喝的并不多,神智还算清醒,只是眼神有点迷离。

他素来自制力强,不会允许自己喝醉。

只是想解些愁绪,不料酒入愁肠愁更愁,一点用都没有。

“你在闺中时可有过烦心事?”弘昀看向自己的福晋,状若随意地问。

佟佳氏思量片刻,摇了摇头,“妾身自幼还算顺心,阿玛虽有两个姨娘,却都是安守本分之人,阿玛敬重额娘,疼爱子女,妾身与几个兄弟姐妹之间亦十分和睦。”

她知道,阿玛是因祖母的事,不愿自己的孩子重蹈他的覆辙,是以阿玛的后院十分简单清静,并无其他内宅中那些龃龉。

几个庶出的兄弟姐妹都养在额娘膝下,故而自小感情和睦。

她的额娘生活顺心,她也没受过什么挫折。

唯一忧心的便是未来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弘昀轻笑,“那还算好,可见你的阿玛和额娘都很疼你。”

佟佳氏不明白爷为何有此感慨,却不好多问。

弘昀却似是找到了个难得能诉说心思的人,抓着她的手,低低地道“你知道吗?爷小时候是皇阿玛带大的,那时候额娘不在身边。”

佟佳氏听说过,似是那些年贵妃娘娘生病,一直在别院里养病,多年后才痊愈。

那时候的爷已经大了。

想到此,她似是明白了爷为何事忧愁,未曾打断他的话,继续听他诉说。

弘昀的眼角有些红,“虽然皇阿玛待爷很好,可看着别的兄弟都有额娘在身边,即便是二哥也有皇额娘关心。

爷和皇额娘感情不深,唯一亲近的便只有皇阿玛。那些年,爷很想念额娘,希望额娘也能陪在爷的身边。”

弘昀轻吁口气,望着婆娑的树影,神色迷惘,“直到额娘回来,爷十分高兴,额娘很温柔,跟爷想象的一样,似乎一切都好了起来。

可后来爷发现不是的,在六弟出现前,一切都好好的,可六弟出现了。爷本不该嫉妒自己的弟弟,那是爷的亲弟弟啊,六弟也很可爱,爷很喜欢有个自己的兄弟。

可不知为何,看着额娘对六弟千娇万宠,若是六弟做的事不好了,额娘会用心劝诫,六弟生病时,额娘恨不得跟着六弟一起出事。

那时候爷突然有些不好受,因为那是爷不曾拥有的时光,六弟拥有了额娘全部的关心,可这些,是爷所缺少的。”

第382章 西苑

尼楚贺面前摆着一块小巧的玻璃镜子。

一双灵巧的手在镜子里翻飞,不一时,里面就出现一个梳着端庄精致的架子头,面庞秀美的年轻贵妇。

鹅蛋脸,柳叶眉,杏仁眼,面色红润中透着白皙,一双眼眸如点漆,又泛着浅浅的柔波,鼻子小巧圆润,玫瑰色的唇,添了几分娇艳。

一个端庄又不失柔美的美人。

尼楚贺侧头,右手摸了摸架子头的边缘,颇为新奇,脱口赞道“喜鹊,你梳头的手艺真好。”

喜鹊露齿一笑,眉眼弯弯,“主子缪赞,一点小手艺罢了。”

有这么一个会梳头的小丫头挺不错的,她家原来的丫头就笨笨的,可没有如此灵巧的手艺,不过胜在乖巧听话。

当然了,宁古塔那地方也没那么讲究,每日跑出去疯玩,哪里注重这些?

不过,她还是挺想念她那个小丫头的,可惜啊,见不着了。

玫红色的旗装,尽显海棠花般的娇艳,脚下三寸高的花盆底,尽管已经习惯了,还是不太舒服。

尼楚贺起身,手搭在丫鬟登梅的小臂上,道“走,去请安吧。”

今年三月份尼楚贺作为八旗秀女入宫选秀,复选中被赐婚于四贝勒胤禛,于昨日进门为侧福晋。

今儿是她进门的第二天,理应去向嫡福晋请安。

想起这个,尼楚贺就郁闷极了。

她阿玛是从三品协领祜满,瓜尔佳氏,来京前,尼楚贺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身份带来的命运,本着不跟命运这虚的玩意儿争斗的想法,做好了进了宫和那些女人斗到底,给自己争取个富贵荣华,悠闲安逸的未来的想法。

谁知结果大失所望,一道圣旨把她赐给四贝勒为侧福晋,把她给打懵了。

领着圣旨回了在京的宅子待嫁,到了五月份,进了四贝勒府,她还没从这晕乎中回过神,始终想不明白究竟哪里出了错。

但事已至此,她也不想跟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玩意儿计较,侧福晋就侧福晋吧,至少府里的女人要少多了,争宠起来更容易。

现实却再一次给了她一个打击。

洞房之夜,四贝勒挑开了她的红盖头,尼楚贺第一次瞧见四爷的模样。

实话说,冷是冷了点,对未来丈夫的容貌她还是挺满意的,可以容忍跟这个人在一起过日子。

可问题是礼成后作为她的丈夫,接下来顺理成章应该做她以为的那些事儿,四爷却径自对她说了声安置吧,接着就去明间的桌前坐下,旁边放了一盏油灯,拿了一本书一本正经地看了起来。

尼楚贺哪儿敢休息?就象征性地等了一个时辰,那个男人还真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理都不理她,连眼睛都没抬过。

最后尼楚贺实在受不了了,就靠在床沿边的柱子上睡了过去。

等她一早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被子里,旁边空无一人。

整整发了一刻钟的呆,尼楚贺才由丫鬟伺候着起身梳洗。

喜鹊说四爷天还没亮就进宫了,尼楚贺不关心,只在心里狠狠骂了他一顿,新婚夜就让她一个人睡,是怎么个意思?

不喜欢?皇子这样纯情的吗?怎么也不应该啊。

很快她就来不及胡思乱想了,因为要去给嫡福晋请安,进门第二天可不能迟到,会被嫡福晋记恨的。

她的打算是压过嫡福晋之外的其他女人,成为四爷最宠爱的女人,可没打算得罪四爷的嫡福晋。

人家是嫡妻,占着名份和规矩,先天的优势,她无意和嫡福晋作对,占着宠爱就够了,只要嫡福晋不刻意为难她,她乐得敬着对方。

至于做小妾没尊严?那是未来的想法。

谁让这是古代?三妻四妾很正常,小妾也是合理的,她没必要愧疚,毕竟她也要生活,总不能为了不当小妾就让四贝勒把自己流放,一辈子憋屈吧。

“登梅,你说嫡福晋好不好相处?”路上,尼楚贺装作好奇又忐忑的模样,问身边的丫鬟。

她身边共有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两个一等丫鬟分别是喜鹊和登梅,喜鹊单纯活泼,登梅更稳重些。

为了路上好打听的事儿,尼楚贺特意留了喜鹊在院里,带了细心的登梅去请安。

两个丫鬟都是从内务府来的,应该还不至于这么早被谁笼络了去,自己一个侧福晋的身份,未来也算前途无限,总能收服了身边的丫鬟。

“主子放心,四福晋是各府难得的好性子,贤惠人,连德妃娘娘都称赞,定不会为难主子的。”登梅连忙道。

尼楚贺又问,“贝勒爷有几个女人?府里的人都好相处吗?”

登梅瞬间明白主子的心思,笑道“除了福晋,府里只有三个格格,分别是宋格格,武格格和李格格,主子身份贵重,大可不必在意她们,不过李格格有一儿一女,是几位格格中的第一得意人。”

尼楚贺明白了,三个格格只有李格格有子,自然贵重了些。

进府之前,尼楚贺就已经知晓这位李格格,此时更有底了。

到了主院儿,尼楚贺在堂屋坐下喝了会儿茶,就见一个年轻端庄,面如满月的贵妇从里屋出来了。

“给福晋请安。”尼楚贺站起身,恭恭敬敬屈膝行礼。

“我起的晚了,让妹妹久等了。”四福晋乌拉那拉氏上前握住她的手,面上端着亲切随和的笑。

“是我来的早了。”尼楚贺乖巧地笑笑。

“给侧福晋看座,上茶。”四福晋偏头吩咐丫鬟。

一个紫衣丫鬟上前请尼楚贺入座,给她沏了杯茶。

“妹妹昨夜歇的可好?住的可还习惯?下人可都尽心?”四福晋在主位坐下,打量着面前纤细娇柔,神色谦卑的侧福晋,关心地问。

“劳福晋关心,一切都好。”尼楚贺没露出半点异样,仿佛真的很满意。

她也的确没什么好不满意的,只除了四爷的态度。

她能清楚察觉到四爷的冷淡,只是她刚进府,这点事不能放在心上,日后机会多的是,四爷总不可能放着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夜夜不碰吧。

除非他是个和尚。

面前的四福晋看着是个好相处的,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可未来时间多的是,她有机会慢慢了解。

如果真是个贤惠大度的,她自然会敬着,要想得宠,可不能尽想着与嫡福晋作对。

第383章 贵妃发火

“这丫头爱闹腾,恐怕少有人受得了,本宫只能寻个能包容她的。”尼楚贺露出无奈的表情。

晴嫔满脸堆笑,“嫔妾倒觉得月格格天真率性,哪里闹腾了?可惜嫔妾娘家身份低微,若是真能娶了月格格,那才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呢。”

谁家能和贵妃的母族结亲,那可不就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嘛。

尼楚贺但笑不语,默默喝茶。

三人正看着那边,一个太监匆匆跑了过来,对尼楚贺的一等宫女竹雯禀报了。

竹雯脸色一变,上前禀告,“主子,皇上正往这边来。”

宁妃和晴嫔神色一喜。

尼楚贺忙领着二人去迎驾。

不多时,明黄色的华盖越来越近,露出了龙舆上皇帝高大挺拔的身影。

雍正从龙舆上走下,大步行来。

尼楚贺领着宁妃与晴嫔屈膝一礼,“臣妾嫔妾参加皇上,皇上万安。”

雍正大步上前握住尼楚贺的手,道了免礼。

未料皇上会来,宁妃与晴嫔又是激动又是紧张。

雍正和尼楚贺在上首坐了,宁妃和晴嫔坐在两侧下首。

宫人给雍正奉上凉丝丝的酸梅汤,一旁还有切好的冰镇西瓜。

“皇上怎么突然来了?”尼楚贺笑问。

雍正道“朕去看你,听说你在此,便来了。”

正在骑马的滢月听说皇上来了,顿时不自在了。

慢腾腾地过去请安,“臣女参见皇上。”

雍正眯眼看了看眼前因骑马而汗津津的瓜尔佳滢月,嘴角噙起一丝笑,“朕方才瞧见你骑马,骑术不错,朕记得当初在塞外,贵妃也是这般。”

滢月赧然一笑,“皇上过誉了,臣女哪能与姑母相比,姑母的骑术才是最好的。”

雍正淡淡一笑,“不必如此拘礼,你既唤贵妃姑母,也唤朕姑丈便是。”

尼楚贺一诧。

宁妃和晴嫔一惊,面面相觑。

说到底贵妃是妾,只有皇后的侄女才能唤皇上姑丈。

尼楚贺打趣,“皇上说笑了,滢月怎能这般没规矩,您这岂不是折煞她了,让她一个小丫头哪里能承受?”

雍正不以为意,“一家人,有何折煞的?朕看到她就如同看到当年的你,心中便觉亲近。”

滢月与尼楚贺年轻时还真有几分像。

不过,此话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宁妃与晴嫔对视一眼,透露出同一个想法,莫非皇上瞧上滢月格格了?

否则何以说如同看到年轻时的贵妃?

这分明是将滢月格格视作贵妃的替代品的意思。

再看贵妃镇定自若的表情,她们又觉自己多心了。

尼楚贺让滢月继续去骑马,浅笑吟吟,“皇上就别为难她了,皇上看得起滢月是她的福分,要是让其他人听到了,可不就要多想。”

雍正望向远处骑马的身影,微微眯起了眼睛,“朕岂会为难你的侄女?朕只是遗憾不曾在你刚入府时见过你骑马的模样,更不曾见你如此肆意的模样,若能常常见到,也算是满足了朕的遗憾。”

常常见到?

入宫岂不就能天天见到?

宁妃和晴嫔觉得自己真相了。

皇上果然瞧上了滢月格格不成?

尼楚贺望着滢月的身影,不语。

自滢月入宫以来,雍正尚未见过滢月,每次雍正去她宫里,滢月都刻意避开了。

此刻是这几日雍正初次见到滢月。

她岂能听不出雍正的意思?

尽管告诉自己是理解错了,多心了,还是不得不承认。

雍正的话就是那个意思。

更何况方才几次三番将目光落在滢月身上。

此刻那双幽深不见底的目光正默默跟随着滢月的身影。

一股怒火腾地窜了上来。

雍正不是不知他们家对滢月的打算,此刻却露出这副模样,一点也不遮掩。

呵,果然是皇帝。

眼见着日头老高了,众人离开了此处。

宁妃和晴嫔告辞回了各自的住处。

尼楚贺随雍正回霁月清风,等到滢月回了她的住处,看向没有要走的意思的雍正,心里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笑吟吟的,“皇上不忙吗?”

她实在没心情招待这位心思如风的皇帝。

雍正嘴角噙着笑,将她揽入怀里,“不急,朕多陪你会儿。”

尼楚贺很想翻白眼。

她真的不需要,此刻看见他就觉得反感。

她不是不能接受雍正纳其他女人为嫔妃,只是不能忍受他对她的亲人动心思。

“生气了?嗯?”雍正眯眼看着她,清楚地察觉到她紧绷的身体和一触即发的怒火。

尼楚贺反问,“皇上觉得臣妾不该生气吗?”

她将手放在对方的手臂上,想要退开,雍正紧搂着她不放,嘴唇凑近她的耳畔,“不是说想为你的侄女选一门好亲事吗?进宫何尝不是最好的亲事?何况,她进了宫还能陪你解闷,为何要生气?”

他还有理了?

尼楚贺气笑了,抬眸瞪向他,“皇上是否忘了自己的话?您不是说过要为滢月赐一门好亲事吗?前些时日您还说果郡王好,哈,转眼就换成了您自己,皇上不觉得自己太善变了吗?”

雍正眸光转暗,“再善变也比不得你善变,何况,是你自个儿不情愿,朕也不好乱点鸳鸯谱,若你早早答应了,朕早就为他们赐婚了,如何会有今日?”

尼楚贺瞪着他,无言。

合着还是她的错了?

她就该早早地随随便便地把滢月许给别人?

尼楚贺懒得再与他废话,她直接一指碧纱橱外,“皇上尽可以随便在臣妾的宫女中选一个,或者在皇后族中的女孩儿中选一个,再不济,宁妃,懋妃,裕妃,晴嫔,相信她们各自族中都有待选的秀女,她们巴不得皇上选她们族中的女孩儿进宫。随便哪一个,只要皇上喜欢,臣妾都不介意,就是别再打滢月的主意!”

若非宫女们早就在最初退避的远远的,这会儿定要吓得跪倒在地。

而唯一守在殿外不小心听了一耳朵的苏培盛却是吓出一身冷汗。

雍正的脸微青,待她话落,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眼眸阴沉沉瞪着她,“你把朕当什么?”

当什么?

当种猪呗!

尼楚贺抿着唇不说话,脸色冷冰冰的。

这是她第一次对雍正发这么大火。

雍正真的踩到了她的禁忌。

惦记任何人都行,为何是她的亲人?

第384章 选择

雍正太阳穴一阵狂跳,压抑着怒火,“朕说什么了?值得你如此大反应?”

尼楚贺冷笑,“皇上已经说的清清楚楚,皇上嫌宫里的女人不够多,干脆惦记上臣妾的侄女,皇上觉得如此做法很好听吗?

姑侄共侍一夫,别人做得到,臣妾做不到,臣妾嫌丢人。”

她真的以为雍正是有底线的,至少不会惦记她娘家之人。

现在才恍然,从一开始她就错了。

她忘了这是古代,对方是皇帝。

太宗时候还有姑侄三人同侍一夫的先例。

世祖还先后娶了皆出自科尔沁的姑侄俩为皇后。

先帝时的孝懿仁皇后和如今的皇考皇贵妃佟佳氏。

孝昭仁皇后钮祜禄氏和温僖贵妃。

以及宜太妃和太贵人郭氏。

都是同族姐妹。

她怎么就想当然地以为雍正会例外呢?

是她过的太顺心,就忘了那些让人膈应的先例。

可是不代表她就要忍受这些在满人看来很正常的事情。

她会恶心。

看着她怒气冲冲的面颊,满是火气的眸子,雍正却渐渐冷静下来。

他将人整个搂进怀里,薄唇弯起很浅的弧度,“你生气的模样很有趣。”

麻蛋!

还有心情调戏她?

尼楚贺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就想要推开他。

雍正紧搂着她不放,声音带着笑,“这不是会生气吗?朕以为你永远是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朕几乎以为这辈子看不到你为朕生气。

珍儿,朕等这一日等了多久,你可曾知道?朕盼着你对朕吐露真正的心思,盼着你露出真性情,哪怕只有一次。

虽然你是因为你的侄女,并非为了朕,但朕总算是看到了,如此鲜活的你,朕从未见过。”

尼楚贺陡然僵住了。

满腹的怒火不知所踪,只剩茫然。

他在说什么?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他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皇上休想转移话题!”以为这样就能让她消气?不可能!

尼楚贺用力推他,推不动。

“别气了。”雍正忍着笑,大手轻轻抚拍着她的背,“朕与你说实话,朕现在就给你两个选择,要么送你的侄女入宫。”

尼楚贺快气死了,他还真说得出口。

不料紧接着他又道:“要么,朕为允礼和你的侄女赐婚,你任选一样。”

尼楚贺愕然抬眸,迎上雍正含着淡淡笑意的眸子,脑子里一团乱麻。

良久,她才整理出了他的意思,不由更气了。

这是什么话?凭什么要她选?这让她怎么选?

他不是有病吧?竟然提出这样莫名其妙的选择题。

“皇上到底玩什么?”尼楚贺不耐烦地问。

雍正抚摸她的脸,语气平静而温和,“当初你不同意将你的侄女许配给弘昀,朕只好给弘昀赐了佟佳氏,珍儿,朕不是好性子的,朕已经由着你一次了,允礼是个好的,他是朕的亲兄弟,瓜尔佳氏嫁给他不委屈。”

尼楚贺气急而笑,“凭什么一定要是他?就因为是皇上的兄弟?皇上不觉得很过分吗?”

怎么她们姑侄俩就都要吊在他们两兄弟手里?凭什么?

雍正依旧好脾气,“朕不觉得过分,朕是给你的侄女寻了一门好亲事,一个郡王福晋,将来会是亲王福晋,比你当初还要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尼楚贺险些忍不住要问他是不是为了彻底把哥哥和哥哥的下一代都绑在他们皇家,但她及时止住了。

有些事不能挑破,没好处,彼此心知肚明便好。

但他真的这么信任果郡王吗?

尼楚贺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雍正表面给了她两个选择,实则她只有一条路可走。

她无法接受与滢月姑侄同侍一夫,这是她的底线,也不忍心将滢月的一生断送在这深宫当中。

果郡王是不错,她没什么反感的。

只是她始终怀疑果郡王身体有毛病,否则何以历史上的他无一子嗣?

又何以如今明明有一个侧福晋,两个侍妾,却半点动静都没有?

看着眼前打定了主意的雍正,尼楚贺心思飞转。

雍正既然有未来的记忆,是否说明他也许知道?

那他为何还要滢月嫁给果郡王?

或是她误会了?

还是雍正并不知情?

她想问问。

尼楚贺深吸口气,打定主意问个清楚,“臣妾有一个问题,皇上要如实回答。”

雍正挑了挑眉,颔首,“你说。”

尼楚贺有点难以启齿,毕竟毫无证据的事儿,她又不能把自己知道果郡王未来无子嗣的事儿说出来,还真是为难。

“果郡王的身体可有毛病?按说他三年前已经有了侧福晋,又有两名侍妾,早该又子嗣降生了,为何始终无动静?”

雍正的脸色瞬间铁青,狠狠地掐了她的腰一把,疼的尼楚贺嘶地一声,脸色有点扭曲。

有必要这么大反应吗?

雍正怒斥,“胡说八道什么?!从哪儿听来的闲言碎语?”

尼楚贺坦然与他对事,“皇上说清楚,不说清楚,臣妾不会答应。”

雍正脸色很难看,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几乎咬牙切齿,“老十七健康的很!之所以无子嗣,是打算嫡福晋进门先要嫡子。”

哦,原来如此。

不过这也只能说明现在的情况。

历史上允礼可是娶了嫡福晋的,不照样多年无子嗣?

就算是嫡福晋不能生,那还有其他侧福晋和侍妾呢,总不能个个不能生吧?

最后还是继位的乾隆不忍允礼绝嗣,把自个儿的幼弟弘曕送给允礼当儿子,继承爵位。

说他没毛病谁信?

但她无法说出这件事,又没法再找别的理由,左思右想,再次向他确认,“皇上确定果郡王没问题吗?太医可有看过?”

雍正快要被她气死了,大掌重重地拍了下她的臀,“尼楚贺,适可而止!”

尼楚贺脸色涨红,愤怒地瞪了他一眼,一把抓起他的龙爪,在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来而不往非礼也。

今儿个被他又是掐,又是打的,当她好脾气?她不要面子的?

她只不过为滢月终身幸福着想,才有此一问,有必要恼羞成怒吗?

雍正皱眉,却没抽回手,面上露出无奈之色。

第385章 帝王之心

直到尼楚贺咬累了,松了口。

雍正捏住她的下巴,寒着脸道:“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尼楚贺抬眸狠狠瞪他一眼,嘴角挂着讥讽,“知道又如何?皇上还要降罪不成?”

雍正眯眼,“你以为朕不舍得?”

尼楚贺丝毫无惧地迎着他冰冷的目光。

良久,终于还是雍正叹了口气,缓了脸色。

他还真不舍得。

“当真愈发不知轻重了。”虽是训斥的话,语气却并无多少责备,只有无奈,“咬也咬了,可还消气?”

她不满意,但又能如何?

“皇上下此决定可有问过果郡王?”若是果郡王不乐意,碍于圣旨不得已答应了,滢月嫁过去岂非要受委屈?

雍正笑看她,“自然是十七弟向朕求的赐婚,否则朕何苦来你这儿受委屈?”

尼楚贺嘴角抽了抽,心里满是不平。

他受委屈?他哪儿受委屈了?分明是她受委屈好不好。

谁敢让皇帝受委屈?

目光落在他尚留着牙印的手腕上,尼楚贺默,于金尊玉贵的皇帝而言,这个的确算是受了大委屈,她无话可说。

但也是他活该,谁让他威胁人的?

咬他还是轻的了。

她都忍不住想揍他了。

关键是揍不过,也不敢揍。

不过果郡王会向雍正请求赐婚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想到前两日桃叶回禀滢月遇见果郡王的事儿,尼楚贺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仅这一面就能让果郡王上心吗?这未免太儿戏。

尼楚贺叹了声,并未再坚持,“此事还需臣妾与滢月谈一谈,若是突然赐婚,难免让她无法接受,还是先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为好。”

雍正既然都用上了二选一这样威胁的法子,摆明了若是不答应赐婚,就让滢月入宫。

可见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也是料定她不会答应让滢月入宫。

现在想来,方才雍正说要滢月入宫,就是为了逼她答应赐婚,并非真心要收了滢月。

简直可恶至极!

至于若是她拒绝赐婚,雍正是否会当真收了滢月。

尼楚贺认为以雍正的为人还真做得出来。

左右是宫里多个女人,皇帝又不吃亏。

做皇帝的女人是多少人盼不来的好事?

即便哥哥心里不情愿,还能抗旨不成?

到那时候,无论滢月过的是好是坏,都由不得他们了。

尼楚贺能护着滢月一时,却无法时时刻刻护着她。

还不如选个相对而言对滢月好点的路。

雍正微微地笑,见好就收,“随你。”

看得出他心情很好,不在意她提的小要求。

尼楚贺看着他如此模样,满心憋屈和气愤,不想再理他,屈了屈膝,“皇上日理万机,臣妾恭送皇上。”

爱去哪儿去哪儿,她今儿个才懒得伺候他。

雍正却不走,俯身轻触她唇角,眸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珍儿,你该知道,你是朕的,朕不希望看到你拒绝朕的模样。

你生气,朕给你时间消气,但别让朕等太久,别闹的太过。”

他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声音压的低了些,“朕今晚过来,别闹脾气,嗯?”

尼楚贺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他似是变了个人。

以前无论她做什么事,雍正都会由着她,只因她始终掌握着分寸。

现在的雍正似是完全由着性子来,不再考虑她是否会生气。

表面上他待她依旧温和,宠溺,做的事说的话却处处透着强势和不容拒绝。

这才是帝王。

是什么刺激了他?

尼楚贺茫然无措。

乌悦宸跑了进来,在她脚边蹭了蹭。

尼楚贺抱起它,躺在美人榻上。

乌悦宸抬眼瞅了瞅她沉思的表情,道:“你这是激发了他的帝王之心啊,不过他能到这时候才发作已经很能忍了,换句话说,你能让这样能忍的一个人因为你而忍无可忍,你真牛。”

尼楚贺拽了下它的尾巴,乌悦宸一阵龇牙咧嘴,吃痛地喵喵叫了几声,抱着尾巴嘀咕“真狠,最毒妇人心”。

看来她太自负,太大意了,以为自己做的足够好了,却没想到雍正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先前对方就吐露了几分心思,她不以为意,现在报应来了。

实则这一天只是早晚的问题。

尼楚贺并不气馁。

雍正再如何也不会真的生她的气,不过是换了种待她的方式罢了,对她的地位无任何影响。

只是不好糊弄且强硬的雍正着实有点让人吃不消啊。

尼楚贺揉了揉眉心,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稍歇了会儿,缓和了下情绪,尼楚贺让人把滢月叫了过来。

说了雍正的意思后,尼楚贺看着她的反应。

不过她想岔了,滢月压根就没什么不高兴的反应,反而嘻嘻一笑,“姑母不必苦恼,说来果郡王比贝子隆霭还要尊贵,滢月嫁过去也不吃亏。左右嫁给谁不是嫁?果郡王模样好,性子也好,滢月嫁过去又是嫡福晋,郡王福晋,不错了,这已经是滢月的福气了。”

听了她轻松的话,尼楚贺不知该松口气还是心疼她。

这门婚事终究不是依着她自个儿的心意。

她与果郡王统共没见过几次面,能了解多少?

让人放心的是,尼楚贺对果郡王虽说没有多了解,但还是接触过几回的,果郡王此人还算不错。

除了不是两情相悦,其他方面都无可挑剔。

实则这古代女子出嫁有几个是因为两情相悦?大多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滢月这样的命运已经算极好了。

至少果郡王此人不是风流好色之人,平时也算洁身自好,又得雍正看重,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

就算彼此没有爱意,滢月守着嫡福晋的身份,将来也不会受苦。

她担心的是果郡王府上的那位侧福晋。

毕竟是侧福晋先进门,想来已经把持了后院,滢月进门后首先要对上的就是这位侧福晋,短时间内果郡王应会护着滢月,滢月想要掌控后院不难。

就是不知这位侧福晋是个什么性子,是否好对付。

若性子软和还好,就怕不是个善茬,暗地里戳刀子的。

但这些终究不是她能帮忙的,嫁了人就只能靠她自己,尼楚贺最多叮嘱一番。

第386章 小气的帝王

到了晚上,雍正果然来了。

尼楚贺出了汗,浑身难受的不行。

其实一到夏天她就不喜欢做那事,浑身是汗,黏腻的不行,即便及时清洗了,后半夜挨着个人,也还是像挨着个炉子,连殿里放了冰块也不顶用。

倒是雍正一点也不介意,事后老爱抱着她睡。

黑暗中瞧不清对方的脸,只感觉对方呼吸平稳,似是睡着了。

尼楚贺热的睡不着,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下巴,没反应,又将手背贴上他的脖子,人的体温透过肌肤传递过来。

果然夏天还是适合一个人睡,凉快。

即便空气中因为冰块凉丝丝的,肌肤相贴还是会觉得热。

想起白天的事,尼楚贺不禁恍惚。

一只大手陡然攥住她不规矩的手,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怎么了?”

脖子是个危险的地方,即便内心再放心,仍会下意识警醒。

尼楚贺懒洋洋用另一只自由的手的食指挠了挠他温热的脸,语气透着点漫不经心,“四爷真喜欢臣妾啊?”

黑暗中,空气一片宁静,男人未曾回答。

“是否会一直喜欢?”她又问。

这次雍正回答了,“珍儿何必明知故问?这么多年珍儿是朕唯一放在心里的女人。”

尼楚贺弯了弯唇角,手指下移,在他胸膛打着圈儿,“皇上是臣妾的男人,是臣妾孩子的阿玛,只要皇上一直喜欢臣妾,臣妾也会一直喜欢皇上,除非有一天皇上不喜欢臣妾了。”

喜欢可以轻易说出口,更深层的东西就不必了。

“所以,皇上不必试探,不必怀疑。”一颗定心丸,送到他耳中。

握着她的手的手掌陡然更紧,另一只手将她的头按在胸前,男人有力的心跳砰砰砰地响在她耳边,震耳欲聋。

“睡吧。”过得片刻,大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男人的声音平静中透着沙哑。

尼楚贺安心地闭上眼睛。

谁说女人都爱听男人的表白?某些男人也喜欢听一些煽情的话。

过去尼楚贺一直在试探,在攻陷他的心,可是皇帝的心终是小气的。

尼楚贺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吝啬让对方的心与她产生隔阂。

一句话而已,即便是假的,也足以安某个小气帝王的心。

……

次日一早,赐婚圣旨便下来了。

婚期定在明年的三月,圣旨一下,滢月便收拾东西回京里的宅子待嫁。

原以为弘昀会难过,尼楚贺打算劝劝他,不料弘昀却坦然笑了,“圣旨已下,说明儿子与滢月表妹无缘,表妹能嫁给十七叔也是好事。”

见他面上当真无一丝郁结,尼楚贺便放心了。

何况弘昀不是那不知轻重之人,已成定局的事没必要再纠结。

说来果郡王是弘昀的亲叔叔。

这叔叔和侄儿同时求娶一人,还真是让人尴尬。

弘昀思量片刻,道:“先前儿子只是觉得与表妹自幼亲近,这才生出些想法,其实能看到表妹高高兴兴地出嫁也挺好的,儿子就做好一个兄长便好了。”

“你能如此想便好。”尼楚贺欣慰点头。

有个如此懂事的儿子真是件令人轻松的事。

不像懋妃,养了个谆郡王,倒像养了个讨债的,天天被气。

“近来府里可还好?永璎可好?”尼楚贺顺口问起了儿子后院的近况。

自佟佳氏抚养永璎后,也不知博尔济吉特氏还有没有闹。

弘昀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一切都好,福晋忙着照顾永璎,永璎吃得好,睡得好,福晋很用心。博尔济吉特氏近来也安分。”

尼楚贺颔首,“如此便好,博尔济吉特氏那儿你多安抚安抚,别让她生出怨愤,时日一久,再多的不甘也就淡了。

如今你有了第一个子嗣,往后还需更加小心,子嗣平安,是最要紧的,你皇阿玛也会高兴。”

弘昀听话地颔首,“儿子听额娘的。”

“对了。”尼楚贺忽然想起一事,“今年新进了一批宫女,额娘挑了两个乖巧懂事的,你带回去吧。”

清朝除了正经的八旗选秀,还有内务府选秀。

两者区别是八旗选秀选的是外八旗的秀女,三年一选,由户部主持,作用是充实皇帝的后宫,或赐婚皇子和近支宗室。

内务府选秀选的是上三旗包衣女子,一年一选,由内务府主持,选中者只能成为宫女,充当内廷杂役,被分配到太后、皇后及各宫嫔妃处伺候。

当然,成为宫女后若是被皇帝看中,也是有希望成为皇帝的女人,并赐予封号的,就看各自的机缘了。

但这些内务府包衣出身的宫女成为嫔妃后大多位分不高,只少数几个可以升为妃主,但仅止于此,不会更高。

如太后乌雅氏当初便是由宫女成为嫔妃,一连生了多个子女后便被封为德妃。

却到先帝驾崩前仍只是个妃。

而当初的良妃卫氏同样是内务府包衣出身,只生了允嗣一个儿子,熬了许多年才熬到了妃位,还是母凭子贵。

前几日,雍正说是让她挑几个新选进的宫女送到弘昀府上。

说到底还不是安抚儿子吗?

尼楚贺不觉得弘昀府上的女人少,何况女人少了才清静,不容易生事,女人多了才是添乱。

但皇家以子嗣为重,自然是女人越多越好。

弘昀膝下只有一个长子,于皇子而言远远不够。

雍正这是希望再多添几个孙儿呢。

真是的,弘昀还年轻,何必着急?

不过,尼楚贺也理解。

纯郡王弘昐府上至今尚未传来喜讯。

谆郡王弘时府上倒是常有喜讯传来,却多是侍妾所出,而且没一个活下来的。

前些时候弘时的福晋董鄂氏好不容易有了喜,因为被弘时打了,孩子没了。

据说夫妻俩当时都不知道,莫名其妙就没了孩子。

雍正发了老大的火,让弘时在大太阳底下跪在九州清宴外头。

是以到现在为止,雍正的孙辈只有永璎一个。

不怪雍正着急。

弘昐体弱,弘时不着调,雍正便只有把希望放到已经有了个儿子的弘昀身上。

弘昀爽快地收了两个宫女。

一个许氏,一个常氏,皆是小家碧玉,有些姿色,却老实本分的。

第387章 恂亲王(加更)

此次弘昀却并未急着走,而是罕见地提出想留下来陪尼楚贺用膳。

尼楚贺诧异了下,旋即点头答应。

弘昀鲜少主动提出留下用膳,都是尼楚贺偶尔要他留下用完膳再回去。

弘晏虽住进了园子里的阿哥所,但晚上还是会过来用膳。

尼楚贺抱着姝惠,与弘昀,弘晏一家四口用了顿晚膳。

……

去年七月,策妄阿拉布坦祸乱西藏,杀死拉藏汗,囚其达赖。

新的拉藏汗遣使求清廷相助。

今年上半年,前朝一直围绕着派何人去西北作战争论不休。

百官纷纷提出自己心中适合前往西北领兵作战的人选。

据说去年皇帝就派了人前往西北,只是全军覆没。

此次皇帝要重新挑选可信之人,再次领军前往西北,与上次选了大臣不同,此次要挑选重量级之人,震慑策妄阿拉布坦。

先帝时有裕亲王福全,还有康熙的几个擅作战的儿子,甚至有时会亲征。

到了雍正朝,能用的人却有限,只有皇帝的两三个年长的兄弟。

有人举荐怡亲王,有人举荐常练兵的恂亲王,这两个都是武力值较好的,甚至有人举荐幽禁中的先帝的长子允禔。

偶有人提出御驾亲征,威慑策妄阿拉布坦,却因为提出的人少,迅速被其他百官的唾沫给淹了。

开玩笑,怎么能御驾亲征?万一皇上出了事怎么办?

又不是没人选,皇上的兄弟不正当盛年吗?哪有必要御驾亲征?

他们看着皇上不动如山的模样,真担心皇上决定御驾亲征,恨不得把提出此建议的御史给骂死。

因为各持己见,此事吵吵嚷嚷了几个月也没个定论。

尼楚贺抱着弘昉去给太后请安。

刚出来就瞧见了一个穿着亲王服饰的人背着手,身姿笔挺地站在廊下。

正是恂亲王。

这些年来,初见时那个眉目朗朗的白嫩美少年已经成了个满脸络腮胡的三旬男子。

也不知这位的脑子哪里不对,明明一表人才,气宇轩昂的美男子,非要整的满脸络腮胡,她看着都密集症犯了。

凶倒是瞧着够凶,就是瞧不见一丝昔日的俊朗风姿。

恂亲王虽然常在郊外练兵,不得皇帝传召不得回京,但太后偶尔会想念小儿子,就常召了恂亲王回来。

雍正也就特许恂郡王每个月回来一次。

身在后宫,她极少见到这位恂亲王,即便恂亲王常回来给太后请安,也因请安的时辰不同,常常错开。

这次看到恂亲王这么早过来,还是挺让她意外的。

恂亲王允禵瞧见尼楚贺出来,略一拱手,笑容灿烂,露出一口大白牙,和那缠绕了半张脸的络腮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莫名有些让人瘆得慌,“允禵见过贵妃。”

尼楚贺礼貌地颔首,“恂亲王是来给太后请安吗?”

允禵笑容郎朗,嗯了声,“没想到会巧遇贵妃娘娘。”他将目光放在尼楚贺怀里白嫩一团的小孩身上,神色一柔,“这是八阿哥吧?倒是白嫩可人,挺精神的。”

弘昉似是不认识对方,有点害羞,一扭身扑到了尼楚贺肩上。

尼楚贺无奈,“这是十四叔,叫十四叔。”

弘昉又扭回头,朝对方甜甜一笑,清脆又响亮地道了声“十四叔好”。

允禵脸上笑容更盛,看向尼楚贺,“我可以抱抱他吗?”

看着对方渴望的目光,尼楚贺默了默,然后点了头,将孩子递了过去。

弘昉虽害羞,却并不惧怕生人,反而很好奇地盯着对方看,尤其是对方的大胡子,一到了对方怀里,就迫不及待地扯了对方的胡子玩。

尼楚贺忙道:“别弄痛你十四叔了。”

允禵抬了抬手,说了声“无妨”,脸上表情很愉悦,“还挺有劲的。”由着对方扯着自己的胡子。

弘昉咯咯地笑。

尼楚贺目光紧盯着弘昉的小胖手,防着他一个用力把人家胡子给扯下来,那可不是好玩的。

好在允禵抱了没一会儿就把孩子递还给了尼楚贺。

尼楚贺不好久留,便道:“恂亲王进去吧,太后久等了,我先告辞了。”

允禵颔首,“贵妃娘娘慢走。”

尼楚贺走出正殿,把弘昉递给乳母,登上肩舆,缓缓离开。

允禵眯眼望着贵妃远去的背影,过得一会儿,才转身进了殿。

太后正倚在榻上歇息,瞧见小儿子,整个人精神都提了起来,“允禵来了?”让人赐座。

允禵在太后跟前坐下,问,“皇额娘近来身子可好?”

太后笑眯眯点头,“额娘很好,没什么不好的,倒是你又瘦了些。”说着叹了口气,“常年在外边忙碌,累坏了吧?”

允禵说了声“还好”,又道:“多年辛苦,能有用武之地,还是值得的。”

太后闻言叹了口气,“你呀,又何必呢?好好在京里不好吗?偶尔进来陪陪额娘,额娘就心满意足了,非要和人争什么大将军王,到时候额娘又要许多年见不着你了。”

允禵笑笑,“皇兄是我的亲哥哥,我总要为皇兄分忧,何况,这是儿子一直以来的夙愿,如今多年努力终得施展,怎能不争取?”

太后摇头,“你呀,额娘真拿你没办法,不过,这么久了,皇帝还没选定人,额娘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或许你皇兄另有打算。”

允禵抿了抿嘴,道:“儿子是皇兄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皇兄不选我能选谁?不是儿子自傲,十三弟功夫是比我好,但论用兵,儿子自问十三弟远不如我,皇兄不是糊涂人。”

太后嗔了他一眼,“说什么呢?额娘知道你擅用兵,不过此事最终还是要看你皇兄的意思,你也别太执着了。”

自己儿子什么性子,她岂能不知?打小性子就恣意骄傲,决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此次西北用兵的机会若是能到手,就是个极好证明自己的机会。

其实她也不是不支持儿子领兵,她还是相信小儿子的能力的,只是刀枪无眼,做额娘的哪能放心?

允禵沉默片刻,道:“儿子方才遇到了贵妃。”

太后一怔,不明所以,儿子为何提起贵妃?旋即恍悟,“你的意思是想要贵妃帮你劝劝皇帝?”

第388章 劝说

不过后宫不得干政,即便劝说了贵妃也不顶用。

她太了解大儿子了,不会听女人的耳边风。

“也许可以呢。”允禵淡笑,“儿子还瞧见了八阿哥,挺白嫩精神的,皇上素来宠爱贵妃母子。”

停顿片刻,肃然道“不瞒额娘,儿子这个亲王之位是怎么得来的,儿子再清楚不过,不过是因为儿子是皇兄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但儿子总要有个能证明自己的机会。此次用兵一旦成功,一个铁帽子跑不了,儿子也算是给您争了气了。”

这话说的太后眉开眼笑,儿子能争气,她自然高兴,若儿子能得个世袭****,就比老十三高一等了,此番西北用兵也算是值得了。

略一思忖,太后便点头,“你放心,额娘会劝劝贵妃,贵妃一向懂事,会听额娘的话的。”

允禵松了口气,笑容满面,“劳额娘费心了。”

……

尼楚贺知道雍正这阵子忙着西北用兵的事儿,故而鲜少来后宫。

但她也不知晓此次会是谁获得这个机会。

史书记载是雍正的亲弟弟允禵,但那是康熙在世的时候。

虽说如今雍正与允禵关系尚可,但毕竟还有个允祥在,现在的允祥可没那一身的病,会是谁还真说不准。

论亲疏,雍正与恂亲王允禵关系更近,但怡亲王允祥同样是雍正的好弟弟,一直以来很受重用,谁都有可能。

好在这些事与她无关,她除了好奇地在心里琢磨一下,并不怎么关心。

不料,次日一早,太后身边的赵嬷嬷就来传话,说太后请她过去一趟。

昨日才请了安,今儿太后就叫她过去,尼楚贺心里不免疑惑,但还是很快换了身衣服,前往万方安和。

进了殿,赵嬷嬷请她坐,进小佛堂通禀太后。

不过片刻,太后在赵嬷嬷的搀扶下过来了。

尼楚贺屈膝行礼,“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笑呵呵道了声“免礼”,在罗汉榻上倚着迎枕坐了,示意尼楚贺也坐。

因猜到太后不会无缘无故叫她来,必是有什么事,尼楚贺便没带弘昉。

实则她来万方安和请安的次数并不多,一来没必要讨好太后,来的多了未免招人厌烦,礼数上不差了就行。

二来她来的勤了,倒衬得皇后向太后请安怠惰了,她无意与皇后摆擂台。

是以尼楚贺与太后的关系称不上多亲近,但也算尚可。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为雍正生了两子一女,加上一个名义上的儿子弘昀,便是三子一女,太后自然瞧她愈发顺眼。

每次尼楚贺来请安,太后总要叫她带了弘晏或弘昉过来,待她和两个孩子都很慈爱。

否则皇后尚在的情况下,太后哪有心应付她一个贵妃,让皇后不舒服?

“哀家今儿叫你来,是有件事儿与你说。”太后并未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这些年你尽心伺候着皇帝,哀家都看在眼里,皇帝有你这么个懂事贴心的人陪在身边,哀家也放心。”

懂事?贴心?

尼楚贺只想呵呵,她可一点也不贴心,懂事也跟她沾不上边儿。

在雍正面前她素来恣意妄为,从来都是雍正哄着她。

不过这些都是两个人私下的相处方式,其它人都不知道罢了。

太后如此夸奖她,尼楚贺猜得到定是有什么要紧之事要她去做,这点儿心思她还是看的出来的。

不过,太后有什么需要她去做的?

这些年太后万事不管,只一心颐养天年,后宫诸事全由皇后做主。

许是先帝在时,太后天天忙着和嫔妃们争斗,好不容易过上了儿子当皇帝的日子,自然就是怎么轻松怎么来了,也不爱管那些糟心的闲事儿,倒是瞧着脸色愈发红润健康了。

按理太后应该没什么事需要她去做的。

尼楚贺赧然笑了笑,“太后过誉了。”

太后神色愈发柔和,“后宫嫔妃当中,皇帝也就肯听你说几句话,可见你是个心思玲珑之人,哀家年纪大了,别的不求,只求皇帝和老十四好好的。皇帝那儿,哀家放心,只是有时候哀家不忍皇帝太劳累了。

唉,这些日子,皇帝为西北之事忙的不可开交,哀家看在眼里,万分心疼,正好,老十四大了,有些本事,也有能力为他皇帝四哥分忧。有些事哀家不好过多插手,免得皇帝为难,皇帝既看重你,你便合该为皇帝分分忧才是。”

话到此处,尼楚贺瞬间明白了。

太后这是为了给恂亲王争取出兵西北的机会啊。

是恂亲王的意思,还是太后的意思?

想到昨日偶遇恂亲王,尼楚贺更倾向前者。

雍正这么久没决定出出征人选,一些有心思的人按捺不住了啊。

不过太后让她劝雍正可就打错了算盘。

尼楚贺才不会管谁当大将军王呢,也没兴趣掺和这些事惹得雍正不快。

雍正再宠她,却也从未让她插手过前朝政事,她自然不会触犯雍正的逆鳞。

然而太后的吩咐,她又不能直接拒绝。

尼楚贺心思转的飞快,很快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后宫不可干政,臣妾一介女流,哪里好插手此事?皇上圣明,定是早有打算,臣妾不敢妄言。”

太后并无不快,反而很理解贵妃的话,若是贵妃一口答应下来,她倒要认为贵妃恃宠而骄,常插手前朝政事了。

如此一来,她免不得就要寻机会敲打敲打贵妃。

贵妃如此说,可见是个懂规矩之人,皇帝没白疼她。

太后的神色更温和了,“你不必担心,哀家没叫你干政,只是在皇帝面前提上几嘴而已。老十四与皇帝都是哀家的儿子,再亲近不过,不过是老十四的一点请求,想为皇帝分分忧,这只能算是家事,与政事无关。

即便皇帝怪罪于你,有哀家在,定会为你说情。”

呵呵。

但凡她是个脑子蠢笨的,定会相信太后会为她说情的鬼话,然后为了讨好太后就去雍正面前为恂亲王美言。

可惜她不蠢。

连太后都不敢向雍正开口,可见是知道雍正不会听,她若是自不量力地去说,一旦惹怒了雍正,太后又岂会火上浇油,去向雍正说情?

第389章 进军青海

她劝动了雍正,对太后和恂亲王有好处,雍正生气了,倒霉的也只有她一个而已。

或许在太后看来,她有宠爱,有子嗣,即便雍正生她的气,也会看在她儿子的份上不计较,于她没什么损失。

即便有损失,那也与太后无关。

然而,她不是个仗着点宠爱和子嗣就认不清自己的蠢笨之人。

更不会为了讨好太后去做于己不利的事。

但这话她不好说,面上却答应下来,“臣妾试试,不过,臣妾不敢保证皇上会答应。”

太后温言道“无妨,即便不成,哀家也不会怪你。”

尼楚贺心下冷笑。

她是那种站着让人坑的人吗?

说肯定是要说的,怎样说就是她的事了。

……

尼楚贺亲自去小厨房做了几个菜,晚膳请了雍正过来。

久不动手,她的手艺并未生疏,一品豆腐,糖醋里脊,清蒸鳜鱼,西湖牛肉羹。

其他的都是膳房的厨子做的。

宫人们极少见她亲自动手,见了这色香味俱佳的菜和羹汤,俱都称赞。

虽有奉承之嫌,却是实话。

尼楚贺还挺怀念亲自做菜的时候的。

雍正早早过来。

听说她亲自做了几个菜,十分纳罕,“怎么突然想起亲自做菜了?”

尼楚贺笑眯眯,“就是一时手痒,宫人们可都瞧见了,臣妾亲自动手的,皇上要好好尝尝,评评味道如何。”

雍正但笑不语。

等菜上来,尼楚贺没说哪几个是她做的,让雍正先尝尝。

太监先挨个试了菜,雍正才举著。

雍正尝了一口清蒸鳜鱼,点头,“肉质鲜嫩,口感甚好。”

又尝了其他几个菜,偶有点评赞美,然后到了一品豆腐,糖醋里脊,都说好。

皇帝的规矩是食不过三,也就是每道菜尝不过三口,不能多吃,每道菜都尝一遍。

如此便无人知晓皇帝的喜好。

不过今日雍正多吃了两口清蒸鳜鱼和一品豆腐。

身边的小太监想劝,被苏培盛眼神制止。

贵妃亲自做的菜,皇上能不多尝几口吗?你小子想死啊?

尼楚贺托着腮,笑眯眯问,“皇上是如何猜出来的?”

如此明显,她看不出来才怪。

却并无恼怒。

雍正看一眼她背后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忙低了头。

尼楚贺扭头看一眼小太监,再看一眼苏培盛,心下明了,看来是苏培盛让人先打听了,在这儿提示呢。

怪不得能坐稳御前大太监的位子,眼力见儿就是好。

雍正微微笑,“不过朕说的也是实话,珍儿的手艺不错。”

尼楚贺极少亲自做菜,今儿难得亲自动手,雍正很愉悦。

撤了饭菜,品了香茗,雍正道“今儿有何事?竟亲自下厨。”

事有反常必有妖。

雍正哪里能不明白?

尼楚贺顿了下,面露迟疑,然后说了,“今儿太后请臣妾过去。”

她没说完,雍正已沉了脸。

倒不是生她的气,而是太后竟然找上了珍儿。

他知道老十四想上战场,除了此事,太后叫珍儿去不会有其他事。

他不在乎太后偏心,总归太后没过分了,太后也甘心颐养天年,他乐得与太后母慈子孝,与十四弟兄友弟恭。

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找上珍儿。

“臣妾不敢干政,只是臣妾有一句话,皇上与恂亲王是亲兄弟,兄长有烦恼,弟弟为兄长解忧是人之常情。”

她没一句干政的话,而是扯到了兄弟之情上,叫人无法生气。

她相信雍正是考虑了允禵的,否则这些年不会让允禵练兵,或许就是为了磨练允禵,将来有一日派上用场。

她自然是要鼓励雍正用允禵的。

不过眼药她也上了。

此事是太后提的,不是她主动要干预,不关她的事。

即便雍正生气也只会生太后的气。

至于雍正会如何做,那她就管不着了。

但她猜,雍正不会因此事与太后闹翻,但总归心里会有些不高兴吧。

“朕自有定论,你不必管。”雍正的语气尚算温和,却透着不容置疑。

尼楚贺识趣地不再多说。

“珍儿可是从小便学了做菜?”雍正想起方才那菜的味道,的确可口,没个十年八年不会有此等手艺。

遗憾的是珍儿许是性子过于怠懒,竟鲜少亲自动手。

尼楚贺点点头,“臣妾闲来无事,喜欢琢磨这些东西。”

小时候她经常进出厨房,给阿玛和哥哥做菜,后来进了京,身份使然,就没怎么做过了。

“朕听你那自幼跟着的婢女说起过,你自小便活泼好动,骑马玩闹是常事,倒不知珍儿还可以安心做菜。”

尼楚贺一听便愣住了,“皇上何时听穗儿说过?”

雍正笑笑,“你不在的那些年。”

尼楚贺恍然。

穗儿不会主动说,必然是雍正问的,没想到他竟然会问这些事。

尼楚贺有些赧然。

她长大后就收敛许多了。

不自在只是一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尼楚贺便抛在了脑后。

……

又过了半个月,雍正终于确定了大将军王的人选,果然还是恂亲王允禵。

不得不说,史书上的允禵既然能打败策妄阿拉布坦,便是有真本事的,雍正选他也算明智之举,是最稳妥的人选。

怡亲王允祥虽然武艺也好,却无实战经验,军事才能未必及得上允禵,反而更适合当文臣。

大将军王的人选定下,即日便可出发。

八月十七,允禵于太和殿前被正式任命为大将军王,接敕印,统帅大军前往青海讨伐策妄阿拉布坦,副将为岳钟琪。

后续一应军需物资由陕甘总督负责。

巴克似于年前升陕甘总督,兼四川巡抚事。

雍正亲率文武百官及王、公、贝勒等于太和殿前给大将军王送行。

腊月,允禵抵达西宁,先休养生息,来年正月,天气刚暖和,便开始指挥作战,初次作战便取得了胜利。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是雍正十年的五月,春末夏初,策妄阿拉布坦落败,被赶往了老家伊犁,大将军王允禵乘胜追击,直捣其巢穴。

消息传到京师,朝廷上下一派欢欣。

值此之际,后宫里仍旧一派平和,丝毫未受此事影响。

第390章 慎贵人(加更)

这些年后宫嫔妃稀少,多是年老嫔妃,大多无精力争宠。

年轻嫔妃只有些薄宠,无法与盛宠加身的贵妃相斗,只好偃旗息鼓,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

自八阿哥出生后,后宫再无皇子降生,倒是五阿哥和六阿哥渐渐大了,几年前便开始学骑射。

七阿哥弘昪和八阿哥弘昉于去年入上书房读书。

几位年长皇子这些年也都陆陆续续有了子嗣。

纯郡王福晋乌拉那拉氏于去年终于诞下一名阿哥,是为纯郡王嫡长子,雍正赐名永琅,只是生来体弱。

如今连府上的侍妾也有喜了。

谆郡王府多了一子一女,倒是平安地活了下来,只是谆郡王与谆郡王福晋这些年势如水火,连庶长子都是养在那位因接连生育了一子一女而被请封为侧福晋的吴氏膝下。

董鄂氏没少因此进宫到懋妃跟前哭闹,闹得懋妃那儿没个安生日子。

弘昀府上也多了一个嫡子,雍正赐名永琏。

博尔济吉特氏继生下大阿哥后,又生了一个儿子,侍妾袁氏和侍妾许氏也先后生下一子一女,如今弘昀府上已有了四子一女,遥遥领先其他兄弟。

因多年未选秀,即便皇帝不热衷往后宫添加嫔妃,也总要为宗室子弟们的婚事考虑,是以今年四月份于圆明园举行了一场选秀。

皇帝只选了一位汉军旗和一位满军旗的秀女入宫,一个甄氏,一个钮祜禄氏,其他留牌子的秀女都赐给了宗室子弟。

没错,这位钮祜禄氏不是别家,正是当年的熹嫔族中的一位侄女,面若银盘,肌肤胜雪,一脸的喜气和福相。

钮祜禄氏因是著姓大族出身,一入宫便封了贵人,封号慎。

甄氏则封了常在。

至于雍正为何留下这位钮祜禄氏,尼楚贺觉得是为了安抚钮祜禄一族。

毕竟先前钮祜禄一族折了一位熹嫔,即便是熹嫔犯了错,但雍正怎么也要顾忌几分钮祜禄一族的面子。

何况,这么些年宫里除了尼楚贺,再无一位满人嫔妃,后宫也需要平衡。

五月初,皇后在武陵春色附近举办了一场牡丹花宴,邀请众嫔妃参加,几位新人嫔妃也在内。

赏花赏到一半,尼楚贺觉得无聊至极,无非是一群嫔妃聊一些花啊草啊,衣服首饰的。

若非给皇后面子,她还真不想来。

尼楚贺吩咐二等宫女玉帘禀了皇后,借口身体不适,便要回霁月清风。

迎面一位着桃粉色宫装的年轻嫔妃走过来,屈膝一礼,“奴才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金安。”

瞧着对方一张喜气盈盈的脸庞,尼楚贺只觉无感。

曾经的熹嫔表面谨小慎微,尼楚贺却瞧得出对方眼里的野心。

这位慎贵人倒是时刻一副笑脸盈盈,无比单纯的模样,仿佛毫无心机,但未免热情的有些过分。

尼楚贺不欲理会她,只想回去抱抱自家的小棉袄,面色便有些淡淡,“你有何事?”

慎贵人一点也不觉尴尬,仿佛瞧不见对方冷淡的表情,仍旧笑得灿若春花,“贵妃娘娘怎不多留一会儿?若贵妃娘娘觉得无聊,奴才便给娘娘说个笑话如何?”

笑话?

尼楚贺无比好笑,她是爱听笑话的人吗?

何况她听谁讲笑话也不愿听她讲笑话。

这慎贵人攀附的手段未免太明显,也太肤浅。

尼楚贺自问与他们钮祜禄家有前隙,怎么也不会对慎贵人有多和善。

慎贵人不会傻到不知晓她与熹嫔的恩怨,竟然还能这般若无其事地凑上来讨好她。

难道不应该躲得远远的吗?

她无意去琢磨慎贵人心里对她是否藏着报复的恶意,左右她并不将对方放在眼里。

若对方有什么不好的动作,她分分钟就能将对方拍下去。

但瞧着对方暂时还算规矩,只是过于热情黏人了些,令她有些烦不胜烦,倒也没理由将对方如何,便打算视而不见。

“本宫没兴趣。”撂下五个字,尼楚贺抬脚便走。

她才懒得在无关之人身上浪费时间。

宫里的生活越来越单调无聊,也只有陪着孩子们她才会有些乐趣。

担心人多眼杂,小孩子容易出事,尼楚贺便未带姝惠和皎皎过来。

她打算单独带两个孩子去别处游玩。

慎贵人眼瞧着贵妃头也不回地离开,面色一僵,咬了咬唇,到底没再跟上去。

只是还不等尼楚贺走远,一个小太监便急匆匆赶了来,满头的汗,利落打了个欠儿,禀道“贵主子,皇上此刻正在霁月清风等您呢。”

尼楚贺脚步一顿,然后加快脚步回去了。

本就未离得多远的慎贵人钮祜禄氏瞬间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定定地站了有一会儿,慎贵人深吸一口气,转头又恢复了笑容,状似无意般与甄常在聊起了皇上派人来唤贵妃回去的事儿,语气里满满的艳羡和感慨。

又状若无意地让旁的嫔妃听到了。

眼前的姹紫嫣红在某些人眼里瞬间变得黯淡无光,嘴里满满都是酸酸的味道。

连皇后也听说了此事,脸色微顿,然后若无其事地扭过了头去,随意地与身边的嬷嬷说着话。

……

尼楚贺回到霁月清风,请了安,雍正牵了她的手,“朕带你去个地方。”

啊?

尼楚贺愣了下,然后就被雍正带着出去了。

绕过嫔妃们赏花之处,雍正带着她穿过九州清宴,继续往东,在曲院风荷东面上了准备好的船。

船离岸边越来越远,尼楚贺终于明白了去往何处。

圆明园东部有一福海,福海中心有一蓬莱洲,其上风景如画,美如瑶台仙境。

多年前,雍正便带她来过一次,将蓬莱洲当做生辰贺礼送给了她。

尼楚贺随时可以前往蓬莱洲赏景游玩,别人未经她允许是不能进去的。

见识过蓬莱洲的美,尼楚贺对此记忆深刻,得知去往此处,便轻松下来。

“皇上怎么有兴致带臣妾来此处?”尼楚贺侧头微笑询问。

不经意想起正在赏花的皇后和众嫔妃,若是她们得知雍正此刻正带她入蓬莱洲,还不知如何郁闷和气急败坏呢,便觉好笑。

又觉雍正着实任性,也不顾及皇后的面子。

但她喜欢。

自己玩的开心就好,管他人如何?

第391章 蓬莱洲、昭华殿

“朕许久不曾与珍儿共赏美景,今日无事,便来陪陪你。”

近来雍正颇宠慎贵人,虽然仍旧无法与她相比,但在众嫔妃当中也算是风头无两了。

只消这么一想,尼楚贺便猜到了雍正的心思,也不拆穿他。

“此番皇后怕是要不高兴了。”尼楚贺笑着提醒。

雍正神色自若,“皇后一向贤惠,不会在意此等小事。”

再贤惠大方的人也不免有自己的小心思,皇后是正妻,又怎能丝毫不在意?不过是不愿失了贤良的名声,把不快压在心里罢了。

当初雍正将蓬莱洲送给她,尼楚贺就猜到皇后会不舒服,然而现在这番情况比起那时倒不算什么了。

皇后与宠妃素来就是势不两立,不过是皇后此人心眼没那么坏,才一直容忍她,尼楚贺很早就认清这个现实,倒也不在乎皇后对自己的看法。

她知道,早晚有一日她与皇后会走到那一步,彻底撕破和善的伪装,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会为了各自的儿子。

那才是她与皇后二人之间真正的战场。

但皇后能否熬到那一日,就说不准了。

现在离皇后薨逝还有九年,若这点不变的话,还有九年,尼楚贺就彻底摆脱头顶这座山了。

她不与皇后争,其一是皇后还算善良,当然是相对以往那些恶毒狭隘的皇后而言,从未真正为难过她,尼楚贺也不愿以自己小妾的身份去对付一个名正言顺且没什么险恶心思的正妻,那显得自己很小人,很没立场。

其二是尼楚贺知道皇后不会活过雍正,她又何必费力不讨好呢?安安心心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届时整个后宫便都是她的。

湖水清澈,风吹动涟漪,杨柳摇曳着身姿,与蓝天白云在湖面上映出姣好的姿态,被涟漪一层层荡开,又重新聚在一起。

蓬莱洲渐近,帝妃二人携手下了船,徜徉在如画如仙境般的美景中,仿佛真的置身于蓬莱仙境当中,凡心皆无,整个身心都是舒展愉悦的。

太监和侍卫远远地坠在后头,不敢上前打扰。

雍正牵着她的手,慢慢走着,姿态甚是亲昵,不多时,忽然道:“朕虽宠爱慎贵人,却每次都赐了她避子药。”

冷不丁听到这句话,尼楚贺侧头看去,满脸惊讶。

避子药?对于这个东西她并不陌生,甚至印象深刻。

雍正紧了紧她的手,声音柔和,“朕无意叫她怀上龙嗣,之所以临幸她,不过是看在钮祜禄氏的面子上。当初朕冷落熹嫔,如今却不能再度冷落慎贵人,若是如此,百官会因此而攻讦你,于你名声不利。”

那慎贵人还挺悲催的。

得了宠,却没了为人母的资格。

尼楚贺没有幸灾乐祸,因为她也有过这番处境,遂淡淡一笑,“皇上还真是狠得下心。”

语气平静,没有任何埋怨责备的意思,也没有高兴的意思。

雍正始终是冷心冷情的,只要不喜欢,做什么都不为过,一旦喜欢了,便会对人好到极致。

真不知这样的男人是好还是不好呢?

不过有句话他说对了,先前的熹嫔出事不至于让人多想,若是慎贵人也如原先的熹嫔般不得宠,就不要怨百官们多心她这个贵妃嚣张跋扈不容人了。

钮祜禄氏一族可不是吃素的。

虽说她不在意这些,但谁也不愿背地里被人说成祸国妖姬之类吧。

何况她还要为瓜尔佳氏的名声着想。

阿玛和哥哥可不能被人攻诘污蔑。

雍正对于她的评价不置可否,身为皇帝,本就没有多余的怜悯心,能给的只有宠和位分,而他所有的怜惜都给了眼前这个女人。

“朕先前着人在此修建的宫殿已建成,珍儿若喜欢,不日便可搬到此处。”不愿说那等令二人都不快的话题,雍正转了话头。

在雍正将此处送给她之时,便让人在此修建殿宇,说是将来给她居住,当然,动用的是皇帝的私库。

若是皇帝动用国库给贵妃修建宫殿的事情传出去,这顶昏君的帽子就摘不掉了,尼楚贺也会被彻底贴上妖妃的标签,那些御史的口水都要把她给淹死。

尼楚贺不知是什么样的宫殿,早就好奇了。

若是能住到这样一个如仙境般的地方,的确是一番极美的体验,尼楚贺高兴地点头,“好啊。”

雍正便带她去了正殿所在。

正殿为三层殿宇,其高大巍峨,富丽堂皇,令人叹为观止。

殿外种植了上百株牡丹、鸢尾、玫瑰、虞美人等各种花,姹紫嫣红,美不胜收,当真如天宫仙府。

饶是尼楚贺见多识广,先前所住之地也算是整个圆明园极为华美之处,此刻也不由惊叹得无法言语。

此处简直比皇后的镂月开云还要宽敞华美。

不过若是住到此处,便是皇后也不会知晓此殿的模样,自然无须担心。

谁不喜欢住在更宽敞更华美的地方?

尼楚贺也喜欢。

且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欢。

这等于明晃晃地享受了一把比皇后还要美的待遇,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此殿尚无名字,朕已经想好了殿名,便为昭华殿,如何?”雍正看向身侧满脸掩饰不住惊叹和喜悦的尼楚贺,嘴角微扬。

尼楚贺暗暗思忖,如此耗时不短、耗资巨大的华美殿宇,在整个圆明园怕是唯此一处。

昭为光明之意,不是谁都能用这个字的,“昭华”二字亦足以说明雍正对她的看重。

“自然极好。”尼楚贺笑盈盈称赞。

蓬莱洲四面环水,本就是个极佳的所在,其中又美如仙境,是个赏景的好地方。

若是把姝惠和皎皎接过来一起住,没有其他人打扰,那真的是太完美了。

尼楚贺和雍正进了殿,有太监端来茶点瓜果点心等。

不一时,又有四五名嬷嬷和宫女鱼贯而入。

雍正侧头看向她,“朕让人拿来了贵妃吉服,你进去换上。”

“为何?”尼楚贺不明所以,来这儿换什么吉服?

雍正嘴角隐隐含笑,“朕叫了宫廷画师过来,为你我画像。”

画像?

没想到雍正还打着这个主意。

不过穿着吉服画像,确定是个很好的体验吗?

第392章 慎贵人有喜

吉服虽不似朝服繁复笨重,但也绝不轻松,穿上吉服就只能端端正正地坐着,就像她在未来看到的那些历代皇帝皇后的画像,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雍正兴致如此大,又给她建了这么好的宫殿,她也不好泼对方冷水,便无奈答应了,跟着宫人们进了内殿。

花了一个时辰才拾掇好这身贵妃吉服,等她出来时,雍正已然换上了龙袍。

龙袍就是所谓的皇帝的吉服,与朝服是不同的。

来时雍正穿了常服,此时换上明黄色的龙袍,整个人立时高大了许多,也威严了许多。

尼楚贺知道,只有皇后才有资格与皇帝共同入画像,此时雍正却要她一同入画像,意义不言而喻。

虽然她不在乎,但也不能坦然地接受雍正的提议,便故作为难,“这样是不是不合规矩?”

雍正微微含笑,“不会有人说出去,这副画像朕会私下收藏。”

尼楚贺便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此时两个人穿的都是夏吉服,区别是雍正有吉服冠,尼楚贺则是佩戴的凤钿,十分贵重华丽。

女子的吉服只有冬吉服才有吉服冠,夏吉服则常佩戴钿子。

宫廷画师已经出现在殿中,朝皇帝与贵妃磕头行了礼,便坐于巨大的画板前准备作画。

尼楚贺挨着雍正坐于罗汉榻上,双手交叠放于膝前,腰背挺直,还得一动不动。

这样的画像要求极精细,可不是一日之功。

等于今日画不完,改日还要继续,不知何时才能画完,尼楚贺想想就头痛,浑身都不舒服了。

画了两个时辰,期间尼楚贺几番想活动一下,都被雍正握住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等到终于恢复了自由,尼楚贺身子一软,整个人瘫在雍正怀里,把皇帝当靠枕,“太累了。”

毕竟年纪不轻了,这样子一动不动坐上两个时辰真的是很大的折磨,她感觉自己的腰都要断了。

她后悔方才答应让人给他们画像了。

雍正揉着她的腰,闷笑着安慰,“今日到此为止,改日再继续。”

宫人们全都低垂着头,不敢看这副景象。

尼楚贺累得不想说话。

雍正喜欢她这副娇弱无力的模样,抱着尼楚贺进了内殿,着宫人给她换回原来的衣服。

回到霁月清风的当夜,雍正身体力行地让她更累了。

次日,尼楚贺直睡到日上三竿。

刚坐在妆台前,竹雯小声禀告,“主子,今儿一早传来的消息,淳亲王府上的纳喇侧福晋病重。”

尼楚贺一怔,“可请了太医?”

竹雯垂眸,“请了,只是太医说……不大好了。”

尼楚贺沉默。

自进了宫,碍于身份之别,她与纳喇氏、刘佳氏等人便见得少了。

此时骤然听闻纳喇氏不行了,仍有些不是滋味。

“请吴院判去一趟。”尼楚贺吩咐。

吴院判医术高明,或许能有些效果。

若无效果……那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其实她知道纳喇氏这些年过的不大好。

纳喇氏的长女抚了蒙,两年前就病逝了,那时纳喇氏就病了一场,后来身子一直不好。

虽说亲生的长子为世子,但纳喇氏这些年早已失了宠。

嫡福晋又不待见这位曾经得宠还生了好几个儿子的侧福晋。

若性子看开些,或许可以多活几年,但纳喇氏本就是个多愁善感又傲气的性子,哪里忍得了?生生把身子耗成了这般模样。

别人想怎样过,她管不了,也不想管,不过到底相识一场,还是要尽一份心的。

竹雯应了,退了下去。

下午,吴院判从宫外回来,禀了纳喇氏的情况,说是已病入膏肓,患的是心疾。

心疾在这个时代基本算是无药可救了。

尼楚贺沉默片刻,让人赏了他银子,便让他退下了,令派人送了一颗百年人参到淳亲王府。

人之生老病死乃常态,她素来看得开这些,不会为之过分伤感。

或许纳喇氏此番去了便可摆脱心里的苦楚,得了自在。

好在纳喇氏的两个儿子都已成了亲,生了子,不至于受不住。

其中一个还是世子,将来兄弟俩不至于不好过了。

三日后的酉时,纳喇氏病逝的消息传进了尼楚贺耳中。

又过了半个月,择了个吉日,尼楚贺搬进了蓬莱洲的昭华殿,姝惠和皎皎与她一起,两个女孩子住在后殿。

两个女孩子很喜欢这个地方,初到蓬莱洲便尖叫着跑出去玩了。

尼楚贺让人跟着,别让她们跑太远。

住在蓬莱洲便如与世隔绝一般,除了隔几日给太后和皇后请一回安,尼楚贺鲜少回岸上。

弘昀、弘晏和弘昉倒是每日都会来给她请安。

雍正常过来这边,偶尔还会把奏折搬过来,在此批奏折。

那幅画像在两个月后终于完成了,被挂在了昭华殿。

画中人一本正经的模样的确失了些味道,显得呆板无趣。

尼楚贺便换上旗装、常服、汉服等,让画师分别给她画像,当然姿势就比较随意了。

或是歪着身子歇息,或是怀里抱着猫,或是悠闲地摇着团扇。

最后,雍正收了两幅画像,剩下的尼楚贺留着慢慢欣赏。

尼楚贺不无遗憾地想,若是有会油画或素描的画师便好了,肯定比这个生动。

平静的日子到了八月,终于被打破。

今儿弘晏和弘昉下了学过来,弘昉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说慎贵人有喜了。

弘晏立刻给了他一个爆栗,恨恨地骂,“就不会闭上你的臭嘴?”

弘昉委屈巴巴地捂着脑袋。

尼楚贺愣了下,慎贵人有喜?雍正不是赐了避子药吗?

莫非避子药失灵了?

看着弘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又委屈巴巴的表情,尼楚贺将弘昉抱到怀里,给他揉着额头,“疼吗?”

看着额娘一如往常温柔和煦的脸,弘昉紧张的心顿时放松了,咧嘴笑了起来,摇头,“不疼。”

弘晏小心翼翼瞅着她,满眼忧心,“额娘别不高兴。”

尼楚贺失笑,“额娘有什么不高兴的?倒是你们两个又要有一个弟弟了,不高兴吗?”

弘晏撇撇嘴,很是嫌弃,“我才不要别的弟弟。”

弘昉睁大眼睛,大声喊,“弘昉不喜欢弟弟,不要弟弟,弘昉喜欢哥哥。”

弘晏噗嗤乐了,揉了揉弘昉的脑袋,“嘴巴真甜,六哥没白疼你。”

弘昉傻呵呵地笑。

第393章 幽禁

当晚雍正来到了昭华殿。

雍正皱着眉,脸色很不好,揽了她入怀,轻叹了口气,“朕给她避子药了,不曾想……”

尼楚贺还是了解他的,不屑说谎,也没必要为此事说谎。

既然他说给了避子药,那就是给了。

如此一来,便只有一个可能。

啧,这位慎贵人有点聪明的样子啊。

不过胆子也着实大,敢违背皇帝的意愿偷偷设计孕育龙嗣。

就是不知她是如何瞒着雍正做到的。

雍正虽然在乎子嗣,但对于不在他期望和预料中出生的孩子是不会喜欢的,对孩子的额娘更是厌恶至极。

当初的袁答应设计爬上了龙床,结果怎样?

雍正至今不曾再临幸过袁答应,也未曾升过袁答应的位分。

就连袁答应所生的七公主,雍正都鲜少关心。

不过慎贵人能以此换一个龙嗣,于慎贵人而言也算赚了。

若是有幸怀的是阿哥,那对于钮祜禄一族更是一个喜讯。

“一个人一心要怀上子嗣,办法还是很多的。”尼楚贺神色自若,乜了他一眼,“倒是皇上,还真以为人人都会乖乖听话了?没有一个女人会甘心放弃当额娘的机会,也就怨不得慎贵人会如此了。”

自己霸道地剥夺人家当额娘的机会,还指望人家乖乖听话不成?哪有那么好的事?

不要就别碰啊!渣男!

想想当初若是雍正一开始就不碰她,或许她早就跟着乌悦宸跑了。

偏偏已经被人占了便宜,付出了那么多,她如何能甘心白吃这个亏?

雍正脸色顿时更加难看,眸光阴鸷,半晌,吁了口气,“如此也好,给她一个子嗣,钮祜禄氏一族也可就此安分下来。”

安分?

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似乎不安分也不行。

即便慎贵人生下皇子,也没有机会继承皇位,皇子们都大了,怎么也轮不着一个幼子。

不过是存的万分之一的希望罢了。

如今已是雍正十年。

雍正提前了十年登基,若雍正驾崩的时间不变,算一算也就是雍正二十三年了。

陪他这么多年也够了,还给他生了这么多健康活泼的孩子。

虽然雍正待她的确很好,但她没必要亏欠。

她不欠他的。

雍正嘴唇轻碰她的鬓角,目光柔和,“往后朕便无须宠爱慎贵人了。”

尼楚贺真想翻白眼,你爱宠就宠,不爱宠就不宠,关我屁事?!

说的好像你多无辜,多委屈似的,就不信你没享受。

即便她保养再好,瞧着再不显老,也终究不比那些年轻娇嫩的小嫔妃了,皮肤已经有些松弛,眼角鱼尾纹都多了些,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优雅妩媚的气质也是与日俱增,多少弥补了些不足。

即便如此,她都觉得自己快失宠了。

然而事实却是雍正待她一如往常,只除了临幸小嫔妃的次数多了些。

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即便再宠爱你,也永远无法摆脱年轻女子的诱惑。

除了喜欢小嫔妃们年轻的身体,更重要的是对他自己的证明,表明其依旧雄风不减。

想到此,尼楚贺就不由叹气。

虽然雍正没有表现出对她的嫌弃,但她自己却无法坦然,是以近年来并不怎么愿伺候雍正大爷。

倒不是怕雍正嫌弃,又不是只有她自己不年轻了,雍正瞧着比她老上许多呢,要嫌弃也该是她嫌弃才是。

她素来爱美,不愿让人看到自己不复美貌的形态,就只有保留曾经的美好了。

不过,雍正似乎有所误会,有一次在她宫里留宿,还颇为真诚地安慰她,“无论珍儿变成何种模样,朕都不会嫌弃,后宫嫔妃再多,终究不及珍儿一个。”

可惜,对方的话并未安慰到她,尼楚贺照样拒绝了他的亲近。

即便偶尔拒绝不了,也不许对方动手摸她任何地方。

为此,雍正颇为郁闷,尼楚贺视而不见。

哼,就算失宠,也必须是她冷落雍正,而非被雍正冷落,这点尊严必须要有。

也就无怪乎雍正方才说那样的话了,这是以为她吃慎贵人的醋呢。

呵,她是会吃醋的人吗?

一个早就不干净的男人,她怎么可能会吃醋?若要吃醋,那她还不早就被酸死了?

中秋节刚过,园子里又发生了一件事,谆郡王弘时被革去了郡王爵位,幽禁于府中。

事情发生的突然,尼楚贺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刚打发了人去打听,雍正便来了。

“这个逆子!朕当初就不该要这个儿子!果然本性难移,换了哪个额娘都一样!”雍正脸色铁青,抓起桌上的粉彩茶盏啪地摔在了地上。

这是气糊涂了,如此引人深思的话都说了出来。

尼楚贺忙握住他的手,阻止他继续摔,虽然她不缺这点东西,但这毕竟是她的东西,怎能糟了无妄之灾?

“皇上先别忙着生气,喝口茶缓缓。”尼楚贺将伺候的人都撵了下去,倒了杯茶递过去。

雍正挥手就要打掉眼前的茶盏,一瞧见眼前的尼楚贺,生生收回了手,脸色依旧像泼了几斤的墨,黑漆漆的,“朕恨不得杀了这个逆子!”

瞧着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尼楚贺很是惊讶。

到底是怎么回事?

弘时究竟做了什么?

以前弘时也胡闹过,雍正最多也就让他在九州清晏外头跪一跪,然后禁足一段时日。

今儿个又是革爵,又是幽禁的,雍正还直呼逆子,明显不简单。

雍正强压下怒火,坐下了,却没接她手中的茶杯。

尼楚贺也不在意,放下茶杯,坐在另一边,沉默片刻,问,“究竟怎么回事?”

雍正满目阴沉,一副恨不得剁了弘时的模样,“弘时他竟敢……”话没说下去,却看了眼尼楚贺,然后才深呼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情绪,“他竟然与袁贵人有染!”

尼楚贺吃惊不已,袁贵人?怎么可能?

弘时他怎么敢?

“皇上可是亲眼瞧见了?”若非亲眼瞧见,又怎会如此生气?可弘时有这么大胆子吗?在后宫做出此等事,这简直是大逆不道。

雍正恨铁不成钢,“有人昨夜亲眼瞧见他与袁贵人站在一处,今早禀报了朕。”

第394章 憋屈的雍正

昨夜是中秋夜,弘时趁着此时与袁贵人相会的确不难。

然而雍正不会是这等偏听偏信之人,尤其是这等大逆不道之事,除非亲眼所见,或者看到的人是雍正信任之人。

何况听雍正话里的意思,弘时只是与袁贵人站在一处,不一定就说明二人有染啊,至于如此激动吗?

“或许他们只是偶然遇到了,并不能说明什么。”尼楚贺实事求是。

雍正面色一僵,眸中怒火霎时犹如实质,顿了片刻,才咬牙切齿迸出一句话,“并非如此,他们……他们还抱在一起!简直丢人现眼!”

话落,又是一只粉彩茶盏遭了殃。

尼楚贺倒吸了口气,那就没跑了。

这弘时果真如此大胆。

不过她更好奇是谁看到的,“不知是谁看到的?可信吗?”

雍正深信不疑,连连冷笑,“是粘杆侍卫亲眼所见。”

哦,那就是真的了。

粘杆侍卫可是专门为雍正服务的,不会偏向任何人,也不会胡捏乱造欺瞒皇帝。

这就不存在陷害什么的了。

何况以弘时平时的行事,想来也没人会陷害他,压根用不着人陷害。

尼楚贺叹了口气,不禁同情起懋妃宋氏,懋妃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养了这么个儿子,专门惹祸。

“这个孽障,偏偏是袁氏,朕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

尼楚贺心里一动,“什么叫偏偏是袁氏?”

袁氏有何不同?

怎么听他的意思正因为是袁氏才更生气?

雍正沉默片刻,冷哼了声,“他是魔障了,此次朕断不会轻饶了他!”

“袁贵人怎样了?”发生此等事,袁贵人只怕难逃一死。

可惜了,袁贵人还有个女儿,虽然有懋妃养着,但有这样一个生母,只怕这个女儿也要遭雍正不待见了。

这个袁贵人还真是够糊涂的,做什么不好,偏偏和皇子闹私情。

雍正满目阴鸷,“朕已经着人赐死!”

尼楚贺并不意外。

哪个皇帝都忍不了被戴绿帽子。

虽然弘时与袁贵人未必发生了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但只抱在一起这一条就足够袁贵人一死了。

……

弘晏来请安时不由愤愤,“儿子听到有人议论,说什么袁贵人与额娘有几分相像,简直胡说八道,那样一个丑八怪怎能与额娘相提并论?”

弘昀皱着眉,若有所思,“三哥此番所为,怕是有意针对额娘,也或许是……针对儿臣,这才拿额娘泄恨,都是儿子连累了额娘。”

听了两个儿子的话,尼楚贺才恍然。

弘时这是眼见不招雍正喜爱,争储无望,不敢对纯郡王和五阿哥如何,便想着法儿地羞辱弘昀和弘晏。

正是因为传言袁贵人与她有几分相似,弘时便想了这个法子,否则弘时怎会挑中了袁贵人?

还真是有够恶劣的。

虽然袁贵人与她无关,但外面的人还不知会怎么议论呢,终究是于她的名声有损。

尼楚贺自认从未招惹过弘时,弘时却因嫉恨弘昀和弘晏,迁怒到她身上。

这一盆污水真是令尼楚贺又恼又恨又憋屈。

尼楚贺恶劣地想,弘时落得如此下场也是活该,甚至她都觉得太便宜他了。

当晚,懋妃和安嫔求见。

一个是弘时的养母,一个是弘时的生母,所为何来不言而喻。

尼楚贺虽然未曾迁怒懋妃,甚至觉得她无辜,但也无意听她为弘时求情辩解。

至于安嫔,她就更不想见了。

听说懋妃和安嫔在外面等了两个时辰,眼见无望,这才回去。

次日,安嫔云氏被降为贵人。

雍正还真是气的不轻,安嫔从未抚养过弘时,却因占着生母的身份被迁怒。

或许是看在懋妃跟他最早,又素来本分,雍正还是讲一些情分的,故而未曾迁怒懋妃。

也算是保住了懋妃的面子。

懋妃为弘时做的够多了,对待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聪明些的话就该到此为止。

雍正雷厉风行地处置了几个说尼楚贺闲话的人。

接下来未再传出对她不利的流言。

虽然依旧让人膈应,但事已至此,只能等着事情过去。

时间一久,所有人便会忘了此事。

似是担心她心情不好,雍正一连半个月都歇在她宫里。

虽然大多时候都是盖着被子纯睡觉。

也就是说,雍正素了半个月。

谁让尼楚贺固执呢?

说不让碰就不让碰,只偶尔为了安慰一下他,补偿一次委屈巴巴的雍正大爷。

好不容易满足一回,雍正叹气,“珍儿,你何时才能放下成见?朕说过不会介意,你当真以为朕是那等喜新厌旧之人不成?”

尼楚贺忙宽慰他,“皇上自然不是,只是臣妾与那些年轻嫔妃终究不同,皇上难免有些不舒服,臣妾也是为皇上着想。”

都这么大年纪了,有必要如此执着吗?又不是缺女人了,哼。

雍正脸色漆黑,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听够了,说到底还是在意其他嫔妃。

要他如何说珍儿才能明白?

怎能因为一点胡思乱想如此胡闹?

生气她小心眼,又不知如何劝说她,雍正万分憋屈。

……

次日早朝过后,雍正与大臣在圆明园殿谈论西北战事的后续事宜。

谈完后,大臣们一个个告退,雍正独留了怡亲王允祥。

雍正提出和允祥下棋。

允祥心里渐渐升起疑惑。

皇兄怎会有心思下棋?而且皇兄似乎有些神思不属,发生何事了?

莫非还是因着三阿哥?

唉,这三阿哥还真是胡闹,怎能做出这样的事?

此事他不好说,免得戳皇兄伤口,更不知从何安慰,便缄默不言。

雍正垂眸盯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漫不经心般地说,“允祥,朕听闻你和兆佳氏多年来伉俪情深,相敬如宾,可有生过嫌隙?”

允祥:???

皇兄怎会问如此奇怪的问题?

允祥斟酌着言辞,“福晋贤惠温柔,善解人意,臣弟自然没有与她生嫌隙的道理。”

虽说偶尔……咳,妻子会给他买臭豆腐,但这等事就不必与皇兄说了。

免得他失了面子。

“皇兄可是与皇嫂有何矛盾?”允祥猜测,又不解,“皇嫂一向端庄明理,应该不至于吧。”

第395章 怡亲王的经验

雍正脸色有些不自然,并未解释,“你们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就未曾有过任何矛盾?你身边的年轻小妾应当不少,兆佳氏可有介意生气?”

允祥心里“咯噔”一跳,忙道:“皇兄过虑了,福晋素来贤惠,断不会行此妒忌之事。”

瞧着对方如此为嫡福晋说话,生怕他生气的模样,雍正叹息。

他自是知晓兆佳氏贤惠,必不会为了小妾吃醋,然而珍儿不同。

珍儿素来小心眼,如今心里面有疙瘩,要解决这疙瘩恐是不易。

身为皇帝,他无法任性地只要珍儿一人,后宫嫔妃牵扯着前朝,一旦他独宠珍儿,百官和勋贵们必然不答应,届时定然会攻击珍儿以及瓜尔佳氏一族。

当年太宗宠爱宸妃,世祖宠爱董鄂妃,却无力保护自己心爱之人和心爱之人所生的儿子,未尝不是失了后宫平衡,导致有心之人的谋害,他不愿做那样的人。

他要给珍儿极致的宠,也要保护她和孩子不受任何非议和伤害。

十三弟小妾不算少,宠妾也有,却始终妻妾和睦,或许会有些经验。

想到向自个儿的弟弟打听这种事,雍正就禁不住老脸一热。

他清咳了几声,“兆佳氏年纪不轻了,可曾因你宠爱小妾不让你近身?”

虽然这话很是尴尬,雍正却不得不说清楚些。

允祥:⊙▽⊙

皇兄吃错药了吧?

皇兄怎会问这种问题?

允祥手里的棋子有点握不住了。

他低眉思忖了片刻,小心翼翼道:“自然不会的,福晋素来贤惠。”

呵呵,月筠吃醋归吃醋,咳,吃醋时也有些脾气,不过这等事若是皇兄知晓了,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何况,那才不是月筠不让他近身,是他不忍心继续惹月筠生气,让她冷静冷静罢了。

过后月筠依旧小意温柔。

允祥想想就心里美美哒。

娶个贤惠又温柔的媳妇的好处就来了。

雍正脸色有点黑。

怎么十三弟的表情瞧着有些自得?

片刻,雍正深吸口气,道:“年纪大了,总有些小脾气,或是嫉妒,或是自卑,十三弟不必忌讳,权当闲聊。”

允祥似乎有点明白了。

似乎……皇兄说的不是皇后,而是和贵妃有了矛盾?

皇嫂才不是嫉妒或耍小脾气的人,也只有贵妃了。

合着是贵妃不让皇兄近身?

咳咳,这个消息有点猛啊。

瞧皇兄这委屈憋闷的,一脸那什么不满,贵妃究竟咋滴了?

允祥一下子如打了鸡血,精神亢奋。

既然皇兄苦恼,那他就不能随便糊弄了,得好好帮皇兄解决问题才是。

“女子吃醋嘛,是常事。”允祥咳了咳,摸着下颔上的胡须,认真道:“顶多就是闹闹小情绪,只要柔声细语宽慰几句,多陪陪她也就好了。

再不济,嘿嘿,私下里……让她舒服了,就一切不是问题了。”

这哪能算问题?

女人不就是那样吗?闹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小小地安慰一下就雨过天晴,让她舒服了,就能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

他就是这么过来的。

想到此,他忽然有些怀疑,不会是皇兄年纪大了,那不行了,所以贵妃嫌弃了吧?

打住,打住,允祥忙把这些大逆不道的想法赶跑。

皇兄怎么可能不行?

雍正脸色更黑了。

不知为何,瞧着十三弟那得意悠哉的模样,他就忍不住生气。

却不得不说十三弟所言有道理。

可要他承认自己没能给珍儿快乐,那怎么可能?

看来是他这些日子忙于杂事,精神不济,竟让珍儿产生了错觉。

“若兆佳氏无事,让她多进宫陪陪贵妃,贵妃近来颇为无聊,或许有相熟的人陪伴,心情能好一些。”雍正语气随意。

允祥瞬时明了。

不就是让月筠劝劝贵妃吗?这事儿月筠肯定能办好。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眼看着皇兄受委屈,他一定好好叮嘱月筠,要她好好劝贵妃多多体谅皇兄。

他丝毫不怀疑皇兄所言贵妃心情不好的话。

毕竟才出了三阿哥的事儿,还牵连了贵妃,贵妃不高兴也正常。

月筠正好借此事去蓬莱洲陪伴贵妃,劝说贵妃。

……

碧空如洗,清风徐来。

尼楚贺与怡亲王福晋坐于亭中,吃着瓜果,欣赏着福海的景致。

湖水碧绿清透,福海东岸有接秀山房、涵虚朗鉴等宫殿群,又有群山环绕,满目秀色,观之心情怡然。

兆佳氏看着眼前慵懒惬意的贵妃,嘴角轻扬,“此等仙境当真令人向往,皇上如此痛快就给了娘娘,可见皇上真心疼爱娘娘。”

“你若喜欢,可以常来坐坐。”尼楚贺神色坦然,“仙境再美,住久了也觉空荡荡的,还是要热闹些。”

不过是换了个更大更美的牢笼罢了,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也就是视觉上享受些。

另外,此处远离其余嫔妃,闲事少了些,也更无聊了些。

她打算过几日回霁月清风住去,隔一段时间就来这儿住几日,偶尔换一换心情。

这里虽美,终究不适合久住,住的久了心也就越来越懒。

虽然她搬到了此处,但霁月清风仍旧保留了下来,只给她一人住,随时可以回去。

等于她一个人有了两个住处,地方都不小,可以轮着住,简直比皇后还要美滋滋。

也不知皇后心里是何滋味?

“终究是独一无二的宠爱,别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兆佳氏抿唇轻笑,“这么多年,皇上待娘娘依然不变,这是臣妾着实未曾料到的。能得皇上如此眷顾,娘娘这一辈子已是别人无法企及的了。”

尼楚贺瞅向兆佳氏红润的脸,苗条的身材,“你也不差,这么多年过去,你们夫妻俩依旧如胶似漆,这不,又喜得贵子,你们家怡亲王本事不小啊。”

两个月前,兆佳氏又添一子,是为怡亲王府的第六子,也是兆佳氏的第四个儿子。

前头还有两个闺女,前前后后共四子两女。

谁有兆佳氏能生?

也是怡亲王给力。

可惜的是兆佳氏的第三子弘??于年初夭折。

那时兆佳氏还怀着弘晓,月份大了,动了胎气,险些小产。

好在兆佳氏和弘晓福大命大,这才保住了胎。

只是生弘晓时仍旧艰难,九死一生。

第396章 劝说

事情已隔半年,如今又有了个儿子,兆佳氏的精神才好了些。

又有怡亲王贴心抚慰,兆佳氏的脸色已然恢复了以往的红润健康,明显近来顺心如意。

听了贵妃的调侃,兆佳氏忍不住红了脸,脸上却浮现欣慰之色。

近来王爷待她的确温柔体贴许多,已近半年未曾去过妾室房中,又想尽各种法子哄她开心。

即便心里仍有伤痛,却已然放下了。

人总要往前看,她还有孩子们,不能因着失去一个孩子就让其他几个孩子受了委屈。

她只能尽量把对弘??的爱和思念放在其他孩子身上,对其他孩子更多些关心。

想起弘??,兆佳氏又想起了那个趁她怀了弘晓而加害弘??之人,不禁眸色一冷。

趁她怀着胎,害了弘??,要她一尸两命,可真是好算计。

过去那几个女人一直规规矩矩,最多小打小闹,她还管得了,也就放松了戒备。

不曾想却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甚至险些再失去弘晓。

尼楚贺一看兆佳氏的脸色便知晓她在想什么。

不禁后悔提起了弘晓,让兆佳氏想起了失去的弘??。

她也猜的出来,弘??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兆佳氏月份大时生病夭折,要说没猫腻,她还是不怎么信的。

素来听闻怡亲王府妻妾和睦,从未有过那些龃龉,如今却是证实了,哪家没一些心如蛇蝎之辈?

只是过去藏的好罢了。

谁能想到那个一惯没什么存在感的富察氏会有那样险恶的心思?

据说那位富察氏并不得宠,是先帝在时所赐侧福晋,多年来只生下一女,不久便夭折了,之后就更没存在感了。

的确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会做出那样恶毒之事。

也许这就是人不可貌相。

富察氏是先帝所赐侧福晋,怡亲王自然不好直接处置,便上报了皇帝。

是以尼楚贺也知晓了原委。

谋害天家子嗣,是死罪,那个富察氏也没好结果就是了。

雍正直接将其于皇家玉牒除名,贬为庶民,赐死了。

尼楚贺瞄了眼在不远处的花丛中身影灵活地扑蝴蝶的姝惠和皎皎,笑了起来,“女大十八变,这姝惠如今也出落的愈发活泼水灵了。”

瞧见小女儿,兆佳氏立刻挥去了那些心头的阴霾,脸上重新露出笑容,“都是娘娘细心照料的缘故,就是给娘娘添麻烦了。”

姝惠能养在贵妃膝下,是她们母女俩的福气。

看得出贵妃很喜欢女孩,待姝惠视如己出,将来必能为姝惠寻个合心意的夫君,不必远嫁抚蒙。

“姝惠也陪了本宫多年,和本宫的孩子没两样,再说如此漂亮可爱的女孩子,本就应该多宠些。”尼楚贺笑容柔软极了。

她是真的喜欢姝惠,又娴静,又乖巧。

兆佳氏想起丈夫的嘱咐,眼睛一转,状若随意地道:“说来皇上待娘娘真的极好,满后宫无人似娘娘这般自在。担心娘娘寂寞,将姝惠给娘娘抚养,为讨娘娘欢心,还让娘娘住进这蓬莱洲,您说是不是?”

尼楚贺看向兆佳氏,心思飞转,这兆佳氏怎么突然为雍正说起话来了?

雍正待她的好她自然知道。

不过,为讨她欢心?这用词有点……

若雍正知晓了,不会尴尬吗?

尼楚贺没吭声。

兆佳氏继续道:“能得皇上如此偏爱的嫔妃唯贵妃一个,都说皇上冷情,臣妾却觉皇上待娘娘再是热忱用心不过。”

“你为何突然说起这些?”尼楚贺神色平静地问。

兆佳氏不自在地挪开视线,轻咳一声,“臣妾只是有感而发,臣妾与王爷这么多年了,王爷待臣妾依旧,不曾有过半分嫌弃,皇上待娘娘又何尝不是如此?甚至王爷待臣妾都没有皇上待娘娘用心。

臣妾有时就想,这男人啊,也不能对他冷淡了,男人也需要被温柔以待,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温柔体贴的女人,在这儿得不到温柔,便会去别处寻找。一个男人是否宠爱一个女人,终究与容貌和年龄无太大关系。

说到底相处久了,情分愈深愈浓,无法轻易割舍,这是任何年轻女子都比不了的。就像贵妃跟了皇上这么多年,皇上从来爱重贵妃,这便是别人比不得的优势,臣妾的优势也是别的女人比不得的。”

尼楚贺:“……”

空气陷入长久的沉默。

听的人尴尬,说的人更是尴尬,甚至不敢抬头迎上贵妃的目光,端起茶盏轻轻抿着茶水。

清香甘洌的味道冲淡了些微不自在,兆佳氏渐渐恢复了淡定。

穿着粉嫩小旗装的皎皎像只蝴蝶般扑进了尼楚贺的怀里,嘻嘻地笑,“额娘,五姐姐挠我。”

尼楚贺松了口气,庆幸皎皎冲了过来,打破了尴尬,一伸手将皎皎抱在怀里。

兆佳氏也莫名地放松了下来,搂住了小跑过来的姝惠。

姝惠红着脸蛋,眼睛亮晶晶地偎在额娘怀里,一扭头就瞅见皎皎朝自己扮鬼脸,不由掩嘴偷笑。

尼楚贺整了下皎皎弄歪的小旗头,嗔怪,“瞧你,弄的灰头土脸的,学学你五姐姐,多淑女啊。”

皎皎撅起了嘴,“额娘都不淑女,要女儿淑女作甚?十三婶是淑女,所以五姐姐也是淑女,皎皎就随了额娘。”

这小坏蛋,敢嘲笑她不淑女!

尼楚贺捏了捏她嫩如豆腐的小脸蛋,“你个调皮鬼!”

皎皎腻在她怀里,咯咯地笑。

气氛瞬间变得温馨而美好。

仿佛兆佳氏没说过那些话,尼楚贺也没听到过。

本就不必说的太明白,彼此心知肚明即可。

兆佳氏又坐了片刻,便告辞了。

到底还是有些尴尬的,反正她劝也劝了,剩下的就由贵妃自个儿想吧,她说的太多也不大好。

何况,她相信贵妃是个聪明人,在此之前未必不懂那些道理。

王爷压根就是白操心。

不过是皇上吩咐了王爷,他们夫妻不能什么也不做。

如今贵妃已经知晓了皇上的心思,怎么做是他们自己的事儿。

送走了兆佳氏,尼楚贺回了正殿。

皎皎和姝惠玩了一通,头发和衣服都有些乱,尼楚贺让宫女送她们各回去梳洗。

第397章 怨气

兆佳氏来过的当晚,雍正翻了尼楚贺的牌子。

御前太监提前通知了昭华殿,刚到戌时,御驾就到了。

尼楚贺迎了皇帝在内殿的罗汉榻上坐下,二人下了两盘棋,夜就深了。

明明到了歇息的时候,两个人却都没动。

尼楚贺真佩服雍正,明明是早有预谋,偏偏装的一本正经,处之泰然。

想等着她主动?没门。

尼楚贺漫不经心地又拈起一颗白子。

雍正抬眸看向她,目光微暗。

这是生气了?忍不住了?

尼楚贺捏着棋子,没落下,浅笑吟吟看着他,“皇上也好意思,把这种事说给怡亲王,臣妾不要面子的吗?”

雍正面颊陡然一热,强撑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眸光更加深邃,“珍儿,适可而止。”

明明是警告的话,却无一丝威慑力,仿佛只是恼羞成怒,维持自己皇帝的威严。

却不知哪里有什么威严?分明是一只拔了牙的老虎,光是外表吓唬人,内里那点东西早被她看透了。

尼楚贺真想不到,这样一个霸道又唯我独尊的皇帝,却能在她面前脱下那层吓人的伪装,变得一点也不像那个史书上的雍正。

若他当真不耐烦了,大可转身就走,年轻又知趣的嫔妃有的是,没必要在她这儿受委屈。

实则尼楚贺现下对他的宠爱已经抱了无所谓的态度。

最有利争宠的年纪已经过了,再做那些拈酸吃醋的事儿就掉份了,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意思。

反正孩子和地位都有了,她完全可以凭着过去的情分就这样过下去,至于正大光明后的诏书上写的是谁的名字,她心里大概有数,又何必再勉强自己做那些不符合身份和意愿的事?

即便下半辈子雍正另宠他人,对她也无甚影响。

没想到雍正对此事会如此在意,如此执着,竟找上了怡亲王,让兆佳氏来劝她。

人越老越怕寂寞,随着孩子们越来越大,将来会不再需要她,而她自己总归还是要在剩下的日子里有个贴心的人陪着。

而这个人除了雍正,貌似也不可能再有别人了。

乌悦宸可以陪她,但终究不是那个融进她的生命中多年的人,其实这么多年的陪伴,她已经习惯了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貌似也已经习惯了她。

既然在他活着的余下的生命中没有别的可能,那何不就这样平平淡淡地相处下去?直到他消失在她的生命里,两个人的命运彻底断开,她才有可能去追寻别的可能。

不得不说,有时候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比男女之情更可怕。

它不会像爱情一样,让你失去一个深爱许久的人就受不了,活不下去,却会让你对一个陪伴已久的人产生理所当然就该在一起的错觉,仿佛除了他,没有人能再对你如此包容,没有人能再给你如此安逸的生活。

她不是一个传统的人,不会因为只被这一个男人拥有过,就非他不可,也不会因为孩子就勉强自己一辈子吊在这一个男人身上。

但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尼楚贺还是愿意陪他过完余下的日子。

除了后位和专宠,这个男人的确给了他所有能给的,这就是她能接受他的原因。

何况,此时此刻,是这个男人处于下风,尼楚贺可以将这个男人的喜和怒轻轻松松地牵在手心里,肆意牵扯。

这样的认知证明她最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让这个男人尝到了喜欢,失去,高兴,恼怒,失落,患得患失,渴望而不得的滋味。

一个皇帝,尤其是一个原本拥有着冷血心肠的皇帝拥有了感情,终究不能再肆意而为。

兆佳氏说的不错,兆佳氏有兆佳氏的优势,尼楚贺有尼楚贺的优势,但她认为的优势和兆佳氏以为的还是不一样的。

尼楚贺的优势不在于和雍正相伴多年的情分,也不在于雍正对她独一无二的偏宠,而是雍正在她面前的喜怒已经不由他自己掌控,是由尼楚贺左右。

而尼楚贺的心依旧掌握在她自己手里,喜怒随心。

既然占尽了优势,又何须弃之?何不继续享受?

“四爷做出这样的事还不让人说了?没想到四爷是这样的四爷。”尼楚贺翘着唇角,语含揶揄,“原来四爷也会搬说客,四爷自己当说客岂不更好?”

雍正眸光灼灼盯着她,“珍儿可想通了?”

他握住对方的柔荑,所思所想毫不掩饰地摆在脸上,摆在她面前。

尼楚贺微微一笑,抽回自己的手,“皇上累了吧?早点歇息吧。”

宫人进来服侍二人洗漱宽衣。

一夜相安无事。

次日凌晨,尼楚贺还睡得迷糊,雍正就已经走了。

到了戌时,尼楚贺神清气爽地起身,想起雍正昨夜的憋屈,不由失笑。

她才不惯他这脾气,以为派个人来劝她,她就要乖乖就范?

尼楚贺发现自己很坏,明明不让人家得逞,偏偏还要留他,一边撩拨他,一边又兀自睡得香,对皇帝的存在视而不见。

她这也算是恃宠而骄了吧?

仗着皇帝纵着她,不愿强迫她,为难她,就任性妄为。

习惯了这个男人的纵容和宠爱,她也习惯了如此行事,因为吃定了对方在乎她。

而这份在乎的极限在哪儿呢?她不知道,也不想去探索。

尼楚贺搬回了霁月清风。

到底她也没仗着这份宠爱就彻底惹恼雍正,当晚就邀了雍正来用膳,顺便留了皇帝。

僵持许久的帝妃二人才算是恢复了过去的如胶似漆。

雍正由此更宠爱她,除了初一十五依旧去皇后宫里留宿,其他时候都是在她这儿。

慎贵人钮祜禄氏怀了龙嗣,自不必说,连新封的甄常在都受了冷落,更不必说万常在、张答应等已经失了争宠资本的嫔妃了。

皇后掌着后宫平衡,无法对众年轻嫔妃的怨气视而不见,趁着嫔妃请安的时候提醒了尼楚贺几句。

尼楚贺一句“皇上要来,臣妾也无可奈何,臣妾可不敢惹恼了皇上,谁爱去向皇上谏言谁就去好了”,一下子堵住了皇后的嘴。

也令甄常在、万常在等人缩了缩脖子。

第398章 有人陷害

她们又不是御史,谁敢向皇上谏言?

又不免恼怒,这贵妃未免太霸道了,自己霸占了皇上,竟连点汤汤水水也不肯给她们。

尤其是今年才进宫,才承了两三次宠的甄常在,本就不怎么得宠,如今仅有的机会也没了,让她如何是好?急的眼圈儿都红了。

别人不敢呛贵妃,她却因进宫未久,心下怨言积聚的太多,忍不住开了口,“贵妃娘娘已然得了皇上的宠爱,又何须如此挡其他人的活路?即便有人承了宠,也碍不着贵妃娘娘。”

这也是万常在和张答应的心里话,只是她们在这宫里久了,早已习惯了贵妃的行事手段,二人又胆小,从不敢招惹贵妃。

如今却叫这新来的甄常在说出了口,顿时都巴巴地望向贵妃,希望贵妃能好心给她们一条活路。

尼楚贺懒得理会她们,自顾喝茶。

一群跳梁小丑罢了,和她们争论反而掉了她的面子。

甄常在等人脸上的希望渐渐破灭,心下怨言更甚。

皇后心烦,也觉贵妃太霸道,却因对方圣眷太重,连太后都顾忌着恂亲王,不敢惹怒皇上,对贵妃的事视而不见,她又能说什么?

最后只好让人都散了,眼不见心不烦。

此次之事连尼楚贺都想不到。

她不过就是因为自己的面子问题矫情了一回,反倒让雍正更黏她了,连其他年轻嫔妃都不顾了,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即便早晚还是会临幸其他嫔妃,也让她心里的膈应淡了许多,倒是更乐得满足皇帝了。

……

西北捷报频传,策妄阿拉布坦被赶回了老家,雍正下旨召大将军王允禵回京,令岳钟琪暂领大将军印。

许多大臣建议继续追击叛贼,无奈皇帝下旨召大将军王回京受赏,说是叛贼已穷途末路,无须大将军王再亲自坐镇西北,余下诸事交由副将岳钟琪便可。

大将军王允禵立了大功,的确该赏,不过允禵已是亲王,再赏便只有世袭罔替的铁帽子可赏了。

一个月后,恂亲王允禵回了京,雍正果然赏了其铁帽子,令有黄金千两,以及圆明园周边的一个园子。

夏末秋初,空气正好。

尼楚贺一早就听说慎贵人昨晚动了胎气,皇后传了太医过去。

太医诊出是服用了少量红花,皇后立刻严查。

尼楚贺也就随意听一听,左右与自己无关,并不放在心上。

不过按理她也该去看看的,左右无事,便去了。

恰好皇帝也在,脸色铁青着坐在明间,底下跪着慎贵人身边的贴身嬷嬷。

皇后坐在皇帝的旁边,见尼楚贺过来,勉强笑了笑,“贵妃也来了。”

脸色铁青的皇帝脸色缓和了些。

尼楚贺屈膝行了礼,坐在皇帝坐边下首的位子,状若关切地问,“听说慎贵人身子不适,不知如何了?”

雍正语气温和,有安抚的意味,“没什么大碍,你若是累了便回去歇着,朕过会儿去看你。”

皇后:“……”

众妃:“……”

慎贵人险些小产,皇上竟还一心牵挂着贵妃,仿佛生怕这里的晦气沾到了贵妃身上。

何况皇后还在这儿呢,就贵妃娇气了。

懋妃、裕妃、宁妃、晴嫔、安嫔各个低垂了头,压下心头酸涩。

贵妃也不年轻了,皇上依然宠若珍宝,反观她们这些同样不再年轻的嫔妃,却连皇上的一个眼神都得不到。

这差距还真是……让人嫉妒啊。

偏偏尼楚贺还真就顺着雍正的话起身,屈了屈膝,“那臣妾就告退了。”

她没打算这么惹人注意的,只是她实在是没什么精神,反正慎贵人又没事,即便有事,那也是皇后的事,与她无关。

她正好回去补会儿觉。

恰在此时,内室里传来一阵声响,一个披散着头发满脸苍白的女人急匆匆冲了出来,噗通跪在皇帝脚下。

“皇上,求您为奴才,为奴才的孩子做主啊,奴才是为人所害,求您看在孩子的份上为奴才做主。”

眼前的女人一手捂着小腹,哭的涕泗横流,一丝美感也无,别提多凄惨了。

雍正脸色铁青,眼见着要发怒,皇后先出声斥责,“这是做什么?你身子不好,还不赶紧回去歇着。”

慎贵人拼命摇头,满脸慌张,伸手抓住皇后的衣摆,“求皇后娘娘为奴才做主,为奴才的孩子做主,有人要害奴才的孩子啊,有人要害龙嗣。”

眼见这副场景,尼楚贺是暂时走不了了。

虽然知道慎贵人是服了红花,定是为人所害无疑了,但慎贵人如此不顾身份体面地冲出来,做出这副样子,就着实有些丢人了。

没看皇帝的脸色已经愈发难看,恨不得在慎贵人身上戳出无数个刀子了吗?

“有什么话起来好好说!”皇后沉声训斥。

看着皇上和皇后脸色都很差,慎贵人抽抽噎噎地站起了身,被贴身宫女扶着,颤颤巍巍,像一朵风雨中摇摆的小白花。

尼楚贺莫名觉得这场景有几分滑稽。

这会儿她反倒不想走了,也不适合走,索性就重新坐了回去,兴致盎然地欣赏着眼前的一切。

这慎贵人还能跑出来,想来是没大碍了,可见那红花的量真的很少。

既然量少,可见背后之人很谨慎,这么快就能发现,不得不说慎贵人的运气很好。

也或许,这本就是慎贵人自导自演?

那她的目标是谁?

尼楚贺早就有所察觉,慎贵人对她有些敌意,却不相信慎贵人会蠢到直接陷害她这个贵妃。

“你所言有人害你,可有证据证明是何人?”皇后仪态端庄,神色严肃地看着眼前的慎贵人。

慎贵人拿帕子拭了拭眼泪,小心翼翼抬眼瞅了眼皇上,又瞅了眼皇后,很快低垂了眼眸,“此事就由奴才的贴身宫女来说吧。”

名唤宝珠的宫女松开搀扶着自家主子的手,噗通跪了下去,磕了个头,然后挺直了脊背,面上毫无惧色,“回皇后娘娘话,主子此前的胎气一直很稳,从未有过任何差错,此次若非有人故意陷害,主子也不会动了胎气。”

第399章 不合常理

话落,宝珠清亮的目光在周围几位嫔妃面上一扫而过,被扫到的嫔妃一个个身子紧绷,心中登时警铃大作。

在看到贵妃时,迎上贵妃漫不经心扫过来的清清淡淡的目光,眼神蓦地一闪,面上失了镇定,慌乱地收回了目光,攥紧了双手。

片刻,她深吸口气,再次看向皇后,神色已然带了愤然,“前几日,有人送了主子一盒胭脂,主子收下了,不料昨儿个主子就出了事,那盒胭脂还留着,太医一查便知奴才是否说谎。”

方才在内室为慎贵人针灸安胎的太医立刻上前一步,撩袍跪下,“这位姑娘方才已让微臣看过,那胭脂中的确含了少量红花,因并非从口而入,故而对龙胎的影响并不大,但久而久之,终会对龙胎有损。”

太医已然证明了宝珠的话,那么如今只要知道送胭脂的是谁,便知是谁下的手。

尼楚贺听到这里,顿时没兴趣了,低头把玩着手上的赤金护甲。

什么嘛,一盒胭脂,哪有如此明目张胆地送东西害人的?

要么是背后之人有毛病,要么是自导自演的慎贵人有毛病。

从方才她正要走,慎贵人却恰巧冲出来,她还以为此事针对的是她呢。

反正她没赏人胭脂,此事与她无关了。

不过,这个叫做宝珠的宫女不简单啊,说话条理清晰,掷地有声,方才看向其他嫔妃时的目光也很犀利,透着咄咄逼人。

一般的宫女可不会有这般眼神和气势。

啧,这慎贵人身边还真是藏龙卧虎。

宁妃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目光锐利地扫向笔直跪着的宝珠,身子隐隐发抖。

胭脂是她随手赏给慎贵人的,但她断无往里面放红花。

谁要陷害她?

是慎贵人?

好你个慎贵人!

不等帝后发话,宁妃腾地起身,面向皇帝皇后屈膝一礼,目光清亮傲然,“此事不必多问了,胭脂是臣妾随手赏给慎贵人的,但臣妾绝无谋害龙嗣。慎贵人肚子里的龙胎究竟是怎么回事,臣妾并不知情。”

尼楚贺诧异看向宁妃,旋即蹙眉。

宁妃是脑子瓦特了?

明知慎贵人怀了龙胎,竟还赏什么胭脂,这不是送上门给人陷害吗?

看宁妃坦然的表情,此事与她的确无关,那么问题来了,慎贵人陷害宁妃做什么?

宁妃一无宠,二与慎贵人无冤无仇,三未挡了慎贵人的路。

慎贵人有什么必要针对宁妃?

皇后也很诧异,旋即脸一沉,质问她,“你平白无故赏慎贵人胭脂作甚?”

宁妃眼角瞥了柔弱胆怯的慎贵人一眼,嘴角溢出一丝嘲讽,“臣妾偶遇慎贵人,慎贵人夸臣妾所用胭脂好,整个人年轻了十几岁,臣妾念她嘴甜,就随手赏了她一盒,至于慎贵人的龙胎为何会有问题,臣妾一无所知。”

原来如此。

不过宁妃也够单纯的,人家夸你年轻,你就赏人家胭脂,也不看对方什么情况。

皇后甚是无语。

从宁妃的回答和表情上看,此事的确与她无关,否则不至于如此利落坦然地承认胭脂是她送的。

但胭脂中又明明白白被查出有对胎儿不利之物。

证据是直接指向宁妃的。

宁妃潜邸就跟着皇上,为人再老实规矩不过,除了曾经有段时间惹皇上不喜,就没犯过什么错了。

皇后顿时犯了难,看向皇帝。

慎贵人拭着眼角,呜呜咽咽,“是奴才夸了宁妃娘娘胭脂好,宁妃娘娘才赏了奴才胭脂,但奴才也未想到胭脂里会有那种东西,除了宁妃娘娘,还会有谁?”

她泪眼朦胧看向皇上,无奈皇上脸色沉沉,情绪莫辨,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好看向皇后,面露恳切,“还请皇后娘娘为奴才做主,为龙嗣做主。”

宁妃冷笑,“你算什么东西?本宫何须针对你?就凭你怀了龙嗣吗?不是只有你一个怀过龙嗣,有什么好自鸣得意的?”

慎贵人被这番毫不客气的话怼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甚是难堪恼怒,很快就流下泪来,“奴才是比不得宁妃娘娘位份尊贵,却到底怀的是龙嗣,岂能被宁妃娘娘随意折辱?

宁妃娘娘瞧不上奴才,可奴才也是出身钮祜禄家,绝非低贱之人。奴才倒要问一句,奴才与宁妃娘娘无冤无仇,何须陷害宁妃娘娘?”

这话就是暗讽宁妃虽位份比她高,却出身低贱不如她了。

宁妃气得浑身哆嗦。

但最后一句话,宁妃竟也无法反驳。

她也不明白慎贵人为何要陷害她,或者是谁要借慎贵人的龙胎陷害她?

雍正脸色愈发阴沉,目光冰寒扫向神色茫然的宁妃,“宁妃,究竟是否你所为?”

听到这充满凉意的声音,宁妃浑身如同浇了一盆冷水,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无论是谁要陷害她,皇上不信她,她要如何辩解?

此刻的她无比后悔随手赏了那盒胭脂给慎贵人。

却已经晚了。

宁妃下意识扔要辩解,“臣妾……”

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皇上此话就明知故问了。”

说话的是一直未曾出声的尼楚贺。

尼楚贺慢悠悠打断宁妃的话,笑容散漫,“宁妃都说了不是她所为,有谁要陷害龙嗣,还要明目张胆地送人胭脂的?这不是递上去的把柄吗?”

宁妃眼眸陡然一亮,看向贵妃,眼眶一热,嘴里喃喃,“贵妃娘娘……”

她没想到贵妃会为她说话。

此刻她才忽然想起,还有贵妃呢。

如果之前不认为贵妃会淌这趟浑水的话,此刻的宁妃就下意识将希望放在贵妃身上了。

有贵妃在,皇上一定不会冤枉了她。

其余人震惊,有谁会当着众人面如此顶撞皇上的?

贵妃真是胆大包天。

偏偏皇上并无不悦,反而脸色比方才缓和了许多,露出几分无奈。

其余嫔妃再度震惊了。

尼楚贺看向一脸柔弱无辜的慎贵人,笑容微凉,“皇上不问问慎贵人或慎贵人的贴身宫女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好问宁妃?”

此话更令众人不解了。

慎贵人不是说了吗?还有什么要问的?

证据明晃晃指向宁妃,皇上质问宁妃难道不该吗?

第400章 贵妃被气到了

没理会众人的表情,尼楚贺撇了撇嘴,继续道:“宁妃没生过孩子,不懂那些忌讳,慎贵人却怀了龙胎,相信太医也都嘱咐过了,她自己也该有点警惕心,怎么敢随便接受别人送的胭脂?

就算慎贵人不敢不收,那她就不会让太医好好查查胭脂有没有问题吗?连查都不查,就随便往脸上抹,出了事却赖在宁妃身上,皇上不觉得不合常理吗?”

其余嫔妃面面相觑。

她们从未如此思考过。

不过如此想下来,的确有些道理。

怀了孕的人谁敢随便往脸上用胭脂?有些东西即便一般人用着无碍,怀了孕的人用了却有可能出现大问题,何况还是旁人送的。

是以哪个不是让太医再三检查了是否对胎儿不利才敢用的?

否则一旦对胎儿有损,她们哭都没地儿哭去。

如此一想,慎贵人的确值得怀疑。

慎贵人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孩,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

不得不说,众人被贵妃的话带偏了。

不过也确实说的在理呀。

宁妃顿时松了口气。

是呀,她又没怀过孩子,哪里知道这些忌讳?慎贵人说胭脂好,她不好显得吝啬了,就随手赏了她一盒。

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早知如此,她怎么也不会赏什么胭脂的。

慎贵人感觉似乎有什么堵住了嗓子眼儿,什么也说不出来。

愣了半晌,瞧见皇上的脸色不复方才的怒气,明显听进去了贵妃的话,又用帕子捂了脸,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边道:“奴才的确没想到,奴才原是想着宁妃心善,好心好意赏了奴才胭脂,奴才哪有恩将仇报怀疑的道理?自然就用了。奴才着实没想到这胭脂里的确掺了不好的东西,是奴才大意,可奴才并非冤了宁妃。”

说着又泪汪汪地看向尼楚贺,眸中含了几分幽怨,“谁不知宁妃素来敬着贵妃,和贵妃是一条心?就算贵妃护着宁妃,那也是人之常情,可也不该诬陷奴才,奴才肚子里怀的是奴才唯一的骨肉,也是皇上的孩子,奴才岂敢拿龙嗣开玩笑?”

尼楚贺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好个慎贵人,颠倒黑白,把她和宁妃说成一伙,倒像是她和宁妃串通一气似的。

如此一来,她方才替宁妃说话,就容易惹人怀疑了。

一旦雍正疑心,她也是脱不了嫌疑的。

尼楚贺看了眼雍正,不禁笑了起来。

慎贵人打的好算盘,想趁机给她下绊子,可惜啊,雍正是多疑,然而把她和慎贵人放在一块儿,雍正会信谁呢?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尼楚贺神色更加轻松,似笑非笑地瞅向慎贵人,“那又如何?你是想说本宫跟宁妃一块儿谋害皇嗣吗?”

这句话被尼楚贺明目张胆地说出来,着实吓了慎贵人一跳,其余人也不由面露吃惊。

便是雍正平静的脸上也带了丝意外。

不等慎贵人辩解,尼楚贺笑吟吟道:“说你蠢,还不自知,本宫好歹与宁妃相处了几十年,而你不过是一个刚进宫不久的新人,本宫不信宁妃,不为宁妃说话,还为你说话不成?

你的脸未免也太大了,不过仗着怀了皇上的龙嗣,就在这儿污蔑宁妃,污蔑贵妃,你该当何罪?”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顿时吓得慎贵人脸色一白,眼前一黑,险些跌倒。

尼楚贺冷冷一笑,她就明目张胆地告诉众人她向着宁妃又怎样?谁能怀疑她?

雍正都不怀疑她,谁还敢揪着她不放?

于她而言,从不需要证据,她的身份和雍正的偏爱就是证据。

什么辩解都是狗屁!不如皇帝的偏心。

皇帝说你无辜,你不无辜也是无辜,皇帝说你不无辜,别人说的再多,你仍旧不无辜。

这就是后宫生存亘古不变的真理。

而且,她这番话不仅仅是对慎贵人说的,也是对雍正说的。

宁妃好歹跟了雍正几十年,雍正即便不喜宁妃,但绝对了解宁妃的为人。

慎贵人不过初进宫,即便怀了龙嗣又如何?皇帝不缺儿子。

若是雍正不信宁妃,反而信一个初进宫的贵人,要么是雍正脑子被驴踢了,要么是雍正打心眼里不愿相信宁妃,更愿意相信慎贵人。

前提是雍正宠爱慎贵人,或者偏心慎贵人肚子里的孩子,可以为了慎贵人或孩子枉顾是非。

而事实是雍正并不喜欢慎贵人,慎贵人肚子里的孩子又好端端的,雍正又岂会为了她不问青红皂白地降罪跟他几十年的宁妃?

慎贵人面如土色,忙朝着雍正磕头,“奴才冤枉,奴才绝不敢诬陷宁妃,诬陷贵妃,求皇上做主。”

突然,慎贵人捂着肚子,面露痛苦。

这一看就是动了胎气的模样。

雍正眉头一皱,宝珠立刻搀扶住了自家主子,语带惶恐,“主子,您怎么了?”

太医立马上前为慎贵人诊脉。

尼楚贺还真不确定慎贵人究竟是装的还是真的动了胎气。

要是真的,也太巧了。

就算是为了孩子,雍正也不可能怪罪慎贵人了,只能不了了之。

太医还没说出个所以然,就在这当口,尼楚贺忽然扭头拿手帕掩住了嘴。

宁妃一声惊呼,“贵妃娘娘怎么了?”

雍正立刻站起了身,“太医,给贵妃看看。”

太医这下子顾不得慎贵人了,忙跪爬着上前给贵妃诊脉。

皇帝和皇后纷纷围在尼楚贺身边,慎贵人反而糟了冷落,捂着肚子,脸色难看。

太医满头大汗地给贵妃诊脉,诊来诊去却不吭声。

皇帝的脸色愈发可怖,太医感受到头顶的压力,搭在贵妃腕上的手有些抖,额头的汗更多了。

尼楚贺这会儿已经好些了,方才她只是突然有些犯恶心,也不知怎么回事。

看到雍正如此紧张,其余诸人也是神色各异,莫名有些尴尬,“皇上,臣妾无碍。”

话刚落,又有些恶心,再次扭过头去,捂住了嘴。

宁妃惊呼,“不会是被慎贵人气到了吧?”

这一句无心或有心的话,立刻使周围一静。

慎贵人手心出了汗,脊背僵直,暗暗咬碎了银牙,恨不得将宁妃千刀万剐。

第401章 又怀上了?

雍正厉声问太医,“贵妃究竟如何了?”

太医抬袖抹了抹额头的汗,声音都颤抖了,“微、微……微臣诊不出来,还是请胡院判来吧。”

此太医姓姜,虽医术不错,却到底比不得那些常年给妃主子和贵主子诊脉的太医,也就是给几位常在贵人们诊诊脉,轮到给贵妃诊脉,又是皇帝如此盛怒的情况下,他就顶不住了。

这万一诊错了,他在这太医院也待不下去了。

皇帝更怒了,恨不得立刻让人把姜太医拖出去。

还是皇后冷静,立刻吩咐人传胡院判。

胡院判一直是负责贵妃的脉案的,只有请平安脉这等小事才一直由李太医来做,这会儿皇帝紧张,便只有唤来医术更高明,经验更丰富的胡院判了。

来之前,胡院判以为是要给慎贵人诊脉,心里还老大不高兴,何时一个贵人也需要他亲自来了?

可听说是皇上和皇后请他过去,便只有压下内心的不快,直到路上打听到是贵妃不舒服,心里的不快才彻底消散了,脚下的步子不由得更快了。

慎贵人住在映水兰香的偏殿。

胡太医到后,先向皇上和皇后、贵妃等人请了安,不等皇上示意,便快步上前坐在小杌子上,隔着块帕子给贵妃诊脉。

随着时间的流逝,胡太医的脸色愈发凝重,雍正的心也提了起来,脸色愈发骇人。

胡太医倒是不在意皇上的脸色,依旧淡定地给贵妃诊脉。

皇后和其余嫔妃心思各异。

慎贵人已经由贴身宫女宝珠扶着在椅子上坐下了,此刻瞧着众人围着贵妃转,满脸紧张的表情,不知是该庆幸皇上的心思被转移,自己得以轻松片刻,还是嫉妒众人的目光全被贵妃吸引了去。

大抵还是嫉妒和不甘更多些,此刻的慎贵人脸色发沉,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却不敢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胡院判才收回了手。

雍正立刻问,“贵妃如何了?”

胡院判思忖片刻,缓缓道:“贵妃的脉案,微臣先前就注意到了,只是一直不敢确定,故而不曾禀告皇上,如今微臣可以确定,贵妃是有喜了。”

有喜了。

这三个字打击到的不仅仅是在场的几位嫔妃,更有雍正和尼楚贺。

若是早些年,这样的消息的确称得上是喜讯,但如今的尼楚贺已经年约四旬了,早已过了适合怀孕的年纪。

现在怀上无疑是有很大风险的。

但这仅仅是尼楚贺自己的想法。

于古人而言,不存在什么高龄产妇的高风险,总是子嗣越多越好,尤其是皇帝,他只知道自己又要当阿玛了,虽然这件事挺让人意外的。

毕竟他一直以为以珍儿的年纪不大可能再怀上了,太医也说了没什么希望,左右他们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并不在意珍儿是否还能生。

但珍儿再次怀上,总归是令他龙颜大悦的。

某些嫔妃顿时嫉妒的眼珠子都红了。

她们千盼万盼就盼着怀上龙嗣,好不容易怀上一个,就心满意足了,有的甚至一次都没怀过,但已经过了能争宠的年纪,都已经绝望了。

贵妃倒好,一个接一个地生,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生,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就连只生了一个女儿的晴嫔都忍不住眼红。

贵妃真是太好命了。

慎贵人得知贵妃怀上了,耳边霎时嗡嗡作响,她第一个想法就是不信,这怎么可能?

但皇上的表情和其余嫔妃的表情由不得她不信。

慎贵人咬破了嘴唇,抚了抚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跟自己肚子里这块肉比起来,明显是贵妃肚子里的更贵重,皇上哪儿还记得起她?哪儿还会关心她的孩子?

她今儿做的一切都白费了,全败在了贵妃的这块肚皮上。

有贵妃的喜事在,皇上一切都会紧着贵妃的心情,不仅是宁妃掉不了一块肉,就连贵妃也一丝儿不好都沾不上了。

怎么就会这样巧?

尼楚贺担忧了一会儿,就放下了心,这个年纪怀孕不一定就危险,只是少部分罢了。

何况她身子一向好,一定会平平安安生下这个孩子。

胡院判都没说什么,她着什么急?

若是有问题,胡院判不可能瞒着,大不了回去问问胡院判,向他确认一下。

“既如此,你们都散了吧,朕陪贵妃回去。”雍正心情很好,让众人散了。

尼楚贺瞄了眼脸色阴晴不定的慎贵人,笑道:“既然胡院判在,不如顺便给慎贵人诊诊脉吧,毕竟慎贵人怀的也是皇上的孩子,可不能有任何问题。”

慎贵人脸色倏地僵住。

雍正皱了皱眉,虽然不耐烦,到底事关自己的子嗣,还是吩咐了胡院判,“去给慎贵人看看。”

胡院判应了“是”,过去给慎贵人诊脉。

慎贵人紧张地攥着手,努力维持平静。

不过片刻,胡院判收回了手,神色轻松,“慎贵人无大碍,许是受了惊,多歇歇就好了。”

皇后关心地问,“可需安胎药?”

胡院判摇头,“贵人的身体很健康,胎儿也很好,无需安胎药。”

此话一出,雍正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慎贵人额头冒出了冷汗。

皇后看了眼皇上,又问,“先前姜太医诊出慎贵人的胭脂里沾了些不好的东西,对胎儿可有影响?”

胡院判略一沉吟,道:“贵人体内的确有些残留的红花,不过量极少,于胎儿并无大碍,只需针灸即可,当然微臣也可开些药性温和的安胎药。”

在宫里待了这么久,胡院判什么不懂?

虽然不知先前发生了何事,但通过贵妃方才的话,以及慎贵人的神态,他大抵猜得出贵妃让他给慎贵人诊脉另有深意。

既如此,他便顺着贵妃的意思好了。

左右慎贵人的胎虽却有不稳,却也不是很严重,有姜太医看着,总不至于真让慎贵人的胎出了问题。

他也不算欺君。

宁妃等人顿时面露嘲讽,弄这么大阵仗,把皇上和皇后都惊动了,结果却是这么个结果。

若真有人谋害皇嗣,岂会容慎贵人和龙胎完好无损?

可见还真是慎贵人自导自演了。

尤其是宁妃,气的鼻子都歪了。

这个贱人,竟敢陷害她谋害龙嗣!

第402章 吃瘪

皇后领着众嫔妃都回去了。

雍正下令慎贵人好好静养安胎,实则就是变相的禁了足,然后携贵妃回了霁月清风。

“慎贵人今日过于胡闹了些,不必放在心上。”雍正抚摸着她尚平坦的小腹,叹了声,“这孩子来的着实晚了些,你怕是要受些罪了,朕会叮嘱太医仔细给你安胎,尽量让你少受些罪,你且安心休养,其他事不必费心。”

尼楚贺自然不愿为那些不值得的事伤了神,目前她最重要的事就是安胎,遂点头应下了。

雍正想到他们刚刚和好,珍儿便怀孕了,又要许久不能碰她了,就不免遗憾。

为了让她好好休息,雍正并未久留,陪了她一会儿便回去了。

尼楚贺吩咐竹玉去查查那个叫做宝珠的宫女。

她对这个叫宝珠的宫女有些好奇,或许是她多心,她就是觉得那个宝珠不像是普通的宫女。

总之多心些不是坏事。

到了晚上,竹玉带回了消息,“这个宝珠原是皇后身边的一等宫女素澜娘家的一个表妹,是素澜安排其到慎贵人身边伺候的。”

尼楚贺诧异,皇后?那这个宝珠看来便是皇后的眼线了。

不过,皇后盯着一个贵人做什么?

还是这只是个巧合?

今日之事是否与皇后有关?

尼楚贺仔细思量皇后今日的表现,没什么不对劲的,这就更令她疑惑了。

今儿这个宝珠明显是帮着慎贵人说谎陷害宁妃的,如果真是皇后的眼线,不可能瞒着皇后如此行事,那么皇后必然早就知晓了。

也有可能宝珠也不知道慎贵人的打算,是慎贵人瞒着宝珠行事的。

然而想弄到红花这种东西,没有贴身之人相助是不可能办到的,那么就可以说明宝珠是知情的。

宝珠知情,也就是皇后知情。

那么皇后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若真是皇后,区区演戏难不倒她,尼楚贺看不出异样很正常。

瞒而不报,任由事态发展,对她有什么好处?

但凡雍正对她不够信任,若是宁妃倒了霉,以尼楚贺与宁妃的关系,无论帮与不帮,只要宁妃慌乱之下朝她看上一眼,有恳求之意,她都逃不了嫌疑。

然而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又与雍正相伴了这么多年,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雍正是不会因为慎贵人的一些指正就疑心她。

这些尚只是她的猜测,并无证据,尼楚贺不愿捕风捉影。

实则她不相信皇后是如此卑劣之人。

但若是放任不管,故作不知,倒有可能是皇后做得出的。

毕竟她与皇后虽无仇怨,相处还算和谐,但也不算姐妹情深,皇后心里肯定是忌惮她的,没那个必要提醒她。

若只是如此的话,尼楚贺还能理解,换成是她,她也不会多管闲事。

尼楚贺不再多想,安安心心养胎。

倒是没过几日,慎贵人那儿有些不适,皇后身边的一等宫女素澜奉了皇后的旨意去看望顺便安抚慎贵人。

至于说了些什么,无人知晓,但也无人会怀疑。

不过,心里有了猜疑的尼楚贺就不免多想一些,便特意让乌悦宸悄悄过去查探。

带回的结果并未令她有何意外。

素澜离开时与宝珠单独相处了片刻,大意是嘱咐她安心伺候慎贵人,不必担忧,毕竟慎贵人还怀着龙嗣,皇上很快便会解了慎贵人的足。

这样的话听着是没问题,似乎只是素澜关心自家表妹。

但接下来,素澜训斥了宝珠不该帮着慎贵人如此行事,一旦出了事,连累的不止是她,甚至还有皇后。

宝珠惭愧地道歉,说是不敢违背慎贵人的命令。

素澜便说了句下不为例。

看样子皇后对此并不知情,是宝珠瞒着素澜和皇后行事的。

若非尼楚贺有乌悦宸,还真要怀疑上皇后了。

弘晏、皎皎和弘昉得知又要有弟弟妹妹,很是高兴,弘晏和弘昉一从上书房回来就围着她转,盯着她的肚子变成了好奇宝宝。

“这是弟弟还是妹妹啊?”是弘昉问的。

弘晏敲了他一个爆栗,“现在怎么知道?要生下来才知道呢。”

弘昉委屈地噘嘴。

弘晏托着腮,盯着尼楚贺的肚子,一脸的纠结,“万一是个调皮的该如何是好?我到底要不要教训呢?”

尼楚贺这一胎怀的辛苦,这两天一直恶心想吐,什么也吃不下,不过几天,整个人就瘦了一圈儿。

皎皎不快,“额娘如此辛苦,肯定是个淘气的,都说男孩淘气,要是个女孩就好了,额娘就不会如此辛苦了。”

弘晏和弘昉瞪着自己的妹妹(姐姐),恨不得打她,旋即又看向额娘的肚子,又恨不得抽自己一顿。

想到自己当初可能也害的额娘如此辛苦,就很是愧疚。

弘昉巴巴望着尼楚贺,可怜极了,“额娘,弘昉以后一定听话,绝不惹额娘生气了。”

尼楚贺忍着笑,将可怜的弘昉抱进怀里,“弘昉小时候很乖,很听话的,额娘没有受罪。”

弘昉眼睛一下子亮了,咧着嘴笑了起来,“真的吗?”

尼楚贺笑眯眯点头,“自然是真的。”

弘晏立刻好奇地追问,“那额娘,我小时候一定也是个听话的孩子吧?”想到此,弘晏已经计划好了将来好好教训未出世弟弟的准备。

他们都如此听话,怎么就这个如此淘气呢?看把额娘难受成什么样了。

尼楚贺嘴角含笑,“你啊……就是个调皮鬼,天天踹额娘。”

弘晏脸一下子绿了,哀怨地唤了声“额娘~”。

弘昉和皎皎都捂着嘴偷笑。

尤其是弘昉,可算是找回了场子,都乐得找不着北了。

原来六哥也有如此吃瘪的时候啊。

翌日一早,佟佳氏与弘昀一道进了园子。

弘昀去前头上朝,佟佳氏过来给尼楚贺请安,关心了下尼楚贺的情况,还送了些亲自做的甜点,怀孕时吃了不腻味的。

尼楚贺尝了尝,的确可口,没什么不舒服的,便夸奖了佟佳氏的手艺。

又问了下永璎和永琏,两个孩子都好,读书很用功,尼楚贺便放心了。

佟佳氏虽然与博尔济吉特氏不合,但对永璎的确没的说,除了从不让博尔济吉特氏见永璎。

第403章 谣言

尼楚贺很理解佟佳氏的做法,并未曾说什么,左右孩子们健健康康的,就比什么都好。

前头下了朝,弘昀便也来了。

尼楚贺关心了弘昀,说是天凉了,让他注意身体,别劳累了,又让人从库房里挑了些补药,让他们带回去。

有佟佳氏在,自然不至于让弘昀的身体出了毛病,不过是她当额娘的一点关心,弘昀很高兴。

尤其是额娘如今再次有了身子,还惦记着他,就更高兴了。

他也大了,也是有了几个孩子的阿玛了,有些事就更看得开,没必要跟弟弟们吃醋。

额娘心里总归还是对他们兄弟一视同仁的,不过是方式不同罢了。

瑞郡王夫妻离开时,弘昀把竹雯叫了出来,叮嘱她好好伺候额娘,别让额娘累着了。

竹雯笑应了。

夫妻走后,佟佳氏笑道:“爷都这么大了,额娘待爷还是操不完的心。”

瑞郡王弘昀面上露出笑意,“大抵做额娘的都是如此。”旋即叹气,“可惜的是爷不能像六弟和八弟一样常陪伴在额娘身边关心额娘,如今额娘又有了身子,瞧着脸色不大好。”

佟佳氏安慰他,“怀了孕的人都是如此,不过是额娘这一胎怀的晚了些,会辛苦些,有太医在,额娘会好好的。”

弘昀点头,他自然相信太医不敢不尽心,只是终究因为额娘难受而难受。

他能做的也就是在闲暇时多来看看额娘。

“这些日子别带永璎他们进来了,有八弟他们在,额娘这儿已经很热闹了,孩子多了,额娘难免照顾不到,容易累着。”

佟佳氏自然知晓,却对爷这般唠叨有些许好笑。

每次在娘娘的事儿上,爷都会变得格外认真和絮叨。

孩子小时是额娘不放心孩子,孩子大了就是孩子不放心额娘,尤其爷是额娘的长子,几位兄弟都还年幼。

爷和娘娘之间的母子之情当真让人感动。

这深宫里难得有如此简单纯粹的母子之情了,怪不得每次来看娘娘,爷都很轻松很高兴的样子。

走了不多时,耳边传来一阵细碎的说话声,似乎是在假山后。

弘昀皱了眉,佟佳氏示意跟着的丫鬟去看看是何人,免得有人偷偷摸摸说什么不合时宜的。

不料丫鬟还未过去,弘昀和佟佳氏就听到了一句话,“你是说瑞郡王不是佳贵妃的亲儿子?”

是个太监的声音。

如晴天霹雳,弘昀脸色一下子僵住了,脚步也顿住了。

佟佳氏满脸愕然,旋即就是止不住的怒火,就要让丫鬟去把人喊出来,狠狠训斥一顿。

紧接着又有声音传来,是另一个太监的声音,“那还有假?此事虽然隐秘,但总有知情人,只是上头交代了不许说,谁敢说?我也就和你悄悄说一说,你可不要胡乱说出去,那要没命的。”

弘昀止住了佟佳氏的举动,阴沉着脸继续听。

之前说话的太监吸了口气,旋即疑惑,“那瑞郡王的生母究竟是谁?”

另一个压低了些声音,但隐隐约约还是能听清,“据说是皇上潜邸里一个丫鬟,不知犯了什么错,就被撵出了府,后来皇上就让贵妃抚养了瑞郡王。”

“啧,这也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一个婢生子,如今却成了贵妃的儿子,得皇上宠爱,这是什么天大的好运?”

“可不是呢,这就是命啊。”

弘昀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气息,目光深邃的看不到底。

佟佳氏脸上已然是毫无血色,此刻也不好再教训那两个太监了,免得闹出动静,便拽了弘昀的手,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等走远了,佟佳氏才白着脸宽慰,“爷别相信那些有的没的,都是些不着边际的胡话,谣言而已,怎能当真?额娘待爷如何,爷是看在眼里的,怎能如此怀疑额娘?”

弘昀深吸口气,脸色缓和了些,半晌才道:“你说的对,不过这两个太监未免太过大胆,未免额娘听到,你想法子打听一下是何人,别是一些别有用心之人要离间我们母子。”

佟佳氏悄悄松了口气,点了点头,“爷放心,妾身会处理好。”

娘娘素来得宠,如今娘娘又怀了龙嗣,难免招人眼红,也或是一些觊觎储位之人眼见着爷得皇上喜爱,便想要离间爷和娘娘。

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尼楚贺正抱着乌悦宸闭眼小憩,忽然乌悦宸的耳朵动了动,然后嗖地站了起来,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怎么了?”一只手抚了抚它炸起的毛发,尼楚贺十分惊讶。

乌悦宸乌溜溜的眸子看了看她,欲言又止,片刻后,才道:“我听到有人说话,离这儿不远,说的是弘昀的事儿,说弘昀不是你的亲生儿子,还被弘昀和佟佳氏听到了。”

一听此话,尼楚贺整个人呆住了。

旋即她又恢复了镇定,淡淡一笑,“早就料到了,这事儿早晚会捅破,我也没打算一直瞒下去,只是不知是谁。”

此事除了雍正和她,以及当初的喜鹊和登梅,就只有皇后知晓。

似乎除了皇后,不可能有别人。

莫非皇后现在就开始对付她了?

“弘昀什么反应?”尼楚贺淡淡地问。

乌悦宸语气还算轻松,“他似是不相信,不过情绪明显有起伏,可能会有怀疑,你要做好准备。”

尼楚贺没什么好慌的,就算弘昀知道了又如何?

若弘昀就此不再亲近她,忘了过去十多年的母子情分,那就算是尼楚贺白养他一场了。

她没什么好可惜的。

左右她这些年对弘昀也是真心,其他方面也无可挑剔,她没有对不住弘昀的地方,不必心存愧疚。

唯一值得让弘昀介意的大概就是弘昀的生母了。

但这事儿是雍正自作主张把弘昀塞给她的,她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是雍正对不住他们母子,不是她尼楚贺对不住他们母子。

乌悦宸仰头问她,“那两个太监你要带回来审问吗?”

不用说,两个年轻太监哪里会知道那么多年前的事儿?知道的老人早已经不在宫里了,必是有人指使。

至于是谁,乌悦宸也有数。

第404章 是谁?

尼楚贺思忖片刻,摇了摇头,“不必了,若是真处置了,反倒让弘昀更加深信不疑,且怀疑我心虚。我又没做对不住他们母子的事儿,何必心虚?他要查,就让他查好了。”

忽然,她冷笑了下,“不过,查出什么来,可不能由着别人操控,最多让弘昀知晓整个事实,而不是那些有心之人想让他知晓的。”

她不介意弘昀知晓真相,但却不能由着人借此坑他们母子。

幕后之人借着这个时候让弘昀知晓真相,可见心思歹毒。

一旦弘昀得知真相,她没能及时掌握消息,弘昀或许会在别人的有心设计下对她有所误会,从而母子产生裂痕。

尼楚贺受到打击,心思混乱之下,极有可能会累及腹中的胎儿,毕竟她这一胎怀的不安稳,一旦动了胎气,很容易小产。

一旦小产,尼楚贺与弘昀的母子之情就再也回不去了,连带着雍正都会对这个儿子产生芥蒂。

可谓一箭三雕。

好在她也不是毫无准备,这些年身在高位,有些事她早就查的差不多了。

毕竟她也不想做一个糊涂之人,有些事总要弄个清楚,求个心安。

“好在哥哥虽然不在京城,却留了个得用的人。”尼楚贺揉着乌悦宸的脑袋,笑意吟吟。

前些年她就把弘昀的事告诉哥哥了,毕竟她要查弘昀生母的事儿,就必须借助宫外的哥哥。

她这些年得宠,又有了弘晏和弘昉,是以哥哥并未太过生气,只是有点心疼她。

哥哥给她留下人手,一是有什么事可及时让人传信给他,二是有什么宫外的事不方便亲自处理,就吩咐那个人。

乌悦宸抖了抖耳朵,仰头眯眼看着她,“有什么要我做的,只管说。”

“不必。”尼楚贺拍了拍它的脑袋,“这点小事还用不着你帮忙。”

胡院判说她身子健康,只要平心静气,好好静养,便可无碍,不过一旦动神伤心,极有可能会保不住这一胎。

尼楚贺很安心,别的她说不好,这一点她还是能做到的。

她不是那脆弱之人,一点事就让她心神大乱。

就算事情再严重,她也不会让自己慌了神,大不了她解决不了,就让雍正去解决,反正是雍正闹出来的,交给他没什么不对的。

她不在乎弘昀是否会恨她,左右她这些年也没用多少心思,不过是让底下人照顾好弘昀,她送上几句关心罢了。

动动嘴的事儿,压根不算付出太多,就算得不着好,也不值当她为此伤神。

幕后之人的打算注定要落空了。

即便如此,那人也不算吃了亏。

只要弘昀知晓真相,就算没添加任何虚言,就算弘昀不恨她,他们母子也注定无法再如从前亲近,也会留下隔阂。

这是无法避免的。

尼楚贺把事情吩咐了下去,借着让人去探望果亲王福晋,派了竹玉出了园子。

当初的果郡王已经是果亲王,滢月嫁给允礼后,两年后生下了果亲王的嫡子。

虽然有点晚,但到底是有了子嗣,比历史上好多了。

如今滢月又怀上了,月份已经大了,尼楚贺此时让人去探望果亲王福晋,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

雍正来看她,见她脸色红润,精神尚好,心下稍松了口气。

他将人揽在怀里,抚摸着她平坦的肚子,“今儿做什么了?”

“就是听宫女念了会儿书,臣妾还能干什么?”尼楚贺声音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

现在可不比年轻时候,怀了孕也不影响去外面走走,散散心。

雍正听了胡院判的叮嘱后,就严令禁止她再出去走动,生怕让她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只允许她在殿外散散心。

最多让宁妃和晴嫔过来串个门,给她解解闷。

自上次慎贵人的事后,宁妃倒是对她更恭敬了,常过来请安,可了劲儿地想法子给她解闷,还把小孩子玩的拨浪鼓都拿出来了,说是孩子听到这声音就会乖一点儿,不闹腾。

尼楚贺听了十分好笑,但也没说什么,由着她了。

别说,还真有些效果。

孩子还没成形,自然不可能感受到,或许是心理作用。

闲暇时她就听身边的宫女给她念书,她懒怠看,眼累,干脆就听宫女念,也能解些烦闷。

“听说弘昀夫妻来看你了?”

听他提起弘昀,尼楚贺莫名就觉得他知晓了些什么。

否则弘昀常来,以前也不见他提起,怎么这会儿就提起了?

也是,什么事儿能瞒得过皇帝?怕是那两个太监的事儿也传到了雍正的耳朵里。

尼楚贺就佯作不知,随意地嗯了声,“佟佳氏带了些亲自做的点心,倒是挺可口的。”

雍正抚了抚她的脸颊,声音带了笑,“佟佳氏倒是个贴心的。”旋即脸色沉了沉,语气却平静,“朕听说你派了人去果亲王府,珍儿,有什么事交给朕,你不必忧心。”

尼楚贺坐起身,扭头看他,“皇上知道了?”

雍正嗯了声,“弘昀让佟佳氏处理那两个太监,朕岂能不知?这些年你待他如何,朕瞧在眼里,他也瞧在眼里,若他不知感恩,朕全当看错了他。此事朕会解决,断不叫这些事扰了你。”

既然雍正知道了,且决定要插手,尼楚贺就知道自己没机会亲自解决了。

此事她本可以自己做,无奈雍正坚持,遂只好作罢。

“此事并非皇后所为。”雍正看着她,忽然低声道。

尼楚贺挑眉看向他,“为何?”

难不成雍正要包庇皇后?

她倒是不意外。

毕竟对方是一国之母,他的结发妻子,只要没犯了谋反罪,未谋害皇嗣,雍正怎么可能处置自己的结发妻子?

她意外的是雍正能如此确信地说出并非皇后所为。

若真是皇后,他怎能如此笃定地说出口?

若不是皇后,又会是谁?

雍正眸色微沉,“珍儿,朕不会骗你,此事的确不是皇后所为,朕大概知晓是何人。你放心,朕不会坐视不管,等处理好了,朕再一一告诉你。

朕现在能告诉你的是,无论是弘昀之事,亦或慎贵人一事,都是那人所为。”。

第405章 推心置腹

看来他都查清楚了。

尼楚贺不禁好奇,究竟是谁?

听他的语气似乎颇有些麻烦,莫非是哪位皇子?

能知晓此事的定是早些年的人,不大可能是弘昐几个。

可除了他们,谁又有动机?

“既然他敢将主意打到你和孩子身上,又涉及到了储君一事,朕便不会再宽容。”雍正眸中闪过一丝狠意。

寻常之事或许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珍儿腹中的孩子来之不易,只要一想到此事的后果,他就忍不住一阵后怕。

好在此事发现的早,弘昀现下还只是怀疑,还来得及补救。

何况此事影响的不只是珍儿和尚未出世的孩子,那人要针对的分明是储君一事。

真要是留下这么个隐患,他秘密建储的初衷就全毁了。

尼楚贺隐隐有些明白了,听他的话音,幕后之人许是与前朝有关。

能插手到后宫的,就不是百官和世家勋贵们能做到的了,且那人势力不浅。

原以为自允禩死后,那些事就结束了,没想到还有人冒出头来。

她便不再多问。

反正雍正说了,过后会告诉她的,她何必急于一时?

她隐隐有感觉,此人针对的貌似不止是弘昀和她,还有皇后。

若无雍正这番话,她定是要怀疑皇后的。

毕竟除了她与雍正,就只有皇后知晓此事,当时的事还是皇后亲自经手的。

陷害皇后,让她与皇后斗起来,也是对方的目的。

至于弘昀,或许那人猜到秘密建储的对象是弘昀,才会有此计策。

她与弘昀反目,一旦弘昀冲动下做下错事,雍正或许会重新考虑立储人选。

也或许此事不足以让雍正改变立储人选,但一个与养母离了心的储君,势必容易被人蛊惑控制。

那人大概没想到雍正这么快就知晓了那人的阴谋,还即将粉碎那人的计划。

“弘昀毕竟还年轻,自幼失去母亲,皇上不必对他太苛责,多谅解他一下吧。”

毕竟养了他一场,有几分母子情分,尼楚贺不愿看到雍正过于责怪弘昀,至少弘昀尚未对她表露出任何不满,她愿意去相信弘昀是个纯善之人,有自己的思考能力,不会被人轻易哄骗了去。

雍正紧皱的眉头微松,“放心,他毕竟也是你和朕的儿子,朕会给他机会,希望他对得起你这份养育之恩和维护之心。”

……

半个月后,尼楚贺得到消息,弘昀派人去找了他的生母,并把人悄悄带回了京。

至于从他生母口中得到了什么答案,尼楚贺不再关心。

这半个月,弘昀依旧来给她请安,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若不是早知晓了此事,她怕是也看不出来什么。

接下来就是雍正的事了。

何白氏被带到的京城的次日,雍正召了瑞郡王弘昀到九州清宴后殿私下谈话。

这场谈话持续了两个时辰,瑞郡王走出来时眼睛红红的,脸色灰败,肩膀是垮着的。

旋即他又重振精神,来到了霁月清风,求见尼楚贺。

尼楚贺在正殿的明间坐下,让他进来。

看到他泛红的眼睛,没精打采的模样,尼楚贺笑着让他坐,让人端来他喜欢吃的点心,依旧如从前一般,仿佛什么也不知道。

弘昀看着看着,眼睛更酸了。

他捏着自己喜欢吃的桂花糕,只觉五味杂陈,过了会儿,他忽然放下桂花糕,起身噗通朝她跪了下去,哽咽唤了声“额娘”。

尼楚贺没动,也不意外,叹了口气,道“有什么话,起来说吧,我们母子许久没有敞开心扉好好聊聊了。”

齐嬷嬷亲自上前扶了他起身,扶他在椅子上重新坐下,并领着其余宫人都退了下去。

殿里只剩下他们母子两个,针落可闻。

弘昀低垂着头,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摆,像个失魂落魄的孩子,半晌才道“皇阿玛都告诉儿子了,儿子一切都知道了。是儿子不好,不该误会额娘,不该对此事紧追不舍,儿子以后不会了。”

尼楚贺无声叹气,“你要知道真相,无可厚非,即便你这次不去查,额娘早晚也会告诉你,在这之前,额娘一直没想好要怎么对你说。如今你自己知道了,额娘是松了口气的,至少我们可以敞开心扉,毫无保留。”

弘昀红着眼圈,用力点头,“额娘放心,儿子知道好歹,额娘待儿子如亲子,儿子也视额娘为唯一的亲娘,不会再有他念。”

尼楚贺没说什么让他与生母团聚的话,既然弘昀已经记在她名下,何白氏又并非皇帝的嫔妃,如今也已嫁人,那就不该再有牵扯。

她更没问何白氏都与他说了什么,左右不过那些话,问的深了难免伤感情,更没意义,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彼此还能坦然相对。

尼楚贺宽慰他,“知道你这些日子累了,回去好好歇歇,过几日再好好办差。你要记住,你虽然不是额娘亲生的,但额娘既然养了你,就会把你当做自己的儿子,这些年额娘也从未亏待了你,以前是,以后也是。说的再多不如做的可信,你自己好好想想,就该明白额娘的心思。”

弘昀用力点头,“儿子明白了。”然后起身,行了礼,“儿子这便告辞,额娘千万别为了儿子的事费心,好好歇息,儿子改日再来看您。”

尼楚贺点头,看着他离开,回到内殿,靠着引枕,撸着猫小憩。

解决了这件事,她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傍晚,雍正驾临。

帝妃二人在内殿坐下,尼楚贺问起弘昀的事,“皇上与弘昀说了什么?怎么说放下就放下了?”

白日里弘昀说那话的时候神色真诚,明显是想通了,还带着对她的愧疚。

毕竟是生他的母亲,怎么就心甘情愿放下了?

雍正执起她的手,神色透出些感慨,“朕与他说了早年的一些事,让他了解了朕把他养在你膝下的初衷,还有关乎他生母的事。有些事总要撞了南墙才会回头,他认为他的生母无辜,认为是朕和你剥夺了他与生母团聚的机会,朕就告诉他真相,让他自己选择。”

当时他们父子推心置腹说了两个时辰的话。

第406章 你还想要什么?

当时他们父子推心置腹说了两个时辰的话。

“朕知你心里有疑惑,也有怨言,不过你别怪你额娘,此事归根到底是朕决定的,当时你额娘并不知情。

你额娘初进府,朕对她有些误会,一直未让她怀上朕的子嗣,那些日子朕一直让她喝避子药,直到有一日她怀了孕,因为喝下了避子药,故而小产。朕对你额娘有亏欠,便停了药,你额娘迟迟未孕,朕便想了个法子,临幸了外院的一个婢女,怀了你,瞒着所有人,将你记在她的名下,从此谁都知道你是贵妃的孩子。

后来,你就知道了,你额娘病了,其实你额娘在你出生前就病了。白氏生下你后,朕便让她离开,给了她银子,允她嫁人,这是朕与白氏早前就说好的,她也同意了。是以从那之后,你与白氏就再无关系。”

他拿出白氏当年亲手所写的断绝书,表明从此后母子再无瓜葛,她永不会认回这个儿子,其上还有五百两银子的补偿。

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是白氏为了五百两银子抛弃了亲子,当然也有身为奴才在强权下无力反抗的原因。

之所以留下那份断绝书,是为了有朝一日弘昀得知真相,或者白氏不甘心找上门来,让他亲眼看看。

或许这于一个儿子而言太过残忍,但雍正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隐患,他要让弘昀亲眼看看他的生母抛弃了亲子,如今又为了一点点的利益要来认回儿子,不顾儿子的前程,有多么的卑劣。

“朕不仅要他认你为母,更要他从此只认你一个额娘。那个白氏不配为他的生母,当初为了五百两银子抛弃了亲子,如今为了皇子生母的身份又想认回儿子,朕不会允许她再次出现在弘昀的生命中。”雍正脸色冷峻,并不认为此举对儿子有多么残忍。

尼楚贺眨眨眼,不愧是雍正,做事不留余地,够狠。

虽然此事对弘昀而言的确太过残忍,但雍正说得对,既然抛弃了儿子,还找回儿子干嘛?

让弘昀一辈子被生母道德绑架吗?

当初白氏答应雍正这个提议,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如今要认回儿子,不过是看中了弘昀皇子的身份。

让人知道弘昀的生母只是一个婢女,会对弘昀的未来有什么样的影响,相信不用别人多说,弘昀自己就会明白。

若何白氏是个一心为儿子考虑的人,或许弘昀还会对生母念念不忘,但这样自私自利的生母,甚至还有可能被雍正的政敌利用,影响弘昀的前程,相信弘昀不会有多少怜悯和愧疚了。

不过痛也是真的痛,毕竟是自己的生母,今日弘昀来时明显受了很大的打击的样子,怕是要很长时间才能缓过来了。

痛了才记得深刻,如此也算是解决了后顾之忧。

……

次日,雍正召了恂亲王谈话。

恂亲王自回到京城,又领了世袭罔顾的爵位,恂亲王府一时门庭若市,巴结者甚多,恂亲王一概不见,除了进园子给太后请安,就是窝在家里休养。

据说是战场上受了些伤,皇帝也赐了许多伤药和补品,多次派怡亲王和果亲王上门探病。

此次恂亲王接了旨意,便迅速换上了亲王蟒袍进宫去了。

这几年恂亲王一直在西北,回了京后,兄弟俩也尚未见几次面,大多是在正式场合,此次是兄弟俩第一次私下见面。

恂亲王允禵进了九州清晏的东暖阁,面朝罗汉榻上盘腿而坐手捻棋子的皇兄打了个千儿,“臣弟见过皇兄。”

雍正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十四弟坐。”他指了指对面的位子。

恂亲王谢了恩,起身走到另一边坐下,看着眼前的棋盘。

已经下了一半,是一个人下的。

“我们兄弟俩许久不曾单独相处了,十四弟陪朕下几盘棋。”雍正说着,重新收了棋子到棋盒中。

允禵原以为有要事相谈,看这情形,便放松了,开口打趣,“难得皇兄有如此清闲的时候。”

雍正淡淡一笑,“这么多年朕也累了,偶尔放松一下不为过,何况你我兄弟一场,好不容易见你平安归来,朕也想与兄弟好好说说话。这些日子伤可还好?”

允禵的肩膀在一次战役中受了伤,伤的很重,养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几次作战,伤口又裂了几次,一直不好。

如今回了京,有宫里的太医,又有上好的伤药,养了一段时间,已经好多了,只是偶尔还是会疼。

他抚了下左肩的伤口,坦然一笑,“小伤,已经没大碍了。”

雍正叹了声,“你打小好武,又爱和人打架,受多大伤都不喊痛,到了战场上依旧如此。朕却知你的辛苦,这几年你定是九死一生,皇额娘也常念着你,每次都担心地睡不着觉,如今见你安好,朕和皇额娘也可以安心了。”

允禵不以为意,“为大清江山抛头颅洒热血本就是应当,多少八旗士兵没了性命,却仍有人前赴后继,做皇子的也不例外。”

雍正垂眸,落下一颗棋子,“话虽如此,额娘素来偏宠你,自是希望你一生平安健康,你是朕唯一的亲兄弟,朕也希望你后半生无忧,无事时常进宫陪陪皇额娘。皇额娘年纪大了,朕无暇陪伴,有你在,皇额娘也能多享谢天伦之乐。”

允禵眉头一动,深深地看着他,“皇兄这是何意?策妄阿拉布坦尚在,后顾之忧未解,臣弟岂能耽于私心?”

空气中陷入了沉默。

良久,雍正抬眸看向眼前的允禵,神色平静,“朕只有你一个亲兄弟,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没有人比你我兄弟更亲近,更值得信赖,可是十四弟,你要的仅仅如此吗?”

允禵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眼眸深不见底,未曾吭声。

“你是朕的亲弟弟,你要打仗,朕满足你,你要亲王之位,朕给你世袭罔故的亲王爵位,兄弟中无人能与你相比。这大清江山是爱新觉罗的,要我们兄弟共同来守,朕唯一能全心信赖的只有你,朕也希望你我兄弟能一直携手并肩。可现在,朕问你,你还想要什么?是否仍觉得朕给的不够?”

第407章 摊牌

“皇兄说什么?臣弟不懂。”允禵神色自若,袖中捏着棋子的手却微微收紧。

雍正道:“有些事朕不说,不代表不知情,朕看在兄弟的情分上,一直纵着你,念着你年轻,难免犯了糊涂,以为时间久了,你会想通。可十四弟,朕没想到这么久了,你依旧如此。你与年羹尧的事,当真以为朕不知情吗?你利用慎贵人试探于朕,又将弘昀的身世透露于他,朕都可不计较,但你意图扰乱后宫,引起储君之争,朕便不能视而不见。

你是朕的亲兄弟,为了皇额娘,朕不会重惩于你,但接下来朕希望你留在府中好好思过,有空便进宫陪陪皇额娘,其余之事莫要再插手,朕仍愿顾念你我的兄弟情分。”

“皇兄何时知道的?”允禵不再辩解,神色镇定,嘴角隐隐露出一丝讽意。

终于不必再装忠诚,装兄弟情深了。

这么多年,他也着实装够了。

雍正垂眸,语气微冷,“很久之前。”

允禵冷笑,“臣弟真是小瞧了皇兄。”片刻,他目光灼灼盯住他,“臣弟有一事不解,皇兄当初为何要选臣弟前往西北?就不怕吗?”

明知他有异心,竟还放心他带兵前往,他这位四哥何时如此心胸宽阔了?

雍正抬眸,轻启薄唇,“朕从不打没把握的仗。”语气和神态皆透出一切尽在掌握的笃定和从容。

“也是,皇兄胜券在握,怪不得。”允禵苦笑,握着棋子的手骤然松开,棋子落在棋盘上,打乱了棋局。

或许他从不曾掌握住局面,亦从不曾是执棋之人。

可笑他竟自以为一切无人看透。

他这个四哥啊,果然深藏不露,这场兄弟情深的戏演的也不遑多让,愣是让他也被迷惑了。

“说到底臣弟只是不甘,却从未想过做那大逆不道之事,留下千古骂名。”

此话似意有所指。

雍正神色未变。

“年羹尧可还与皇兄说了什么?”允禵反倒变得轻松,嘴角含笑,“比如一些特殊之事。”

他以为是年羹尧揭发了他。

他认真观察对方的表情,未发现任何变化,也未等来他的回答,允禵忽然哂笑,摇了摇头,“或许当真是臣弟不该相信如此荒诞之事,可人啊,信不信是一回事,有些心思动了,就很难收回,总要去试一试。”

他也曾真心盼望与四哥兄弟情深,可谁让人会长大呢?

人一旦长大,看的多了,难免就生出些心思。

既然都是皇阿玛的儿子,谁又比谁差了?

彼时他年幼,四哥年长,轮到谁也轮不到他,那也就罢了。

可人最不经诱惑和不甘。

尤其是知晓了某些事,那些不甘就会放大,日日夜夜折磨着他。

然而他终究是白费心机。

或许他根本没想着会如愿,不过是发泄罢了,亦早料到了这一日。

此刻看着眼前的兄长,允禵忽然觉得无趣。

罢了,他认输。

允禵拱手,洒然一笑,“臣弟在此多谢皇兄不罪之恩。”

兄弟谈话到此为止,过程尚算平和,没到不可开交的一幕。

其实他也明白,皇兄之所以未曾过分处置他,甚至还允许他进宫见皇额娘,不过是看在皇额娘的面子上,不愿让母子之间闹的太难看。

他就陪皇兄继续演这场戏好了,就当是为了皇额娘。

……

傍晚,雍正驾临霁月清风。

雍正边喝茶,边对尼楚贺说了允禵的事。

尼楚贺半晌才合上了因惊讶而张着的嘴,仍旧不敢置信,“怎么是他?”

她怎么也未料到此事会是恂亲王所为。

这些年他们兄弟不是很好吗?

难不成一切都是假的?

尼楚贺问他,“皇上是何时发现的?”

“珍儿可还记得容嫔年氏?”

尼楚贺点点头,她自然记得,怎么可能忘记?

“当年容嫔不仅告发了年羹尧,同样说出了一个秘密,年羹尧与十四弟有过来往,自那时起朕便有所猜疑。”

就凭这个?

尼楚贺觉得未免太草率,这并不能说明恂亲王与年羹尧有勾结。

而且那时的允禵尚年轻,在先帝众皇子中并不算出众,年羹尧有什么理由投靠没什么希望的允禵?

若是换成历史上的今时今日倒是有可能。

“朕这位十四弟自小便心高气傲,有些心思并不奇怪,许是年羹尧以为皇阿玛春秋正盛,若是老八不成,也算是多一条退路。”

听了他的解释,尼楚贺虽然觉得有些道理,但还是有解释不通的地方。

为何偏偏是允禵?

还有,年羹尧为何没有投靠雍正?

这与历史上的剧情不符啊。

雍正拍了拍她的手,“不必多想,事情已然过去了。”

他自然不会告诉珍儿真实原因。

实则他已有所猜测,或许年羹尧与十四弟说过些什么,而那些话有可能与梦里之事有关。

时至今日,他已然猜出那或许并不仅仅是梦,而是另一个他的一生,却又不是他。

不仅是年氏来自那个世界,年羹尧同样如此,所以才会有一系列投靠允禩的反常举动。

又在后来暗中与十四弟联系。

年羹尧真正投靠的并非允禩,而是十四弟,凭的便是十四弟未来西北作战的机会。

可对方没想到梦中的事提前了,他提早了十年继位,十四弟尚未来得及大放异彩,打乱了年羹尧的计划。

因十四弟知晓了些梦中之事,故而才会有这些行为。

一切都是年家之过,年羹尧狼子野心,竟闹的他们兄弟离心。

雍正后悔处置年羹尧太轻。

即便年羹尧早已死去,却仍旧留下了隐患。

他未曾在刚发现之时发落允禵,不过是念在一母同胞,允禵又确有带兵才能的份上,给他一此机会,也给西北一次机会。

允禵不复他所望,果然如梦中般打败了策妄阿拉布坦,为他解决了一大隐患。

他相信皇阿玛的选择,故而同样选择了允禵。

他是真心要用允禵,将允禵培养成大清的栋梁,无奈十四弟私心太重,执念太深。

若继续放任,或可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雍正回过神,却瞧见珍儿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诧异扬眉,“珍儿为何这般看朕?”

尼楚贺托着腮,凝眸,“皇上可是有事瞒着臣妾?”

第408章 弘晞

雍正微微一笑,“珍儿何以如此说?朕有何可瞒你的?”

不是不愿告诉珍儿,只是此事太过荒诞,连他都觉得毫无意义。

或许那是他的前世,也有珍儿的前世,但那又如何?

今生的他与珍儿在一起,珍儿是他的女人,不必知晓那些过去的无意义之事。

尼楚贺笑笑,不再追问。

他们两个人心中各有秘密,没什么好追根究底的。

反正她大致清楚,若非有前世的记忆,雍正何以如此确信恂亲王有异心?

也许雍正一开始就从未相信这个胞弟会当真对他忠心耿耿,一直防着呢。

“对了,那个何白氏如何了?”尼楚贺不知雍正是如何处置何白氏的,满心好奇。

雍正神色转淡,“毕竟是弘昀的生母,朕不会要她的命,但已命她全家永不许进京。”

实则以他的性子断不会放过白氏这么个贪得无厌,还会留下后患之人,只不过有些事不必告诉珍儿,免得她心存不安。

何白氏如今的夫婿有位独子,何白氏嫁人后为夫家生了一位女儿。

他已命人打断了何白氏继子的腿。

相信何白氏的夫婿不会饶过给自家带来祸事的何白氏。

无论何白氏是何结果,他都不会再关心。

尼楚贺不疑有他,忽然眨了眨眼,看着眼前面色平静的雍正,十分意外的样子,“皇上怎会允许白氏嫁人?”

毕竟白氏也算是他的女人了,古代的男人,尤其是皇帝不都是很霸道很**的吗?

自己拥有过的女人,即便不喜欢,不要了,也不会允许再嫁给别人,给自己带绿帽子。

在她心里,雍正可不是一个大方的人。

她当初原以为雍正放了白氏离开,会要求白氏一辈子不嫁人呢。

雍正皱了皱眉,“朕不是那不近人情之人,何况,若是不让白氏嫁人,没有家人牵绊,朕也担心白氏会不甘心,回来找上弘昀。一旦有了丈夫,有了子女,便会有所顾虑,从而安分许多。”

不过,白氏到底还是没经受住诱惑。

好在这不算什么大事,往后便无后顾之忧了。

尼楚贺点点头,了解了。

雍正确实考虑的很周到,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难得他一个皇帝会在这样的小事上如此在意。

但她还有不解,故意打趣,“皇上对自己的女人都如此大方吗?若是臣妾有一天也另嫁他人,皇上会如何?”

虽然她知道这不可能,毕竟她与白氏不一样,白氏只是个婢女,嫁人也就嫁了,她可是对方名正言顺的女人,还是皇帝的嫔妃,要想另嫁他人,那是天方夜谭。

但她就是好奇。

她觉得雍正应该会有很大的洁癖的,却在白氏一事上显得如此心胸宽广,提及白氏,瞧不出一丁点介意的样子。

雍正黑眸骤然闪过一丝戾色,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面如黑云,“你敢!”

尼楚贺吃痛,握住他的手,无奈地看向他,“臣妾不过是打个比方,皇上何必如此生气?”

真是的,雍正脑子有病吧?想也知道她没机会另嫁他人,还如此生气做什么?

雍正也察觉自己反应太大,脸色却依旧冰冷,瞪着她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朕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这反应就过了啊。

尼楚贺在心里腹诽,另一只手赶紧抱住他,柔声安抚,一次又一次地保证自己只是闹着玩的,压根没想过,对方才松了手。

经过方才那事,尼楚贺是再不敢提这个话题了。

不必他说,尼楚贺就看出来了,雍正果然还是那个雍正,只是对这事的反应也是看人的。

他不在乎白氏,故而不在乎白氏是否另嫁他人。

自己就不同了,他名正言顺的女人,宁愿杀了她也不许她另嫁他人的。

夜里,雍正搂着尼楚贺柔软的腰肢。

因尼楚贺怀着孕,雍正这一夜倒是规矩,不曾做什么,就一直搂着她不放手。

偶尔将手放在她的腹部,感受孩子的存在。

尽管这时候还感受不到什么,却也是种安慰。

身旁是他在乎的女人,对方腹中怀着他的孩子。

如此一想,先前的烦躁便不翼而飞。

他不允许这个女人属于任何除他之外的男人,即便是曾经也很难接受。

曾经的他无法改变,但此刻她是他的女人,这一辈子只能属于他,即便是有人惦记他也不许。

不经意般想起那个叫乌悦宸的男人,雍正眸中一片赤红。

那是唯一一个在他面前碰了珍儿,却至今安然无恙的男人,他就像是人间消失,无论自己派出了多少人,派出的人剿了多少次匪都抓不到他。

此事脱离了他的认知,那个男人究竟是何来历?

那位叫做楚贺的女人又是何来历?

这些始终是在他心头缠绕不去的阴影。

自年羹尧和年氏之事发生后,他就再也不能对这个世界以常理对待,或许这个世界还有许多他无法理解的存在。

尽管他始终不愿信这些东西,却不妨碍他为此焦躁,为此愤怒,一日不除掉那个男人,他就一日无法安心。

他不允许任何不在他掌控之中的人和事出现。

这些年来,雍正多次派钦差前往南方剿匪,南方的匪徒越来越少,几批前朝乱党也被揪了出来,自此南方再无匪徒的侵扰,百姓生活愈发和乐安宁。

然而雍正的心头刺仍未拔除。

此时,罗卜藏丹津于青海发动叛乱,其中有策妄阿拉布坦的煽动,雍正以前大将军王允禵旧伤复发为由,授命岳钟琪前往平叛。

此战役并未持续多久,雍正十一年秋即平定青海。

期间慎贵人平安诞下一位阿哥,赐名弘易。

尼楚贺也九死一生再次诞下一位阿哥,为十阿哥,皇帝赐名弘晞。

此次分娩,尼楚贺将养了半年,吃了不少的调理身体的药才勉强恢复了以前的身体状态。

雍正十一年底,皇帝下旨,册封晴嫔为妃,慎贵人为嫔,万常在为贵人,张答应为常在。

晴嫔与慎贵人的册封礼一同举行。

册封礼后,后宫为四妃,二嫔,一贵人,一常在。

与先帝后宫相比,这样的人数委实少的可怜。

第409章 高娉婷

有不少有些姿色的包衣宫女靠偶遇来引诱皇帝,好飞上枝头变凤凰,无奈雍正对那些宫女不假辞色,即便再漂亮,也不曾多看一眼。

更别说带回去临幸了。

如此一来,那些漂亮宫女的心思全部打了水漂,其中懊恼不甘自不必说。

慎嫔虽已生下一子,却还年轻娇妍,身材也恢复了从前的纤细,心思仍旧活跃,然而皇帝一个月也只临幸她一两次。

偶尔借着九阿哥弘易尚可见得着皇帝一面,皇帝却鲜少留下与她说话,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倒是常常去看望十阿哥弘晞,一留就是一两个时辰,夜里常留宿贵妃宫里。

时日一久,慎嫔无计可施,那些心思也渐渐冷了。

不是她不想争,而是自上次她施计小产后,皇上就待她冷淡了许多,直到生下九阿哥,皇上也不曾理会过她。

生下九阿哥后,皇上更是不曾看在九阿哥的份上关心过她,眼里心里都是贵妃和贵妃肚子里的孩子。

她的贴身宫女宝珠被抓入了慎刑司,后来就没了消息,怕是凶多吉少。

她被吓怕了,生怕皇上会降罪于她,期间险些小产。

好不容易平安诞下九阿哥,哪里敢再惹皇上生气?唯有小心翼翼过日子。

她不想落得个跟以前的熹嫔一样的下场。

熹嫔当年入潜邸,她才刚刚出生,何况她们俩只是同族,压根没什么感情,她自是不会因为熹嫔就恨上贵妃。

一切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现在那点不甘心也不敢有了。

……

转眼已是雍正十三年春,皇帝再次下旨选秀。

时隔多年,再提选秀,京城瞬间炸开了锅,许多有适龄女子的人家都盼着自家闺女能成为皇帝的嫔妃,即便不能成为皇帝的嫔妃,能指给某位皇子也好啊。

一些疼爱子女的人家自是盼着自家女儿落选。

此次除了充实后宫,还有几位皇子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尤其是五阿哥弘昼与六阿哥弘晏。

选秀依旧在圆明园举行。

此次选秀,有许多家世不错的人选。

尼楚贺先前就相中了几个人品家世都不错的贵女,此次选秀不过是走个过场,也是让弘晏自个儿看看。

选秀结束,雍正正式下旨,赐婚沙济富察氏为六阿哥嫡福晋。

五阿哥的福晋依旧是乌拉那拉氏家的,这次是皇后嫡亲的侄女,五格这一支嫡出的格格。

皇后还真是一门心思为了乌拉那拉家,膝下两位阿哥的福晋都是出自自家格格。

五阿哥的嫡福晋是谁,尼楚贺不在乎,此次弘晏的福晋可是令她十分满意。

富察氏,出身满洲镶黄旗,察哈尔总管李荣保的嫡女,大学士马齐的亲侄女。

啧啧,历史上这位可是乾隆弘历的皇后,这下子成了弘晏的嫡福晋。

她对富察氏的品行还是很满意的,不是因为史书上对她的评价多好,而是她亲自见过这位叫做富察予歆的小姑娘,举止得体,温文尔雅,不卑不亢。

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孩子她岂能视而不见?

何况雍正也极满意这个女孩子的家世,当初怀恪公主就是嫁给了马齐之子富察傅兴,至今夫妻和美。

富察予歆与富察傅兴是堂兄妹的关系。

除了一人一位嫡福晋,皇帝还给两个儿子一人赐了两名格格,弘昼和弘晏这两个孩子算是圆满了。

眨眼当初赖在她怀里的小屁孩就要成亲了,尼楚贺心下感慨不已。

解决了两个儿子的婚事,雍正自己也留了两个小嫔妃。

此次选秀就算彻底结束了。

后宫依旧没什么变化,老资历的嫔妃无心争宠,年轻的嫔妃想争宠也无机会争宠,除了皇上翻牌子的时候她们有机会见到皇上,其他时间基本是见不到的。

即便偶尔碰见了,也只是见了个侧脸和背影,连话都没机会说。

雍正十三年九月,五阿哥与六阿哥相继大婚。

雍正十四年五月,两位阿哥在宫外的皇子府也建好了,故而搬到了宫外的府邸。

成婚没多久,六福晋富察氏就怀了孕,又隔了没多久,五福晋乌拉那拉氏也怀上了,五阿哥的一个小妾也怀了。

雍正十四年年底,五阿哥府多了一个嫡女,一个庶子。

六阿哥府上多了一位嫡子。

宫里未再有皇子和皇女诞生。

……

雍正十五年春,园子里姹紫嫣红,尼楚贺与皇帝在湖边散步。

这些年雍正又老了许多,脊背不再挺直,脸上的皱纹也多了许多。

尼楚贺更是不再年轻。

即便皇帝对她感情再深,也禁不住年华老去,皇帝宠幸年轻嫔妃的次数渐多,与尼楚贺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慰藉。

对此,尼楚贺很是淡定。

这些年,他们大多时候都是住在圆明园,只有在天冷了才会回紫禁城住一段时间,天暖和了就再回圆明园。

尼楚贺更是在霁月清风和昭华殿来回换着住。

雍正握着尼楚贺的手,含笑道:“等过些时候,朕陪你一起去昭华殿住上几日,只有我们两个。”

尼楚贺笑着应好。

恰在此时,忽有一俏粉色身影从假山后冲了出来,摔倒在地,哎哟了一声。

苏培盛立刻上前呵斥,“大胆!”

俏粉色身影抬了下脑袋,又立刻垂下头去,惶恐地跪下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声若莺啼,甜腻婉转。

方才那一瞥之下,尼楚贺瞧见了对方的脸,是个宫女,还是个模样不错的宫女,瓜子脸,眼眸像含着一汪春水,肤若凝脂,唇若丹朱,既娇柔,又明艳动人。

宫里许久不曾见过如此漂亮的宫女了。

若她没看错,方才那一眼是直奔着皇帝去的,含羞带怯,可不似表现的这般惶恐。

许久不曾有人这般明目张胆地勾引皇帝了。

尼楚贺好整以暇地勾起唇角。

雍正皱眉,“你是何人?”

问的是何人,然而眼前低垂着头的宫女却是娇怯怯地答了句,“回皇上话,奴才姓高,名唤娉婷。”

不说在何处当差,为何出现在此,却说起自己的名字,这目的再明显不过了。

尼楚贺看向皇帝,虽然皱着眉,脸色不好,却看得出并无多少怒气。

第410章 看上眼了

“你在何处当差?”尼楚贺慢悠悠地问。

高娉婷头垂得更低,声音也更细了,“奴才是今年新进宫的秀女,在裕妃娘娘处当差。”

裕妃?

裕妃的宫女随便跑到这儿来堵皇帝?还是新进宫不久。

不得不说,这个宫女着实大胆。

姓高,包衣宫女,不知怎的,尼楚贺脑子里出现一个人,很快又消失无踪。

雍正却在尼楚贺询问的时候瞅了她一眼,然后在高娉婷回完话后轻咳了声,斥道:“裕妃是愈发不懂事了,身边的宫女竟如此不懂规矩。”

高娉婷俏脸一白,忙磕头不止,“奴才不是故意的,求皇上饶恕。”

“还不退下!”苏培盛瞅了眼皇上的脸色,立刻训斥。

贵妃在此,即便这宫女再是漂亮,皇上也不会多看上一眼,真是没眼色的。

高娉婷顿了下,然后应了是,慌忙起身,退了下去。

“回去吧。”雍正扭头看向尼楚贺,脸色温和了许多。

尼楚贺嗯了声,一脸若无其事。

回了霁月清风,雍正抱了抱弘晞,父子俩乐呵呵地相处了会儿,然后雍正就称有事回了九州清晏。

傍晚,弘晏弘昉过来请安。

弘晏笑嘻嘻地凑到尼楚贺面前,看的尼楚贺太阳穴一阵猛跳,抬手敲了他脑袋一下,“都多大了,还嬉皮笑脸的,正经点儿。”

都当阿玛的人了,看着还跟个皮孩子似的。

弘晏不满地哼了声,“额娘真凶,儿子是有个好消息跟您说呢。”

尼楚贺瞅了他一眼,见他一脸神秘兮兮,弘昉还一边儿笑得万分开怀。

这俩兄弟闹什么呢?

尼楚贺虎着脸,问,“什么事?别卖关子!”

弘晏不敢再卖关子,笑眯眯道:“儿子方才瞧见个宫女,看上眼了,想求额娘赐给儿子。”

尼楚贺脸一黑,这小兔崽子,这才成亲多久?就惦记着她宫里的宫女了。

“你才多大?想要宫女,再过几年吧!”小小年纪,可别不学好。

弘晏委委屈屈地看着她,伸手摇着她胳膊,“额娘,额娘,您就成全了儿子吧。”

尼楚贺一阵头痛,这小子太会撒娇了。

偏偏她还受不了这么大个儿子撒娇,无奈道:“哪个宫女?”

弘晏立马多云转晴,笑得见牙不见眼,“是裕娘娘宫里的,听说叫高娉婷,可漂亮可漂亮了。”

尼楚贺瞪大眼。

高娉婷?

这不是今儿个在外面遇到那宫女吗?

她还以为弘晏看上了她宫里的宫女,没想到是裕妃宫里的。

先前她还相信弘晏果真看上了某个宫女,可现在一听是谁,瞬间觉得不对劲了。

哪儿有这么巧?她白天才遇到那个高娉婷,弘晏就提出要那个宫女。

尼楚贺狐疑盯着他,“你为何看上了她?”

弘晏笑嘻嘻道:“漂亮呗,儿子还没见过如此漂亮的宫女呢。”

尼楚贺很想翻白眼,鬼才信!

她这个儿子的脑袋瓜子可不是一般的灵活,鬼心眼多了去了。

其实不必多问,尼楚贺已经明白了他的目的,虽然她不在意,但还是很感动儿子的贴心的。

谁说只有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她的几个儿子也都是她的小棉袄。

尼楚贺摇摇头,“这事儿你别管,府里已经有三个女人了,还不够吗?”

这么多年,雍正一直未曾宠幸过宫女,但若是雍正某一日心血来潮真的想要宠幸宫女了,她也不会说什么。

反正她从未真正相信过皇帝的承诺。

也不是非要皇帝一辈子守着承诺。

承诺是最不可信的东西。

在意的多了,要求的多了,不过是为难自己罢了。

弘晏锲而不舍地摇着她的胳膊,“额娘就成全了儿子吧,就成全了儿子吧……”

不行了不行了,太黏人了!

尼楚贺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额娘答应你就是了。”

真拿他没办法。

弘晏立刻喜笑颜开,朝弘昉挤眉弄眼。

尼楚贺不瞎,看得出雍正对那高娉婷是有几分意思的。

这么多年过来了,雍正一个表情她都能看出来他想要什么。

那个高娉婷的确很漂亮,哪个男人见了不动心的?

她本来想视而不见,不去管,无奈弘晏如此坚持,她只好舍下这张老脸跟雍正说了。

只是免不得要被雍正误会了。

尼楚贺派人去打听了,雍正今晚歇在九州清晏,并未翻某个嫔妃的牌子,也未有其他宫女进九州清晏。

看来雍正并未立刻就要宠幸那高氏,也或许是还记着当初的承诺。

但那又如何?

次日一早,尼楚贺等雍正下了朝,便去了九州清晏。

每次尼楚贺来此,只要皇帝不是在和大臣谈要事,这里对于尼楚贺而言都是畅通无阻的,此次也不例外。

尼楚贺刚走到殿外,就有人进去通传了,另一个守在门口的太监毕恭毕敬地弯腰,请尼楚贺进去。

进了殿,雍正正坐在御案后批折子,抬头看向她,眉目温软,向她招手,“过来。”

尼楚贺走上前,雍正伸手搂住她的腰,“怎么想起过来了?”

虽然雍正允许她随时来此,但尼楚贺很少来此找他。

尼楚贺淡笑,也没绕弯儿,“是有件事,求皇上一个恩典。”

雍正挑眉,“哦?何事?”珍儿鲜少会有事求他。

“昨晚弘晏来见臣妾,说是看上了一个宫女,想讨回去。”尼楚贺神色如常地道。

雍正好笑,“多大点事,你宫里的宫女你自个儿做主便是,朕没意见。”

尼楚贺抬眸看向她,“不是臣妾宫里的,是裕妃宫里的,臣妾也不好意思去向裕妃讨人,多没面子啊,所以就求到皇上这儿来了。”

“哦?”雍正诧异,不知怎的,一听到是裕妃宫里的,他首先想到的便是昨儿个见到的那个宫女,似乎也是裕妃宫里的。

不怪他多想,这时间上太巧了。

他眸光深邃,看着眼前神色如常的尼楚贺,不动声色地问,“是哪个宫女?叫什么名字?”

尼楚贺道:“就是昨天见到的那个,唤作高娉婷的。”

雍正看着她平静的表情,心里一阵发笑,面上却严肃,“哦?真是弘晏看上了?”

尼楚贺瞪着他,“臣妾还能说谎不成?”

意识到对方是误会了,但她还能如何?只好硬着头皮坚持。

第411章 高格格

雍正并未戳穿她,但脸上的表情却显示了他心情甚好。

珍儿真是越大越爱吃味儿了。

从前少见她吃味儿,如今却是动不动就吃味儿。

这是个好现象。

不过他还是有点无奈的。

珍儿也不想想,他怎会要自己儿子的女人呢?

先前他若未曾想到,后来着人打听了,这才知晓那个高氏便是他那逆子的侧福晋。

顿时就如吃了苍蝇般的难受。

哪里还会有什么绮念?

即便不是那个高氏,他若当真有些心动,也不过是心动罢了,绝不会要了那宫女。

珍儿完全是杞人忧天。

不过也怪不得珍儿,珍儿并不知这其中的隐情,难免会多心。

珍儿表面装的若无其事,其实心里多少还是会在意的。

“朕答应你,把高氏赐给弘晏,不过……”雍正皱眉,想到了那逆子的所作所为,他还真担心这高氏会教坏了弘晏。

弘晏被珍儿教养的很好,读书用功,懂事明理,即便成了亲也没闹出什么不好的事,并未过于宠爱哪个妾室。

若是叫这高氏给带坏了……他一定恨不得杀了那高氏。

“这高氏容貌太出色,朕担心会耽误了弘晏,你多提点提点他,别在女色上误了事。”

这也是尼楚贺担心的。

弘晏年纪还轻,那个高氏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她还真不放心叫高氏进了弘晏的府上。

只是弘晏如此恳切求了她,她哪儿还能拒绝?

“臣妾省得,会叮嘱他的。”

实则尼楚贺与雍正都多虑了。

雍正当天下旨将河南布政使高斌之女高氏赐予六贝勒弘晏为格格。

高斌虽为从二品官,但实则出身镶黄旗包衣,高氏是通过内务府选秀进宫的。

故而高氏进六贝勒府为格格不算委屈。

去年底,雍正下旨晋纯郡王弘昐、瑞郡王弘昀为和硕亲王,五阿哥弘昼、六阿哥弘晏俱为多罗贝勒,八阿哥弘昉为贝子。

八阿哥弘昉才虚岁十二,皇帝越过七阿哥,晋八阿哥为贝子,可见偏爱。

六贝勒弘晏又得了一枚格格,欢欢喜喜领着自己的格格出宫去了。

然而,六贝勒弘晏在前头大步走着,后头的高氏气喘吁吁小跑着,过了好久,高氏实在受不了了,连声喊着“爷等等”。

在高氏喊了三回之后,六贝勒弘晏倏地停下,转身看向后面小跑过来,气儿都喘不匀的高氏,负着手,冷着脸,“真是没用,这么几步路就受不住了。”

又打量了眼对方纤瘦的腰身,眸中闪过一丝嘲讽,“瞧你这弱不禁风的,浑身没几两肉,难不成每次都要爷等你?”

高氏牙都要咬碎了。

刚听说皇上将她赐给六贝勒时,她是略有些失落的。

毕竟六贝勒只是贵妃的次子,瑞亲王是贵妃的长子,更有机会成为太子。

偏偏皇上把她赐给六贝勒,而不是瑞亲王。

但好歹也是贵妃之子,六贝勒又年轻俊朗,将来还会是亲王,也不算差了。

她也就接受了。

然而这位六贝勒瞧着英俊随和好相处,没想到却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不仅不等她,说话还如此不客气。

分明是六贝勒向贵妃讨了她,怎的瞧着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高氏心气儿高,原是奔着皇上去的,如今成了贝勒府的格格,已经觉得自己委屈了。

此刻瞧着六贝勒的冷脸,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前路黯淡。

她不禁猜测,是否是贵妃恼恨她那日有意撞见皇上,怕皇上宠幸她,故而把她赐给了六贝勒?

想到此,高氏不禁暗恨。

然事已至此,她也只得违心地讨好六贝勒,露出楚楚可怜的姿态,“是奴才不好,还请爷怜惜,奴才实在走不动了。”

只要是个男人,定然是不忍心她这般娇弱的女子受罪的吧。

除非对方不是个男人。

然而高氏猜错了。

弘晏从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即便有那份怜香惜玉之心,那也是看人的。

似高氏这般胆敢勾引他皇阿玛给额娘添堵的女人,他是一丝好感也无。

若非这高氏实在太漂亮,他担心皇阿玛真收了这高氏,他才不想多看一眼呢。

眼瞧着高氏这般柔弱姿态,弘晏心里只有反感。

高氏就是凭这副模样勾引皇阿玛的吧?

连他都受不了。

额娘当时该有多糟心啊。

想想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脸色顿时更冷了,“爱走不走!爷可不等你!”

说罢,一甩袖,走了。

高氏愕然,见六贝勒当真不等自己,且越走越远,当下又气又恼又委屈,眼泪都快下来了,却顾不得许多,忙加快脚步快速跟了上去。

……

夜里,雍正歇在霁月清风。

今日雍正心情很好,好好疼爱了贵妃一番,最后搂着贵妃侧身躺下。

尼楚贺受不了,唤人进来擦了擦身子,恢复了清爽,才又躺下。

多日不曾亲近,尼楚贺还真有些劳累了。

见雍正还不睡,带着厚厚茧子的大手仍旧不规矩,尼楚贺哼了声,抓住他的手,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三公主不小了,眼看着就到了出嫁的年纪,皇上可有打算?”

三公主是晴妃余氏的女儿。

前些时候,晴妃特意求到她面前,希望她能帮着求皇上给二公主在京里选个合适的亲事。

晴妃只有这一个女儿,自是不舍得唯一的女儿抚蒙的,希望尼楚贺能帮着求个留京出嫁的恩典。

虽说三公主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但也是她自幼看着长大的,尼楚贺愿意帮一帮三公主。

去年三月,雍正册封了二公主即理亲王的第六女为和硕淑慎公主,六月嫁科尔沁博尔济吉特观音保。

这门亲事是雍正初登基不久便与科尔沁定下的。

若再抚蒙,便轮到三公主了。

说实话,清朝靠公主和亲的法子太不人道。

清朝嫁去蒙古的公主和宗室格格数不胜数。

这些人鲜有活的长久的,多的是二十几岁就香消玉殒的。

都是一个个如花骨头般的女孩子,怎么就忍心呢?

她没权力决定那些公主的命运。

她只要能保证三公主、姝惠和皎皎有个美满的人生就好了。

第412章 心也老了

雍正沉吟片刻,道“我们的皎皎是要留京的,要有人留京,就要有人牺牲。”

他亲了下尼楚贺的侧脸,语气低沉,“珍儿,有些事朕也无可奈何,朕能做到的是让我们的皎皎能够快快乐乐的。”

尼楚贺瞬间明白了。

雍正的女儿并不多,最多也就能留一两个在京。

怀恪公主嫁在了京里,皎皎将来也是要留京的,那剩下的几个就逃不掉了。

还有姝惠,姝惠是她养大的,自是也要设法留在京里的,三公主能留京的机会就更加微乎其微了。

她虽然心疼三公主,但毕竟没姝惠和皎皎亲近,若真没法子,就算是为了皎皎,她也不会再继续管三公主。

但要她眼睁睁看着三公主嫁到蒙古,无人关照,早早香消玉殒,她也是不忍心的。

左思右想,尼楚贺忽地灵机一动,“臣妾有个法子。”

雍正疑惑看着她。

尼楚贺笑道“若无法改变三公主抚蒙的命运,那么将来是否能常常召额附与公主进京?在京里给三公主建个公主府,公主与额附便能常驻京师,在皇上眼皮子底下,也不怕三公主受了委屈。”

她还是从乾隆朝的几位公主那儿想到的点子。

乾隆的几个女儿比起前头几朝的公主可要幸福多了,有抚蒙的,也有留京的。

其中抚蒙的固伦和敬公主,也是乾隆的嫡长女就是嫁到了科尔沁,乾隆不忍爱女远嫁,便于京城建了固伦公主府,留固伦和敬公主常驻京师,额附也只能留在京中。

还有固伦和静公主,也是下嫁蒙古,但婚后并未前往蒙古,而是夫妻俩一直留在了京师。

乾隆的其余公主皆是嫁在了京中。

故而乾隆朝的几个公主可谓十分幸福了。

若三公主也能与额附留在京中,那就无所谓是否抚蒙了。

甚至雍正的其它女儿也能照搬这个法子。

当然,并不是每个公主都有资格留在京中,但至少雍正的几个亲生女儿皆可无忧了。

昏暗中,雍正的眸子骤然亮了下,旋即他搂紧了怀里的女人,声音万分柔和,“珍儿的法子不错,朕会考虑考虑。”

解决了三公主的事,尼楚贺安心了。

……

高氏进府后,六贝勒府很快又传来了喜讯。

得知是福晋富察氏再次有孕,尼楚贺不禁感叹,这弘晏和富察氏倒真是如胶似漆,仅仅两年就怀了第二胎了。

如今六贝勒府上只有一位嫡长子永玠,其他妾侍都尚未有孕。

这富察氏倒也争气,竟又怀上了。

再一想,历史上的孝贤皇后的确是个好生养的,只是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一个女儿。

或许这一次会不一样吧。

这可不是那个乱七八糟的乾隆后宫,女人多的数不过来,孩子夭折率自然也就高了。

因富察氏已经怀了三个月,胎相已稳,故而尼楚贺派人送了赏赐过去,嘱咐富察氏好好安胎。

以往是佟佳氏与富察氏一同来请安,自富察氏又有喜后,就是佟佳氏单独来请安了。

佟佳氏带了永瓒过来。

永瓒是弘昀的第四子,生母为格格袁氏,今年六岁了,长得虎头虎脑的。

佟佳氏倒是不吝啬带侍妾的子女来尼楚贺面前刷眼缘,以显示自己的贤惠。

除了三阿哥永珣,因是博尔济吉特氏所出,自大阿哥养在佟佳氏膝下,博尔济吉特氏就怎么也不肯让佟佳氏单独带永珣进宫。

佟佳氏也不乐意自讨没趣,索性对他们母子俩视而不见。

其他两位阿哥已经开始读书了,自是不方便再带进宫,故而佟佳氏常带了永瓒和大格格过来。

大格格是格格许氏所出,是弘昀唯一的女儿。

因尼楚贺喜欢女儿,佟佳氏偶尔也会带大格格过来请安。

永瓒比他的十叔弘晞还要大一岁,两个孩子年纪相差不大,倒是很能玩到一块儿。

弘晞正拿着蹴鞠在院子里踢着玩儿,一见着小侄子永瓒,立刻蹬蹬蹬跑进了殿中,腻在尼楚贺怀里。

等佟佳氏牵着永瓒的小手进来,弘晞就扭头朝永瓒偷偷扯了个鬼脸。

永瓒忙低了头,规规矩矩地跟在嫡额娘身边。

弘晞的小动作自是逃不过尼楚贺的眼,不由抿嘴笑了笑。

“妾身给额娘请安。”佟佳氏牵着永瓒的手屈膝行礼。

永瓒跪下,朝尼楚贺磕了个头,“孙儿给玛嬷请安。”

从初次当玛嬷到如今,尼楚贺已经能够很淡定地接受这个称呼。

她笑着招手,“三阿哥来玛嬷这儿。”

永瓒起身走到尼楚贺身边。

尼楚贺握住他的小手,另一只手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脑袋,笑着道“又长高了些。”

这么点儿大的小孩只在脑后留了条铜钱辫,大半个脑袋光溜溜的,更显脑袋大,瞧着有些滑稽。

清朝就这点不好,男子的发型不好看,尤其是小孩儿。

永瓒脸蛋儿红红的,扭捏地垂下脑袋。

尼楚贺忍着笑,把弘晞也牵了过来,“带永瓒去玩儿吧,别走远了。”

弘晞响亮地应了声,立刻拉着永瓒的小手跑出去了。

看着两个孩子欢快的背影,尼楚贺感慨不已。

从生下第一个孩子弘晏到现在,已经十五年了。

眨眼她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不,是四个儿子,一个女儿,连孙子都这般大了。

她还真是老了。

有时候还真是不服老不行。

想当初她一个千方百计想着争宠的侧福晋,到如今成为宠冠六宫的贵妃。

虽然仍有皇后在上头压着,但皇后不是个坏的,不会找她麻烦,她过的还真挺自在的。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连自己的心也老了。

想念年轻的时候,可以有许许多多的心思,张扬恣意。

佟佳氏注意到娘娘有些失神,笑道“十阿哥倒是活泼的很,也很能和侄儿们玩得来。”

尼楚贺端起茶盏抿了口,笑容温煦,“听说许氏又有喜了,太医如何说?”

前些日子弘昀府上的格格许氏又有喜了,两个月了。

因尚未满三个月,故而未曾传扬开来。

佟佳氏笑容得体,“太医说胎儿很健康。”

尼楚贺点点头,“那就好,辛苦你了。”

第413章 弘昼

这佟佳氏也是不易,长子不是她生的,好不容易生下了嫡子,却还要看着其他妾室一个接一个地生。

自古嫡妻难做,诚然不假。

佟佳氏唇角有些苦涩。

虽然爷仍旧尊重她,但眼看着爷宠爱别人,她也不是无动于衷。

可谁让她是嫡福晋?得到了嫡福晋的位子,就要失去一些别的东西。

从嫁给爷的第一天她就明白了。

额娘也千叮万嘱她要做个贤惠的妻子,嫁到了天家,就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

弘晞带着永瓒跑去了后湖边玩耍。

乳母和保姆太监们紧紧地跟着,生怕两位小主子摔着碰着了。

弘晞手里还抱着一个蹴鞠,笑嘻嘻看向永瓒,“玩蹴鞠吗?”

永瓒看了眼他怀里抱着的蹴鞠,点了点脑袋,眼里闪过跃跃欲试。

“那我们玩吧。”到了一处空旷之地,弘晞率先把球放地上,两个孩子踢来踢去,玩的畅快。

永瓒一脚踢的有些用力,球骨碌碌滚了很远,停在一双皂靴前。

“啊,五叔!”永瓒手忙脚乱地打了个千儿。

弘晞扭头看到是五贝勒,飞快扑了上去,抱住了对方的大腿,“五哥来了!”

五贝勒弘昼弯腰捡起脚边的蹴鞠,温吞地笑了笑,“你们两个小子,真是贪玩。”

他扭头看了看挨着的后湖,牵着弘晞的手走进了一座亭中。

永瓒也忙跟了过去。

“五哥怎么在这儿?”弘晞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弘昼脸色一顿,忽然狡黠一笑,“五哥告诉你,不过不要对别人说起五哥出现在这儿,知道吗?”

弘晞捏着自己的小下巴,眼珠咕噜噜转了转,忽然道:“我知道,五哥是去看裕娘娘了吧。”

裕妃住在武陵春色,从武陵春色去往前朝,正好路过此地。

五贝勒无奈,伸指谈了下他的脑袋,“真瞒不过你。”

弘晞捂着脑袋,笑嘻嘻道:“五哥放心,弘晞不会告诉别人,永瓒也不会告诉别人。”

说着扭头朝永瓒伸手,叮嘱,“永瓒不要告诉额娘和四嫂哦。”

永瓒用力点了点脑袋。

五贝勒瞧了眼永瓒,笑问,“你是四哥府上的三阿哥吧?长这么大了。”

难得那么多侄子,五贝勒还能记着谁是谁。

永瓒腼腆地笑了笑,“嫡额娘来给玛嬷请安,我和十叔就出来玩了。”

别看五贝勒养在皇后膝下,弘晞又是贵妃的儿子,以皇后和贵妃的身份,五贝勒和十阿哥原本不该如此亲近。

但五贝勒性情敦厚,待人温和,与几位兄弟相处都还好,更别说是年幼的十阿哥了。

十阿哥素来喜欢这位待人亲切的五哥。

五贝勒揉了揉弘晞的脑袋,“早些回去,别让贵妃娘娘着急了。”

弘晞点了点头,和永瓒手拉着手回去了。

五贝勒在远处停了会儿,这才抬脚。

“五弟。”一道声音自后传来。

五贝勒面上笑容顿时一收,扭头看过去,脸上带了几分散漫的笑,拱了拱手,“二哥。”

来人正是纯亲王弘昐。

弘昐含笑走过来,瞥了眼远处已不见人影的地方,“五弟倒是和十弟挺亲近的。”

这话不知是随意而言还是别有深意。

五贝勒不以为意,“都是兄弟,亲近本就是应该。”

纯亲王眸中掠过一丝冷意,轻哼,“什么兄弟?不过一个贱人生的贱种,五弟何必讨好他。”

五贝勒皱眉,“二哥,这话就别说了,让人听到不好。”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谁会听到?”纯亲王唇角一撇,忽地看向眼前神情严肃的五弟,笑了起来,“除非五弟告诉皇阿玛。”

他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笑意深深,“五弟啊,你我虽非一母所出,但毕竟同样养在皇额娘膝下,你我才应一心,何须向着一个外人?”

五贝勒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什么。

“五弟是去看裕娘娘了吧?”纯亲王转移话题,“五弟当真孝顺,裕娘娘该欣慰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皇额娘,毕竟你我一样,只是你的亲额娘尚在,我的亲额娘却不在了,想孝顺也没机会孝顺了。”

看着二哥一副感慨自怜的模样,五贝勒心中冷哂,齐娘娘在的时候你不孝顺,现在如此是演给谁看?

“如今连我的亲姐姐都不与我亲近,五弟,我可是把你当亲兄弟。”纯亲王看向五贝勒,神色落寞又真诚,“做兄弟的提醒你,别与十阿哥他们走太近了,没准人家还以为你假惺惺呢,皇额娘也会不高兴的。”

五贝勒淡然一笑,“二哥放心,我晓得分寸。”

弘晞和永瓒回了霁月清风,佟佳氏领着永瓒回去了。

“额娘额娘,我看到五哥了。”弘晞完全忘了先前对五哥的承诺,毫不留情地出卖了五哥。

尼楚贺淡淡然,“哦,怎么了?”

园子就这么点大,遇到五贝勒很正常。

弘晞腻在尼楚贺怀里,嘻嘻笑,“五哥好像去看裕娘娘了,但是五哥不让我说,我就只跟额娘说。”

他是个好孩子,别人可以不告诉,但是不能瞒着额娘。

尼楚贺唇角轻扬,“你五哥去看裕娘娘有什么稀奇的?”

五贝勒跟纯亲王不一样,纯亲王自从养在皇后膝下,就没怎么去给李氏请过安,后来李氏没了,纯亲王也只是去李氏灵前做了做样子,装装孝子。

这就看得出纯亲王是个多么凉薄的人。

就连怀恪公主都看不过去,自生母李氏去后,怀恪就渐渐与这位亲弟弟疏远了,到了现在,已是老死不相往来。

同样是养在皇后膝下,五贝勒性格敦厚,与皇后亲近,但也孝顺亲额娘,常去给裕妃请安。

她还是挺喜欢五贝勒这孩子的。

雍正也常说,五贝勒虽然学习上不如弘昀,但却是个纯孝之人。

其实她觉得五贝勒还算聪明,只是有弘昀在前,有了比较,雍正自然就会对弘昼有些不满意了。

若是没有弘昀,弘昼即便不是特别出色,也够的上储君之位了。

尼楚贺听得出雍正话里的欣慰,可见他对五贝勒的要求还算宽松。

平时他对弘昀弘时几个可是十分严厉的。

第414章 落水

这位五贝勒倒是比历史上那位混不吝的五阿哥要好上太多,难怪雍正会有如此感慨。

“额娘,为何五哥的生母是裕娘娘,却养在嫡额娘膝下?”弘晞眨着眼睛,好奇地问。

尼楚贺想了下,道:“因为裕娘娘生你五哥的时候只是个格格,所以才养在嫡母膝下。”

弘晞小脸一垮,“那五哥好可怜,还好弘晞在额娘身边。是不是因为皇阿玛喜欢额娘,所以弘晞和六哥七哥才能留在额娘身边?因为皇阿玛不喜欢裕娘娘,所以裕娘娘不能抚养五哥?”

尼楚贺被他问住了,半晌才道:“也不算吧,因为你嫡额娘没有亲生的孩子,所以你皇阿玛才把纯亲王和五贝勒养在你嫡额娘膝下。”

弘晞点了点脑袋,满脸纠结,“那嫡额娘也好可怜,不过五哥更可怜,五哥待弘晞好,弘晞也要对五哥好一点,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除额娘之外的任何人。”

尼楚贺忍笑。

这事压根不算什么秘密,五贝勒给裕妃请安,这满后宫谁人不知?只不过没人会去多嘴。

雍正自己都是自小养在孝懿皇后膝下,与生母不亲近,又怎会在意这个?

皇后即便心里在意,也不会表现出来,总不能明着阻拦人家亲生母子见面,失了贤良。

不过为了避免弘晞在外乱说,还是该提醒他的。

“嗯,既然你五哥不想让人知道,你也别告诉别人,知道吗?”

弘晞用力点了点脑袋。

刚到了用早膳的时候,竹雯神色匆匆走了进来,“主子,五贝勒落水了。”

尼楚贺脸色一变,“如何了?可请了太医?”

竹雯道:“太医已经过去了,皇上也去了。”

尼楚贺想了想,道:“更衣。”

到了镂月开云,晴妃离得近,先到了,其余三妃还没到。

雍正和皇后都守在内殿,太医正在给五贝勒诊脉。

五贝勒昏迷不醒,皱着眉,脸色苍白。

“五贝勒如何了?”尼楚贺轻声问。

雍正紧皱着眉,脸色骇人,“已经脱离了危险。”

皇后也是一脸忧心,疲惫又恼怒地问一旁跪着的太监,“怎么会就落水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五贝勒的贴身太监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奴才也不知,五爷不让奴才跟着,等奴才听到消息赶过去,五爷已经如此了。”

此事怪罪太监也没用,雍正立刻吩咐人去查。

其余三妃很快也到了,四妃都瑟缩着站在外面,不敢进来。

尼楚贺皱眉不解,方才弘晞还说遇到了五贝勒,可见弘晞回去前五贝勒还好好的,怎会突然就落水了?

五贝勒的贴身太监犹豫片刻,忽然道:“奴才听说五爷出事前是和十阿哥在一起的。”

雍正脸色骤然黑沉如墨。

皇后看了眼皇上,先怒呵,“混账!十阿哥才多大,你是不要命了?”

别说皇上不相信,就连她也不相信。

十阿哥才多大?弘昼的事与任何人有关都不可能与十阿哥有关。

五贝勒的贴身太监忙砰砰磕头,“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尼楚贺更没在意这太监的话,弘晞一个小孩子,绝不可能与此事有关的,她也知道这太监不可能诬陷弘晞,不过是害怕之下随便说了个事实而已。

所以她坦然向雍正解释,“弘晞是偶然遇到了五贝勒,弘晞回去前五贝勒还好好的,或许是之后又发生了何事。”

雍正点头,没再说什么。

然而接下来得到的消息就令人意外了。

苏培盛禀了雍正,说纯亲王当时与五贝勒在一块儿。

这次皇后不淡定了,脸色很是难看,“皇上,绝不会是弘昐所为。”

是不是要看证据,还要把纯亲王叫过来询问。

雍正沉着脸叫人传纯亲王,去了明间坐下。

纯亲王很快就来了,朝雍正和皇后打了个千儿儿,“儿臣参加皇阿玛,参见皇额娘。”

雍正沉声问,“方才你可是与弘昼在一起?”

纯亲王已经知晓五弟落水的事儿,来之前已然猜到了皇阿玛叫自己来的目的。

此刻听了皇阿玛不怒自威的话,忙磕了个头,不慌不忙,“回皇阿玛,儿臣确实与五弟说了会儿话,后来就先走了,儿臣着实不知后面会发生那样的事。”

解释完,又状若关心地问,“皇阿玛,不知五弟现下如何了?儿臣看着五弟长大,感情深厚,绝不会做出对五弟不利的事,此事一定另有隐情,还请皇阿玛为五弟做主。”

当时有路过的侍卫,雍正先前已让人去查了,此刻苏培盛附耳禀了雍正,得知有人看见纯亲王与五贝勒在一起,却未曾看到五贝勒单独留在出事的地方。

也就是说无人证明纯亲王是无辜的。

纯亲王有动机,雍正再清楚不过。

虽说弘昐同为皇后的养子,比弘昼年长,按说更有资格成为储君,但谁让弘昐自幼体弱?那便只剩弘昼这一个嫡子有资格了。

弘昐心有不甘无可厚非,但若因此就起了要谋害兄弟之心,雍正绝不饶恕,不过他也不愿就此怀疑上自己的儿子。

雍正又让人把弘昐的贴身太监唤了过来。

太监瑟缩着禀了,也是说纯亲王只是和五贝勒说了会儿话,并未久留。

此时内殿守着的宫女说五贝勒醒了。

雍正与皇后进了内殿,瞧见五贝勒正虚弱地躺在那儿,正要起来,皇后先一步上前扶他躺好,“先别起身,好好歇着。”

五贝勒便半侧着身朝雍正行礼,“儿臣见过皇阿玛,让皇阿玛和皇额娘担忧了。”说着又咳嗽了两声,脸色又白了几分。

雍正皱眉,问,“究竟是如何落水的?”

弘昼目光往在场的人脸上扫了扫,看到纯亲王时,目光略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扯了扯嘴角,“是儿臣不当心,与他人无关。”

雍正眉头皱的更紧,片刻后,道:“既然醒了,就好好歇着。”又看向皇后,“皇后,好好照顾弘昼。”

皇后点了点头,眼看着皇上转头就走了,也没顾得上恭送,柔声叮嘱弘昼,“先别多想,好好歇着,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第415章 雍正吃醋

弘昼摇摇头,脸色有些灰白,“还好。”

尼楚贺也没道理再留下,何况还收到了雍正临走时的眼神示意,便屈了屈膝,“臣妾先行告退。”

皇后面容温和地点了点头。

尼楚贺便走了。

其他四妃也相继告退。

到了外面,雍正果然留在殿外。

尼楚贺上前屈了屈膝,雍正牵住她的手,“去你那儿。”

正要走,一个二等侍卫模样的人忽地上前,打了个千儿,“奴才参见皇上,奴才有要事禀报。”

雍正皱眉,看向眼前的侍卫。

尼楚贺很是诧异。

雍正言简意赅,“讲。”

侍卫腰背挺直,语气不卑不亢,掷地有声,“禀皇上,奴才方才看见有人在询问一些事,奴才想,或许奴才知道一些,便来禀报皇上。先前奴才亲眼看见纯亲王和五贝勒在一起说话,后来奴才便看见纯亲王离开,当时的五贝勒还未出事。”

突然冒出一个侍卫来为纯亲王作证,这还真是奇了怪了。

尼楚贺仔细观察这个侍卫,先是因为这个侍卫十分年轻,十分俊朗,英气逼人,她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后来是因为对方敢到皇帝面前说话,且态度不卑不亢,倒与别的侍卫有些不一样,不免就心生好奇。

这样的人应该不至于被收买。

不过这只是她的猜测,人不可貌相,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派他来的。

但这个侍卫的确很好看,这番姿态也让人心生好感。

雍正定定看了这个侍卫两眼,然后淡淡道:“朕知道了,退下吧。”

侍卫应了声,起身退下,不经意抬了下脸,又迅速垂下头去。

等人走了,雍正沉着脸吩咐苏培盛,“去查查这个侍卫都与谁有过往来。”

苏培盛应了声“嗻”,立刻退下了。

雍正转头看向尼楚贺,却见尼楚贺脸色怔怔的,看着侍卫远去的方向,不禁皱了皱眉,“在看什么?”

尼楚贺收回目光,笑了笑,“没什么。”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方才那侍卫抬头时好像看了她一眼。

说不上是无意还是有意,她总觉得那眼神有些奇怪。

或许是她眼花了吧。

很快她就将此人抛在了脑后。

雍正却冷着脸,“这侍卫还真是大胆,竟敢直视朕的贵妃。”

原来雍正也看见了,那就不是她眼花了。

奇怪,她又不是那些年轻漂亮的小嫔妃,怎么就让一个侍卫忍不住多看一眼呢?

她还不至于自恋到自己这把年纪了还能引得一个年轻侍卫关注。

再一看雍正这醋样,尼楚贺不禁莞尔。

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这样容易吃味儿?

也不想想那侍卫才多大,都能当她儿子了。

“或许是有些好奇吧。”这宫里多的是一些小人物对上位之人好奇的,不稀奇。

雍正冷哼,“草莽出身,终究不懂规矩。”

“皇上认识此人?”尼楚贺面露诧异。

一个侍卫,却能让皇帝记住,那一定不简单了,但雍正又说草莽出身,那就不应该让皇帝注意到了。

“是今年的武探花。”雍正解释道。

武科举和文科举流程一致,同样有乡试、会试和殿试,殿试的状元授一等侍卫,榜眼和探花授二等侍卫。

能在如此层层选拔下进入一甲,此人的武艺定然十分了得,且观对方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就更难得了,以对方的容貌,皇帝钦点其为探花也算名副其实。

难怪雍正会记得此人,原来是皇帝钦点的武探花。

“模样是不错。”尼楚贺真心夸赞,“皇上的眼光不错。”

雍正看她一眼,冷哼,“徒有其表,若非看在他刚进宫,尚不懂规矩,凭方才一事朕便可治他的罪。”

“那也得人家有这个本事,皇上惜才呢。”尼楚贺笑着恭维,觉得老了的雍正吃起醋来很好玩。

若非对方有真本事,以雍正严苛和小心眼的性子,如何会饶了此人?

别看雍正平时心比针眼还小,对待朝廷的栋梁之才可是十分宽容的。

雍正脸色缓了缓。

他不否认自己的确讨厌那侍卫看珍儿的目光。

即便珍儿年华已逝,他仍是不允许别的男人多看珍儿哪怕一眼。

何况是那样大胆的目光,全然不顾他这个皇帝在场。

更可恨的是,珍儿竟然也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侍卫,满眼都是明亮的光彩。

这让他怎能不气恼?

莫非珍儿也瞧着那侍卫好看?

甚至比他年轻许多?

那一瞬间,他甚至生出了危机感。

珍儿素来喜欢美好的事物,未必不包括年轻俊美的男人。

而他即便身为全天下最至高无上的男人,终也拦不住一年比一年老去。

若非看在对方是个人才,他恨不得毁了那张年轻俊美的脸。

“珍儿可觉得那侍卫好看?”雍正侧头盯着她,目光微深,薄唇紧抿。

全然忘了自己的儿子刚出了事,竟然还有心情在此计较吃醋。

尼楚贺毫不犹豫点头,“是啊,好看,皇上的眼光岂会差了。”

雍正皱眉,脸色一瞬间黑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可要他如何说?

连他自己都无法否认那个侍卫的确俊美非凡,又英武不凡。

他自个儿选的武探花,能否认吗?

“在珍儿眼中,朕是否已经老了?”

尼楚贺愕然望向他。

这是什么话?

堂堂皇帝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看他认真严肃的表情,逼迫的目光,尼楚贺沉默了。

事实上,雍正的确老了,精力一年比一年有限,但她能这样说吗?

明显不能。

要她奉承?那未免太虚假,太过明显,雍正自个儿都不会信。

半晌,尼楚贺笑了笑,“皇上要这样说的话,臣妾也老了。人总有老去的一日,有何可计较的?就因为刚才那个侍卫吗?

臣妾只是就事论事,没有别的想法,弘昀和弘晏模样也好,不比那个侍卫差,难不成皇上也要与他们比较不成?”

雍正看着她,脸色依旧未曾缓和。

他自然不会与儿子们计较。

也不会因那侍卫就为难自个儿。

顶多也就是心里面有些不适。

他无法忍受的是珍儿看着他的目光没有方才看那侍卫时那样明亮欣赏的光芒。

第416章 侍卫

别的嫔妃看着他的目光会有仰慕,即便他老了。

但珍儿不会。

珍儿看着他的目光过于平和。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似乎年轻的时候珍儿看他的目光还会有欣赏,这些年却越来越少,到如今如湖水般平静。

雍正眉头皱成了疙瘩,是否是因为他老了?

这是个无法令人深思的问题。

雍正不愿多想,很快收回了思绪。

尼楚贺忍不住暗暗吁了口气。

这男人啊还真是越老越爱计较,丝毫不比女人差。

原以为只有女人会计较年华老去,没想到男人在这方面也十分敏感。

不过管他呢。

人贵有自知之明,太计较而认不清事实,还指望她违心地奉承吗?

她没那样脸皮厚。

回到殿中,尼楚贺询问雍正对弘昼一事的看法。

雍正沉着脸,道:“朕先前也以为是弘昐,不过思来想去,弘昐还没那个胆子。”

尼楚贺想起先前弘昼看向弘昐的目光,明显有深意,当真与弘昐无关吗?

那弘昼那一眼又是何意?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那一眼有些故意的成分。

在那样敏感的时刻,多看那一眼就足以让人多心。

“既然弘昼说是无意落水,那侍卫又证明弘昐与此事无关,此事便就到此为止。”雍正终究还是不愿继续追查下去。

都是他的儿子,无论是何人所为,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尼楚贺很理解他的做法。

左右与她无关,遂不再多言。

……

弘昼在镂月开云歇到傍晚,身子好了些,便出了宫,回了府,走前皇后千叮万嘱要他好好歇息。

雍正已令他这几日在府中歇息,暂时不必办差。

刚回到府中,弘昼就听说瑞亲王和六贝勒求见,忙请人进来。

瑞亲王和六贝勒兄弟俩一同进了五贝勒府前院的卧房。

五贝勒弘昼正脸色苍白倚在床上,身边一位婢女正伺候他喝药。

他示意婢女退下,请两位兄弟坐下。

瑞亲王关心地问,“五弟可好些了?”

五贝勒笑了笑,“不过是落水而已,没什么大碍,劳两位兄弟担心了。”

弘晏庆幸,“好在是夏日,若是天冷了,势必要得风寒了,五哥可知究竟是谁人所为?”

他可不信五哥这么大个人会自个儿不小心落水。

但是以五哥的警惕心,又怎会被人轻易推入湖中?这简直是开玩笑。

他更不相信此事会与二哥有关。

以二哥的身子骨,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把五哥一个身体素来强健的人推入湖中?

弘昼漫不经心地笑,“谁知道呢?当时我正在想事情,不知被谁推了一把,来不及看清,说到底还是我自个儿不当心,怨不得别人。”

弘晏惊呼,“五哥这也太大意了。”

弘昀瞅了自家六弟一眼,又看向弘昼,“好在五弟无碍,休息几日也便好了,只是以后切记要小心。”

弘昼颔首,“多谢四哥和六弟。”

弘昀见他面露疲色,起身,“我们就不打搅五弟了,五弟好好休息,我们改日再来看你。”

弘昼点头,命人送客。

走出五贝勒府,弘晏回头看了眼五贝勒府的大门,嘀咕,“四哥,你说五哥真有如此大意吗?”

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可是五哥又何必那样做?

怎么想怎么不对。

弘昀皱眉,摇头,“别多想了。”连他也想不清楚,何况是六弟。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清这个五弟了。

弘晏捏着下巴,喃喃自语,“我瞧着二哥对储位也是有些心思的,可惜啊,身子不如五哥,再多的心思也白瞎。若无意外的话,五哥便是当之无愧的储君了,四哥,你说皇阿玛会选五哥吗?”

他们谁都好奇皇阿玛选的是谁。

要说没想法,那是假的。

若是普通嫔妃之子,或许他也就无所谓是谁了。

偏偏他和四哥都是贵妃之子。

不仅仅是内心那点想法,更因为他们是贵妃之子。

若真让别人继了位,他们兄弟会好过吗?

反正换作他也定是不放心的。

身为贵妃之子,有些事不是不想争就能不争的。

弘晏看向弘昀,“要我说,五哥也只占了半成的机会,毕竟还有立长一说呢。五哥是中宫养子,可四哥也不是没有机会,四哥在年长的兄弟中可是最为优秀的。”

弘昀垂眸,眉头微拧,对六弟的话不置一词。

或许以前他会认为自己大有机会。

自从得知了身世的那一刻,他的想法就变了。

他真的有机会吗?

弘昀心头生出一丝茫然。

再想起身边的六弟,弘昀心头的茫然更重了。

只是对着面上一无所知的六弟,他也只能把心思藏在肚子里。

……

尼楚贺陪着弘晞出去散了散心,直到夕阳西下,才慢腾腾地沿着后湖往回走。

弘晞在前头与黑猫追逐嬉戏,过了会儿又回来握住尼楚贺的手,一路蹦蹦跳跳,天真无邪。

黑猫在弘晞脚边绕着他跑来跑去,不停地喵喵叫。

弘晞眉开眼笑。

此时的黑猫从外表来看已不是从前的黑猫。

毕竟猫的寿命是有限的。

猫还是那只猫,只不过尾巴尖多了抹白色,与从前的猫区分了开来。

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已经不是以前那只了。

弘晞走累了,抱住尼楚贺的腿,笑嘻嘻地在她身上蹭了蹭,像一只邀宠的宠物。

尼楚贺抬手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脑袋,笑容在夕阳的映照下分外柔和温暖。

此景颇有种岁月静好之感。

三个侍卫从前面走来,向尼楚贺和弘晞行了礼,然后继续走了。

尼楚贺重新牵了弘晞的手,往回走,未曾注意。

走在最后的侍卫忽地回头,露出一张英俊又不失英武的脸庞,看向渐行渐远的贵妃仪仗,神色恍惚,嘴角缓缓勾起笑。

干娘,我终于找到你了。

侍卫眼眶微微湿润,未曾多看,扭过头,面上恢复了平静。

他望着天边晚霞,想起了那日,本是想来此看看,希望能有幸见到所谓的贵妃。

不料却撞见了纯亲王与五贝勒。

纯亲王辱骂贵妃的话莫名令他不悦,本想着跟过去给他个教训,最终却因听到五贝勒落水而罢休。

为纯亲王说话本非他所愿,但他还是为纯亲王做了证。

庆幸的是他也因此见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

第417章 承诺

夏末秋初,秋雨绵绵。

皇后近日偶感风寒,尼楚贺身为贵妃,与四妃轮流侍疾。

今日太医为皇后诊脉,说再歇上几日便可痊愈。

尼楚贺回到蓬莱洲昭华殿,雍正侧躺在内殿的罗汉塌上支着头小憩,身上盖着薄毯。

罗汉榻中间的榻几上摆着两摞奏折。

尼楚贺无奈。

雍正又在她这儿批折子了。

不得不说雍正是真的勤政,即便来她这儿放松,也不忘带着工作前来,因年纪大了,常常批着批着就累的睡着了。

简直把她这儿当成了另一间御书房。

尼楚贺没叫醒他,拿了一本书坐在罗汉榻的另一边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尼楚贺揉了揉眼睛,放下书,准备喝点茶。

一抬眼,雍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神含着探究。

尼楚贺微微一笑,“皇上何时醒的?”

雍正一双深邃如渊的眼眸看着她,似是要穿透她的身体看到她的心里。

片刻,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忽地一个用力。

尼楚贺被他搂入怀里,有点错愕,忙伸手推他,“天还亮着,皇上不要面子臣妾还要呢。”

都老夫老妻了,还玩这套暧昧,让人瞧见了她都觉得脸臊得慌。

“怕什么?”雍正低头,不以为意,紧紧地搂着她的腰,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朕方才做了个梦。”

尼楚贺挣扎的动作一顿,仰头看他,“什么梦?”

能令他在意的梦必然不是一般的梦。

想到它方才的反常,尼楚贺有点好奇。

雍正低头看她,尤其盯着她的眼睛看,一瞬不瞬,“这双眼睛,有点不一样,神情也不一样。”

他抬起略粗糙的手指,触碰她早已不再细腻的脸颊,“同一张脸,给人的感觉不同。”

眼前的这双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冷静沉着,深不可测,显得有些迷惘,有些不解,有些探究。

尼楚贺不大明白,他究竟是怎么了?

“皇上……”

雍正眸光一闪,轻喃,“语气也不同。”

他低头,轻咬了咬她的唇瓣。

尼楚贺轻吸了口气,听到他呢喃,“或许……朕一开始就错了,你不是她,你是谁?”

尼楚贺茫然睁大了眼睛,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他这是何意?

还未想好如何询问。

雍正已然低低地笑了起来,更紧地拥住了她,“你是朕的珍儿,不是别人,只是朕的珍儿,朕错了。”

尼楚贺:???

他犯什么病了?

对方的铁臂勒的她险些喘不上气,牙齿把她的唇咬破了。

尼楚贺痛的吸气,不禁在心里骂,发什么神经?!

雍正满足地叹了口气,想起了方才梦中所见。

不知怎的,他竟梦到了先帝时的一幕,先帝晚年时得宠的和妃伺候着皇阿玛喝药,他和三哥结伴去向皇阿玛请安。

无意间抬头,他瞧见了那一幕。

当时未有感觉,醒来后却想起了那一幕,那女子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与珍儿不同。

即便模样相同,但却不像是一个人,他的珍儿不是那般模样。

不会那般规规矩矩,温柔恭顺,脸上像带着面具。

那一刻,他豁然开朗,藏在心里多年的结一瞬间解开了。

旋即又有不解,既然珍儿不是那人,那珍儿从何而来?

他有心要问一问,却又觉并不重要。

无论珍儿从何而来,都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

或许是上天怜他孤寂,才将珍儿送到他身边。

“这些时日珍儿为皇后侍疾,累了吧?”雍正摸索着她纤细的腰肢,仿佛方才的喃喃自语不存在,神色已然恢复如常。

珍儿的腰肢摸起来还是那般纤细,柔软,跟年轻时候一样,雍正有点爱不释手。

尼楚贺怕痒,想要起身,却挣扎不开,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皇上能不能别这样?好痒。”

雍正不舍得放开,却不得不放开,将她搂在怀里,不再动手动脚。

尼楚贺自在了些,语气不咸不淡,“用不着妾身亲自动手,哪里会累?”

皇后宫里有那么多伺候的宫女,怎么也轮不着她。

也无人敢使唤她。

她只不过是去露露脸,侍奉汤药的事儿自有宫女们做。

“皇上何时来的?怎么也不叫人说一声?臣妾好来接驾。”

若早知雍正来了,她早就回来了。

她并不喜欢那一股子药味,有雍正做挡箭牌,谁也不敢留她。

在雍正面前,她无意做那一副对皇后热切殷勤的样儿。

她对皇后恭敬,却也不会借皇后生病来刷雍正的好感,显示自己的恭顺。

都老夫老妻了,谁还不了解谁了?

她和皇后压根没那样亲近,做给谁看?

雍正又不是傻子。

看着她这副任性骄横的样儿,雍正唇角噙笑,然后幽幽一叹,“这些年,委屈你了。”

尼楚贺不明所以。

什么委屈?她哪儿委屈了?

雍正叹道:“皇后尚在,朕不能给皇后没脸,故而只能封你为贵妃。

皇贵妃的位子,朕暂时还不能给你。”

贵妃与皇贵妃,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皇贵妃位同副后。

若中宫无主,便可有一皇贵妃,拥有代理六宫之权。

若皇后尚在,按规矩是不能置皇贵妃的,那是打皇后的脸。

如先帝时,自第二任皇后孝昭仁皇后去后,先帝多年未再立后,而是选择晋佟佳氏为皇贵妃,代理六宫。

直到佟佳皇贵妃病亟,方才立佟佳氏为后。

雍正此言简直是明晃晃地诅咒皇后乌拉那拉氏了。

尼楚贺简直无语。

雍正与皇后多年夫妻,皇后又素来贤惠,雍正倒不至于诅咒自己的发妻。

但他这话难免会让人浮想联翩。

尼楚贺倒不在意这皇贵妃之位,反正她现在除了皇后,没人能压她一头,要不要这皇贵妃的名头无甚区别。

除了她,雍正不会再立另一人为贵妃。

皇后一旦去了,她即便仍是个贵妃,也是名副其实的六宫之首。

“皇上对臣妾,对孩子们的好,比什么都重要。”尼楚贺不介意说点好听话,哄哄这位皇帝。

雍正皱着的眉头微松,眉目间含了温软的笑意,“珍儿始终是朕心里最重要的女人,终有一日,朕会给你最尊贵的一切。”

第418章 晋一晋位分

除非知道皇后会死在他前头。

或是立她的儿子为太子,才会做出这般承诺。

尼楚贺心里明了,雍正可不就是知道皇后会先他一步吗?

至于另一个可能,尼楚贺眸光熠熠。

无论心里如何想,嘴上却笑着道:“皇后可还好好的呢,近来虽有些不舒坦,但不过是小病,臣妾看了,皇后精神很好,太医也说无碍,皇上此话也不怕人误会。”

雍正淡淡地笑,不置一词。

“这慎嫔近来倒是格外殷勤,每日都前去皇后身边侍疾。”尼楚贺忽然道,面上神情有些玩味。

皇后本只叫了她与四妃轮流侍疾,但慎嫔竟然自告奋勇为皇后侍疾,皇后不好拒绝慎嫔一番盛情,便答应了。

而且,这慎嫔侍疾的确用心,她与四妃在时,慎嫔不敢越过她们,只在一旁侯着,打打下手,但夜里常代替宫女们为皇后守夜,连皇后都被感动了,当着她们的面儿夸奖了慎嫔。

弄的四妃都有些讪讪。

若非慎嫔自告奋勇,皇后又言明不必她们守夜,她们巴不得守夜的人是自己,被皇后记着的是自己。

不得不说这慎嫔很有几分心思。

雍正神色寡淡,嘴上却也不吝夸赞,“慎嫔的确恭谨。”

尼楚贺心思微转,“这慎嫔进宫也多年了,为皇上诞育了皇子,皇上可有想过晋一下慎嫔的位分?”

虽说规矩上是四妃,但先帝时候同期为妃的可不止四个,不说前期除了惠宜德荣四妃,还有几位未曾行册封礼的妃主。

到了先帝晚年,甚至还册封了良妃卫氏,史书上更后面还有个和妃瓜尔佳氏。

也就是说,如今的四妃未必没有再添加一两位的可能。

慎嫔对皇后如此殷勤备至,未必没有此打算。

以皇后贤惠的性子,或许会成全了慎嫔,毕竟也是为皇上诞育了皇子的嫔妃了,还是著姓大族。

更重要的一点,还能给尼楚贺添堵,否则皇后何必当着她与四妃的面儿夸奖慎嫔?

四妃中有两位与她这个贵妃亲近,另外两位性子绵软,保持中立,或许皇后也动了心思要动一动这四妃的局面了。

雍正沉吟片刻,道:“以钮祜禄氏的出身,又有生育之功,升一升位分也无不可。”旋即垂眸,看向眼前一脸平静的尼楚贺,嘴角噙了笑,“不过,珍儿若介意,朕不升她的位分便是。”

尼楚贺眼珠转了转,笑吟吟看着他,“当真?”

雍正笑呵呵道:“朕还能骗你不成?”

尼楚贺毫不犹豫道:“臣妾的意思很明白,臣妾不喜欢慎嫔,皇上会成全臣妾吗?”

慎嫔当初陷害她与宁妃,虽然只是小打小闹,没造成任何损失,但她就是不高兴。

惹了她的人还想全身而退吗?还想封妃?呵呵,她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吗?

她的心眼可是很小的,不比雍正的心眼大。

何况,皇后明显是希望以慎嫔来压制她,她岂能让对手如愿?

倒不是她真觉得慎嫔会威胁到自己,只不过日子太无聊,既然有人主动挑事,她就奉陪好了。

她要是乖乖由着慎嫔封妃,和和气气地解决,那日子还有什么乐趣?

“若是皇后请求皇上升一升慎嫔的位分,皇上定是不忍心拒绝的吧?”尼楚贺拽着他的袖子,有些气愤的样子。

雍正怔了一怔,然后笑了,“朕大不了从别的方面赏赐慎嫔,何须晋她位分?”

尼楚贺这才放心了,笑眯了眼,“皇上说的是,给她赏赐就好了。”

慎嫔怕是要气吐血了。

她再想想,其他四妃应该也万分不乐意慎嫔封妃,毕竟以慎嫔的出身,一旦晋为妃位,便要压在她们四人头顶了。

别看慎嫔资历不如四妃,但她出身好,也有儿子啊,这就是个潜在的威胁,谁会放心?

一旦四妃知道慎嫔有这个心思,皇后又有这个心,还会坐的下去吗?

那肯定是要热闹起来了。

想想她就兴奋。

冷不丁耳边传来雍正的低语,“珍儿,朕满足了你,你是否该报答朕?”

尼楚贺睁大了眼?报答?怎么报答?

以身相许?

咳咳,她还有什么可许的?

但瞅着雍正放肆的目光,明明白白地显示着他的意愿,尼楚贺老脸顿时红了,一阵猛咳,转移话题,“皇上,臣妾发现臣妾的确有些累了,需要好好歇几日。”

然后就揉着额头,一副虚弱的模样。

无奈雍正不为所动,眯着眼看着她,眼神热切,“珍儿,你知道的。”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尼楚贺尴尬得要死。

她都这把年纪了,自然知道怎样才能满足他。

想了半天,还是屈服了。

似雍正这般小气的家伙,若是自己不满足他,定是转眼就下旨晋慎嫔为妃。

想得到点好处总要付出点什么,她懂,自是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违背他的意愿。

……

翌日天还未亮,雍正一脸餍足地离开了昭华殿。

尼楚贺一个早上都手酸的要命,用膳都抓不动筷子,郁闷的不行。

到老到老,却要受这番罪。

唉。

三日后,皇后康复,雍正与皇后共用午膳。

用罢膳,二人饮着茶,皇后笑着开口,“皇上,前些时候慎嫔为臣妾侍疾,颇为用心,多亏有她,臣妾才能早日康复,是不是该赏她点什么?”

雍正眉眼淡淡,道:“皇后认为该赏些什么?”

皇后笑容加深,“臣妾认为慎嫔进宫有几年了,又诞下了九阿哥,这些年素来本分,是不是该晋一晋位分了?”

雍正沉吟片刻,道:“皇后说的是。”

皇后刚松一口气,转眼雍正又道:“不过四妃已满,不宜再添妃位,何况侍疾之人不止她一个,贵妃与四妃不宜再晋位,总不能单单晋了慎嫔的位分。既然慎嫔侍疾有功,皇后看着赏赐些什么物件便是,无需太麻烦。另外贵妃与四妃也有功,便都赏了吧。”

不仅拒绝了给慎嫔晋位的请求,还给其他人也讨了赏,仿佛在说她先前故意遗漏了同样侍疾的贵妃和四妃。

皇后脸色不由僵了一僵。

第419章 生人勿近的冰冷

皇后脸色不由一僵。

片刻,皇后神情恢复了自然,笑道:“倒不是臣妾否认了贵妃和四妃的功劳,只不过也无可赏的。慎嫔出身钮祜禄氏,久居嫔位未免委屈了她,这才想着给她晋一晋位分。四妃之数虽说是规矩,不过先帝时候也不是没有过例外。”

“慎嫔尚年轻,如此高位不合适,往后再说。”雍正仍是否定了皇后的提议。

四妃都是潜邸的老人,无一不比慎嫔资历深厚,皇后无法再辩驳,只好放弃了。

她自是不信什么年纪轻的话,论出身,四妃无一及得上慎嫔,给她个妃位不算过分,然而皇上仍旧不愿。

莫非是因为过去的熹嫔?

还是因为贵妃?

她原以为皇上再宠贵妃,到了贵妃年华老去,这份心也就淡了,然而这些年她冷眼瞧着,皇上一丝儿淡了的心都没有,待贵妃一如既往。

甚至贵妃都能影响到皇上的某些决定,她就不能不认真了。

几位皇子都大了,她至今不知晓皇上心目中属意的太子究竟是何人。

虽说弘昼记在她名下,占着嫡子的名分,可她心知肚明,论能力,弘昼及不上纯亲王弘昀,论出身,弘昼的生母终究出身一般。

要说出身,纯亲王同样不是贵妃亲生,这点弘昼不比纯亲王差,生母好歹占着个妃位。

但若纯亲王生母的事儿不挑出来,那纯亲王就是贵妃之子,出身尊贵。

何况,贵妃还有个亲生的六贝勒。

这六贝勒也大了,聪慧伶俐,对弘昼而言同样是个极大的威胁。

可惜,这么多年她始终猜不透皇上的心思。

她清楚,即便是贵妃之子当了太子,将来她仍是母后皇太后,一样的尊贵,可她不愿,乌拉那拉家也不会允许有另一个女人分享这权利。

她膝下无嫡子,只有一个养子弘昼可依靠,这是乌拉那拉家唯一的指望,但终究无法完全依靠一个非乌拉那拉氏出身的皇子。

想到此,皇后端庄一笑,“既如此,臣妾便赏赐一些别的东西。”话音一顿,又道:“宫里许久不曾进过新人,到底冷清了些,臣妾想着,皇上既无意选秀,乌拉那拉氏族中倒还有适龄的格格,皇上是否挑一位进宫?”

雍正眸光一凛,看向皇后,“这是皇后之意?”

皇后忙道:“是臣妾的意思,但臣妾并无他意,只是宫里头年轻嫔妃不多,乌拉那拉家到底是臣妾的娘家,亲近一些,臣妾也是希望能有个伴。乌拉那拉家并无意再多一位高位嫔妃,即便进了宫,皇上赐她个贵人的位分也就够了。”

雍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皇后。

皇后忐忑不已,然而话已出口,她也只好坚持下去。

好在她先前提出晋慎嫔的位分,皇上已然拒绝了,此次若再拒绝,终究于她颜面有损。

皇后自问与皇上夫妻数十载,从无不妥之处,这点情分还是有的,是以才敢提出这个请求,也是料到皇上多半会顾及她的面子。

但她也知晓此事的弊端。

皇后不禁苦笑。

果然,雍正收回了目光,淡淡道:“就依皇后所言。”话落,起身,“朕还有事,先走了。”

皇后忙起身恭送。

目送皇帝远去,皇后瘫坐在椅子上,手心出了汗。

皇上终究还是恼了。

虽然是她料到的,也做好了选择,仍是有点失落。

……

雍正携着初秋的凉意快步踏入了霁月清风。

尼楚贺迎驾,雍正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带她进了内殿。

其余伺候的宫女忙不迭退了出去,宽敞华美的宫殿里只留了他们二人。

“皇上怎么了?”尼楚贺诧异地问。

眼前这张高高在上的脸上尚存着未散去的恼怒,和生人勿近的冰冷。

雍正将她压在临窗的罗汉榻上,紧紧地搂住她,闭着眼深吸了口她身上淡淡的的香气,久久不言。

尼楚贺没再问,显得格外柔顺。

良久,雍正面色如常地松开了她,正襟危坐。

尼楚贺沏了盏茶递到他面前,端详着雍正的表情,“发生了何事?”

先前的他明显有点生气,但又不像是生她的气,必然是来此之前发生了什么。

雍正啜了口茶,神色淡淡,“皇后有意送乌拉那拉家的格格入宫,朕答应了。”

尼楚贺面露讶然,皇后怎会突然有这个想法?

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后宫已经有了一个乌拉那拉氏的皇后,再来一个乌拉那拉氏的嫔妃,乌拉那拉氏要做什么?

难怪雍正会生气。

莫非皇后想要个帮手?不至于吧。

以前皇后可没如此做过,可见也是不喜欢。

怎么突然就变了?

忽然她灵机一动,“莫非皇后想要个有着乌拉那拉氏血脉的皇子?”

这就说得通了。

五贝勒虽是皇后的养子,但终究不是亲生的,且五贝勒生母尚在。

且不论新进宫的嫔妃是否会生下皇子,这于皇后而言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若能生下皇子自然最好。

有了出自乌拉那拉氏的皇子,再养在皇后膝下,就名正言顺多了,皇后也有了底气。

但这也没什么意义,毕竟储君的选择是掌握在皇帝的手里。

不是皇后膝下多一个有着乌拉那拉氏血脉的皇子就能改变的。

唯一实在的用处就是分一下宠爱,皇后多一个帮手。

或许这不是皇后的意思,而是乌拉那拉家其他人的意思。

雍正眉头紧锁,眸中闪过一丝阴翳,旋即抬眸看向眼前的尼楚贺,伸手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语气低沉,带着安抚,“放心,朕不会让你受委屈,不过是一个贵人。”

尼楚贺淡笑。

此事不在于位分,而是在于乌拉那拉家的目的是要分了她的宠爱,削弱她的地位罢了。

如此明显的用意,雍正岂会不知?

然而这些心思终究是歪心思,以雍正的性子,又岂会受人摆弄?

尼楚贺眸光淡然,语气笃定,“臣妾自是信皇上的。”

她就先看看这乌拉那拉氏是个什么样的人。

后宫中的女人,争的不过是一个人的心。

一切荣辱皆放在眼前之人身上。

她就牢牢抓住这颗心。

那么多人都争不过她,一个乌拉那拉氏又算什么?

第420章 乌拉那拉婉茵

雍正十五年九月初,承恩公五格庶出之女乌拉那拉婉茵入宫。

皇后挑了几个字眼,拿去给皇帝过目。

雍正不耐道:“皇后看着办便是。”

皇后微微一笑,“臣妾觉着祺字不错,不若便祺贵人吧。”

祺,吉祥之意。

雍正皱眉,“换一个。”什么吉祥?哪里吉祥了?

他干脆接过皇后手中的宣纸,随意扫了眼,指了其中一个字,“这个便好。”

皇后一看,微顿,旋即微笑,“那便恭贵人了。”

恭敬。

可见皇上之意便为此。

只是个名头罢了,皇后并未放在心上。

乌拉那拉婉茵入住天然图画的朗吟阁,转日便封为恭贵人。

尼楚贺听到的时候正在喝茶,噗地笑了,当即一口茶喷了出来。

她忙拿帕子擦了擦嘴,笑看向对面面容微黑,神色肃然的雍正,“这也太难听了。”

且不说恭为恭敬的意思,便能猜到雍正的本意是要乌拉那拉氏恭敬守礼。

但她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实在不怎么动听啊。

想想慎嫔的慎字,都要比恭字好听些。

雍正脸色很黑,旋即无奈笑了。

恭贵人初进宫,按说今儿个该侍寝的。

不过雍正并未召恭贵人侍寝,而是留宿昭华殿。

且接下来一连三日都是歇在昭华殿。

皇上不理新入宫的年轻贵人,反而连着三天歇在一个半老徐娘的殿中,着实气狠了恭贵人。

这个恭贵人别说恭敬了,这会儿气的都跳脚了。

恭贵人虽为庶女,却是承恩公五格宠妾生的,与二福晋不同。

五格虽未曾宠妾灭妻,素日对待宠妾所生之女也算宠爱有加,是以乌拉那拉婉茵也算是自幼在蜜罐里长大。

连嫡母和嫡姐都不好不给她面子的。

因只是宠爱自己的女儿,也无人对此有什么不满,更遑论弹劾了。

恭贵人年方十五,两年前选秀尚未到年龄,因而未参加选秀。

五格精心将爱女养到今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送入宫中。

眼见着皇帝明年无选秀的心思,眼下皇后的处境的确艰难,便由皇后出面接侄女入宫。

乌拉那拉婉茵虽是庶女,却自幼被灌输入宫为妃的想法。

说什么不舍嫡女入宫,亦不便再送一位嫡出的格格入宫,先前选秀便由皇后出面将嫡女许给了五贝勒。

这位庶女便于近日送入宫中。

恭贵人进宫前就打着得宠的目的,她知道宫中除了皇后姑母,还有一位多年得宠的贵妃。

她不信以自个儿的容貌比不得一个生了几个孩子,已人老珠黄的贵妃,别人做不到,不代表她做不到。

原以为就算看在姑母的面子上,皇上也会尽快召她侍寝,然后皇上便会喜欢上她。

不料刚进宫却得到皇上一连三日留宿贵妃殿中的消息。

恭贵人如何能不气?

她猜不透那瓜尔佳氏是使了什么狐媚手段,都这把年纪了还霸占着皇上。

便是皇后姑母这些年都奈何她不得。

简直是不知羞。

恭贵人满脸焦急伤心地扑进了皇后的镂月开云,哭哭啼啼地求着皇后帮帮自己。

皇后头疼。

她以前不曾见过这位庶出的侄女,不知其性情,只在今年千秋时特意见了见这位侄女。

当时对方还是个温婉知礼的大家闺秀,皇后还算满意。

她虽不同意哥哥的决定,但还是被哥哥以家族的利益说服了。

直到今日,皇后万没料到自己的侄女竟是这么个沉不住气,且遇事只会哭闹,求她做主的性子。

听说对方是弟弟精心教养出来的,皇后实在不明白弟弟究竟是如何教养出这样的女儿。

这怕不是娇纵着长大的吧。

她不禁怀疑这样的人真能得宠吗?

皇后揉了揉眉心,“好了,着什么急?皇上不会不理你,总会召你侍寝的,你且耐心等等。”

见皇后姑母已有不耐,恭贵人心有不满,觉得姑母对她入宫并不热衷。

姑母自个儿争不到皇上的宠,也不允许自家人得宠吗?

若非是阿玛劝说姑母,姑母甚至不答应让她入宫。

她原以为姑母会是自己的依靠,她进了宫定能顺风顺水,谁知姑母却是这么个面团性子。

等等等,让她等多久?

等贵妃放了皇上吗?等皇上想起她这号人吗?

但她不敢对姑母不敬。

阿玛说过,要她入了宫一切听姑母的安排,不可莽撞。

她记在心里,万不敢丢了这唯一的倚仗。

好歹姑母是皇后,皇上总要给姑母面子的。

……

雍正只要想起珍儿都不曾叫自家侄女入宫,为她争宠,皇后却巴巴地送了自家侄女入宫。

这未免有损她皇后的体面。

她一个正宫皇后何须要一个娘家的侄女给她争宠,做那些妾侍嫔妃才会做的事?

皇后真是到老到老愈发不知分寸了。

珍儿待他从不曾在意利益得失,一片真诚,皇后却总计较着那点家族利益。

雍正想想就生气。

他不愿面对皇后那所谓的侄女,一点也不想看到。

他任性地留在昭华殿,眼瞧着贵妃不再娇妍的容颜,却一点不觉厌烦,反而是在别处都没有的安心。

面对雍正连日来的宠爱,尼楚贺并不推拒,反而极尽热情。

雍正此刻都不嫌她,她何须端着?

她素来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

即便她不年轻了,雍正宠爱别的女人多了,却仍旧无法放弃她。

尼楚贺早已看的清清楚楚。

她也就不介意让他更加满意了。

让新来的恭贵人尝尝泄气的滋味吧。

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不过,恭贵人能忍得住吗?

她很乐意看看恭贵人气怒不已的表情。

想到先前的二福晋和五福晋,尼楚贺不禁感叹,五格的女儿真多啊。

“这五格女儿倒是不少,就为了让她们嫁入皇家吗?五格还有多少个女儿?”

尼楚贺特像一个妖妃,使尽手段让皇帝变得不像皇帝。

这还是那个不近女色的雍正吗?

不,这和历史上的雍正是两个人。

啧,这么大年纪了,竟然还有这么多精力。

不过,她对此也是十分满意。

她也不愿意自己过早地失去“性”福。

第421章 以色侍人的资本

雍正冷哼了声,“不过是外室所出,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这五格是愈发不像样了,靠女儿为家族争利。

乌拉那拉家的家风都叫他给毁了。

尼楚贺吃了一惊。

意思是恭贵人是外室所出?这可了不得啊。

虽说古代男人养几个外室再正常不过,但以五格这种身份,不该谨言慎行吗?

好吧,清代对于男子蓄养外宅并不严苛,只要不闹出什么别的事,御史自然不会理会。

这应该是家中嫡妻该管的。

问题是五格还把外室所生的女儿堂堂正正地带回家里。

这也太胡闹了吧。

这么多年竟然还没闹出什么事,五格还真是有本事。

莫非承恩公夫人是个性子软和的?这样也能忍气吞声,甚至允许将这位庶女送进宫。

这就不仅仅是能忍了。

皇后那样端正持重的性子怎么就有个这样的弟弟?

又怎会允许自己的弟弟将这样一个人送进宫?

雍正拧眉,“早知如此,朕该把这承恩公的爵位传给费扬古的长子星禅。”

星禅与五格并非一母所出,五格的生母是费扬古的继室爱新觉罗氏。

五格前头三位兄长皆是费扬古原配和小妾所出,星禅为原配所,其他两位为庶出。

五格与皇后是一母所出,生母皆是觉罗氏。

是以五格与星禅皆是嫡子。

因五格是皇后一母所出的亲弟弟,故而叫那五格袭了承恩公的爵位。

费扬古的长子星禅则袭了费扬古原本的爵位。

雍正叹道:“这五格与皇后一母所出,却未曾有皇后半分的端正性子。”

尼楚贺深以为然。

皇后端庄贤良,性情宽厚,若非听雍正说了这些,她还不知这五格竟是这样一个糊涂之人。

亲姐姐是皇后,自己又袭了承恩公的爵位,按说该老老实实过日子,后代子孙都不必愁了。

偏偏还不知足,非要往后宫塞女人,还用这些不光彩的手段。

皇后耳根子也软,竟由着五格胡闹。

且看着吧,这恭贵人出身这般,又不是正经大妇教养出来,品性能好到哪儿去?

若是送个正经嫡出的格格,或是由嫡母亲自教养过的庶女,进宫或许还好些,毕竟教养在那儿。

乌拉那拉家送这样的人进宫,可想而知是奔着何种目的,恭贵人又会受到什么样的教养。

嫡母就算有再好的性子,也不会容许如此出身的庶女骑在自己亲生女儿头上,不刻意养坏就不错了。

“皇上真就晾着恭贵人了?”尼楚贺看得出来雍正对这位恭贵人无一丝好感。

但总归是自己的女人,还是皇后娘家的人,总不会真不理会吧。

雍正眉宇间闪过一丝嫌恶,“乌拉那拉家想要送女儿进宫,朕答应了,却也不会什么都如了他们的意。”

他低头看向尼楚贺,“朕会给他们面子,召恭贵人侍寝,但……朕不会碰她。”

尼楚贺微一挑眉,意思是只召了恭贵人过去做做表面功夫?

这是要彻底断了恭贵人怀孕的机会了。

尼楚贺笑颜如花,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口。

纵然雍正存了不愿成全乌拉那拉氏的意思,获利的也是她。

唔,还是要奖励他一下的。

雍正神色忽地一柔,喉结微微滚动,一个翻身再次将她压下。

翌日,是众嫔妃请安的日子。

也是恭贵人初次在众嫔妃面前露面的日子。

这几日皇上一直歇在贵妃宫里,恭贵人尚未侍寝。

就连昨夜,皇上仍是歇在贵妃宫里。

这事儿不是秘密,一部分嫔妃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宫里忽然多了位出自乌拉那拉氏的嫔妃,四妃都猜测皇后的用意。

不论是何用意,这样一位有着皇后做靠山的嫔妃,无疑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个极大的威胁。

但此刻最应该警惕的该是贵妃。

恭贵人初进宫就闹了个没脸,至今未侍寝,想必对贵妃颇有怨言。

不知皇后是何态度。

纵然她们不喜恭贵人,却也不得不露出和气的微笑,总要顾忌着皇后。

恭贵人着青碧色旗服,柳腰袅娜,眸生秋波,向皇后磕头请安,“奴才乌拉那拉氏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道了免礼,因嫔妃少,故而贵人以上皆设了座位。

恭贵人在末位落坐,看向左侧首位的贵妃,眸中流露出幽怨。

皇上至今未曾临幸她,昨夜皇上还歇在贵妃宫里。

这贵妃究竟有什么好?

不过是个半老徐娘。

竟还厚脸皮霸占着皇上。

恭贵人扫了眼在做嫔妃,瞬间回了血。

在座皆是年纪比她大上许多,即便有个慎嫔较为年轻,模样也颇明艳爽利,但她并不担心,一个慎嫔不是她的对手。

目前也只有个贵妃,是她唯一的挡路石。

但她有皇后姑母做主,皇上不会不理她的,她总有机会获宠。

那时候,一个上了年纪的贵妃还有什么可横的?

此间最烦闷的当属慎嫔钮祜禄氏,手中的帕子都要被她揉碎了。

原以为讨好了皇后,可以晋为妃位,不成想不仅未晋位,反而多了个恭贵人。

恭贵人是皇后族中之人,皇后定是要扶持恭贵人的。

能与皇后抗衡的只有贵妃,慎嫔看向贵妃,心思微动。

皇上待贵妃的心思,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有贵妃在,恭贵人的希望不大,那她是否可以向贵妃投诚?

她没当初的熹嫔那样愚蠢,识时务者为俊杰,皇后明显不可靠,若有贵妃相助,或许贵妃为了对抗皇后和恭贵人,会乐意扶持她成为主位呢。

她一个小小的嫔,贵妃哪里会放在眼里?定是不屑记恨她的,也许会为了对付恭贵人而放下对她的成见。

“这位是恭贵人,想必各位都认识了,今后大家都是姐妹,要和睦相处。”皇后介绍了恭贵人。

贵妃、妃、嫔等一一应了。

裕妃称赞,“不愧是皇后娘娘族中出来的,这模样就是水灵。”尤其是那腰,那脸,哪个男人不喜?

但这话谁也不敢说。

众人一眼就瞧出这恭贵人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也的确有以色侍人的资本。

第422章 讨要

啧啧,皇后族中竟然也会弄个这样的人进宫,还真是下了本钱。

皇后笑容有些勉强,她并不满意恭贵人这般模样,但先前进宫前恭贵人表现尚可,其他的可忽略不计,她也就许了,如今却是越瞧心越烦闷。

没想到她一个皇后也会有这一天。

又说了会儿话,皇后问候了各主位嫔妃,以及几位小阿哥,就吩咐散了。

每次请安都是聊些衣裳首饰,尼楚贺只觉无聊,起身当先出了镂月开云。

刚走不远,恭贵人小跑了上来,“贵妃娘娘请留步。”

尼楚贺转头看去。

恭贵人到了跟前,匆匆屈膝一礼,笑靥如花,“奴才乌拉那拉氏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金安。”

尼楚贺淡淡道了“免礼”,态度略显冷淡,“恭贵人何事?”

恭贵人不以为意,笑道:“奴才初进宫,许多规矩不懂,皇后娘娘说了,要奴才敬着各位姐姐,多向各位姐姐学习,还请贵妃娘娘往后多多照应着些。

皇后娘娘常跟奴才说贵妃娘娘宽仁大方,善解人意,奴才一见了贵妃娘娘就觉亲近,还请贵妃娘娘往后看在奴才不懂事的份上多多照应着些。”

宽仁大方?善解人意?

这恭贵人脸皮还真是厚,违心夸起人来不要钱似的。

她这是打什么主意?

稍稍一想,尼楚贺便明了,不禁啼笑皆非。

说她宽仁大方,是要她宽仁到把皇上让到她那儿吗?

说她善解人意,是要她体谅新人嫔妃吗?

恭贵人打量了下贵妃的脸色,继续道:“奴才不懂规矩,也不懂讨好皇上,听说贵妃娘娘最得皇上的心,还请贵妃娘娘多指点一下奴才,毕竟奴才也是为了伺候好皇上不是。”

呵,说这么直白,不就说她也是个以色侍人的?还是用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不得不说这恭贵人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尼楚贺沉下脸,“恭贵人,本宫与你不同,恭贵人既然一心想伺候好皇上,就好好想想怎么伺候皇上,也好物尽其用,别把心思放到其他没用的地方。而且,本宫没什么好指点的,因为,本宫无须用你所用的手段。

还有,本宫提点你一下,既然进了宫,嘴巴最好放干净点,此次本宫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若是再说些有的没的,可没人能护着你。”

说罢,居高临下瞥了眼恭贵人青白交加的脸,扭头走了。

物尽其用?

恭贵人捏着帕子,气恼不已,这是把她当做什么?当做一件邀宠的物件儿吗?

呵,说她嘴巴不干净,好像自己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有多清高似的。

都这般年纪了,若非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能把皇上缠住吗?能让皇上冷落其他嫔妃吗?

简直不要脸!

……

尼楚贺回到殿中,皎皎立刻跑了进来,抱住她的手臂,“额娘额娘,女儿有件事求您。”

“哦?何事?”尼楚贺将自家小甜心搂在怀里,听着耳边女儿小鸟般叽叽喳喳的声音,心里一片柔软。

眨眼间当年的小女孩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又漂亮又乖巧,尼楚贺喜欢的不得了。

皎皎嘻嘻笑,“女儿想要个人,额娘可不可以跟皇阿玛说说?”

女儿大了,也有了想要的人。

尼楚贺忍俊不禁,“你说。”

她倒想知道一向只是讨要漂亮物件的女儿怎么想起要人了。

皎皎和她一样,喜欢漂亮的东西,雍正为了满足女儿的心思,每年都有赏她各地进贡上来的宝贝,什么夜明珠啊,珠宝首饰啊,珍贵字画啊,珍奇古玩啊,应有尽有。

如今皎皎的小库房里已经是满满当当的了,比她的几个兄长都富有。

但皎皎唯独还没讨过人。

皎皎瓷白的脸上笑容洋溢,目光晶亮如星,“女儿看上了个侍卫,想要那侍卫贴身保护女儿。”

咳咳。

尼楚贺咳了几声,这孩子,跟她六哥一个德行,遇到个功夫好的就想讨回去。

想当年……

尼楚贺脸上笑容一窒,旋即恢复如常,无奈道:“好了,额娘给你皇阿玛提一提。”

弘晏讨侍卫是单纯看上了人家的功夫,皎皎讨侍卫可就不是为了学功夫了。

皎皎喜欢骑射,对学武可没兴趣,反而更喜欢奇珍异宝。

当然,她也不会认为自家才虚岁十二的乖女儿会看上了对方的人,这还没到情窦初开的年纪呢。

想来那侍卫不仅功夫好,脸也长得好,才让皎皎都忍不住想讨回去当个摆件。

这样一件小事,尼楚贺没有拒绝女儿的道理,想来雍正也不会拒绝,便答应了。

皎皎开心地搂住尼楚贺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好几下,“额娘最好了!”

尼楚贺心里软软的,问,“对了,那侍卫叫什么名字?”

皎皎笑道:“叫做楚励。”

尼楚贺脑中轰的一声,一把攥住了女儿的手腕,急急地问,“你说叫什么?”

皎皎惊讶地看着难得失态的额娘,讷讷道:“叫楚励啊。”

尼楚贺脸色一变再变,理智告诉她不可能是那个人,但她又存了一些希望,或许是他呢。

可是他怎么会进宫?是何时进宫的?

或许她要先见见皎皎口中的侍卫了,确定一下是不是他。

只是,若是的话……她该怎么办?

她期待见到那个孩子,但又怕引起雍正的怀疑,对那孩子不利。

她只盼着那孩子能平平安安的,万没料到这个名字会出现在她的身边。

“皎皎把那人叫到后湖边,额娘先见见他。”尼楚贺努力保持平静,与往常一般揶揄的口气和皎皎说,“额娘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竟惹得我的女儿上了心。”

皎皎开开心心地答应了,又犹豫着问,“额娘刚才为何那般?可是认识他?”

额娘从未如此失态过,却因为一个侍卫如此,太奇怪了。

可是额娘怎会认识一个侍卫呢?莫非是额娘无意间见过?

尼楚贺并未否认,“额娘只是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或许在何处听到过,有点好奇。”

反正她确实听到过,当初弘晏还讨要过他呢。

皎皎不疑有他,很快就抛下了方才的疑惑。

第423章 楚励

尼楚贺要见个侍卫并不难,只要在那侍卫不当值的时候见一见,不能让人家玩忽职守。

只是还未曾去见那侍卫,尼楚贺就听到了一则消息。

今儿个众嫔妃离开镂月开云后不久,皇后的人把恭贵人叫了回去,让她跪在了镂月开云殿外。

理由是恭贵人不懂规矩,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先四妃和二嫔离开,走在主位前头。

就为了刺激尼楚贺,就不顾尊卑跑到她面前说那番话,也不知是当真脑子太蠢,不懂规矩,还是仗着皇后的势不以为意。

其他嫔妃顾忌着恭贵人是皇后的亲侄女,不敢发作,如今算是由皇后亲自教训了。

恭贵人应该会自我检讨一下。

由此也可知,恭贵人的教养的确不怎么样。

但凡有点教养,再如何目中无人,狐假虎威,也该守着基本的规矩。

皇后自个儿都是个守规矩的人,如何会允许自个儿的亲侄女给自己脸上抹黑?

午后,秋阳暖煦。

尼楚贺与皎皎来到后湖边上。

贴身伺候的宫人候在身后不远处。

如此明目张胆,还有宫人跟着的情况下,见一个侍卫也就不至于闹出什么不好的话来了。

此时正是那侍卫换班的间隙,不多时,一个身材高大的侍卫缓步而来。

侍卫低垂着头,到了她跟前,利落打了个千儿,“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

声音清朗,是个年轻人。

尼楚贺看着他的头顶,顶戴为青金石顶,单眼花翎,石青色常服,胸前为四品武职虎的补子。

正四品,二等侍卫。

“你便是六公主说的那个侍卫?”尼楚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清冷,听不出喜怒。

这个时候的她没了面对子女时的温和,多了几分贵妃的威严和距离。

皎皎看了眼额娘,她很少见额娘这般吓人的样子,遂不敢说话,只眼睛盯着眼前的侍卫,悄悄握了握手。

侍卫顿了下,道:“是。”

“叫什么名字?”

“奴才姓楚,单名一个励。”

“哪两个字?”

“清楚的楚,勉励的励。”

尼楚贺紧绷的脸微松,道:“抬起头来。”

语气明显温和了些。

皎皎又看了眼额娘,暗暗纳罕,额娘这便满意了?

楚励抬头,与尼楚贺眼神对视,只一瞬,又垂下眼眸,一颗心止不住地快速跳动。

看着这张有些眼熟的脸,尼楚贺懵了。

是他!

半年前见到的那个侍卫。

因对方容貌出众,气质不俗,尤其是那点特殊的感觉,在她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原来竟是他。

尼楚贺不知自己是何感受,既高兴,又紧张,又茫然不知所措,眼睛不知不觉有点酸。

从未料到他们会在这里重逢,原以为一辈子也见不到了。

就在对方说出“勉励的励”四个字的时候,尼楚贺已经认定了眼前之人就是乐之。

楚励这名字是她亲自取的,励为勉励之意,希望他时刻自勉。

且他那一眼更加认定了她的猜测。

但他为何会来此?

莫非他认出了她?

她离开时这孩子才七岁,怎么可能记得?

没想到一转眼他已经这样大了,已然长成了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听说你是今年的武探花,为何考武举?”

她这一问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神色瞧不出一丁点异样。

皎皎也只是觉得额娘对这个侍卫还真是好奇,而且额娘还真的认识这个侍卫。

好巧啊。

皎皎脸上浮现笑容,目不转睛看着眼前的楚励。

比哥哥还要好看的男子,功夫也很好,简直是哥哥口中的文武双全的美男子。

默然片刻,侍卫道:“奴才的母亲曾说过,男儿当自强。”

母亲。

尼楚贺笑了。

虽然知道这话半真半假,但她的心情突然很好很好。

她还记得,这句话是乐之小时候自己告诉他的。

本没指望他记得,没想到却记得这样清楚。

对方说出这句话,明显就是承认的意思。

虽然不知他为何会找到这儿,但已经不重要了。

尼楚贺正了脸色,道:“本宫要你贴身保护六公主,你可愿意?”

皎皎眼睛霎时亮了,抱住尼楚贺的手臂,欢喜地都要蹦起来了,“谢额娘!”

又看向傻愣着的楚励,急道:“还不谢谢我额娘?”

真是个榆木脑袋!

还不趁着额娘答应赶紧谢恩,万一额娘后悔了呢。

尼楚贺无语。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答应把女儿许配给楚励了呢。

不过是一个侍卫而已,瞧把她激动的。

咳咳,虽然在她心里这不仅仅是一个侍卫。

若不是皎皎才十二岁,尼楚贺都要怀疑她喜欢上人家了。

既然他来了,能留在皎皎身边保护皎皎也不错,总比待在别处安全。

楚励犹豫片刻,抱拳一礼,“奴才愿意。”

尼楚贺颔首,“本宫这便向皇上请旨,你且回去等消息。”

吩咐完,尼楚贺不再久留,转身走了。

这一次见面收获不菲,回到殿中,尼楚贺嘱咐皎皎,“既然把人要到身边,就好好对人家,别仗着身份欺负人家,知道吗?”

皎皎吐了吐舌,娇俏一笑,“女儿是那样的人吗?额娘太杞人忧天了。

尼楚贺自然放心,皎皎虽然娇生惯养,有些小脾气,但却不刁蛮任性。

她不过是担心皎皎仗着公主身份瞧不起楚励,欺负楚励罢了。

“你和他是如何认识的?”尼楚贺坐在罗汉榻上,抬眸看向女儿。

皎皎坐在她身边,笑道:“三姐姐的风筝挂到了树上,是楚励帮着拿下来的,额娘额娘,那个楚励飞起来好好看,就像那什么……行云流水,真的非常好看。”一边说着,一边比着手势,手臂抬的很高,她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满眼都是亮晶晶的神采,“我还没见过飞起来那么好看那么利落的侍卫呢,不像别的侍卫花样那么多,只是花架子,反正他的功夫不仅好看还实用就对了。”

尼楚贺忍俊不禁。

她是知道乐之从小爱学武,常跟着葛青习武。

但没想到他长大后真的会选了这条路。

能一路走到武探花这一步,可见乐之的武功是真的很出色,想必过去下了不少的功夫。

第424章 别有用心

夜里,尼楚贺和雍正提起了此事。

雍正脸色微沉,“怎么能让一个不相干的男人天天陪在皎皎身边?像什么话?”

侍卫不许出现在后宫,平时只在前后湖周边出没,不能靠近嫔妃的住处,更不能天天陪在一个公主的身边。

尼楚贺的意思是在皎皎外出的时候让楚励贴身保护,也就是陪皎皎解闷,其余时候依旧在原来的地方当值。

但这样子依旧让雍正不满意,“一个侍卫罢了,不过是长得好看点,有什么稀奇的?大不了朕挑几个会功夫的宫女给皎皎送去,岂不比侍卫可靠?还不知那侍卫是怎么哄骗了朕的公主,你竟也放心。”

一副生怕哪个不靠谱的野小子把自家闺女拐走的模样,脸色黑漆漆的。

雍正说的是不错,宫女比侍卫更合适。

但皎皎看上了,不过是白天的时候贴身保护皎皎罢了,她觉得这没什么。

尼楚贺不高兴了,“不过是一个侍卫,皇上怎就这般小气?只是白天陪一陪皎皎罢了,何况皎皎还小,那侍卫比皎皎大那么多,这有什么可避讳的?”

雍正怒不可遏,“正因为大上许多,心思深沉,皎皎才容易受骗,朕就不该让他留在这儿,明天朕就把他调走,不许他再靠近皎皎。”

什么?调走?调去哪儿?

楚励毕竟不是官宦子弟,规矩不如京城里的人根深蒂固,心思难免简单些,万一吃了亏怎么办?

尼楚贺打定主意不让把楚励调走,“反正皎皎求了臣妾,皇上把人调走了,回头皎皎找臣妾哭诉,皇上就忍心吗?不就是一个侍卫,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皎皎身边有那么多人陪着,楚励能怎么哄骗了去?”

雍正被她气的不轻,怒目圆睁,“你竟然为一个侍卫说话,这侍卫有什么好的?园子里那么多侍卫,朕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比他更好的,怎么你们母女俩一个个都看上了他?”

尼楚贺突然察觉不对,“原来皇上是对楚励有意见,他怎么了?臣妾瞧着人挺正气的,正是因为这份特别,皎皎才看上了他,别的侍卫未必就好,皇上就不怕那些人对皎皎别有心思吗?”

眼看着皎皎渐大,身为皇帝最宠爱的公主,盯着皎皎的人不在少数,恐怕没有人不想做皎皎的额附。

如今是皎皎还小,那些心思还浅,一旦给他们机会接近皎皎,还不卯了劲儿地讨皎皎欢心,哄骗皎皎吗?

比起那些心思不纯的人,至少楚励知根知底,她没什么担心的。

雍正冷笑,“朕看就这姓楚的心思最深,否则怎就只有他得了皎皎的青眼?可见早算计着朕的女儿了。”

尼楚贺无语。

雍正这是对楚励的成见有多深?

明明欣赏人家的本事,却又处处提防,处处疑心人家别有用心。

这疑心是从哪儿来的?

就因为是皎皎自个儿挑中的?

不过她也没觉得雍正这疑心不对,换做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人,她肯定也要怀疑对方别有用心。

但对方是楚励,就另说了。

也许楚励是别有用心,但这用心并不坏就是了。

“臣妾已经答应皎皎了,总之,若是皇上舍得让咱们唯一的女儿失望伤心,皇上就去做好了。”尼楚贺语气淡淡,“但臣妾说好了,臣妾舍不得皎皎伤心,皇上从未让皎皎失望过,这次皎皎要是伤心了,生气了,臣妾不帮皇上说话,皇上自个儿去哄吧。”

顿了下,又慢悠悠道:“本来嘛,皎皎只是一时兴趣,说不准没几天就丢在一旁了,也没必要非要伤女儿的心,这下子好了,越得不到的越惦记着。”

雍正:“……”他这是被母女俩一起威胁了吗?

他自信皎皎不会生他这个皇阿玛的气,皎皎自小活泼乖巧,虽然偶尔有些小脾气,却不任性。

皎皎才不会为了个外人与他这个皇阿玛置气。

也因此,他最是疼爱皎皎,只要皎皎想要的,他没有不答应的,不是担心皎皎闹起来,而是不忍心拂了皎皎的意,不忍心看到皎皎那张素来单纯快乐的脸上露出失落的表情,一丁点都舍不得。

曾经他还想着,这世上没一个男人能让他放心把皎皎交出去的,没人能比他更疼爱皎皎。

此刻,他因为珍儿的一番话陡然陷入了沉默。

皎皎喜欢漂亮新奇的东西,但这喜欢从不长久,不过是一时的兴趣,很快就喜欢上了新的事物。

物件是如此,人应当也是如此。

正如珍儿所言,他若是答应了皎皎,这兴趣很快就过去了。

一旦他一时赌气拂了皎皎的意,皎皎怕是真的会惦记着,他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怎么想怎么不应该做这个恶人。

但要他放心一个大男人待在皎皎身边,他又浑身不舒服。

此刻他万分后悔点了那楚励为武探花,甚至留在这宫里当侍卫,早知如此,他就该把人远远地调出去,也免了这些麻烦。

眼见雍正脸上阴晴不停,尼楚贺嘴角及不可见地扬了扬,悠然地端起一盏茶抿着,仿佛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但雍正看着却觉恼火。

珍儿这是吃定了他,简直可恶。

尼楚贺适时地给他沏了一盏茶,递到他面前,声音透着安抚,“皇上先喝口茶。”

歇歇火先。

雍正满心的怒火陡然散了一半,看着珍儿温柔体贴的样子,尽管还有些憋屈,但仍是接了过去,抿了口茶。

尼楚贺笑着,“皇上别生气了,不过是小女孩一时的兴趣,何必在意?说不定没几天皎皎就不喜欢了。”

珍儿说的是。

雍正深吸了口气,压下了那股不甘心,脸色恢复了和缓。

“既如此,朕便答应了,只不过皎皎身边必须有人盯着,不许那楚励对皎皎有一丁点的不敬。”

尼楚贺颔首,“皇上放心便是,皎皎也是臣妾的女儿,臣妾会让人看着的。”

此事就这样过去了。

因得知白天恭贵人的事儿,雍正今晚依旧留在了霁月清风。

但雍正什么也没做。

毕竟上了年纪,哪能天天做那事,对身体不好。

第425章 三公主的婚事

三日后,敬事房的太监抬了恭贵人前往九州清宴殿。

今夜皇帝翻了恭贵人的牌子。

恭贵人怀着激情澎湃的心一路到了九州清宴,一颗心快要飞出胸腔。

她打定主意要好好伺候皇上,定会让皇上离不得自己。

……

次日一早,恭贵人被送回到了住处,紧接着一刻不停地赶往镂月开云,径直扑跪到皇后面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姑母,您要帮帮婉茵啊,婉茵好歹也是您的亲侄女,皇上怎能如此对待婉茵?呜呜呜,您要为婉茵做主啊。”

皇后头痛欲裂,实在受不了,训斥道:“好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

恭贵人哭声一止,又万分委屈,“姑母,您不能不管婉茵啊……”

“先说说怎么回事?”皇后没心思听她哭诉,她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昨夜是婉茵侍寝,怎地今日就这般反应?

莫非婉茵得罪了皇上。

恭贵人不敢再哭闹,磕磕绊绊说了昨夜的事。

听了她的解释,皇后愕然,“你是说皇上压根没碰你?”

这怎么可能?

恭贵人含着泪点头,又想哭诉,“姑母,您一定要帮帮婉茵,婉茵到底做错了什么?会不会又是贵妃搞的鬼?是贵妃不让婉茵得宠?姑母,您一定要为婉茵做主,不能任由贵妃如此霸道下去了,否则往后这后宫哪里还有我们乌拉那拉氏的立足之地?”

听着耳边哭哭啼啼的声音,皇后揉着眉心,一阵心烦意乱。

她忽然意识到或许送婉茵进宫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婉茵已然沦为一颗废棋,她不能再把希望放在婉茵身上。

何况,这样的人如何能够得宠?

皇后从没一刻如此清醒过。

或许她早该明白,以皇上的性子不会随便接受一个乌拉那拉氏送进宫的女人。

她是皇后,只要做好皇后该做的事便好。

她还有弘昼,弘昼并非愚不可及,只要她在一日,乌拉那拉氏的荣誉便不会消失。

属于弘昼和乌拉那拉氏的一切便不会拱手送予他人。

皇后摆了摆手,道:“好了,你先回去歇息。”

“姑母……”恭贵人不甘心。

皇后沉了脸,看着她,“昨夜之事不必再提,往后闭紧嘴,安分点,本宫还能保你平安,若你不知死活,休怪本宫不顾情面。”

既然皇上如此做了,乌拉那拉家还能如何?

她不能把此事闹到家里,一旦传到弟弟耳朵里,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不是担心弟弟会疑心她不肯让婉茵得宠,与她离心,而是担心弟弟会铤而走险,让婉茵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当初她就不该同意婉茵进宫。

她现下唯一担心的是婉茵因冲动而做下错事。

少不得往后就要看着她一点,约束着她,让她平平安安在宫里度过这一辈子。

恭贵人愕然望着眼前脸色冰冷的皇后,似是骤然被泼了一盆冷水。

为对方气势所震,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像一只鹌鹑。

皇后不再理她,吩咐宫女,“送恭贵人回去。”

宫女应了是。

恭贵人不甘心地起身,退了出去。

到了外面,送她出来的宫女一回去,恭贵人恨恨地一跺脚,嘴里骂了句“窝囊废”。

她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无能的皇后姑母?

明明她们是一家人,皇后却对她的事置之不理,偏着外人,阿玛终究是错信了。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不能什么也不做就这样认输。

恭贵人握了握拳。

……

尼楚贺正在廊檐下喂着金鱼,皎皎和三公主来了。

两位公主请了安,皎皎上前抱住她的手臂,嘻嘻笑着,“额娘,您心情好吗?”

尼楚贺侧头看她一眼,挑了挑眉梢,“为何如此问?”

她心情好不好有何关系?

皎皎抓了抓头发,没心没肺的,“女儿就是关心额娘嘛。”

她还不是担心昨夜恭贵人的事惹额娘不高兴,她不好说接下来的事嘛。

尼楚贺不理她的甜言蜜语,目光落在三公主敏彤身上,瞅见她垂着的眼睛红红的。

这是哭过了?

“说吧,你们有什么事?”尼楚贺看向皎皎,颇为无奈。

皎皎嘿嘿笑了笑,一脸的“什么事都瞒不过额娘”的样子,扶着尼楚贺进了殿中,坐于罗汉榻上。

“额娘,三姐姐这不是要议亲了吗?女儿是听说皇阿玛要让三姐姐嫁去蒙古,您也知道,这蒙古那么远,那么冷,而且举目无亲的,三姐姐这性子哪里受得了?”

皎皎扯了扯敏彤的袖子,朝她使着眼色。

三公主低垂着头,拘谨地攥着手里的帕子。

三公主都十七了,的确到了该议亲的时候,尼楚贺也听到些风声,雍正似乎已经决定要让三公主抚蒙。

这是无法避免的。

好在先前雍正听了她的提议,三公主应该会和额附留在京中。

原本尼楚贺不打算这么早告诉她们,免得事情有变,希望变成失望。

但瞧着她们俩如此担心,尼楚贺觉得还是要告诉她们,至少三公主出嫁前能安心。

“这件事本宫无法做主,不过你们放心,即便三公主要抚蒙,也极有可能会与额附留在京中,毕竟你们皇阿玛也很心疼你三姐姐。”

别看雍正对儿子严厉,对女儿却是十分疼爱。

否则也不会接好几位宗室里的格格进宫,作为抚蒙的备用人选。

大概是知晓女儿将来要抚蒙,所以总是在女儿出嫁前尽量对女儿多些疼爱。

这一点来说,雍正还算是个好阿玛。

“真的吗?”皎皎睁大了眼,惊喜交加。

如果三姐姐能留在京里的话,那是否抚蒙就无所谓了。

她与三姐姐担心的不过是会远离京城,到一个全然陌生之地,如果能留在京里,那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三公主敏彤犹豫着道:“可是,应该只有固伦公主才有资格留京吧。”

她的生母只是个妃,将来她的封号也不过是个和硕公主。

尼楚贺淡定地笑了笑,“规矩是死的,这还不是你们皇阿玛一句话的事儿?”

换成宠女儿的皇帝,当然会尽量为女儿争取好一点的条件了。

第426章 皎皎的忧虑

先帝时远嫁抚蒙的公主有几个好的?有了那些例子,雍正如此疼爱几个公主,哪里舍得将公主们放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皎皎和三公主彻底放了心。

不过三公主面上依旧忧心忡忡。

尼楚贺以为是担心未来额附的为人,不过这件事她就没法子了。

无论将来的额附是否会真心敬爱三公主,但至少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额附是不敢给三公主委屈受的。

两位公主出了霁月清风,皎皎挽着三公主的胳膊,笑嘻嘻道:“三姐姐这下子可以放心了,额娘既然如此说了,那就肯定没问题了,只要三姐姐能留在京里,就比什么都好,我就又可以常常去找三姐姐玩了。”

三公主勉强笑笑,心情有些低落。

即便没心没肺如皎皎也察觉到了,不免疑惑,“额娘都说了没问题了,三姐姐怎的还不开心?”

三公主忙摇头,道:“我是担心……未来的额附是否好相处。”

皎皎不疑有他,笑嘻嘻道:“这个还用担心吗?他敢给你气受,我就去帮你揍他,或者让楚励去揍他,再说了还有皇阿玛在呢。”

三公主眼眸微闪,抿着唇没说话。

姐妹俩分了道,三公主一路回了曲院风荷。

晴妃见她回来,立刻笑着让她坐到身边,“贵妃那儿如何说?”

三公主笑道:“贵妃娘娘说,皇阿玛也许会让女儿与未来的额附留在京里。”

晴妃眼一亮,“当真?”若真如此,她就不必为女儿担心了。

想到此,晴妃双手合十,“佛祖保佑。”又放下手,笑道:“不,应该说是贵妃保佑,想来是贵妃帮了我们,额娘就说过,只要你和六公主走得近,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她果然没选错。

三公主低头不语。

晴妃眯了眯眼,“这是怎么了?怎么还不开心了?”

三公主忙摇头,“女儿没有,只是……只是有些担心。”

晴嫔拍了拍她的肩,唇畔噙着笑,“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要知道,先帝时有多少公主远嫁蒙古,早早香消玉殒,你我母女俩有这份福气,应该感恩戴德,那些不切实际的不要再想。”

不切实际吗?

三公主纤长的睫毛动了动,眸中划过一丝苦涩。

晴妃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过午,皎皎趴在湖边凉亭的栏杆上,望着空荡荡的湖面,没精打采。

身后边不远处站着一名侍卫和几名宫女嬷嬷。

那侍卫正是楚励。

皎皎默默发了会儿呆,忽然回头朝楚励道:“楚励,要不你耍会儿剑,好无聊啊。”

楚励腰间只有一把每个侍卫都有的佩刀,哪里有剑?

但他却利索地飞身从一旁的树上折了根树枝,以此充当剑,在亭外的空地上舞了起来。

皎皎拍着手,连连叫好,脸上都是开心的笑容。

舞完,楚励重新笔直站好。

皎皎欢快地跑到他面前,一手抵着下巴,笑眯眯的样子,“果然还是看你舞剑好玩。”

唔,这张脸也是赏心悦目。

“本以为我两个兄长就够好看了,没想到你比他们还要好看。”

其实她两个哥哥长得不比楚励差,许是这么多年看习惯了,就不觉得有多好看了。

楚励垂眸笑了笑。

皎皎指着他,一声惊叫,“你看你看,你笑起来比他们更好看。”

楚励以手抵唇,轻咳了咳,“六公主还是别说这些话了。”

皎皎歪头,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你是害羞了吗?”

楚励扭过头去,耳根红了。

皎皎突然唉声叹气了起来,“就是不知道我将来的额附会不会比你好看了。”

这样的忧愁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才十二岁的小姑娘脸上。

“三公主尚小,现在担心这些未免早了点。”楚励一本正经道。

小姑娘就该开开心心的,担心那些做什么?

有皇上和贵妃在,她的婚事哪里需要担心?

“话是如此没错。”皎皎依旧不高兴,“看看我三姐姐,马上就要议亲了,虽然额娘说了,三姐姐很有可能留在京里,但我还是不开心,你说,人长大了要跟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相处,会不会很尴尬啊?”

她盯着眼前楚励的脸,突然笑了,“不过如果对方是个很好看很好看的人,那我倒是不会觉得尴尬了,所以我将来一定要嫁给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人。”

楚励一愣,脱口而出,“三公主要议亲了?”

皎皎点点头,“是啊,三姐姐都十七了,到了议亲的年纪。”顿了下,叹了口气,“想到三姐姐要和一个完全不相识的人成亲,我就替三姐姐难过,你说,为什么就不能让三姐姐自个儿相看呢?如果三姐姐能够嫁给一个心悦的人,应该更好吧。就像皇阿玛和额娘,皇阿玛很喜欢额娘,额娘也喜欢皇阿玛,这样不是更好吗?”

看着眼前女孩子满脸愁绪的样子,楚励沉默一瞬,忽然道:“贵妃喜欢皇上吗?”

皎皎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自然喜欢了,不喜欢怎么会有我和哥哥?”

她似乎觉得楚励的问题很好笑,笑眯眯看着她,“皇阿玛待额娘可好了,你没看到宫里这么多女人,皇阿玛始终只爱去额娘那儿,别的嫔妃都没有我额娘得宠。”

说着这话,皎皎抬起下巴,一脸骄傲的样子。

楚励垂眸,宠爱就是喜欢吗?

“皇上和贵妃是因为喜欢才在一起的吗?”楚励不知怎的,突然问出这句话。

话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

这不是他该问的。

皎皎却没在意,“那当然不是,当时的皇阿玛还是四贝勒,我额娘是通过选秀成为皇阿玛的侧福晋,那时候的他们应该没机会提前见面吧,不过后来皇阿玛很喜欢很喜欢额娘呢。”

四贝勒?不是雍亲王吗?

楚励神色间流露出一丝迷惘。

“为何瑞亲王会比六贝勒大那么多?”楚励状似无意般地询问。

皎皎看了他一眼,疑惑,“你怎么会关心这个?”

楚励垂眸,两手攥成了拳。

皎皎忽地展颜一笑,“这个你就问错人了,许是我额娘当时子嗣艰难吧,生了大哥后,过了许多年才有了我二哥。”

第427章 母子

皎皎顿了下,道:“不过,我听说那时候额娘生了病,许多年才好,许是老天都看不过去,才让我额娘又有了二哥、我还有两个弟弟吧。”

病了多年?

楚励皱着眉,眸中划过沉思。

皎皎神情忽地有些低落,“都说我额娘宠冠六宫,可谁又知道我额娘当初受了多少罪?额娘生十弟的时候险些没了命,我差点就没了额娘。所以现在看到额娘健健康康的,我的兄弟们都平平安安的,真的很好了。”

看着眼前明明该是天真无忧的年纪,却略显得有些老成的女孩子,楚励不由得心中一软。

一直以为她有皇上和贵妃宠着,什么也不懂,原来心里面藏了这么多东西。

“贵妃娘娘会长命百岁的,六公主也会健康无忧。”楚励轻声道。

皎皎歪头看了看他,噗嗤一笑,“你干嘛这样认真?我当然知道额娘会长命百岁,皇阿玛也会长命百岁,不过,难得你还会关心我啊。”

不知为何,她很开心。

明明该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一开始只是对他好奇,把他要到身边解闷的,现在却越来越觉得此人有趣了。

她想,或许是因为此人与别人的确有些不同吧,会讲别人都不会的故事,也不像其他人面对她时战战兢兢,满脸讨好。

楚励不由笑了。

皎皎看着她的笑,一时有些失神,忽然道:“你说你自幼在民间长大,去过很多地方是吗?你真的什么地方都去过吗?是不是因为什么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可是你也不是参加的文科举啊。”

她真的很好奇,一个人真的能去那么多地方吗?他也才二十多岁吧。

楚励点了点头,“小时候跟着一个长辈学做生意,就四处走,去了很多地方,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找一个人,去的地方多了,盼着能遇到那个人。”

皎皎睁大了眼睛,“是什么人啊?很重要的人吗?”

楚励顿了下,点了点头,“很重要很重要。”

“那你现在找到了吗?”皎皎好奇追问。

楚励微微一笑,“找到了。”沉默片刻,又道:“她过得很好。”

皎皎恍然大悟,“所以你才进京来是吗?他在京城吗?”

楚励嗯了声,“算是吧。”

许是他们的母子缘当真还没尽吧,他很庆幸从曦妹妹那儿得到了干娘的消息,又很后悔当初未曾在江宁多留几日,没能见到她,让他们失之交臂。

若非他央求夏叔叔帮他画了干娘的画像,他不会记得那样清楚,也不会恰好让曦妹妹认出了画中的人,从而追到了京城。

他又后悔知道的太晚,没能早点来。

要想进宫,唯一的法子就是科举,十年苦读,他没时间去学,他只有武功拿得出手。

自从知道了真相,他勤学武艺,就是为了一朝一日能够进宫。

他考上了武探花,成了侍卫,虽然仍旧不能常常见到她,但知道她安好便足够了。

何况,他还有机会天天看到这个可爱的妹妹。

即便没有血缘关系,却是他心里认定的妹妹。

这个妹妹真的和干娘一样漂亮,让人温暖。

他不知道干娘为何会进宫成为皇帝的妃子,但他知道后宫生活不易,干娘走到今天这一步一定很难。

他便打定主意要建一番功业,好有更多的机会见到干娘,甚至有更多的能力护着干娘的几个儿女。

当初想着找到干娘,不过是想确定干娘是否平安,他不相信干娘真的不在了,原以为找到了干娘,知道她还活着就已经足够。

如今发现干娘身在宫中,他反而更加不能安心了。

留在京中建一番功业,便成了他唯一的目标。

……

策妄阿拉布坦死后,雍正将尼楚贺的兄长巴克似召回了京中,授户部尚书一职,加太子太傅衔。

太子太傅为辅导太子之人,但因此时尚无太子,故而只是个虚名。

尼楚贺诞辰将至,再次见到多年未见的兄嫂,喜不自禁,自是有说不尽的话。

诞辰刚过,尼楚贺念着侄儿博敦也大了,尚未成亲,便和嫂子顾氏提了提,说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就跟她说一说。

巴克似作为天子近臣,妹妹又是贵妃,自是有许多人盼着与巴克似联姻,博敦又是嫡长子,人选是不缺的。

年前顾氏送了信进宫,里面是几个合适的人选,拜托尼楚贺帮着掌掌眼。

其实到了他们家这个地步,想要低调点儿,娶个背景简单点的女子已经不容易了。

尼楚贺索性便从那些门当户对的人家里面看了看。

其实她看中了张廷玉之女张氏,张廷玉汉人出身,却是皇帝的股肱之臣,吏部尚书兼保和殿大学士。

重要的是张家从不曾参与储君之争,一心为皇帝办事,算是个纯臣。

这样的人家无疑是最安全的。

不过她觉得张廷玉未必肯与他们家联姻。

因为与他们家联姻就等于参与了储君之争,与张廷玉一贯的行事作风不符。

尼楚贺这儿还没选好,太后就派了人请她过去。

太后年纪越来越大,这些年身子已经不大好。

与历史上不同,这次太后多活了几年,但瞧着也没几年了。

到了万方安和,意外的是恂亲王福晋完颜氏也在。

尼楚贺与恂亲王福晋接触不多,在这儿遇到她还是蛮意外的。

向太后请了安,又受了恂亲王福晋的礼,尼楚贺坐下了。

太后笑呵呵的,“完颜氏常来给哀家请安,你们两个不常见,一家人,有机会的话可以培养培养感情。”

培养感情?

她一个后宫嫔妃和一个亲王福晋有什么好培养感情的?

尼楚贺喜欢与怡亲王福晋兆佳氏相处,和这位完颜氏倒着实没什么好聊的。

但完颜氏今日笑得似乎十分热情,令她有些不解。

尼楚贺面带微笑,“不知太后叫臣妾过来可是有何吩咐?”

太后看了完颜氏一眼,笑道:“倒没什么大事,哀家听闻你娘家的侄儿要议亲了,可有合适的人选?”

尼楚贺心中一动,隐约有些明白了。

第428章 为我死的

再看了眼完颜氏,尼楚贺笑道:“这事儿原是臣妾的哥哥和嫂嫂做主的,臣妾本不好插手,不过是帮着过目一下,如今尚未选定。”

太后笑容更盛。

完颜氏便道:“如此正好,臣妾娘家倒是有个外甥女,家中嫡女,性情一等一的好,说来我们也是一家人,亲上加亲也是一桩喜事,不知贵妃娘娘可有意?”

果然。

完颜氏身为恂亲王的嫡福晋,太后又插了手,可见是为了恂亲王。

虽说她与恂亲王有过一点恩怨,但她与完颜氏没什么好计较的,若是完颜氏口中的那个外甥女出身性情都无可挑剔,倒也不是不可以。

是以尼楚贺并未一口回绝。

但毕竟事关恂亲王,尼楚贺觉得还是不能轻易答应,还是要看看雍正的意思。

若是雍正介意,她为了自家着想也不能给雍正找不痛快。

“承蒙恂亲王福晋看得起博敦,不过此事我还需与兄长商议一下,毕竟还是要兄长做决定。”

完颜氏理解地点点头,“这个是要的。”

只要没一口回绝,那就是有机会。

太后此刻也松了口气。

她还真担心贵妃不答应。

夜里,尼楚贺与雍正说了此事。

雍正沉吟片刻,道:“此事你看着办,若出身性情都不错,可以考虑一下。”

看来雍正并不介意。

也不知此事是太后的意思还是恂亲王的意思。

但无论是谁的意思,于尼楚贺都无甚影响。

雍正并不介意太后这些小心思。

允禵毕竟是他的亲兄弟,当年固然有为了珍儿着想,不愿让太后知晓弘昀的身世的原因,才未计较允禵的事。

但允禵这些年还算安分,他没必要一直放在心里。

太后年纪大了,若是太后能安心,他没什么好反对的。

若是允禵能够一直如此安分下去,他自然不会再为难他,保他一辈子平平安安。

一转眼,儿女们都大了,孙儿们也都好几个了,雍正看着眼前神色安然的珍儿,欣慰不已。

这一世能有珍儿陪伴,当真是他的幸运。

都说高处不胜寒,正因为有珍儿的陪伴,他才未能体会到那种寒冷。

他无法想象梦中那没有珍儿陪伴的日子。

雍正搂住她,额头抵在她的头顶,“珍儿,明年你陪朕再次南下吧。”

若无意外,此次是他最后一次南下。

往后……或许便没机会了。

尼楚贺意外地挑了挑眉,旋即点头答应了。

她也许多年不曾出去散散心了。

尼楚贺送信给哥哥,把完颜氏的事儿说了,让他们自己斟酌。

若是有机会的话可以让嫂子见见那位完颜氏。

没过多久,尼楚贺收到了信,看了内容,便放了心。

最后还是定了完颜初雪,下了小定,明年成亲。

三公主的婚事也定下了。

额附是喀尔喀博尔济吉特氏多尔济塞布腾。

雍正六年正月,封三公主为和硕淑仪公主,六月出嫁。

正月底,尼楚贺随雍正南下。

这次南下,一路平安,未曾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这都要归功于前些年雍正经常派人南下剿匪,此时的江南一带无叛党贼匪出没,百姓们安居乐业。

期间雍正常带了她在城内闲逛,像一对寻常老夫妻一般。

此次南巡,用了三个月,回到京城时芳菲已尽。

然而,刚回到京城就迎来一个噩耗。

怡亲王嫡长子弘暾殁了。

怡亲王福晋兆佳氏伤心地病倒了。

据说是骑马的时候摔了下来,躺了没几日就没了。

身为怡亲王嫡长子,未来的怡亲王世子,金尊玉贵,自幼熟谙弓马骑射,怎会突然摔下马?这件事明显没那么简单。

雍正下令彻查,怡亲王却私下进宫禀告,说是真相已查明,乃长子弘昌所为。

这就是怡亲王府世子之争了。

弘昌为庶长子,侧福晋瓜尔佳氏所出,不服弘暾为世子从而谋害弘暾也算说的过去。

雍正依怡亲王奏请剥夺弘昌贝子爵位,令其圈禁在家。

因弘暾生前未曾册封为世子,故追封弘暾为多罗贝勒。

随后又立怡亲王嫡幼子弘晓为世子。

另赐怡亲王世袭罔替的资格。

弘暾身为怡亲王嫡长子,是被怡亲王寄予厚望的,此次早亡可谓是给了怡亲王夫妻一个很大的打击。

雍正此举算是很好地安慰了怡亲王夫妻。

虽然仍旧无法抚慰失去嫡子之痛。

这其中还有一件事引人称道,弘暾未满双十即早亡,生前尚未成亲,但已有未婚妻,便是大学士马齐的孙女富察氏。

原本二人尚未成亲,以富察氏的出身,完全可以另寻一门合适的亲事,富察氏却坚持要为弘暾守孝,永不再嫁。

此事一时传为美谈,称赞富察氏坚贞者不计其数。

弘暾生前与弘晏交好,弘晏此次也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亲自前往怡亲王府祭奠,连日里心情低落。

尼楚贺把弘晏叫进园子,好好安慰了他一会儿。

弘暾这孩子一向懂事守礼,常与弘晏一起来霁月清风给她请安,久而久之也有了深厚的感情。

尼楚贺挺喜欢弘暾的,没想到这样一个和善的孩子就这样没了,一时也有些难受。

此事打击最大的还是兆佳氏,但兆佳氏病着,且这种事是没法安慰的,只有等时间抚平伤痛。

但尼楚贺还是让人送了许多补药过去,让人劝慰兆佳氏好好养病,别让孩子们担心。

此事过去没几日,弘晏突然匆匆进了霁月清风,红着眼,满目怒火。

“这是怎么了?”尼楚贺意外,怎地一副恨不得吃人的样子?受什么刺激了?

弘晏扑通跪在尼楚贺面前,抓着她的手臂,目眦欲裂,咬牙切齿,“额娘,弘暾是为我死的,他是为我死的……”

说着竟扑在尼楚贺怀里嚎啕大哭。

什么?!

尼楚贺大惊失色,紧紧抓住他的手,追问,“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弘晏不会无缘无故这样说,也定然不是伤心之下胡言乱语。

定是有什么依据。

无奈弘晏情绪太失控,一时哭的狠了,涕泪横流,瞧着惨兮兮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尼楚贺理解他心中的悲愤悔恨,伸手将他抱在怀里,“先别哭,好好跟额娘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429章 欠下了

原以为只是怡亲王府世子之争,若果真是针对弘晏,那便不会是弘昌一个王府庶子会做的了。

也或许弘昌是被人利用。

弘晏的情绪渐渐平复,眸中依旧满是愤恨。

尼楚贺命人伺候他洗了脸,等他重新坐下,道:“其实弘暾刚出事我就察觉不对了,当日我与弘暾相约骑马,弘昌和其他几位宗室里的兄弟也在场。

我因临时有事未曾前去,弘暾一时兴起就用了我的马。结果那匹马就出了问题,以至弘暾从马上摔下。”

话至此,弘晏双拳紧握,努力压抑着胸口蔓延的汹涌恨意,“那时候我就猜到事情不简单,暗自命人去查。起初我以为是二哥或者五哥,只有他们有这个动机。可查来查去似乎都与他们无关。”

弘晏忽然沉默,面上神情有一瞬的凝滞。

他缓缓将目光落到尼楚贺的脸上,欲言又止,通红的眼中有愤恨,有痛楚,也有矛盾挣扎。

尼楚贺蹙眉,隐约感觉不对劲。

弘晏哆嗦着唇,目光紧紧地盯着她,“额娘,有件事,您要实话告诉儿子,四哥究竟是不是我的亲哥哥?”

尼楚贺面露愕然,未答。

弘晏从她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面上忽然露出讽刺的笑,“果然,果然……”

尼楚贺拧眉,“你是怀疑你四哥?”

从弘晏的反应她只能猜到这个。

不是纯亲王,不是五贝勒,三阿哥早已被圈禁,那就只有弘昀了。

但她下意识否认,直觉上她觉得不是弘昀。

因为有一个问题,弘晏是如何知道的?

若是有人故意让弘晏知道弘昀的身世,那么这件事就有疑点。

何况,她还是相信弘昀的。

即便他们并非亲兄弟,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

尼楚贺不是白照顾弘昀这么多年的,不会第一时间就去怀疑这个并非她亲生的儿子。

“儿子也希望不是。”弘晏苦笑,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可儿子查到不止是弘昌身边的人做了手脚,另一个做手脚的人的确是四哥送给儿子照料马匹的人,他也承认了是四哥。起初我以为是有人离间我们兄弟,并未相信。

直到后来,我听到一个秘密,说四哥并非额娘亲生。”

弘晏死死地盯着她,“额娘,我不愿怀疑自小一起长大的四哥,但他真的没有这个动机吗?弘暾是为我死的,那人是奔着我来的,要我如何相信他是无辜的?”

尼楚贺握住他的手,轻叹了口气,“你先冷静,不能光凭一个奴才的指认和弘昀不是额娘的亲生儿子就认定弘昀是凶手。

额娘一样心痛弘暾的离去,正因如此,我们更不能冲动,你是额娘的儿子,额娘定会查清楚。

至于弘昀的身世,这件事弘昀没错,你不能拿弘昀的痛处去质疑他。”

弘晏渐渐冷静下来,点了点头,“儿子明白了,儿子不会冲动,儿子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四哥他竟然不是额娘的亲生儿子,不是我的亲哥哥。”

他们感情那样好,怎么就不是呢?

尼楚贺拍了拍他的肩,劝慰,“你先回去歇着,这件事额娘会跟你皇阿玛说,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得知有人告诉了弘晏这个秘密,尼楚贺就隐隐有了猜测。

若此事与弘昀无关,便是幕后之人要除掉弘晏,再嫁祸弘昀,一举扳倒她的两个儿子。

如今弘晏无事,却得知了弘昀的身份,一样会怀疑到弘昀身上。

可见幕后之人是要他们兄弟俩斗起来,引起雍正大怒,同样对他们都没好处。

她更愿意相信弘昀,不是真的相信弘昀没有这个动机,没有这个嫌疑,而是这个时候她不能失了理智,胡乱猜疑。

如果是弘昀,难道要弘晏报复回去吗?

雍正最忌讳皇子们兄弟阋墙,那她就要先安抚好弘晏,不能让他们兄弟之间乱起来,给了别人可趁之机。

还好弘昀未冲动行事,先来告诉了她。

这件事她不能去问弘昀,但那个奴才的事还需让弘昀知道,然后安抚一下,免得弘昀那儿又出了别的事。

这个时候不得不多心一些。

“回头额娘跟你四哥说一下,你把那奴才带进来,记住,现在还没证据,你们是兄弟,不能胡乱猜疑,给了别人可趁之机。”尼楚贺嘱咐弘晏。

弘晏点点头,难得未曾因此失去理智,还把她的话听了进去。

尼楚贺略感安慰。

可见弘晏心里面还是有他这个四哥的。

等弘晏一走,尼楚贺立刻让人去找弘昀,让弘昀一有空就来她这儿。

申时刚到,弘昀就来了。

尼楚贺让他坐下,命人端来了点心,笑问,“今儿可累了?”

一副关心儿子的慈爱模样。

弘昀如今在户部做事,算是跟着他舅舅巴克似呢。

弘昀焦急的神情略有缓和,笑道:“还好,没什么事。”

尼楚贺看的出来,弘昀是一忙完就赶过来了,也不戳破。

“有件事,额娘还是要告诉你一下。”尼楚贺开始进入正题,将宫人都遣了出去。

弘昀骤然认真了起来。

尼楚贺思来想去,此事的原委不能对弘昀有所隐瞒,还是得开诚布公,免得他来日从别处知道了多心。

她可以感觉的出来,这些年弘昀虽然待她依旧亲近,但终究是多了些规矩,可见那件事还是对他有影响的。

“上次弘暾出事,其实对方要对付的是你六弟,弘暾不过是替了你六弟。”说到此,尼楚贺还是有些不好受,放在膝上的手握成了拳。

这件事说到底是她欠了怡亲王夫妻一个儿子,一条命。

虽然是她也不愿看到的,但终究是欠下了。

弘昀大惊失色,“怎么会?”

尼楚贺缓了缓情绪,继续道:“是你六弟查出来的,给马下药的另有其人,是……”她看着弘昀,缓缓道:“是你送给他的照料马匹的奴才做的。”

弘昀脸色一白,忽地站起,噗通朝她跪了下去,“额娘,儿子冤枉,此事绝非儿子所为!”

见他眼睛都红了,又着急,又惶恐,尼楚贺忙伸手将他扶起,“好了,额娘相信不是你所为,弘晏也不相信是你,所以才告诉额娘,额娘只是告诉你一声,给你提个醒,让你小心一点。”

第430章 他是疯了不成?

弘昀惶惶然抬头看向她,像一只迷路的小羊,“额娘当真相信儿子吗?”

尼楚贺叹了声,道“你是额娘养大的,你是什么样的性子,额娘又岂会不知?先起来。”

弘昀这才站起身,神色依旧惶惶不安。

尼楚贺没想到弘昀反应会如此大,可见真是被吓着了。

其实也理解,谋害兄弟的罪名一旦落下来,雍正可不会容情。

“你也别紧张,额娘今日叫你来,不为了别的,只是为了提醒你一声。额娘和你四弟都更相信是有人挑拨你们兄弟间的关系。现在你知道了,就该小心点,以免将来有人再害你。你和弘晏都是额娘的儿子,额娘不希望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有事。”

那人既然敢害弘晏,未必不会再害弘昀,加深他们兄弟之间的嫌隙。

一旦弘昀也上了当,那他们兄弟之间的矛盾就真的不可调和了。

弘昀这才平静了下来,点点头,“额娘放心,儿子会小心的。只是,那个奴才……”

“这事你不必担心,额娘会交给你皇阿玛,你也知道,万一送回到你府里,出了事,你就真的摘不掉了,由你皇阿玛来处置再合适不过,也算是让你避避嫌。”

弘昀没再多言。

虽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弘昀回去后还是病了。

次日一早,听到消息的尼楚贺立刻请了太医过去,太医回来,说是惊惧交加。

惊惧交加?

她哪里还猜不到是为了什么?

尼楚贺又是担心,又是气恼,弘昀这心理素质也太差了,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怎么还是如此?

为了安抚好弘昀,尼楚贺又让弘晏去了一趟,好好跟弘昀谈谈心,安抚一下弘昀。

两三天后,弘昀的病情有所好转,尼楚贺这才放了心。

那天弘昀走后,尼楚贺已经把情况与雍正说了,并把那个奴才交给了雍正。

雍正自然大怒,立刻命人私下审问。

接下来,尼楚贺就安心等待消息。

涉及几位皇子,这件事不是她一个内廷嫔妃能插手的。

雍正听说弘昀病了的事儿,当即黑了脸,“一点点小事,竟值当他如此大惊小怪,把自己给弄病了。”

的确,弘昀的承受力是差了点。

或许是自幼没受过什么苦,小时候有雍正护着,大了有她这个贵妃罩着,一路顺风顺水。

唯一的磨难也就是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如今又因为弘晏的事被牵涉其中,难免会害怕。

若换成是她这个贵妃的亲儿子,弘昀自然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正因为知道不是她这个贵妃的亲儿子,才会如此忧虑。

尼楚贺叹了口气。

雍正很快审出了结果,并告诉了她。

雍正手底下的人都有什么手段,尽管尼楚贺没亲眼见过,猜也猜得到。

审问这么点事自然不在话下,除非对方完全没有弱点,没有家人,不惧死,不惧刑讯。

前两条容易做到,但最后一条还是无人熬得过去的。

或许是幕后之人认为涉及到她的亲生儿子,肯定会失去理智怀疑不是她亲生儿子的弘昀,弘晏知道弘昀的身世也会第一时间怀疑上弘昀。

没想到她会直接将此事交给皇帝。

说到底还是对方低估了她。

尼楚贺不是那没理智的,会思考,正因为涉及到她的亲生儿子,她才会更加谨慎,不希望兄弟阋墙害了自己的儿子。

无论将来是她的哪个儿子继位,她都希望他们的手上是干干净净的。

知道弘昀身世的除了她和雍正,便是皇后,以及恂亲王,对了,还有怡亲王。

但也不排除其他人知道。

毕竟恂亲王都能查到,其他人知道有什么奇怪的?

但她没想到此事竟与皇后的亲弟弟五格有关。

原来那个养马的奴才在弘昀府上时就被收买了。

如此就不奇怪了,皇后知道的事,五格想打听到就容易多了。

但此事涉及到皇后的胞弟,就不好办了。

雍正会如何做?

雍正能把此事告诉她,没有为皇后遮掩,已经算是不容易了。

而且,此事虽然未曾对弘晏造成任何伤害,但却间接害死了怡亲王的嫡子。

怡亲王未必不清楚弘暾是代弘晏丢了命,还是选择了将弘昌圈禁在府中,未曾继续追究。

正是担心会涉及到其他皇子。

弘昌要对付弘暾是真,固然不冤枉,但真正害死弘暾的却是五格。

她不确定皇后是否有参与,无论参与与否,五格都逃不掉责罚,即便是为了给怡亲王一个交代,雍正都不会轻拿轻放。

毕竟五格不是皇子,雍正没那么多顾忌。

果然,接下来雍正夺了五格承恩公的爵位,将承恩公的爵位转赐给了费扬古的长子星禅。

皇后得到消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到醒过来,皇后连忙就要去向皇上求情,心腹嬷嬷忙拦住她,“皇后娘娘不可啊,国舅已然如此,可见皇上正在盛怒中,您此时过去无疑是自取其辱,您还不如等皇上消了气,再去向皇上求情。”

皇后沉着脸,咬牙切齿,“他是疯了不成?他怎么能做下这样的事?那可是怡亲王的嫡子,他怎么就能不为我考虑,不为整个家族考虑?”

心腹嬷嬷流着泪,“您现在再是恼怒也无用,事已至此,还是想想以后吧,您毕竟是中宫皇后,只要您无错,乌拉那拉家便不会有事。此事是国舅爷私下所为,与您无关,皇上不会迁怒于您的。

即便国舅爷被夺了爵位,可还有大老爷呢,大老爷仍是承恩公,可见皇上还是留了情的,并未牵连乌拉那拉氏的其它人。”

嬷嬷说的没错,可那是她的亲弟弟啊。

隔母的哪里及得上一母所出的亲弟弟?

从前大哥便一心与五格争夺承恩公的爵位。

若非五格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承恩公的爵位也不会落到五格头上。

说到底五格辜负了她一片苦心,辜负了皇上的信任。

她有什么脸去为弟弟求情?

皇后闭了闭眼,瘫坐在罗汉榻上,心死如灰。

见皇后平静了下来,不再坚持去求情,嬷嬷松了口气。

第431章 再无出头之日

在她看来,只要皇后还在,只要皇后平安,乌拉那拉家就不会倒,谁当承恩公有什么要紧?

左右都是自家人,还能向着外人不成?

大老爷若不蠢,就会善待国舅爷,善待国舅爷这一支的子女。

忽然,皇后睁开了眼,神色冷厉,“去查,五格为何突然针对怡亲王的嫡子,我要知道是谁蛊惑了他,是谁要害五格。”

她不相信五格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等事,定有原因。

嬷嬷应了声是,忙着人出宫去承恩公府上询问。

这事儿问起来不难,当嬷嬷带回了消息,皇后气得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是我们乌拉那拉家欠她们的吗?这就是他千娇万宠的女儿,这分明是养了只白眼狼!”

皇后的心腹嬷嬷也是气愤难耐,皇后在宫里举步维艰,不敢行差踏错一步,结果乌拉那拉氏还是栽在了这么个不着调的女人身上。

“本宫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给她找到了机会给五格传信,是本宫大意了,以为她虽然不稳重,至少还有点脑子。”皇后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眸色冷厉,“传本宫的懿旨,令恭贵人静思己过,不得迈出房间一步。”

话落,起身,“本宫去见皇上。”

嬷嬷虽然遗憾皇后少了这么个帮手,但一想这样的帮手还不如没有,遂也不劝阻。

即便恭贵人和国舅爷起初要对付的是瑞亲王和六贝勒,但没了的却是怡亲王的嫡子。

皇后没什么好怨贵妃的,只能怪自家弟弟太愚蠢,太冲动,做事不计后果。

她能想象若出了事的是六贝勒,一旦皇上查出来,五格焉有命在?连她这个皇后也要受到牵连。

这么多年她不与贵妃对上,只是暗地里打压,不是因为她怕贵妃,没本事对抗贵妃,而是她知道,一旦自己触犯了皇上的底线,毁灭的是整个乌拉那拉氏。

贵妃便是皇上的底线。

她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嫉妒和不甘做下后悔莫及的事。

她不仅是大清的皇后,同样是乌拉那拉一族的依靠,若是她倒下了,乌拉那拉氏又该如何?

她好好的,乌拉那拉一族就仍是后族,荣宠无忧,一旦自己出了错,重则废后,这样的荣宠将落到别人的头上。

乌拉那拉氏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不敢想象。

她处处扮贤良,善待嫔妃和皇子皇女,不给皇上造成任何的困扰,成为皇上心目中最合适的皇后,甚至委屈了她自己,她是为了谁?

没想到拖后腿的却是她寄予厚望的亲弟弟。

没了承恩公的爵位也好,至少命保住了,没了给家族招祸的机会,大哥袭了承恩公的爵位,一样能保乌拉那拉氏满门荣华,甚至会比五格做的更好。

如此一想,皇后心里好受了点,见到皇上的时候已然恢复了平静。

……

夜里,雍正来到了霁月清风。

“珍儿,朕已将恭贵人禁足,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朕若严惩了恭贵人,难免会引起百官猜忌,于皇后处境不利。此事皇后并不知情,乃五格私下所为,处置五格一人便已足够,实是不宜牵扯过多,你要体谅朕。”

尼楚贺早已打探清楚了,此事是恭贵人偷偷传信给五格,五格本打算对付弘昀和弘晏,却意外令怡亲王嫡子弘暾丧生。

说实话,她恨不得杀了恭贵人,这样的人无所顾忌,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事。

但没了五格做后盾的恭贵人已然掀不起什么风浪。

死未免太便宜恭贵人了,活着受罪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虽然雍正只是令恭贵人禁足,但旨意中并未说明禁足期限,也就是说若皇帝不发话,恭贵人或许一辈子也出不来。

这就相当于被打入冷宫,再无出头之日,尼楚贺觉得这样也好。

何况,若雍正当真不留情面地严惩了恭贵人,皇后的亲弟弟和侄女同时出事,难免会令人议论纷纷,皇后也将颜面扫地,不利于朝堂和后宫稳定,也显得皇帝太薄情寡义。

褫夺了五格承恩公的爵位,将承恩公的爵位给了星禅,便是对乌拉那拉家留了情,对皇后留了面子。

雍正若对发妻太过凉薄狠心,尼楚贺反而要为自己忧心了,一个连对发妻都狠心的人,对她的好又能有多少真?

何况皇后并未参与,的确不知情。

尼楚贺还是了解皇后的,家族利益大于一切,正因为重视家族利益,反而会有所顾忌。

这向来是皇后的为人处世之道。

也许五格此举也有为皇后除去后患的目的,成功了,受益者也是皇后,但那又如何?

无论她对这样的惩罚是否满意,她都没资格提出异议。

“说到底此事并未对弘晏造成伤害,臣妾没资格置喙,遭受丧子之痛的是怡亲王夫妻,可惜这样的痛楚,臣妾要如何弥补?”

原本恭贵人和五格针对的是她的两个儿子,却叫怡亲王夫妇承担了后果。

皇权之下的你争我夺就是这样残酷,总要有人为此牺牲。

但她从未想过她所亲近的人也会因她身边的人而受到伤害。

若是弘暾未曾与弘晏如此亲近,也许弘暾不会有此劫难,但若弘暾未曾与弘晏如此亲近,或许她失去的就是弘晏。

她说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

雍正皱眉,将她拥入怀里,“此事与你无关,与弘晏也无关,你别忘了,允祥的长子弘昌同样做了手脚,即便没有五格出手,弘暾一样会出事,允祥夫妻二人也都清楚。”

尼楚贺垂眸,沉默不语。

也许雍正说的对,但事情和弘晏牵扯上,她总无法安心,甚至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兆佳氏。

毕竟失了儿子的是兆佳氏,兆佳氏已经不是第一次失去儿子了,这对于一个母亲而言该是多么的绝望。

同为母亲,她理解兆佳氏此刻的心情。

换做是弘晏出了事,即便只是没了这一个,她还有其他儿子,也是无法承受的痛苦,她不知道自己会如何,也许会不顾一切要整个乌拉那拉氏付出代价,而不是仅仅让恭贵人和五格得到惩罚。

第432章 太软和了

她终究不是那想不开的,只是一时有些心情低落。

该为之后悔且彻夜难眠的是罪魁祸首,而不是她。

雍正心知珍儿与兆佳氏要好,一时难以接受,却见不得她伤心,哄了她好一会儿,与她一同歇下,用其他事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此事过后不久,终于迎来了一件喜事,和硕淑仪公主要出嫁了。

和硕淑仪公主与额附多尔济塞布腾成亲后,皇帝给额附安排了个理藩院的官职,顺理成章地将和硕淑仪公主与额附留在了京里。

先前和硕公主府已建成,夫妻二人便住在了公主府,在公主府的隔壁另外建了个宅子,为额附府。

如此一来,三公主便可常常进宫。

晴妃唯一的心事解决了,整日里乐得合不拢嘴。

兆佳氏的病也好了,特意进宫给尼楚贺请安。

见兆佳氏脸色仍旧没什么精神,可见还未从痛苦中恢复过来,但她并未对尼楚贺有任何抱怨,还说一切都是五格和弘昌的错,与六贝勒弘晏无关。

对方越如此说,尼楚贺越是惭愧,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转移话题。

听兆佳氏说自从弘昌被圈禁,府里的侧福晋瓜尔佳氏就病倒了,到如今也没好。

说此话时,兆佳氏一脸冷漠,无丝毫同情。

也是,弘昌能有此心,可见瓜尔佳氏没少给儿子灌输那些想法,兆佳氏哪里还会同情?

就是不知那瓜尔佳氏是当真害怕忧虑之下病倒了,还是怡亲王夫妻报复的手段。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重要。

她是清楚的,这些年兆佳氏待府中姬妾一向和善,待庶出子女也没什么不周到的,结果和善的代价却是自己的儿子被害死。

搁谁身上能不迁怒?

但终究还是不能让瓜尔佳氏立刻就死了的,否则外人都会怀疑兆佳氏动了手,于兆佳氏名声有损。

为了个不相干的人连累了自己的名声,不值当。

“这些日子怡亲王可有去别处?”尼楚贺随口问着。

兆佳氏淡淡一笑,“自弘暾去后,王爷倒是常在我屋里,别的女人都不理。”

本该是高兴的事儿,但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毕竟是拿儿子的命换来的短暂的温馨。

尼楚贺在心里感慨,搁这个时代来说,怡亲王倒算得上是个好男人,没在儿子刚死,妻子伤心的时候去别的女人那儿。

这个时代的大多数男人可不会在意这些,毕竟又不是只有那一个儿子,伤心个几天也就过去了,照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怡亲王算很有良心了。

因此尼楚贺对怡亲王一向很有好感。

有怡亲王的陪伴和安抚,想来兆佳氏很快就能从悲伤中解脱出来。

若连丈夫的这点关心都没有,那可真是要崩溃了。

“听闻皇上许久不曾去皇后那儿坐坐了。”兆佳氏看向贵妃,嘴角噙着淡笑。

尼楚贺嗯了声。

虽说皇后与那事无关,但雍正还是许久未曾去皇后的镂月开云,连初一十五必须去皇后那儿的规矩也不管了。

不责罚是一回事,到底是皇后的亲兄弟做下的事,皇后也要担一个管教不力的责任。

雍正素来赏罚分明,此次也算是给皇后一个警告,让乌拉那拉一族安分点儿。

兆佳氏叹了声,“皇后的性子未免太软和了。”

尼楚贺颇为认同,若非皇后对娘家人太纵容,那五格又怎会如此胆大包天对皇子动手?

说到底,皇后也有一半的责任。

雍正迁怒皇后也不算冤枉了她。

身为皇后可不是只有贤良大度就够的,也要对娘家有足够的约束力,免得家里人给自己拖后腿。

但换个思路,若皇后有那份魄力,她又如何会有这般安逸的日子?怕不是天天要被皇后算计为难了。

兆佳氏望着不远处繁茂翠绿的枝叶,仿佛不经意地说,“这五贝勒也随了皇后的性子。”

尼楚贺心中一动,扭头看向神色自若的兆佳氏。

兆佳氏看过来,微微一笑,“五贝勒温文随和,六贝勒聪慧果敢,我们爷常如此称赞几位皇子,臣妾瞧着也是。”

尼楚贺不以为意,“承蒙你们夫妻看的起,不过一个毛头小子。”

兆佳氏笑道“皇上眼明心亮,六贝勒如何,皇上瞧的清清楚楚,否则何以宠爱如斯?”

尼楚贺不语,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猫。

乌悦宸趴在她膝上,睡的香甜,很享受被人抚摸的样子。

兆佳氏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猫身上,唇角一弯,“这么多年,娘娘还是一点没变。”

正因如此,才更让人安心。

皇上才会一如既往地喜欢贵妃吧。

后宫里最不缺的便是满腹心思之人。

贵妃却始终过着自己的日子,仿佛对外界所有事都不予理会。

然而这样的底气却不是谁人都有的。

兆佳氏不由叹息。

谁能想到皇上那样的人也有为女人放下一身冷厉的一天。

便是她也未曾料到,这么多年,贵妃依然荣宠不改。

尼楚贺听得出她话中之意。

论能力和人品,五贝勒和弘昀、弘晏都不差。

但论性子,五贝勒过于仁善。

对皇帝的儿子而言,这是好事。

但在雍正眼里,可不喜欢太仁善的儿子当储君。

只因雍正本身就不是个仁善之人。

若是守成之君,仁善之君足矣。

但这并非雍正的期望。

兆佳氏明显是迁怒于皇后,否则不会说出这种话。

这样的话不宜多谈,两个人都适可而止,转而聊起了内宅那些女人。

“实话说,臣妾着实不喜与那些女人打交道,乌苏氏,那拉氏等人尚算安分,当初的富察氏,如今的瓜尔佳氏可都是不省心的。

臣妾真羡慕娘娘这般万事不管,悠然自在的模样,若臣妾有一日也能这般便好了,定会年轻好些年。”

兆佳氏此话有打趣,有感慨,也有艳羡。

身在是非圈,哪能当真无是非?

不过是身为嫡妻,有些事不得不忍着,不能随心而为。

似尼楚贺这般,没有嫡妻身份的束缚,只要不触及雍正的底线,完全可以由着性子来。

即便她恃宠生娇些,欺负了某些嫔妃,雍正也照样宠的她更加恣意妄为。

第433章 抢人

夏日溽热,尼楚贺搬到了四面环水,清爽宜人的蓬莱洲。

住在宽敞华美的昭华殿,隔绝了外界纷扰,心情也怡然了许多。

皎皎刚从宫外的和硕公主府上回来,小脸上布满了焦急和担忧,“额娘,我去看了三姐姐,三姐姐还是没好,三姐姐身子一向康健,这刚成亲不久,怎么说病就病了呢?”

淑仪公主成亲不满一月就病了。

皎皎三天两头过去探望,晴妃这些日子也是急的不行,派了太医院医术极好的几个太医过去,淑仪公主的病依旧不好。

“肯定是多尔济塞布腾苛待三姐姐了,不然三姐姐如何会刚成亲不久就病了?太医还说什么忧思成疾。”皎皎握紧了拳头,气愤不已。

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额附还没这个胆子,成亲才一月,多尔济也没收房里人,淑仪公主怎么可能因此气的病倒?

淑仪公主素来康健,极少生病,但心思重,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忧思成疾非一朝一夕可致,定是长时间累积。

但这时候发病,尼楚贺猜测是淑仪对这门婚事不大满意。

“你多去看看你三姐姐,多开导开导她。”尼楚贺嘱咐皎皎。

有皎皎陪着,或许淑仪公主能心情好些。

皎皎点点头。

等皎皎回了房间,尼楚贺若有所思。

淑仪素来温婉贤淑,乖巧懂事,晴妃一贯教育的女儿懂规矩,知礼仪,可以说淑仪和其它所有一心等待出嫁的公主没什么两样。

身为公主,接受最多的教育就是接受皇帝的所有安排,淑仪早已烂熟于心。

也就是说,淑仪即便嫁了不喜欢的人,也不会有任何反抗,更不会因此郁结于心。

但谁说的准呢?

也许不甘藏的久了,终究会不开心。

尼楚贺庆幸教的皎皎开朗活泼,随心所欲,不会有这些忧愁。

再次去往和硕公主府的时候,皎皎把楚励也叫了过去,说什么让楚励当着三姐姐的面儿耍会儿剑,也许三姐姐就能开心些了。

以前三姐姐也很喜欢看楚励耍剑的,皎皎觉得这个办法一定行。

事实上这个办法还真行。

皎皎带着楚励去了几趟和硕公主府,淑仪公主的病果真慢慢好了起来。

是日,乘马车回园子里的时候,皎皎碰到了自家六哥。

六贝勒的贴身太监上前,在马车外边打了个欠儿,“奴才参见六公主。”

皎皎掀开一侧车帘,望向前方站着的着月白色长袍,面如冠玉的少年,放下帘子,挑开前面的车帘,笑嘻嘻地从马车里跳了下去。

“六哥,这么早是要去哪儿?”

此刻刚过午,正是未时,太阳热辣辣地烘烤着大地。

六贝勒笑容和煦,“我约了几个兄弟去郊外的别庄里散散心,你这是刚从三姐姐那儿回来?三姐姐如何了?”

到了夏日,谁也不愿留在闷热的紫禁城,有产业的都各自前往郊外山上置办的别庄里住着,那儿背靠着山,浓荫如盖,风景甚好,比紫禁城里要清凉多了。

皎皎心情很好,“三姐姐已经大好了,六哥,我也想去你的庄子里看看,六嫂也会去吧?我去找六嫂玩去。”

六贝勒无奈摇摇头,“好吧。”

兄妹俩启程,六贝勒骑上马,看向马车一侧的楚励,打了个招呼,“楚励,你在六妹妹身边很久了吧?”

楚励拱了拱手,“回六贝勒话,快一年了。”

六贝勒点点头,笑道:“想当初爷要你跟着进京,你不肯,如今倒是自个儿进了宫,怎么?跟着六妹妹比跟着爷好?”

楚励低了头,“奴才不敢。”

六贝勒摆摆手,“什么敢不敢的,别紧张,爷没怪你的意思,总之你我还是挺有缘分的,如今爷再问你一遍,你可愿跟着爷?”

他看了眼马车的方向,笑道:“跟着爷可比跟着六妹妹有前程,六妹妹玩心重,且是一介女子,你跟在六妹妹身边也不过是陪她玩闹,这可不像你。”

马车帘子嗖地掀开,露出一张娇花般的脸,带着恼怒,骄阳下,稚气又鲜活,“六哥,没带你这样撬墙角的,楚励是我的人,你别想抢我的人!”

六贝勒翻了个白眼,“你留他做什么?天天跟着你玩闹?男儿志在四方,哪有陪着一介女子玩闹的理?人家辛辛苦苦考了武探花,难不成就为了陪你解闷?”

皎皎气呼呼的,忽地扭头看向楚励,“你告诉我,你想奔前程吗?如果你想,本公主也能给你想要的前程,不过,你不能被别人撬走,你要一辈子跟着我。”

六贝勒以拳抵唇,猛咳了几声,笑话她,“哪儿有这样霸道的?还一辈子,你将来是要嫁人的,难不成让人家跟着你住进内宅?”

皎皎快要被他气死了。

六哥何时如此讨厌了?竟然跟她抢人。

皎皎猛地甩了帘子,不再理他。

六贝勒无奈,看向楚励,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我还是第一次见六妹妹对一个男子如此执着,你说你究竟哪里好的?不就是身手好点,长相好点,也不是没有比你更好看的,六妹妹却从未有瞧上眼的。”

楚励忙道:“六贝勒言重了,奴才哪有能耐叫六公主瞧得上眼。”

话是如此,神色却并无多少惶恐,谦虚也显得不卑不亢。

六贝勒眼望远方,神色怡然,“楚励,当年初见你,爷就欣赏你,那时年幼,玩心重,当不得真,但此时此刻,爷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而非奴才与主子。”

话落,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道:“六妹妹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她就是贪玩,不会真怪你。

难不成你真想一辈子做一个侍卫?六妹妹定性可没那么好。”

弘晏对这个妹妹再了解不过,对私有物霸道的紧,只有不喜欢了才会放开,即便说喜欢,却也当不得真,无法长久。

物是如此,人也一样。

楚励便是六妹妹心中的所有物,若有一日不喜欢了便会丢在一旁,不理不睬。

总之一句话,楚励跟着六妹妹是没前程的。

而他若要从六妹妹手中抢人,虽说难了点,却也并非不可能。

第434章 阿里衮

楚励淡笑,“奴才明白,只不过六公主待奴才好,奴才就多哄六公主开心,六贝勒若有需要,奴才定万死不辞。”

六贝勒深深看了眼他,笑容真切了几分,“爷就欣赏你这份爽快。”

马车里侧耳偷听的皎皎自也听到了这番话,眼睛亮了亮,却轻哼了声,在心里嘀咕:挺知恩图报的嘛,不枉本公主待你这一场。

……

此次六贝勒不仅是约兄弟好友们聚一聚,更重要的是还约了瑞亲王弘昀。

六福晋富察氏吩咐人备了酒菜招待几位男宾,自己则待在后宅招待瑞亲王福晋佟佳氏。

瑞亲王忙着公事,因此来得晚。

六贝勒到时,瑞亲王还未到,其他几位宗室兄弟和好友都在了。

听说六哥还邀了四哥,皎皎朝六贝勒挤眉弄眼,“六哥这是向四哥赔礼吗?”

前阵子四哥和六哥有点儿不对劲,皎皎虽说不清楚为了什么,但还是为两位哥哥担心了一阵,如今瞧着六哥这般,顿时就放了心。

兄弟哪有解不开的结?皎皎还是希望两位哥哥能尽快重归于好。

六贝勒以手抵唇,咳了咳,瞪了她一眼,“去找你六嫂玩去!”

皎皎掩嘴偷笑,正要去往后院,就见一个蓝袍少年走了过来,“六爷,您可来了,我们等了您许久了。”

蓝袍少年走到近前,伸手拍了下六贝勒的肩,态度挺亲昵随和的。

六贝勒笑笑,“让你们久等了,都谁在了?”

蓝袍少年却没理会他的话,一双眼睛落在着杏粉色旗装,俏生生立在面前的小姑娘身上,就转不动了,“这是谁呀?真是天仙般的人儿。”

六贝勒咳了声,正色道:“这是六公主。”说话规矩点儿。

蓝袍少年恍然大悟,忙拱手作揖,笑容热情,“奴才阿里衮参见六公主,奴才言语无状,还请六公主宽谅。”

阿里衮?不认识。

皎皎看了眼面前唇红齿白的少年,好看倒是挺好看的,就是眼珠子太讨厌,遂轻哼了声,也不理会,扭头就往后院去了。

六贝勒无奈扶额,六妹这性子啊。

阿里衮眼盯着六公主娇小轻快的背影,感慨道:“我还说以六贝勒这张脸,六公主该是何等姿容,如今一见,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真是堪比天上的仙子了。”

六贝勒重重地将手拍在他肩上,虎着脸瞪他,“我妹妹还小,少打她主意!”

别人夸他妹妹,他自然高兴,但若有人敢打他妹妹的主意,先过他这关。

阿里衮嘻嘻笑,忙拱手道:“我哪敢啊?六公主这般天之娇女,不知谁才有这份福气呢,我可不敢觊觎。”

六贝勒睨他一眼,哼了声,“倒也不是不可,毕竟喜欢我妹妹的大有人在,你若有这份本事,爷也不介意,先过几年,有那个本事和底气再说。”

说实话,现在的阿里衮可远远配不上他的妹妹,连他这关都过不了,更别说皇阿玛和额娘那关了。

哼,怎么也得练成个铜墙铁壁吧。

阿里衮眼珠转了转,笑道:“六爷只得这么一个妹妹,自是疼在心坎里的,不过能配得上六公主的还真未必有,能得偿所愿的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说的是。”六贝勒点头赞同,谁娶了他妹妹那都是高攀了。

不过将来那人不仅要抗打,还要能忍得了妹妹这般娇纵的性子才成,否则妹妹岂不受委屈?

阿里衮默了默,忽然道:“我也不藏着掖着,就与六爷说句心里话,我现在努力不知可有这个机会?”

六贝勒倏地看向他,迎着他认真的目光,挑了挑眉梢,嗤笑,“爷可不会看在你我的情分,想要做爷的妹夫,可不简单。”

没想到啊,这小子这就上了心了。

弘晏倒没不高兴。

若有人不惦记他妹妹,反倒不正常了。

阿里衮拍了拍胸口,朗然一笑,“那是自然,六爷会看到我的诚意的。”

以皇阿玛和额娘疼爱妹妹的程度,怎么也要多留妹妹几年的,这小子还有的等。

何况妹妹不一定瞧得上,别看妹妹在皇阿玛和额娘面前一向乖巧软糯,在外人面前可素来眼高于顶,一般人可入不了她的眼。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好友,六贝勒也不愿打击他,故而不再提此事。

……

是夜,雍正搂着尼楚贺,声音略疲惫,“皎皎眼瞧着大了,朕想着也该慢慢给她挑额附了。”

尼楚贺抬眸,“这会不会太早了?皎皎才十三呢。”

十三能干嘛?还未及笄呢,哪里就着急挑夫婿了?

雍正轻笑,“十三也不小了,若有好的人选,也好叫他们准备着,未来几年都不能添房里人。”

也是。

万一某些没指望着尚主的人家早早地为家中的适龄子弟添了房里人或是定了亲,那多糟心?

总不能叫那定了亲的人家再退了亲事。

虽说大多数家世尚可,有资格尚主的人家都会为了尚主而不安排家里的适龄子弟提早亲近女色,但有机会尚主的并不多。

有些人自知无望,哪里会等?如此一来,难免错过那些真正优秀的人。

还不如早早地提点了他们,让那有了把握的人家一开始就准备好。

而且提前挑选额附还有个好处,毕竟挑选额附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看出其真正人品的。

这些年也好盯着那些挑选好的,仔细观察哪个更合适。

若临时择选,很难挑到真正优秀的人。

“朕已和皇后说了,此事交给你亲自负责,皇后不必插手,朕改日叫人送来一些适龄子弟的名单,你看着挑选。”

皇后身为嫡母,有权利为公主们挑选额附。

虽然尼楚贺原就没打算让皇后插手皎皎的亲事,但是能得到雍正这句话,还是松了口气。

尼楚贺点了点头,“那好。”

说来皎皎也不算小了,虚岁十三,快及笄了。

若是八旗格格,这个年纪都能参加选秀了。

但是公主们普遍成亲晚,十七八岁才成亲的大有人在。

此时先择选几个合适的人选,也好慢慢考察。

“对了,姝惠的额附也可以一起择选,姝惠比皎皎还大两岁呢。”

第435章 开了窍了?

到时候总是姝惠先皎皎出嫁的。

正好两个的额附一起挑了。

反正这两个都是要留京的,择选的范围一样。

“嗯,你看着办。”雍正抚着她的背,声音低低的,老十三刚没了个嫡子,他原想着还是给老十三挑个京里的女婿,让他们夫妻俩安心。

再者,珍儿将姝惠看成亲闺女似的,和皎皎差不离,他便也不提叫姝惠抚蒙了。

三日后,雍正便着人将京里适龄子弟的名单给送了过来。

尼楚贺自个儿是没法亲自看人的,还是要托相熟的宗室命妇帮着打听打听,便找了怡亲王福晋。

怡亲王是皇帝跟前最得信重的亲王,兆佳氏在那些外命妇中的地位和威望可想而知,通过宴会,可以接触到所有官员和勋贵世家的女眷。

由她出面接触那些有适龄子弟的人家,打听下那些子弟的品性,最合适方便不过。

何况兆佳氏自个儿也要挑选女婿,自是会仔细了再仔细。

……

今儿是去给中宫请安的日子。

自打五格的事儿后,皇后的精神就一直不好,也没心思应付那些嫔妃,但又不好叫人看了笑话,故而每次都强撑着出去见人,尽量让自己显得有气色。

然而,每次瞧见贵妃那张红润依旧的脸蛋,皇后就气闷得紧。

皇上许久不曾与她好好说说话了,更别提留宿。

她虽然早已不指望皇上的恩宠,只要皇上一日尊重她这个嫡妻,她就始终尊贵,没任何人能压她一头。

但皇上似乎对她有不满,近来连初一十五都不来了,常留宿贵妃宫里。

她明白,这是五格自作自受,自己受了牵连也是正常,但眼看着贵妃一日比一日得意,甚至盖过她这个皇后。

她甚至觉得自己这个皇后的威严在贵妃面前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心里就愈发不是滋味了。

无论如何,她是皇后,贵妃有宠又如何?永远无法越过她这个皇后。

但现在她却觉得气闷,贵妃的张扬肆意,衬着她仿佛还不如贵妃了。

尤其是皇上把六公主的婚事全权交给了贵妃。

这是不放心她吗?

是贵妃向皇上要求的吗?贵妃终于还是选择了挑衅她这个皇后,为两个儿子打算了。

瑞亲王和六贝勒本就得皇上喜爱,一旦六公主嫁个对两位皇子有助益的人家,对弘昼将愈发不利。

她并不愿看到这个情景。

弘昼是乌拉那拉氏唯一的指望,她不能眼看着弘昼落于下风。

但皇上不许她插手,在六公主的亲事这件事上,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还有另一个担心。

如今瓜尔佳氏已然是贵妃,再进一步便是皇贵妃。

依瓜尔佳氏的得宠,恐怕早晚会是皇贵妃。

当年太宗宠爱宸妃,世祖宠爱董鄂妃,一个追封为敏惠恭和元妃,一个皇后还在世,便封了皇贵妃,焉知皇上不会不顾她的脸面就晋瓜尔佳氏为皇贵妃。

到时候她这个皇后的威严何在?

当然,这只是她隐晦的担心,无论如何,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好歹没做错过什么事,皇上不会不顾她的面子。

皇上也不是那不管不顾的性子。

若皇上真心为贵妃着想,便不会如此做。

“听说贵妃近来忙着六公主的亲事,贵妃若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本宫。”皇后看向贵妃,语气亲和,是一个嫡母对庶女的关切之心,“六公主的亲事可是大事,万不可大意了。”

尼楚贺抚了抚鬓角,笑道“劳皇后关心了,六公主还小,可以慢慢看,臣妾不急。”

皇后微笑颔首,“五公主也大了,贵妃可有人选?本宫倒是有几个合适的人选,贵妃若有意,本宫可以着人送过去。”

皇上不让她插手六公主的亲事,可没说过不许她插手五公主的亲事。

五公主虽是怡亲王的嫡女,却自幼养在贵妃膝下,也要视她为嫡母,她关心下五公主的亲事也是应当。

尼楚贺依旧浅笑,“皇后宫务繁忙,臣妾怎好劳烦?这点事臣妾还是有经验的。”

当初滢月的事可是由她一手操办的。

皇后笑道“也不是什么麻烦事,不过是底下人费心些罢了。”

尼楚贺不再多言,起身屈了屈膝,“那臣妾就多谢皇后了。”

左右这些事还是由她自己做决定,看看也无妨。

皇后虽然有私心,到底也不会挑什么不好的人,不过是衡量利益得失罢了,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后,手里的人选总比她要多多了。

免得她再费心思打听。

……

走的时候,慎贵人落在后面,脑子活络了起来。

六公主要选额附,虽然与她无关,但她忽然想起另一个钮祜禄家,即承恩公府上有个嫡系子弟,与六公主年纪差不多。

虽然他们家与那家早没什么来往,但到底还是一个姓的,自己又进了宫,两家利益还是一致的。

若阿里衮能尚主,对钮祜禄家而言可是天大的好事,她在宫里的日子或许能更好些。

当然,前提是这门婚事一定要成。

六公主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她虽然未曾见过阿里衮,也多少听到过一些。

想必六公主不会不喜欢。

……

傍晚,瑞亲王与六贝勒到昭华殿请安。

“额娘,儿子记得您有一支羊脂玉芍药簪,能否送给儿子?”

兄弟俩告辞时,弘晏以有些话要与额娘说为由让四哥先走。

弘昀看了眼神秘兮兮的六弟,没说什么,先走了。

等四哥一走,弘晏立刻笑嘻嘻地看向额娘,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哦?”尼楚贺诧异,上上下下打量自己这个满面春风的儿子,“你要那个做什么?可是送给富察氏?”

弘晏与富察氏素来恩爱,尼楚贺下意识便想到是富察氏。

但以前没发现弘晏有这个自觉,弘晏从未跟她要过什么首饰,这会儿怎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

难不成是突然开了窍了?

弘晏撇嘴,“她那儿首饰多的是,哪需要儿子送?”

哦,不是啊。

不过他这个说法莫名令尼楚贺不喜,“即便人家不缺首饰,但你亲自送的就是心意,如何能一样?”

第436章 侍妾郭氏

富察氏温柔娴静,这么些年处理府中事务面面俱到,善待妻妾子女。

尼楚贺都挑不出一丝毛病。

弘晏对妻子也很尊重,至少府里面多了个那样漂亮的高氏格格也不见冷落了正妻,富察氏每次进宫都是面色红润,不见半点晦涩。

可见那高氏格格并未在后宅掀起什么风浪。

眼下弘晏向她讨要首饰,尼楚贺不免好奇,谁知并非是给富察氏的。

难不成是哪个得宠的小妾?

若是如此,尼楚贺就不好奇了。

谁没一两个得宠的小妾?尼楚贺对儿子后宅谁得宠谁不得宠一点都不关心,遂让人去把那支羊脂玉的芍药簪取了过来,给了弘晏,没好气道“拿去吧。”

弘晏喜滋滋地接了,“多谢额娘,额娘歇着,儿子就先告退了。”

说完,一溜烟儿跑了。

尼楚贺“……”跑的比兔子还快,着急忙慌的做什么?

齐嬷嬷笑道“六贝勒正年轻,看来是有了那方面的心思了,这也是好事。”

尼楚贺无奈摇头,“管他呢,只要不闹出过分的事来,就随他吧。”

难得儿子开了窍,有了心喜之人,尼楚贺还是很欣慰的。

但愿不是个惹是生非的。

齐嬷嬷道“六贝勒还是有分寸的。”

再有分寸也免不了为情所惑。

此刻谁说的准呢?

儿子都成亲生子了,女儿也大了,眼瞧着眼前跟了她大半辈子的穗儿,眼角都有了皱纹,白发也有了,尼楚贺不免叹息。

“穗儿,等将来皎皎出嫁了,你跟着皎皎去公主府好不好?这么些年你也辛苦了,该享享福了,宫里不是个安生的地方,还是出去好,皎皎是你看着长大的,她会孝顺你的。”

齐嬷嬷眼里闪过泪花,却笑道“好。”

前半辈子照顾她的格格,后半辈子她就去照顾格格的女儿,这辈子也算圆满了。

弘晏出了昭华殿,就瞧见自家四哥背着手等在外面,忙把簪子藏在袖子里,快步走了上前。

瑞亲王瞧见那一闪而逝的一抹玉色,也不多问,笑道“跟额娘说什么悄悄话呢?连我也听不得?”

弘晏笑道“哪能,不过是一点小事,我们走吧。”

兄弟俩一起往外走去。

……

回到府中,天色已暗了下来。

弘晏径直去了后院,去了侍妾郭氏的小院儿。

郭氏是今年初开了脸的,原是六贝勒书房的一个丫头,六贝勒喜欢,就抬了侍妾,这大半年来,一直得宠。

掀了帘进屋,屋里的丫鬟忙行礼,“奴才给贝勒爷请安。”

身穿藕荷色旗装的女子起身迎了过来,简单的一字头,头发乌黑,肤色白净,笑盈盈屈膝行礼,“奴才给爷请安。”

弘晏忙扶了她,遣退了伺候的丫鬟,坐在桌前,将她带到怀里坐下,低头看她的脸,笑问,“这一天都做什么了?有没有想爷?”

郭氏低了头,脸颊染上一层绯红,嗫嚅道“想、想了。”

六贝勒满意勾唇,自袖中取了羊脂玉的芍药簪出来,轻轻簪在她的发间,“爷赏你的。”

郭氏伸手摸了下,触手温润,脸上绽开如花的笑靥,“多谢爷。”

弘晏一手轻轻抚上她的膝盖,声音低了些,“这儿可还疼?”

前些日子她腿上受了些伤,郭氏摇摇头,笑道“不疼了。”

“往后不必怕谁,有爷护着你呢,嗯?”六贝勒轻声道,看着她莹白干净的小脸儿,在她脸侧落下一个吻,“如惠是爷喜欢的人,没人可以欺负你。”

如惠是郭氏的名,是六贝勒赐的名。

郭氏咬了咬下唇,抬眸望着他,目光水粼粼的,“可是奴才身份不如高格格,不敢得罪高格格。”

前几日她便是遇上了高格格,然后高格格罚她跪了半日。

也是因为那次,她的腿受了伤。

以她的身份见到了高格格只有绕着走的份儿,绕不过去总要吃亏。

六贝勒轻哼,“怕她作甚?爷爱宠谁就宠谁,她算什么?她要再敢欺负你,那便是跟爷作对,你告诉爷,爷帮你教训她,保准她不敢再欺负你。何况,爷不是罚了她禁足吗?这些日子她不会再乱来了。”

郭氏灿然一笑,“爷真好。”又道“不过,爷别怪高格格,都是爷的女人,谁不想得宠?遭冷落的,难免心有不平,也就无怪乎高格格瞧见奴才就不高兴了。”

高氏自进府便不甚得宠,连个孩子都没有,甚至比不得另外几个格格,好歹那两个格格还有几分薄宠。

再是心高气傲,也不得不压着性子。

自打多了个得宠的郭氏,风头一时盖过了三个格格,高氏便眼红嫉妒的不行,仗着侍妾的身份低微,处处打压欺负郭氏。

六贝勒素来不在意那高氏,自带了高氏进府,也就宠幸了一两回便丢下不管了。

只因那高氏曾惦记着做皇阿玛的妃子,他哪里会喜欢?

他喜欢郭氏的小意温柔,单纯良善,高氏欺负他护着的人,就是跟他过不去,他可不会怜惜。

高氏若聪明点,就该躲着他,安安分分的,偏偏凑上来惹他,就怪不得他了。

“哼,爷宠谁是爷的事,她还敢不高兴?与你又有何相干?”六贝勒绷着脸,满脸不快。

低头看了看眼前一脸乖顺的小丫头,六贝勒心情转好,语气也柔软了下来,“好了,不说她了。”他将手抚上郭氏的小腹,扬唇一笑,“你尽快给爷怀个孩子,爷就更宠你。”

郭氏羞赧地垂了眸,心下也存了期待。

六贝勒府上无侧福晋,除了嫡福晋富察氏,便是格格孟氏,钱氏,高氏,以及侍妾郭氏。

在郭氏之前,六贝勒独宠嫡福晋富察氏,除了富察氏所出的两个嫡子,其余妾侍都尚无子女。

自打有了郭氏,六贝勒便开始宠着郭氏,但依旧敬着嫡福晋,一个月有半数时间都留在正院儿,剩下那半月大多在郭氏这儿。

其余格格备受冷落,难免心怀不甘,尤其是高氏。

高氏虽出身包衣,阿玛却是从二品的官。

从前嫡福晋得宠,她也就罢了,如今一个小小侍妾也骑在她头上。

第437章 想不开

她连一个侍妾都比不上,叫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她原想着讨得贝勒爷欢心,尽快怀上子嗣,好成为侧福晋。

然而这么久过去,贝勒爷对她爱搭不理,宠爱没有,子嗣更没影儿。

长此以往,她何时才有机会被请封侧福晋?

难不成要一辈子待在格格的位子上?

她不甘心。

更不甘心被一个小小侍妾夺了宠。

她不过小小教训了下郭氏那个贱人,谁知贝勒爷竟如此护着那贱人,为了替那贱人出气,直接将她禁足。

原以为贝勒爷是个不解风情的,不懂得怜香惜玉,甚至满嘴刻薄话。

她起初还为此郁闷了好一阵子。

谁知贝勒爷也有温柔的时候,却是对着福晋。

如今又是郭氏。

她明明比郭氏要美貌漂亮,却不如郭氏得宠,凭什么?

甚至六贝勒对这府里面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比她要好,高氏实在搞不懂了。

福晋也是个没本事的,贝勒爷宠着郭氏,福晋就护着郭氏,她去向福晋表忠心,福晋却不理睬她,甚至态度冷淡。

今儿得知贝勒爷又歇在了郭氏那儿,高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吃了郭氏的心都有了。

她就不信那郭氏能一直得意。

与六贝勒府后院表面平静相比,瑞亲王府上同样暗潮汹涌。

福晋佟佳氏与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素来不合,表面姐姐妹妹,实则暗地里勾心斗角,互不相让。

博尔济吉特氏顾忌着长子养在福晋膝下,投鼠忌器,但也没少与福晋争锋相对,等到有了第二个儿子,行事就愈发张扬。

这些年博尔济吉特氏闹腾的厉害,仗着两个儿子愈发不将嫡福晋放在眼里,偏偏因着身份,佟佳氏奈何她不得,又不愿失了嫡福晋的气度,处处忍着。

瑞亲王头疼,不愿失了平衡,就多去嫡福晋房里,反而使得博尔济吉特氏闹得更厉害了。

嫡福晋与侧福晋水火不容,瑞亲王懒得再管,就愈发偏宠侍妾格格,甚至将生了一子的袁氏请封了侧福晋。

因袁氏曾是宫里贵妃身边的人,博尔济吉特氏不好针对她,只好咽下了这口气。

袁氏也不是个安分的,就渐渐与博尔济吉特氏不对付了起来,倒是分了些博尔济吉特氏的势,暂时令后宅得到了平衡。

瑞亲王就偏宠一个那拉氏的格格。

不久,那拉氏便有了孕。

相反,后宫里倒是难得平静了,毕竟嫔妃一个个都年纪大了,没了心思争宠,一直没有新人进宫,就更少了是非。

不过,还是有那没子嗣又不死心的嫔妃指望着提拔身边的宫女获宠,好得个皇子,却都没什么用,这么多年,始终没一个宫女有机会爬上龙床的。

雍正倒是有些明智,明白后宫女人多了是非就多,是以并不热衷选秀,后宫常年冷清。

炎夏刚过,秋风习习,太后却骤然病倒,太医院的太医们齐聚万方安和。

这场病持续了一个月,这位康熙一朝后宫的胜利者终于还是没熬过这个秋天。

雍正十六年八月廿七,仁寿皇太后崩,服丧百日。

百日丧礼一过,也到了年底。

冬去春来,于去年冬回到紫禁城的皇帝率众嫔妃再次回到了圆明园。

就在这一年的三月底,淑仪公主病了,太医们前往和硕公主府。

此次淑仪公主病重,连皇帝都惊动了,听了太医回禀说是淑仪公主的病不容乐观,皇帝这些日子火气甚旺,特地将额附叫进宫训斥了一顿。

皇帝认为是额附怠慢了淑仪公主。

尼楚贺却不认为,自淑仪成亲以来,常与额附一同进宫请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夫妻俩相敬如宾,除了一直没有子嗣。

何况成亲的日子还短,按说不该有什么不如意的。

然而尼楚贺得到的消息却是淑仪与额附并不十分亲近,这还是因着皎皎常去看望淑仪,回来告诉尼楚贺的。

皎皎外表虽大大咧咧的,却很细心,常说淑仪与额附的关系很不好。

不是额附怠慢了淑仪,而是淑仪的态度冷淡,并不喜欢额附。

淑仪自然不会说这些,大概还是皎皎自个儿发现的。

这就让人猜不透了。

尼楚贺见过额附,也算一表人才,性子也没什么大毛病,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更不敢对淑仪不敬,淑仪怎就不喜欢呢?甚至到了这种地步。

皎皎脸上满是忧愁,“三姐姐就是心思太重了,什么都闷在心里,明明过得不好,不喜欢额附,却强颜欢笑,额娘,您说三姐姐会好起来的吧?”

迎着女儿期待的目光,尼楚贺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她,“不必担心,有太医在,会没事的。”

尼楚贺对待淑仪素来是关心有余,亲近就少了点儿,正是因为淑仪大了后,性子太安静,心思又重,总是像隔着什么,让人亲近不起来。

她其实是明白的,不是每个公主都如皎皎这般快乐无忧,在宫里长大,被规矩束缚着,没有自由,能有多少快乐?

尽管内心盼着淑仪能好起来,但淑仪的病还是没有好转,反而愈发重了。

连带着每天去看望淑仪的皎皎也失了些纯真,整日里忧心忡忡,比往常安静了许多。

天气渐暖,淑仪却没能熬过去。

这一日傍晚,和硕公主府传来淑仪公主薨了的消息,皎皎抱着她哭得伤心欲绝,“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尼楚贺也难掩伤感,淑仪还不满二十,就这样没了,谁能想到呢?

原以为淑仪留在京里,将来的日子会很如意,却还是早早香消玉殒了。

直到皎皎哭累了,尼楚贺就让她歇在自己这儿。

雍正一身疲惫来到她这儿,躺在她膝上,让尼楚贺帮他揉着太阳穴。

过了不知多久,雍正才叹了声,睁开眼,握住她的手,“珍儿,朕才知道,淑仪这些日子并不快活,那些嬷嬷说淑仪鲜少与额附亲近。连额附都向朕喊冤,说公主待他甚是冷淡,除了新婚之夜,之后淑仪并无意与他亲近。你说她究竟如何想的?多尔济塞布腾一表人才,待她也不差,她怎么就想不开?”

第438章 心仪之人

这一刻雍正伤心女儿的早逝,更多的却是恼怒女儿不懂事,不体谅他这个阿玛。

他不明白,他对这个女儿不够好吗?

“她这是不满意朕的赐婚,既然如此,为何先前不说?”雍正面色冷峻,方才那一瞬的脆弱瞬间烟消云散,“是朕这个阿玛不称职,还是她这个女儿不体谅朕的一片苦心,埋怨朕?”

默了片刻,尼楚贺道:“淑仪本就性子娴静,即便当初反抗了,皇上会成全她吗?还不是要将她赐给多尔济塞布腾。”

公主没有选择夫婿的自由,只有按着皇帝的安排。

雍正一时无话可说。

他自然不可能当真由着淑仪,无论淑仪是否情愿,终是要嫁给多尔济塞布腾的。

雍正冷了脸,“那她想嫁谁?她身为公主,未曾接触过任何年轻男子,她能心仪何人?即便当真有,想来她当初未说,便是心知身份悬殊,断无可能,朕又如何会同意?她素来娴静懂事,朕竟不知她何时生了这等叛逆的心思。”

尼楚贺跟这个封建老男人说不通,也懒得与他多说。

何况,雍正有一点说的不错,淑仪常在后宫,未曾有机会接近任何男子,哪来的心仪之人?若只是不喜欢多尔济塞布腾此人,以淑仪的性子也不至如此。

连她也未曾想到一向循规蹈矩的淑仪也会有这般决绝的心思,竟丝毫不愿与额附有任何感情进展。

她素来不懂淑仪的心思,也无意探究更多,如今人已不在了,追究更多似乎也没了意义。

“皎皎与淑仪一向亲近,皎皎可曾说过什么?”雍正沉声问。

尼楚贺摇摇头,“皎皎心思简单,哪懂这些。”淑仪比皎皎大上许多,心思也比皎皎重,若淑仪有心隐瞒,皎皎再如何细心,又如何能得知?

何况,以皎皎的性子还是和姝惠更合得来,不过是因着与淑仪关系更近,才与淑仪来往多一些。

雍正不再多问,叹道:“幸好皎皎心思单纯,有何心思,一眼便知,将来朕定为皎皎寻一位合心意的额附,断不叫她难过,至于淑仪……”

纵然他更偏爱皎皎,却自问不曾对淑仪失了关心,淑仪这般,终究是令他失望的。

他无意再提这个女儿,更添伤怀。

雍正走后,皎皎从内殿走了出来,抱住尼楚贺,腻在她怀里,脑袋在她怀了蹭了蹭,声音娇而软,“额娘。”

也不知她是何时醒的,想来听到了她与雍正的话。

尼楚贺让她躺在自己怀里,抚摸着她嫩滑的脸蛋,问她,“何时醒的?”

皎皎闭着眼,嘟囔,“皇阿玛刚来不久就醒了,只是不好打搅皇阿玛和额娘。”

这丫头,还知道这个。

尼楚贺摇头失笑。

“额娘,喜欢是什么感觉?”皎皎睁开眼,神色茫然,“如何才是喜欢?”

“怎么这样问?”尼楚贺愣了下。

“就是想知道嘛。”皎皎抓着她的袖子,撒着娇,“额娘说一下嘛,究竟什么是喜欢?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

尼楚贺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丫头才多大?就思考男女之间的喜欢了。

“脑袋瓜子想什么呢?小小年纪别学那些乱七八糟的,等你长大了就懂了。”尼楚贺不肯说,警告她。

皎皎噘了嘴,很是不满,“我已经长大了,有什么不能知道的?额娘太小气。”

尼楚贺摇了摇头,真拿她没办法。

“大概就是想和那人在一起吧。”她尽量隐晦地解释。

实则她也说不准,她又没真心喜欢过哪个人,如何能体会那种感觉?

想来就是这种差不离了。

皎皎眼睛亮晶晶地瞅着她,“是皇阿玛和额娘这样吗?皇阿玛就时常和额娘腻在一块儿。”

尼楚贺莫名就被自己的闺女调侃了,捏了捏她的脸,“胡言乱语。”

自己和雍正的关系被女儿拿来说,还真是让她挺不自在的。

不过耐不住女儿太缠人,只好道:“差不多吧。”

皎皎哦了声,低头沉思。

明明小小年纪,却做出一副大人模样,想来是因为淑仪吧,尼楚贺叹息。

“那喜欢了,就一定要在一起吗?”皎皎仰头看她,目光晶亮。

尼楚贺沉吟片刻,道:“还要两情相悦,这样才可以在一起。”

皎皎噘嘴,“为什么?哼,不应该是女儿喜欢就应该得到吗?女儿喜欢了,那人也该喜欢我才是。”

这是哪里的霸道想法?

尼楚贺无奈,“不会所有人都喜欢你,就算是公主也不行,皎皎可不能这样想。”

女儿还小,倒无所谓,她可不能纵着她这般想法。

“如果本来就是我的,谁敢跟我抢?那不还是我的?”皎皎稚气的眉眼间流露出傲然固执的神情。

尼楚贺一瞬间哑然。

弄了半天,这丫头还是小孩思维呢。

唉,女儿还小,何必跟她计较?

“以后你就明白了,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

皎皎不以为意,“如果他不喜欢我,我就让他喜欢我好了?干嘛委屈自己?

三姐姐曾跟我说,遇到喜欢的人就争取在一起,别像她一样。我才不要和三姐姐一样,三姐姐就是太懦弱了。”

尼楚贺默然。

这句话含义就多了。

淑仪当真有心仪之人吗?

“皎皎,你跟你三姐姐常在一块儿,可知晓你三姐姐有什么喜欢的人?”

虽然淑仪已经不在了,追究这个没了意义。

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若那人身份足以匹配公主,淑仪不会一声不吭,定是对方身份不够。

淑仪常在后宫,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出过宫,能遇到的男子有限,除了太监就是……

“对了,你三姐姐和楚励走得近吗?”不知为何,尼楚贺问出了这句话。

明知不太可能,还是忍不住多想。

毕竟楚励常跟在皎皎身边,难免与淑仪接触。

可这身份实在悬殊太大。

但愿是她多心了。

皎皎垂着眉眼,双手摆弄着尼楚贺的护甲,漫不经心道:“哪有?三姐姐喜欢的不就是我吗,楚励是我的人,三姐姐很少和楚励说话的。”

尼楚贺:“……”

第439章 纯真

她忍不住捏了捏她嫩滑的脸蛋,“跟你说正经的,你三姐姐有没有提到过什么人?比如……男子。”

皎皎搂住她的脖子,撒着娇,“哎呀,什么男子?三姐姐整天闷葫芦似的,聊的最多的就是衣裳首饰,书籍字画,我怎么知道?”

这孩子……

尼楚贺摇摇头,不再问了。

好在听皎皎的意思,淑仪和楚励接触并不多。

……

淑仪公主薨后,晴妃受了很大的打击,一下子就病倒了。

晴妃一辈子就这么个女儿,起初还盼着能有个阿哥,后来没了希望,女儿就是她唯一的寄托,一心盼着女儿有个好归宿。

现下连这唯一的寄托也没了,余下的日子也只剩无边的孤寂。

说到底,这晴妃也蛮可怜的。

宁妃这辈子好歹还有个七阿哥弘昪,虽非亲生,却也是个安慰,以往和晴妃也算交好,便去探望,安慰于她,“你也别过于伤心了,说到底这都是命,淑仪公主素来孝顺,想必也无意瞧见你这般。”

晴妃本已不再年轻,此刻这病态的面容,头顶多出来的白发,瞧着竟生生像是老了十几岁,哪里还是从前那个不服输的余氏?

宁妃还不曾见过她这般生无可恋的模样,不由一阵唏嘘。

“我这辈子没有过孩子,虽未曾失去过,却也明白你的心情,只是人生在世,总还要往前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这宫里的人哪个不是如此?受到的苦再多,终究还是要熬过去。”

她拍了拍晴妃瘦骨嶙峋的手背,“妹妹,我并非说风凉话,只是你我相伴了几十年,我总还是盼着你好的,你若就此一蹶不振,淑仪公主也无法安心。”

晴妃早已干涸的眼角终于流下一行眼泪,满脸凄楚地望着眼前的宁妃,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我以为她乖巧听话,不必我担忧,从不知她竟有如此决绝的一面,是我这个做额娘的不称职,未早早发现她的不如意。”

顿了片刻,她又苦笑了笑,“便是发现了又如何?说到底我们母女都做不得主,我只能尽量为她争取最好的。未曾想,竟还是这般结果。”

宁妃不知该如何劝她,缄默不言。

晴妃擦掉眼角的泪,强笑了笑,“多谢宁姐姐,你放心,我不会一蹶不振的,敏彤也盼着我能好好的,我怎能再拂了她的愿?即便她回不来,我也盼着她能安心。”

听了这话,即便是宁妃见惯了这后宫沉浮,也不由得满心酸楚。

她知道,往后晴妃的日子只会更难,要如何孤身一人度过这漫漫长夜?

可这后宫的女子哪个不是如此?哪个不是在这无边的煎熬中成了一个孤魂野鬼?

然而,即便是孤魂野鬼,总还是要走下去。

……

皎皎很是忧郁了一阵子,许久不曾出去。

这日,皎皎一人坐在湖边,望着青青莲叶间平静的湖面,一阵阵发呆。

身后不远处站着保姆嬷嬷和宫女们,仔细看护着她,另一边还站着楚励。

只是此刻的楚励双臂环抱,背靠着树干,仰望着头顶湛蓝的天空,明显不在状态。

皎皎往湖面扔了几颗石子,眼看着湖面终于不复平静,这才露出笑容,转头看了眼发呆的楚励,走过去,拍了下他的手臂,“楚励,你在想什么?”

楚励回过神,看向眼前的小姑娘,往日单纯无忧的小姑娘似乎第一次有了忧愁,他常常看到她一个人发着呆,不知在想什么。

他想,她是在想念三公主吧?

谁又不想呢?

楚励淡淡道:“在想这宫里真是大,却又很小。”

大到永远也走不出去,小到只能看到头顶这一方天空。

她常感慨被困在宫里出不去,渴望着外面的世界,好不容易出去了,却又是这般结局。

这究竟是为什么?

真是奇怪的感觉,她那样安静的一个人,最是循规蹈矩,内心里却是极度渴望自由的。

他曾拥有过自由,如今也被困在这儿,他明白那种感觉,是以对她总是很心疼。

她出嫁,他虽然有伤感,却也是高兴的,因为她终于出去了。

谁想到却是走进了另一个牢笼,且再也出不来了。

果然,出生在这里的人都无法幸福。

那眼前的六公主呢?

以前总觉得她和这宫里格格不入,别的人总是在挣扎,在屈服,只有她是天真的,无忧无虑的。

他喜欢这种无忧,因为这是这宫里唯一明亮的色彩。

可不知何时,这张天真的面孔也染上了忧愁。

却也只是一闪而逝,转眼她又是那个天真活泼的六公主。

果然,小孩子的心思很简单,伤心也不过是短暂的。

这样很好,至少比她过得好。

真希望她永远也长不大,永远如现在一样快乐。

皎皎歪了歪脑袋,望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喃喃,“你在难过吗?我感觉到你很难过。”

忽地,她扬唇一笑,“这宫里确实很大,不过没关系,我带你出去,这样你就会高兴了吧。”

楚励不明所以,下一刻,他的衣服被抓住了,低下头,一只白嫩的小手拽着他的袍角,“我带你去我六哥哥府上。”

转头就走了。

楚励顿了下,跟了上去,却无端心情好转了些。

也许六公主是这宫里最幸福的女孩子了吧。

因为她有贵妃宠着,皇上纵着,没有谁会给她不痛快。

或许,他盼着对方保住这唯一的纯真,至少不要像三公主一样。

因为楚励是外男,不宜进后宅,皎皎便带着楚励去了六贝勒的书房,前院的齐管家引皎皎去了书房。

六贝勒不在府上,六福晋富察氏听到消息赶了过来。

“六妹妹怎的突然来了?也不事先说一声,吓我一跳。”富察氏浅笑吟吟,温婉和顺。

皎皎欢快地跑上前屈了屈膝,“嘉柔叨扰六嫂了。”

富察氏握住皎皎的手,嗔道:“来自家还跟嫂子拘礼,我让人备了你最喜欢的点心。”

“多谢六嫂。”皎皎笑容灿烂。

富察氏瞥见她身后的楚励,神色一讶,却没说什么。

楚励始终低着头,十分规矩。

第440章 没人会不喜欢

富察氏陪皎皎坐在西次间的罗汉榻上,“听闻六妹妹这些日子心情不好,现下瞧着是好些了,有些事还是莫要过于放在心上,过去了终是过去了。”

皎皎点点头,低头咬了口点心,明媚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令那张纯稚的脸上更添了光彩,皎皎抬眸,眸光比窗外的日光还要亮,笑道:“六嫂这儿的点心还是如此好吃。”

富察氏笑了笑,“六妹妹喜欢就多吃点儿。”

吃了点心,又抿了几口茶,皎皎拿帕子擦了擦唇角,“我许久不曾出宫了,听说六哥府上多了个宠妾?”

按理说做妹妹的不好插手哥哥府上的事,但皎皎不一样,她年纪小,不懂那些女人之间的事,关心什么也不是真的对此有什么意见,只是纯粹的好奇。

富察氏笑道:“却有此事,不过是稍微有些得宠,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无意在六公主面前多说这些。

但皎皎可是不会放过任何有意思的事的,她早就听说了,只是一直没机会,如今既然来了,如何能不多打听打听?

她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让六哥有个这么个温柔贤惠的妻子还不忘惦记着别人。

难不成是个天仙一样的女人?

六嫂这样貌已算得上数一数二了,难不成一个奴才出身的侍妾还能比六嫂更漂亮?

或者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可否去见见?六嫂放心,我绝不为难她,我就是去看看,好不好嘛?你也知道,我在宫里快无聊死了。”皎皎拉着富察氏的手,撒着娇。

富察氏着实禁不住六公主的撒娇攻势,只得答应,“好吧,但六妹妹千万别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个侍妾,不值当污了您的眼。”

皎皎连连点头,心道她哪有心思去为难一个侍妾?

六嫂嘴上说着不紧要,还不是担心她为难?难不成六哥真的很喜欢那个侍妾?

皎皎的心思转的飞快,更加重了要去看看的心思。

哥哥们后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她才懒得管,就像是后宫那些女人,总也少不了,不过是一段风景。

她就是想看看那郭氏是什么样而已,也是想看看六哥究竟看上了那女人哪一点。

她不懂那些喜欢不喜欢的,太复杂,但正因如此,才更好奇。

皇阿玛喜欢额娘那样的,不喜欢皇额娘,六哥明明很喜欢六嫂,怎么还会又喜欢别人?那六哥究竟喜欢什么样的?

四哥后院也很乱,喜欢了这个喜欢那个,她至今不懂四哥喜欢什么样的,真的很费脑子。

郭氏得知六公主来了,慌慌张张地出来,跪下磕头,“奴才参加六公主,六公主金安。”

富察氏没来,皎皎想单独见见这郭氏,见这郭氏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顿时觉得好没意思。

她还以为有什么特别的,原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和她以前见过的那些宫女没两样。

原来六哥喜欢这样的?

六哥的喜好真让人无法苟同。

皎皎随意摆摆手,“起来吧。”然后在郭氏的小院儿里转了转。

看来这郭氏的确很得宠,单独住了一个院子,虽然不大,却很干净雅致,院子里有颗石榴树,满树的花,火红火红的。

她见过四哥后院那些不得宠的女人住的院子,比这个差多了,简直不能称得上人住的地方。

这个虽然也没见得多好,但比那些好多了。

皎皎看向眼前低眉顺眼的郭氏,问,“你识字吗?”

郭氏头垂得更低,轻声道:“回六公主的话,略识几个字。”

皎皎哦了声,又问,“那会下棋吗?”

郭氏摇头,说不会。

“会女红吗?”

郭氏顿了下,道:“会一点。”

“会弹琴吗?”

郭氏说不会。

皎皎没再问了,识些字,会女红,其他都不会。

能识字就很难得了,女红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大多都会的,没什么稀奇。

说到底,这样一个女子没什么特别的,原来六哥喜欢这样的。

不过挺乖顺的,看着顺眼,或许是因为这个?

额娘不乖顺,皇阿玛照样喜欢,反而那些乖顺的,皇阿玛不喜欢。

原来男人喜欢的都是不一样的。

皎皎没再多留,转身走了。

郭氏浑身一软,险些摔倒,被丫鬟搀扶住了,“姑娘,您没事吧?”

她摇头,她原以为公主来见她是要为难她,原来不是。

也是,她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让公主放在心上的?

皎皎回到前院,楚励方才没跟去,在前院等着,此刻跟着她往书房的方向回去。

走了片刻,皎皎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楚励,因为楚励比她高两个头,皎皎要仰着脖子看他,很吃力。

看着楚励一本正经的脸,皎皎眼睛弯了弯,笑问,“楚励,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楚励一愣,没反应过来。

片刻,他回过神,脸色一囧,“六公主怎么这样问?”却避而不答。

皎皎不满,目光灼灼盯着他,再次问,“说嘛,你喜欢什么样的?”顿了下,又问,“是三姐姐那样的吗?”

楚励瞬间默了。

皎皎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见他不答,笑了笑,“男人应该都喜欢我三姐姐那样的吧?文静,温柔,听话,可我不温柔,不文静,也不听话,是不是就没人喜欢?”

她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楚励不自觉松了口气,连忙否认,“怎么会?六公主也很讨人喜欢,皇上和贵妃都喜欢六公主,瑞亲王和六贝勒也喜欢六公主。”

皎皎不满地轻哼,“他们是我的亲人,当然喜欢我了,我说的是别人。”又笑了,“不过无所谓了,不喜欢又能如何?我就是我,温柔听话的人太多了,而我是独一无二的,不喜欢我的人是没眼光,如果我喜欢,不喜欢我又能如何?”

她向他走近一步,仰头看他,眯了眯眸子,“楚励,你喜欢我吗?”

楚励怔了下,尴尬地笑了笑,“自然喜欢,六公主天真无邪,没人会不喜欢。”

皎皎点点脑袋,灿然一笑,“那就好,你要记住你的话,不许不喜欢我,知道吗?别人可以不喜欢我,唯独你不可以。”

楚励只当她小孩子气,点头应了。

第441章 执着

近些年,西北边境仍不平静。

策妄阿拉布坦虽死,其子噶尔丹策零仍在。

噶尔丹策零继承父位,野心与能力不逊色于策妄阿拉布坦,于西北边境仍是个巨大的威胁。

是以皇帝近些年对西北的用兵仍未减少。

皎皎这些日子闷闷不乐的,窝在昭华殿写写画画,斜阳透过窗纱照进殿内,映着那种如玉的脸颊柔弱而温良。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谁惹我们的小公主不开心了?”尼楚贺好笑地看着难得安静下来的女儿。

皎皎扔了狼毫笔,跑过去蹲在她面前,脑袋搁在她腿上,声音闷闷的,“额娘,楚励什么时候回来啊?”

就知道是这样。

尼楚贺无奈,也不知皎皎着了什么魔,就那样喜欢腻着楚励。

“你以为那是什么地方?楚励是去挣功劳的,有了功劳才能有官职,你以为是去玩儿啊?想回来就回来。放心吧,没个几年回不来。”

皎皎苦着脸,像只被抛弃的小兽。

尼楚贺忍俊不禁。

前几日,弘晏设法让楚励去了西北军中任游击,西北正在用兵,到了那儿,虽然危险是危险了点儿,但也是升官最快的法子。

楚励毕竟只是个汉侍卫,没背景,没人脉,让他一直待在宫里做一个侍卫,不知何年何月才有出头之日,未免埋没了人才。

尼楚贺本希望楚励平平安安度过这一辈子,但楚励自己想去,尼楚贺也不好勉强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楚励有自己的抱负很好,尼楚贺不应该阻止。

何况,只有楚励自己有了本事,才能更好地在京城立足。

难得的是,一向粘着楚励的皎皎竟然同意放楚励去了西北,她以为皎皎会哭着闹着不放呢。

尼楚贺搂住正情绪低落的女儿,“额娘给你挑了几个青年才俊,过两天他们会在西苑校场上比试骑射,到时候额娘带你,还有你五姐姐过去好不好?你喜欢哪个,额娘就给你留着做额附。”

她已经选好了几个品性才能都不错的,但她希望皎皎和姝惠也能瞧得上,就让弘晏安排了这个骑射比试,让她们姐妹俩悄悄过去看一看。

弘晏年纪与那些少年相仿,大多都与弘晏相熟,由他安排最合适不过。

皎皎瘪了瘪嘴,“额娘,我不想去嘛,有什么好看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就是去看看而已,你也不希望将来成亲的时候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吧?”尼楚贺逗她。

皎皎默然片刻,一双澄澈的眸子望着她,握着她的手,摇来摇去,“额娘,能不能不选那些人?”

“为何?”尼楚贺不解。

皎皎垂了脑袋,埋进她怀里,“额娘,女儿想让楚励当额附。”

尼楚贺大吃一惊,猛地攥住她的手腕,脱口而出,“不行!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为何不行?”皎皎抬眸,澄澈的眸中满是困惑和固执,“您不是说要依着女儿的意思吗?为何却不能成全了女儿?”

“那怎么能一样?”尼楚贺拧着眉,心乱如麻。

原以为皎皎对楚励只是贪玩好奇的心理,万万没料到竟会生了这等心思。

看着女儿郁闷不满的小脸儿,尼楚贺深吸口气,放软了语气,耐心劝她,“你要知道,楚励没家世,没背景,如今不过是个四品的游击,而且还是个汉人,你皇阿玛不会允许的。”

她虽然喜欢楚励,但她很清楚这里面的轻重。

若皎皎要楚励当额附的消息被雍正得知,她能想象到雍正会如何震怒,不仅不会成全皎皎,甚至还会迁怒到楚励的身上。

这个时代本就是极讲究家世门第的,一个公主,怎能配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

怎么也要是那些根基深厚的世家大族出身的公子。

尼楚贺不愿违背女儿的心意,也不是非要看什么家世门第,如果只是出身低一点,她很乐意顺着女儿的心意,让女儿能够嫁给一个合心意的夫君。

但楚励的身份实在太低了,完全不在皇家的考虑范围之内。

即便她想成全她们,也没理由成全,更没立场成全。

一个只是出身低一点的男子,雍正不会如何,大不了抬举一下,但一个什么家族背景都没有的楚励,雍正怎么可能同意?甚至可能会直接处死“居心叵测”的楚励。

她不禁后悔,不该让楚励留在皎皎身边,若是雍正知道了,说不准还会害了楚励。

想到此,尼楚贺认真地叮嘱皎皎,“记住,这件事不要再想,一点也不要再想,一定要烂在肚子里,不要对你皇阿玛提起,知道吗?”

皎皎不满地低呼,“为何?皇阿玛不是说女儿要什么都会成全吗?为何现在却不肯让女儿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看着女儿情绪激烈的模样,尼楚贺摇头,“如果你希望楚励能平安,就不要对你皇阿玛提起,楚励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人,你希望他因你而死吗?”

皎皎被吓住了,张大了嘴,脸色霎时白了。

尼楚贺不想吓唬皎皎,但她若不往重了说,以皎皎的性子恐怕会一意孤行。

这样下去将对楚励更加不利。

“你是公主,是你皇阿玛最宠爱的女儿,你皇阿玛不会希望有人哄骗了你去,你若如此坚持,你皇阿玛不会生你的气,但一定会找楚励出气。你若真心喜欢他,就不要给他带来祸事。”

皎皎终于不再坚持,却显得像一颗蔫了的小草,完全没了精气神。

尼楚贺很是心疼,努力视而不见。

皎皎从未受到过挫折,也是她太宠着皎皎,让她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完全不考虑后果。

这样给她警醒也好,让她清楚这件事的后果,从而及时抽身。

她不由庆幸楚励去了西北,只要两个人不在一处,时日一久,皎皎就会忘在脑后。

她仍坚信皎皎只是一时的冲动和迷惑,等皎皎长大了,就会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但她还是低估了女儿的执着,从而让所有事情都脱离了她的掌控,造成了不可预料的结果。

第442章 华发已生

因为女儿闹了那么一出,尼楚贺的心一直静不下来,又有些头疼。

她想,或许该尽快让皎皎去见见那些人了,好让皎皎忘掉那些心思。

正歪在榻上,泛着迷糊,一只手放在她额头。

尼楚贺一惊,睁开眼,就瞧见了雍正拿那双黑而沉的眸子看着自己,紧皱眉头,面上露出担忧,“听说你头疼,可传了太医?”

“小事而已。”还不是让女儿吓的。

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了楚励,她能不头疼吗?

这事儿还得瞒着雍正呢。

雍正将她抱在怀里,拿手帮她揉着太阳穴。

尼楚贺看着一脸认真的雍正,一阵纳罕,这还是雍正第一次帮她揉捏太阳穴呢。

以前一直是她伺候他。

不过这种被人伺候的感觉还不赖就是了。

雍正看着她头顶一处华发,片刻,挪开了目光,目光温软,“可是有何烦心事?”

尼楚贺摇头,“没什么,许是没睡好吧。”

被他揉按得昏昏欲睡,尼楚贺闭上了眼睛,放松了身体。

许久不见她说话,雍正低头,见她似乎睡着了,遂抱起她进了内殿。

躺在她身侧,雍正侧头凝视着这张熟悉的容颜,拿手指轻轻描摹着她的五官,声音低沉柔和,“珍儿,这么多年了,我们也算是白头到老了,你说是吗?”

看着她头顶的华发,雍正心道,他们终究是不年轻了。

但他仍像没过够似的,还想要更多,还想珍儿能陪伴自己更久。

他不知人有没有下辈子,但他贪心地想要再索要她一世。

尼楚贺睡了没一会儿,就被吵醒了,被迫承受他的索要,许久许久,才再次睡了过去。

果然,年老的雍正仍旧精力无限。

尼楚贺失去意识前在心里感叹。

……

这些年,皇后的身体愈发不济了。

雍正十九年秋,皇后病笃,众妃侍疾,皇帝常丢下政事去看望皇后。

尼楚贺记得今年便是皇后的最后一年。

皇后的命运终究还是照着历史的进程走,怡亲王允祥却仍旧在世,雍正的身子也未曾受到接二连三的打击,依旧健朗。

今日是尼楚贺侍疾,尼楚贺亲自侍奉皇后喝药。

此刻的皇后失去了往日的威仪,面色苍白,精神不济,勉强在宫女的服侍下坐起身,就着尼楚贺手中的汤匙喝药。

一碗药见底,尼楚贺把空瓷碗递给宫女。

皇后就着背后的引枕躺好,摆手,命宫女退下,望向面前神情淡然的贵妃,扯了扯嘴角,“没想到,你终究是比本宫走得远,更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

依旧得宠。

怎么就有人能这么多年荣宠不衰呢?过去她不相信帝王的真情,更觉得皇上是凉薄的,即便喜欢一个人,又能喜欢多久?

现在她却觉得脸疼,原来皇上真的会将一个人一直放在心上。

或许有贵妃生了几位皇子的缘故,但皇上待贵妃的心如何,她一直看在眼里,不仅仅是因为几位皇子。

皇上就是这样一个人,冷的时候待谁都冷,一旦心里住了人,就会把那人宠到底。

她以为自己还有很长时间,只要她在,弘昼储君的位子就跑不了,她可以亲手扶持着弘昼登上太子之位,登上帝位。

至于贵妃,终究是在她之下,皇上不可能不顾她这个皇后,立贵妃的儿子为太子。

现在她却失了信心。

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她的日子不多了,她很清楚没了她这个皇额娘的弘昼有多难。

她是皇后,只要她在,就是弘昼最坚强的后盾,是乌拉那拉家屹立朝中的希望,她走了,凭弘昼的生母裕妃如何是贵妃的对手?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没了那争强好胜之心,也许人在临走前真的会放下许多事。

她这辈子活得太累,何必在此时此刻依旧背负着那些负担?

看着贵妃,皇后苦笑,“也许这就是命吧,你的命比我好,不过,本宫仍有一件事请你答应。”

“皇后请说。”她依旧谦恭柔顺。

即便她与皇后处于不同的立场,但她对皇后始终没有恶意,她甚至有些敬重眼前的皇后,能为了一个念想支撑这么多年,为了家族,却从不为自己,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她自问自己做不到。

“若是将来……还请贵妃善待弘昐和弘昼。”皇后握住她的手,郑重道。

族人她不担心,即便没了自己这个皇后,乌拉那拉家仍是后族,是承恩公府,只要往后安分守己,新帝是不会为难他们的。

弘昐和弘昼则不同。

即便弘昐是李氏的儿子,但她从不曾把对李氏的厌恶转移到弘昐身上,这么些年,她始终将弘昐视如亲子。

弘昼这孩子敦厚,良善,她也不希望弘昼有个不好的结局。

他们两个都曾是嫡子,难免被未来的新帝嫉恨,她已经没能力护着他们,只希望在自己走后他们依旧能平安,即便皇上心目中的储君并非弘昼也无所谓。

尼楚贺轻声道:“皇后不必忧虑,太医说只要您好好休养,定会好起来的,皇上也盼着你好起来。”

皇后紧握她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依旧执着于先前的问题,“贵妃可否答应?”

尼楚贺垂眸,抿了抿唇,道:“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或许弘昀他们还需仰仗五贝勒呢,但臣妾可以保证,弘昀和弘晏是个兄友弟恭的好孩子,臣妾也会时刻叮嘱他们的。”

皇后终于放了心,松开了抓着她的手,微微一笑,“本宫相信你。”

贵妃始终与那些人不同,即便她时刻防备着贵妃,却也不曾认为贵妃是个骄横跋扈,两面三刀的,只要贵妃承诺了,就一定会做到。

以皇上对贵妃的宠爱,贵妃完全不必对她毕恭毕敬,人前人后却仍守着规矩,为人处世从不曾越过了底线。

不得不说,贵妃的行事很让人迷惑。

这也是她这么些年并不讨厌贵妃,却始终不曾小看了贵妃的原因。

贵妃是个聪明人,才能在这后宫屹立不倒,她不会蠢得与这样的人为敌。

只是她们立场不同,注定无法成为朋友。

第443章 番外:乌拉那拉谷梵

她是乌拉那拉谷梵。

那一年,她十岁。

皇上指婚,她成为了皇四子的福晋。

十岁的她应该在做什么?依偎在额娘的怀里撒着娇,和堂姐妹们在园子里扑蝴蝶。

然而,她却担起了一个皇子府的内宅,早早收敛了自己的童真。

四阿哥比她大三岁,性子疏冷,她是怕的,不敢多说话,只求不出错。

那时府里已经有了两位格格,一个李氏,一个宋氏。

李氏得宠,性子傲气,她初进府,难免有些避忌。

四阿哥严厉,却对后宅不怎么关心,只全权交给了她,在众人面前给她树立了威严,她是感激的。

之后四阿哥就不管了,李氏掐尖要强,处处对她不敬,她该罚就罚,只要不罚的太过,四阿哥从不管。

她就知道,四阿哥是个重规矩的,也看重她这个福晋,她便松了口气。

她还是个小女孩,也盼着将来与四阿哥恩爱。

起初她年纪小,便未圆房,瞧着四阿哥待李氏体贴,心中也有艳羡,等到几年后圆了房,她却觉得失落。

四阿哥只是想有个嫡子罢了,待她终究不如李氏,在她面前,只是公事公办的严肃。

李氏炫耀爷的宠爱,她心酸,嫉妒,渐渐学会掩藏自己的心思,对爷的心也就渐渐淡了。

她讨厌李氏,爷既把宠爱给了李氏,她便不稀罕了,她只要生个嫡子,稳坐嫡福晋之位便够了,她打理好后院,爷总会感激她,给她应有的。

李氏有了孕,她难过,却接受,所幸李氏只是生了个女儿。

看李氏因未曾生下庶长子而郁闷,她就开心。

终于,她怀了孕,她很高兴,爷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笑脸,待她有了温柔,她觉得这样也不错,心中再次生了期望。

没过多久,李氏又有了,她的期望破灭了,嘲笑自己的自以为是。

爷期待她怀的嫡子,却更喜欢李氏的孩子,她把心都放在了孩子上,不再期待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生下了嫡子,李氏也终于生了个儿子,却非长子,这就叫有失有得。

她是嫡福晋,还有嫡长子,终归是不同的。

李氏再嚣张也是妾,生的儿子也是庶子,总要向她低头。

府里陆陆续续进了新人,李氏依旧最是得宠,她知道李氏给宋氏下药,害的宋氏一次次落了胎,却并不阻止。

这样才好,越是得宠,越是猖狂,跌倒时就会越疼,她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没想到,那一天很快就来了。

皇上赐婚,府里多了位貌美的侧福晋,李氏与侧福晋之位失之交臂。

她在心里大笑,李氏也有这一天。

但她也担心新来的侧福晋比李氏更甚,毕竟李氏出身汉军旗,再猖狂也只是小打小闹,不如这位,出身著姓大族。

出乎她意料之外,新来的瓜尔佳氏虽然有些脾气,倒比李氏好上许多,敬重她这个主母。

看着李氏在瓜尔佳氏面前吃瘪,她只有幸灾乐祸。

瓜尔佳氏渐渐得宠,她没有失落,因为爷会有很多女人,也会有很多李氏,她早已看开,只有抓着嫡福晋的名分,得到爷的敬重,她才会长久。

相比瓜尔佳氏,她更讨厌李氏,更乐意看李氏倒霉。

不负她所望,瓜尔佳氏代替了李氏,李氏嫉妒,抓狂,难过,却再也得不到爷的宠爱。

但她也有些意外,爷待瓜尔佳氏似乎还是不同的,尽管表面总是别扭,却跟宠爱李氏是不一样的,爷有了情绪。

或许,瓜尔佳氏当真是不一样的。

她觉得这样的爷很有趣,心道原来爷也会有栽进去的一日,便默默看戏。

瓜尔佳氏小产,爷连日里心情不佳,愈发宠爱瓜尔佳氏。

爷甚至幸了个前院的婢女,要让瓜尔佳氏有个孩子。

她不明白,瓜尔佳氏又不是不能再生,何必呢?

即便要给,记在名下便够了,爷却要让那孩子真正成为瓜尔佳氏的,实在令人费解。

瓜尔佳氏落了水,自此昏迷不醒,李氏被送去了庄子里禁足。

她却觉得奇怪,一场落水而已,怎会成了这样?

一年,两年,三年……

爷把瓜尔佳氏放在别院,却始终不醒,爷常常去看望,回来总是失神。

爷变得不像他了,从前不喜的武氏,如今也碰了,她知道,是因为瓜尔佳氏,因为武氏与瓜尔佳氏走得近,或许是看着武氏,能想起瓜尔佳氏。

弘晖没了,她伤心欲绝,从此愈发冷了心,看着爷为了别的女人心不在焉,竟也不在乎了,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呢?只剩这嫡福晋的身份了。

爷不碰其他人,德妃送了两个格格,爷更是理也不理,仿佛一下子对其他人失了兴趣。

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想,她却并无难过,或许有人陪着难过,总是好的。

这个曾经冷清的男人啊,终究还是不能免俗。

若非德妃那儿有了意见,埋怨爷这些年再没子嗣,爷生怕德妃拿瓜尔佳氏说事,恐怕连耿氏也不会去碰。

也是,瓜尔佳氏病了这些年,若叫人知道是昏迷不醒,怕是早就逼着爷报了病逝。

连她都觉着瓜尔佳氏醒不过来了,一个人怎么可能昏迷这么多年不醒?偏偏爷不相信,天天叫人盯着那边儿。

谁也想不到,那个昏迷了多年,以为再也醒不过来的人终于还是醒了。

爷宠的瓜尔佳氏不像话,钮祜禄氏得罪了瓜尔佳氏,爷当真就一次也不碰那钮祜禄氏。

哪有这样的?

可她不好劝,她是嫡福晋,唯一能做的就是帮爷瞒着宫里。

皇上驾崩,爷继了位。

她是名正言顺的皇后,瓜尔佳氏成了贵妃,盛宠加身,孩子一个一个地生,新人一个一个进宫,却谁都盖不过她。

贵妃的养子弘昀和亲生的儿子弘晏都是储君的有力竞争者。

谁能想到呢?爷在瓜尔佳氏身上的心一放就是这么多年,到如今仍未淡去。

如今她要走了,似乎以前那些不甘心都没了,有什么好在意的?这世上的事本就说不清楚。

她当了一辈子皇后,享够了荣华,唯一遗憾的是她的弘晖没能长大,她没能看着弘晖成亲生子。

若是可以,她宁愿不要这皇后的身份,也不去管什么乌拉那拉氏的满门荣华,只要她的弘晖能平安。

第444章 与朕合葬

这日,雍正看望病重的皇后。

皇后屏退了众人,与皇帝单独说话。

这么多年,他们从未像一对恩爱的夫妻一样相处过,她虽然是皇上的妻子,二人也算相敬如宾,却总是少了些感觉。

她想,那就是心动。

即便初嫁给皇上时,她也只是盼着与皇上夫妻恩爱,这是女子一辈子的梦想,却从未有过心动的感觉。

因为那时的她打从心底是有些怕的,如何会心动?

可即便无心动,也是盼着能得到夫君的爱重。

这么多年,她相信自己是得到了皇上的爱重的,这也是她的幸运了,她没什么好不满的。

雍正看着眼前病入膏肓的皇后,终究是有些不是滋味,即便这样的情景在梦里也曾经历过一次。

生老病死,无法改变,他在心里叹了声,握住皇后冰凉的手,“皇后,你一定要好好的,朕等着你好起来。”

皇后笑了,有这句话,她就满足了。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这一关她是熬不过去了。

皇后摇头,道:“皇上不必难过,这么多年,臣妾也累了,其实臣妾早就想去见弘晖了,好在还有贵妃,皇上不会孤单。”

雍正默然,提起早夭的弘晖,他的心中也添了黯然。

那是皇后唯一的孩子,也是他唯一的嫡子。

即便他对皇后不曾有男女之情,却有几十年的夫妻之情,还有过孩子,他是希望皇后能长寿的,只是有些事终究非人力可改。

皇后这辈子没做过什么错事,他甚至感激皇后这几十年的陪伴和相助。

皇后紧紧地抓住皇帝的手,呼吸有些艰难,咳了几声,道:“皇上,臣妾有一件事相求。”

雍正握紧了她的手,语气微沉,“你说。”

“皇上,臣妾希望,臣妾走后,皇上不要再立后,答应臣妾,乌拉那拉氏是唯一的后族。即便,即便是封贵妃为皇贵妃,也好。”

雍正沉默。

看着皇后祈求的目光,良久,他微微颔首,“朕答应你。”

皇后松了口气。

说不上是因为什么,或许她仍是有些不甘,仿佛贵妃一辈子做不了皇后,她就能平衡一些,去的也能安心一些。

她一辈子没对付过贵妃,此刻就算坑了贵妃一把,她也无丝毫内疚。

这么多年,贵妃得到了皇上独一无二的宠爱,区区一个皇后之位,想来也不重要吧。

皇后眼里露出一丝神采。

其他的,她似乎也没什么惦记的。

家里不需要她再担心,大哥是个稳重的,一定会看好家里的子弟,她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五格。

然而再担心,也没什么用了。

她也不想再给自己压力,将来的路总是要靠他自己走的。

为家族考虑了一辈子,走的时候她想轻轻松松地走。

……

雍正十九年九月二十九日,皇后乌拉那拉氏崩。

皇帝辍朝五日,命诸王、文武百官、公主、王妃、命妇齐集圆明园举哀,并持服二十七日。

身为中宫养子的纯亲王和五贝勒最为伤心。

五贝勒还好,还有生母裕妃在,只是没了皇后罩着,今后少不得小心翼翼行事。

何况五贝勒与皇后的感情一向好,伤心也是真的伤心。

纯亲王却是没了任何依靠,除了伤心,就是茫然。

三日后,奉大行皇后梓宫暂安奉于田材芦殿,待雍正驾崩后,方可与雍正合葬帝陵。

皇后的逝世仍是令雍正很是伤怀。

持服期间,即便未召幸嫔妃,雍正在白日里还是多在尼楚贺的霁月清风。

雍正少不得向尼楚贺诉说心事,“过去朕总觉得皇后为家族打算太多,朕有所不喜,如今皇后去了,朕才发现那些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皇后毕竟出身乌拉那拉氏,从前她为朕也算尽心尽力,从无私心,是朕对皇后要求太苛刻。”

为家族打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谁不会为家族打算?

只是有时候男人总是自私地希望妻子全心全意念着自己,少为娘家打算,殊不知女人最大的靠山便是娘家,如何能没有私心?

然而,皇后又非寻常妇人,她是一国之母,就更要为天下打算,而非考虑一己之家。

皇后是有私心,但这私心又未曾越过了线,总还是没什么错的。

故而在尼楚贺心里,乌拉那拉氏一直是一个合格的皇后。

雍正还是很有福气的,娶了一个贤惠的皇后。

雍正握紧她的手,语含歉疚,“珍儿,朕已答应皇后,朕生前不再立后,待除了服,朕便下旨,册封你为皇贵妃,代理六宫,可好?

虽然朕无法允你后位,但皇贵妃位同副后,何况,在朕的心里,你已是朕的皇后,朕百年之后,是要你与朕合葬的。”

尼楚贺诧异,没想到皇后临死前会整这么一出。

她不禁有些好笑。

乌拉那拉氏终究还是不服气的,想让她不痛快。

她又岂会在意这个?

即便雍正不再立后,身为皇贵妃的她仍是当之无愧的六宫第一人。

一个虚名而已,她又岂会在意?

更何况,当了皇后,反而不如现下自在,会被许多条条框框所束缚,前朝后宫都会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她才不喜欢那样。

另外,失了皇后之位,雍正对她反而会更加愧疚,从而在别的方面弥补她。

好处未必会少了。

尼楚贺一脸云淡风轻,“臣妾不在乎这些虚名。”

不过,合葬就不必了。

待雍正死后,她会选择远走高飞,又岂会在死后仍旧和这个男人绑在一起?

果然,雍正一副亏欠了她的模样,“你放心,朕会下旨,加封你的阿玛祜满为一等公。”

尼楚贺的阿玛原是一等侯,这下子成为了最高的一等公爵,虽不如后族的承恩公是世袭罔替,但也不差了。

阿玛和哥哥也不是在意这些的人。

若她猜的不错,未来的储君不是弘昀便是弘晏,那时候,他们家仍是世袭罔替的承恩公府,也没任何损失。

“有皇上对瓜尔佳氏的恩宠,以及对臣妾的厚爱,臣妾一家已经感激涕零了,如何能再求其他?”尼楚贺微微一笑,对此不甚在意的样子。

能如她这般坦然放弃后位的人应该没有了吧。

第445章 副后

雍正素来知晓珍儿不在乎那些虚名,却不曾想珍儿对全天下女人都趋之若鹜的后位也能如此不屑一顾。

他内心不可谓不震撼。

但他内心深处仍觉得是珍儿不愿他为难,故作不在意。

珍儿从未曾主动要求过什么。

到了如今,珍儿仍旧为他着想,他怎能不感动,不愧疚?

他原是想着待除了服,先封珍儿为皇贵妃,过个一年半载,便立珍儿为后。

他曾答应了的,要给珍儿最好的一切。

不曾想皇后生前提了那个要求。

皇后待他情深义重,他如何能拂了皇后临终之愿?

他只好委屈了珍儿,大不了在其他方面弥补。

总归将来他是要与珍儿合葬,珍儿仍是他的皇后,只不过是晚些年罢了。

雍正牵住她的手,将她搂在怀里,附耳轻声道:“珍儿,朕有件事要告诉你,朕打算立弘晏为太子,正大光明匾后朕已写了弘晏的名字,将来这天下,朕一定会亲手交给我们的儿子。”

尼楚贺唰地抬眸看向一脸严肃的雍正,心中复杂难言。

她以为雍正会选择弘昀,毕竟弘昀比弘晏年长,品性能力都不差。

似乎猜到她心中所想,雍正叹道:“弘昀也不错,只是……他的性子有些懦弱,这点不如弘晏。何况,他们是亲兄弟,弘晏定会善待弘昀,朕把这江山交给弘晏,很放心。”

还有一点他没说,弘昀毕竟不是珍儿亲生,心里难免有疙瘩。

何况还有个白氏在外,他担心弘昀若继了位,将来会把白氏接回来,那时珍儿将如何自处?

万一弘昀不再孝顺珍儿,甚至忌惮弘晏,他如何能够安心?

若是弘晏继了位,珍儿定会好好的,弘晏也会善待弘昀。

当然,弘晏也是真的优秀,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尼楚贺没什么不好的。

无论是弘昀还是弘晏,于她都无区别。

只不过弘晏是她亲生罢了。

“多谢皇上。”尼楚贺扬唇一笑,眸泛柔光。

她没问五贝勒如何,这是雍正该考虑的,只要结果是她的儿子当了皇帝就好。

雍正感慨,他与珍儿相伴多年,他时刻盼着将来把这大清江山交到他们的儿子手里。

他费尽心思选了合适的师傅来教导弘晏,总算没白费功夫。

雍正十九年十二月,尊大行皇后乌拉那拉氏谥号为孝敬皇后。

因雍正还在,故而大行皇后的谥号中未曾加上皇帝的庙号宪字。

这是雍正驾崩后的事儿了。

雍正二十年正月初,皇帝下旨册封贵妃瓜尔佳氏为皇贵妃,封号为昭。

昭字比佳字大气尊贵多了,毕竟是皇贵妃了,再用原来的字就不合适了。

尼楚贺对此很满意。

虽尚未行册封礼,但后宫所有嫔妃皆已尊尼楚贺为皇贵妃,要齐聚霁月清风殿请安道贺。

尼楚贺免了请安礼。

正式的公主、王妃和命妇的请安礼在册封礼之后,尼楚贺不想在此时如此张扬。

孝敬皇后崩逝未久,至少不能为瓜尔佳氏和弘晏等人招来口舌。

但身为六宫之首,代理六宫之人,众嫔妃还是自发地每五日到霁月清风请一次安。

尼楚贺仍旧让懋妃、宁妃二人协理宫务,自己好轻松些。

她才懒得管那些繁杂的事务。

宁妃真心为尼楚贺感到高兴,“皇贵妃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熬出了头,恭喜娘娘了。”

虽然先皇后很好,但总归是上头有个人压着。

如今先皇后不在了,皇贵妃便是六宫之首,位同副后,尊贵无比。

作为一直依附于皇贵妃的她而言也是好处多多。

懋妃微微地笑。

作为资格最老的嫔妃,早已没了那份争强好胜之心。

过去她靠着皇后,如今皇贵妃为尊,她也甘心依附于皇贵妃。

她只求安度晚年,其他皆无所谓了。

此刻的尼楚贺前所未有的轻松惬意。

头上少了一个人,不必再向别人卑躬屈膝,这后宫谁都要听她的,这种感觉极好。

她终究是不喜欢向别人低头的。

这么些年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距历史上雍正驾崩只剩四年不到。

目前来看,雍正的身体并未问题,至少从每个月临幸嫔妃的次数来看是如此,与她在一起时更看不出哪里不妥。

至于太医的说法,尼楚贺是无从得知的,只有御前伺候的人才能知晓。

也不知是否还会如历史一般。

无论剩下多少日子,于她都无影响,她安安心心地过好余下的日子,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宁妃忽地露出难色,迟疑片刻,道:“皇贵妃娘娘,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尼楚贺看向宁妃,笑容温煦,“宁妃有何话,但说无妨。”

宁妃便道:“七阿哥如今大了,也该成亲了,今年是皇贵妃初次主持选秀,不知皇贵妃可否为七阿哥掌掌眼?”

去年底,雍正提出今年选秀的事宜,没了皇后,自然就由尼楚贺这个皇贵妃亲自主持。

只因七阿哥和八阿哥大了,到了该成亲的年纪。

尼楚贺笑道:“本宫已向皇上提议,此次选秀,由裕妃和宁妃,你们二位协助本宫,届时宁妃也可跟着选看。”

宁妃喜笑颜开,起身屈了屈膝,“臣妾多谢皇贵妃。”

今年不仅要为七阿哥和八阿哥选福晋,为宗室子弟拴婚,五公主姝惠也到了出嫁的年纪。

三月,雍正册封五公主姝惠为和硕和惠公主,选定额附为户部尚书巴克似的嫡次子博西勒。

博西勒比姝惠小两岁,但生就的高大威猛,骑射了得,性子却温柔腼腆。

当初姝惠一眼就相中了博西勒,二人相处了几次,也算两情相悦,故而雍正给二人赐了婚。

这门亲事倒是合了所有人的意愿。

怡亲王夫妻对这门婚事十分满意。

瓜尔佳氏出了个皇贵妃,出了个亲王福晋,如今又多了个和硕额附,可谓十分煊赫,令人艳羡。

当今勋贵世家中就属瓜尔佳氏最为风光。

自先帝起的几个后族已渐渐没了过去的辉煌。

便是乌拉那拉氏一族,自孝敬皇后去后,也变得极为安分。

这些年阿玛身子渐渐不好了,如今子女和孙儿都有了结果,也算是老来欣慰。

阿玛还能看到所有的孙儿孙女娶妻的娶妻,出嫁的出嫁,尼楚贺很是高兴。

第446章 一根筋

四月初,暖风和煦,草长莺飞。

八旗选秀如期举行。

圆明园中万紫千红,衬得一个个年轻水嫩的八旗秀女比那花儿还要娇妍明媚。

选秀历时半个月,终于结束。

除了一些到了年纪的宗室子弟被赐了婚,七阿哥和八阿哥也都有了各自的嫡福晋和侧福晋。

八阿哥的嫡福晋是赫舍里氏,承恩公纶布之女,侧福晋为辉发那拉氏,佐领讷尔布之女。

七阿哥的嫡福晋是伊尔根觉罗氏,侧福晋为李佳氏。

尼楚贺两个儿子的嫡福晋都是出自曾经的后族,便是弘晏的嫡福晋也是重臣马齐的侄女。

可谓占尽了风头。

这可不是尼楚贺选的,本来嘛,弘昉是弟弟,将来是弘晏的臣子,完全没必要娶什么出身太好的福晋,差不多就行了。

雍正却选了赫舍里氏。

说赫舍里氏虽是后族,如今早不如过去,算不得显赫,只是不差。

尼楚贺也没了话说。

七阿哥的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的阿玛虽然官职不高,但出身著姓大族,也不算差。

两位阿哥的侧福晋,一个满军旗,一个汉军旗,这就显出差别了。

而且,这个辉发那拉氏听着有点熟悉。

若她记得不错的话,这位便是历史上那个有名的乾隆继后了。

不过这一次没嫁给皇帝,想来结局会好一点。

宁妃对七阿哥的嫡福晋也是很满意。

本就没指望与皇贵妃的儿子相比,如此已然极好了。

两位阿哥都已成年,故而皇子府已经在建造中,成亲后便可搬出宫去。

和硕和惠公主出嫁的日子定在六月,这段时间就回怡亲王府待嫁去了。

皎皎一下子寂寞了。

在和惠之前,四公主即养在宫中的庄亲王允禄的嫡长女已抚了蒙。

故而宫中只剩下皎皎和袁贵人所出的七公主仍待字闺中。

这么些年,七公主虽然养在懋妃膝下,但袁贵人作为七公主的生母,还是被封了贵人。

毕竟七公主要出嫁,生母不能太难看了。

皎皎虽和七公主年纪相近,但感情不深,倒是与和惠一处长大,感情最好,故而和惠一走,皎皎就不开心了。

和惠一嫁,便轮到了皎皎。

即便不舍得皎皎出嫁,女儿也大了,再留就成了老姑娘。

先前尼楚贺已选了几个合适的,其中之一便是尹德第四子阿里衮,钮祜禄家的。

这些年,阿里衮一直未添房里人,身边连个婢女都无。

此人文武双全,性情爽朗,正合皎皎的性子。

阿里衮如今在宫中任二等侍卫。

雍正也看中了这个阿里衮,话里话外是打算选阿里衮为皎皎的额附。

“朕打算封皎皎为固伦公主,让皎皎以固伦公主的身份出嫁。”雍正含笑道。

虽说只有皇后所出的嫡公主才能被封固伦公主。

但若是皇帝宠爱的公主,破例封其为固伦公主也无不可。

尼楚贺听弘晏提起过这位阿里衮,说是对皎皎也有意。

唔,不过还要让皎皎自个儿看上才成。

皎皎脾气大,一般人可奈何不得,惹得她不高兴了,指不定便要去找人家拼命。

想起皎皎的性子,尼楚贺就头疼。

在家时还好些,谁都宠着她,嫁了人再如此任性可就不好了。

这些年她让教引嬷嬷教导皎皎学规矩礼仪,收敛性子,规矩礼仪倒是学的好好的,嬷嬷都称赞。

偏偏这私下里的性子还是一如既往,我行我素。

皎皎就是一匹小马驹,越拘着她越反着来。

只有合适的人才能降的住她。

可是谁又知道能降得住她的人是谁?

“阿里衮好是好,只是性子上,未必管得住皎皎。”尼楚贺揉着眉心。

雍正好笑,“朕的公主,何须叫人管着?就该自由自在的,想如何就如何,有朕在,谁敢嫌弃她不成?

即便朕不在了,也还有弘晏在,总能护她一世无忧。”

论宠女儿,无人比得上皇帝。

好像他最大,谁都该让着他女儿,岂不知夫妻相处贵在交心。

若只想着让一方压制另一方,另一方因权势不如人,不得不屈服,忍耐,如此感情岂能长久?

这还算得上夫妻吗?

但这话与雍正说不通,她也懒得多说。

想当然,皎皎是不同意的,尼楚贺刚和她说了这个阿里衮,皎皎噌地就站了起来,气呼呼道:“女儿才不嫁他,额娘,让女儿自己选不成吗?”

皎皎拉着她的袖子,委屈巴巴地撒着娇。

皎皎已是虚岁十七的大姑娘,身材窈窕,明眸善睐,有着公主的娇纵任性,明媚泼辣,性子也是直来直去。

尼楚贺瞪了她一眼,“让你选?你要选到何年何月?你倒是说一下,你要选谁?这个阿里衮不合你心意吗?他可是连你都打败过。”

当初她带着皎皎去看待选额附们比试骑射,皎皎不服,要跟他们比试,只有这阿里衮赢了她。

其他人要么比不过皎皎,要么顾忌着公主的身份,特意让着她。

由此看,这阿里衮心性不错。

虽然皎皎不说,但看得出皎皎也很是欣赏这阿里衮。

阿里衮可是那些人中最为优秀的。

皎皎扭扭捏捏的,声音如蚊子哼哼,“额娘知道的,女儿非楚励不嫁。”

尼楚贺快被她气死了,合着这么久了她还不放弃?

忍不住打了下她的手背,气道:“你怎么就一根筋呢?额娘跟你说过多少回?你怎么就认准了他呢?”

当她不愿意顺着她?若是楚励有足够的家世,哪怕稍微差点,她也不至于拦着女儿,操这么多的心。

偏偏以楚励的家世,且不说雍正不会同意,百官勋贵都不会服气。

皎皎哼哼,“他都是正三品的官了,怎么就不行了?家世真就那么重要吗?”

呵,家世还真就重要,对皇家而言尤其重要。

她听说了,现在的楚励已是正三品的参领,立了不少的功,不久就要回京,另授京职或地方官。

官职是有了,但是家世不如人,依旧无法迎娶固伦公主。

甚至皎皎的固执还会影响了楚励的仕途。

以为雍正会为了女儿大发善心吗?做梦!

楚励拼死拼活才走到了现在,怎能让皎皎给毁了?

还不如让楚励娶个差不多的人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第447章 固伦怀柔公主

皎皎拉着尼楚贺的手,撒着娇,“额娘,您就帮帮女儿吧,帮女儿劝劝皇阿玛,楚励他哪里不好了?他人品好,功夫好,还立了功呢,比那些绣花枕头强多了。”

尼楚贺揉了揉眉心,“阿里衮可不是绣花枕头,何况,你一门心思要嫁楚励,人家答应了吗?别以为你是公主,你想嫁她,人家就一定愿意娶你。”

看来皎皎这儿是不容易死心了,只能寄希望于楚励那边儿。

楚励是个明白人,会知道该怎么做。

清朝的额附一般都是勋贵世家出身,有爵位继承,亦或是家中亲人是朝中重臣,即便额附自身没有一官半职,也能一辈子无忧。

如楚励这等民间出身,又除了一个正三品的参领的官职,什么也没有,凭什么养活公主?

倒是可以凭着额附的俸禄过活,日子也安逸,但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但凡心高气傲点儿的,谁愿意一辈子靠女人?

这就是皇家从不挑选寒门或庶民出身之人尚主的原因。

凭尼楚贺一人之力要打破这个规矩,那是痴心妄想。

何况,皎皎自幼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如何受得了苦?尼楚贺也不愿因为对方是楚励就放任自己的女儿去受苦。

此刻的皎皎也不过是被所谓的感情冲昏了头脑,若是将来嫁给了楚励,未必能从一而终。

皎皎是她的女儿,她再了解不过,不是那会委屈自己的人,脾气上来了,不管不顾,再多的喜欢也会随着时间被磨灭,最终也不过是成了一对怨偶。

什么爱情至上,都是假的,早晚会毁在因性情不合,言语不和,身份不合而导致的日复一日的吵闹当中。

夫妻之间不只是建立在对等的感情上,更是建立在对等的身份地位上,地位悬殊太大,其中一方终会不平,从而生出怨怼,更何况还是从未吃过苦的皎皎。

也许过个几十年,楚励足以和皎皎匹配,但那毕竟太久,过好眼下才是真的。

“哼,他怎么不答应?他还想娶谁?没我的同意,他休想娶我之外的女人。”皎皎抬起下巴,一脸傲然和霸道。

尼楚贺:“……”,这究竟是跟谁学的?

她可没这样蛮不讲理的性子。

她了解皎皎,若她一味地阻拦,强硬,反而会适得其反,只能另想它法了。

“你先说服楚励再说,他不答应,额娘可不会同意,你别想仗着公主的身份欺负人。”尼楚贺绷着脸警告她。

见额娘松了口,皎皎顿时眉开眼笑,“额娘放心吧,他一定会同意的。”

这是哪儿来的自信心?

尼楚贺不想理她。

这个女儿是越大越不让人省心了。

几年未见,尼楚贺还真有点想念楚励,也不知他如今怎样了,虽说有弘晏安排人照应着,不会出什么事,但这些年应该吃了不少苦。

她真不明白,楚励为何要走这条路,守着那些生意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不好吗?

他这样离开家几年,如眉他们不会担心吗?

年轻人果然任性又冲动。

尼楚贺不好问雍正,也不好问自己的儿子,毕竟她一个皇贵妃是不可能与一个来自民间的侍卫有关系的,问的多了,那些脑瓜子里不知有多少心思的人保不准就会生疑。

虽然不可能猜出真相,但应付他们那些疑问也是很累的。

好在人快回来了,到时候就不必再去那危险之地,有了那些功劳,可以在京里谋个职,或是去外地任职,好好攒资历。

皎皎却已经等不得去六贝勒府找了弘晏,问他楚励何时回来。

六贝勒头疼不已,这个妹妹哎,三天两天跑来问他,她不烦,他还烦呢。

忽然他心里咯噔一跳,瞪着眼前满脸期待的妹妹,心中警铃大作,“你是不是对楚励生了什么心思?”

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不怪他如此迟钝,过去妹妹还小,他自然不会往那上面想,只以为她贪玩,如今妹妹眼瞧着该出嫁了,却还对那楚励念念不忘,他可不能再大意了。

皎皎被问住了,支支吾吾,眼神躲闪。

六贝勒一拍额头,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可别胡来,别忘了你什么身份,楚励是什么身份,他再如何出色,又怎配得上你?”

皎皎不服了,也顾不得再隐藏自己的心思,怒瞪着他,“他怎么配不上了?你不是也很欣赏他吗?我觉得他好,六哥也觉得他好,六哥多提拔提拔他,皇阿玛总会同意的。”

六贝勒被她气糊涂了,这个皎皎还真是着了魔了,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

他忍不住伸手拧她的耳朵,“你是被喂了迷魂药了吧?六哥提拔他是一回事,我承认他优秀,但也掩盖不了他配不上你的事实,你是公主,配得上你的是阿里衮那样勋贵出身的子弟,可不是楚励一个草莽出身之人。你给我尽早收了这些心思,否则我就去告诉皇阿玛,让皇阿玛把楚励调的远远的,让你再也见不到他!”

皎皎顾不得耳朵上轻微的疼痛,瞪大了眼睛,气急败坏,“你敢调走他,我就不认你这个哥哥!”

六贝勒气笑了,好啊,这个死妮子,他这个亲哥哥还比不上一个楚励了,竟说的出这种无情无义的话。

“你不认我,我也要阻止你!”六贝勒撂下狠话。

皎皎气的满脸通红,狠狠跺了跺脚,连骂了几句狠心绝情,扭头就跑出去了。

……

转眼就到了和硕和惠公主出嫁的日子。

尼楚贺养了和惠一场,一直是当做亲生女儿一样,陪嫁自然占多数,按和硕公主例赐了嫁妆,以及庄子铺子等产业。

怡亲王夫妻另外置办了嫁妆,是以和硕和惠公主出嫁的规格也是极为风光了。

七公主已经定了抚蒙,封了和硕怀靖公主,先于皎皎出嫁。

此时雍正却封了六公主嘉柔为固伦怀柔公主,额附未定。

但雍正已然看中了钮祜禄阿里衮,没意外的话,便是这位了。

可惜皎皎不是个被动接受安排的人。

尼楚贺心下叹息,劝道:“还是再看看皎皎的意思吧,先不必急着定下人选,免得这丫头闹起来。”

第448章 打架

她并不希望在皎皎不情愿的情况下把这门婚事强加给她,还是等皎皎想清楚了再说。

雍正沉吟片刻,颔了颔首,道:“也好,等皎皎大一些再说。”

他也不舍得这么快把皎皎嫁出去。

旋即又皱了皱眉,道:“阿里衮算不错了,皎皎可是不喜欢?若是皎皎有心仪之人,朕也好看看那人,若合适的话,也不是不可。”

自己的女儿,自己还是了解的。

他看得出皎皎对阿里衮不大喜欢,却并不以为意,皎皎与阿里衮相处不多,难免有些抗拒,待嫁过去,慢慢的就会喜欢了。

只是他到底不愿勉强女儿,才问出这个问题。

若是皎皎当真有其他心仪之人,即便这阿里衮再好,他也是情愿皎皎高兴的。

尼楚贺笑道:“哦?无论皎皎看上何人,皇上都同意吗?”

见她这副表情,雍正眯了眯眼,有些迟疑,沉吟片刻,道:“那也要那人品性好,身份配得上皎皎。”

若那人太差劲,即便皎皎再是喜欢,他也是不同意的。

尼楚贺暗叹了声,她就知道。

若是雍正知道皎皎看上了何人,还能如此淡定吗?会不会杀了楚励的心都有了?

雍正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含疑,道:“珍儿可是知道些什么?莫非皎皎当着有看上的人?”

尼楚贺笑了笑,“以皎皎的性子,即便说了喜欢,又岂是真的喜欢?皇上也知道,皎皎喜欢一个物件,一个人,从来都不会长久,恐怕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雍正紧拧的眉宇舒展开,很是认同,心里那些不舒服登时烟消云散了。

虽说要依着皎皎的意思,但若皎皎真喜欢上了某个混蛋小子,他也会不高兴的,势必要好好为难为难那个小子。

尼楚贺不禁舒了口气。

如此一来,即便皎皎与雍正说了喜欢楚励,还有缓和余地,不至于立刻就处置了楚励。

雍正看着她,声音含了笑意,道:“朕记得朕初次见你,你也是皎皎这般年纪,皎皎真是随了你,模样像你,性子也像你。”

尼楚贺微汗。

皎皎哪里像她?就那霸道娇纵的性子,才不像她呢。

咳,是有一点像,尼楚贺忍不住回想曾经的自己,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不像。

皎皎还真是随了她,想要什么,就势必要努力争取。

可惜啊,她不似皎皎这般,对感情如此执着。

感情于她而言,可有可无,不过是自己争宠的手段。

其实,皎皎比她要快活许多,热烈许多,喜欢一个人,就是单纯争取那个人,心无杂念,哪像她,从来都是别有用心。

雍正握住她的手,道:“珍儿,过几日,朕带你去五台山。”

尼楚贺愣了下,问道:“怎么突然要去五台山了?”

她还从未去过五台山呢,说实话,有点好奇,听说顺治便是在五台山出家的,不知是真是假?

雍正淡笑,“就当去散散心,拜拜佛,求个平安。”

尼楚贺忖了下,点了点头,“也好。”

求平安她是不信的,但出去走走还是不错的。

恰在此时,宫女匆匆进了来,满面焦急,“皇上,娘娘,不好了。”

“何事?”尼楚贺蹙眉,有些不悦。

宫女脸色一白,垂了头,道:“方才有人来禀,说是十阿哥受了伤……”

尼楚贺噌地站了起来,脸色一变,厉声问,“怎么回事?”

雍正也一下子沉了脸,眸中积聚了怒火,却握住尼楚贺的手,安慰她,“好了,先别急。”

宫女噗通跪下,声音颤抖,道:“听说是、是九阿哥打的。”

九阿哥?

尼楚贺脸上瞬间布满了阴云。

九阿哥是慎嫔的儿子,与弘晞一般大。

虽然知道是小孩子,可她就是忍不住愤怒。

担心弘晞伤的重,尼楚贺忙让人去把弘晞带回来。

雍正沉默着,但脸上的表情也显示了内心的震怒。

随着宫人把十阿哥弘晞送回霁月清风,慎嫔也带着九阿哥弘易跪到了殿外。

尼楚贺没心情理会慎嫔母子,叫人把弘晞带到跟前。

弘晞绷着小脸儿,乖巧地站在尼楚贺面前,脸上有点擦伤,好在没什么大问题,其他地方都好好的。

尼楚贺这才松了口气,还好没事,她还以为伤着哪儿了呢。

放了心,怒气又涌上来,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怎么回事?谁准你打架的?”

她已经听来禀的太监说了原委,是弘晞和弘易二人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谁起的头尚不清楚,但弘晞和人打架就是不对,该教训还是要教训。

弘晞低垂着头,默不吭声,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儿,别提多乖多可怜了。

即便雍正先前也是满肚子火气,此刻也不由得嫌珍儿太粗鲁,遂咳了声,劝道:“好了,人没事就成。”

又看向乖巧立着的弘晞,雍正迅速板了脸,恢复了严父模样,“怎么回事儿?一五一十说清楚。”

弘晞双手握在一起,一副诚恳认错的态度,“皇阿玛,是儿子的错,儿子不该和九哥动手。”

嗯,认错态度良好。

无论是谁的错,此刻雍正心里仅剩的怒火也烟消云散了,脸色瞬间缓和了下来。

做错了事不打紧,重要的是认错态度好,不给自己找借口,不先诋毁兄弟。

心情好了,如何还会责怪这个小儿子?

何况他素来疼爱这个小儿子。

“好了,先别委屈,可还有哪里伤着了?”雍正声音也柔和了下来。

尼楚贺在一旁看戏。

自己的儿子还能不了解?惯会卖乖装可怜的。

每当做错事都是这副勇于认错,乖巧诚恳的模样,让人想发火也发不得。

偏偏雍正每次板起了严父脸,没一会儿就要破功。

啧啧,弘晞这演技是愈发炉火纯青了。

其实她也明白,雍正对儿子严厉,对待小儿子却素来宽容。

即便板起脸来教训,也并非真的生气,只是教导儿子罢了。

但你若犯了错还不明白自己错在哪儿,甚至不肯认错,尤其是诋毁兄弟,那雍正可不会管从前多宠着你了,该罚还是要罚,丝毫不会心软。

弘晞素来聪慧,哪里不知晓这些?是以每每都在雍正发怒前就把雍正的怒火消弭于无形。

第449章 弘易的不甘

不怪雍正喜欢弘晞。

细细想来,她的几个子女都生的聪慧伶俐,每一个都能讨得雍正喜欢。

弘晞摇头,道:“九哥只是和儿子切磋,是儿子下手重了,儿子没事,只是九哥受了伤。”

知道儿子没事,雍正也就不担心了,又想起慎嫔和弘易还在殿外跪着,皱了皱眉,到底还是叫人进来了。

雍正和尼楚贺坐在罗汉榻上,慎嫔搂着九阿哥噗通跪在他二人面前,一脸的惶恐不安,“是嫔妾的错,没教导好九阿哥,害的十阿哥受了伤,皇上和皇贵妃要罚就罚嫔妾,还请饶了十阿哥。十阿哥年纪小,不懂事,嫔妾以后一定教他改。”

这副积极认错揽错的态度倒是极好,先卖惨,把事儿都揽到自己和十阿哥身上,减轻雍正的怒火。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不过十岁,皇帝又岂会真的怪罪?

果然,雍正沉着的脸色缓了些。

好在两个儿子都没受太大的伤,瞧着还活蹦乱跳的,兄弟间有些摩擦很正常,雍正也不愿小题大做,继续伤了他们兄弟的和气。

然而,转眼瞧见慎嫔身边的弘易笔直跪着,一脸不忿,认错也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刚消下去的怒火噌地又涌了出来。

“你还有何话说?”雍正冷着脸质问弘易。

他本意是想问问弘易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料弘易少年心性,以为皇阿玛为了十弟责怪自己。

之前十弟先进来,如今又站在皇阿玛身边,定是向皇阿玛告了状的,自己焉能躲过?

皇阿玛素来宠爱十弟,他早就做好了被皇阿玛训斥的准备,是以眼圈一红,却梗着脖子,大声道:“儿子不是有意的,是十弟不禁打,儿子又没用力。

十弟也打了我,也算两相抵消了,儿子没错!”

慎嫔恨的一巴掌打在弘易肩上,怒斥,“你还顶嘴,还不向你皇阿玛认错!”

又向雍正和尼楚贺磕头,“皇上和皇贵妃恕罪,九阿哥不懂事,都是嫔妾的错,嫔妾以后一定好好管教,求皇上和皇贵妃原谅他。”

弘易气道:“额娘这是作甚?儿子没做错,十弟分明也动手打了我,怎能是我一个人的错?”

“啪”地一声,雍正一掌拍在紫檀木炕几上,面色阴沉如水,瞪着瞬间缩了脖子,面露惧意的弘易,“你还敢胡搅蛮缠,做错了事还不认错,还推卸责任,你是认为你没错吧?你就合该对兄弟动手不成?”

弘易再多的不服气,再多的不甘,此时面对皇阿玛的怒火也不由吓得像一只鹌鹑,缩在额娘怀里,哆嗦着唇,不敢出声。

尼楚贺见雍正气的不轻,忙适时道:“皇上也别发怒,九阿哥毕竟还小……”

无论如何,皇帝在她这儿发脾气,她不能视而不见。

“小什么小?”雍正怒声打断她的话,“他都十岁了,哪里还小了?弘晞和他一样大,都比他要懂事。”

一听皇阿玛拿十弟和自己比较,弘易眼眶瞬间红了,方才的怯意散了些,不甘心地要顶撞,却被自家额娘猛地一拽,一个趔趄,到口的话瞬间散了。

他到底还是不敢再触怒皇阿玛的。

只是满肚子委屈不忿,恨恨地瞪向静静站着的弘晞。

雍正瞧见了,更是怒了,想抓起什么东西砸他,又念着是自己的儿子,到底收回了手,却仍是怒斥,“给朕回去闭门思过!慎嫔,你管教九阿哥不力,罚三个月俸禄,好好反省一下。”

慎嫔压下满腹委屈怨恨,磕了个头,“谢皇上开恩。”

忙不迭拉起弘易退了下去。

尼楚贺摇摇头,慎嫔还真是宠的孩子太过了,瞧弘易那态度,让人不生气都难。

当着皇帝的面儿,就敢犯倔顶撞,拒不认错,不得不说胆子可以。

其他皇子哪个敢顶撞皇帝的?

就算自身没错,瞧见龙颜大怒,也都是先认了错,博个好感,减轻责罚。

九阿哥倒好,生怕被罚的太轻。

还是不够聪明啊,只凭着一股子意气。

走远了的弘易愤愤道:“额娘,您何必如此?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弘晞还打了我,怎么就只罚了我,皇阿玛分明是偏心!”

慎嫔揪他耳朵,恼道:“你还有脸说,谁准你和十阿哥打的?额娘和你说过多少次?让你远着点儿十阿哥,你就是不听,如今好了,你皇阿玛罚了你,你高兴了?”

耳朵疼得厉害,弘易歪着头,龇牙咧嘴,好不容易救回了自己的耳朵,弘易揉着耳朵,满脸不服气,“同是皇阿玛的儿子,我为何要躲着他?我和他只是公平切磋罢了,受了伤也是他弘晞技不如人,皇阿玛凭什么罚我?就因为弘晞的额娘是皇贵妃吗?弘晞就这点能耐,一丁点事儿还要向皇阿玛告状。”

见他还不悔改,慎嫔气的哆嗦,“你就不能不和他打吗?你打量我不知道,是你要和人十阿哥比试的吧?你明知那是皇贵妃的儿子,你就不为你额娘考虑一下吗?你是不是存心的?”

被戳中了心思,弘易一瞬间蔫了,转眼又昂起下巴,瞪圆了眼睛,“我就是存心的又如何?谁让他端着皇贵妃之子的身份瞧不起我?谁让他额娘欺负额娘的?我就欺负她儿子。”

慎嫔忙捂住他嘴巴,脸色煞白,扭头看了看,松了口气,更怒了,“我的祖宗哎,你简直是不害死我不罢休吧,要是皇贵妃听到了,你我母子就全完了。”

见儿子倔强的眉眼,又想起儿子方才的话,慎嫔到底还是心软了,松开手,叹了口气,“人家是皇贵妃,额娘还能如何?只要能护着你,不让皇贵妃迁怒于你,额娘做什么都行。

谁让人家得宠呢?说来说去还是额娘没用,没办法博得你皇阿玛的喜欢,才要你对十阿哥处处忍让。但凡额娘有一点本事,也不至于让你落得被皇父不喜。

所以额娘才盼着你争气,盼着你懂事,只要你有了本事,能帮你皇阿玛分忧,你皇阿玛一定会喜欢你,额娘告诉你,只有自个儿好了,才能得到更多。你若是能比十阿哥更加争气,还怕比不过他吗?好勇斗狠,即便赢了也不会让你皇阿玛喜欢。”

第450章 五台山

听额娘说的有理,弘易心里的不满渐渐散了,却又不甘心,“可我不想看到他那张盛气凌人的脸,哼,不就是有个当皇贵妃的额娘,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瞧不起人?

皇贵妃都人老珠黄了,凭什么还霸占着皇阿玛?额娘出身不比皇贵妃差,还比皇贵妃年轻,皇阿玛为何就不能多瞧您一眼?”

越说越难过,弘易垂下了脑袋。

这话说到了慎嫔的痛处,不禁红了眼圈儿。

她又何尝甘心呢?

无奈事实如此,她还能如何?还能去和皇贵妃争不成?

姑母和皇贵妃争了,结果如何?

当初的齐妃争了,结果又如何?

连皇后都争不过皇贵妃,她哪还敢冲动?

好在她还有儿子,还能为儿子筹谋。

只要儿子争气,即便当不了储君,将来能做个亲王,也是极好的。

慎嫔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叹道:“额娘就靠你了。”

……

尼楚贺对九阿哥弘易闹出来这事儿不以为意。

小打小闹罢了,又受了罚,她也没必要记恨一个小孩子。

该愁的是没教好儿子的慎嫔,年纪一大把了,还要因为儿子被皇帝责罚。

倒是弘晞,如何就跟弘易打起来了?

有雍正在,尼楚贺不好多问儿子,只得压下。

次日傍晚,弘晞来请安,尼楚贺借机问他,“昨儿你和弘易怎么回事?”

弘晞不敢瞒自家额娘,乖乖解释,“不是儿子欺负他,是他要找儿子晦气。哼,平时他就瞧我不顺眼,我也懒得理会他,可他昨儿个竟提出要和儿子比试布库,儿子也不好拒绝。

谁知儿子胜了,他还不服气,冲上来照着我脸就打,要不是儿子躲得快,现在就破了相了,儿子岂能忍?当然要还手了。”

布库是满语,摔跤的意思,是满人最常用的角斗方式。

尼楚贺蹙眉,没想到这弘易还是个事儿精。

以前她可没瞧出弘易如此恶劣。

技不如人还如此猖狂,的确该教训。

好在雍正已经罚了,先前弘易在弘晞这儿也没得了好,这事儿就算了。

“他欺负你,你无需忍着,但也别太过了,记住,拳脚是最无用的,最重要的是这儿。”她指了指脑袋。

弘晞点头,嘻嘻笑,“额娘放心,儿子省得,他想激怒儿子,让儿子做错事,儿子偏偏不如他愿,儿子只是受了些轻伤,弘易可是伤的不轻,不过外面看不出来。”

他可是在对方肚腹上打了好几拳,受的罪不轻,却是白受了,哼,别想在皇阿玛面前装可怜。

想想他就气得牙痒痒,以前只道这个九哥心眼儿坏,没想到鬼主意也多得很,差点就着了他的道。

以后他可得再小心点儿,多防着这个九哥了。

皎皎向自家弟弟竖起了大拇指,“有你的,做得好,不愧是我的亲弟弟。”

弘晞摸着后脑勺,嘿嘿地笑了。

“这个九弟素来眼高于顶,一点也不讨喜。”皎皎哼道:“尤其是额娘封了皇贵妃后,九弟就愈发瞧我们不顺眼了,有本事让他额娘也当一回皇贵妃试试,慎嫔连个妃位都得不到,他自个儿也不讨皇阿玛喜欢,还好意思嫉妒别人,活该他得红眼病。”

尼楚贺摇了摇头,“好了,这种事就别说了。”

让人听到多不好听。

慎嫔出身著姓大族,甚至钮祜禄氏还出过一任皇后,一任贵妃。

虽说慎嫔一家只是钮祜禄氏的旁支庶出,且远了十万八千里,跟嫡支早已没什么关系,到底还是一个姓的,难免有些心高气傲。

如今慎嫔生育了一个皇子,即便晋为妃位也足够了,却仍要与出身低微的安嫔平起平坐,难免心里面不舒坦,怕是心里并不甘于此。

连九阿哥弘易都为他额娘不忿。

无奈四妃已满,皇帝又无意再添一位妃位,慎嫔的心思只能付诸流水。

但久而久之,终究会心存怨怼,否则九阿哥不会有如此大的怨气。

管她呢。

无论慎嫔再如何不甘,也无济于事。

他们母子再恨她,也做不了什么。

她要是因这么点小事就与慎嫔计较,未免胜之不武。

好歹她一个皇贵妃得有点肚量不是。

是以即便慎嫔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尼楚贺也未曾落井下石,其他方面未曾苛待了她,同时嘱咐了宁妃和懋妃不必理会。

免得他们俩为了讨好她而欺负人家。

毕竟她们俩做了什么,也会落到她头上。

但她也因此在懋妃和宁妃这儿得了个贤良大度的名声。

……

五月初,雍正带着皇贵妃瓜尔佳氏、瑞亲王弘昀、五贝勒弘昼和固伦怀柔公主一同去了五台山。

以前南巡从未带过公主,此次皇帝能带上怀柔公主,也昭示了对这位公主的偏爱。

也是因着固伦怀柔公主快要出嫁了。

京里留了六贝勒监国,怡亲王和马齐协助。

此举似乎昭示了一层含义。

皇上未留中宫养子五贝勒监国,未留较年长的瑞亲王监国,却留了六贝勒监国。

有那聪明些的已经揣摩到了几分皇上的意思,暗暗谨记在心。

尼楚贺也猜到了雍正的用意,似乎隐约有向百官昭示储君人选的目的。

雍正日渐老去,也的确到了暗示储君人选的时候。

免得百官总暗地里各自猜测。

更是让皇子们有个准备。

而且,即便这时候昭示了储君人选,也不会对弘晏造成什么危险。

毕竟她的儿子不止弘晏一个,就算弘晏出了事,她还有其他儿子。

没有人会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只对付一个弘晏。

而且弘晏早已出宫建了府,即便有人想害了弘晏,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皎皎对能够出京很高兴,一出了京城,就时不时地掀开马车帘子打量外面的景致,满眼兴奋。

偶尔还会选择出来骑马,简直像逃出笼子的小鸟,不停地和一旁的瑞亲王和五贝勒叽叽喳喳地说话。

皎皎的欢快和热情感染了一路上沉闷严肃的气氛,瑞亲王和五贝勒也轻松了些,面上时刻带着笑意。

除了纯亲王弘昐和三阿哥弘时,皎皎和其他几位兄弟感情都很好。

同一个额娘的几位兄弟不说,皎皎和五贝勒也很合得来。

第451章 慧严

因为五贝勒性情温和,自小待兄弟姐妹们亲厚,皎皎自然喜欢和五贝勒亲近。

五贝勒没有一母同胞的妹妹,也很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妹妹。

……

到了五台山,雍正让五贝勒等人自个儿闲逛,单独带着尼楚贺去了山上的清凉寺。

皎皎不满地嘟囔,“什么嘛,皇阿玛就只带了额娘,却把我们撇下,也太偏心了。”

瑞亲王弘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面上带着宠纵的笑,“皇阿玛与额娘难得有这般轻松的时候,我们就不要打扰了。”

听明白了四哥的意思,皎皎不满的神情立时转为兴奋,“四哥是说皇阿玛想和额娘单独相处,不想让我们打扰他们卿卿我我吗?”

“咳!”瑞亲王猛然以手抵唇咳了声。

就连五贝勒也扭过了头去,故作未听到,耳根却红了。

“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这样的话别再说了。”瑞亲王含笑警告她。

皎皎撅了撅嘴,眸中却闪闪发亮。

寺中早已清了客,是以来的只有皇帝一行人。

整个寺中显得空荡荡的,又十分宽敞,侍卫们留在外面护驾。

进了大雄宝殿,方丈亲自来迎,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老衲参见皇上,参见皇贵妃。”

雍正回了佛礼,唤了声“慧严大师”,向尼楚贺介绍,“这位是方丈,法号慧严。”

尼楚贺也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

她不信佛,但不代表不敬佛。

至少表面应当礼敬。

倒是雍正很是信佛,手中常年拿着一串由得道高僧开了光的佛珠手串,当年还给了她一串,她至今还带着。

她自个儿不乐意留,却碍于雍正的强势不得不留。

慧严方丈六旬左右,花白的胡子,目光却格外清亮,笑容慈祥地看着她。

那笑容莫名让她有些不适,仿佛在他的注视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莫非这就是得道高僧给人的感觉?

“若老衲所猜不错,这位皇贵妃便是皇上当年所提之人?”

慧严方丈此问一出,尼楚贺便愣住了。

雍正看她一眼,微微一笑,“的确,大师慧眼。”

慧严方丈摸着花白的胡子,笑容愈盛,倒有种越看她越满意的架势。

尼楚贺那种奇怪的感觉更浓了,有点不舒服,不客气地发问,“不知慧严大师何以如此看我?”

虽然她礼敬对方,但是被对方如此看着,她很难不生气。

慧严也不恼,只笑道:“老衲只是高兴,皇贵妃乃有大福气之人。”又看了眼雍正,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难怪皇上念念不忘。”

尼楚贺不以为意。

什么得道高僧,就爱故弄玄虚。

还不是为了讨皇帝开心。

她能走到今日这一步,能说没福气吗?普通人都看得出来。

雍正双手合十,正色道:“朕有一问,有劳慧严大师指点迷津。”

慧严颔首,伸手做请的姿势,“皇上这边请。”

雍正却看向尼楚贺,道:“你在此等朕,朕很快便回来。”

尼楚贺不禁疑惑。

雍正这是搞什么鬼?见慧严还要避着她不成?

但她不好说什么,便点头应了。

慧严留下另一个叫慧明的大师,说是他的师弟,带她去了另一间佛堂,端来几碟点心和斋菜。

尼楚贺百无聊赖地坐了会儿,便去了院子里,欣赏着院子里的风景。

这五台山的景致确实优美。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皇帝便和慧严方丈来了。

雍正眉眼间带着笑意,显然和慧严谈的很好。

尤其在看到她时,眸光更是一亮,上前握住她的手。

尼楚贺抬眼看他,故意打趣,“皇上和慧严大师说了什么?竟如此开心。”

雍正只道:“听大师讲解了几句佛法,朕受益匪浅。”

尼楚贺不信,却心知问不出什么,更好奇了。

慧严方丈颔首一礼,笑眯眯道:“皇上与皇贵妃乃天定的姻缘,老衲恭喜皇上。”

尼楚贺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怎么还说上姻缘了?

若她没记错的话,这儿可不是什么解姻缘的地儿。

什么天定的姻缘?嗤,她才不信,这分明是小宸弄来的。

她从不信天定。

慧严方丈看向她,一脸意味深长,“老衲有一句话送给皇贵妃,一切随缘,切不可强求。”

尼楚贺无语,她强求什么了?

她怎么越看越觉得这是个骗子?

似乎看出她的不耐烦,雍正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含笑道:“多谢大师了。”

慧严不再多言,含笑告辞。

尼楚贺看向雍正,“皇上这是和慧严说什么了?他怎么满嘴胡言?”

雍正轻斥,“不可胡言乱语。”又放软了语气,道:“慧严大师是得道的高僧,朕自幼便常来此听他讲佛法,大有裨益。”

尼楚贺不以为意。

她知道雍正信佛,便不再多言。

雍正却拉起她的手,看向她腕上戴着的沉香木佛珠,是雍正曾经送她的那串。

此刻他的手里也有一串一模一样的,是雍正后来得的,似乎也是在这儿开的光。

尼楚贺手里的这串更旧一些。

雍正嘴角噙笑,道:“永远也不许丢掉,知道吗?即便将来朕不在了,也要戴着。”

尼楚贺敷衍地点点头,又问,“之前慧严说皇上提过臣妾,这是怎么回事?”

雍正何时向慧严提她了?提她做什么?

“那是你病着的时候。”雍正握着她的手坐在罗汉榻上,看着她的脸,抬手轻抚她的鬓角,“那时你昏迷不醒,朕来找过慧严,得到过他的提点。大师说你有大福气,朕觉得不错,否则,你何以会在多年后醒过来?定是得了佛祖的庇佑。”

那个慧严,满嘴胡吣,没一句真话。

不过雍正能对他如此深信不疑,可见还是有些本事的。

糊弄人的本事。

雍正抚摸她的脑袋,道:“珍儿,朕不仅要与你走完今生,更要与你来世再续。”

尼楚贺噗嗤一声笑了,“皇上怎么也信这种鬼话了?今生都过不完,还要什么来世?”

哪有那么多来世?她这都是第二世了。

雍正淡笑,“于你而言的确长,于朕而言却太短。”

尼楚贺忽地想起雍正二十三年,不禁沉默了。

难怪雍正会有此感慨。

第452章 刘氏谦嫔

身为帝王,自然会嫌命太短。

偏偏雍正是个短命的皇帝,史书上记载是正值盛年,过劳猝死。

这一辈子倒是多当了十年皇帝,也不算亏了。

“若有来世,朕定会认出你。”雍正含笑说着,往日清冷的眸中含着深情。

尼楚贺有些招架不住,躲开他的目光。

来世?

她不信来世,何况若有来世,她哪还会继续吊在他这棵树上?自然是要远远地躲开的。

谁会和一个人纠缠两世啊,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不过,雍正信就叫他信呗。

也许下辈子他们就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了。

“臣妾只在乎这辈子,这辈子能陪着皇上到老,臣妾已经很开心了。”尼楚贺同样回以深情的对视。

不能泼他冷水,还是要说几句好听话,哄着他点儿。

果然,雍正被哄到了,满眼柔光。

尼楚贺只觉得浑身冒鸡皮疙瘩。

今天的雍正格外温柔啊,就因为慧严那几句话?

这也太好骗了吧。

……

在五台山待了三天,御驾启程回銮。

皎皎也在两个兄长的陪伴下玩了个畅快,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旋即又有些郁闷,这次过后她怕是没机会再出来了。

公主和皇子无诏不得出京,嫁了人后也就只能待在公主府了。

也不知楚励何时回来啊。

要怎样才能劝皇阿玛同意他们的婚事呢?

回了圆明园,尼楚贺先回到霁月清风歇了一会儿。

然后四妃来请安,尼楚贺免了请安,令其他二妃回去,只留了懋妃和宁妃汇报宫务。

后宫倒是一切如常,没谁找不痛快的。

慎嫔因九阿哥的事儿,已经待在自己宫里许久不曾出来了,估计是怕被人说闲话,面子上过不去。

倒是宁妃说了桩笑话给她听,“前阵子九阿哥身边有个宫女,模样挺标志的,九阿哥就很喜欢,不料慎嫔竟然将那宫女仗责了二十板子,撵回了内务府。”

九阿哥才十岁,还不到慕少艾的年纪,慎嫔如此行事未免太草木皆兵了。

宁妃掩嘴笑,是幸灾乐祸的模样,“为此九阿哥还和慎嫔吵了一架。这慎嫔对九阿哥未免过于严厉,九阿哥才多大?竟然连个漂亮宫女也不许往九阿哥身边放,如今九阿哥身边跟个和尚庙似的。”

尼楚贺也不禁笑了起来。

慎嫔希望九阿哥出息些是好事,但紧张到这个地步也的确过了。

宁妃笑够了,话音一转,“臣妾听说皇贵妃宫里多了位漂亮宫女,是内管领刘满之女,这身份可不一般呢。”

包衣出身的宫女虽不比八旗秀女身份尊贵,但里面也有出身较好的宫女,有的家中父兄也是可以在外做高官的,比如前两年那位高氏,其阿玛高斌便是从二品的高官。

内务府包衣中也有许多官宦之女,包衣管领之女在包衣宫女中出身算是很好了,入了宫也是可以为妃的。

至于她宫里多了位姓刘的包衣宫女,尼楚贺还真不清楚,她宫里的宫女都是内务府送过来,来历身份都是由身边的管事姑姑记录在案,她素来不关心这些。

宁妃提起这位刘姓的宫女,明显不是随意提起,可见是有什么特别的。

内管领之女,出身虽还算好,但也没什么特别的,估计就是很漂亮了,才会引得宁妃注意。

但宁妃提醒她这个做什么?难不成还担心一个宫女得了皇帝的注意?

且不说雍正近些年果真未再收过宫女为嫔妃,即便真看上了某个宫女,也断不会选她身边的人的。

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就凭过去那么多年,无论她身边的宫女换了多少回,有多么漂亮,雍正从未多看过一眼。

所以她从不担心自己身边的人。

尼楚贺淡淡一笑,“本宫倒是不清楚,不论出身多不一般,都没什么紧要的,宁妃若是喜欢,本宫可以把人送给你。”

宁妃忙讪讪笑了下,“那怎么成,毕竟是皇贵妃身边的人,君子不夺人所好。”

看来宁妃也不乐意收这么个漂亮宫女到身边。

尼楚贺暗笑,转瞬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莫非是担心她会举荐漂亮宫女给皇上?

那宁妃倒是多虑了,她没这个兴趣。

不过,能让宁妃都如此在意,生恐她会举荐给雍正,可见那刘氏果真是个极漂亮的。

宁妃和懋妃走后,尼楚贺问了一等宫女丹苏,可有一位姓刘的宫女。

丹苏是后来提上来的一等宫女,以前的都到了年纪出宫去了。

“回主子话,的确有位二等宫女,姓刘,名元荷,模样的确有些出挑。”

姓刘,内管领之女。

尼楚贺努力回忆历史上雍正的后宫,貌似还真有位姓刘的嫔妃,忘了哪一年,反正是雍正后期出现在后宫的嫔妃,似乎还为雍正生了个皇子,什么“圆明园阿哥”的。

因为生下了皇子,后来便封了嫔,为谦嫔。

历史上年妃薨后,后宫就再无皇子皇女出生,直到刘氏怀了龙嗣,才又多出一位六阿哥。

当然,如今是不会有刘氏所出的六阿哥了。

因为六阿哥是她的儿子。

后面还多了七到十这四位阿哥。

能在雍正后期的后宫中熬出头,且在那么多嫔妃都未生下子嗣的情况下独独诞下一位皇子,可见这位刘氏是有些得宠的。

但现下她对这位刘氏并无兴趣。

既然人在她宫里,那就没希望成为皇帝的嫔妃了,无论有多漂亮,她都不会在意。

是以她只是问了下有无此人,便再不理会了。

丹苏却松了口气。

幸好当时瞧着那元荷模样出挑,且不像个安分的,便未把人放到主子身边,只让那元荷在殿外做事。

这要是放到主子身边,保不齐便要惹主子不高兴了。

万一在皇上来时,那元荷做出什么事,惹得皇上和主子不高兴了,那她们就都要倒霉了。

不过还是要叮嘱一下元荷,切不可靠近内殿。

午时,丹苏去了茶房。

茶房里,元荷得了一等宫女丹苏的敲打,面上唯唯诺诺地应了是,等丹苏扭头走了,面上不禁浮上一层阴云。

第453章 惩罚

阿玛好不容易安排她到了皇贵妃处做事,便是盼着她能一举得了皇上的欢心。

只因在别处伺候的宫女都是没希望得见龙颜的。

唯有皇贵妃这儿才有更多机会遇见皇上。

但她进了霁月清风这么久,也没能有机会见到皇上。

皇贵妃身边的人看的她太严。

元荷咬了咬唇瓣。

她素来知晓皇贵妃极为善妒,不许皇上宠幸别的嫔妃,更防着别的宫女接近皇上。

身为六宫之首,却如此心胸狭隘,当皇上只宠她一人不成?

元荷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如何甘心一辈子做个沏茶宫女?

……

酉正,皇帝驾临霁月清风。

尼楚贺到殿外迎驾。

雍正牵了她的手,正要进殿,就听哗啦一声响。

二人扭头看去,却见一名宫女跌在地上,茶盏碎了一地,宫女露出的手背一片通红,素净的脸蛋抬起,面上委屈和惶恐一闪而逝,忙跪下磕头,“求皇上恕罪,求皇贵妃恕罪。”

丹苏上前呵斥,“怎么这样不当心?”心里却恨死了这个元荷。

果然是个不消停的,白日里刚警告了,转眼就耍起了心眼。

挺干净清雅的一个宫女,模样挺吸引人的。

尼楚贺看了眼,即下了定论。

心下记住了这名宫女,便收回了目光。

扮可怜,柔弱,以引起皇帝的注意。

方法挺老套,但挺管用。

不过,雍正看了眼,却并未理会,握着她的手进了殿。

另一个宫女丹萍重新奉了茶。

“这宫女不安分,你若不喜,朕便让内务府换一个,此人撵了去便是。”

雍正好歹也是见识过争宠的手段的,哪里不明白?

那元荷赌的不过是皇帝的怜惜。

可惜雍正压根瞧不上眼。

他素来不喜那些玩弄心眼的宫女。

“别呀。”尼楚贺笑着拒绝,“何必撵走?留着挺好的。”

哪个宫女不盼着得到皇帝的注意?即便换一个,就保证没心思了吗?

她这儿有多少有心思的?她都不清楚,区别只是聪明和不聪明罢了。

元荷聪明,也大胆,却没搞清楚皇帝的性子和喜好,注定没戏。

不过,历史上既然能得了雍正的喜欢,必是有过人之处的。

她便留下慢慢观察好了。

“倒是与别的宫女不同。”尼楚贺笑吟吟道。

别的宫女见了皇上恨不得打扮的妖妖艳艳的,这位却素面朝天,面容干净,更衬得清雅出尘。

的确够资格争宠了。

许是无计可施了,这才用了这个最直接的法子。

之所以能够认出是那位刘氏,是因为方才那宫女的容貌太出挑,素颜也掩不住花容月貌,太好辨认了。

雍正神色平静,毫无动容,淡淡道:“也就一般。”

尼楚贺忍不住噗嗤一笑。

这就是睁着眼说瞎话了,除非是审美能力有问题。

据她所知,雍正的审美能力一向好。

“皇上就如此怕臣妾吃醋吗?话里撇的干干净净。”尼楚贺笑着打趣。

雍正黑眸一闪,看了她一眼,唇角扬了扬,“朕知你在意这些,朕既承诺了,便不会改变。”

“那……只是因为承诺吗?皇上可有一丝动心?”尼楚贺托着腮,好奇地盯着他一本正经的脸。

好色是男人的天性。

她就不信雍正当真能无动于衷。

倒不是非要计较这些,而是纯粹想调侃他,也有点好奇罢了。

雍正看她片刻,握住她的手,在手心里轻轻摩挲,“这世上,能称得上特别,能让朕动心的唯你一人,别的人再漂亮,朕看到的也不过是一张脸。

除了你,没人敢与朕生气,没人敢出言调戏朕,没人敢大胆撩拨朕,过后却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其他女人卯足了心思想要往朕面前凑,心心念念要做朕的嫔妃,朕早已看腻了。你骨子里叛逆,张扬,在朕面前恣意妄为,活的鲜活,直接,朕就喜欢你这副模样。”

莫名被表白了一波,尼楚贺顿时尴尬了。

别说,雍正这张嘴说起情话来也是颇令人动容的。

“皇上何时嘴这般甜了?”尼楚贺白了他一眼,有点不自在地别过脸,端起茶盏挡住自己的脸。

雍正黑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认真道:“这话朕只与你一人说。”

尼楚贺忙转移话题,“臣妾听说了,那个刘氏是内管领刘满之女,把人送进宫,还特意送到臣妾这儿,心思昭然若揭啊。”

刘氏是通过小选入宫,若是家里有些身份,拿银子打点一下,轻轻松松就可避过选秀。

那刘满却偏让刘氏进了宫,还送到了她这霁月清风,最容易邂逅皇帝的地方。

要说没想法,鬼都不信。

不过这也算正常,大部分人还是盼着自家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真正心疼女儿,不愿女儿入宫的还是占少数。

雍正皱了皱眉,神色不耐,“凭他有何心思,珍儿不必理会,若是不高兴了,把人打发走便是,朕让人安排个别的去处。”

尼楚贺淡笑。

她宫里放着这么一位有姿色又有身份的宫女,怕是许多嫔妃都认为她有意用这刘氏来固宠。

不过,这样一个人,有什么法子比放在眼前更安全的呢?

免得到了她看不见的地方,闹出什么事来。

这姑娘不仅有心思,还有点不顾一切呢。

甚至不惜得罪她这个皇贵妃。

别的人即便有心思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行事。

刘氏敢。

这让她觉得很有意思。

不过,既然做错了事,她还是要装装样子,罚一罚的,免得老是有人无视她这个皇贵妃的威严。

尼楚贺笑道:“做错了事,罚一罚就好了,何必撵走?”

人撵走了,心思又撵不走。

雍正便不再多说。

尼楚贺以惊扰圣驾为由,让丹苏负责打那元荷二十手心。

宫女也算是皇帝的女人,不能打脸,杖责又小题大做了些,是以只能打手心了。

还是趁雍正在的时候。

雍正对她的吩咐无动于衷,尼楚贺便笑问,“皇上不会觉得臣妾心狠吗?”

没有人敢当着皇帝的面惩罚宫女的。

都希望在皇帝心里留下个温柔宽仁的印象。

第454章 气人的弘昉

只有她,一向我行我素,无意表现自己的贤良。

不过,她还是第一次当着雍正的面惩罚宫女。

“犯了错,自然要受罚,这样很好。”雍正看着她,目光柔和。

在他看来,珍儿还是太过善良,这样的惩罚太轻了。

尼楚贺不知他所想,笑的更开心了。

能得一个人无条件的纵容,是件很令人高兴的事。

尤其还是这样一个刻板严肃的人。

尼楚贺皇贵妃的册封礼在八月,固伦怀柔公主的册封礼在九月。

这期间又有孝敬皇后的周年忌辰,又有颁金节,还有尼楚贺的诞辰礼,两位皇子的大婚,过后又是万寿节。

因此这下半年可谓是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且大多都是喜事。

这些事有些需要她主持操办,有些只需礼部去准备,比如两位皇子的大婚自有礼部去办。

即便如此,身为六宫之首的尼楚贺也是忙的不可开交。

好在还有懋妃和宁妃帮忙,才不至于乱了套。

尼楚贺发现自己还是不适合操心这些事,她只想安安静静地争宠,不对,她这把年纪也不必争宠了,何况她已经宠冠六宫了,没人是她的对手。

孩子们也都大了,成亲的成亲,嫁人的嫁人,现下只剩皎皎和弘晞,接下来只要忙活完这俩讨债鬼的婚事,她就可以安心颐养天年了。

在这一堆大事下,尼楚贺把宫女刘氏也给抛到了脑后,本来就不是多大点事,只要交给底下奴才看着就行了,压根不必她操心。

她宫里的人也是尽职尽责,把那元荷防的密不透风,愣是没让人找到机会。

尼楚贺看在眼里,也不去管。

转眼七阿哥弘昪和八阿哥弘昉成了亲,此时已是金秋十月,宫外的皇子府还未建成,因此两位阿哥及各自的家眷仍住在阿哥所。

成亲翌日,八阿哥弘昉携福晋赫舍里氏请安。

赫舍里氏才虚岁十四,还是个乖巧甜美的软妹子,偏偏绷着脸,一副小大人样儿,别提躲别扭了。

尼楚贺看着这样的赫舍里氏,也有点忍俊不禁。

同时在心里叹气。

这年纪太小了。

弘昉却有点不高兴的样子,虎着脸,吓得赫舍里氏小脸儿局促不安。

尼楚贺有心提醒一下弘昉,又不好当着赫舍里氏的面儿训斥儿子,只好软语叮嘱了赫舍里氏几句。

见皇贵妃如此和善,赫舍里氏紧张的表情略有缓和。

请了安,弘昉朝赫舍里氏摆了摆手,神色不耐,“你先回去,爷有话跟额娘说。”

赫舍里氏神色一黯,屈了屈膝,退下了。

人一走,尼楚贺用力拍了下弘昉的手背,凶巴巴地瞪他一眼,“长本事了,还学会凶自己福晋了?”

弘昉嘿嘿笑,“儿子哪敢。”又有点委屈,“谁让她一直板着脸,木头人似的,看了就无趣。”

尼楚贺蹙眉,“你别嫌人家,你也不想想人家才多大。这么小就嫁给了你,给你管着一府后院,多不容易,她心里面还不知怎么拘谨,害怕呢。你成了家了,该懂事了,多体谅体谅她。”

她是不想让弘昉娶这位赫舍里氏的,太小了,她自己都觉得很罪恶。

只是古代女子本就出嫁早,当初孝敬皇后十岁上就嫁给了雍正,年纪更小。

何况是雍正下的旨,她也不好说什么。

弘昉听话地点点头,嘻嘻笑,“额娘放心,儿子会体谅她的,再也不凶她了。”

尼楚贺脸色缓和了些,又压低了声音,问,“你们昨晚圆房了没?”

以赫舍里氏的年纪,这会儿还不宜圆房,得及笄后才好圆房。

但她怕弘昉年轻,没定力,故而有此一问。

弘昉脸色僵了僵,郁闷地摇了摇头,小声咕哝,“为何不是侧福晋先进门?现在好了,儿子不能碰福晋,也不能去小妾房里。”

皇子成亲前都会有两个侍妾格格,是以弘昉如今也有两个侍妾。

但皇子迎娶嫡福晋,头三天是必须留宿正院的,不能去小妾房里。

尼楚贺抬手狠狠一点他额头,“你倒是想得美,赫舍里氏毕竟是嫡福晋,如何能让侧福晋先进门?你忍忍又怎么了?又不是没女人不行。”

这个小坏蛋,小小年纪就想那些有的没的,如此贪恋女色。

弘昉缩了缩脖子,不敢抱怨了。

过了会儿,忽地眼一亮,嘴角一咧,“额娘,儿子听说您这儿多了个漂亮的宫女,叫什么元荷的。

左右您也不希望皇阿玛瞧上了,能否送给儿子?”

尼楚贺气的一抬手。

弘昉噌地一下躲老远,捂住了脑袋。

尼楚贺虎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咬牙切齿,“你再敢提这些乱七八糟的要求,老娘揍你!”

她这是生了个什么儿子?

竟然还打上她身边人的主意了。

虽然她不喜那刘氏,且那刘氏没安好心,但她也不会随便就把人往自己儿子府里塞。

有了个高氏就够了,哪能见一个漂亮宫女就往自己儿子身边送?

她成什么了?

尼楚贺深吸口气,道“刘氏的事儿你别想,安安心心陪你的福晋,你想宠爱小妾,额娘不管你,这是你的自由,但你不能欺负赫舍里氏,更不能瞎惦记人。”

弘昉不敢靠近她,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为何六哥可以,儿子不可以?那元荷很好看,儿子是真心喜欢的。”

“喜欢个屁!”尼楚贺气的脸色漆黑,口不择言,“任何人都行,刘氏不可以!”

“为什么?”弘昉不高兴了。

“没有为什么,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尼楚贺斩钉截铁,毫无商量余地。

无论今生的刘氏是什么归宿,历史上的刘氏毕竟是雍正的嫔妃,她哪能让自己的儿子要了雍正的女人?

何况那刘氏一心惦记着雍正,又心思深沉,弘昉未必是她的对手。

指不定弘昉的一腔心思就付诸流水。

弘昉不似弘晏。

当初她是看出了弘晏的初心是想替她解决高氏,并非看上了高氏,且弘晏心眼儿多,不会被个女人蛊惑。

但弘昉性子单纯,恐怕是真看上了刘氏那张脸。

她哪能让弘昉被这样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第455章 不必介怀

可恶,她竟不知那刘氏何时又勾搭上了弘昉,她想做什么?

她不是想做皇帝的嫔妃吗?

见额娘当真动了气,弘昉到底没胆子再坚持,不免有些遗憾。

他还是怕额娘发火的。

不是因为额娘发火有多可怖,而是额娘发了火,皇阿玛就会发火,那皇阿玛能饶了他?

若是皇阿玛当着几位兄弟的面斥责了他,他还有何面子可言?

皇阿玛会纵着六姐姐胡闹,可不会纵着他们几个皇子随心所欲。

脑子里浮现元荷那张清雅出尘的脸,弘昉心里面有点不舍,却也只得按下心思。

“额娘息怒,儿子不要她了便是。”弘昉忙出言安抚生气的额娘。

尼楚贺脸色渐渐缓和,这才算消了气。

“那个元荷别有心思,你给我离她远点儿。”

弘昉连连点头,乖了许多,“儿子知道了。”

八阿哥弘昉大婚一月后,侧福晋辉发那拉氏进阿哥所。

七阿哥弘昪的侧福晋李佳氏也进了阿哥所。

来年春,两位皇子的皇子府建成,七阿哥和八阿哥携家眷搬出了圆明园,住进了各自的府邸。

从前住在宫里或圆明园,处处按着宫里的规矩,什么都不自由。

开了衙,建了府,才算有了自己的生活,吃穿都可按着自己的喜好,同时有了自己的班底,也有机会办差了。

是以开衙建府是每个皇子都盼着的事儿。

是年春,皇帝大封诸子,封五贝勒为多罗睦郡王,六贝勒为多罗慧郡王,七阿哥为固山贝子,八贝子为多罗贝勒。

因八贝勒弘昉先前已封了贝子,故而此次便封了贝勒。

而比他年长的七阿哥弘昪只是贝子。

弘昉大婚不过半年,侧福晋辉发那拉氏便有了喜。

尼楚贺送了赏赐过去,顺便把八福晋赫舍里氏叫进来安慰了下。

今年三月,弘昉便与赫舍里氏圆了房,不过,弘昉偏宠侧福晋辉发那拉氏。

是以侧福晋先有喜,赫舍里氏至今仍无动静。

儿子府上的事,尼楚贺从不插手,喜欢宠谁就宠谁,只要不闹出宠妾灭妻的事儿。

因先前弘昉对刘氏生了心思的事儿,尼楚贺担心弘昉仍不死心,转眼就和雍正说了。

雍正随后便下了道旨意,将刘氏赐给了宗室里一位贝勒为侧福晋。

如此一来,这个隐患就解决了。

尼楚贺这才安心了。

惦记皇帝她可以忍,不介意留她些时候,但是诱惑了她的儿子,她决不能忍。

弘昉倒是没闹起来,似乎忘了这人,提都没再提。

可见当真只是一时迷了眼。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是弘昉又看上了另一个宫女。

尼楚贺特意查了,人漂亮,但尚算本分老实,便大方地将那宫女送给了弘昉当格格。

免得弘昉再想起那个刘氏,添了堵。

雍正得知后,认为她小题大做,“弘昉不是那不懂事的,忘了便是真忘了,你又何须担心?”

尼楚贺轻哼,“皇上不是不知道,弘昉的性子比其他几个兄弟都要任性,谁知道会做出什么来,还不如早点掐断他的心思。”

别的宫女都好说,偏偏那个刘氏,若是进了弘昉的府上,这也太乱了。

刘氏是被赐了婚,但难保弘昉再想起来不会心生郁闷。

雍正忍着笑,搂了她在怀,“好了,一个宫女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必介怀。”

尼楚贺看着他,心生疑窦。

他不会不记得刘氏吧?

否则何以如此淡定?好像并不介意弘昉对刘氏的心思似的。

“皇上对刘氏就没任何感觉吗?”她忍不住试探地问。

雍正露出无奈的表情,“朕说过,朕对她没心思,你又疑的哪门子心?”

尼楚贺不确定他是否真不记得,但看他这副样子,倒像是完全没心思。

罢了,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区别?

反正已经过去了。

雍正又提起了皎皎的婚事,“朕打算为皎皎赐婚,就是那个阿里衮,虽然仍配不上我们的皎皎,但在那些青年才俊里头也算佼佼者了。”

尼楚贺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没再拒绝。

皎皎已经十八了,再拖下去也没了意义。

至于楚励那事儿,左右是没可能的,还不如尽早定下亲事,断了心思。

似是看出她的顾虑,雍正柔声道:“朕知你担心皎皎不同意,不过阿里衮此人无论是家世门第,还是心性品德都是一等一的,即便皎皎不喜欢,时间久了,总会喜欢的。皎皎也是在我们身边待的久了,难免有些不情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你好好劝劝她也就是了。

若将来阿里衮待她不好,朕不会饶了阿里衮,你让皎皎宽心便是。”

尼楚贺朝他翻了个白眼,“皇上怎的自己不去说?”

雍正顿时尴尬了,片刻,道:“你不是皎皎的额娘吗?你们都是女人,由你去说最为妥当。朕如何懂得宽慰女儿?”

尼楚贺满心不快,雍正不知内里原委,她却清楚,让她去说,她忍心吗?

万一皎皎闹起来,她也招架不住啊。

唉,这一关总要过的,只能由她去做这个恶人了。

许是她心里已经认定了,以皎皎的脾气断不会接受赐婚的,这一关有点难啊。

好在楚励年初回来了,听说弘晏给他安排了个外地的巡抚,不日出发就任。

先前弘晏领了镶白旗满蒙汉三旗的领主,便将楚励划入了自己门下的汉军旗。

是以楚励已是弘晏旗下的奴才。

这几日皎皎总是跑去慧郡王府上,估计是磨着弘晏要见楚励。

唉,想想就让人头疼。

但如此一来,楚励也就能和皎皎说清楚了。

但愿皎皎撞了南墙能回头。

不料,过了三日,皎皎去了趟慧郡王府,回来后竟一言不发回了自己房间,闭门不出。

尼楚贺下意识感觉不妙,忙让人去看看,却也见不着皎皎。

等了半天,皎皎依旧没出来,眼见是要绝食的节奏,尼楚贺便亲自去了皎皎的房间。

看着眼前紧闭的门,和门外急的团团转的奴才们,尼楚贺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喊道:“皎皎,你先开门,有什么不痛快的,就跟额娘说说。”

第456章 劝说

原以为还要等一会儿,不料话音落下没多久,眼前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皎皎有气无力的脸庞出现在门内。

看到尼楚贺,皎皎委屈地扁了扁嘴,眼里闪烁着泪花,委屈巴巴地喊了声,“额娘。”

听着这带着哭音的话,尼楚贺一下子就难受了起来。

皎皎何时这般过?哪一天不是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

果然,这情之一字注定是让人伤心的。

尼楚贺上前一步,抱住了她,轻拍着她的背,“好了,有什么委屈好好跟额娘说说。”

皎皎回抱住她,轻轻地抽泣着。

进了房间,坐在榻上,尼楚贺拿帕子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痕,柔声调侃,“你看你,这眼泪汪汪的,像个小可怜,一点也不漂亮了。”

皎皎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也不反驳,看着别提多委屈了。

尼楚贺心下不忍,劝道:“有什么过不去的?皎皎,你是公主,想要什么没有?没必要委屈了自个儿。

有的东西注定不属于你,强求了也没用。”

皎皎扑进她怀里,哭道:“额娘,为什么我不能和楚励在一起?他为什么要拒绝我?我究竟哪里不好了?”

尼楚贺轻拍着她的背,听她说完,劝道:“因为你是公主啊,配得上身份更好的人,有时候,不是你喜欢就能在一起的,要考虑许多事。

你和楚励在一起,首先身份不匹配,其二,你若继续固执下去,对他也不好。

没人会说你什么,额娘和你皇阿玛也会向着你,但是楚励不同,没人会护着他,所有人都会怪他痴心妄想,别有用心。

你是可以不顾一切,因为你是公主,天生的优势,他却不能,所有的罪过都是他的,你忍心吗?”

皎皎忙摇头,满脸不快,“关他什么事?是我喜欢他,是我缠着他,别人凭什么说三道四?”

尼楚贺无语。

她养了这么大的女儿,怎么就在感情上如此看不开?

男人有什么好的?有什么必要痴缠着不放?

尼楚贺深吸口气,道:“那些勋贵人家的子弟,你若看中了哪个,额娘和你皇阿玛都不会有二话,一定成全了你。

但是楚励不行,你是公主,都是别人巴巴地要娶你,你怎么能不顾身份去强求一个不喜欢你的人?”

皎皎蔫头耷脑的,“可是、可是只有他不喜欢我,别人怎么能跟他一样?别人都是看上了我公主的身份,才不是真心喜欢我。”

尼楚贺摇头,“这有什么不好?至少他们不敢欺负你,会完全由着你的性子来,你不喜欢,可以发脾气,他们只能忍着。你总不会想要去哄着别人吧?”

皎皎下意识反驳,“才不要!只能他们哄着我。”

尼楚贺好笑,“那就是了,楚励对你无所求,所以他不会让着你,不会纵着你,别人对你有所求,才会纵着你,这不好吗?”

皎皎歪着脑袋想了想,蹙眉反驳,“可是楚励也会哄我啊,我不高兴了,他每次都会哄我的。”

这个傻女儿哎。

尼楚贺揉了揉眉心,不知该如何劝她了。

楚励之所以宠着皎皎,她大概猜出一些。

但这个原因她不好跟皎皎说。

过了片刻,她道:“无论如何,他对你没那种感情是真的,否则你不会如此。既然不喜欢,又何必强求?你强求了,他不高兴,你也不高兴,何必呢?”

皎皎没话说了。

却还是一脸的不高兴。

尼楚贺顺势道:“你皇阿玛已经打算给你赐婚了,就是那位阿里衮,你若觉得好,这就赐婚,安下心,不要想那些不该想的。

若你不喜欢阿里衮,你也可以自己选一个身份上合适,又自个儿瞧着欢喜的。但额娘话说在前头,你若想要楚励,你皇阿玛是万万不会同意的,额娘也不会同意。

人这一世,不是所有事都能称心如意,得到一样,就要失去另一样,你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了。你以前没受过什么苦,额娘也不会让你下半生受苦。额娘可以保证,你若嫁给阿里衮,可以一辈子无忧无虑,没有任何人敢给你气受。”

“那还有什么意思?”皎皎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小声嘟囔,“到了哪儿都是顺着我的,没意思极了。”

尼楚贺无奈,道:“谁敢不顺着你?若有人欺负你,你皇阿玛就先把人教训了,你就心满意足吧。

额娘一开始甚至没见过你皇阿玛,后来还不是好好的?额娘可不如你,你还能自己选,额娘当初只能靠运气。

无论如何,总要选一个的,那就选一个顺眼的。

人与人相处久了,总会有感情,额娘觉得那个阿里衮挺好的,至少他以前就喜欢你。”

皎皎许久没说话。

至少没有立马拒绝,可见是有戏的,尼楚贺松了口气。

皎皎扑进她怀里,瓮声瓮气道:“皎皎听额娘的,就阿里衮好了。”

啊?

尼楚贺没料到事情如此顺利,还以为要再多费一番唇舌的。

现在她倒是不安心了。

“你……是真心的吗?”莫非是被楚励拒绝,一时无法接受,受了刺激?

皎皎小声道:“反正皇阿玛也不允许楚励当女儿的额附,额娘说得对,楚励他受不起这个福气,女儿不能因为喜欢他就给他带来麻烦。

何况,他又不喜欢我,那我也不喜欢他了,女儿又不是没人要,早晚要他后悔,哼。”

呃,这还是赌气啊。

她不希望女儿是因为赌气才改变主意。

可是不这样又能如何?

难道要让女儿继续自找苦吃?

似乎……也没别的好说了。

“你若还想看看,那就再看看别人,除了阿里衮,还有好多出色的年轻才俊,都供你挑选,如何?

额娘只是觉得阿里衮最好看,你一向喜欢长的好看的,但夫妻二人还要看性情是否合适,总要好好挑选。”

尼楚贺柔声劝她,希望她再考虑考虑。

皎皎点点头,“也好,就依额娘的。”

尼楚贺不知该不该松口气。

皎皎松了口,她该高兴的,可她仍觉得不踏实。

第457章 小产

雍正二十一年五月,雍正下旨,赐钮祜禄阿里衮为固伦公主额附。

钦天监择吉日,于九月与固伦怀柔公主完婚。

雍正安排内务府将潜邸雍和宫修建为固伦公主府。

因固伦公主等同和硕亲王,故而雍和宫仍照旧制,不必大改。

一想到疼了这么多年的女儿也要嫁人了,尼楚贺就满心不是滋味。

即便皎皎还能常进宫,但到底不一样了。

恰在此时,八贝勒府上的侧福晋辉发那拉氏小产了。

这还真是……

内宅里永远少不了这些糟心之事。

也不知是意外,还是别的。

到底是弘昉的都一个孩子,尼楚贺特地把弘昉叫进来问了下。

许是第一次当阿玛,还未准备好,是以弘昉瞧着并未有多么伤心,只是有些心烦。

尼楚贺提醒他,“究竟是不是意外,你可要好好查清楚,这可不是小事,关系着今后子嗣的安危。”

若此事不查个清楚,难保日后不会发生同样的事。

原本她怀疑赫舍里氏,但一想赫舍里氏才多大?哪里会有如此恶毒的心肠?

弘昉不甚在意,“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纯粹是意外,额娘放心,儿子已经惩罚了辉发那拉氏身边的几个奴才,以后不会了。”

尼楚贺觉得他如此随意的处置方法不大好。

辉发那拉氏小产,固然有奴才照顾不力的原因,但罪魁祸首呢?真的只是意外吗?

内宅里哪儿有那么多意外?

可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儿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她不好置喙儿子的处事手段。

尼楚贺叹了口气。

但愿真的是意外吧。

弘昀和弘晏都成年了,子嗣也好几个了,完全不必她费心。

只是这弘昉虽说成了亲,偶尔还是有些任性和孩子气。

弘昉不如弘晏心眼多,又粗心大意的,有些事情未必能看清楚。

所以她才担心弘昉处理不好内宅之事。

但有些事不是她能管的,还是要他自己处理。

她也只能提醒他几句罢了。

因为辉发那拉氏小产一事,赫舍里氏特意进园子请安,“此事都是儿媳的错,是儿媳没照顾好那拉妹妹,才让那拉妹妹小产。”

看着赫舍里氏惶恐不安的模样,尼楚贺也不忍心责怪她。

何况这事儿也确实怪不得她。

嫡福晋有照顾内宅小妾和庶出子女的责任,子嗣出了事,嫡福晋逃不了失职的责任,但赫舍里氏毕竟刚进府不久,年纪还小,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

尼楚贺也不是那对儿媳苛刻之人,还是很理解她一个小女孩的惶恐谨慎的。

“你放心,此事本宫不会怪你,只是以后仔细些就是了。”尼楚贺安慰她,看着她依旧诚惶诚恐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

难怪弘昉不喜欢赫舍里氏,这胆子也太小了,性子也太拘谨,弘昉是个活泼的,受不了很正常。

也是当初她没挑好人选,没考虑性子的问题。

“你不必担心,弘昉性子宽厚,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多体贴他几分,他会体谅你的,你也不必老是这样诚惶诚恐,只要与你无关,便没人会责怪你。”

赫舍里氏讷讷地应了,笑了下,“多谢额娘,儿媳谨遵教诲。”

午时,雍正来了。

去年八月,额附策凌击败准噶尔,近来边疆平静,朝廷政令一项项颁发到各地,还算顺利,朝中也安稳,倒是鲜有让他费心之事,雍正也得以时而在她这儿轻松片刻。

因着皎皎的婚事定了,雍正不免有些感慨,心情有些怅然。

“皎皎近日如何了?”雍正躺在她腿上,问道。

尼楚贺扒拉着他的白头发,本来想拔几根的,看着那么多白发,顿时就不忍了。

算了,白了就白了,虽然难看了点。

“倒是常闷在屋里绣花呢。”提起这个她就叹气,皎皎一向活泼,难得能安静下来写字绣花什么的,这样的女儿还真让她不适应。

想必这心里还有点不高兴呢。

好在也并非天天闷在屋子里,偶尔还会去瑞亲王府或慧郡王府散心,倒不至于闷着了。

雍正轻笑,“这眼看要成亲了,倒是懂事了许多。”

尼楚贺不语。

雍正侧头看她,“怎么了?不太高兴的样子。”

女儿这样子,她如何能高兴?

她在想,是不是应该为了女儿争取一下?

她不忍心看到女儿闷闷不乐的样子,她不是曾想过要女儿一辈子快快乐乐的吗?

但是如今已经下了旨,恐怕也不好再收回去。

“没什么,就是想到了弘昉。”还是不提了,既然定下了亲事,何必再提起那些事惹出更大的乱子?

雍正想到弘昉刚失去的孩子,不禁皱眉,叹了口气,“不必多想,弘昉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又舒展了眉头,“好在弘昀和弘晏他们府上近些年出生的孩子都平平安安的,也算幸事。弘晏的嫡长子永玠聪慧伶俐,身子也健康,朕也可放心了。”

储君膝下有可靠的子嗣,于皇帝而言是幸事。

雍正已经见老了,头发已经变得花白,唯一希望的就是大清后继有人。

春末夏初,天气渐热,尼楚贺再次回到了蓬莱洲。

雍正也常把政务搬到昭华殿处理。

因身体不济,近来雍正召嫔妃侍寝的次数已经很少了,偶尔去几位高位嫔妃那儿坐一坐,大多时候都留在昭华殿。

雍正常叫瑞亲王弘昀、睦郡王弘昼和慧郡王弘晏帮着处理折子,减轻压力。

这三位都是较为年长,又身份尊贵的皇子,都有资格继承大统。

虽然只有太子才能帮皇帝理政,但如今未明确地说明储君人选,便是要这几位皇子帮着理政,也无人说什么。

何况,此举也能考察几位皇子的理政能力。

左右未来的储君人选就在这三位当中了。

令百官奇怪的是,瑞亲王弘昀是皇贵妃的长子,按理瑞亲王和睦郡王才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却又加上个慧郡王弘晏。

同为皇贵妃之子,这未免叫人浮想联翩,暗叹皇贵妃可是人生大赢家啊,膝下两位皇子都有机会问鼎大宝。

这睦郡王未免就显得势单力孤。

第458章 雍正的嘱咐

这日,雍正将瑞亲王弘昀、睦郡王弘昼和慧郡王弘晏叫到昭华殿内殿。

尼楚贺则在西次间的书房里写字,对东次间的声音充耳不闻,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叫几位皇子来谈事,也不知去该去的地方,也不担心她听到吗?

不过,既然雍正如此大方,她也就没什么好避讳的,听到就听到了,反正是雍正让她听到的。

谁知雍正叫几位皇子过来,却并未要谈政事的意思。

雍正坐在东次间的罗汉榻上,目光深沉扫过三个儿子,道:“朕叫你们兄弟三个过来,是有事要嘱咐你们。”

瑞亲王年长,听懂了皇阿玛话里的严肃,带头撩袍跪下,“儿子谨听皇父教诲。”

其他两个皇子也跪下。

雍正抬手,道:“你们起来,都坐下。”

三位皇子在锦杌上坐下,规规矩矩地将双手放在膝上,脊背挺直,一副聆听教诲的乖宝宝样。

雍正将目光先落在中间坐着的弘昼身上,神色略缓,“弘昼,你曾养在孝敬皇后膝下,也算是嫡子,按说,朕该把这江山交予你。”

此话一出,三位皇子齐齐脸色一变,同时紧张了起来,一颗心怦怦乱跳。

皇阿玛竟然是说储君一事。

弘昼最为紧张,又有些惶恐,皇阿玛这是何意?

雍正继续道:“你性子宽厚,朕也相信你会善待几位兄弟。”看着弘昼面上露出一丝紧张又不安的表情,雍正不动声色,缓缓扫过另外两位皇子,“但先帝也未选择嫡子,而是选了朕,是以朕不愿固守成规,即便非嫡子,只要足够优秀,朕也可将这江山交予他。”

弘昼不知此刻的自己是何心情,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又有些失落。

弘昀和弘晏则对视一眼,眸中闪过同样的情绪。

雍正时刻注意着三个儿子的表情,此刻再次看向弘昼,“你们三个都是好孩子,朕相信你们的能力,朕唯一的要求,便是无论将来是你们当中的何人继位,新帝都要善待其他兄弟,不可残害兄弟。”

他又看向弘昀和弘晏,眸光凌厉,“你们两个,若是你们二人中的任何一位继位,都不可为难弘昼。”

弘昼一时有些心情复杂,看向另外两位兄弟。

弘昀和弘晏一脸惶恐,起身道:“皇阿玛放心,儿子们一定听皇阿玛的话,友爱兄弟,绝不自相残杀。”

雍正点点头,脸色缓和了下来,一一扫过他们三个,“朕没别的要求,除了要好好治理这天下,还有兄弟和睦,若将来新帝残害兄弟,朕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宁,定饶不了那人。”

三位皇子同时立正站好,三脸惶恐,“皇阿玛放心,儿子一定听您的话。”

雍正不再多说,“你们都退下吧。”

三人齐齐行礼告退。

殿里只剩皇帝和尼楚贺,尼楚贺从西次间走到东次间,坐在罗汉榻的另一边,“皇上何必吓唬他们?”

雍正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朕这几个儿子都很优秀,弘昼是孝敬皇后的养子,朕也是担心弘晏继位后因他元后养子的身份而忌惮他。

弘昼性情过于宽厚,优柔寡断,不具备继位的条件,但他的确是个好孩子,朕不希望他余生过得艰难,只望他平平安安的。朕也知道,弘晏是个好的,断不会容不下兄弟,朕只是不放心罢了,多嘱咐两句。”

“为何此时跟他们说这些?有点过早了吧。”尼楚贺随口道,还有两年呢。

雍正神色有些怔忪,叹了声,“早点说没坏处。”

尼楚贺就不再多问。

雍正看着她精神奕奕的模样,你道:“朕就担心朕比你去的早,你一个人定会孤单,虽然有孩子们陪伴,终究也是孤独的。”

尼楚贺听了此话,不禁有些恍惚。

孤独吗?

好像是会的。

即便她对雍正没那种感情,却也是相处了几十年的,习惯了他的陪伴,她还真想象不出没了雍正,这后宫的日子她要如何熬过去。

不过这个担心明显是多余的。

她不担心雍正走后自己的日子,天下这么大,总有她的去处,她不会一辈子留在后宫熬日子。

一个人的后宫太难了,有人陪着还好些,儿女们各有各的生活,谁能一直陪着她?

等弘晏继了位,子女们的安危都不用担心了,她就可以安心去逍遥了。

但雍正的感慨终究是感染了她,令她也有些不是滋味。

雍正毕竟是她孩子的阿玛,这么多年对她和孩子们也还算好,她不是那没良心的,总还是有些动容的。

“皇上说这些做什么?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呢。”她笑着安慰。

即便知道雍正的生命也就这两年了。

雍正摩挲着她的手背,叹道:“朕倒是希望多陪你几年,但有些事终究是朕也做不得主。”

尤其是他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恐怕陪不了她太久了,心中更添惆怅。

这种事却不能跟她说,免得她伤心。

雍正看着她的脸,柔声道:“接下来的日子,朕会多陪陪你,你也多陪陪朕。”

尼楚贺点头说好。

一只黑猫猝不及防地跳到了尼楚贺的腿上,“喵”地叫了声。

雍正脸一黑,有种被打扰了气氛的郁闷感。

知道雍正不喜欢看到小宸,尼楚贺轻轻捏了捏小宸的耳朵,以示抱怨。

小宸头一扭,琥珀色的眸子看了她一眼,脑袋在她小腹上拱了拱,“喵”地又叫了声。

雍正脸色黑如墨,恨不得一脚把它踹走。

不是他爱与一只畜生计较,而是不知是否错觉,他总觉得这只猫除了长着一副猫的样子,其他地方和人没什么两样。

以前那只猫也是一样,令人讨厌的很。

莫非猫都是如此?

偏偏珍儿格外喜欢猫,他也不忍说她。

尼楚贺拍了拍小宸的脑袋,在心里警告它,“安分点儿,你也不喜欢被皇帝一个不顺眼弄死吧?”

小宸傲气地反驳,语气很不屑,“哼,谁怕他?他都没几年好活了。”

雍正冷笑,他有种这只猫正在藐视他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对这只猫已经忍无可忍。

第459章 永瑜

九月十三日,固伦怀柔公主下嫁钮祜禄阿里衮。

公主出嫁,十里红妆。

比起和硕公主出嫁的规格,固伦公主无疑更加盛大,嫁妆更是极为丰厚。

百姓们对当朝唯一的一位固伦公主十分好奇,探着脖子想要瞧瞧这传说中的固伦公主是什么天仙般的样儿。

无奈什么也瞧不见。

据说这位固伦怀柔公主是皇贵妃所出,皇上极为宠爱,嫁的又是承恩公钮祜禄家的子弟。

啧,这钮祜禄家还真是好运。

三朝回门之日,尼楚贺一早等在正殿内,身旁还坐着身着龙袍的皇帝。

这是女儿出嫁后他们第一次见女儿,雍正一早便抛下政务来了这儿。

看着尼楚贺面色焦急,翘首以盼的模样,雍正握住她的手,安慰道“皎皎很快就来了,别紧张。”

实则他自己也有些坐不住了。

尼楚贺叹了声,何时她见女儿也这般急切了?

以前弘晏他们开衙建府,她也不曾这般过。

直到身穿固伦公主吉服的皎皎在宫女的引领下走了进来,尼楚贺当下忍不住急急地站了起来。

皎皎一到了殿内,便快走几步扑到她膝前,抱住了她,“额娘!”

面上满是欢喜激动之情。

尼楚贺同样抱住了她,哎了声,眼中闪烁着泪光。

看着眼前盛妆打扮的皎皎,心中一时复杂难言。

好不容易等到了女儿出嫁,她却只觉感伤。

她疼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终究是离开了她的膝下,成了别人的妻子,往后余生都要交给别人。

母女俩抱在一起感伤了好一会儿,谁也不敢因公主此举于理不合和而出言提醒。

直到皎皎擦了擦眼泪,这才想起皇阿玛也在,忙起身退后一步,恭恭敬敬向皇阿玛和额娘行大礼,“女儿给皇阿玛请安,给额娘请安。”

因额附是外男,不能进后宫,故而来的只有皎皎。

雍正也是满脸激动,强撑着淡定,道了“免礼”。

皎皎起身,欢快地跑到皇阿玛和额娘之间坐下,挽住皇帝的胳膊,笑容满面,“皇阿玛,额娘,儿臣好想你们啊。”

雍正欣慰地看着眼前的女儿,摸了摸她的脑袋,感慨道“我们的皎皎长大了。”

皎皎嘻嘻笑,“儿臣还是皇阿玛和额娘的小棉袄,才不长大呢,皇阿玛和额娘可不能不疼我了。”

尼楚贺笑着摇头,“你呀,还是这般孩子气。”

心里面却高兴。

她希望皎皎嫁了人还是这般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模样。

雍正也被她逗笑了。

尼楚贺吩咐人上了几碟皎皎爱吃的点心,问她,“额附待你可好?”

皎皎满不在乎道“他哪敢对我不好?额娘就放心好了,儿臣很好的。”

尼楚贺自然知道阿里衮不可能慢待了皎皎,不过是关心则乱。

听了女儿的话,忍不住莞尔一笑。

雍正拍了拍她的手背,以老父亲的口气叮嘱,“你已经嫁了人了,是大人了,今后好好和额附过日子,不许再任性,不许欺负额附,知道吗?”

“哎呀,皇阿玛放心好了,女儿一定不会欺负了额附。”皎皎连忙承诺了,撇开这个话题,“皇阿玛和额娘才要好好照顾自己,儿臣今后不能常伴皇阿玛和额娘膝下,皇阿玛切不可太劳累了,额娘也不要太忧心儿臣。”

说着,眸中闪过一丝黯然。

尼楚贺拿帕子擦了擦眼泪,笑着点头,道“果然是懂事了。”

又说了会儿话,皎皎便出了后宫与额附团聚去了。

雍正回到九州清宴召见额附,叮嘱了额附几句,才放了夫妻二人出宫。

颁金节后,八贝勒弘昉的府上再次传来喜讯,是一位格格怀的,已经三个月了。

不料,没过几日,这个小妾就小产了。

又是让人遗憾的一天。

好在嫡福晋赫舍里氏很快也有了孕,尼楚贺派了太医过去给赫舍里氏诊脉安胎。

赫舍里氏这一胎她是担心的,毕竟赫舍里氏还小,此时怀孕不安全。

太医回来,也说赫舍里氏这一胎不稳,需好好静心养胎。

尼楚贺免了赫舍里氏请安,让她在府上好好安胎。

安生日子没过多久,赫舍里氏这一胎果然又没了。

一连失了三个孩子,对弘昉的打击可想而知。

这样的事已然不能称之为意外了。

便是单纯如弘昉也开始彻查。

很快便传来了弘昉府上一名格格暴毙的消息。

尼楚贺了然,可见就是这位搞的鬼。

弘昉进园子请安,特意解释此事。

经历了多次丧子之痛,弘昉精神有些不济,眸中却满是愤恨,双拳紧握,“原来当初那拉氏小产就是她所为,如今她没了孩子,也算是恶有恶报。”

尼楚贺诧异,“你是说辉发那拉氏当初小产是她做的?”

弘昉点点头,“是儿子大意了。”

“那赫舍里氏这一胎呢?”总不能也是那个吴氏做的吧?这就不可能了。

一个格格还不至于有这么大能耐对主母出手。

弘昉顿了下,道“赫舍里氏这一胎本就不稳,是夜里受了惊。”

语气含糊,尼楚贺心中存了疑,却没追问。

“也就是说之前那吴氏小产也是意外了?”

弘昉点头,恼恨不已,“是她作恶太多,自个儿不当心,却报应到孩子身上。”

尼楚贺不再多问。

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儿,过去了就过去了,总之弘昉心里有数就行,以后应当会仔细些了。

腊月里,弘晏府上又多了位阿哥,为侍妾郭氏所出。

这倒是皎皎出嫁后难得的喜事了,多少挥散了些弘昉府里带来的阴霾。

满月礼后,富察氏抱着弘晏的第三子进了宫。

正值雍正二十二年春,乍暖还寒。

霁月清风殿内,雍正瞧这孩子像弘晏小时候,活泼好动,当下取名永瑜。

听说弘晏将三阿哥永瑜的生母郭氏抬了格格。

这倒是小事,毕竟人家也算生了个儿子,有功之人,抬了格格不过分。

继弘晏府上的喜事后,和硕和惠公主也有了孕,三个月了,已经坐稳了胎,这才分别报进了宫里和怡亲王府。

皎皎那儿也十分平静,没什么不如意的事儿,前几日还办了赏梅宴,可见日子十分舒心。

尼楚贺便安心了。

第460章 亲人相见

怀胎十月,和惠诞下了一个女儿。

虽是女儿,却没什么不开心的。

先开花后结果也是一样。

和惠为女儿取了顺敏这个名儿,特意抱进园子给尼楚贺看。

尼楚贺很喜欢。

孩子越来越多,她这儿也越来越热闹,倒是没什么闷的。

和惠婚后圆润了些,面上常带着欢喜的笑容,可见婚后过的如意。

尼楚贺一向喜欢和惠这个孩子,懂事,娴静,性情又开朗。

博西勒这个傻小子能娶到和惠,是他的福气。

和惠虽常住在公主府,但博西勒经常去公主府请安,夫妻二人十分恩爱。

这个请安可不是单纯的请安,而是留宿的意思。

额附想要留宿,需向公主请安,还需公主同意,额附才能留宿。

和惠对这事有些腼腆,虽不常开口留额附,但也没生分了,故而相处还算和谐。

一等公府那边,因长媳完颜氏嫁过去没几年,故而依旧由尼楚贺的大嫂顾氏管着家中庶务。

顾氏也不是那揽权不放的,常把长媳完颜氏带在身边学习庶务。

倒是尼楚贺的阿玛祜满近来身子不好,尼楚贺派了太医过去,太医说是不太好。

阿玛年纪大了,常有些病痛,尼楚贺这些年时刻提着心。

此刻听了太医的话,难免有些不好受。

生老病死是常事,纵然尼楚贺很是看得开,面临自己的阿玛,还是有点无法接受。

雍正也听说了此事,送了各种好药到一等公府。

尼楚贺提出想去看看阿玛。

雍正没犹豫,同意了。

皇贵妃省亲,可不是简单的,排场不小。

即便尼楚贺不欲太张扬,还是避免不了引人注意。

贴身伺候的宫女,随行太监,车夫,侍卫等,怎么也有二十来号人。

且各个气势不凡。

这样的场面不算小,是以百姓们纷纷侧目,好奇又敬畏地看着这辆外表平凡,随行之人却一点也不平凡的马车。

马车停在了安定门内的局儿胡同,瓜尔佳氏一等公府就位于此。

巴克似带头,领着两个儿子和府内女眷在外相迎。

一见身穿常服的皇贵妃自马车中弯腰而出,纷纷肃容行礼。

因是在外头,还有不少百姓张望,尼楚贺已提前让人吩咐了,故而巴克似和范氏等人并未行大礼。

“哥哥,额娘,嫂子。”尼楚贺笑着向兄长和范氏等人打了招呼。

巴克似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忙侧身让了尼楚贺进去。

到了里面,巴克似忙打千儿行礼,“奴才巴克似参见皇贵妃。”

范氏携顾氏、完颜氏等人也下跪行大礼,“奴才范氏/顾氏/完颜氏参见皇贵妃,皇贵妃万福金安。”

尼楚贺亲手扶起了范氏和顾氏,然后虚扶了完颜氏,笑道“我只是来探亲,额娘和哥哥嫂子不必如此多礼。”

巴克似肃容道“礼不可废。”

尼楚贺叹气,哥哥真是越老悦严肃了。

巴克似现如今已五旬左右,成了个名副其实的中年男人。

因为官多年,身上多了许多稳重和严肃的感觉,年轻时候的那点儿腼腆也消失无踪。

范氏笑道“难得娘娘回来一趟,老爷定会高兴的。”

说着,眼里闪烁着泪光。

范氏虽不管庶务,一心照顾阿玛,却也已经苍老了许多,脸上横生皱纹,白发也多了许多。

她和哥哥虽非范氏亲生,但这么些年范氏对阿玛和他们兄妹也算尽心尽力,她和哥哥不在时,又多亏了范氏照顾阿玛。

是以尼楚贺对范氏是感激居多,真心拿她当做自己的额娘。

尼楚贺先往正院走去。

巴克似等人落后几步跟上。

正房外,丫鬟仆妇候在门外,纷纷下跪行礼。

下人撩起帘子。

尼楚贺进了门,一股药味扑面而来。

进了东次间,两个丫鬟垂首立在床前,此时忙屈膝行礼。

顾氏要上前,尼楚贺抬手阻止,亲自走上前。

尼楚贺看向眼前昏迷不醒的白发苍苍的老人,眼眶不禁红了。

她身在宫里,鲜少出宫,已有许多年不曾见过阿玛了。

没想到阿玛又老了许多。

尼楚贺坐在床前,伸手握住祜满干枯苍老的手,声音颤抖地唤了声,“阿玛,女儿来看您了。”

昏迷中的老人似有所觉,眼睛艰难地睁开,浑浊的眼睛望向坐在身边的人,眸中忽然闪过一丝亮光,吃力地握紧了手,将她的手紧紧攥住,张了张嘴,“宝儿?”

嗓音如破锣般沙哑。

宝儿是她的乳名,小时候,阿玛常这样唤她。

尼楚贺点点头,笑道“是我,是女儿回来了。”

祜满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脸上缓缓地浮现一抹笑容,就这样看着她,也不说话。

过了不知多久,祜满再次闭上了眼睛,呼吸恢复了平稳。

在来之前,尼楚贺没想到阿玛病的如此重,连清醒都难。

心里止不住地涌起一丝酸涩。

阿玛终究是老了,自己像这样出来陪他的机会怕是不多了。

擦了擦眼泪,尼楚贺走了出去。

顾氏和完颜氏留在屋里照顾祜满。

屋外,巴克似神色黯然,却安慰道“我会照顾好阿玛的,你尽管放心。”

尼楚贺点点头,看向眼前的巴克似。

这么多年,她和哥哥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每年也只能常邀额娘和嫂子进宫说说话,听她们说说家里的情况。

要么就让弘晏他们代她回来看看阿玛。

十六岁后的她从未侍奉在阿玛膝前,虽然有额娘和哥哥在,但她心里还是充满了遗憾和愧疚。

尼楚贺压下内心的不舍,道,“哥哥也要好好保重,阿玛这儿有什么情况记得往宫里递信。”

巴克似点了头,伸手想拍拍她的肩,顿了下,到底还是收回了手,笑道“你放心,家里有我,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好在这些年妹妹过的很好,他没什么好担心的。

尼楚贺嗯了声。

她不能在外停留太久,眼下该回去了。

向范氏、顾氏和完颜氏告了辞,正要走,巴克似忽然唤住了她。

尼楚贺回过头去。

巴克似默了默,才道“慧郡王是个好的,很聪明,随你。”

这句话有点突兀。

尼楚贺想了下,有点明白了,扬唇一笑,“哥哥保重。”

话落,转身踏上了马车,放下帘子。

第461章 面首

马车启程,尼楚贺闭上眼睛,陷入自己的思绪。

哥哥终究是为她着想的。

弘晏是她的亲生儿子,弘昀再好,终究与她无血缘关系。

哥哥不知雍正的选择,这是希望她选择对自己更有利的一方,有可能的话便为弘晏争取一下。

眼看着阿玛病重,一旦阿玛出事,哥哥便要丁忧。

若雍正此时有了意外,又选了弘昀继位,但凡弘昀有私心,瓜尔佳氏的未来都将不可测。

只要瓜尔佳氏安稳,她和她的子女才会平安无虞。

但她不好对哥哥说雍正已经选了弘晏,压根不必担心。

回到霁月清风,天色已暗。

雍正派人来说在此用膳。

到了时辰,雍正果然来了。

看出她心情不好,雍正十分理解,握住她的手,“祜满也算高寿了,何况,还有太医在,珍儿且宽心。”

尼楚贺知道,就是心里面有些堵的难受。

……

回宫的第三日,尼楚贺的阿玛祜满病逝。

雍正派怡亲王、果亲王和马齐前往祭拜。

弘昀领着弘晏几兄弟也去了。

尼楚贺靠在雍正怀里哭了半日。

这一世,她第一次感受到失去亲人的滋味。

尤其是她不能亲自为阿玛送行,心中满是愧意。

亲人的逝去带来的痛苦终究是短暂的,逝去的人已逝,活着的人还要好好的。

巴克似袭了一等公的爵位,丁忧在家。

宫里的生活依旧是一成不变,只有在几个儿媳带着孩子来请安时才能多些热闹。

入了秋,雍正的身体便越来越差了。

尼楚贺陪他的时间也多了。

雍正得了场风寒,在尼楚贺的照顾下刚刚好转,就大动肝火。

起因是因为皎皎。

皎皎成婚一年了,却一直没传来喜讯。

尼楚贺和雍正本没多在意,想着早晚会来的,今日雍正却收到一条密奏,顿时气得摔了奏章。

“她竟然做出这样的事,还瞒着朕,她想要做什么?她有不满尽管冲着朕来,朕素来疼她,不会不满足她,她竟然用这种法子来反抗朕。”

说着说着,一阵咳嗽。

尼楚贺伸手帮他拍着后背,亦是心乱如麻。

她不敢相信,皎皎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她一直以为皎皎肯嫁给阿里衮,就是选择了认命,会好好过日子,没想到在这儿憋着呢,且一发作就闹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令她措手不及。

皎皎的大胆简直令她骇然。

雍正咳完了,抬眸怒瞪着她,“你看看,这就是你宠着的好女儿,都是你把她宠坏了!”

尼楚贺不禁恼火,冷笑出声,“皇上倒是甩的干脆,合着就我一人宠着她了?皇上素日里如何纵着她的都忘得干干净净。

既然皇上责怪皎皎,臣妾不会推卸责任,但皇上也不必急着惩罚皎皎,臣妾代她受过,这是臣妾做额娘的责任,臣妾受着。”

皎皎做下这样的事,的确有她的责任,是她的疏忽,她不怕承受雍正的怒火,却担心雍正降罪皎皎。

毕竟这样的事可不是小事,一旦闹大了,连雍正都压不住。

现在能做的就是不让这件事传出去,至少留住大清的颜面,留住皎皎的颜面。

只有保住了大清的颜面,雍正对皎皎的惩罚才会轻一些。

以后的事她没有头绪,眼下的事却是等不来的。

雍正顿时被她的话噎的无话可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这是雍正第一次向她发火,尼楚贺却并不怕。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她不会甘愿承受雍正全部的怒火,他也要负责。

尼楚贺起身,垂下眼眸,屈了屈膝,“皇上如何惩罚臣妾,臣妾都无话可说,但现在不是怪罪任何人的时候,现在最紧要的是把此事压下去,过后臣妾任皇上责罚。”

如此生疏冰冷的语气,令雍正一时无言,不知如何是好,脸色却比方才缓和了许多。

他是一时气急了,才会冲珍儿发火。

可他没想到珍儿会反应如此大。

让他道歉,他又一时说不出口,毕竟皎皎的事还在这儿摆着呢。

一个处理不好,便会弄得皇家颜面无存。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一向宠着的皎皎竟会做出如此不顾他这个皇阿玛颜面的事。

或许当真是他宠的太过了。

雍正一时抹不开面子,皱了眉,道:“你何必说如此赌气的话?朕何时说过要责罚你了?朕才说了一句,你就如此大反应,简直是一点也说不得。何况,你说的轻松,此事想要压下去谈何容易?朕如何压得下钮祜禄一族的怒火?皎皎犯下如此大错,朕还说不得了不成?”

这件事可是彻底将钮祜禄一族的脸面踩在脚底,不给个合适的补偿,简直说不过去。

尼楚贺冷笑,“皎皎也是皇上的女儿,女儿犯了错,臣妾和皇上都有责任,为女儿的错承担一些后果不应该吗?皇上责怪皎皎,臣妾无话可说,以后臣妾自会好好管教她,不会再留情,定叫她知道痛,知道后悔,皇上可满意?”

雍正脸色铁青。

好好管教?如何管教?

是轻了?还是重了?

不重了不足以悔改,太重了,又觉不是滋味。

话都叫珍儿说了,他还能说什么?还能反驳什么?再说什么都不合适。

雍正忽然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憋屈的紧。

他是败在了这母女二人手上了吗?

雍正实在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咳的脸色涨红。

尼楚贺犹豫了下,还是上前帮他抚背顺气。

把雍正气死了可不好。

她和皎皎都不担这个罪名。

尼楚贺心道,养面首啊,皎皎还真是一鸣惊人。

她都不敢想这个,皎皎竟然做了。

虽然恼皎皎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但不得不说,她对这个女儿很是服气。

不愧是她的女儿。

咳咳,似乎想岔了,她该想的是以后如何管教皎皎,让她改一下这个臭毛病。

虽然公主金尊玉贵,皎皎又得雍正宠爱,做什么都不为过,但不包括养面首啊。

她可不希望皎皎被百官弹劾,为世人所不容。

好在皎皎是私下里做的,此事还未传出去,还是雍正在公主府安插了人,这才知道的。

第462章 自毁名誉

即便如此,这发现的还是有点晚了,皎皎养面首已经有小半年了。

可见皎皎本事不小,竟能在这半年里瞒过雍正的眼线。

过去公主养面首的事不是没有,但本朝还从未有过此先例,这样的事毕竟是有损皇家清誉的,没有哪个皇帝会允许。

即便是皇帝最为宠爱的女儿。

“阿里衮可知道?”尼楚贺边给他抚着背,便轻声问。

雍正又咳了会儿,感觉对方柔软的手或轻或重地落在自己的背上,心情好转了些,气也顺了些,却依旧没好气道“密奏上说阿里衮每月都会去公主府请安,但皎皎从未与阿里衮圆房,二人始终以礼相待,何况这么久了,何至于一无所知?”

如此的话,即便皎皎有心隐瞒,也无法全然瞒住,阿里衮定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的,却什么也没说。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顾忌皎皎公主的身份不敢说,还是怕丢了自己的面子?

呃,是个男人都忍不了这样的事吧,也不愿让人知道,只能把屈辱和愤恨往肚子里咽。

这个阿里衮还真是可怜。

尼楚贺见过阿里衮,挺不错一小伙子,竟然遭受了这样的事,还得忍着。

皎皎还真是铁了心了,竟然一开始就未曾与阿里衮圆房,若非得到她养面首的消息,还不知道呢。

感觉到雍正的态度软化了,只是语气仍旧生硬。

这很正常,谁面对这事都不会心平气和,尤其是雍正这样的古人。

更何况,做下此事的还是自己的女儿。

可怜他这么大年纪了,还要遭受如此大的打击,尼楚贺便也不生他的气了,柔声宽慰,“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生气也没用,皇上还是省些力气,病刚好呢,可别又气病了。”

此事要想顺利解决,还要好好安抚好雍正这条随时会爆发的火龙,免得惹的更不高兴,皎皎就吃亏了。

唉,她始终还是要牺牲自己的色相的。

雍正捉住她的手,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声音微沉,“朕看你很淡定,对皎皎做的事并未多么生气,你认为皎皎的错不值一提吗?”

尼楚贺眨了眨眼,很是无辜,“皇上怎么这样说?臣妾当然无法接受皎皎养面首了。”

但没有雍正如此气愤就是了。

养面首就养面首呗,以后别再养就是了。

经历了这次的事,尼楚贺很后悔当初勉强皎皎接受了这桩婚事,若无这桩婚事,皎皎也不会破罐子破摔,做下如此自毁名誉的事来。

反正皎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总之不会太过分的。

她不相信皎皎真的和那些男人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她的女儿她还是了解的。

或许皎皎只是以此反抗罢了。

无论接下来面对什么样的风波,她都会护着皎皎,不让任何人诋毁皎皎,凭她皇贵妃的身份,就不信保不住皎皎的幸福。

要是连皎皎的幸福都保不住,她还做什么皇贵妃?

这么多年困在宫里又是为了什么?

有这个能力就要去做,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雍正冷哼,脸色有些沉,“皎皎能做下这样的事,未必没有你的灌输,你以前都教了她些什么?朕可教不出这样的事来。”

尼楚贺“……”她比窦娥还冤。

虽然在她自己看来这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处理得当,把妨害降到最小就好了。

但她真没有教唆过皎皎这些。

她还没开放到教唆自己的女儿做那种事的程度。

“或许是皎皎从书上看来的,臣妾哪会教她这些?”皎皎总是爱看些乱七八糟的书,从那些书上看到这些,从而学以致用也不是没可能。

雍正脸色更黑,“说到底还是你太纵着她,怎能让她看那些东西?果然女子无才便是德。”

尼楚贺不满了,不客气地反驳,“也不能这样说,那根木头有什么区别?简直是封建大男子主义。”

最后一句话声音低了些,但雍正还是听到了,立刻瞪了过去,神情凶狠,“你说什么?!”

虽然他不太懂这句话,但大致明白不是什么好词。

尼楚贺轻哼,“就是老顽固的意思呗,皇上的意思不就是让女儿做一根木头吗?没有自己的思想,那有什么好的?”

她也不怕雍正会不高兴,反正她说的是实话,还不让人说了?

雍正气得不行,“总之朕随后把皎皎叫进宫,短时间不许她回公主府,你给朕好好管教她,朕不许她再有那些歪心思。”

“那阿里衮的事儿,皇上打算如何做?”尼楚贺淡定地问过去。

事已至此,阿里衮是否还能容忍皎皎还不一定,即便是公主,怕是也没几个男人能忍受妻子给自己带绿帽子。

他们俩之间的婚姻怕是很难维持的下去了。

即便阿里衮仍不愿放弃固伦公主额附的身份,不肯和离,皎皎那儿也不会罢休,还不知会再闹出什么更严重的事来。

还不如依了皎皎的意思,和离算了,以后能再找个合心意的额附嫁了也好,还是情愿一辈子不嫁也好,她都不介意,她又不是养不起女儿。

在她心里,女儿的心意最重要,皎皎不乐意,她便不会再勉强。

做人总有随心所欲些,被封建礼教禁锢,不是她的风格,她也不会强迫女儿去接受。

但雍正这儿怕是不好过关。

以雍正古人的身份,又是皇帝,如何能允许女儿一辈子不嫁,或是照着皎皎自己的心意选额附?

若雍正不同意他们和离,或是再给皎皎找一个不喜欢的人嫁了,这都不妥。

无论是何种情况,她都要为皎皎争取一个相对好些的结果。

果然,雍正道“既然她不满意阿里衮,就让他们暂时分开,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放她回公主府。若是阿里衮不愿继续这桩婚事,朕也只好让他们和离,朕会想办法补偿钮祜禄一族,让他们保守秘密。至于皎皎,朕会再给她挑一门合适的亲事。”

皎皎贵为固伦公主,即便和离了,也不愁嫁不出去,只要此事不传出去,谁会不乐意尚公主?

第463章 私自出宫

但皎皎的心意是最重要的。

尼楚贺摇了摇头,“皇上还是别私自给皎皎选额附了,现在她都能做出这样的事,万一再选个不合适的,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更严重的事,皇上承担得起后果吗?”

雍正脸色骤然阴沉,“她是公主,还想如何?朕给她挑一门贵重的亲事便仁至义尽了,她还挑三拣四,她不满意又如何?还想威胁朕不成?”

再如何宠爱女儿,终究是皇帝,容不得忤逆。

尼楚贺生气了,“那皇上想要看着皎皎不幸福吗?为了所谓的皇帝的尊严,就可以牺牲皎皎吗?”

她嗖地站了起来,面如寒霜,“总之,皇上不疼皎皎,臣妾疼,臣妾不会允许再有这样的事发生,皇上自己看着办吧。”

“你!”雍正怒容满面,“你竟然和皎皎一起威胁朕。”

尼楚贺微抬下巴,冷笑,“不是威胁,是实话,皇上若嫌弃臣妾和皎皎了,臣妾就和皎皎一起搬进公主府,让皇上眼不见心不烦。”

好啊,连离家出走都用上了。

雍正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哆嗦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尼楚贺扭过头去,神色倔强,又透出几分凄楚,“知道臣妾老了,皇上心中已然没了我们母女,臣妾还留下做什么?让皇上更加厌烦吗?臣妾没那样自甘下贱。

皇上想怎样就怎样,臣妾做不了主,也不敢违抗皇上的旨意,只求皇上下一道允许臣妾出宫的旨意。

若皇上觉得臣妾住在公主府给您丢人,把臣妾送入尼姑庵也成,臣妾绝不回来碍您的眼。”

她就胡搅蛮缠了又如何?谁怕谁?

敢欺负她女儿,她也不是好惹的。

越说越过分了。

雍正龙颜大怒,“说的什么混账话?!”

他何时心中没她们母女了?做这副凄凉的模样给谁看?当他会心软不成?

雍正拂袖而去。

没旨意又如何?反正后宫她最大,她去哪儿,谁敢有异议?

尼楚贺照样让人收拾了细软,一刻也不耽搁地乘马车出了园子。

弘昀弘晏和弘昉得到消息吓得不轻,心道额娘这是闹哪样?立刻飞快赶去拦人。

然而已经迟了,尼楚贺已经出了园子。

马车径自去了固伦公主府。

固伦公主府的下人听说皇贵妃来了,屁滚尿流地去通知公主,已经有人开了门迎皇贵妃进去。

皎皎听说额娘来了,也被吓了半条命,心道额娘莫不是生气了,来找她算账的吧?

这样着急吗?

她自然知道皇阿玛的人已经把消息告诉了皇阿玛。

是她故意泄露的。

那此刻额娘定然也知道了。

皎皎惶恐不安地迎了出去,一看到额娘带着几个贴身的宫女,大包小包的,顿时傻了眼。

“额、额娘,您这是做什么?”

尼楚贺上前握住她的手,气道:“还不是你惹的祸?额娘被你皇阿玛赶出来了,额娘没处去,只好来你这儿了。”

皎皎瞪大了眼睛。

赶出来?

说什么笑话?皇阿玛怎么可能把额娘赶出来?

额娘说谎也不带这样的,是要吓死她吗?

想也知道额娘定是自己离家出走的。

这一刻,皎皎不禁有些同情皇阿玛,又有点心虚。

额娘定是因为她的事和皇阿玛起了冲突,罪魁祸首是她。

可她没想到事情会成这样。

皎皎想劝额娘回去,又说不出口,尼楚贺已经先一步拦了她的话,“如果你也不肯收留额娘,额娘真的无处可去了。”

说的可怜巴巴的,一副我为了你才离家出走的,你不能忘恩负义的表情。

皎皎险些跳起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怎么可能不收留额娘?

何况怎么会无处可去?

四哥、六哥和八弟那儿不能去吗?

但她没法说,只好让人收拾了厢房,先带额娘去了正房。

“额娘,您这样出来,皇阿玛不会生气吗?”

尼楚贺哼道:“他生什么气?反正他也嫌弃我了,我还留在那儿做什么?”

皎皎被口水呛住了。

这么多年,皇阿玛哪次对额娘不是百依百顺的?皇阿玛嫌弃额娘?她会信吗?

当她傻吗?

“您怎么能如此冲动呢?皇阿玛病刚好,您这样不是存心气皇阿玛吗?”

尼楚贺扭头看她,似笑非笑,“你还知道你皇阿玛病刚好?你做出这种事就不怕气坏你皇阿玛了?”

看着女儿满脸惶恐心虚的样儿,尼楚贺隐隐有些快意。

哼,敢用养面首来吓我,我还能比你更差了?

看看谁被吓。

尼楚贺当然不是冲动而为。

一来,皇帝太过专制霸道,她不狠心点,怎能让他改变主意?

二来,她也想借此给皎皎一个教训,让她知道自己的任性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任性妄为了。

尼楚贺忽然顿住脚步,左右环顾,“听说你府里养了几个漂亮的面首,让他们过来,正好我无聊的紧,想看看被你看中的是什么样的人。”

说着这样的话,却一副好奇又跃跃欲试的样儿,哪里像生气要教训人的模样?

她带来的几个宫女没有跟着过来。

公主府的其他下人也都留在了外面,未曾靠近。

屋里只剩尼楚贺和皎皎,以及齐嬷嬷和皎皎的心腹丫鬟。

自皎皎出嫁,齐嬷嬷就跟着皎皎一起住进了公主府。

此刻再次见到她,尼楚贺很高兴。

皎皎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满脸惊骇。

额娘是什么意思?怎么一副很高兴的样儿?

莫非额娘气狠了,也要玩面首?

这可不成!

皎皎飞快将手背在身后,朝心腹丫鬟做了个手势,然后搀扶着尼楚贺坐下。

“那些腌臜东西,女儿已经叫人撵了出去,哪里还有什么面首?”

笑话!

她怎么敢把那些人叫到额娘面前?

皇阿玛若是知道,还不撕了她?额娘还能有好日子过?

尼楚贺瞥了她一眼,嗤笑了声,“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也别急着把人撵走,我还没看过呢,让我也长长见识呗。

正好,天天看着你皇阿玛那阴沉沉冷冰冰的老脸,额娘也受不了了。”

皎皎真要被急哭了。

第364章 额附

额娘怎么敢这样说皇阿玛?

以后皇阿玛还能饶了她这个女儿吗!?

还有,额娘还真有这个意思啊?

早知如此,她玩什么面首啊。

现在倒好,自己掉坑里了。

皎皎怎么可能真让人把面首带额娘面前?那无异于找死,她还没那样想不开。

她跪在额娘面前,苦口婆心地劝,“额娘,是女儿的错,您就饶了女儿吧,女儿再也不养面首了好不好?”

她发誓,再也不养了。

尼楚贺懒懒的,不理会她的惶恐,“为什么不养?这很好啊,还能打发寂寞呢,额娘觉得很好。”

皎皎欲哭无泪。

额娘真是不吓死她不罢休啊。

尼楚贺忍着笑,面上却一本正经,“说说,你是如何避开耳目把他们带进府里的?”

总不可能大摇大摆地把面首养在府里,那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皎皎蔫头耷脑,哪里还会隐瞒?

她道:“我让人寻了几个身形娇小的少年,让他们扮作女子进府,以选婢女为由把他们留在府里。”

原来如此。

尼楚贺恍然,心道,这丫头挺聪明嘛,竟想出这么个法子。

“那你实话告诉额娘,你和他们……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虽然相信皎皎不是那样的人,但她还是问了。

皎皎面上一闪尴尬,头垂的更低,讷讷道:“额娘放心,就是……当着额附的面儿略亲近了些。”

“你还当着额附的面儿?”尼楚贺蹙眉。

皎皎搞什么?即便再不喜阿里衮,也不必如此吧,把额附的面子往哪儿放?

皎皎轻哼,“谁让他太死心眼?我都说了不喜欢他,也带了面首进来,就是要让他死心,让他爱收小妾收小妾,别老惦记着我。

谁知他一点儿不在意,说什么一定要打动我。我不想给他机会,让他心生不切实际的幻想,只好如此了。”

尼楚贺扶额,这也太儿戏了吧。

就因为阿里衮喜欢她,她就要这样羞辱人家?

“反正我和他说的明明白白,让他离我远点儿,他不听,那我没办法。”皎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儿,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尼楚贺看着神色倔强的女儿,忍不住问,“你就当真一点也不喜欢阿里衮吗?”

听皎皎的意思,阿里衮是真的喜欢皎皎,否则不会经历了这样的羞辱还不愿放弃。

皎皎沉默片刻,道:“他的确值得人喜欢,但我不是那个人,何必给他错觉?我心里已经有人了,容不下别人。这辈子我和他就这样也好,做着表面夫妻,各不相干,他收小妾,和别的女人生孩子我都不在乎,但他不能对我心存幻想。

我不会喜欢别人,也不允许别人在我身上放太多心思。

其实最好的结果是皇阿玛同意我和他和离,这样对我对他都好,但我知道希望不大,阿里衮这个人傻的要命,没有他同意,我和他就无法彻底解脱。”

尼楚贺叹了口气。

她没想到皎皎如此固执,不惜和阿里衮撕破脸。

“但阿里衮能如此容忍你,可见对你是真心的,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即便和离了又如何?大清没有一辈子不嫁的公主,你皇阿玛还会继续给你选额附,下一个未必就如阿里衮这样真心待你了。”

皎皎笑笑,“那我就把我养面首的事告诉皇阿玛选中的人,看谁还敢娶我,大不了失去名声,我不怕,但皇阿玛也不怕吗?除非他允许我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否则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认命。”

尼楚贺不禁头疼。

她怎么生了这么个倔的跟头驴一样的女儿?

“可是,你想嫁,楚励未必愿意尚主。他有自己的路要走,不会甘于蒙受额附这个身份的荫庇,一辈子享乐安逸,困守京城势必限制了他的前途。”

皎皎不以为意,“那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一辈子不嫁,我等他一辈子就是了,女儿这辈子难得遇到一个入了心的人,就算没结果,女儿也不后悔。”

尼楚贺没话说了。

皎皎把所有结果都想好了,可见是铁了心了,她还能说什么?

婢女进来,说额附求见。

原来是额附听闻皇贵妃来了,特意来请安的。

因皎皎的公主府是曾经的雍正潜邸,这一片都是一些宗室王公和世家勋贵的府邸,故而钮祜禄承恩公府距此并不远。

阿里衮能这么快过来也就不足为奇。

皎皎一脸不情愿,尼楚贺却说人既然来了,就别拒之门外了。

皎皎无奈,只好请人进来。

阿里衮低垂着头快步而入,进了屋,便撩袍跪地请安,“阿里衮参见皇贵妃,阿里衮有失远迎,还请皇贵妃恕罪。”

皎皎撇嘴,说的好像你才是这里的主人似的,这么巴巴地来请安,何必呢?

尼楚贺瞥了眼皎皎,命他起身,笑道:“本宫听说皎皎不舒服,特来看看,额附既然来了,就留下用膳吧。”

说罢让他坐下。

她和雍正闹归闹,她离家出走的事儿可不能大喇喇说出来,总要维护皇家的面子。

否则百官要是知道皇贵妃私自离宫,弹劾的折子必定一封封如雪花般送到御前,御史还不用唾沫星子淹死她啊?

她可没打算一辈子不回去,怎能给自己找麻烦?

皎皎满脸不高兴,她和额娘单独说话多好,干嘛让阿里衮留下?

但她不好违逆额娘的话,就没吭声。

阿里衮神色一喜,忙不迭应了,坐在锦杌上,然后一脸关心地看向皎皎,“不知公主哪里不舒服?是奴才的过失,竟未早早来看望公主。”

尼楚贺听着这话,不禁感慨万千。

这阿里衮竟还能如此坦然亲昵地对皎皎,这心理该有多强大?

若只是碍于皎皎公主的身份和她这个皇贵妃在场,也未免表现的太自然了。

一点勉强都没有。

皎皎闷闷道:“有劳额附关心了。”

碍于额娘在场,皎皎也只得对阿里衮客气点儿。

尼楚贺笑道:“皎皎性子娇,又任性,本宫一直不放心她,她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额附多担待些,莫要与她计较。”

阿里衮自然不会说公主不好,忙道:“皇贵妃严重了,公主率性可爱,奴才很喜欢。”

皎皎险些忍不住翻白眼,简直睁着眼说瞎话。

就会花言巧语。

第365章 病了

没过一会儿,又有人来报,说是瑞亲王、慧郡王和八贝勒来了。

这几个臭小子,是为他们皇阿玛做说客不成?

她哪能如此轻易就被劝回去?遂道:“叫他们回去吧,不必担心本宫,本宫不过是来看看女儿,瞧他们一个个大惊小怪的,本宫身边还少了保护的人不成?”

下人只好出去禀了话。

听了门人的回话,门口排排站的三位皇子面面相觑。

额娘竟连见都不见他们,到底有多严重?

额娘为何突然要来六妹妹府上?

魏珠说事情很严重,让他们尽快将额娘劝回去,可见是和皇阿玛闹了矛盾。

究竟是什么矛盾值当额娘私自出宫的?

为免被人发现异样,多加揣测,弘昀三人不好继续在这儿站着,只好先回去了。

额附自然不好留下和皇贵妃同桌用膳,坐了会儿就告辞了。

皎皎心道还算识趣,等人一走,就迫不及待地问尼楚贺,“额娘,您不会和皇阿玛吵架了吧?怎么突然就跑出来了?还带了细软,您这是离家出走吗?”

说到“离家出走”四字,皎皎不禁双眼发亮,虽然心中依旧为额娘此举而惶恐,但不得不说还是有些刺激和惊奇的。

额娘竟然还会做出这种事,真是不可思议。

也不知皇阿玛气成什么样了?

尼楚贺咳了几声,脸色微红。

什么离家出走?说的她跟小孩子闹脾气似的。

何况,这也算不上吵架。

说起来还是她撒泼,也就是借题发挥。

雍正该是气狠了。

不过,谁让他那样固执?

依着女儿的心意又能怎样?

一点也不心疼女儿的样子,只在乎那点皇权利益,尊严什么的。

“别胡说,额娘就是来看看你,顺便在你这儿住几日。”尼楚贺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吃饭那样简单。

皎皎很是无奈。

额娘口中的住几日哪里有说的这样简单?

在这住几日?

这不就是离家出走了吗。

罢了,她也管不了额娘,让皇阿玛自己哄吧。

反正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额娘也来不及回宫了。

尼楚贺歇在了正房,皎皎本打算去厢房,尼楚贺让她留下。

母女俩许久不曾如此亲密了,皎皎自然美滋滋地留在了正房,和额娘躺在了一个被窝。

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久久都不曾睡下。

母女俩在这儿自在又开心。

圆明园的九州清晏却是截然相反的情景。

雍正闭着眼靠在罗汉榻上,一只手揉着额头,脸上是未曾消散的怒火和疲惫,整个九州清晏都围绕着低气压。

皇上连奏折也不批了,可见是有多生气。

“皇贵妃还在公主府吗?”声音如九幽寒冰,冷入骨髓。

苏培盛弓着腰,战战兢兢地道:“回、回皇上,那边儿说,皇贵妃已经在公主府歇下了,何况现下已经晚了,皇贵妃即便要回来也不可能是现在,许是明天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啪”清脆的茶盏碎裂声传来,是雍正将手边的茶盏甩到了地上,碎成了一片。

苏培盛和另外两名守着的太监噗通跪了一地。

雍正龙脸一片漆黑,眸中翻卷着滔天怒火,双手紧攥成拳,手背上的青筋都一根根爆了起来。

过了许久,雍正强压下怒火,冷脸扫向匍匐在地上的苏培盛,“皇贵妃在公主府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苏培盛立刻把侯在外面的侍卫叫了进来。

侍卫打了个千儿,将听到的话一一向皇帝禀了。

雍正听完,脸上的怒火一点点消散,眉宇间却仍有些微恼。

哼,还算皎皎识趣,把人都撵走了。

不过,珍儿竟然也对这种事感兴趣,这让他心中怒火蹭蹭地往上窜,恨不得立刻叫人把那可恶的女人逮回来。

从无人如此顶撞他,气他,珍儿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若是皎皎不曾把那几个面首送走,他怕是也容不得珍儿在公主府留宿一晚了。

不过,到底还是不宜让珍儿在公主府多留,免得心都野了。

好在珍儿去公主府也顺便把皎皎的那些面首给弄走了,许是她并非只是与他闹脾气,而是为了皎皎去的。

他也就不记她的过失了。

尼楚贺在公主府歇了一晚,与皎皎说到后半夜才睡去。

次日,天还未亮,一等宫女丹苏就匆匆来报,“主子,园子里来人接您了。”

尼楚贺闭着眼,懒懒道:“着什么急?让他们回去,本宫想回去自然就回去了,不用他们来接。”

她还没在外面待够呢,回去做什么?忍受雍正的指责吗?

一旁的皎皎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心里却叹了声。

果然,皇阿玛连一天都等不得了,这就来人接额娘了。

丹苏急的团团转,“主子,您还是赶紧回去吧,来的人说……说皇上病了。”

病了?

尼楚贺倏然睁眼?却没动,轻嗤了声,“皇上病了传太医就是,叫本宫回去做什么?”

再说了,谁知道是不是装的?

她会那样容易上当受骗吗?

不过心里的一角却不由得信了。

毕竟雍正病刚好,昨天先是被皎皎养面首的事儿气狠了,后来她又私自出了园子。

若是因此气病的话,倒也不是不可能。

以雍正死要面子的性子,也不大可能用生病来诓她回去。

如此一来,她还真不能在外多留了。

毕竟是她孩子的阿玛,总不能真的放任雍正被自己气病,那就真不可挽回了。

不过,就算要回去,也不能跟着来接她的人回去。

丹苏劝不得,只好出去回了话。

皎皎却急的不行,忙推了推尼楚贺,“额娘,您还是快回去吧,看看皇阿玛到底如何了。”

瞧着女儿担忧的模样,尼楚贺只好起身梳洗了,在公主府用了早点,始终不急不躁的,仿佛没听到雍正生病的事儿。

皎皎却万分焦急,屡次催她,“额娘还是赶紧回去吧,若皇阿玛真病了就不好了。”

她也知道自己的事儿是其一,恐怕真正把皇阿玛气病的还是额娘的事儿。

唉,额娘还真是胆大包天,连皇阿玛派来的人都撵了回去,还一脸淡定。

就一点也不担心皇阿玛吗?

还是笃定了皇阿玛不会有事?

尼楚贺心里也担心雍正真病了,是以还是匆匆回去了,终于还是赶在早膳前到了九州清晏。

第366章 别再和朕闹了

九州清晏殿

几位年长和年幼的皇子都站在殿外,面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焦急担忧之色。

瞧见尼楚贺来了,纷纷请安,“儿臣给额娘昭额娘请安。”

尼楚贺摆了摆手,没理他们,神色淡定地进去了。

弘昀、弘晏、弘昉和弘晞四人都同时松了口气,还好额娘回来了。

弘昼皱着眉,眸中闪过疑惑。

昭额娘昨天出了宫,去了六妹妹的公主府,今日皇阿玛就病了。

是六妹妹出什么事了吗?

还有,几位兄弟的表情也都有些不对劲。

东暖阁外,四妃神色焦急地站着,却都进不去。

几人齐齐向尼楚贺请安,尼楚贺颔首,进了东暖阁,无人拦阻。

四妃不由心情复杂。

她们在这儿站了许久,皇上却始终未曾召她们任何一人进去,也不知皇上如何了。

皇贵妃一来就进去了。

尼楚贺无心理会她们的心情。

太医正跪在龙榻前给皇帝诊脉。

雍正躺在龙榻上,闭着眼,神志不清。

御前太监和伺候的宫女们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见皇贵妃回来,纷纷像见了救星一样,忙躬身行礼,“奴才参见皇贵妃。”

太医也忙请安。

尼楚贺摆摆手,问太医,“皇上如何了?”

太医眉头打成了结,摇头叹了口气,“皇上本就大病初愈,又急怒攻心,这才病倒,奴才开几服药,歇几日便可痊愈,只是务必要保持心情平和,不可再动怒。”

原来还真病了。

急怒攻心?

唉,还真是被她和皎皎气病了。

尽管尼楚贺并不后悔昨日的话,但雍正毕竟上了年纪,如今又被她气成这样,她着实有些对不住的。

太医、御前太监和宫女都退了出去。

尼楚贺坐在龙榻前,打量着雍正略显苍白的脸,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皇上,臣妾回来了。”

昏迷的雍正皱了皱眉,缓缓睁开了眼,看了她一会儿,似是有些迷惘,旋即黑眸一冷,紧紧攥住了她的手,咬着牙,喘着气,道:“你还知道回来?”

说的她好像不回来了似的。

尼楚贺轻哼,“臣妾不回来还能去哪儿?这儿是臣妾的家。”

一句话,雍正脸上的怒火瞬间消失无踪,但攥着她的手仍未放开,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雍正是真的病了,并非装的。

但是看到这个女人好好地坐在身边,满眼关切,心里积攒的怒火就没了,连精神也感觉好了些。

“你气性还真大,朕准你离开了吗?”雍正语气仍旧不好,没多少怒火,却透着埋怨,“朕说过不疼你们母女了吗?这么多年了,你还要朕如何做?皎皎的确做得过分,朕说她几句如何了?值当你闹?朕真的是宠得你太过了,愈发无法无天,连规矩都不顾了。”

眼前的雍正莫名有些闹脾气的感觉,埋怨她没心没肺。

尼楚贺忍俊不禁,笑问,“皇上这是学会示弱欺负人了吗?”

她承认自己闹的太过,纯粹是不满他的态度,也是想逼一逼他,让他对皎皎宽容一些,别再以皇权压人。第二中文网

她是仗着雍正宠她,恃宠而骄,所以才无理取闹,逼着他让步。

说到底,是她在乎儿女多过在乎他,并不曾考虑他的感受。

现在他一病,又向她示弱,抱怨,她就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

到她这个年纪,雍正还能一如既往地对她,就可见真心,即便不能给他同等的在乎,也不应该漠视他的心情,利用他的感情。

就算不考虑其他,他还是她孩子的阿玛,为了孩子们,他也要好好的。

何况,他也没剩几年了。

她又何必吝啬这么点感情?

尼楚贺俯身,抱了抱他,柔声道:“是臣妾不好,皇上别生气了,好不好?”

雍正吁了口气,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回抱住她,声音低低的,满是忧伤,“珍儿,朕的身体已经不如以往,接下来我们好好的,可以吗?别再和朕闹了。”

尼楚贺嗯了声。

现在的雍正还真是可怜的紧,哪里还像一个俯视整个江山的皇帝?不过是一个寂寞的男人罢了。

许是人老了都渴望陪伴,害怕失去,此时的他显得格外脆弱。

埋在她颈窝的男人的眸中骤然闪过一丝精光,嘴角牵起一抹细微的弧度。

“朕听说皎皎把那些面首撵走了。”雍正低声道,“她果然还是听你的话,不过,珍儿,你当真对那些面首感兴趣吗?”

尼楚贺浑身一僵,讪讪一笑,“怎么会?不过是臣妾让皎皎把人撵走的手段罢了。”

没兴趣是假的。

当然,她的兴趣纯粹是欣赏一下那些少年年轻的容颜,毕竟她也是喜欢美好事物的。

这算不得什么。

但若雍正知道,恐怕就不会相信了,定会生气的。

她很遗憾没能看到那些人。

虽然不至于心生绮念,但她对这种只听别人说过的物事很是好奇。

雍正能说出此话,可见是派了人偷听了她和皎皎的对话。

这点很令她不高兴,但也是没办法,皇帝嘛,本来就多疑,派人盯着各处是必然。

即便是公主府也不可避免,或许不是存了监视的心思,只是关心女儿。

又忍不住庆幸皎皎及时把人撵走了,若是等她见了那些人,此刻怕不会如此平静了。

雍正轻笑,“还是你有办法,如此,也算是挽回了一点损失,至少不会让人抓到皎皎的把柄,此事就暂且算是过去了。

朕改日就问问阿里衮的意思,若他愿意和离,朕就成全了他们,给阿里衮再赐一门合适的婚事,皎皎若是喜欢哪个,朕再赐婚便是了,不会再逼她了。”

这样还差不多。

尼楚贺笑道:“臣妾代皎皎多谢皇上的体谅。”

雍正黑眸闪烁,定定地看着她,“珍儿可知皎皎瞧上了何人?”

尼楚贺沉默了片刻,笑道:“这个臣妾如何知道?臣妾改日再问问皎皎吧。”

即便雍正松了口,她也不能把楚励给卖了。

谁知道雍正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万一他不同意,反而害了楚励就不好了。

至少先看看楚励的意思,若楚励不愿意,此事就算了,自然没必要再提。

若是楚励也愿意,她再想办法。

第367章 不够英武

但这个口不能由她来开,否则以他们之间的关系,楚励未必会依着他自己的心意。

不过,楚励现在也老大不小了,都过了而立之年,据说还未成亲。

这个傻小子也不知是如何想的,莫非也是有了心上人?

应该不至于,否则也不会到现在还单着了。

那就是没合心意的?

这也是个倔的,唉,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皇上还是好好休息,别再说了。”

都病成这样还能说这么多话,他可真行。

若非有太医的话,她都要怀疑他究竟有没有病的那样严重了。

雍正握着她的手不放,目光黏在她脸上,“你留下陪朕,不许离开。”

尼楚贺答应,让人去告诉外面等着的几位皇子和四妃,皇上没大碍,让他们都回去。

四妃来此,一是关心皇上,二是为了在皇上面前刷眼缘,盼着皇上能感受到她们的关心,若能侍疾最好,也能与皇上多几分亲近。

如今皇贵妃在里边,她们是没机会见皇上了,只好压下失落,渐次离开。

几位皇子自也是不便留下了,让人禀了皇阿玛和皇贵妃,各去忙各自的了。

不是尼楚贺不给四妃表现的机会,而是雍正握着她的手让她留下,若四妃继续留下,岂不尴尬?

只好等自己累了,再让别的嫔妃来侍疾了。

她也不能不给别人一点希望不是?

雍正让她躺在身边,紧紧地搂着她,彼此呼吸交缠,十分暧昧。

好在雍正病着,也不好做什么,尼楚贺就安心闭上眼睛。

实在是昨夜睡得太晚,早上又起的早了,急急地回了宫,现在还困得不行。

雍正灼热的目光盯着怀里慢慢睡着的女人,唇角缓缓扬起。

在她回来前,听了去接她的人的禀报,他实在气得不轻,这女人当真是狼心狗肺,一点也不挂念他。

直到听说她回来了,一颗心这才安稳下来。

这个女人,表面装得不在意,常说些狠话,实则还是关心自己的。

他是不盼着她能对自己柔情蜜意了,否则迟早要被气死。

只要她能安安心心留在自己身边,偶尔的体贴温柔便已足够。

雍正好的很快,躺了两日便好的差不多了。

期间若非尼楚贺阻止,雍正就要带病爬起来处理政事了。

皎皎也曾进宫探望皇帝,见皇阿玛无大碍,这才放心。

雍正刚刚好转,便传了皎皎夫妻二人进了园子,私下在九州清宴见了他们。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二人便退出了九洲清晏殿,回了公主府。

紧接着,雍正去了霁月清风。

坐在罗汉榻上,雍正揉着眉心,“阿里衮不愿和离。”

尼楚贺扬了扬眉,阿里衮竟还是坚持如此吗?

其实到了这个地步,两个人再在一起也不过是一对怨偶。

“皇上怎么想?还要他们继续在一起吗?”尼楚贺看着雍正疲惫的眉眼,想来皎皎的事儿真的让他很苦恼。

雍正叹了口气,“朕自是不希望他们就此和离,大清朝还没有和离的公主,说出去未免有人说皎皎骄横,于她名声不利。何况阿里衮是钮祜禄氏的子弟,阿里衮自个儿不愿和离,朕总不能逼着他与皎皎和离,钮祜禄氏一族那儿,朕也没法交代。”

的确,现下钮祜禄氏在这后宫无任何势力,只有一个慎嫔钮祜禄氏,还是个旁支庶出的,和嫡系那儿隔了十万八千里。

慎嫔又不得宠,虽有个皇子,但在皇帝众多子嗣中委实太过透明。

好不容易出了个固伦公主额附,钮祜禄氏怎么甘心就此放弃?即便皎皎养了面首,只要外面不知道,那就还是当今皇帝最喜爱的公主,想来他们也情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能成为固伦怀柔公主的额附,可是许多人盼都盼不来的好处,钮祜禄氏一族纵然不满皎皎养面首,又岂会白白便宜了别人?

只要公主能诞下一个有着钮祜禄氏血缘的子嗣,这点瑕疵就更是可忽略不计了。

是以这件事关键还是在于阿里衮,只要阿里衮不同意,那就没法强迫人家。

雍正道:“依朕看,还是暂且不必和离,正所谓劝和不劝分,皎皎又是我们的女儿,总归阿里衮待皎皎也算真心实意,或许过一些日子,皎皎就被阿里衮打动了,放弃了和离的心思。”

只能如此了。

尼楚贺自也不会一味地由着皎皎,和离了未必就好,若阿里衮当真愿意继续和皎皎在一起,这就是一桩好亲事,她有什么理由帮着皎皎和离的?

左右那些面首都撵了出去,皎皎也答应不再养面首了。

往后只要派人盯着些,不让皎皎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应该就会好好的了。

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若他们真的无法相处下去,再考虑和离的事也不晚。

固伦公主府

皎皎托着腮,百无聊赖地赏着菊花。

此时,额附求见。

皎皎不想见,让他回去,额附却让人带了话过来,说有要紧事。

有什么要紧事?

皎皎不以为意,但总让阿里衮这么等在门外也不是事儿,索性就让他进来了。

她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她先前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不想和离就各过各的,谁也别打扰谁,这阿里衮倒是锲而不舍,一点也不觉得掉面子。

不得不说,阿里衮的毅力挺感人的,可惜用错了对象。

阿里衮一袭宝蓝色长袍,长身玉立,俊秀雅逸,就是面容太过俊秀,过于柔和,让人觉得有点女气,不够英武。

这是皎皎的想法。

本来嘛,养尊处优,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儿,能有多英武?

若是这阿里衮能多些英武之气就好了。

她也不至于如此排斥。

阿里衮打千儿请了个安,“阿里衮见过公主。”

“有何事?”皎皎神情冷淡,她从不唤他额附,因为这不是她心目中的额附。

阿里衮坐在她对面,双手放于膝上,脊背挺拔,看着眼前的公主,嘴唇含笑,目光温柔,“公主瞧着没什么精神,可是玉体有恙?”

“你多虑了,本宫好的很,如果你是来关心我的,看也看过了,关心也关心过了,你可以走了。”她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第368章 赏月

阿里衮丝毫不因她冷淡的态度而退却,依旧笑道:“奴才许久不曾与公主好好说说话了,公主便当真如此讨厌奴才不成?”

大清朝的额附在公主面前也是以奴才自称的。

即便尚了主,也是公主的奴才,公主始终比额附更加尊贵。

“不是讨厌你,是不喜欢。”他有什么值得她讨厌的?对于旁人,她从不愿付出任何感情,包括讨厌的情绪。

阿里衮神色倏地黯然,露出一丝强笑,“可是奴才从初见公主便喜欢上了公主。”

“那是你的事。”皎皎态度仍旧冷淡,呵,喜欢她?谁规定别人喜欢她,她就要喜欢别人的?

阿里衮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即便公主先前做了那样的事,我仍然相信公主是个纯真的女孩子,公主不是那样的人,一切不过是为了让我死心,所以,即便公主想要和离,我也不曾答应,因为我相信公主会相信我的真心,从而接受我。”

皎皎不语。

接受他?不可能。

即便他对她再好,她也不可能接受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

阿里衮的声音忽地低落下去,“然而,我高估了我自己,我喜欢公主,公主想要的一切,我都会成全。我考虑了许久,我不愿勉强公主,即便是公主想要和离,我也可以答应。”

皎皎眼睛忽地一亮,倏地转头看向他,“当真?”又蹙了蹙眉,“可你先前还不肯答应,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阿里衮苦笑,“不过是我不甘心罢了,可是想了这几日,我想通了,我喜欢公主,想要看到公主开开心心的样子,而不是郁郁寡欢的模样。”

皎皎才不管其他,她知道的是阿里衮愿意和离了,这就让她很开心了。

不过,既然阿里衮愿意放手了,那她也没必要再对他冷脸了,皎皎灿然一笑,“你能这样想就好。”

阿里衮神色恍惚了下,眼中骤然闪过一丝亮光,又很快湮灭。

沉默片刻,阿里衮道:“公主,在进宫之前,奴才可不可以求您一件事?”

“你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皎皎也变得很好说话。

无论阿里衮想要什么,她给他就是了,只要能顺利地和离。

阿里衮微微一笑,“自从与公主成亲以来,奴才与公主还从不曾好好相处过,公主可否答应奴才,今晚与奴才一同赏月?就当是成全了奴才最后一点心愿。”

皎皎顿时犹豫了。

她很抗拒和别的人如此亲近,但这是阿里衮最后一点心愿,反正也要和离了,似乎……也没什么不能成全的。

万一她不答应,阿里衮反悔了怎么办?

与不能和离相比,似乎这点事情也没什么了。

想到此,皎皎很痛快地点头答应了,“好吧。”

阿里衮很开心地笑了。

皎皎看着,不由得暗忖,这阿里衮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就如此希望和她一同赏月吗?

光秃秃的月亮有什么好赏的?真是不明白。

是夜,月挂中天。

此刻的月亮非满月,而是弯弯的,像人的眼睛,周遭有零星的几颗星星点缀。

难得公主与额附能这般和谐地相处,底下的奴才简直高兴坏了。

尤其是齐嬷嬷,娘娘让她跟着公主来此,她是盼着公主能与额附恩恩爱爱的。

可自从到了公主府,她就发现公主一点也不喜欢额附,甚至有意远着额附,连圆房都不曾。

她本该一早告诉娘娘,可是公主撒着娇求她不要说,她也不好私自告诉娘娘,免得皇上和娘娘怪责公主。

原想着时日一久,公主会接受额附,毕竟已经成了亲,感情是相处起来的。

谁知这么久了,情况一点没变,她心里发愁,却也无计可施。ok吧

公主私下养面首,这种事她不能不告诉娘娘,公主设法拦着她,不让她出公主府,她也没有机会告知娘娘。

公主太任性了。

可谁让公主是她打小看着长大的?好在公主虽然任性,却还有分寸,并未和那些人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皇上和娘娘还是知道了,娘娘的到来,让公主撵走了那些人,谢天谢地,事情也算是过去了。

不过公主还是不喜额附,这样的日子,她真的为公主着急,她劝也劝了,公主压根不听。

如今公主愿意和额附安安静静地赏月,培养培养感情,这真的是一件大喜事。

齐嬷嬷忙吩咐膳房准备些精致丰富的酒菜。

或许公主和额附聊的高兴了,今夜便可圆房了呢。

坐在八角亭中,皎皎看到拿上来的酒壶,不禁蹙了蹙眉。

阿里衮体贴地把酒壶拿到自己这边,吩咐婢女,“给公主换上茶水。”

皎皎这才安心了。

她可不想在如此情况下喝酒,万一醉酒误事了怎么办?

好在额附有眼色。

上了菜,阿里衮喝酒,皎皎喝着茶水。

这样略显清凉的夜晚,感受着秋风习习,安安静静地吃着菜,喝点小酒和茶水,倒也是别样的感受。

可惜。

若是楚励在就好了。

如果对面的人是楚励,她会很开心。

阿里衮吩咐齐嬷嬷和众婢女,“你们退下吧,我和公主单独说说话。”

齐嬷嬷巴不得给他们夫妻俩单独相处的机会。

但她还是看向了公主。

婢女们没得到公主的同意,也不好离开。

皎皎蹙眉,虽然觉得不合适,但是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她喝的又不是酒,就摆了摆手,“你们退下吧。”

齐嬷嬷这才带着婢女们退下了,脸上绽开了欢喜的笑容。

真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公主真的想通了。

她也可以给娘娘一个交代了。

阿里衮看着公主在月色下莹润如玉的脸颊,纤长的眼睫,红润的唇,胸口变得灼热。

他仰头喝下一杯酒,就着月光,眼神略多了几分迷离。

阿里衮含笑看着对面的公主,指了指天上的弯月,“公主喜欢这月亮吗?”

皎皎仰头看了下,微微有些失神。

这样的夜色还真是安静啊。

她喜欢热闹,从未安静地在月色下赏过月。

现在专注地看着这月亮,就格外地想念心中的那个人。

也不知他有没有想她?何时才能再见到他?

收回目光,阿里衮已再次为她满上了一杯茶,递了过来。

皎皎接过茶杯,仰头慢饮。

第369章 不该有的心思

阿里衮微微含笑,“在奴才心里,公主就像天上那皎洁的月亮一样,令人着迷,却又遥不可及。”

皎皎托腮凝望着眼前的阿里衮,对他的话很是受用。

这小子,惯会甜言蜜语。

也就这点好处了。

夜色渐凉。

皎皎的神情渐渐恍惚。

阿里衮看着她迷离的眼睛,伸手握住她的手,语气低而柔和,“所以,奴才做梦都想和公主恩爱白头。”

皎皎蹙了蹙眉,抽回手,扶额蹙眉,嘟囔道:“不喝了。”

明明喝的茶,怎么越来越晕了呢?

阿里衮起身过去扶她,“那奴才扶公主回去歇着吧。”

皎皎甩开他的搀扶,扬声唤来贴身丫鬟谷莲,轻哼,“不用你扶。”

丫鬟谷莲匆匆赶来,扶着皎皎往回走。

皎皎摇摇晃晃地回到正房。

屋里,看着公主跌跌撞撞的模样,齐嬷嬷不解,“这是怎么了?”

阿里衮随后进来,笑道:“许是困了吧,齐嬷嬷累了,这里交给丫鬟们便是了,您回去歇着吧。”

齐嬷嬷觉得不对劲,不想走。

虽然她盼着公主与额附夫妻和美,但她眼见着公主不对劲,额附又在公主没允许的情况下登堂入室,她哪里能放心?

“奴才再去看看公主。”齐嬷嬷抬脚往里走,若公主清醒着,她自然会离开。

阿里衮却示意一旁的另两个丫鬟,对齐嬷嬷道:“您这就多虑了?公主能有什么?既然公主困了,有其他丫鬟服侍公主歇下,就不必您留下了。”

这是什么话?

齐嬷嬷感觉额附不对劲,她是公主的陪嫁嬷嬷,伺候公主理所应当,额附却巴不得她赶紧出去。

但是另外两个丫鬟已经上前搀扶了她往外走,劝道:“齐嬷嬷,这里有我们几个,您就放心吧。”

“你们……”齐嬷嬷面带怒意,话未说完,人已经出了房间。

其中一个搀扶着她的丫鬟笑道:“齐嬷嬷,您老糊涂了,额附和公主好不容易有这一日,您该为额附和公主高兴才是,怎能打扰额附和公主呢?

娘娘也盼着额附与公主早日圆满,您就安心回去歇着吧。”

话虽如此,她先前想的也是如此。

可是公主不对劲,这几个丫头看不出来吗?

她如何能放心?

齐嬷嬷回头,见房门已关上了,两个丫鬟再次催促,“不早了,您回去吧,有我们在此呢,公主有何吩咐,我们都能听到。”

看她们一脸喜气的样儿,仿佛盼这一日盼了许久,是真的为了公主而高兴。

许是她想多了吧。

她也该为公主和额附高兴才是。

屋里,谷莲伺候公主洗了脸,去了头饰,换上寝衣,盖上被子。

见公主迷迷糊糊的,谷莲回头向额附屈了屈膝,柔声道:“公主就有劳额附了,奴才告退。”

阿里衮淡淡嗯了声。

谷莲将通往梢间的隔扇门合上前,看到额附挺拔的身影走向公主,不由得抿嘴一笑,合上了门。

皎皎只觉得胸口似有火在烧,伸手扒拉着自己的衣服,面上浮现一层绯红,轻声呓语,“热,好热……”

阿里衮抚摸着公主微烫的面颊,眼中似蹿起了一簇火苗。

一声叹息落下,夹杂着低低的一声“公主”,温柔而缠绵。

齐嬷嬷还是不放心,走到半路,又折了回去,就看到谷莲和另外两个丫鬟守在门外。

再看屋里正摇晃的烛火,心里面“咯噔”一跳。

虽说公主与额附如此是好事,但那是公主情愿的情况下。

方才她分明瞧见了公主神情不对,像是喝醉了酒,连路都走不好。

公主只是喝的茶水,如何会醉?

这事处处透着不对劲。

齐嬷嬷心里的不安渐渐扩大,她快步走上前要推门。

谷莲脸色一变,忙拦住她,往外直推,“嬷嬷这是做什么?公主和额附已经歇下了,您有事明日再来吧。”

齐嬷嬷见进不去,朝谷莲厉声喝问,“你没发现公主不清醒吗?怎能在公主未允许的情况下留额附在此?快让我进去!”

她特意放大了嗓音,就是为了让公主听到。

若公主还有意识,必定会出声。

若公主没反应……她就不能允许额附放肆。

即便对方是额附,也不能勉强公主做任何事。

谷莲吓得脸色一白,忙把齐嬷嬷拽的远了些,小声警告,“齐嬷嬷,你我都是公主的奴才,为公主好是我们的本分,您不希望公主和额附早日喜结连理吗?想来娘娘也盼着公主能早日怀上子嗣,您又何必阻止?”

齐嬷嬷瞧着谷莲紧张兮兮的模样,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谷莲也不对劲。

似是想到什么,齐嬷嬷心中陡然一凛,死死地攥住她的手腕,厉声道:“你知道什么?是你背叛了公主!”

她好歹在宫里混了那么久,如何看不出这种把戏?

这谷莲怕是早已心向额附了,才会百般阻挠她,一心促成公主与额附的“好事”。

否则谷莲不会如此紧张。

她怎么也无法料到,谷莲伺候了公主那么多年,竟然早已存了异心。

谷莲眼眸一闪,见齐嬷嬷已发现,遂不再隐瞒,“无论如何,奴才也是为了公主,公主孩子心性,冷落额附,您竟也由着公主不成?

即便公主会有不高兴,但事已至此,您进去了又有何用?额附一心待公主,你我都看在眼里,公主会想通的。”

“我看是你对额附存了不该有的心思!”齐嬷嬷不为所动,一语道破了她的心思。

谷莲脸色一慌,旋即咬了咬唇,似是下定了决心,抬眸与她对视,“那又如何?即便如此,奴才也是公主的人,依旧会忠心于公主,这并不冲突。”

齐嬷嬷狠狠推开她,快步往屋里冲。

另外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该拦着。

谷莲已经再次上前拦住齐嬷嬷,回头怒瞪了两个丫鬟一眼,“你们傻站着干什么?想打扰公主与额附吗?回头额附定饶不了你们。”

两个丫鬟再不犹豫,齐齐上前对齐嬷嬷又拦又搀的。

无论如何,里面的是公主和额附,都是他们的主子。

若此时打扰了额附和公主,额附不会放过她们。

她们也是没办法啊。

第370章 滚出来!

齐嬷嬷被三个人拦着,实在是闯不进去。

何况,便是闯进去了又如何?

怕是已然来不及了。

齐嬷嬷面如死灰,放弃了挣扎,呆了片刻,死死地瞪了三个丫鬟一眼,“你们就等着娘娘降罪吧!”

说罢,快步往马厩的方向去了。

既然已无法阻拦事情的发生,如今也只能尽快通知宫里,希望能来得及善后。

她怕公主明日会受不住。

刚出了公主府,齐嬷嬷忽地勒停了马,怔了片刻,旋即往另一个方向奔去了。

……

交辉园的正殿,怡亲王和兆佳氏正歇着,迷迷糊糊听到有人禀报,怡亲王神色不耐地披衣起身,安抚同样被吵醒的兆佳氏,“你先歇着,爷出去看看。”

兆佳氏点点头,看着爷出去,有些不放心,也跟着起了身。

允祥走到殿外,贴身侍从上前附耳禀告。

听了贴身侍从的话,允祥脸色一变,快步往外走。

不一会儿,就有得了吩咐的奴才领着人走了过来。

一看到行色匆匆,神色慌乱的齐嬷嬷,允祥满脸愕然,“穗儿?怎么是你?”

齐嬷嬷一颗心落了地,噗通一声朝他跪下了,“王爷,求您进宫禀告皇上和娘娘,就说公主出事了,求您快些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怎么回事?”兆佳氏披着衣裳走了过来,瞧见这副情景,不明所以,“出什么事了?”

允祥尴尬地朝兆佳氏瞥了眼,很快定了定神,朝齐嬷嬷道:“你先起来,先说说是怎么回事?公主怎么了?”

他已许多年不曾见过穗儿了,虽说这么多年过去,穗儿也老了许多,但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但是被福晋撞见,他还是有些不自在。

齐嬷嬷起身,不敢隐瞒,匆匆把事情说了,然后道:“奴才进不了园子,见不着皇上和娘娘,奴才知道现在一切都晚了,但奴才怕公主会受不了,所以只好来找王爷,好尽快告诉皇上和娘娘。”

允祥神色变得凝重,转头朝兆佳氏道:“你去找娘娘,我去见皇兄。”

兆佳氏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敢再耽搁,匆匆喊了人套上车马,回去换衣裳。

她万没料到额附会做出这样的事。

虽然怀柔公主与额附的事她知晓的不多,但听了齐嬷嬷的话,她仍是觉得不妥。

明儿个怕是要出事啊。

允祥让齐嬷嬷在他这儿歇下,匆匆骑了马进宫去了。

虽然此时还不到上朝的时辰,但他身为亲王,有急事进宫还是可以的。

允祥到的时候,雍正正歇在霁月清风,听到下面的回话,忙穿衣起身,“老十三怕是有急事,朕过去一趟,你先歇着。”

尼楚贺迷迷糊糊的,嗯了声,看着雍正急匆匆出去,打算再睡会儿。

反正怡亲王口中的急事怕是与朝事有关,她没什么好关心的。

但她刚又歇下不久,就有人来禀,说是怡亲王福晋求见。

尼楚贺顿时心生疑窦。

怡亲王刚来,怎么兆佳氏也来了?

夫妻俩一同进宫,看来这事不简单啊。

尼楚贺披散着头发在明间见了怡亲王福晋,怡亲王福晋神色焦急,见了她,匆匆请了安,便道:“方才齐嬷嬷去了臣妾府上,说是公主出事了。”

一听是事关皎皎,尼楚贺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兆佳氏便将齐嬷嬷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她。

尼楚贺越听脸色越沉,到最后,神色恨不得要吃人。

兆佳氏被皇贵妃的脸色吓着了,接下来不知要说什么。

尼楚贺忙吩咐人过来伺候更衣,让人通知了皇上,就说她去了公主府,然后一刻不停地出了圆明园,往固伦公主府去了。

马车里,尼楚贺双拳紧握,眼冒寒光。

过了这么久,想来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已经改变不了什么,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踹了阿里衮的命根子。

或许她该早点让他们和离,就不会有今日的事了。

即便皎皎与阿里衮是夫妻的关系,发生这种事再正常不过,或者,纵然发生这种事,他们再和离,对皎皎的将来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但她容不得别人欺负到她女儿头上。

尤其是以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

尼楚贺到的时候正是卯时,天还未亮。

一路到了皎皎的正房,门口的三个丫鬟瞧见皇贵妃来了,脸色变得煞白,慌忙跪下了,“奴才参见皇贵妃。”

尼楚贺一一扫过这三个丫鬟,恨不得立刻杀了她们,但现在不是处置她们的时候。

看着紧闭的房门,尼楚贺寒声道:“让阿里衮滚出来!”

谷莲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上前敲门。

未免闹出太大的动静,尼楚贺干脆去了厢房等待。

她不想看到皎皎被那样对待的画面,所以她才未曾直接推门而入。

丫鬟端来茶水,她却无心品尝,身侧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约莫过了一刻钟,阿里衮才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噗通跪下了,“奴才参见皇贵妃,皇贵妃万福金安。”

看着他这副衣裳不整的模样,尼楚贺可以想到方才正在发生什么事。

过了这么久才出来,他可真是好样的。

尼楚贺示意丹苏去看看皎皎,再次看向眼前匍匐着的阿里衮,目光如刀,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阿里衮瑟瑟发抖,久久未听到头顶的人说话,顶着这样的压力,汗如雨下。

不一时,皎皎身边的三个贴身丫鬟都被带来了,噗通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求饶,“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尼楚贺看向左边的丫鬟,“你说说,是怎么回事?为何额附会在公主房里?”

那丫鬟身子一僵,额头紧紧地贴在地上,顿了片刻,才战战兢兢道:“是、是公主和额附昨夜赏月,喝醉了,奴才们就服侍公主和额附歇下了……”

“是谁让额附留下的?公主歇下的时候可清醒?”尼楚贺打断她的话。

丫鬟顿时不说话了。

尼楚贺厉声道:“说!”

丫鬟身子一颤,继续道:“是、是谷莲,齐嬷嬷要进去,谷莲拦着齐嬷嬷,说不让打扰了公主和额附。公主、公主歇下的时候,有点不清醒,但公主喝的是茶水,不应该醉的,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奴才是冤枉的,是谷莲不让我们打扰公主和额附。”

第371章 大发雷霆

她旁边的丫鬟抖若筛糠。

尼楚贺冰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是谷莲?”

谷莲颤着声道:“是、是奴才。”

尼楚贺嘴角噙起抹冷笑,“怎么?打量着成全了公主和额附,你便能被额附收进房里了?可是额附给了你承诺?”

谷莲尚未回答,阿里衮忙不迭磕头,语气惊慌失措,“奴才冤枉,奴才绝无此意,奴才一心爱慕公主,绝无二心,如何会承诺这样的事?还请皇贵妃明察。”

尼楚贺冷笑了声,“说的真好听,你是没给她承诺,但又焉知你没给过她错觉?否则她何以为你背叛公主?”

阿里衮脸色一顿,讷讷无言。

谷莲连连磕头,“奴才错了,奴才错了,求娘娘饶命,奴才真的只是为了公主,绝无异心啊,此事更与额附无关。”

“来人,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尼楚贺不理会她的辩解,厉声道。

立即有两个太监进来,拖起瘫软在地,神色茫然的谷莲往外走。

谷莲后知后觉,立刻死命挣扎,“奴才冤枉,奴才没有背叛公主,奴才冤枉啊……”声音一声比一声凄厉绝望。

立刻有人堵住了她的嘴,让她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若单单只是背主,尼楚贺还不至于如此气怒,以致将人打死,但这谷莲千不该万不该帮着外人如此害皎皎。

这种人她断留不得。

尼楚贺冷冷地扫向另外两个丫鬟,“你们护主不利,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打二十板,灌了哑药,撵出府去。”

另外两个丫鬟也被拖了出去,吓得连求饶都不敢求。

毕竟是贴身伺候过皎皎的,若今日之事被传出去,于皎皎名声不利,只有让她们再也开不了口。

以后看谁还敢害主。

阿里衮面如土色,头垂得更低了,放在地上的双手死死地攥紧。

所有的奴才都大气不敢出。

此时,丹苏走了进来,附耳禀报了几句。

尼楚贺面如寒霜,这才看向阿里衮,“阿里衮,你是不是当我们母女俩好欺负?谁允许你这样对待本宫的女儿?”

阿里衮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道:“奴才、奴才是公主的额附,是公主的夫君,夫妻敦伦乃人之常情……”

尼楚贺起身,一脚朝他身上踹了过去。

这一举动吓了所有人一跳,连伺候尼楚贺的几个宫女也是满面愕然。

伺候了主子这么久,还从未见过主子如此大发雷霆,甚至如此凶悍。

尼楚贺这一踹毫不留情,力道很狠,且还穿着花盆底,可想而知会有多痛。

阿里衮一个大男人竟被踹的滚在地上,捂着腹部,面如猪肝。

“所以你就敢这样对本宫的女儿?”尼楚贺目光如刀剐在他身上,“你是皎皎的额附又如何?谁给你这样的权利和胆子给公主下药,强迫公主?”

她的女儿,那样骄傲一个人,如何能忍受被人下药?想想她就心痛的要命,恨不得把眼前之人一刀一刀给剐了。

她无法想象,若是皎皎醒过来,知道了真相,会如何?

阿里衮强忍着痛楚,重新跪在地上,颤声道:“公主自与奴才成亲以来,从来不愿让奴才亲近,奴才爱慕公主,公主想要和离,奴才不愿失去公主,这才出此下策。”

“那又如何?”尼楚贺冷笑,“她是公主,不愿与你亲近又如何?这就是你欺侮公主的理由吗?阿里衮,本宫是皎皎的额娘,本宫不管你对皎皎是否真心,你欺侮了皎皎,本宫绝不饶你!”

若非是皎皎还未醒来,她方才那一踹就冲他命根子去了。

无论这阿里衮是如何可恶,总归是要皎皎亲自出气。

出不了这口恶气,她担心皎皎会受不了,郁结在心。

尼楚贺再不理他,让人看着他,抬脚就去了正房。

此刻的皎皎已经没了狼狈的模样,身体清洗了,衣服也换上了干净的衣裳,人依旧未醒。

瞧着与往常无异,仿佛只是睡了一觉。

尼楚贺坐在床边,伸手抚摸皎皎红润的脸颊,过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掀起了她的衣领。

目光落在那些痕迹上,尼楚贺登时攥起了手心,心中怒火再次升起。

太医匆匆提着药箱来了。

来的是园子里当值的许太医。

尼楚贺起身,免了他的礼,让他给皎皎诊脉。

诊完脉,许太医松口气,道:“公主身子无恙,只是太过疲累,歇息几日便可。”

尼楚贺让人把昨夜皎皎喝茶的茶杯取了过来,“许太医看看,这上面有何物?”

许太医接过茶杯,凑过去仔细嗅了嗅,然后道:“回皇贵妃,里面有些春药和迷药的成分,公主体内同样有这些残留。”

尼楚贺脸色难看,看向许太医:“今日之事,一个字也不许说出去,就说公主只是受了寒。”

许太医连连称是。

尼楚贺独自守着皎皎。

到了戌时,昏迷的皎皎才悠悠醒转,抚着额头,茫然睁眼。

一眼瞧见坐于身边的额娘,面露诧异,“额娘?”

“醒了?渴了吗?”尼楚贺扶起她,让她倚靠在自己怀里,另一手端过一杯水,送到她唇边。

皎皎觉得自己很渴,双手抓住茶杯,将水喝了个干净。

又喝了一杯,皎皎才罢了,左右四顾,看向尼楚贺,神色茫然,“额娘怎的在此?我怎么了?还有,我怎么感觉有点不舒服?”

皎皎说着,脸色一变。

她感觉到下面的不适,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她猛地抬头,看向尼楚贺,声音微颤,“额娘,发生了什么?”

尼楚贺不忍告诉她,但这种事哪里瞒得住?

只好安慰她,“已经过去了,额娘在呢,额娘会帮你出气,你先好好休息,什么也不要想。”

皎皎霎时脸白如纸,哆嗦着唇,眸光涣散,怔怔地发着呆。

不知怎的,昨夜的片段一幕幕浮现在脑海。

不清晰,但几个重要的片段还是记起了。

皎皎一手死死地抓住衣领,有点喘不过气来,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目眦欲裂。

尼楚贺看着她这样,在心中叹了口气,紧紧地搂住她,轻轻抚拍着她的背,“别想太多,等你养好了身体,想怎样处置他都行,都随你,你要想和离,额娘也不再阻你。”

第372章 皎皎的决定

虽说发生了这样的事,两个人也算是有了夫妻之实。

但她不会因此就委屈自己的女儿继续和一个如此卑劣之人在一起。

只要皎皎不愿和阿里衮在一起,她无论如何都会促成他们两个和离。

有了夫妻之实又如何?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不开心,这样勉强在一起,皎皎也不会开心,反而会愈发憋屈,过得不痛快。

阿里衮别想用这件事拿捏皎皎。

皎皎红着眼看着她,咬破了嘴唇。

片刻,皎皎恢复了平静,咬着牙问,“额娘,他在哪儿?”

“就在厢房,你要如何处置他?”尼楚贺看着女儿,心疼不已,无论皎皎要如何处置阿里衮,她都替她担着,只要她能出了这口气。

皎皎唤了声“谷莲”,却是尼楚贺身边的丹苏走了进来。

尼楚贺向她解释,“那个奴才叛主,昨夜之事就是她帮着阿里衮,额娘已经将她处置了,另外两个奴才也撵了出去,额娘回头给你重新挑几个好的。”

皎皎垂了垂眸,没什么反应,然后吩咐,“把我的剑取来。”

剑就挂在一侧的墙上,丹苏忙上前取了来。

皎皎起身下去,拿过剑,往外走去。

看着她这副模样,尼楚贺哪里有不明白的?

也是,发生这样的事,以皎皎的脾气,如何能放过阿里衮?

无论皎皎如何对阿里衮,即便是把阿里衮杀了,她也不会拦着,大不了她给皎皎担着,钮祜禄氏一族那儿,她去面对。

皎皎跌跌撞撞到了厢房。

阿里衮仍跪在地上,见公主进来,白着脸,满眼杀气,脸色变了一变,旋即笑了。

皎皎被他的笑刺痛了眼,赤红了眼,举剑朝他胸口刺去。

阿里衮不闪不避,坦然迎上这一剑。

剑刺破皮肉,很痛,阿里衮冷汗淋漓,看着眼前满脸恨意的皎皎,笑得灿烂,声音却微微颤抖,“无论公主如何对我,我都不会反抗,是我欠公主的,但我不后悔。”

他满眼柔情,痴痴地看着她,伸手握住剑,往体内再刺进几分,笑道“能在死前得到公主,奴才无憾。”

皎皎被他这句话刺激得胸口再次涌起一阵怒火,几乎要将她的胸口烧成灰烬,握着剑的手再次用力。

却迟迟未再刺进去。

阿里衮面上浮现得意的神情,笑得愈发开心,“公主还是舍不得我,是吗?”

皎皎嘴唇哆嗦着,死死地瞪着他,噗地抽回了剑,阿里衮疼的脸庞扭曲,噗通倒在地上。

下一刻,阿里衮陡然瞪圆了眼睛,眼中流露出惧色。

皎皎将剑抵在他的腹部,然后剑尖缓缓地向下移动,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终于变了脸的阿里衮,面无表情。

“你的话提醒了我,杀了你,太便宜了。你不怕死,那这个呢?让你再也做不了男人,似乎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阿里衮骇然望着她,嘴唇哆嗦着,一动也不敢动。

片刻,皎皎手中的剑不动了,目光幽幽地看着他,“终于怕了吗?”

阿里衮咬了咬牙,道“一夜夫妻百日恩,公主当真要如此狠心吗?”

皎皎平静地看着他,忽然笑了,“你可以试试,我能不能狠下心。”停顿片刻,又道“当然,你还有别的选择,方才本宫刺了你一剑,也算是出了气。本宫可以放了你,从前本宫欠你的便可一笔勾销。但你要答应,与本宫和离,从此你我再无关系,如何?”

阿里衮面露愕然,看着公主决绝的面容,面上闪过一丝挣扎,然后道“如果奴才不答应呢?”

皎皎笑着,剑尖往前一送。

阿里衮顿时面如猪肝,慌张道“我答应!”

皎皎拿着剑的手一顿,收了回去。

阿里衮额头骤然滴下一滴汗水,死里逃生一般瘫软在地。

尼楚贺神色复杂看着这一幕。

她以为皎皎会毫不犹豫地要了阿里衮的命,或是断了阿里衮作为男人的骄傲。

没想到,却是以此换阿里衮和离。

皎皎回正房取出和离书,让丹苏拿去给阿里衮,她自己是不愿意再去看他一眼了。

尼楚贺挑眉,“你早就准备好了?”

皎皎伸手环抱住尼楚贺,低低道“女儿早盼着这一日,自然早就准备好了。”

“你为何不杀了她?”尼楚贺抚摸着女儿的乌发,实在不明白她的心思。

皎皎沉默片刻,闭眼道“杀了他,会给额娘和皇阿玛添麻烦吧?何况是我欠他的,他罪不至死。”

尼楚贺很意外女儿会有如此想法。

皎皎素来任性自我,对于欺负过她的人从来不会心软,更何况阿里衮做下这样触犯她底线之事。

尼楚贺道“钮祜禄氏那儿你不必担心,是阿里衮有错在先,你皇阿玛会处理好的。”

皎皎摇头,神色漠然,“为了他,不值得。女儿本想让他再做不成男人,不过,比起让他做不成男人,余生却还要跟他纠缠在一起,女儿更想和他撇清关系,再不相干。”

她一刻也不要再和这个男人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她会觉得恶心。

甚至会不时地想起昨夜之事,让她痛苦不已。

尼楚贺理解了,不再多说。

也是,如果皎皎那一剑真的朝那儿刺了下去。

阿里衮怀恨在心,定不肯和离的。

钮祜禄氏一族也不会甘心,定会借着阿里衮受了这样的罪继续缠着皎皎,皇帝也不好说什么。

她没想到的是,皎皎在这样大受打击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理智。

看来,女儿真的是长大了,不会一味地发泄怒火。

但她更心疼女儿这样的成长。

皎皎抬眼看向额娘,有点小心翼翼,“额娘会不会觉得女儿那样很恶劣?”

尼楚贺略一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失笑,摸了摸她的脑袋,“额娘刚知道的时候,就想朝他那儿踹过去,若不是考虑到要你亲自出气,额娘就不会偏那么一点了。”

可见她们母女还是心有灵犀的。

不过皎皎最终还是选择了和离,暂时放过了阿里衮。

皎皎愕然瞪大了眼睛。

片刻,不由得笑了,心中的阴霾也扫了些。

第473章 出气

说来,这事算不得什么,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你越在意,那个男人就会越得意。

只有不在意,才能真正打击到那些心思卑劣之人。

皎皎忽地想起一事,脸色一变,看向尼楚贺,咬了咬唇,道“额娘,女儿不会怀孕吧?”

尼楚贺一怔。

光顾着生气了,她竟然忘了这事。

既然他们已经和离,就不适合再留下一个孩子多一些牵绊了。

虽然避子药对身体有损,但药性温和点儿,喝一次的话不会有任何问题。

与其留下隐患,还不如早早解决,彻底断干净。

尼楚贺忙吩咐人去准备避子药。

还好现在还不算晚,来得及,否则一旦真怀上了,为了皎皎的身体着想,都不能再打掉了。

虽说孩子无辜,但到底会让皎皎的余生都留下心结。

尼楚贺并不希望皎皎面临那样的选择。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两情相悦的重要性。

即便一方再喜欢另一人,另一人不接受,也是无法幸福的。

她原以为阿里衮愿意宠着皎皎,绝不敢欺负皎皎,皎皎就能过得幸福。

谁能想到会走到这一步呢?

两个人甚至发展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事实证明,一个人的爱也会因为诸多不甘而衍生出险恶心思,从而做下错事。

见皎皎情绪还好,除了刚醒那会儿,之后的情绪并未太糟糕。

尼楚贺放下了提着的心,将身边的一等宫女丹萍留下,暂时照顾皎皎的起居。

随后她再亲自挑几个合适的,送到皎皎这儿。

齐嬷嬷一早也从怡亲王府回来了,对此悔恨不已,怪自己未曾早点阻止额附,才造成了这般结果。

尼楚贺安慰她,“此事不怪你,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若非你及时告诉了怡亲王夫妇,本宫也不会这么快得到消息,还不知会发生何事。”

齐嬷嬷抹了抹眼泪,“奴才往后一定寸步不离伺候公主。”

尼楚贺颔首,“本宫也只相信你了。”

她又转头看向皎皎,拍了拍她的手背,叮嘱道“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不舒坦的,就回园子里住些日子,别一个人闷着。”

皎皎吸了吸鼻子,点点头,“额娘放心,女儿会照顾好自己。”

尼楚贺这才回去了。

回到园子里,刚到午时,雍正正坐在她殿内看奏折。

见她回来,放下折子,关心地问,“皎皎如何了?可处置妥当了?”

雍正听说珍儿去了公主府,知道珍儿会处理好,便未再理会。

下了朝,他便在此等消息。

尼楚贺坐于罗汉榻的另一边,幽幽叹了声,“皎皎还好,只不过,发生了这种事,难免心中郁结,就让她好好歇一阵子吧。

至于阿里衮,还是让他们和离好了,和离书已经写了,就等皇上的旨意。”

雍正看着她,苦笑,“这是来告诉朕你们母女俩的决定吗?朕还能阻止吗?”

尼楚贺冷了脸,“除非皇上不拿皎皎当女儿,皎皎被这样欺负,皇上若还能无动于衷,那还是人吗?”

被如此责骂,雍正也不恼,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朕知皎皎委屈了,虽说阿里衮如此行为也算人之常情……”

一见对方的脸色变得凶神恶煞,雍正忙改口,“不过,皎皎毕竟是公主,是朕的女儿,违背皎皎的意愿,做出这种事,那便是欺负皎皎,朕这便下旨让他们和离。”

尼楚贺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哼,这还差不多。

雍正轻笑了声,“朕还担心你会控制不住杀了阿里衮,朕这半日是提心吊胆,坐立难安。

阿里衮虽说做错了事,却罪不至死,说到底是因着皎皎冷落了阿里衮,珍儿也不必再追究了,此事便到此为止。”

若非他时刻让人传消息回来,怕也无法如此淡定了。

珍儿的脾气,他素来了解,还真有可能冲动之下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那时,钮祜禄一族那儿可就当真不好办了。

毕竟此事一开始便是皎皎有错在先。

尼楚贺哼哼,“皇上倒是为阿里衮说话,被皎皎冷落就能做这样的事?那是否嫔妃被冷落,给皇上下药也是情有可原?”

雍正被她的话噎住了。

事实证明,别和一个母亲讲道理,吃亏的是自己。

何况是没理。

男人在这方面永远比女人更宽容。

女人做下这种事就是心思诡谲,不可饶恕,换作男人,他们就可以轻易地理解,说是情有可原,这是什么道理?

难道有夫妻之名,就该如此吗?

婚内强荐(非错字,避免和谐)就不算错吗?

不尊重妻子的意愿,强迫做下这种事,本身就恶劣,不可原谅。

说到底这事吃亏的是女人,女人永远比男人更难接受这种事,受到的伤害也是不可弥补的。

当日下午,弘晏和弘昉一起去承恩公府“探望”阿里衮。

二人走后,阿里衮的伤更重了,再次请了大夫。

次日早,弘昀、弘晏和弘昉进园子请安。

弘昉攥拳道“昨日儿子和六哥去看了阿里衮,哼,六姐姐还是太仁慈了,刺的他太轻了,我和六哥就让他更痛了些。

若非他受着伤,儿子非揍他一顿不可!”

弘晏轻哼,“枉费儿子拿他当好兄弟,他竟如此对待妹妹,当初是儿子瞎了眼,相信了他。”

弘昀摇头,满脸不赞同,“他已经受了伤,你们又何必如此?阿里衮毕竟是钮祜禄一族嫡支的子孙,别做的太过。”

弘晏笑道“四哥放心,他们不敢说什么的。如今钮祜禄氏当家的可不是尹德,而是尹德的儿子讷亲,阿里衮的兄弟,怎敢偏袒阿里衮?

他们该担心的是阿里衮得罪了我们兄弟,该如何担惊受怕,费心挽回损失才是。哼,我们不迁怒其他人就已经很仁慈了,他们还想要我们忍气吞声不成?”

尼楚贺很赞同弘晏的话。

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为了利益畏手畏脚,不敢替妹妹出头。

不过,弘昀天性如此,仁善温良,自然与弘晏弘昉二人行事不同。

“适可而止就行,别欺负狠了。”尼楚贺提醒道。

第474章 病中的亲密

这事已经结束了,钮祜禄氏一族出息的子弟很多,都是可用之人。

万一全得罪光了,也是麻烦。

毕竟弘晏以后还要继位的,那些人都是他以后要用的人。

弘晏明白额娘的意思,咧嘴笑道:“额娘放心,儿子没那样蠢,儿子也说了,针对的只有阿里衮,与其他人无关,他们都不敢为阿里衮说话。”

这小子,真是个激灵的。

这是去出气,也是安抚。

阿里衮做下这样的事,得罪了皇贵妃和公主,钮祜禄氏自然要忧心再得罪了几位皇子。

几位优秀的皇子都出自她膝下,总有一位要继承储君之位。

钮祜禄氏讨好还来不及,哪敢得罪?

弘晏和弘昉教训了阿里衮这一次,就是出了气的意思,以后自然是放下恩怨了。

讷亲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不会有怨,恐怕巴不得弘晏去出这口气。

不得不说,弘晏玩的一手好心理战。

只不过,钮祜禄氏折了一个固伦公主额附,到底是有损失的,必定是极为郁闷了。

雍正为了安抚钮祜禄一族,下旨令阿里衮和固伦怀柔公主和离后,又授了阿里衮散秩大臣一职。

虽是闲职,但也是从正三品升为从二品,何况雍正未曾降罪阿里衮,反而有所安抚,已经让钮祜禄一族很是感激了。

虽然在他们看来,阿里衮所犯的错着实算不得什么大错。

但他们也只得咽下这口气,为族中子孙的以后着想。

尼楚贺让内务府拨来一些宫女,亲自从中挑了四个。

都是或老实或机灵的,敲打了一番,让她们好好伺候公主,就着人把她们送去了公主府。

有谷莲等人的前车之鉴在那儿,想来无人再敢背主了。

随后她就让丹萍回来了。

有齐嬷嬷调教那几个宫女,她们会好好伺候皎皎的。

入了冬,满城素白,冷风飕飕,刺骨的寒。

一向身体强健,极少生病的尼楚贺在这个冬日病倒了。

生病的滋味果真不好受,尼楚贺很无奈。

好在现下身处紫禁城,比圆明园暖和一点。

翊坤宫内有地龙和炭火,每日里暖烘烘的,尼楚贺却觉得浑身冰凉,连连打喷嚏,流鼻涕。

早上的时候喝了药,尼楚贺裹着被子躺在美人榻上。

她不愿天天躺在床上,很难受,白日里就躺到美人榻上,穿的厚厚的,看看外面的风景。

嫔妃们本想要侍疾的,让她给拒绝了。

有这么多宫女在,哪里不够伺候她的?

她不喜欢那些嫔妃为了各自的心思老在她面前晃悠。

倒是允许懋妃和宁妃常来她这儿坐坐,闲聊打发下时间。

这两位没那么多讨人厌的心思,单纯地聊聊天,就挺好的。

怡亲王福晋和果亲王福晋也常进宫来看她。

滢月这些年得宠,一连生了好几个孩子,天天养娃,倒也过得自在,人也发福了些。

果亲王虽也有侧福晋和侍妾格格之流,但是女人不多,果亲王又偏宠嫡福晋,那些女人倒也安分。

迄今为止,除了滢月生下了子嗣,只有一个侍妾生了一个庶子,养在滢月那儿,其他女人都无子嗣。

侧福晋同样无子女。

那个生下儿子的侍妾也并不得宠。

总之,滢月还是过得很好的。

可以看出,果亲王真的很喜欢滢月。

侧福晋无子,于滢月而言多少没那么多压力。

弘晞在读书,早上没法来请安,只有晚上才会来她这儿玩会儿。

弘昀、弘晏和弘昉三个这几日几乎天天带着各自的福晋来请安。

儿媳们为表孝心,提出侍疾,尼楚贺就留了佟佳氏一个,其他都各自回去。

佟佳氏为长嫂,尼楚贺留下她,也不必担心其他儿媳心里不平。

弘昀心里也高兴。

皎皎自从那次的事后,很是忧郁了一阵子,不常出门。

好在没过多久,皎皎就恢复了精神,三不五时地进宫转转。

这些日子尼楚贺病了,皎皎也常来看她。

儿女贴心,儿媳孝顺,尼楚贺可谓过得十分如意。

皇帝每天下了朝,也会来看她,在她这儿坐上几个时辰。

见她实在难受,就与她躺到一个被子里,抱着她,给她暖身子,搓手。

也不忌讳她病着。

用雍正的话说,看着她被病痛折磨,他干看着也不好受。

太医没用,迟迟治不好她的病,染了病也好,陪她一起,她也不至于寂寞。

尼楚贺被他这话逗笑了。

雍正老了后倒是没那么严肃了,老是说些不知羞的话,让她很是暖心。

每天这么难受,尼楚贺也曾问过乌悦宸有没有办法减缓些痛苦。

乌悦宸却说,生老病痛,再正常不过,非灵力可影响。

尼楚贺明白,是她自个儿年纪大了。

人哪有不生病的?

到了她这个年纪,免疫力就降低了,病痛也就找来了。

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是日,慎嫔宫里来了人,说是九阿哥弘易病了。

雍正正与尼楚贺亲热,听了此话,面上就浮现一抹不悦。

尼楚贺本就病着,浑身无力,又被他这样欺负了一阵,更是绵软无力,伸手推了推他,“去吧。”

自从她病了,雍正就格外黏她,每次抱着抱着就忍不住动手动脚。

她就不明白了,自己都这把年纪了,肌肤早不如年轻时候细腻,手感也不比以前好。

她自个儿摸着都嫌弃。

他怎么就还能下得了手?

何况,她还病着,这样更容易染病。

雍正却说,“出了汗,病就好了。”

尼楚贺无言以对。

还真是很强大的理由,她都没法反驳。

此刻雍正目光灼灼盯着她,对宫女的禀报无动于衷,只说了句,“让太医过去,就说朕忙着。”

忙?忙什么?

忙着欺负生病的她吗?

尼楚贺很想翻白眼。

这人还真是脸皮愈发厚了。

“生病的是皇上的儿子,皇上不理吗?”

其实她很明白,慎嫔此举又是想要皇帝过去的手段。

但九阿哥生病应该不至于有假。

她没那么好心,不过她受不了雍正这般黏她,想清静一会儿。

雍正冷哼,“他那么大一个人,这么点小病至于叫朕过去?她不知道你这儿病着吗?存心给朕和你添堵。”

第475章 毫无保留

啧,雍正还真是冷的下心肠。

不过,尼楚贺听了心情甚好。

这说明雍正在意她多过九阿哥。

虽然有雍正不缺儿子,一点小病也不至于大惊小怪的原因。

但是生病的人就这点,格外不讲理,也格外容易满足。

她不喜雍正这样黏着她,却也不希望他说走就走。

很矛盾。

没办法,女人就是这么矛盾又难缠的生物。

这些日子病着,雍正常陪着她,又给她当暖炉,她还真习惯了这个人形大暖炉。

一时不在,就怪不舒坦的。

九阿哥弘易只是受了点寒,男孩子,身子骨好,太医也说了,没什么大碍,喝了药,发发热,歇一歇就好了。

但慎嫔还是很不高兴。

皇贵妃病了,皇上巴巴地去陪着,一刻不离。

九阿哥都多久没见着皇上了?如今竟连病着也没资格见皇上了吗?

皇上竟丝毫不关心九阿哥的病,满心满眼都是皇贵妃。

皇贵妃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一个老女人?

哪儿及得上亲生儿子重要?

弘易瞧着额娘满脸的不快,有些不耐,“儿子不过是小病,何必去打扰皇阿玛?左右儿子也没大碍,皇阿玛来了倒是要不高兴了。”

虽然皇阿玛没来,他也有些不舒服,但他这么大了,这么点小病就去打扰皇阿玛,岂不让皇阿玛觉得他小题大做,太过没用,没个男人样儿?

皇阿玛本就不喜他,他岂会乐意一再拿这些小事去扫皇阿玛的兴,更加惹得皇阿玛不快?

慎嫔嗔了她一眼,“这是什么话?你是皇上的儿子,皇上来看你再正常不过,若非皇贵妃天天缠着皇上,皇上至于不来看你吗。

小病又如何,皇贵妃的病又严重到哪儿去,哪儿就少不得人了?天天有那么多人陪着还不够吗,你我娘儿俩落寞成什么样了,让你皇阿玛来看看又如何?”

弘易愈发不高兴了。

额娘就只会抱怨,他虽然也讨厌皇贵妃,但皇贵妃能缠住皇阿玛,那是本事,说到底,还是额娘没本事留住皇阿玛。

额娘明明比皇贵妃年轻,大好的机会,却只会抱怨,还不是怕得罪了皇贵妃,又心有不甘?

慎嫔依旧喋喋不休,“皇贵妃如此霸道,那怀柔公主也是如此,阿里衮多好的人,她怎么就敢和离?什么夫妻性情不合,骗谁呢?依我看,就是怀柔公主太过霸道,处处瞧不上阿里衮才以权压人,逼着阿里衮和离的,皇上当真宠的他们母女太过了,什么都由着他们。”

弘易不耐烦听这些,又不好说话太重,本就不舒服,这会儿更不舒服了。

岂止是六姐姐,四哥、六哥、八哥和十弟不也是仗着皇阿玛的宠爱目中无人吗?

今日若换成是十弟病了,哪怕只是小病痛,皇阿玛也会毫不犹豫地过去嘘寒问暖吧。

若非有皇贵妃,他们又算什么?

他只是输在额娘不得宠罢了,所以皇阿玛才看不见他。

若是额娘得宠,他不会比那几个兄弟差,他也有资格去争一争储君之位。

可惜储君的名字早就写在了正大光明匾后,他是没机会了。

尼楚贺这场病持续了小半个月才好。

这会儿可算是舒坦了。

冬去春来,春暖花开。

雍正携嫔妃子女再次搬去了紫禁城。

雍正的身子每况愈下,到了三月,便有些畏寒。

太医开了药调理着,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日子有增无减。

尼楚贺也变得格外柔顺,难得不再时时气他。

入了夏,雍正的身子慢慢好了起来,却令慧郡王代理朝政,和尼楚贺搬去了昭华殿。

小事由慧郡王处理,大事来找皇帝。

尼楚贺明白,雍正这是趁着还在的时候锻炼一下弘晏处理朝政的能力。

也是给了百官们一个信号,未来的储君即是慧郡王无疑了。

皇子们虽早有预料,还是忍不住黯然。

尤其是瑞亲王。

过去他以为皇阿玛瞩意的是自己,也曾意气风发。

自得知了自己的身世,那份信心便渐渐淡了。

直到后来,皇阿玛表现的愈发明显,尽管有所不甘,还是渐渐放下了。

他心知自己非额娘的亲生儿子,六弟才是额娘真正上的长子,更有这个资格。

而且六弟自幼聪慧。

皇阿玛选择六弟,也算明智。

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放下。

如此,他还有额娘的关心,与六弟还是亲兄弟,一旦他有了别的心思,或许一切都将改变。

他不希望仅剩的这些东西也消失,只能越来越不在意。

好在额娘待他依旧真心,六弟亦视他如亲兄弟,他没什么好不甘心的。

雍正闲了下来,就开始琢磨皎皎的婚事,“虽说朕不再勉强她,但她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总要叫她挑个喜欢的,早早成亲。

趁着朕还有精神,还能看着她夫妻和美,朕也就无憾了。”

雍正此话明显是提前安排后事的感觉,浓浓的暮色扑面而来。

忽地,他叹了声,面露黯然,“若是朕的身体能再强健一些,再有更多的时间,朕就不必如此紧迫了。

朕还未亲眼看到皎皎嫁得如意郎君,生儿育女,还未看到弘晞成亲。

更重要的是,朕没多少时间陪你了。”

尼楚贺沉默。

这个时候了,雍正还是一心惦念着她们母子。

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享受了雍正这么多年的庇佑,儿女们也都健康幸福。

这些都是雍正给的。

可她能给的,除了这些年的陪伴,几个健康的儿女,似乎也没别的了。

有些真情,或许直到生命快要结束才能真正去相信。

雍正对她的感情当真是毫无保留。

雍正紧握着她的手,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珍儿,朕有件事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尼楚贺看着他,缓缓点头,“皇上请说。”

雍正叹了声,道:“你可知皎皎心仪之人是何人?朕许是没机会看她嫁人了。但朕想知道,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究竟是何人,是否可靠。”

尼楚贺张了张嘴,却没说一个字。

看着雍正含着希冀的目光,尼楚贺于心不忍,终究还是开了口,“是楚励。”

第476章 赐婚

或许,她不该再瞒着他了。

雍正是个疼爱子女的好阿玛,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惦记着皎皎的幸福。

她有什么资格再隐瞒她?

在他生命的最后,她不想再对他有所隐瞒。

这是她最后能给他的。

雍正脸上没有丝毫惊讶,似乎早已料到,他微微一笑,“果然如此。”

尼楚贺默然。

原来他早就猜到了,却一直没说。

雍正神色黯然,“珍儿当真狠心,瞒了朕这么久。”

尼楚贺扯了扯嘴角,“臣妾说了,皇上就会成全吗?”

雍正眼神一闪,未语。

答案显而易见。

他最最疼爱的女儿,如何能嫁给一个没有丝毫背景,无法护佑和娇宠皎皎一生的男子?

雍正看向她,眼神复杂,“珍儿瞒着朕,不止因为这个吧?”

见她不答,雍正叹道:“不知为何,朕总觉得你对那楚励有所维护,你不愿告诉朕,也是担心朕会对他不利,可是如此?”

尼楚贺笑了笑,“皇上说什么话,臣妾是对他有所维护,只是因为皎皎喜欢他罢了。”

“是吗?”雍正淡淡一笑,未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他道:“无论是何原因,朕宁愿不知。”

他将尼楚贺搂在怀里,轻声道:“朕听说那楚励尚未成婚,朕欣赏他的能力,将来弘晏继位,可以用此人。

不过,老这么一个人,没人照顾,也不是个道理,朕一向体恤臣子,便给他赐婚好了。”

尼楚贺以为自己听错了。

赐婚?

难不成雍正心软答应了?这么好说话?

“允禟第六女年方十七,尚未订亲,朕便将她赐予楚励为妻。”

啊?

尼楚贺满面愕然,“允禟的女儿?”

怎么会如此?

雍正微微含笑,“允禟贵为郡王,朕将一个县君赐给他,不算委屈了他。”

何止不委屈,这样的婚事于楚励而言已经算是高攀了。

只是,这样合适吗?

她料到雍正不会答应楚励和皎皎的婚事,却没想到他会这样绝。

这是要完全断了皎皎的念头啊。

“就算皇上不同意,也不必如此狠心吧。”尼楚贺不满。

他就一点也不考虑皎皎的心情吗?

雍正面上闪过一丝冷意,“朕没处置了他,已经是念在他是个人才的份上,他接二连三引诱朕的女儿,害的朕的两个女儿一个早亡,一个婚姻不幸,你还要朕如何开恩?”

尼楚贺张大了嘴,愕然,“什么意思?什么两个女儿?”

雍正盯着她,缓缓道:“当初淑仪早亡,便是心仪楚励,郁郁寡欢而亡,如今他又害的皎皎对他念念不忘,与阿里衮婚后不睦,朕不该断了皎皎的心思吗?”

尼楚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淑仪的死是因为楚励?

淑仪喜欢楚励?

怎么会?

可是看着雍正阴森可怖的神情,又不似假的。

她想起了皎皎与淑仪一向交好,当初皎皎留楚励在身边,淑仪与楚励相熟并不奇怪。

难不成那时候就有了好感?

若果真如此,雍正的确是太宽仁了。

淑仪毕竟也是雍正的亲生女儿。

亲生女儿因楚励而死,雍正没杀了楚励,她就已经很庆幸了。

尼楚贺不禁苦笑。

如此一来,楚励当真是和皎皎没半点希望了。

现在也只有依了雍正的意思,才不至于让楚励大祸临头。

“皇上做主便好。”尼楚贺陡然有些泄气。

没想到,最终还是到了这一步。

雍正叹道:“你也别怪朕狠心,朕只是为了一劳永逸。楚励是个人才,朕不忍杀他,既留下他,朕就不能再给皎皎一丝的希望。朕希望皎皎能遇到一个真正令她欢喜的人,即便朕生前看不到,弘晏也会替朕做到,你也要帮皎皎多看看。”

尼楚贺答应了,又劝他,“皇上就别这样说了,等皎皎放下了,皇上就和臣妾一起为皎皎选一门她喜欢的夫婿。”

雍正终于露出欣然的微笑。

赐婚圣旨很快送去了允禟府上,也送去了楚励所在的任上。

此事并未大肆张扬。

但皎皎还是知道了,匆匆跑进了昭华殿。

当着雍正的面儿,皎皎不再掩藏自己的心思,“皇阿玛为何要给楚励赐婚?”

皎皎眼眸含泪,目光咄咄逼人,誓要得个答案。

雍正寒了脸,“你为了一个男人如此质问朕,可还有规矩?”

皎皎咬唇,面露挣扎,忽地惨然一笑,“皇阿玛知道了?可为何要如此?皇阿玛就不能给女儿留一点点希望吗?”

尼楚贺看着,于心不忍。

但看着他们父女如此针锋相对,她又不愿意。

尼楚贺起身,道:“好了,赐婚圣旨已下,此事已成定局,你就别再闹了。”

再闹下去,保不准雍正忍无可忍,责罚了皎皎。

皎皎看看雍正,再看看尼楚贺,含泪道:“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剥夺女儿的希望?”

尼楚贺蹙眉,握住她的手,“楚励早晚要成亲,你还要让人家一辈子不娶妻生子不成?”

皎皎咬唇不语,但神色却倔强。

尼楚贺知道她的意思。

皎皎至今还不肯放弃楚励,一直存着念想。

果然,皎皎道:“女儿已经和离了,楚励配得上女儿了,为何不能是女儿?为何要是别人?”

这是什么话?

难不成当初她和阿里衮和离就是念着这个吗?

雍正一拍炕几,怒斥,“混账!你是公主,岂能如此不知自爱?朕告诉你,朕在的一天,绝不允许你和楚励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皎皎不甘心,还要反驳。

雍正冷笑,“莫不是你也要像你三姐姐一样?”

皎皎脸色霎时一白,嘴唇哆嗦着,没了话。

见她如此反应,雍正面上露出一丝了然,“你果然知情,即便如此,你仍要如此固执吗?一个淑仪还不够,你想要朕把两个女儿都折在他一人手里不成?

朕告诉你,绝无可能!

你给朕死了这条心,纵然你一辈子不嫁,朕也不会允许你嫁给楚励。”

皎皎红着眼眶,踉跄后退一步,终是扭头跑了出去。

尼楚贺久久没反应过来。

原来皎皎也早知道淑仪的心思。

这说明了什么?

尼楚贺忽然有些疲惫,她怎么早没发现呢?竟任由女儿越陷越深。

第477章 索要感情

尼楚贺跌坐在罗汉榻上,揉着眉心。

她没想到,自己这个额娘做的如此不称职,让皎皎走到了这一步。

她甚至怀疑,以皎皎固执的个性,她这辈子还能放下吗?

雍正拍拍她的肩,宽慰道:“放心,皎皎会想通的,朕的女儿不会如此没骨气。”

“皇上就这样容不得他们在一起吗?淑仪的事与楚励无关,是淑仪自己想不通,为什么要皎皎来承担?”

尼楚贺看向雍正,心中升起怨怪。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来伤害皎皎?

可她又知道,自己也有错,是她没早点发现皎皎的心思,发现后又未曾处理好,才会到现在的一发不可收拾。

皎皎最是固执,她不该心存侥幸,以为皎皎会放下。

雍正深深地看着她,片刻,才道:“朕若一开始就知道,便不会放任皎皎如此,是珍儿不该瞒着朕。

朕知淑仪心思重,是她自甘堕落,咎由自取,但是朕不允许皎皎也如此。楚励再好,终究不是她的良人。”

雍正搂了她入怀,道:“朕和你一样,不忍心皎皎伤心,过去朕总想着,朕疼爱的女儿,就是她要天上的星星,朕也可以给她,她是公主,再是娇纵任性也不为过,她有这个资本。

但事关她的终身,朕不会由着她胡闹。且不说他们身份悬殊,不是一类人,将来终究无法一心,朕更不希望皎皎像一个寻常的内宅妇人一样被一个男人牵着鼻子走。

过去的皎皎那样骄傲,你再看看如今的皎皎变成了什么模样?这还是我们的皎皎吗?”

尼楚贺垂着眼眸,默然不语。

雍正收紧了手,抱的她更紧,“无论如何,朕只是希望皎皎永远像从前那样开开心心,无忧无虑,而不是被一个男人折了傲骨,失了本心。”

尼楚贺扯了扯嘴角。

她自个儿都没做好,有什么资格责怪雍正?

说到底,公主的身份给了皎皎诸多便利,却也剥夺了某些自由。

这是不可避免的。

她未曾体会过那种刻骨铭心的痴恋,始终无法体会皎皎的心情。

她甚至不明白皎皎为何如此执着。

男女之情真的能让人不顾一切吗?不惜放下自己的骄傲。

从前,她不屑这样的感情,现在却想要体会皎皎的心情。

想要弄明白自己究竟哪里错了。

这样的决定是不是真的就好。

皎皎的炽热,让她从没一刻如此刻般觉得自己是如此一个凉薄冷心之人。

也讨厌自己的凉薄冷心。

尼楚贺回抱住雍正,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伸手抚摸他的胸口,那里,有很明显的跳动。

雍正对她是什么样的感觉?

是多年相伴的习惯,还是像皎皎那样炽热的感情?

她总认为皇帝是不会爱一个女人的,再喜欢,也及不上权利。

是以,她也从不愿付出过多的心力。

他需要她的陪伴,她也需要他对自己和儿女们的庇护,就只是如此简单而已。

何必太过复杂,为自己找不痛快?

现在,尼楚贺想,她是不是要谈一场黄昏恋?

反正他时日无多了,不妨试试。

这辈子她什么都有了,唯独还未体会过情爱的滋味。

便是雍正死后,她也没机会找别人体会了。

除非她能再活一世。

不试试的话,好像挺遗憾的。

就好像人生不够完整。

可是怎么谈?

她完全没思路。

……

雍正平生第一次得到珍儿如此热情的对待。

她也曾主动过,也曾让他满足过,却总是感觉缺少些什么。

但今日的珍儿仿佛格外认真,又有点冲动。

即便他老了,热情也还是有的,只是许久不曾放纵了。

此次被珍儿如此难得的热情引诱,忍不住好好放纵了一回。

……

尼楚贺脸颊枕着雍正的胳膊,心道,这依旧没什么不同啊。

或许是因为雍正没年轻时候养眼了吧。

让她生不出任何别的心思。

这辈子,她是没那个机会了。

她早就过了渴盼男女之情的年纪,没有过多期望,但终究还是有遗憾的。

雍正反应了过来,这才发现她的不同之处,以他严于律己的性子,换成别的女人,定要训斥她不够矜持,没个正形。

但对于珍儿,他永远不乏贪恋,也很喜欢她这副放肆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雍正侧头看她的脸颊。

尼楚贺的脸被汗水湿透,头发贴在脸颊上,但上了年纪的她纵然肌肤不再细腻,明显见老,却更显得有味道,与年轻时候截然不同的味道。

就像珍藏多年的美酒,越久越香醇,此刻的尼楚贺美在骨子里。

那双眼睛依旧透彻,妩媚,让人深深地着迷,和年轻时候没什么区别。

仿佛无论她的外表如何变,那双眼睛一如既往。

尼楚贺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半辈子就过去了,好多东西都没来得及体会。”

罢了,也没什么好执着的。

有这心思,将来还不如好好去外面转一转,放松放松。

许多东西可以慢慢去体会。

尼楚贺随口问道:“皇上有没有什么遗憾的事情?”

雍正看了她许久,看不出什么,道:“大清有后辈子孙去努力,朕这辈子该做的都做了,要说遗憾,也只是遗憾没能从一开始好好对你,失去了太多。”

最遗憾的是他始终摸不着她的心。

这让他很是挫败。

若能重来一次,他一定好好待她,也许就不会有那些隔阂了。

只是,终究是过去了。

尼楚贺扯了扯嘴角,“过去有什么好惦记的?臣妾现在觉得很好,未来没有遗憾就好了。”

雍正思量片刻,含笑点头,“珍儿说的对,过去的事朕无法改变,不过有些事,朕终究是没机会再做了,若朕能活得再久些……或许便能再等等,朕终是希望有生之年能等到自己想要的。”

他没说想要什么。

尼楚贺也不问。

等到身边人的呼吸渐渐平稳,尼楚贺睁着眼睛,沉默了许久。

忽地,她在心里怅然一叹。

她又何尝听不出雍正的言外之意?

雍正一直在强调时日无多,便是在向她索要感情。

第478章 二十年寿命

有些东西,即便不说,也是心知肚明。

不说,是因为没必要去纠结,说了便是伤感情。

但有些东西不是说给就能给的。

虽然有些东西她没能力去给,但别的东西还是能给的。

就算是让他们这辈子得个圆满好了。

下辈子,可以无愧于心。

尼楚贺在心里唤了几声乌悦宸。

乌悦宸懒洋洋应了声,尼楚贺沉默片刻,问,“你能帮我把那二十年的寿命给他吗?”

此话一出,乌悦宸没精打采的声音骤然响了好几度,“你疯了?!”声音中满是怒火。

尼楚贺笑笑,“我没疯,我很好,就是觉得,其实再多的生命也没什么意思,活个六七十年,这一辈子也就足够了,我才不想有那么多没意义的人生。何况,历史上的我也算长寿,就算没有这二十年寿命,我还是有很久时间可以活的,还不如给有需要的人。”

有时候活得太久未必就好,与其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不如早些离开。

乌悦宸不听,“反正我不干,这是我给你的,你休想给别人!你说你为了他这么做值得吗?你还真动了心了?”

尼楚贺翻了个白眼,“说什么胡话?我只是想……这一辈子都还清了,下辈子不欠他,可以更自在些。”

前几年是他欠她的,但后来都已经还清了。

下半辈子终究是她欠他的情更多一点,那就拿别的来弥补好了。

她从来不喜欢欠别人的,尤其是感情这种沉重的东西。

说到底,她始终是一个没有心的人,这么多年了,竟连给他那么点东西都给不起,甚至觉得心里有负担。

她不希望把这辈子他的遗憾留到下辈子去弥补。

乌悦宸气哼哼的,“说的好听,你就不怕没了下辈子吗?”

尼楚贺轻笑,“无论有没有,都是没了记忆的,我不在乎,反正我这辈子也过够了,没什么遗憾。年轻时还好,老了后,一个人挺无趣的。”

“有我在,怎么会无趣?我会陪你啊,何况,你是不欠他了,你欠我的,你要怎么还我?”乌悦宸气得不行,揍她一顿的心都有了。

怎么有这么没良心的女人?

尼楚贺无奈,“他的能还清,你的我可还不清,我不给自己找罪受,何况你又没什么缺的。”

这叫什么话?他的还不清就不还了?

这女人,不光没良心,还无赖!

乌悦宸声音凶狠,“我不管,你就要还我!”

尼楚贺叹气,“那你想要怎样?”

乌悦宸沉吟片刻,忽然道:“你还我一辈子好了。”

还他一辈子?

开什么玩笑?

尼楚贺先是无语,不情愿,转念一想,他给了她多出的一次生命,还有这么多孝顺可爱的儿女,似乎……也够的上一辈子了。

就算没有这事,也欠他那么多了。

反正下辈子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没记忆,还不还的似乎也无所谓了,就算还也不是她还了。

现在她只想把这辈子的事儿了了。

想到此,尼楚贺便点头答应了,“好吧,我答应你。”

乌悦宸一听乐了,但它不好让她知道,就故作一本正经地咳了声,“行吧,我帮你把那二十年寿命给他。”说到这个,又有点生气,“哼,本来是我给你的,你倒好,转眼就给了他,没良心的女人。”

心里又默默加了句,早晚要你在别的方面还回来!

尼楚贺:“……”

转移完了二十年寿命,乌悦宸忽地问,“你就不担心将来他立别的人为储君?再过个几年,你可就真成了老女人了,看他还会不会喜欢你,那时候说不准就又多出好几个皇子,选择多了,随时可以换人的。”

声音中隐隐有些幸灾乐祸。

唔,这个担心还真不是多余的。

尼楚贺想了想,道:“那就算我看错人了,到时候就怪不得我了,呵,你以为我是会吃亏的人吗?”

乌悦宸不禁抖了抖。

为什么它觉得这句话很危险?

难不成她还会做什么可怕的事?

不知怎的,它忽然想起了一句话:最毒妇人心。

尤其是一个当额娘的人,更是不可得罪。

卯时初,雍正就起了。

起身时,莫名觉得精神比之前好了些。

他有点奇怪,却并未多想,扭头见珍儿睡得熟,就没打扰,兀自起身上朝去了。

尼楚贺直到辰时才起。

少了二十年寿命于她而言并无区别,毕竟她原本的寿命就不短,这点寿命于她而言可有可无。

不过,她觉得有点对不起弘晏。

明明可以早早登基做皇帝,却要再多等二十年了。

那时候都人至中年了。

咳咳,似乎的确太磨人了。

现在后悔貌似也来不及了,尼楚贺觉得自己真是个坑儿子的额娘。

算了,反正给都给了,史书上雍正不也是差不多那个年纪当皇帝的吗。

没道理弘晏就不行。

雍正这一整日都感觉精神奕奕,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这些年积累的病痛也少了。

太医诊脉,也说脉象有力,没什么大碍。

雍正虽觉得奇怪,但还不至于心怀妄想。

不是没想过那个不好的可能。

但既然太医都说无碍,那就是真的无碍了。

他也曾有过期盼,既然十三弟都能活下来,没道理自己就不行。

只是没到那一刻,他不敢去想,生怕迎来的是失望。

夜里,雍正留宿昭华殿,也觉得有使不完的力气。

安静下来后,雍正搂着尼楚贺,嘴角噙着笑,“太医说朕的身体好了些,前些日子的病也彻底好了。”

尼楚贺笑,“哦,那很好啊,臣妾就说过,皇上只是小病,没事的。”

雍正又叹了声,“朕真希望朕的身体能一直如此,至少再有个十年,便足矣。”

“十年太少了。”尼楚贺沉吟片刻,道:“怎么也要二十年吧。”

雍正也笑了。

别的人肯定要说长命百岁,只有珍儿会如此说。

其实十年也不错,那也是多出十年了。

就怕仍是如梦里那般。

即便身体好了许多,但雍正还是担心着,常叫了太医诊脉,始终无碍,处理政事也更有精神了。

他的心情仍是渐渐好了起来。

第479章 朕说到做到

允禟的第六女被封为县君,于六月出嫁,前往楚励所在的安徽任上。

皎皎最终也没能阻止这桩婚事,一连多日待在公主府中。

尼楚贺派了人去探望,皎皎始终不见。

这个皎皎,还是生气了。

好在还有齐嬷嬷陪着,尼楚贺也不担心。

雍正却担心皎皎再做出糊涂事,干脆派了人日日守在公主府各个角门。

没想到还真守到了。

皎皎打算从角门离开,被雍正的人逮住,又送了回去。

雍正气急,下旨命她好好思过,时刻命人守着公主府。

总之,皎皎是没本事逃出雍正的五指山了。

尼楚贺唯有叹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皎皎还真是死心眼,她一个人前往安徽,路上能好过吗?

真觉得自己能忍受那些苦了?

阿里衮那儿也不安生。

自二人和离后,阿里衮就养了许多戏子和瘦马,成日里饮酒作乐,荒唐度日,偶尔喝醉了,还会去固伦公主府门前闹事,被下人带回去。

讷亲怕阿里衮说出什么荒唐话,惹了祸,干脆将人禁足在府中。

想起这些事,尼楚贺就摇头,当初看这个阿里衮还算不错,没想到是个如此受不得打击之人。

连雍正都对此不满,说是个没出息的,白费了一身好本事。

楚励成了亲,也算是彻底断了皎皎的心思。

再如何闹,也只是在楚励婚前闹罢了,成了亲,就再闹不得了。

这点尊严,皎皎还是有的。

只是少不得需要时间来疗伤。

春去秋来,天气渐凉,一年的时间过得飞快,雍正龙体始终康健。

雍正二十三年底,一切平静,雍正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看来他的命数也如十三弟一样变了。

这无疑是个令人惊喜的事情。

来年春,九阿哥弘易和十阿哥弘晞十四了。

雍正重提选秀,为两个儿子各自选了位侧福晋。

尼楚贺也给自家儿子选了两个秉性差不多的格格,送去了阿哥所。

这些年,宫里再无子嗣降生,公主们都出嫁了,雍正重新从宗室里选了几位格格,接进宫里抚养,以备将来抚蒙。

在决定把那二十年寿命给雍正的时候,尼楚贺就想到了雍正一旦有了精力,或许会再次宠幸年轻嫔妃,宫里少不得要再进些年轻女子。

这些事都是尼楚贺操办,尼楚贺便主动选了两个秀女留宫。

一个封了贵人,一个封了常在,分别为董贵人和苏常在。

对于尼楚贺的贤惠,雍正颇不习惯,曾对她说宫里不必再进嫔妃。

尼楚贺就似笑非笑,道“若如此,朝臣和嫔妃们还不说臣妾善妒,霸道啊?臣妾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说此话时,尼楚贺眼神冷淡。

雍正叹了声,道“罢了,留着就留着,但朕保证,不碰她们,左右朕的皇子已经够多了。”

“当真?”尼楚贺挑眉看他,嘴里这样问着,语气神情却明显不信,“皇上毕竟是九五之尊,哪有嫌皇子多的道理?何况臣妾已年老色衰,皇上当真能做到不碰她们吗?”

见他面露犹疑,尼楚贺伸手掩住他的嘴,道“皇上也不必承诺什么,左右臣妾自成为皇上的女人,就知晓这一点,臣妾也没别的奢望,自古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臣妾明白这个道理,不会无理取闹,也不会给皇上不痛快。

只是臣妾有一言,臣妾身为皇贵妃,掌管六宫,就会尽这个责,皇上需要臣妾做好这个皇贵妃,臣妾就一心做好这个皇贵妃,别无他念。

若是皇上希望臣妾还如从前一般,那臣妾也会依着皇上,只是,皇上要始终如一地对待臣妾,当有一日皇上心里不再有臣妾,大不了臣妾不做这个皇贵妃了。没了皇上的喜欢,臣妾也只剩下几个孩子,不会再抱任何期望。

但有一点,臣妾盼皇上能够一如既往地对待孩子们,不要让他们失望。”

她的语气神态都透着决绝,仿佛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主意。

雍正眼眸一缩,紧紧盯着她平静的脸。

过了片刻,雍正一把将她搂入怀里,叹道“你又何必说这番绝情的话,来伤朕的心?朕说过,朕会一直宠着你,你若不安心,朕保证,日后再不碰其他嫔妃,更不会有任何子嗣降生,朕说到做到。

你若还不信,朕可以写一道圣旨,放在你这儿,朕总不好自个儿打自个儿的脸不是。

还有,什么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这就是傻话了,今后不许再胡思乱想。”

尼楚贺靠在他怀里,“若有人说臣妾是妒妇,妖女呢?”

雍正含笑道“有朕在,谁敢说你?你为朕养育了五个子女,劳苦功高,他们有何资格说你的不是?何况,弘晏是朕定下的储君,再多几个子嗣也没什么意义,只会平添许多争斗。

朕只有一个要求,不许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朕要你的心永远属于朕,不许冷了心。你为了朕的心,宁愿不要皇贵妃之位,朕又如何会负你?”

听到她那句“不做这个皇贵妃”,他心里是震撼的。

若珍儿真有此心,他又何妨守着她一人?

左右他都这把年纪了,还不知剩多少时日,余下的日子都是上天赠与他的,他还宠幸那些嫔妃做甚?

尼楚贺笑望着他,“那臣妾就信皇上一次,若皇上有一日反悔,臣妾定会让皇上后悔。”

当誓言成了空话,他敢再有其他子嗣,或立其他皇子为储君,她便再不会顾忌以往的情分。

给他多余的寿命,是有感于他的真心,还他这一世真心以待,若这真心都成了虚的,她还在乎个毛啊?

欠他的都还在了这二十年寿命里,惹了她,随时可以收回去。

雍正执起她的手,摩挲着那串沉香木佛珠手串,叹道“朕的心意全在此了,你总会明白的。”

尼楚贺不再多言。

她此番话乃以退为进。

她明白,再多的真心都会随着年华老去而淡去,现下还看不出他的厌弃,但等她彻底老了,头发花白,皱纹横生,他还会如此吗?

恐怕没有几个男人能做到始终如一。

第480章 只能是弘晏的

还有二十年,谁知道他那时的心意会变成什么样?

她信雍正此刻的真心,却不信以后的真心。

她本可一劳永逸,雍正若按史书上的记载驾崩,那她完全不必有老去后的忧虑,弘晏登基,她可早早离开京城,逍遥自在。

但她终究过不了心里这关,无法眼看着他就这样死去,所以下了这个决定。

既然做了,她就不会后悔。

但他若负了她,那她绝对会让他后悔。

这个帝位只能是弘晏的。

……

新进宫的董贵人和苏常在自也是不甘受冷落的。

自进了园子,分了住所,便一直未见着皇上,更遑论侍寝。

新一轮的争宠就这样开始了。

众嫔妃原是每五日向尼楚贺请一次安。

除了住在蓬莱洲的时候,尼楚贺不喜被人打扰,就免了请安。

此刻尼楚贺住在蓬莱洲,嫔妃们自是不必请安的。

新来的董贵人和苏常在也只是初进宫时在她的蓬莱洲外面磕了个头。

尼楚贺压根没见她们。

曾经的万贵人也在今年封了嫔,为敦嫔。

慎嫔至今仍是个嫔,多次求见尼楚贺,希望尼楚贺能给个妃位。

这么多年了,好歹也生育了九阿哥,九阿哥也这么大了。

尼楚贺终于开了恩,求了雍正一个恩典,封了慎嫔为妃,自此四妃便是五妃了。

当初皇后提议晋慎嫔为妃,皇帝拒绝。

如今尼楚贺提了一嘴,雍正就准了。

慎妃自是对尼楚贺千恩万谢。

无论心里面有多少不甘,皇上对皇贵妃有求必应,她和九阿哥总归是要靠皇贵妃的,将来还要靠慧郡王。

不认命也不行。

嫔位的只剩安嫔云氏和敦嫔万氏。

前头的几个常在贵人的都未有生育,故而位份不变。

目前急于争宠的便只有董贵人和苏常在。

两个人日日绞尽了脑汁想要在园子里偶遇皇上,在去往蓬莱洲的必经之路上堵人,各展神通,极尽热情。

苏常在擅琵琶,便日日借琵琶声吸引皇帝注意。

无奈次次失败。

董贵人擅女红,却始终没机会送出去,连与皇上说句话都没机会。

因雍正三天两头往蓬莱洲去,渐渐就有人眼红,有了些不好的言论。

然而那些话很快便被人压了下去,一点浪花都没掀起。

旋即董贵人便被勒令禁足。

自此,这两位新人彻底歇了菜。

现下这满后宫恐怕没几个嫔妃不恨她的。

除了五妃和二嫔都有子女,其他人可都没个一子半女,这后半生眼看着便要没一丝希望了。

可惜,她们什么也做不了。

谁敢对付皇贵妃?

有那个心也没那本事。

总之,后宫依旧是无聊的,一成不变的。

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已是数个春秋。

纯亲王弘昐自幼体弱,于雍正二十五年冬病逝。

当初被圈禁的三阿哥弘时也在幽禁中郁郁而终。

雍正二十七年正月,皇帝再次大封诸子,睦郡王弘昼和慧郡王弘晏为和硕亲王,八贝勒弘昉为郡王,七贝子弘昪为贝勒,九阿哥弘易、十阿哥弘晞俱为贝子。

众皇子以瑞亲王弘昀为长。

当初年轻的小嫔妃也一个个上了年纪,纵然还有几分姿色,也早没了争宠的心力。

慎妃之外的四妃也已年老,晴妃因早年失了女儿,身体一直不好,一场病没了。

懋妃和宁妃也先后病逝,五妃只剩了裕妃耿氏和慎妃钮祜禄氏。

安嫔和敦嫔依旧是嫔,妃位人数再未增加。

裕妃一直安分守己,这些年慎妃也没闹什么幺蛾子,还算安分,故而尼楚贺令裕妃和慎妃二人协理宫务。

尼楚贺一年年老去,儿子们也都成了亲,生了子,后宅里也时常有一些勾心斗角,闹得不可开交。

尤其是弘昉府上,嫡福晋赫舍里氏和侧福晋辉发那拉氏明争暗斗,府中时不时有子嗣夭折。

这些年尼楚贺也看明白了,那赫舍里氏也不是个简单的。

以前年纪小,看不出来,随着人渐大,府中孩子一个个夭折,总会露出马脚。

大家族出身的人有几个善良的?

可惜大人的恩怨总要稚子来买单。

赫舍里氏作恶,当初报应在了自己的孩子身上,辉发那拉氏的孩子被赫舍里氏所害,自也是要报复的。

皇家没有过嫡福晋被休的先例,故而给赫舍里氏出主意的乳母被杖毙,赫舍里氏这才算是安分了几年。

弘昉平日里心眼不少,于后宅却粗心大意,也懒得理会,这才造成了那一系列惨事。

好在后面的孩子都养在各自生母那儿,弘昉吃过亏,盯了几年,才算保全了下来。

弘昀府上嫡福晋佟佳氏与博尔济吉特氏不合,两个侧福晋又互相斗法,也不安生,期间孩子又失了几个。

弘晏这些年一直宠着那个郭氏,孩子一个个地生,终于请封了侧福晋。

虽宠爱郭氏,却也不曾冷了嫡福晋富察氏,一连生了几个嫡子,因此内宅较为平静。

那郭氏宠了这么些年,也没换人,可见也是认真了的。

尼楚贺不管这些事。

总之喜欢谁是他们的自由,只要宠的那个人不是个坏心眼的。

小儿子弘晞最让她放心,弘晞打小就乖,成了亲也乖,和比他小两岁的嫡福晋纳喇氏恩恩爱爱的,生了几个嫡子,都平平安安的。

相比几个儿子,皎皎最让人头疼。

自从楚励成了亲,皎皎虽然安分了下来,但也一直不愿嫁人,尼楚贺虽无奈,却并不觉得有什么。

女子不嫁人怎么了?一个人也能开开心心的,即便勉强找一个人嫁了,也未必会幸福。

像她以前还是个不婚主义者呢,要不是来了这劳什子古代,没了办法,她也不会选择进宫选秀。

但雍正无法接受女儿一辈子不嫁人,总认为女儿不幸福,放不下心,就一直给女儿选额附,却没一个皎皎看上眼的。

他总不能再给皎皎选个不喜欢的。

若是再不满意,婚后又闹出阿里衮那样的事来怎么办?

是以雍正即便再是生气,也没了办法。

愁的嘴上都起了泡。

对此,尼楚贺只有一句话,“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也许皎皎的幸福不在婚事上,她现在不是也开开心心的吗?”

第481章 该懂的都懂了

她不认为皎皎还放不下楚励。

也许是有些。

但人家都成亲了,听说夫妻俩过得不错,皎皎不至于继续等一个心里没她的人。

其实皎皎性子比较轴,不愿将就,当初喜欢楚励,就死心眼等着,不惜和阿里衮闹出和离的事儿来。

说到底,皎皎只是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可惜她偏偏看上了个最不可能在一起的。

虽然两个人没法在一起,但皎皎不是那没了希望就退而求其次嫁给另一个人的,如今是还没她看上眼的,没法转移她的心思。

若能遇上那个人,把皎皎的心收回来,那是皎皎的幸。

若遇不上,能坚持自己喜欢的生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少皎皎从头到尾都是依着自己的心意在做事,从未委屈过自己的心意。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活得还不如皎皎。

因为她屈服了命运,她所谓的自在不过是屈服于命运的前提下,自己努力争取的相对较好的活法。

但皎皎没有。

即便皎皎当初嫁给了阿里衮,也并非屈服于这桩婚事,而是为了和楚励相配,只是并未成功罢了。

所以她才不打算勉强皎皎。

就让她过自己想要的日子不好吗?

雍正无法苟同,脸色很黑,“女子怎能不嫁人?大清何曾出过不嫁人的公主?若没个人陪着,无法生儿育女,她一个人如何幸福?”

尼楚贺心知无法劝动这个封建老男人,在古人眼里,女子不嫁人就是不好的,要一辈子为人诟病。

但皎皎是公主,公主的身份就是天然的保护伞。

即便她不嫁人,谁又敢说什么?

有她和雍正在,就没人敢给皎皎委屈受。

即便她和雍正不在了,也有弘晏他们,总还能护她一世的。

虽说她也不忍心皎皎余生都一个人。

但又不能逼着皎皎嫁人,除了由着她,还能咋地?

只盼着皎皎能遇到一个一心人,将来能够和和美美的。

“若皎皎不嫁人,皇上就不疼她了不成?”尼楚贺笑着反问。

雍正下意识皱眉,“说什么话?朕如何会不疼她?”

“那不就成了?有皇上疼着,臣妾护着,还怕她不幸福?”尼楚贺一番话,雍正彻底没了言语。

倒也是。

不过,这是皎皎不嫁人的理由?

雍正怒瞪着尼楚贺。

尼楚贺笑眯眯看着他,“既然皇上疼她,就别勉强她了,她这么大人了,该懂的都懂了,我们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塞给她,更不能强塞给她一个不喜欢的额附。

或许她什么时候就遇到了那个能让她开怀的人,若是没有,臣妾也会保她一生无忧,毕竟是臣妾肚子里出来的,无论结果如何,臣妾总是会负责的。”

看着她这副坦然的模样,雍正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你呀,就纵着她吧,就是你把她纵成这样。”

尼楚贺翻了个白眼,“臣妾不背这个锅,皇上可是最宠她的那个人,她打小想要什么,皇上哪次不是什么都给她?至少臣妾可没如此过。没道理这回皇上没满足她,就成了皎皎不懂事了。她这脾气还不都是皇上惯出来的?”

雍正:“……”

片刻,他叹道:“是朕不好。”

“皇上是后悔没成全了她了?”尼楚贺挑眉笑问。

雍正瞪她一眼,“朕是后悔太惯着她。”又摇头,放缓了语气,“还不都是因为是你生的,朕哪里忍心不惯着她?皎皎性子最像你,看着她,朕就什么脾气也没了。谁成想她做的事和你完全不同,真是比你更难养。”

尼楚贺忍不住笑了。

这就是退让的意思了,说到底还是不舍皎皎伤心。

后来啊,固伦怀柔公主当真未再嫁人,做着皇帝最宠爱的公主,有着固伦公主的封号,尊贵无比。

大清朝唯一的一位没出嫁的公主,人人称奇,却谁也不敢说是非。

这都是后话。

过了几年,尼楚贺看着依旧没嫁人的女儿,忍不住问她,能忍受一个人的孤独吗?父母兄弟终究比不得一个贴心的人,不能时时刻刻陪着她,总要一个个离她而去。

皎皎就道:“那也要真正贴心,不贴心要来干嘛?还不如一个人。何况,女儿现在只要想到那些男人,就只有厌恶,当初阿里衮那样对我,我只要想到别的人也那样对我,就无法忍受。”

原来那件事终是给她带来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那你还念着楚励吗?”尼楚贺看着自己的女儿,皎皎已没了当年的纯真和稚气,眉眼变得成熟了许多。

唯有在面对她的皇阿玛、额娘和兄弟们时,仿佛还是那个天真无忧的皎皎。

皎皎笑道:“没忘啊,毕竟是女儿第一个喜欢的人,只是,也许是女儿过于执着了,他从来没喜欢过我,是我一厢情愿,以为自己是公主,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可他对我从来都不是那种感情,否则也不会轻易接受了皇阿玛的赐婚。

或许是我和他没这个缘分吧,但凡他真心喜欢我,愿意为了我抗旨,我都会不顾一切去找他,来个先斩后奏,让皇阿玛成全我们。”

她的女儿长大了,许多事也通透了许多。

尼楚贺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许多年后,楚励携妻子儿女回到京城,加官进爵。

皎皎却再没找过他。

既然一个无心,又何必再相见?

他早已忘了她,她的心里却始终会留着他的位置,那是她年少时的爱恋,是她最珍贵的东西。

直到有一日,阿里衮病了,贴身的小厮来找她。

皎皎早已不恨那个人,听说那人后来很是荒唐,她对这样的人只有厌恶,许多年不曾想起。

听说他病了,不久人世,这时候却急着想要见她。

不知为何,或许还是念着那场夫妻的情分,皎皎去看了他。

阿里衮早已不复当初的贵气风流,整个人形容枯槁,像个垂死的老人。

面对曾经最讨厌的人,这一刻她竟也生了几分恻隐之心。

但她依旧神色冷漠。

当初那件事,是她始终忘不掉的阴影,她不屑去恨他,却也不想原谅他。

第482章 最后一面

阿里衮痴痴地望着她,即便眼前之人早已不复当初的明丽娇俏,也不再年轻,但他眼中还是记忆中那个她。

那个明媚张扬的女孩子,像一道阳光闯入他的心里,让他的心第一次产生炙热的感觉。

阿里衮想要伸手触碰她,接触到她厌恶的眼神,黯然收回了手,苦苦一笑,“你还恨我吗?”

“不恨。”皎皎坦然坐在官帽椅上,冷冷淡淡瞧着他落魄的模样,冷冷淡淡道出这两个字。

既然这些年寻欢作乐,身边也没少了女人,为何还要见她?

来表现深情吗?

她可瞧不出他哪点对她深情了,若当真情深,当初便不会那样做。

阿里衮攥起了手,良久,颤抖着唇,道:“我知道,我不该求公主原谅,是我做错了,我心仪公主,便该光明正大赢得公主的放心,却使了那下三滥的手段,永远失去了公主。

或许是心有不甘吧,我总以为有了夫妻之实,公主便会认了,以后我们好好的,我会好好爱公主,公主迟早会接受我。我也盼着公主能怀上我的孩子。可这一切终究被我给毁了。”

看着毫无动容,冷若冰霜的皎皎,阿里衮胸中泛起酸涩,却忽然笑了起来,目光明亮地望着她,“可我不后悔。”

皎皎眼神一动,嘴唇紧抿,脸上神色更冷了。

阿里衮嘴角咧了起来,似乎很喜欢看她生气的模样,眸中闪着奇异的光,“至少我曾得到过公主,我不甘心一辈子与公主貌合神离,连碰都碰不到。既然得不到公主的心,我怎么也要得到公主的人,这是我唯一能争取的。”

皎皎面不改色,袖子里的手却紧紧地攥了起来。

“那一晚,是我这一生最开心的时刻。”阿里衮笑着,丝毫不在意她的冷脸,仿佛沉迷在了那一夜的美好中,“那一夜,是公主的第一次,我真的很高兴。可惜啊,公主太狠了,我只好答应和离。可是,不论如何,公主始终忘不掉那一夜了,公主会永远记得,我们曾经有过最亲密的关系。”

疯子。

皎皎心中只有这两个字,再也无法忍受,抬脚就朝他身上踹去,“本宫看你是不想要这条命了!”

阿里衮忍着被踹了的疼痛,猛咳了几声,唇边溢出一丝血。

皎皎扭头就走。

阿里衮眼前有些模糊,望着那道模糊的背影,努力张嘴,“可是,阿里衮……是真的喜欢公主,不是因为……公主是公主。”

皎皎脚步一顿,然后快步离开。

当晚,阿里衮就病逝了。

听说皎皎白天去看了阿里衮,尼楚贺很是讶异。

难得皎皎竟还愿意去见他最后一面。

虽然不知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但从皎皎回去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来看,那场面不会太愉快就是了。

随着阿里衮的死,这一场恩怨似乎也随风而逝了。

一年复一年,紫禁城的风景依旧不改。

皇贵妃六宫独宠,后宫嫔妃一年年老去,也看透了皇上的心思,那些一年到头盼着恩宠,却始终得不到一丝希望的嫔妃也渐渐绝望。

有儿子的一心盼着儿子努力办差,争取皇上的喜爱,没儿子的就一天天熬着日子。

好在皇上偶尔还会去几个高位嫔妃那儿坐坐,给她们些面子,即便只是坐坐,那些嫔妃也心满意足了。

至于那些低位嫔妃,皇上就连去看一眼都不会的,连儿子都没有,可就一丝盼头都没有。

这些都与尼楚贺无关。

左右她不缺了那些人的吃穿,就对得起她们了。

二十载的时间倏忽而过。

尼楚贺的头发已经白了许多,再不复当年容颜。

雍正的头发也全白了,精神一年不如一年,身体也佝偻了。

活到了这个年纪,于雍正而言已经很满足了。

此刻他方觉得上天待他真的不薄。

尼楚贺的精神比雍正要好上许多,这一辈子的雍正活得可是比康熙还要久,也算是改变了太多了。

这些年,他们两个感情一直很好,偶尔她会发些脾气,雍正总是纵着她,哄着她。

她这养老日子啊,可真是过得平静的不能再平静。

她都嫌这时间过得太慢了。

眼看到了这把年纪,她外出游玩的想法恐怕是不成了,平添了许多遗憾。

她还是太过冲动了。

若是当初没有把那二十年寿命给雍正,此刻的自己早就徜徉在蓝天白云下,青山碧水间,热闹山野中,过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而不是像这宫里一样,过得像一坛死水。

尼楚贺陪雍正在湖边散了会儿心,就回了昭华殿。

雍正的身子愈发不济,走这么一会儿就累的不行,相反,尼楚贺还很有精神,一点也没觉着累。

她觉得以她的身子骨,还是不影响再玩个几年的,虽然不能像小姑娘似的活蹦乱跳,热情洋溢。

想到此,她还是有点心安的。

雍正叹着气,道:“朕是愈发不好了,但朕看你还是像个小姑娘似的,精神百倍。”

语气里隐隐有点羡慕和怅然。

尼楚贺笑笑,“皇上说什么傻话,臣妾也累了呢,哪能和小姑娘比。”

雍正笑而不语。

秋叶打着旋儿从空中落下,空气中多了几分萧瑟的味道。

傍晚,皎皎进园子请安。

因这些日子雍正身子不大好,是以皎皎来请安的频率就渐大了。

前些年,皎皎接了弘晞最小的女儿到身边养着,算是解闷,这些年倒是越活越像年轻时候了。

看到皎皎,雍正不免又叹气了。

这已经是常态,每次看到皎皎,雍正都是这副样子。

尤其是人越老,这方面就越在意,对皎皎也没了好脸,“有这闲工夫就好好在家养孩子,少来朕面前晃悠。”

语气十分不耐烦,似是嫌弃她来的太过频繁。

皎皎不以为意,反而笑嘻嘻凑过去,“在公主府太闷,想念皇阿玛和额娘,就来看看咯。”

雍正绷着脸,不为所动,“少说这些场面话,你不给朕找气受,朕就谢天谢地了。”

皎皎无辜地眨了眨眼,扭头看向尼楚贺,“额娘,您不会又惹皇阿玛生气了吧?”

这丫头,甩锅倒是甩的很稳。

尼楚贺摇头无奈。

雍正沉了脸,重重地哼了声,“没规没矩的,说你额娘做什么?”

第483章 病倒

皎皎俏皮地一笑,上前挽住他的胳膊,“皇阿玛别生气了,小心皱纹更多了,额娘都嫌弃您了。”

雍正瞪她一眼,什么浑话?!

尼楚贺忍笑忍的辛苦。

雍正扭头冲她一瞪眼,质问出声,“你嫌朕老?”

尼楚贺一阵无语。

这都认真?听不出来皎皎在开玩笑吗?瞪她作甚?

这次换皎皎忍笑忍得辛苦。

皇阿玛还真是最在乎自个儿在额娘心中的印象了,越老越计较。

“皇上还年轻,一点也不老。”早习惯了他这个脾气,尼楚贺安慰的很是自如。

果然,雍正脸色好多了,开始撵皎皎,“别在这儿碍朕的眼,赶紧滚回去。”

皎皎朝尼楚贺眨眼一笑,然后乖乖屈膝,“那儿臣就不打搅皇阿玛和额娘了。”又对尼楚贺道:“额娘别老纵着皇阿玛了,这脾气越来越差了,也就您受得了。”

不等皇阿玛再发火,皎皎快速溜了。

雍正指着她离开的方向,气哼哼的,“这性子还真是一点儿没变,鬼灵精怪。”

尼楚贺抿嘴笑。

雍正握住她的手,叹着,“这些日子,朕常做梦梦到年轻的时候,你刚进府,跟花儿一样,偏偏那性子差得很,动不动跟朕发脾气,真是和皎皎一样儿。”

尼楚贺反驳,“臣妾才没有呢,那时候臣妾哪敢发脾气?哪次不是皇上心情不好向臣妾发脾气?臣妾只有乖乖受气的。”

那时的她没宠,哪里敢放肆?倒是常撩拨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无奈这男人不动如山,着实让她吃了不少亏。

雍正温柔地看着她,“那时朕就喜欢你了,只是……”

只是他太在意梦里的事,总是放不开,想宠她,又排斥,束手束脚,不知所措。

她还一头撞进来,撩拨他,让他一点点陷了进去。

她倒好,一睡不醒,那么多年不理他,让他想了多年。

他很想问她,是不是怪他冷着她了,给了她委屈,所以她生气了,不想理他了?

这些他都问不出口。

后来,她醒了,他只想把一切都给她,让她再也舍不得离开。

最近他时常想起那时候的事,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只是没说。

“下辈子,你要等着朕,朕一定去找你。”雍正握着她的手,情真意切。

尼楚贺轻嗯了声。

这时候,她也只能顺着他。

万寿节刚过,雍正骤然病倒,身体急转直下。

尼楚贺时刻陪在雍正身边,亲自侍奉汤药。

为了避免朝堂后宫不安,尼楚贺只让人说皇上只是受了寒,小病而已。

即便如此,二妃也还是急着来侍疾,裕妃还算镇定,慎妃却又哭又嚷的,活像是雍正马上就不行了。

虽然的确如此。

慎妃倒是演的情真意切,可未免太吵了,夸张太过。

尼楚贺嫌烦,只好撵了慎妃回去。

裕妃担心惹得皇贵妃不喜,也擦着眼泪告退了。

到了殿外,感受着外面的寒风凛冽,裕妃叹息,皇上春秋已高,不知这平静的日子还能有多久。

但不论如何,慧亲王都是铁板钉钉的储君。

皇贵妃都是未来的太后娘娘。

好在她这些年从未有得罪皇贵妃之处,弘昼虽曾养在先皇后膝下,但弘昼这些年也一直规规矩矩。

将来他们母子的性命应该无虞。

倒是慎妃。

裕妃看向走在前头小声抱怨的慎妃,轻笑。

这慎妃竟还有奢望。

还妄想皇上会改变主意吗?

即便改变主意,皇贵妃也还有好几个儿子,哪里轮得到她慎妃的儿子?

九贝勒这些年是愈发出彩,但也是风头太过了,不知收敛。

且看着吧,风头太盛,早晚会招了新帝的忌。

端看将来的新帝品性是否宽仁,是否有容人之量了。

裕妃漫步走回了自己的住处。

九州清晏殿

雍正黑着脸道:“这慎妃是愈发不懂事了,又哭又闹的,吵的人头疼。”

本就龙体违和的雍正此刻更是头疼欲裂,心烦意乱。

刚睡了一觉,又被人吵醒,心情可想而知。

尼楚贺帮他掖了掖被子,道:“慎妃也是真的关心皇上罢了。”

当然,这个关心也不过是为了他们母子俩。

雍正一旦驾崩,慎妃可不就要担心自己和儿子的处境吗?

不过,是慎妃小人之心罢了。

她何曾将慎妃母子放在眼里过?

纵然弘易这些年不大安分,但也影响不了什么。

有些人啊,就是如此,明知没希望,还是忍不住心存希冀。

总觉得多努力努力,事情就能改变,存着皇帝会立小儿子为储君的心呢。

雍正握住她的手,因病痛折磨,没了往日的威严,变得像个寻常孱弱的老人。

“这个弘易,哼,越大越痴心妄想,朕早已在正大光明匾后放了立弘晏为储君的诏书,弘晏便是下一任皇帝。”

雍正抵着唇,咳嗽几声,脸颊红了几分,道:“唉,朕要先走一步了,不过,朕会等你,将来朕要与你合葬帝陵,那时,你便是朕名正言顺的妻子。朕生前无法给你皇后之位,身后总要为你安排好一切。”

握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朕仍是舍不得你,好在还有孩子们,有他们替朕照顾你,朕也可安心了。”

尼楚贺给他捏着手,笑道:“皇上放心好了,臣妾和孩子们都会好好的。”

到了这把年纪,她也没什么好安慰他,说什么会没事的话来。

那都是虚的。

当然,她说自己和孩子会好好的也不全是安慰他的话。

他走了,她也会好好的,好好过完自己的后半辈子,不过是少了一个人,习惯了也就好了。

雍正只以为她是宽慰自己,便道:“朕这辈子,皇后先朕而去,十三弟、十四弟先朕而去,巴克似也先朕而去,好在朕还有你,陪朕走到了最后,将来朕走了,还真怕你会哭。”

哥哥也走了,但生前官至保和殿大学士,太子太傅,赐一等公,半生煊赫,子孙美满,这一生也是没了遗憾。

当初哥哥走后,尼楚贺很是哭了一场,也大病了一场,是以雍正才会有此话。

本来尼楚贺觉得自己不会哭的,听了他这话,却忍不住眼眶有些酸。

第484章 雍正驾崩

尼楚贺笑道“皇上就别说这样的话了,存心不让人安心呢。”

她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这感觉还真是不好受。

雍正伸手抚摸她有些泛红的眼角,眸中闪过欣慰,“朕希望比你早走,希望你好好的,却又舍不得留你一人忍受离别之苦。但能看到你为朕哭,朕走的也就没什么遗憾了,可惜的是朕没法再安慰你了。”

尼楚贺别过脸去。

雍正笑了。

珍儿啊,总是这般嘴硬,让人又爱,又无奈。

雍正是在睡梦中去的。

当时的尼楚贺正躺在他身边,刚睡下没多久,就被冷醒了。

醒后,摸了摸身边人的手臂,胸口,都没温度了。

……

雍正四十三年十一月初五日亥时,雍正驾崩,丧钟敲响。

慧亲王弘晏尊遗诏于灵前继皇帝位,将先帝梓宫移往紫禁城中的乾清宫。

新帝与先帝众嫔妃子女俱于乾清宫举哀。

停灵毕,奉先帝梓宫往景山寿皇殿,一月后将葬入泰陵,孝敬宪皇后附葬帝陵。

新帝服丧满二十七日,于太和殿前举行登基大典,年号晟平,同时,尼楚贺被尊为寿宁皇太后,择日移居慈宁宫。

先帝骤然驾崩,纵然尼楚贺并未多么伤心欲绝,也是一时不太适应,连日里精神恍惚。

皎皎便住在宫里陪伴尼楚贺,也是开解安慰。

尼楚贺已经移居慈宁宫。

先帝其他嫔妃也都被尊封为太妃太嫔,有儿子的住进了宫外的王府,没儿子的就住在宁寿宫。

新帝的妻妾也都搬进了东西六宫。

嫡福晋富察氏为皇后,居承乾宫,侧福晋郭氏为纯妃,居永寿宫,其他女人俱为嫔、贵人以下。

皎皎看着抱着猫的额娘,叹了口气,道“皇额娘,您别难过了,皇阿玛已经去了,皇阿玛必定也希望您好好的。”

如今的皎皎也已被封为怀柔长公主。

尼楚贺淡淡一笑,“放心,额娘好好的。”

她并不伤心,除了刚开始有点失魂落魄,后来就渐渐好了起来,而且她也没哭,怎么他们一个个就以为她很伤心呢?

她还有孩子们,还有乌悦宸,就像她对雍正说过的,她会好好的。

无奈孩子们觉得她不哭,是伤心太过,一个个都很不放心,时不时地来看她,安慰她,很是担心的样子。

皎皎叹气,这怎能叫好好的?

自皇阿玛去后,皇额娘一滴眼泪都没有,让他们怎能放心?

就怕额娘郁结于心,再大病一场,还不如痛痛快快哭一次。

也是,毕竟这么多年的夫妻,皇阿玛待皇额娘又那样好,难怪皇额娘受不了。

看来她还要继续一刻不离地陪着皇额娘才是。

皎皎抱住尼楚贺的胳膊,道“女儿会陪着您的,您还有我和四哥六哥他们,不会孤单的。”

尼楚贺摸了摸她的脑袋,但笑不语。

这日一早,皇后富察氏与纯妃郭氏来慈宁宫请安。

富察氏满目忧心,“皇额娘这些日子瘦了许多,可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皇上近来很是担心呢。”

终究是相伴了几十年,早已习惯了他的陪伴。

尼楚贺承认自己是有些吃不下东西,这才瘦了。

或许是因为少了那个宠她的人吧。

她终究是习惯了被宠的日子。

雍正可真是好样的。

这么多年步步为营,还是把她算了进去。

习惯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

那些习惯不是轻易就能戒掉的。

比如夜里醒来,下意识会伸手去抱那个人,却摸了个空,忽然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某日写着字,忽然就觉得那人还坐在旁边批折子。

在御花园散着步,就仿佛他还陪在身边与她说话。

那些记忆无处不在。

想想她就烦恼地叹气,何时才能恢复平静的生活?

或许出去走走能好点。

不过,雍正刚驾崩,她若这时候离家出走,孩子们怕是要疯,指不定以为她想不开了呢。

还是过些时候再说吧。

那时候孩子们应该更容易接受。

“哀家能有什么事,你们就是喜欢多心。”尼楚贺笑笑,看了看一旁安安静静,格外柔顺的纯妃,便道“何时把绵惜抱进宫来吧。”

绵惜是三阿哥永瑜的嫡长子,一个三岁的奶娃娃。

三阿哥永瑜是郭氏的儿子。

因大阿哥和二阿哥的孩子都大了,还要读书,尼楚贺也没兴趣让几个大孩子陪自己,才提出让绵惜进宫。

纯妃微笑着应了声是,“臣妾明日便让绵惜进宫。”

郭氏倒真是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即便不年轻了,身上的气质也干干净净的,让人心生好感。

难怪弘晏一直宠着她。

好在富察氏是个贤惠的,这两个人倒一直相处和睦,没什么龃龉。

这样很好。

富察氏也没什么不高兴的。

皇额娘能提出接皇孙进宫陪伴,这是好事,或许皇额娘的心情能好些。

傍晚,新帝晟平帝来请安。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弘晏走到近前,利索打了个千儿。

“起来吧。”看着眼前一身帝王服饰,平添几分威严和距离的弘晏,尼楚贺仍旧有些不大习惯。

弘晏起身坐到罗汉榻的另一边,笑道“儿臣听说皇额娘要绵惜进宫陪您?”

尼楚贺瞪他一眼,“怎么?舍不得?”

弘晏嘻嘻笑,“哪能啊,这是您瞧得起他,儿臣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还差不多。”尼楚贺笑了起来。

宫里寂寞,有孩子在,能多些活力。

她有点想念弘晏他们还小的时候了,她的宫里时刻热热闹闹的,孩子们趴在她的膝上,笑着,闹着,多好。

如今,孩子们一个个都大了,孙子都有了。

时间啊,真是个让人伤感又无奈的东西。

弘晏道“等天儿暖和了,儿臣就接您去圆明园住着,那儿地方大,心情敞亮。”

尼楚贺点头。

她也不喜欢在宫里住着,无聊,压抑,圆明园的空气比这儿要好多了。

她还想念她的霁月清风,昭华殿了。

看着又出神的皇额娘,弘晏不禁叹气。

皇额娘是又想念皇阿玛了。

他有些忧虑,“皇额娘,让太医给您请个平安脉吧。”

再这样下去,他真担心皇额娘憋出病来。

第485章 太后不见了

这孩子,还是放不下心啊。

尼楚贺嗯了声,随他了。

也许只有听了太医的话,孩子们才能真的放心。

她是真的没事,只是有些憋闷罢了。

……

翌日,弘晏果真叫了太医过来。

太医说没大碍,只是心有郁结,吃些疏散郁气的药,保持心情舒畅便可。

但弘晏还是担心的不行,即刻吩咐前往圆明园避暑行宫。

三月初,春意盎然。

新帝奉皇太后前往圆明园,皇后、嫔妃及子女皆随行。

尼楚贺选择住进了澹泊宁静殿。

因为霁月清风距皇帝居住的九州清宴太近,周围全是皇帝的嫔妃,她继续住在那儿就不合适了。

好在澹泊宁静殿在先帝时便是给太皇太后住的,后来太皇太后崩逝,这儿就空置了下来。

地方还是挺宽敞的,风景也好。

等到天热了,她就住进四面环水的蓬莱洲。

皇帝的嫔妃也各自选了自己的新住处。

日子如流水,尼楚贺的心情渐渐舒畅,身体也日渐好转。

皇帝和皇后每日来请安,又有小小的绵惜陪伴,皎皎也常来陪她说话,尼楚贺的生活还算舒心,至少没再想起雍正,日子渐渐步入正轨。

因皇帝决定效仿先帝,守孝三年,故而至今不曾临幸嫔妃,后宫嫔妃无宠可争,倒还算祥和。

晟平元年十一月,新帝正式册封皇后,举行册后大典。

后册封各宫嫔妃。

晟平二年正月,天气尚未回暖,圆明园避暑行宫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皇太后不见了。

一大早,皇帝刚准备去上朝,听了底下人的禀报,脸色一变,匆匆赶去了澹泊宁静殿。

就见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内殿空荡荡的。

弘晏手哆嗦着,脸上毫无血色,直到有人递来一张纸,弘晏眼睛一闪,匆忙夺过,打开。

然后,皇帝眼睛发直,片刻,直挺挺往后倒了下去。

一阵兵荒马乱。

弘昀、弘昉、弘晞和皎皎得到消息赶到了澹泊宁静殿,就见皇帝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

众人吓了一跳,皎皎先过去抢着问,“究竟怎么回事?皇额娘呢?”

弘晏眼睛一动不动,只伸手把纸递过去。

皎皎匆忙接过,飞快一扫,然后气的跺脚,“额娘疯了?!”

“不行,我去找额娘!”皎皎匆忙跑了出去。

谁也没阻止。

皇额娘跑了,留下的谁还能淡定?

为了不引起前朝后宫的慌乱,弘晏把此事压了下来,对外宣布皇太后凤体违和,需静养,谁也不许去打扰。

另外,暗中派人寻找太后。

此刻的尼楚贺正与变成人形的乌悦宸身处南下的马车中。

尼楚贺年纪大了,还是温暖的南方更适合她养老。

两个人扮作一对母子,实在是乌悦宸长的太慢,到如今竟瞧着跟尼楚贺的儿子似的。

尼楚贺为此很是郁闷。

乌悦宸很不喜欢与她扮作母子。

但不扮作母子还能扮成什么?

实在没有更合适的身份。

乌悦宸的存在还能为她打掩护,免得被人追上认出来。

尼楚贺心知此刻皎皎他们必定急坏了,且还派了人四处寻找她。

但她不喜欢住在京城。

孩子们都大了,不需要她担心,她也该去过自己的日子去了。

何况,她已经留了信,让他们不必担心,也无需打扰她。

她会定期给他们送信,让他们知晓自己平安。

一年后

扬州某宅子里,一个七旬左右,头发半白,穿着最寻常的粗布衣裳,气质却雍容的老太太正在教一群孩子做纸鸢。

老太太面上挂着柔和的微笑,把纸鸢递给其中一个孩子。

那孩子接过老鹰纸鸢,欢喜地跑了出去。

其他孩子纷纷喊着还要还要。

老太太继续教他们。

此时,一个同样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头满脸是笑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壶酒。

孩子们哗地站了起来,齐齐叫了声“乌爷爷。”

乌悦宸笑眯眯地道“都回去吧,奶奶要休息了。”

小孩们一溜烟儿散了。

乌悦宸提着酒壶坐在她身边,“要喝吗?醉月居新酿的酒。”

尼楚贺摇摇头,叹气,“喝不了。”

乌悦宸仰头灌了几口酒,一伸手拥住了她,“想喝的话可以的。”

尼楚贺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过了,仰头喝了一口,就呛得咳嗽了起来。

乌悦宸笑的见牙不见眼,伸手帮她拍背。

尼楚贺感觉喉咙有点烧,咳了几声,就渐渐好了起来,脸却通红。

她看向身边的老头,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笑嗔,“你说你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干嘛弄成这副样子?难看死了。”

乌悦宸笑眯眯看着她,握住她的手,“免得你看了嫉妒,不舒服,何况,我也不想扮作你儿子。”

尼楚贺噗嗤笑了。

他还记着这事呢?

“我觉得挺好啊,一男一女,两个老人,没个孩子,能成吗?”

乌悦宸咧嘴,“那就养个孩子好了,有母亲,有儿子,却没父亲,那也不成,一家三口才好。”

尼楚贺撇撇嘴,扭过头不理他。

乌悦宸捏住她的下巴,扭过来,慢慢凑近。

一只手拍他脸上,“你够了啊。”

乌悦宸幽怨脸,“你真狠心,就忍心一直拒绝我?”

尼楚贺快笑岔了气,“你再这样说,我都要吐了。你也不看看我都多老了,你还真下得去口,我是没那厚脸皮。”

乌悦宸反驳,“才不老呢。”还认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笑道“我看到了,一点也不老,还是当年的模样。”

尼楚贺摇头,真是说谎不带脸红的。

乌悦宸头挨在她的肩上,伸手搂着她,“我说真的,你知道吗?我盼这天盼了多久,就我们俩,没别人,做一对恩恩爱爱的夫妻,一起白头到老。

你看,我们一起变老了,你就不感动吗?”

“感动啊。”尼楚贺笑着扶住他“苍老”的脸,盯着他看个不停,然后气的捏了捏他的脸,“这张脸,太假了,我下不去口,也太奇怪了。”

但凡她年轻点儿,她也就无所谓了。

但是她总有种老牛吃嫩草的感觉。

太不好意思了。

乌悦宸叹气,无可奈何,忽然眼睛一亮,道“那我把你变年轻点儿,就可以了吧。”

第486章 寿宁皇太后崩(正文完)

呃。

变年轻?不是哄她呢吧?

尼楚贺瞪大眼,不敢相信。

乌悦宸笑出一口白牙,“你摸摸你的脸。”

尼楚贺当真伸手去摸,摸到了一手的细腻。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此刻的尼楚贺变成了三十出头的模样,连头发也变黑了。

乌悦宸也变成了青年男子。

只知道他能从年轻变老,没想到还能让人从老变年轻。

不对。

尼楚贺忽然醒过神来,她记得乌悦宸变老是障眼法,实则还是那个他。

那现在的她也是一样吗?

只是外人包括她自己看到和感受到的是个年轻的女人,实则还是个老太太。

尼楚贺恍恍惚惚的。

乌悦宸抱起她,进了屋。

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连摸着他的腹肌的触感也透着不真实。

砰砰的敲门声骤然响起,打断了尼楚贺的思绪。

乌悦宸皱着眉,骂骂咧咧起身,穿上衣服出去了。

尼楚贺拿手捂住脸,天哪,她做了什么?

也太不知羞耻了吧。

外面传来喧闹声,一群官兵闯了进来,乌悦宸似是阻挡不及,当下拦在屋门口,怒容满面,“你们做什么?”

尼楚贺吓了一跳,忙把自己藏在被子里。

“让开!”为首官兵一把推搡开挡在面前的人,扫了下屋里的人,脸色一变,忙扭头出去了。

喧闹声渐渐消失。

尼楚贺没看到那官兵是何人,但听声音隐约有些耳熟。

不一会儿,乌悦宸回来了,笑眯眯道:“人走了。”

尼楚贺抬头看向他,“刚才来的是谁?”

乌悦宸面色一顿,没吭声。

尼楚贺蹙眉,“可是弘晞?”

她好像是听到了弘晞的声音,但这不可能吧。

弘晞怎会出现在这儿?

乌悦宸挠了挠头,讪讪一笑,“是他,不过你放心,他没认出你,毕竟在他眼里,你的头发是黑的。

我早就得到他来了的消息,怕是他们早就发现了你,这才来探听虚实。现在正好,打消了他们的怀疑,他们就会离开了。”

看到她犹疑的模样,乌悦宸叹道:“你也不希望他们知道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吧。”

尼楚贺眼神一顿,忽地叹出声来。

是啊。

她好歹是皇太后。

即便是她的儿女,恐怕也难以接受如此变故。

她要如何解释?

也罢。

离开了也好。

虽然她也挺想念弘晞他们的,但左邻右舍都知晓这儿住着一对老人。

一旦被弘晞识破了身份,可是不小的麻烦。

乌悦宸执起她的手,目含柔情,“贺贺,他已经死了,你没必要为他守着,你难道想接下来这么多年都一个人吗?”

她自然不想。

尼楚贺没答,心里面却十分坚定。

雍正活着的时候,她不会越雷池一步。vp

但如今她是自由的。

她不想为任何人守着,她只为她自己。

“罢了。”尼楚贺叹道:“给他们留一封信,留给他们一具……假人吧。”

就当她死了。

虽然这对他们很残忍,但他们都大了,不至于受不了。

何况,一旦被他们找到,她死后还是要与雍正合葬。

她不希望死后还要留在那个冷冰冰的地宫里面。

乌悦宸笑逐颜开,捧起她的脸亲了口,“放心,我会处理好。”

尼楚贺眼中升腾起薄雾,紧紧抱住了他。

终究她还是想要人陪着的。

……

三个月后,弘晞在某座山上找到了一座新坟,跪在坟前哭的稀里哗啦。

随后,弘晞连夜回京,把坟中之人带回了京,同时带回了一封信。

晟平三年五月初十,寿宁皇太后崩逝,谥曰孝敏宪皇后,与世宗皇帝合葬于泰陵。

圆明园,九州清宴

皎皎看着信上的内容,眼圈通红,喃喃自语般,“皇额娘为何要抛下我们?走了也不让我们陪在身边,额娘好狠的心。”

弘晏一手支着额头,叹了口气,道:“额娘是不希望最后一刻仍是留在紫禁城,额娘想要自由。”

皎皎擦了擦眼泪,道:“皇额娘信上说不要与皇阿玛合葬,希望葬在山上,俯瞰万里河山,不受拘束,可是我们还是让皇额娘与皇阿玛在一起了,皇额娘会不会怪我们?”

弘昉抬眼,眼睛肿的像核桃,“那依了皇额娘的意思,皇阿玛会原谅我们吗?将来我们有何面目去见皇阿玛?”

其他人都没话了,齐齐叹了口气。

皎皎失魂落魄,喃喃道:“皇额娘,您别怪我们,我们不能不听皇阿玛的,好歹您现在有皇阿玛陪着,不至于孤单,我们也放心啊。”

“呜哇!”弘晞老大一人,扑在桌子上,嚎啕大哭,像个孩子,“额娘怎么就走了呢?怎么能不要我们了?我们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额娘,额娘走前是一个人,多可怜啊,呜呜呜!”

弘晞一哭,其他人都忍不住泪流满面。

尤其是听到最后一句,各个心痛的要滴血。

此刻的尼楚贺不知儿女们的情形。

她听说了寿宁皇太后崩逝的消息,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寿宁皇太后死了,她也彻底与过去的自己说拜拜了。

往后的她就是全新的自由的她。

想到几个儿女,尼楚贺也心痛,想必他们此刻很伤心吧。

但她不想回去,只有委屈他们了。

恐怕没有比她更心狠的额娘了。

乌悦宸从后抱住她,“别难过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管不得他们一辈子,也不能为了他们困住自己一辈子。

接下来,我会陪着你,我们好好的,好吗?”

尼楚贺长长地叹了口气,问他,“我还有多久?”

乌悦宸道:“还有十几年,不多不少,足够了。”

的确,不短呢。

她可以好好逛逛这大清朝,看一看各处的风景。

这才是她喜欢的。

不过……

尼楚贺问他,“你有很长的时间,就为了我这十几年,值得吗?”

猫灵的寿命应该很长,于她而言,十几年不短了。

于他而言,这短短十几年却不过一瞬。

到时候她就要离他而去。

乌悦宸扬起唇角,“你忘了?你还答应我一辈子,你可别想赖。”

尼楚贺:“……”

下一辈子太虚了吧。

她从不期望下辈子,若有下辈子,她情愿自己一个人。

感情的纠缠太折磨人了。

番外1:有女林贺

20xx年

灯红酒绿,夜生活刚刚开始。

穿着红色雪纺裙,散着一头大波浪的女子坐在吧台上,一手托着腮,一杯杯地喝着酒,脸蛋红红,杏眼迷离。

迷了不知多少男子的眼。

期间有几个男子上前搭讪,都被女子笑着拒绝,有那不甘心的,想陪她喝酒,女子随他,只不理会,眼中似只有酒。

唉,这些男人也太俗了,没一个看的上眼的,更没一个能给她解闷的。

活了二十七年,出生于普通家庭,毕业后一个人来大城市工作,在一家销售公司做财务主管,白日里无趣,也只有晚上才能出来玩玩,放松放松。

自小向往大城市里的灯红酒绿,身处繁华喧嚣之中,方才感觉没那么无聊。

“美女,可以加个微信吗?”一个长得差不多的男子坐在她旁边,手中端着红酒,笑容和煦。

林贺摆手,哼,就长这样,也好意思来搭讪?

她眼光有那样差吗?

长这么大,她也算交过几个男友,只是从不长久,奔着结婚去的,她不乐意,哪里好耽误人家?同样玩玩的,她又眼光挑的很,难得遇到个合心意的,谈个几个月,不合适就散。

她不想结婚,却也从不委屈自己。

人生在世,就要随心所欲。

可惜,她身边许久没人了,很是寂寞。

上个男友和别人跑了,只因为她忙于工作,那方面又冷淡。

呵,男人就只会想那些吗?灵魂契合不是最重要吗?脾性相合,就在一起走一段时间,她轻易不和人做那事,只因为没有真正灵魂契合的那个,亲近不下去。

若是有那样一个人,或许可以在一起久一点,当然,结婚免谈。

男子见她冷淡,也觉得无趣,喝了几口酒,就走了。

林贺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九点了,然后放下酒杯,跌跌撞撞往外走。

都说女子一个人出门在外是很危险的,她不怕,因为她酒量大,有些拳脚功夫,即便喝醉了,也不影响她拳打猛虎。

不信,可以试试。

上次她喝醉了,有个男的想趁机揩她油,被她一巴掌打了过去,那人发了飙,最后还是被她打趴下了。

走到街上,夏夜清凉的风吹来,吹散了几分酒意,精神顿时好了些。

林贺想打车,却没车,只好先在路边走着。

走了会儿,她扶着路边的墙吐了会儿,难受的要命。

坐在地上歇了会儿,耳边忽然响起一声猫叫,“喵”、“喵”,离自己很近。

咦,哪来的猫?

林贺扭头寻找,在身后角落里发现一只蜷着的小猫,浑身漆黑,一双眼睛绿幽幽的,正对着她喵喵叫。

林贺兴致大起,伸手把它揪了过来。

它也不怕,任她抱在怀里撸来撸去,乖的不行。

林贺越看越喜欢。

她是个猫控,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东西,心道,把这只猫带回去养着也不错。

至于有没有主,半夜出现在这儿,又不怕生,她就当没主了。

林贺笑道:“跟我回去吧。”

“喵~”黑猫又叫了声,舔了舔她的手背,似乎在应承她。

唔,这么可怜,想来果真是只流浪猫了。

她总不能丢下不管。

林贺抱着它起身,又过了会儿,才拦下一辆车。

司机不肯载猫的,林贺多给了点钱,对方才接了活。

到达星河小区,回了自己的房间,打开门,踢掉高跟鞋,换上拖鞋,一路进了卧室。

把猫放地上,道了声“乖乖的,别乱跑,一会儿给你洗澡。”就先去浴室放水洗澡了。

黑猫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盯着水声响个不停的半透明浴室,那里人影若隐若现,黑猫的耳朵抖动了几下。

半晌,黑猫扭过了头,跳到了床头,找到了一条沉香木的佛珠手串,那是林贺方才从手上脱下的。

黑猫叼起佛珠手串,扔到了床底下,直到看不见了,才重新跳回地上,蜷在地毯上,尾巴甩来甩去,耳朵一直抖动着,眼睛盯着浴室那边的动静。

等到林贺洗完了澡,穿着浴袍从里面出来,吹干了头发,这才抱起地上的猫,进浴室放了一盆水给它洗澡。

黑猫乖乖的,任她搓洗。

林贺不禁笑了,“你还真是乖啊,一点也不像猫。”然后捏了捏它软软的耳朵。

黑猫舒服地眯起了眼,仰着下巴,打着呼噜。

林贺又揉了揉它的下巴。

给它洗完澡,拿吹风机给它吹了吹毛发,林贺换上纯白色的睡衣,正要拿佛珠手串,却找不到了。

“哎?我的佛珠手串怎么不见了?”找了一圈儿没找到,林贺看向蹲在床上的猫,挑了挑眉,“是不是你藏哪儿了?”

黑猫喵了声,扭过头去。

林贺摇摇头,又找了会儿,没找到,干脆不找了,指不定掉那个犄角旮旯了,改天再找就是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东西。

那是她小时候外婆给她的,从小让她戴着,说是能给她带来好运。

但她岂会相信这些?不过是从小戴习惯了而已,戴个安心。

收拾完躺下,把黑猫放在床的另一边,抬手拍了拍它的脑袋,道了声“晚安”,就闭上了眼睛。

黑夜里,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盯着女子平静的睡颜,黑猫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直到感觉她睡着了。

房间里白光一闪,黑猫不见了踪影,一个身材颀长的俊美男子出现在她身边。

男人好看的桃花眼在黑夜中盯着女子的面容看了会儿,嘴角缓缓扬起,一伸手将女子捞进了怀里。

搂着熟悉的怀抱,闻着熟悉的味道,男人眼中幽光一闪,紧接着翻身将她压下,嘴唇凑了上去。

睡梦中,林贺感觉有点不一样,似乎有什么困着自己,但她醒不过来,四肢也无力。

渐渐的,她安静了下来,沉沉睡去。

现实中,两个人仍旧纠缠着。

拥抱着久违的身体,男人神情迷恋地看着她,在她颈间叹息,“贺贺,我好想你,你想我吗?”

睡梦里的女人没反应,仿佛很累很累,一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或许,她只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一场莫名其妙的梦,又有一种熟悉的莫名的安心。

番外2:被缠上

天边泛起鱼肚白,晨光透过窗户撒入屋内,一室明亮。

身着雪白睡裙的林贺揉了揉眼睛,睁开迷蒙的眼睛,左手下意识往身侧一放。

结果碰到了一个奇怪的有温度的东西。

林贺呆了呆,唰地扭头,眼前撞入一片肉色。

腰上也多了一只手臂,一个人正八爪鱼似地把她抱在怀里。

脑子里一片噼里啪啦,炸的她外焦里嫩,头晕眼花。

林贺张大嘴,半天合不拢,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嘶,疼。

所以,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她床上怎么多了个男人?

还、还……

看着眼前羞耻的一幕,林贺脸爆红,她不会是昨晚喝醉了把人那个了吧?

这是酒店?

不对。

林贺扭头打量,发现正是自己的家。

所以是她喝醉了把人带家里了?

可是怎么可能?

她虽然喝醉过,却从未如此不清醒过,以至糊涂到把人带家里。

可眼前的一幕又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身体的感觉又骗不了人。

他们的确发生了不该发生的。

林贺捂脸。

虽然她不介意和别人发生关系。

但是和一个陌生男人如此,她还是无法接受。

纵然她交过好几个男朋友,却总是因为灵魂上缺点感觉,一直保持合适的距离。

亲密有过,最后一步却始终没发生过。

没想到这次喝醉,竟然把自己交代出去了。

林贺移开眼睛上的手,忍不住以挑剔的目光打量眼前之人。

如果长的不错的话,她也就认了。

反正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只能寄希望于是个好看的。

这一看,林贺就呆了。

这人还真是好看。

这眉,这眼,这鼻,这唇,无一不昭示着男子的帅气。

看年纪也就二十多岁,皮肤白白净净的,眼睫毛长长的,嘴唇粉嫩嫩的,妥妥的一枚小鲜肉。

林贺情不自禁松了口气。

看来她也没吃亏。

不知何时,男人睁开了眼睛,朝她咧嘴一笑,“早啊,贺贺。”

贺贺?

林贺挑了挑眉,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莫非她把自己的名字也说了?

她这警惕心也太差了吧。

不过,很奇怪,她怎么记得……她昨晚没带人回来,貌似带了只流浪猫的。

思及此,林贺扭头找了一遍,也没看到猫,只有眼前的人。

莫非她记错了,把人看成猫了?

这长的也差太多了吧。

看她这副迷糊的模样,乌悦宸笑弯了眼睛,露出的牙齿也白白的。

别说,这样一张脸,很难不让人喜欢,天生让人亲近的类型。

至少不比她以前交过的任何一个男朋友差。天天

林贺强笑着打了个招呼,“嗨,你好。”

两个人的姿势实在太暧昧,林贺努力拉开和他的距离。

想了想,还是道:“不好意思,我昨晚喝醉了,什么也不记得,反正你也不吃亏,一会儿你就离开,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以为这样说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并未计较他趁人之危。

就当做是露水情分。

不料,眼前长的很好看的男人一双桃花眼骤然聚起了水雾,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眸子里满是不可思议的控诉,“贺贺,你不能不负责任,我都是你的人了,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我了?

你说过,要做我的女朋友的,还要和我结婚的,你不能反悔。”

女——朋——友?!

她何时说过这种话了?

林贺目瞪口呆。

但是看这个男人,不,是大男孩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又不像是假的。

莫非她真说过?

虽然她不介意多这么一个小男朋友,但是……

林贺脸一沉,“你少趁我酒醉糊弄我,你都知道我昨晚喝醉了,说了什么话又怎能当真?你以我的醉话来要挟我,未免有点过分了。

何况,你说我答应当你女朋友就算了,竟然说我要和你结婚?”

林贺嗤笑了声,看傻子一样看他,“我说什么都不可能说和你结婚的话,你我初次见面,你或许不清楚,我呢,可以和人交往,却从不谈结婚,所以不可能说出那种话,你说,你为何要骗我?有什么目的?”

看着她凶神恶煞的表情,乌悦宸一时哑然。

片刻,他换上了一副笑脸,谄媚地抱住她的胳膊,一脸小鹿似的可怜模样,“你不跟我结婚就算了,但你不能耍赖,我都是你的人了,你总不能不认账吧?”

林贺嘴角抽了抽。

一个大男人做这副模样,太夸张了吧。

不过,还挺惹人怜的。

但是,她是会轻易上当的人吗?

半夜跟着她出现在她家里,能是什么好人?

林贺冷笑,掰开他的手,“我不计较你趁人之危就算了,你以为拿这个威胁我就管用了?拜托,是我吃亏,又不是你吃亏,说的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

真当她是傻子了?

没想到长这么好看,却一肚子坏水。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乌悦宸咧嘴一笑,“那我负责好了,反正都一样。”

林贺:“……”

遇到了个难缠的主儿。

多这么一个小男朋友,她倒是不吃亏,但这人什么来历还不清楚,怎能随便答应?

“我可没闲工夫在这儿给你扯,我还要上班呢。

你先给我联系方式,然后离开,随后再跟你联系,再谈补偿的事儿。”

乌悦宸抱住她不撒手,哭唧唧道:“我没家,你不要赶我走!”

林贺头痛。

这什么人啊?

“你先放开我,我要去上班。”林贺忍着气道。

乌悦宸见她真生了气,松了手,怯怯地看着她,当真一个小可怜。

林贺扭头不理他,飞快跑去浴室冲澡。

从浴室出来,男子已经穿好衣服,乖宝宝样站在那儿。

白衬衫,牛仔裤,头发蓬松柔软,一半刘海盖住额头,皮肤白净,干净清爽。

别说,若没昨晚的事,倒挺像一个三好学生的,挺讨人喜欢。

也不知是谁家孩子,长这样好看,奈何做无赖。

床单脏了,林贺拿去洗衣机洗了。

这个时候没时间做早餐了,只能到外面买了。

林贺抹了护肤品,画了个淡妆,换上出门的衣服,拿起包和钥匙就出门,顺便牵上了那只帅小伙。

出了门,林贺就丢下他不管了,“回你家去,别跟着我。”

番外3:撞上叶世禛

乌悦宸立马抱住她不撒手,“不,我不走,我要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林贺太阳穴忍不住一阵乱跳,忍着气道:“拜托,我又不是你的谁,我们不熟,你回你家,我还要去上班,没工夫理你。”

说完就掰开他的手,快步离开。

乌悦宸紧紧跟在她身后。

林贺也不理,随便拦了辆车就走了。

扭头看后面的人没再跟来,林贺不禁松了口气。

她这是倒了什么霉了。

对方的联系方式没要到,林贺也不在意,反正她要了,对方不给,她就没办法了,就当昨晚是一场梦,以后各走各的。

晚上,领导有一个饭局,要个女员工相陪,其实就是充当花瓶,喝喝酒。

满公司找不到一个合心意的,领导最后挑了她。

谁让她是公司里一枝花呢。

这种事儿她做多了,自然而然就跟着领导去了,过后涨工资的,只是充当花瓶兼陪喝酒而已,其他不会出格。

这点公司还是有保障的,领导人品值得相信。

这会儿天还没黑,刚暗下来,刚出了办公大楼,就看到一熟悉的人蹲坐在楼下不远。

林贺眼神好,瞧见了,眼皮子就是一跳,紧接着装作没看到,紧跟着领导上了车。

拍了拍胸口,林贺暗自庆幸,幸好那人没看见她。

不过那人竟然跟来了,他怎么知道她在这儿?难不成早上跟车的?

之前还以为这人无赖,现在却发现这人貌似有点病,谁会从早到晚一直盯着一个陌生人的?

还盯一整天。

这种人太可怕了。

领导约的是个四十余岁的男人,某公司副总,有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啤酒肚,脸还过得去,就是一笑特贼的那种,谈着事儿还老对她动手动脚。

林贺坐了会儿,喝了几杯酒,就借口上洗手间出去了。

她在外面多站会儿,应该就差不多结束了,她再回去就是了。

刚从洗手间出来,打算在外面站会儿,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往这儿走来,林贺吓得一扭头,就要转回洗手间。

忽然,砰地一声,林贺撞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退后一步,捂着鼻子,眼泪都下来了。

还没抬脸,一道声音自后响起,“宝宝,你怎么在这儿?”

呃,宝宝?

这是喊谁?谁特么是宝宝了?

紧接着林贺就被拽了过去,一旋身撞进另一个胸膛。

唔,味道很熟悉,是早上刚闻过的,很清新。

对方紧紧搂着她,胸膛起伏剧烈,说话声却带着嗔怪,“你看你,怎么就来这种地方了?让我好找,快跟我回去。”

谁要跟你回去了?跟你回哪儿?

林贺使劲挣扎,对方不由分说拽着她就走。

叶世禛凝眉,眯了眯眸子,紧紧盯着被拽走的那道纤细的身影,不知怎的,心头一慌。

再看那个少年,二十出头,那张脸……叶世禛眼眸一沉,喝道:“站住。”

握着林贺的手一紧,乌悦宸不理,拽着她继续走。

“放开我,都跟你说了我们不熟,你别在这儿耍无赖!”林贺使劲抽自己的手,真的恼了。

跟她去公司就算了,还跟她到这儿,他究竟想做什么?

这怕不是个变态?!

乌悦宸胸中陡然泻出一丝怒火,扭头将她抵在墙上,狠狠地吻了过去。

片刻,乌悦宸抬头,看着她,眉眼结了霜,“我们不熟?昨晚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你说我们不熟?怎样才算熟?要不要我再提醒你?”

林贺张口结舌,继而怒不可遏。

当着人的面儿就做这种事,这人果真是个变态。

乌悦宸双手捧住她的脸,再度俯身……

林贺一恼,脚下重重地踩了过去。

乌悦宸吃痛,眉头紧皱,嘶了声,目光幽幽看着她,满是哀怨。

林贺揪住他的耳朵,听着他吃痛的声音,冷笑,“信不信我把你送警局?你这个变态跟踪狂!小小年纪不学好!”

叶世禛本要走,他不屑看这种画面,但那熟悉的声音和语气令他心头一震,脚下就怎么也挪不动了。

乌悦宸讨好地笑,“我错了,我不该当着外人的面儿这样,等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任你罚,你想怎样就怎样。”

林贺怒瞪他,谁跟他这么熟了?说的跟打情骂俏似的,另一手重重地在他腰上一拧。

乌悦宸痛得脸颊扭曲,咬着唇不吭声,只一双桃花眼可怜巴巴看着她。

不知怎的,林贺忽然有些不忍,下手就松了些。

乌悦宸紧紧抱住她,声音弱兮兮的,“宝宝,别生我气了好不好?你想怎样罚我都行,就是不要不理我。”

咦,林贺抖落一身鸡皮疙瘩,这人真是厚脸皮到极致。

林贺真拿他没办法。

乌悦宸看她态度软了下来,立刻打蛇上棍,“好了,宝宝,你看你,又喝了这么多酒,你不知道这样很危险的吗?遇到坏男人怎么办?”

林贺脸一黑,什么坏男人?他不是坏男人?好意思说。

乌悦宸说罢,拉着她就走,始终把她的脸埋在自己的胸膛。

等人走远了,叶世禛始终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胸口像堵着什么似的,又有说不清的怒火。

“叶总,您这是怎么了?”助理小唐走上前,疑惑地问。

叶世禛目光深邃,幽冷,片刻,薄唇微启,道:“把方才这里的监控找出来,还有,查一查方才那个男人。”

小唐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了下来,叫了酒店人员过来。

叶世禛,四十余岁,叶氏企业掌权人,早年离异,性情疏冷,任谁见了都惧怕三分。

这样的人,即便是上了年纪,也还是极有魅力的存在,令云城所有待嫁闺秀期待的良人。

然而,这样的人却至今不曾再娶,谁也无法攀上这样一个女婿。

有人说是为了家中独子。

也有人说这位叶总什么都好,就是不近女色,素来对女人退避三舍。

小唐很快就把监控视频传到了邮箱中。

叶世禛坐在昏暗的后车座,手指点开笔记本的屏幕,打开邮箱中的视频。

视频很短,很快,一个女人出现在屏幕中,先上了洗手间,出来后在洗手间外走来走去,忽然她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扭头,撞在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男人身上。

番外4:林贺快哭了

叶世禛眼眸一缩,手指动了动,将屏幕中女人的脸放大。

看着那张脸,叶世禛嘴唇紧抿,眸中闪过一丝明亮的光芒,继而是望不到底的幽冷。

主驾驶的小唐回头道:“叶总,那个男人还在查,那女的是严河公司的员工,姓林,名贺,目前是财务主管,今晚是严河公司的腾总与人约了见面,这位林小姐是跟着过来的。”

看了下老板的脸色,小唐继续道:“听说这位林小姐先前是单身,一个人住,没听说有什么男朋友。”忽然咳了咳,道:“以前倒是有过几任男朋友,只是没长久的……这私生活貌似不大好。”

越说声音越小,在老板骇人的脸色中渐渐闭了嘴。

啪地一声,笔记本被重重地合上,整个车内散发着恐怖的低气压。

小唐咽了口口水,悄悄抬手松了下衬衫衣领,干巴巴道:“叶总若是感兴趣……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毕竟这样年纪的女人,很难抵挡叶总的魅力。”

重要的是叶总有钱又多金,即便年纪不小了,也还是令女人无法抗拒的存在。

只要跟了叶总,哪儿还瞧得上其他男人?

当然,娶回去就不合适了。

咳,他想,叶总应该也不至于真的对这样的女人动了娶回去的心思,最多就是玩玩。

一记眼刀飞过来,小唐迅速闭了嘴,不再吭声。

忽然,一众人从酒店内走出来,其中之一便是方才那个女人。

叶世禛眸光定住,紧紧地盯着那个女人。

然后,只见那位年约四旬,相貌周正的腾总把手放在女人的肩上,似是说着什么,气氛很愉快。

叶世禛眉头一皱,眸中一瞬间闪过骇人的冷光。

小唐讶异地看向老板冰冷的脸,暗暗为那位腾总捏了把汗。

又不禁奇怪,叶总这反应太过了吧。

毕竟这才初次见面。

林贺送了老板上车,老板善心,留了个公司的员工小于送她回去。

毕竟现在是夜里,单身女人在外不安全。

“喵!”一只猫嗖地跟着她跳进了后车座,大喇喇地蹲坐在她旁边的车座上,绿幽幽的眼睛看着她。

尼楚贺一愕,这不是昨晚那只猫吗?

不对,昨晚不是幻觉吗?

不是猫,是人。

那这猫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怎的,林贺忽然觉得心中一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开车送她回去的小于咦了声,调侃,“这猫真有灵性,这是看上林姐的容貌了?”

林贺讪讪一笑,盯着这只猫,又回头看了看外面,没发现那个叫阿宸的男人。

顿时心里更紧张了。

她虽然不相信什么灵异事件,但夜里出现这种事,还是会害怕的啊。

罢了,但愿是她想多了。

世上黑猫千千万,怎么就确定是昨晚看到的那只?

“开车吧。”林贺也不在乎车内多出一只猫了。

这样把一只猫扔下去,说不准又要流浪了。

怪不忍心的。

但一路上跟这只猫处在一块儿,也有点不自在的感觉。

小于瞥了眼后车座那只安安静静的猫,笑道:“林姐一个人住,倒是可以养只猫解解闷,不过还是要记得打针,外面的野猫不大干净,性子又野。”

若是平常,她肯定不介意收养这只猫,但现在,她莫名怵得慌,总觉得不对劲,遂只是笑了笑,没多说。

到了小区楼下,跟小于道了别,林贺就回去了。

抱着臂走在前面,后面的猫无声跟着。

那种惊悚的感觉愈发明显。

林贺唰地回头。

黑猫也停下,蹲在地上,歪着脑袋,绿幽幽的眸子看了看她,然后抬起爪子舔了舔,“喵”地一声。

萌、萌死了!

但也好吓人啊!

呜呜呜。

林贺快哭了。

能不能不要这么吓她了?

林贺蹲下身子,和它直视,紧紧盯着它的眼睛,抬手打了个招呼,强笑了笑,“打个商量,别跟着我了成不?我养不了你。”

也不想养。

这只猫处处透着诡异。

哪有一只猫会一直跟着一个陌生人的?

怎么看怎么跟昨晚那个人行为相似。

林贺不禁打了个哆嗦。

黑猫直勾勾看着她,一动不动,又冲她“喵”了一声,声音软绵绵的,像是在向她撒娇。

林贺深吸口气,站起身,看着它依旧蹲着没动,然后,扭头就跑。

跑到了楼下,扭头看去,那只猫不见了。

林贺终于松了口气,才发现浑身都是汗。

大晚上的是要吓死人啊,唉,幸好没再跟着她了。

车里的男人目光紧盯着那个战战兢兢一路跑到楼下的女人,看着那个女人进了楼。

半晌,男人没说话。

小唐奇怪地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叶总,要离开吗?”

跟着一个女人到这儿,叶总是真的对那个女人感兴趣了?

也许,这是件好事。

即便只是玩玩。

但跟到这儿也该走了吧,反正人家已经安全到家了。

叶世禛盯了会儿那栋楼,然后目光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寻找。

很快,一只黑猫从草丛里窜了出来,一阵风般地窜进了楼里。

是刚才那个女人进去的单元楼。

叶世禛眼眸一沉,面上黑云压城般。

小唐咽了口口水。

叶总这是又怎么了?不过一只猫而已。

叶世禛此刻的心里并不平静,若说见到那个女人,令他平静了许多年的心再次泛起涟漪,那只猫的出现就令他十分不解。

一只猫本没什么奇怪,一只黑猫更是没什么特别的。

但不知为何,他总是把这只黑猫和珍儿养的那些联系在一起。

珍儿爱养猫,尤其是黑色的猫。

如今再次在珍儿身边看到一只黑猫,还是一只野猫,似乎一直缠着珍儿,这就并不寻常了。

先前出现的那个少年更是令他心中警铃大作。

那个少年和珍儿究竟是何关系?为何两辈子都缠着珍儿?

为何那个少年出现的地方也会有这只黑猫?

这一桩桩并不寻常的事令他心中翻天覆地,尤其是那少年与珍儿亲近的一幕涌入脑海,更是令他痛彻心扉,目光几欲嗜人。

与珍儿重逢的喜悦也被那些翻腾的疑问和怒火冲击的荡然无存。

是他来晚了吗?

番外5:情敌见面

眼看楼上某一层的窗户亮了起来,叶世禛打开车门,下了车,往对面走去。

小唐一惊,打开了车门,喊了声“叶总。”

叶世禛充耳不闻,上了楼。

小唐只得停住脚,重新坐进了车里,等着。

沉稳的脚步声一声声响在楼道里,叶世禛一步步从楼梯走上去,直到走到了第五层,才停步,看向西边的一扇门。

叶世禛并未敲门,毕竟这么晚了,即便敲了门,对方也不可能开。

黝黑的目光四处寻找,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黑猫,那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尤为显眼。

“喵!”一声响亮的猫叫,打破了平静的黑夜,也惊到了里面的人。

黑猫竖起满身的毛,瞪眼龇牙看着他,十分凶狠,小小的身子挡在门前,似是在阻止他前进。

叶世禛冷笑一声,伸手就去抓那只猫。

黑猫陡然一跃而起,朝他脸上直扑了过去,亮出利爪。

叶世禛脸色如染了漆黑的墨,盯着手背上三道长长的血痕,狠厉的眸子再次看向那只黑猫。

黑猫满是敌意地看着他,弓着身子,随时准备再次扑上去的样子。

哼,上辈子你是皇帝,老子奈何不得你,这辈子你是普通人,老子还斗不过你不成?

叶世禛最终还是没再逗留。

那只猫太过凶悍,凭他一个人的力量还真无法将它抓走,何况还会惊到了里面的珍儿。

他不希望被珍儿当做上门的恶徒。

不过,那只猫守在珍儿的门口,还真是让他很不爽。

乌悦宸蹲在地上,舔了舔爪子,哼了声,上辈子你是皇帝又如何?跟我斗,还不是灰溜溜地逃走了?

再看向紧闭的门,乌悦宸不禁泄了气。

它知道贺贺排斥人形的他,还把它当做不怀好意的人,但它又不能说实话,毕竟贺贺没了记忆,不会相信它的话。

所以它只能变回猫,但是贺贺貌似也很排斥猫形的它。

明明在那个时代初见的时候,贺贺很喜欢它的,贺贺喜欢猫,以猫的形态与贺贺培养培养感情,再说出实情,贺贺应该就会相信它了。

难道是它吓到了她?贺贺的确很是害怕的样子。

啧,没想到这一世的贺贺如此胆小。

是它失算了。

它要如何才能让贺贺放下戒心呢?

把贺贺的记忆放出来?

不行,那岂不是连那个男人也要想起来了?坚决不行!

乌悦宸放弃了这个不靠谱的想法,还是乖乖地趴在门口的脚毯上,慢慢阖上了眼睛。

林贺听到了门外那声猫叫,心道那只猫竟还是追过来了吗?

她不想理的,想着很快那只猫就会离开了。

但不知怎的,她还是很担心那只猫出什么事,毕竟叫的那么凶。

犹豫了会儿,她还是趿上拖鞋,放慢脚步走了出去。

悄悄从猫眼里看了看,什么也没有。

想了想,还是打开门。

四处张望了下,没什么人,林贺松了口气,再一低头,就看到了趴在地上似是已经睡着的猫。

林贺“……”

猫耳动了动,没睁眼。

林贺又悄悄地关上门,回去睡了。

叶世禛下去的时候,小唐一眼发现了他手上的伤口,一声惊呼,“叶总,您受伤了?”

“没事。”叶世禛上了车,皱了皱眉,拿出一块帕子按在伤口上。

小唐看着像是动物利爪划出来的伤口,惊出一身冷汗,“我这就带您去打狂犬疫苗,这种伤可不能大意了。”

叶世禛沉着脸,没吭声。

小唐立刻启动车子,一踩油门就出了小区,路上忍不住叨叨,“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去看人家姑娘,把自己给弄伤了。”

从没见叶总如此狼狈过,这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叶总吗?

小唐不知自己该笑还是该担心了。

有谁去看女人,让动物爪子给挠了的?

偏他们叶总还能如此镇定,仿佛没事儿人一样。

……

次日,晨光熹微。

林贺用了早餐,从冰箱里拿了两根小鱼干,放到塑料盘子里,打开门,放到猫的面前。

正闭着眼的猫耳朵动了动,然后猛地睁开眼睛,循着味道就凑了过去。

林贺再次关上门,收拾了一番,出门把空了的盘子收了回去,就拿着包出去了。

看着蹲在面前仰头望着自己的猫,林贺叹一声,心道,她是看在这只猫给自己看了一夜门的份上,这才给它点吃的。

幸好她之前买了点小鱼干,还剩了些。

这只猫挺有灵性的,她也不忍它真的饿死了。

昨晚那点害怕不复存在,看着这只猫也没那么害怕了,或许是她想多了,这就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猫。

林贺弯腰摸了摸它的脑袋,道“乖乖的,别乱跑知道吗?”

晚上她还是买些猫食吧,再给它搭个猫窝。

怪可怜的。

别让它再流浪了。

乌悦宸仰头“喵”了声,眯着眼,十分愉快的样子。

林贺上了电梯,下了楼。

……

中午,林贺正吃着外卖送来的午餐,她的下属琳达走了过来,笑道“林姐,有人给您送花了。”

林贺?

琳达朝门口呶了呶嘴,笑道“在那儿呢,一个很帅的小哥。”

林贺拿湿纸巾擦了擦嘴,茫然看过去。

就见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高挑少年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束鲜艳的玫瑰。

林贺看着眼前的少年,一阵懵,她不认识这个人啊。

小唐露齿一笑,“林小姐,这是我家四爷给您送的花,您收好。”

四爷?

哪个四爷?

“请问,你家四爷是谁?”林贺谨慎地问,没收他的花。

她可不认识什么四爷,哪能随便收花呢。

更何况,看眼前之人应该是助理之类的,再看他的态度,他口中的四爷应该是什么身份不凡的人。

这种人她还是远着点好。

小唐依旧笑的阳光,“我家四爷姓叶,这是名片。”然后把一张名片从玫瑰花里面取出来,放在她面前。

林贺接过来,看过去,上面“叶氏集团,叶世禛”几个字,十分明显。

叶氏集团?

她好像听过,但印象不深。

这种人一看就不是她能接触的人。

且还向她示好,她才不相信自己是撞了好运,而且这种“好运”,她可不稀罕。

番外6:不认识

小唐又道“我家四爷邀请您晚上一起用餐。”

林贺脸一黑,一口回绝,“抱歉,我没空。”然后看了眼他的花,冷淡道“还请您拿回去,我不认识什么叶四爷。”

小唐脸色一僵,犯了难。

还是第一次有女人拒绝他家叶总的,他没经验啊。

“琳达,送客。”林贺看向傻在一边儿的琳达,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琳达犹豫地看向眼前的帅小伙。

天呐,林姐被有钱人看上了,林姐还拒绝了。

以林姐的样貌,被人看上很正常,但林姐拒绝这样的大人物,这就让她无法接受了。

小唐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琳达凑过来,眼睛里满是小星星,一副很崇拜她的样子,“林姐,您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大人物的?说说呗。”

林贺看傻子一样看了她一眼,“你也知道,我哪儿有机会认识这样的人?”

她自己都不清楚人家是怎么认识她的。

琳达不信,若是不认识,对方怎么可能来送花?明显有好感哎。

“叶世禛可是叶氏企业的掌权人,那么大一个家族,全是他掌管,整个云城一多半的生意都是他家的,还是著名的慈善企业家。多少人盼着被叶总看上眼,您倒好,就这样拒绝了人家的示好,您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

琳达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这多好的一飞冲天的机会啊,被叶总看上眼,成为叶家的主母,那是多少人想也不敢想的事。

她都好想这样的机会能落到自己身上。

琳达一脸嫉妒,眼睛都红了。

看着对方这副受了刺激的表情,林贺摇摇头,一阵无语。

她一边在某度搜叶世禛的名字,一边托着腮,问她,“请问,叶世禛多大年纪?”

琳达白了她一眼,“听说有四十多岁了吧,不过人家早年离异,目前是单身呢,这有什么关系?叶家的家业可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叶世禛就像是云城的皇帝,有了这样的家业,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林贺神色寡淡,目光盯着网页上的详细介绍,慢吞吞道“四十多岁,离异,听说还有个儿子,你说,我有多傻才会接受这样的人?人家能看上我做主母?切,做梦呢,最多也不过是去当情妇,我脑子瓦塔了?何况,四十多岁的老男人,谁爱去谁去。”

就算对方真要她当叶家主母,她也不会去。

谁爱嫁一个老男人?还要替人养儿子,被人排挤,将来的家业不还是人家亲儿子的?跟她何干?

琳达一脸被噎住的表情,无语地看了她半晌,气短道“我的姐,我的亲姐,就算是当情妇,那又如何?那好处也是别人一辈子也无法得到的。”

换成她,就算当情妇她也认了。

年纪大又如何?又不是老的走不动了。

林贺不理她,一脸么得感情。

她只想趁着还年轻的时候找个帅帅的小伙谈一场恋爱,才不想找老男人,再有钱又怎样?

……

楼下,一辆黑色宾利内,一身西装革履的叶世禛听了小唐的话,脸色黑漆漆的。

她拒绝了?

她竟然拒绝了?

她不认识他?

那么多年的夫妻,还有了那么多儿女,她竟然敢说不认识他?

这一刻,叶世禛冲上去把她揪下来狠狠教训的心都有了。

“她可知道我是谁?”叶世禛忍着气,眸光冷飕飕地看向小唐,仿佛怀疑他没把话说清楚。

小唐一脸委屈,“我都说了,您是叶家四爷,还把名片给她了,她还是说不认识。”

他也很纳闷。

人家林小姐没见过叶总,不认识叶总很正常,但怎么也该听说过吧?

放眼整个云城,谁不知道叶家叶总?

那林小姐简直是眼瞎。

而且,他都给了叶总的名片,林小姐还拒绝,这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叶总怎么就看上了个这么没眼色的女人?

叶世禛薄唇紧抿。

珍儿不可能不记得他,他都说了他是四爷,珍儿应该知道是他。

不过,家中排行第四,又自称四爷的男人不只他一个,或许珍儿并未理解。

更重要的是,珍儿并未因他的身份就答应他的邀请,也是令他高兴的。

可见珍儿这一世并非贪慕荣华之人。

若珍儿因随便一个男人的示好就答应与他见面,他反而要郁闷了。

只不过,珍儿这一世还年轻,他却已人至中年,还结过婚,不知珍儿是否会介意?

这并非他所愿,珍儿应当会理解的……吧。

叶世禛有点不确定。

看着叶总若有所思的表情,小唐有点疑惑。

叶总怎么还发上呆了?而且皱着眉,表情好像有点纠结的样子。

他应该眼花了。

叶总怎么可能为了女人而纠结?

小唐咳嗽一声,道“叶总,要不我让人守在这儿,您先忙着,等林小姐有空了再约她。”

人家林小姐既然拒绝了叶总的邀请,叶总也不能一直在这儿等着,那多掉价啊,还浪费叶总宝贵的时间。

虽说等林小姐有空了再约这说法有点太那个了,哪个女人配让叶总等的?

但这不是没办法吗?总不能绑着人出来。

叶总明显对那位林小姐很感兴趣的样子。

叶世禛皱眉,似是不赞同。

片刻,他道“既然来了,去见见腾总。”

叶世禛从车内出来,顺手整理了下脖子上的领带和腕上的袖扣,浑身上下穿戴的一丝不苟,连胡子都刮的干干净净,身材板直,气质矜贵冷然。

尤其是那身材,纵然上了年纪,却并无其他同龄人拥有的啤酒肚,反而很是显瘦,隔着衬衫,也看得出肌肉明显。

这般模样,看着倒不像是四十多岁,反而像是三十多岁的样子。

小唐愣了下,去见腾总?这个时候?

但老板吩咐了,小唐也只好依命行事,跟着叶总进了大楼。

叶世禛矜贵冷然的气质瞬间吸引了楼内所有人的注意,前台看到直直走来的男人,眼睛都直了。

小唐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前台,微笑询问,“请问,腾总在吗?”

前台好不容易收回落在小唐身后那人身上的目光,低头看了下名片,浑身一震,然后唰地抬头,满脸带笑,热情道“您请稍后,我这就通知我们腾总。”

番外7:道貌岸然的叶四爷

前台热情道:“您请稍后,我这就通知我们腾总。”

然后快速拨打电话,说了几句话,放下电话,绕过前台,弯腰伸手,“您这边请。”

说完,带人往专用电梯那儿走去。

叶世禛始终沉着脸,抬脚跟了上去。

……

“什么?”林贺讶然地看向眼前的腾总。

和瑞达的生意不做了?

合同取消了?

这不是昨晚才费心谈下的生意吗?怎么说取消就取消了?

她还付出了自己的美貌。

腾总还降低身价谈了许久。

腾总咳了声,扶了扶眼镜,道:“因为我们有了更好的合作伙伴。”顿了下,又道:“而且这桩生意是我们无法拒绝的,但对方的要求是要你抽出一点点时间陪他用餐。

林贺啊,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只是用餐而已,这可比昨晚的事容易多了。”

腾总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和善。

虽然平时也和善,但此时此刻有点和善过了头了,甚至有点无奈和心虚的模样。

林贺只是个财务主管,她能拒绝吗?当然不能。

是以她只好答应了。

往休息室走去的路上,林贺百思不得其解。

叶氏的叶总为何点名要她陪?

她自问与叶氏的叶总从未见过。

却先是收到对方的邀请。

在她拒绝后,对方又找上了腾总,以生意诱惑腾总把她推出来,还不知道究竟许了腾总什么好处呢,竟让腾总抛弃了以往的原则,让她单独去陪对方用餐。

这样的人为何偏偏就盯上了她?

林贺走到休息室门口,通过透明玻璃隐约瞥见里面坐着的人影,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先前给她送花的年轻人站在一旁,朝她微笑,“林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林贺朝他一笑,看向背对着自己而坐的男人。

即便只是个背影,也让人感觉出稳如泰山的气势。

先前在网页上查了下,也看到了照片,却是第一次见真人。

林贺难免有点好奇。

“您好,叶总。”林贺率先打了个招呼。

唤作小唐的男子退了出去,关上门,此刻的休息室只剩她与叶世禛二人。

在她好奇的目光下,男人站起了身,片刻,转过身来。

林贺愣了下,这人也没想象中那样老,那样丑啊。

对方直勾勾盯着她,目光近乎炙热。

林贺步入正题,“请问,叶总找我究竟有何事?”

叶世禛皱眉,紧紧地盯着她的脸,似要看出些什么。

“你不认得我?”叶世禛薄唇紧抿,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林贺仔细地看着他,笑了笑,“自然认得。”

见对方眼睛一亮,又道:“毕竟先前您让人送了名片,我特意在网上查过,来之前我们腾总也介绍了您的身份。”

“你们腾总?”叶世禛眯了眯眸子,浑身冷气四溢。

啧,这叶总有点喜怒不定的样子啊,不大好相处。

林贺在心里琢磨着,更加小心谨慎。菡萏文学

她可不能得罪这位。

叶世禛一只手插进裤兜,另一只手伸出,唇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既然如此,林小姐,就当我们初次见面。”

林贺愣愣地看了眼他的手,心道,什么叫就当?分明就是初次见面好吧。

她伸手与对方握了握,微微一笑,“您好,叶总,我姓林,您唤我小林就成,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

正要抽回手,却抽不动了。

林贺蹙眉,疑惑地看向他。

叶世禛紧紧握着她的手,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带着些轻佻的意味,面上却一本正经。

呵,果然人不可貌相,林贺冷笑。

叶世禛勾起薄唇,“林小姐可相信一句话?”

林贺不为所动,依旧微笑看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心里却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呵,这种场面她何时没见过?

不过,没想到对方如此身份地位,且看着道貌岸然,竟然也会有如此下流的举止。

见抽不回手,林贺也就不动了。

反正握手而已,若是对方有其他举动,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叶世禛唇角笑容加深,目光不离她的脸,“叶某初次见林小姐,便觉似曾相识,且心生亲近。”顿了下,又道:“叶某认为,你我前世应为夫妻,叶某才会对林小姐一见如故。”

林贺睁大眼睛,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他一口。

果然是个老不羞,脸皮厚如城墙,满嘴胡言乱语,让人鄙视。

有哪个搭讪如他这般?还夫妻?怎么不上天?!

林贺微笑道:“是吗?我也常做梦的,梦里的情景似曾相识,没想到叶总也会相信这种东西。”

意思是他大白天做梦呢,还幼稚。

似是未听出她的讽刺,叶世禛摇头,道:“是梦,又非梦。”

真是莫名其妙的人。

林贺忍不住吐槽。

叶世禛终于松开了紧握着她的手。

林贺背过手,用力在手背上搓了搓,面上笑着,心里却骂了句臭不要脸的老男人。

叶世禛双手插在裤兜里,笑看着她,“不知林小姐可有空,与叶某共进晚餐?”

林贺露出无奈的表情,“我们腾总都吩咐了,我还能拒绝吗?”

叶世禛低眉一笑,率先走了出去。

林贺深吸口气,跟上。

下了楼,车已等在外面,小唐跑到后车座外面,打开车门,看向林贺,客气道:“林小姐请。”

叶世禛站在她身边,扭头看着她。

林贺只好坐了进去。

随后,叶世禛从另一面进来,小唐回到驾驶座,启动车子。

和这样一个大人物共乘一车,林贺还是第一次,即便是腾总,也无法与这位叶总相提并论。

但此刻,她却一丝荣幸的感觉也没有,有的只是恼恨。

她最讨厌被胁迫了。

邀请女人共用晚餐,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好在她有点身手,以对方的身份地位,总不可能当真霸王硬上弓,最多一拍两散,得罪了姓叶的,生意也黄了。

她不觉得对不住腾总,反正她尽力了,总不能真叫她卖身。

“听说林小姐以前交过几任男朋友?”身边传来对方平静的声音。

叶世禛身子放松,往后靠着,双手交握放于腹部,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番外8:质问

林贺闻言,坦然承认,“没错。”

“为何分了?”叶世禛扭头看她,昏暗中,看不清表情,但那双眼睛格外迫人。

林贺沉吟片刻,诚实道:“自然是性情不合了。”

空气有一瞬冷凝,片刻,对方声音沉沉,“那林小姐交男朋友的标准是什么?可会有婚前性行为?”

啧,问的真直接。

这就暴露目的了?真是恶劣的男人。

林贺脸上笑容淡去,道:“这就要看人了,若是喜欢,自然无所谓。”

“昨天那个男人呢?”声音冷了几度。

昨天?林贺茫然。

叶世禛冷冷道:“昨天,你撞到了我,当时带你走的男人。”

林贺恍然,原来当时撞到的人是他啊。

也怪当时她没来得及抬头,没看到对方的脸。

但对方怎么会一眼认出是她?还这么快找上门。

不过是撞了他一下,有必要穷追不舍吗?

想到当时那个叫阿宸的当着这个男人的面那样对她,似乎否认也没了意义。

何况,若是承认她和那个阿宸有关系的话,以叶世禛的身份地位,或许就不会对她感兴趣了吧。

想到此,林贺坦然地哦了声,道:“我和他不太熟。”

叶世禛因她的话,脸色瞬间和缓,紧接着因为她接下来的话,脸色陡然变得铁青。

林贺道:“不过是几天前喝醉了,不小心把人带回了家,喝醉了嘛,发生点什么,叶总是个成年人,应该明白。”

车厢里的气氛一瞬间降至冰点。

林贺感觉那双眼睛似乎带了点嗜血的味道。

但她不以为意,对方总不可能掐死她吧,那是犯罪的。

小唐因为林贺的话,手一颤,车瞬间转了个弯。

林贺被这冲力颠的身子一歪,一下子摔到了另一边,然后,她感觉自己扑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对方的身体一瞬间僵硬了,双手却下意识在她摔过来的那一瞬搂住了她。

林贺慌忙扶住他的腿,想要起身。

此时车子也回到了正轨,正缓慢行驶着,小唐讪讪道了句,“抱歉,林小姐。”

男人的双手正紧按着她的腰,将她搂抱在怀里,嘴唇触碰到她颈间的肌肤。

林贺身子一僵,忙伸手推他,暗暗气恼。

叶世禛深吸口气,咬牙切齿,“你个混账!”

混账?!

林贺睁大眼睛,紧接着心里冒起了火,她怎么混账了?

这人怎么骂人啊?

“你个蠢女人,你竟敢……竟敢……”叶世禛说着说着,却无法说出后面的话。

说什么?

她不记得,而他记得,似乎他不该怪她,只恨他们重逢太晚,他未曾早点找到她。

她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曾结婚,可见是未曾遇到心仪之人,或许是潜意识在等他,和那个男人的事也是意外,非她所愿。

好不容易找到她,他怎能因此责怪她?

叶世禛缓缓吐出口气,将心中的愤懑和嗜血压下。

久不曾拥抱她,骤然拥住她,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只觉格外贪恋,竟舍不得放手。

林贺本该立刻推开他,并一巴掌拍过去,但不知为何,这个怀抱令她一时有些恍惚,似乎何时曾拥有过。

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愤懑,压抑,怨怪,和浓浓的思念。

如此浓烈的感情,令她一时有些忘了挣扎。

她这是怎么了?

为何竟对眼前之人产生一丝怜悯和……愧疚?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

真是见鬼了。

在此之前他们分明都不认识,即便上次撞到他,也不认识他的,她怎么可能做对不起他的事?

而且,他的情绪仿佛会传染一样,令她心里陡然添了一丝沉重,不忍心推开他。

叶世禛贴着她的耳朵,语气森然,“昨晚,那姓刘的可有欺负你?”

林贺懵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刘总不就是昨晚腾总约的那位瑞达的副总吗?

这种事儿本不需要向他解释,他是她的谁啊?真是的。

但她不由自主地就道:“就是喝了几杯酒,摸了下腿而已。”

她很诚实。

这真的没什么,而且当时她就躲了过去,借不舒服去了洗手间。

然而,话音一落,只闻咔嚓一声,是捏拳头的声音,空气也冷的要冻死个人。

林贺呆住了,有必要反应这么大吗?

叶世禛咬牙切齿,“林——贺,你不知道躲吗?为何要去那种地方?”

林贺不满,什么那种地方?不就是酒店,她为何不能去?

她又不是坐着让人欺负的,喝喝酒而已,腾总还是很善解人意的,从来只是让她露露脸,不会让她做吃亏的事。

对方看在腾总的面子上,也不会太出格。

腾总要真让她做那种事,昨晚就不会任由她借口离开了。

怎么到了这个人嘴里,就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

叶世禛见她不答,更气了,他捏着她的肩,似是要将她的肩胛骨捏碎,死死地瞪着她,“是不是今晚我要对你做什么,你也乖乖受着?就像对那个姓刘的,这就是你的工作?”

林贺大怒,用力推开他。

叶世禛脸色铁青,恨不得要吃人,死死地拽住她的胳膊,恶狠狠道:“没想到你竟如此不自爱,这些年你都是这样过来的?为何要如此?”

神经病啊!

林贺在心里大骂,这人真的有问题,她做什么事与他何干?

好像自己是他什么人一样。

林贺寒着脸,道:“叶总请自重,我和您不熟,我做什么事跟您没一丁点关系,如果叶总瞧不起我,那今日的晚餐也不必了,您另找他人吧。”

见她脸上一丝温度也没有,眼眸清冽,神色漠然,叶世禛陡然清醒了过来。

抓着她肩的手慢慢松开。

林贺趁机远离他,神色冷然,夹杂着一丝厌恶。

这样的神情刺痛了他,叶世禛仿佛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不禁有些后悔。

他是想与她亲近的,想要拉近彼此的距离,让她重新接受自己,他没想到一句话竟把她推得更远了些。

林贺别过头,冷冷道:“叶总身份尊贵,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当不起叶总的青睐。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此之前我交过许多男朋友,昨天叶总可亲眼看到了,想来不必我再解释。”

番外9:娶你为妻

“我并不想和叶总共进晚餐,无论叶总存着什么样的心思,我只想说,我不会当别人的情妇,叶总也并不符合我交男朋友的条件。我相信叶总只是玩玩,但我不是那个陪您玩的人,还请叶总不必迁怒我所在的公司,还有……”

林贺深吸口气,抬眸,看向眼前脸色冰寒的男人,唇角勾起抹笑,“叶总说错了,如果叶总打算对我做什么,我是不会就范的,因为我对您这样身份的人不感兴趣。”

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先是遇到一个人缠着她不放,这一个又对她的事指手画脚,好像她是他的什么所有物。

怎么有如此无理取闹且莫名其妙的人?

叶世禛目光森然看着她。

林贺毫不避让地迎着他的目光。

泥人还有三分性子,何况她脾气并不好,不是个被人压迫不反抗的。

敢说那样的话羞辱她,当她嘴皮子不利索是吗?

叶世禛终究还是先软和了,他叹了口气,道:“我并非那个意思,只是你一个单身女人,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他扭过头去,眸光幽幽闪烁,有一丝黯然。

未曾想到,再次见到珍儿,却是这般情景。

珍儿对他敌意甚大,态度冷漠,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

曾经最亲密的人却成了如此关系,他有点无法接受。

或许是他操之过急了,逼的她太紧,令她心生反感。

过去的一切他都可不计较,只怪他来的太晚。

以她的身份,如何保护自己?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吭声。

好在今后有他,断不会让她再受委屈。

至于那些欺负过她的人。

叶世禛眼眸一寒,嘴唇紧抿,他决不轻饶!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有我在,不会再让你面对那样尴尬的境地,你若有什么困难,尽可找我,我会护着你。”

叶世禛不好用命令的口气,毕竟如今的他身份不同以往,太过霸道反而会适得其反,令她更加防备。

“还有。”叶世禛看着她,眸光变得温和,“我并无让你当我的情妇的意思,我是真心想娶你为妻,你若觉得太突然,我可以给你时间,但你不必对我如此防备,我不会伤害你。”

林贺面露愕然。

娶她为妻?

开什么玩笑?他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

不是她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而是她不想给自己找这样的麻烦。

她从未想过嫁入豪门,也不相信这样的人会对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就动了过一辈子的心,还不知道打什么主意呢。

虽然她没什么好让人家觊觎的,但或许人家就是想玩玩呢。

这是觉得她好骗还是怎么滴?

林贺冷笑。

更何况,她也没打算嫁人。

林贺道:“多谢叶总赏识,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找一个年纪相当,门当户对的人,叶总条件是不错,但是我消受不起。”

她没那么大的妄想,也讨厌麻烦,和叶世禛这样地位的人谈恋爱就是数不尽的麻烦。

而且,年龄也是让她很难接受的好吧。

若是对方年轻点儿,没娶过妻,没有孩子,没这么贵重的身份,她倒是勉强可以考虑和对方谈一场恋爱。

咳,仔细想想,这个人好像真的没有一点令她接受的地方。

这样的人,她只想敬而远之。

叶世禛脸一黑,年纪相当?门当户对?她还想找别人?

这个混账女人!

叶世禛森然道:“没有我的允许,我看谁敢娶你?”

再如何不愿吓到她,也无法忍受他的怒火。

这个女人,简直想要气死他。

林贺无语。

但不知为何,看着他被气成这个样子,林贺有点熟悉的感觉,好像这样的事时常发生。

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转瞬又消失无踪。

奇怪,为何面对这个人,她总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仿佛不是第一次认识,而是认识了很多很多年。

林贺打了个颤,晃了晃脑袋,再次看向眼前的男人,态度温和了点,免得真惹恼了他。

毕竟男人都是很要面子的,被女人拒绝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难免恼羞成怒,做出什么事。

她道:“叶总不是说要吃饭吗?吃饭可以,毕竟这也算是我的工作,其他的还请叶总体谅,我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纵然我谈过许多次恋爱,却也是有自己的原则的,我的原则就是不敢高攀叶总这样的人。

叶总也知道,以您这样的身份,我若是跟了您,我的同事们还不骂死我?我很在意名声的。”

叶世禛眸光闪烁,沉默不语。

未曾料到,他在这个世界的优势竟成了她拒绝自己的理由,还真是可笑。

“你当真不曾记得我?”叶世禛定定地看着她。

如此理由,他如何能甘心?

跨越了两世,再次遇到她,这是他们的缘,不是任何人能拆散的,包括她自己。

他也不相信她的话,不过是借口罢了。

说到底还是她未曾对他动心,毕竟于她而言,他们不过刚刚相识。

林贺摇头,“我确定第一次见叶总。”她还不至于脑子坏掉,连这样的人都能忘记。

叶世禛别过脸,道:“无论如何,我不逼你,我会给你时间,你可以慢慢想。”

他终会等到她接受自己的那一日。

他不相信他们一世的情分就这样烟消云散,他会让她重新拾起他们二人的感情。

叶世禛忽然抓住她的手。

林贺一惊,以为他又要吃她豆腐,就见他眉头紧拧,盯着她的手腕,神色不悦。

“你可有一条沉香木的佛珠手串?”男人低声问。

林贺诧异扬眉,“叶总如何得知?”

叶世禛胸口憋闷不已,看着眼前的女人,“为何不戴?”

林贺略感好笑,“这话就奇怪了,我的东西,想戴就戴,不想戴就不戴咯,倒是叶总,似是对我很了解啊。”

这莫名的告白且不说,对方如何知道她有一条那样的手串?

她可不相信是巧合。

叶世禛看着她,眸中流露出柔色,“我说过,你我前世为夫妻,那手串是我送你的。”

林贺忍不住甩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真当她是傻子了?

会信他这种明显带着哄骗的话?

番外10:引狼入室

林贺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哼道:“叶总这话还是去找别人说吧,这是真觉得我没长脑子?”

不想说就不说,何必用这样的话糊弄她?

不过,她倒是更加好奇了。

叶世禛摇头,面露无奈,“你如何才肯信我?我不会骗你,你我原是夫妻,我们还生过许多孩子,只是这一世你不记得了。”

正慢吞吞开车的小唐都忍不住要吐了。

素来冷淡矜持的叶总何时也会这一套了?

连他都听不下去了。

好歹也说个靠谱些的借口啊,这算什么?他都觉得叶总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莫非这就是陷入恋爱的男人智商为零?

叶总这爱情来的也太晚了些吧。

林贺搓着胳膊,一脸郁结。

长的人模人样,怎么像是脑子有病?

吃饭的地方并非某家餐厅或饭店,而是一栋海边的别墅。

周围风景优美,海声沙沙,海风清凉,一看就是叶世禛的私人别墅。

林贺心中登时警铃大作。

若是去饭店还好些,进了人家的地盘,还不是任人鱼肉?

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叶世禛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道:“用了餐,我送你回去,放心,我不是饿狼。”

林贺忙与他拉开距离,揉了揉耳朵,瞪了他一眼。

什么饿狼?这是赤果果的调戏。

叶世禛微笑着看着他不自在的表情,眸光渐渐炽热。

他倒想与她好好亲近亲近,弥补多年来的思念。

他们分开太久了,着实有些想念,此刻离她如此近,更是忍不住冲动。

可惜,他怕吓着她,只好压下那股子冲动。

时辰尚早,还不到用餐的时候。

叶世禛在宽敞华美的客厅开视频会议J,林贺就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看杂志。

这也是叶世禛的要求,要她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但却给了她相对的自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想做什么都行。

佣人端来水果,林贺悠闲地啃着苹果,看着杂志。

叶世禛带她来他的别墅,这一行为到底还是太过亲密了。

但叶世禛自个儿都不觉得有什么,她也就不为难自己了,该吃吃,该喝喝,该看看。

难得能轻松半天,不必工作,还是挺惬意的。

很快,夕阳西下,天边染了霞光,大海也变得温柔。

晚餐做好了。

叶世禛所说的吃饭果然就只是单纯的吃饭。

而且,在此用餐,的确比饭店之类的地方更加安静。

只除了身处别人家,终究有些不自在,仿佛入了狼窝的小白兔,就等吃饱喝足洗白白给人家享用。

啧。

不过,事已至此,她没什么好紧张的。

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何况,这个人虽然说话神经质了些,脑子有问题,但行为上,还算是正人君子,至少先前一直没对他做什么过分的行为,也就是抱一抱,拉拉小手罢了。

她对这个人的怀抱貌似也没什么排斥的感觉,且就顺着他些吧,或许哄得他高兴了,就不会太过为难她。

林贺镇定地用着晚餐,晚餐是他家佣人做的西餐。

味道还挺好的,比饭店的更好吃。

只是餐桌太大了,餐厅也太大,显得空,有点不习惯。

佣人还准备了红酒,但林贺没碰,喝的果汁。

叶世禛喝的红酒。

安安静静地用完晚餐,佣人收拾了餐桌。

林贺便准备告辞,“饭吃过了,我的工作也完成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叶世禛面上流露出一丝怅然,却没说什么,让小唐去开车。

走的时候依旧是一起,叶世禛还要回城里,林贺也就没说什么。

“你住在何处?”叶世禛扭头问她。

虽然知道她住的地方,但未免她再次心生警惕,他也就装作不知。

林贺说了小区的名字,小唐就开车往城里去了。

一个小时的车程,到了地方,林贺下车,向车里的叶世禛挥手,“多谢叶总招待,叶总慢走。”

说完就要回小区,却见另一侧的车门打开,身高腿长的男人从车内下来,只穿着件白色衬衫,臂上搭着西装外套,领带一丝不苟地戴在脖子上,整个人更显得挺拔而精神。

林贺站住不动了,“叶总这是做什么?”

叶世禛淡淡道:“既然来了,总要送你上楼。”

林贺呵呵一笑,“不必了,天色不早了,叶总还是早点回去吧,这么点路我还是能回去的。”

叶世禛眸光深邃,看着她,一动不动。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林贺只好抬脚往小区里走。

高大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月色下,两条长长的影子一前一后,始终相距不远。

林贺站在楼下,转身看向他,“叶总留步吧,不必再送了。”

说完,扭头就进了楼。

刚按下电梯,进去,眼见着电梯要合上,却再次往两边打开,高大的男人一步踏进,电梯合上。

林贺无语地看向他,凉凉道:“叶总,您这样,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您不怀好意?”

真想送她,送到楼下也就够了,何必再跟?

先前还以为他至少是正人君子,现在看来,她下结论太早了。

叶世禛眸光沉沉看着她,一派淡定,“你以为我会对你如何?”

林贺沉默。

都跟到这儿了,还装模作样?

到了五层,电梯还没开,林贺还在犹豫接下来要不要出去。

她肯定是不能把人带进家的,否则就是引狼入室。

这样的事她不会做。

但人又没法赶走,纵然自己有些身手,也未必打得过眼前比自己高大许多的大男人。

恰在她思索退路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按下电梯关闭的按钮,紧接着林贺被推到了靠近按钮的角落,对方一只手按着按钮,另一手搂住她的腰,头一低。

林贺眼前陡然暗了下来,嘴唇上传来柔软微温的触感。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林贺傻眼了。

紧接着她伸手推他,男人纹丝不动,林贺抬脚踹他,一双腿却将她不安分的腿紧紧抵在角落,动弹不得。

林贺眼中冒着火,死死地瞪着他。

叶世禛看着她愤怒的眸子,不为所动,直到将她欺负得呼吸凌乱,眼神迷蒙,这才松开了她,目光微微灼热看着她,“总要收点利息。”

番外11: 真相

好不容易与她重逢,忍到现在已是极限,他怎么可能轻轻松松放她离开?

那这一夜他要如何度过?

他伸手摸了摸她红润的唇,喉结滚动了下,眼睛不离她微红的面颊,声音暗哑,道:“要请我进去吗?”

想的够美!

林贺气笑了,“叶总果然脸皮厚,我有那么傻吗?放你进去,任你为所欲为吗?”

她看了眼狭窄逼仄的电梯空间,深吸一口气,平复凌乱的呼吸,嫣然一笑,“至少在这儿,还有些保障,叶总总不至于在这儿就把我办了吧?”

听了她的话,叶世禛眼眸骤然暗沉,比方才更加灼热,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林贺神色自若,丝毫不惧他身上危险的气息,甚至还主动攀上他的脖子,仰着脖子大胆地和他对视,一只手却试探着放在他按着电梯按钮的手背上,食指轻轻地挑逗似的勾了勾他的手背。

“我可以不逼你。”叶世禛深吸口气,压制住体内的燥热,“但,你要保证,不会再和其他男人有任何的亲密举动,包括之前那个男人,你要和他断绝来往。”

林贺蹙眉,似是有些苦恼,心里却冷哼。

虽然她无意再和那个男的有什么关系,但也不该是被人威逼。

他凭什么管她的私事?还用如此理直气壮的口气。

叶世禛捏住她的下巴,目光骤然狠厉,“否则,你会知道后果,我绝不会放过那个男人。至于你,我也不会再给你任何考虑的时间,无论是威胁,逼迫,你都休要逃开。”

若是别人,此话也不过是口头威胁,林贺并不以为意,但以叶世禛的身份地位,还真有可能做到这一切,可以将那个男的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

她也相信叶世禛有这样的狠劲儿。

但是呢,且不说她与那男的并无任何关系,除了那一夜,她甚至连那个男的全名叫什么都不清楚,又如何会担心?

至于威胁她,难道现在就不是在威胁她吗?

哎哟,她好怕怕哦。

“是吗?”林贺目光明亮,眸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嘴角噙笑,趁他不备,快速踮起脚,在他下巴上落下一吻。

男人一下子怔住了,紧接着眸中迸出喜悦的光芒,急切俯身。

在此难舍难分之际,林贺放在他手背上的手迅速掰开他按着电梯按钮的手,用力朝另一个开门的按钮按了下去。

电梯门缓缓打开。

眼看男人皱了眉,却仍不舍离开,林贺使尽浑身力气推开他,疾速奔了出去,站在电梯外,笑着朝他扬手,“叶总,晚安了。”

见他眸光微沉,里面炙热的情绪尚未散去,长腿一迈,就要出来。

林贺忙道:“您可别再冲动,这里还有其他住户呢,我可不想被人当成小三,再说了,您这样也不太好看不是?”

男人一下子停住脚,紧抿着唇,眸光阴沉瞪着盈盈含笑的她,眼见她开门进去,门砰地关上。

叶世禛在原地站了良久,直到周身那熟悉的令他贪恋的气息缓缓散去,再无一丝一毫,才平复了情绪。

他不由得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唇,那里似是还残留着那熟悉的气息,柔软的触感。

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能够轻易被她拨动情绪,甚至忘了她有多么狡猾,轻轻松松就掉入她的陷阱。

但他并不气恼,反而心中甚是愉悦和满足。

他不会步步紧逼,总有一日,他会再次将她拥入怀中。

叶世禛踏入电梯,下了楼。

回到楼下车旁,夜甚是寂静,连车内也甚是安静,周围只余树叶沙沙声。

叶世禛皱眉,若是往常,小唐早就出来了,此刻却无一丝动静。

他打开车门,正要坐进去,却见一个人环着臂,大喇喇坐在后车座的另一边。

叶世禛眼眸一寒,目光下意识看向主驾驶,只见小唐脑袋搁在座位靠背上,不省人事。

乌悦宸咧嘴一笑,“放心,他没事,我只是让他睡会儿,怎么?要不要谈谈?”

虽是笑着,眸中却是一片阴翳。

叶世禛没犹豫,进了车,关上车门,冷冷道:“你究竟是何人?”

似乎很欣赏他这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乌悦宸语气轻松了些,“我是什么人,你不必知道,我只是有句话要警告你,离她远一点。”

她是谁,彼此心知肚明。

叶世禛眼眸眯了眯,冷冷看着他,嘴角挑起抹不屑,“你有什么资格如此命令我?”

“就凭我和她拥有最亲密无间的关系,我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她的生活。”乌悦宸笑容冷了下来,直视着他骤然冷冽如刀的眸子。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汹涌的杀意,乌悦宸不以为意,“你想杀我,还没那个本事,我可以轻松杀了你,不被任何人发现,但我没有,是因为我不想贺贺伤心,但若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她身边,尤其是像刚才那样,我不会再容忍。”

他微抬下巴,睨着他,“贺贺是我的,你来晚了,所以不必再痴心妄想。”

叶世禛周身寒气四溢,半晌,道:“说说你的来历,为何缠着她?”

乌悦宸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笑嘻嘻道:“不是我缠着她,是从一开始我和她就在一起了。”

叶世禛冷冷地看着他。

乌悦宸哧地一笑,“你不信?那我告诉你,从那个世界,她刚进入你府上不久,我就一直以猫的身份陪在她身边,她身边的所有事我都清楚,她也知道我的存在。

那一年,她落水,其实她并未昏迷,是我带她离开,我们相处了十几年,留在你身边的始终是个假的。”

闻言,叶世禛眸中骤然爆发出嗜血的光芒,脸上一瞬间失了血色。

看着他这样,乌悦宸啧啧了几声,似是很愉悦,“很生气?还是觉得她背叛了你?恨不得杀了我们?其实不然,是你先对不起她,贺贺一向骄傲,不愿留在杀她孩子的人身边,我就成全她,带她离开。

要不是因为她命不久矣,必须回到你身边,我不会允许她回去。

你自以为她心中只有你,其实你错了,贺贺不是那些女人,不会爱上那个时代的男人,她只是没有选择罢了。”

番外12:由他说了算

叶世禛的眸子已近乎赤红,眸中一丝冷静也无,像一只被触怒的野兽,双拳攥的咯吱作响,手背上的青筋昭示着他的怒火。

眼看已被气的失去了理智。

也是,换作谁都无法再冷静。

可是这又如何?

乌悦宸不屑地看着他,“作为你的侧福晋,她没有对不起你,她和我在一起的十几年始终未曾背叛你。

她陪了你一辈子,还给了你二十年的寿命,她不欠你的。

那样的生活从来不是她想要的,你该放过她了。”

紧绷的怒火倏地一窒,叶世禛死死地瞪着他,嘴唇颤抖着,“什么二十年寿命?”

乌悦宸哼道“不怕你知道,这是你应该知道的,也好明白,不是她欠你的,免得你恨错了人。

你毕竟是她孩子的阿玛,她还是不忍心的,当初我给了她二十年寿命,是让她多陪我些时候。

可惜,她把那二十年寿命给了你,才让你得以多活那许多年,多拥有了她许多年,但是呢,她也承诺了我下辈子,所以这一世她是我的。

所以,现在你该知道,你们已经两清了,不要再纠缠她。”

他本不想告诉他这件事,让他对贺贺有更多的牵挂。

但他又不希望这个男人因为所谓的大男子主义恨上了贺贺。

贺贺不该承受那些莫名的恨。

叶世禛陡然怔忪,那些怒火也跟着散了个干干净净,眼眸中忽然涌出一丝茫然。

这样的真相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令他一时之间很难消化这些复杂的情绪。

良久,他喃喃道“后来呢?她又活了多久?”

难得他竟关心这个,乌悦宸啧了声,道“二十来年吧。”

“很好。”叶世禛阴着脸瞥他一眼,攥着拳,道“你可以滚了!”

乌悦宸瞪大眼。

这是什么态度?还有,他不问那二十年贺贺去了哪儿吗?

他还等着再气他一气呢。

“你不问问那些年她的情况吗?”乌悦宸有点失望,看样子这个男人还不够生气啊。

他怎么能允许?怎么也要气得他吐几升血。

叶世禛黑眸冷光闪烁,“你该庆幸我没立刻杀了你,趁我还没后悔,赶紧滚!”

喂喂喂,这什么人啊?一点礼貌都没有。

好歹自己告诉了他真相,他不该感激吗?

咳咳,虽然他知道对方现在不可能还有心情感谢他。

若非对方没那个本事,恐怕自己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但他又岂是罢休的人,他勾起了唇,道“你想不想知道楚励是什么人?”

叶世禛眯着眼,冷冷看着他,陡然伸手捏住他的脖子,“你在找死!”

尽管被掐着命脉,乌悦宸也丝毫不惧,也并无呼吸困难的感觉,笑微微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整个人凭空消失。

一只猫出现在座位上,琥珀色的眸子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似乎在嘲笑他。

“我说过你杀不了我。”嚣张地撂下一句话,乌悦宸从半开的窗户跳了出去,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在乌悦宸走后不久,小唐也悠悠醒转,皱着眉,不知自己何时竟睡了过去。

一看叶总已经回来,且周身一丝温度也无,脸上杀气腾腾,登时打了个冷颤,脸都白了,“叶、叶、叶总,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这样吓人?

“回去!”叶世禛阴阴地瞥了眼楼上早已熄灭的光,咬牙切齿丢下两个字。

小唐一个字也不敢再说,当下启动了车子,离开了此处。

这一夜,林贺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似乎有什么一直在缠着她,令她心神不宁。

次日醒来时,她忘了梦里的一切,轻轻地吁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起身洗漱。

收拾完,准备出门,谁知刚出了门,一只大手猛然从斜侧里伸出,拽住她的手腕。

林贺一惊,抬眼一看,眼皮一跳,再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抵在了门外的墙上。

“你做什么?”林贺怒瞪着他。

这个男人怎么还在?

难道他昨晚没走?

叶世禛阴沉着脸,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然而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愤怒的表情,心中一时又复杂难言。

“林贺,你说你不记得了,那好,即便你忘记了所有,我也要把你绑在身边,我不许你属于任何人,你只属于我。”

叶世禛眸光森寒,攥着她手腕的手像一只铁钳,似要将她的手骨捏碎,他冷冷道“你欠我的,要用一辈子来还,你休要逃开!”

谁欠谁的,不是由她说了算,也不是由那个男人说了算。

而是由他说了算。

这一辈子遇上她,他就不会再放手,她是死是活,都要是他的。

她骗他的,就要还,把欠他的一一还上,直到还清了为止。

“神经病啊。”林贺挣扎着,愤怒地骂着,却挣不开他的牵制。

叶世禛将她挡在角落,抓着她的双手,冷冷地俯视着她,“林贺,我从不知你有这么多面孔,但无所谓,上辈子,你是我的,这辈子,你也是我的,即便你不愿意,我也要……”

吱呀一声,是对面的门开了。

叶世禛的话顿住了。

林贺被男人的身体挡着,看不见那边的情形。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

然后就是一个尴尬的声音,“哎呀,貌似我们撞到了不该撞到的事。”

是个甜美的女声。

“啧啧啧,没想到出个门,还会撞到这种好事。”那个声音带着调侃,然后道“你们继续,我们不打扰了哈。”

然后女的唤了声“阿励”,道“哎呀,快走了。”

女的拽着另一个穿着黑色休闲服的男人的手就要走,路过时忍不住探过头瞅了眼这边。

林贺不期然地对上了一双亮如星辰的眸子,不禁一怔。

对方倏地瞪大了眼,脚步顿住,伸手指着她,结结巴巴道“额、额、额……”

额什么额?

林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现在的年轻人果真开放,看到这种事不知道回避,还看好戏似的。

但这两个人出现的时间不可谓不巧。

叶世禛原本怒气冲冲的表情僵住了,周身寒冽的气息也消失了,林贺感觉自己能够喘气了,不再像方才那样压抑,试探着要抽回自己的手。

番外13:叶皎

林贺试探着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失败,男人依旧死死地抓着她。

叶世禛看着她,对另外两个人视而不见。

然而那两个人却不走了。

二十多岁的男女,像是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人。

女的一头齐耳短发,明媚娇憨,此刻正满脸纠结,犹豫着该不该走过来。

男的高大内敛,满眼疑惑地看看这边,再看看身边的女的,一声没吭。

林贺记得对面住的人不是这两位。

想来是最近才搬过来的新住户。

她并不关心,但那两个人迟疑着不走,这就尴尬了。

偏偏眼前的男人一点放开她的意思都没有,依旧死死地盯着她,似是要在她脸上戳出一个洞来。

仿佛并未发现多出两个人。

女孩子走近了,朝林贺打了声招呼,笑眯眯道:“你好,原来我们是邻居啊,你好邻居,以后……”

然后她的话再次顿住了,看向叶世禛,下巴都要掉了,“四、四叔?”

四叔?

林贺挑眉,看向叶世禛,目带询问,你们认识?

叶世禛抓着她的手,转身面向身后的一对男女,目光在女孩子惊呆的脸上一掠而过,又看向女孩子旁边那个男的。

叶皎反应过来,瞬间挡在男孩子面前,扬手打了个招呼,讪笑道:“四、四叔,没想到是您啊,您这是……”

她的眼珠子不停地在叶世禛和林贺的面上转来转去,看向林贺的时候,目光有一瞬的恍惚,然后笑道:“呵呵,好巧啊,这是四叔的女朋友吧?好漂亮啊,四叔什么时候把人带回家?”

眼眸中有一抹惊喜和期待,仿佛恨不得他们立刻领证结婚。

林贺:“……”

这一家子什么人啊?

她怎么就成这个男人的女朋友了?

见他们两个不语,叶皎上前握住林贺的手,笑容爽朗,“您好,我叫叶皎,没想到您现在和我四叔在一起,你放心,我四叔人很好的,别看他一把年纪了……”

话落,忽然瞟了眼旁边浑身冒冷气的男人,咳了声,继续道:“我四叔从未和别的女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他很洁身自好的,人也温柔,我四叔对您绝对是真心的,您可以放心地嫁给我四叔。”

叶世禛脸上的冷意顿时融化了不少。

林贺嘴角轻抽。

你怎么知道你家四叔是真心?

明明才是第一次看到他们俩在一块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四叔没女人要了呢。

还温柔?哪里温柔了?

这个男人到现在还抓着她的手,态度十分恶劣呢。

瞅见叶世禛的表情,叶皎顿时松了一口气,大胆地挽住林贺的胳膊,“请问怎么称呼您?您什么时候回家里坐坐?”

虽然这姑娘乱点鸳鸯谱,但她并不讨厌这个姑娘,反而觉得这姑娘挺活泼,挺率直的。

林贺道:“我叫林贺。”

叶皎笑容加深,眼睛一闪一闪的,“我看您比我大不了几岁,我唤您林……姐姐吧。”

叶世禛凉凉瞥了她一眼。

叶皎缩了缩脖子,在心里腹诽,什么嘛,她怎么能叫阿姨?那不是把人叫老了?

明明很年轻,叫姐姐一点也不过分。

叶皎眼睛有些酸酸的,贪恋地挽着对方的胳膊,笑容愈发亲切。

听着对方亲切的称呼,不知为何,林贺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她很喜欢这个小姑娘,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你在这儿做什么?”叶世禛声音很冷,又看了眼叫做阿励的男人,眸中怒火更盛,“你和人同居?”

叶皎脸色一僵,瞅了阿励一眼,陪笑道:“哪有,我们很纯洁的,是……是他搬家,昨天刚搬来这儿,我来看看,是不是啊阿励?”

阿励看了眼叶皎,又看向沉着脸的叶世禛,笑道:“您好,叶叔叔,是这样的,皎皎只是来看我的,她刚来一会儿。”

也就是说没在此留宿。

叶世禛脸色这才好了些,却仍旧不悦地瞪了叶皎一眼,道:“回去再找你算账!”

叶皎缩了缩脖子,更加依恋地躲进林贺的身后,仿佛寻求庇护。

林贺蹙眉,这人怎么这样凶?

不过是小年轻谈恋爱,同居又怎样?她看这小伙挺老实挺正直的。

感受到她的不悦,叶世禛愣了下,然后眸中闪过一丝温情,看向叶皎的眼神也温和了些,“好了,没什么事赶紧回家,少在外贪玩。”

叶皎忙不迭点头,又看向林贺,眼巴巴道:“林姐姐可要去我家看看啊。”

林贺说不出拒绝的话。

这小姑娘的眼神让她有一种母性泛滥的感觉。

叶皎和她的男朋友恋恋不舍地走了。

林贺与叶世禛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随着那两个人方才的出现缓和了不少。

至少男人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眼下那双眸子里还流露着温柔。

温柔?

林贺只觉莫名其妙。

眼看上班要迟到了,林贺甩开他的手,从楼梯下去。

叶世禛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到了楼下,再次牵住她的手,俯身凑近她耳边,道:“我送你。”

林贺怒瞪他一眼,这人真是脸皮够厚,被自家侄女撞到这种事还能平静如斯。

叶世禛含笑牵着她的手,把她塞进了车里面,随后也进来,将她堵在车里。

小唐开车离开了小区。

叶世禛伸出手臂将她搂在怀里,眸光炙热地盯着她。

林贺只觉万分尴尬。

叶世禛声音低沉,又夹着温柔,语气却是命令,“跟我交往。”

林贺扭过头去。

叶世禛皱眉,捏住她的下巴,看向她的眼,她的唇,语气不容拒绝,“只要你和我交往,嫁给我,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包括你的儿子?”林贺抬眸望着他,语气平静。

叶世禛眼眸一窒。

林贺坦然与他对视,微笑着吐出凉薄的话,“我没兴趣给人当后妈,何况,我和你认识不到一天,你就让我和你交往?未免太过荒谬。

当然,你想要交往,我可以,至少你这人长的不错,我不吃亏,但前提是不以结婚为前提,交往一段时间就分手,各走各的。

还有,我讨厌麻烦,万一你的儿子找到我,说我勾引他父亲,或是觊觎你家财产,你让我怎么在这里混下去?”

番外14:和他交往

别人可不会认为他们是正常交往。

只会说她心思深沉,勾搭富豪,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人人瞧不起她。

虽然她不在乎那些眼光,但她在这个城市工作,就不得不正视那些眼光。

她也不想因这个男人惹一身骚。

叶世禛的脸像染了墨汁,漆黑漆黑的。

他咬着牙,道:“要交往,必须结婚,除了我,你不许和任何人交往。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至于我的儿子……”

叶世禛脸色一瞬尴尬,片刻,道:“我们只是拥有血缘关系罢了,没有任何感情,他没资格对我的女人指手画脚。

我会提前立下遗嘱,给他一部分财产,剩下的除了叶皎的,便是你的。

当然,若你将来生下我的子女,我会安排更好的给他们。

这是我的决定,无人可以质疑,更不会有人因此找你麻烦,你可以放心嫁给我。”

那不过是原来的叶世禛的儿子,不是他的,在他出现在这里的时候,那个孩子就存在了,哪里会有什么感情?

不过是因着那份血缘关系,他无法对其置之不理罢了。

林贺张大嘴。

这人怎么连遗产分配都想好了?他是认真的?

“咳,叶皎是怎么回事?她不是你的侄女吗?为何你会单独给她遗产?”

他提了儿子,提了将来的妻子,没有提其他亲人,却提出给叶皎财产。

这让她觉得不同寻常。

叶世禛深深看着她,道:“叶皎父母早逝,是我把她养大,如同亲生女儿一样。

当然,以后她是我们两个的女儿。”

林贺一脸懵逼。

一个那么大的女儿?

她傻哦?

她是喜欢叶皎,但是当朋友还行,母女就不必了。

林贺使劲推他,“谁要嫁你了?我说了只交往,你要想娶妻就找别人,我才不要,你要不同意,那我们就当不认识。”

叶世禛黑脸,双拳攥的咯吱响。

为何这一世的珍儿如此难搞定?他甚至不能用强迫的手段。

良久,他深吸口气,似是下定决心般,“那就先交往。”

至于说分手,就由不得她了。

林贺哪里不懂他的心思?

但这个男人一看就是狠角色,不是肯轻易罢手的,真惹恼了他,对她没好处,还不如先满足了他,以后的事慢慢来。

当天叶世禛就要求她搬到他的别墅,林贺不同意,说是真住进去了,那跟包养没区别,太难听。

叶世禛不好逼她,干脆在她楼上买了个房子,许了原来的住户另一栋更好的房子。

有钱就是任性。

当晚就有人搬了家具过去。

之所以如此急切,是他顾忌着那个来历不明的男人。

小唐至今不曾查出那个人的来历,既然那个男人不是人,想查出来历自然是不可能的。

他奈何不了那只猫,在珍儿答应嫁她之前,自然是要好好守在珍儿的身边,以免对方再次出现在珍儿身边,对珍儿不利。

他并未因为那个人的话怀疑珍儿的心意。

那么多年过来了,珍儿是什么样的人,他十分了解,即便不曾喜欢过他,也绝不可能做对不起他的事,那人想要让他主动放弃是不可能的。

至于在他死后的那十几年,无论珍儿做了什么,他宁愿不去想,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毕竟珍儿一个人留在那个世界,纵然有孩子们,也仍是难免孤苦。

是他对不起珍儿,又岂能怪珍儿?

那一世已经过去了,只要这一辈子他们好好的,他都可不在意。

叶世禛攻势太猛,当晚就进了她的家。

既然暂时答应了交往,林贺自然不便再将人拒之门外,被这样的惦记上,她是不可能逃脱的,以叶世禛的权势地位,有的是手段让她就范。

她还不如识趣点。

左右她现下没男朋友,一个人也无趣了点,给他点甜头也不是不可。

或许过些时候男人的兴趣就淡了下去,主动分手了。

毕竟以她的出身,对叶家可一点用处都没有,聪明点的,都不会娶她为妻,先前的话或许只是哄她就范。

换做别的女人,听了那样的话,谁会傻的再拒绝?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会发生什么事,不必多说。

别看叶世禛四十多岁了,比她大上许多,那方面还是不差的,很能满足一个深闺寂寞的女人。

上次她喝了酒,不清醒,压根不记得和那个阿宸的事,现下可是感受的清清楚楚。

从浴室出来,吹干了头发,林贺就躺下了。

叶世禛从她背后搂住她,发出一声叹息。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再次将珍儿拥入怀中,他盼这一日盼了太久,原以为珍儿不会再出现,老天终是待他不薄。

他知晓这个世界的人都是一夫一妻,虽说以他的身份地位,可以拥有很多女人,但他可以按着这个世界的规矩来,等珍儿出现,他会补偿她一个名分,再生下属于他们两个的孩子。

担心珍儿生气,他就不曾有过其他女人,只为了顺顺利利地和珍儿在一起。

叶世禛握住她的手腕,在上面摩挲着,轻声问,“珍儿,你的佛珠手串呢?可以拿出来戴上了吗?”

林贺侧头,扬了扬眉,“你在叫谁?谁是珍儿?”

虽然两个人只是交往,但是她决不允许对方叫别的女人的名字,这是对她的侮辱。

她可以立刻把他踹下床,赶出她的家。

叶世禛好不容易再次得到珍儿,他过于高兴了,就喊顺了口,忘了珍儿不记得这个名字。

他低低地笑了声,抱着她,道:“你这是吃的什么醋?珍儿是你的名字,是你的小名。”

林贺冷笑,“我可不记得我有什么小名。”

竟然还骗她。

再联想到第一次见面,这个男人就非她不可,莫非是因为自己和他曾经喜欢的女人长得很像?

呵,那就不好意思了,这场交往结束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叶世禛叹了声,道:“你不记得,若我说我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你可信?那一世,我是皇帝,你是我的嫔妃,我先你而去,醒来后就来到了这个世界,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

你承认你有一条沉香木的佛珠手串,那是我送你的,我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你不可否认,你就是我的珍儿。”

番外15:恢复记忆

那不就是穿越吗?

林贺琢磨着,虽说这事儿不可信,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鉴于这个男人也不像是什么脑子有病的人,更没必要拿这种事来骗她,她就勉强不和她计较了。

不过,无论他们有没有前世,那都与她无关。

都是过去的事了,谁还会放在心里啊?她有权利追求别的幸福。

也许是大男子主义,因为有记忆,所以就不允许自己曾经的女人属于别的男人?

这个解释说的过去。

叶世禛看着她不以为然的表情,不由无奈。

他是希望珍儿能想起他们的过去,也想起他们的皎皎,但是珍儿明显没有一丝印象,可见忘了个干干净净。

无妨,他会让珍儿重新接受自己。

“那个佛珠手串很重要,你记得放好了,别弄丢了。”

既然珍儿不喜欢戴,暂时可不戴,左右现下用不着。

等用得着的时候,再让珍儿戴上便是。

林贺困了,就闭上眼睛睡了。

她似是听到了一声猫叫,然后一张脸出现在她的面前,伤心地看着她,“贺贺,你答应过我的,怎么能再次和这个人在一起?”

林贺一脸懵,眼前这张脸赫然是前几天喝醉时遇到的那个男的。

这是怎么回事?

“你说过这一世你是我的,你反悔了吗?”对方眼中满是落寞和伤心,林贺不知怎的,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愧意。

仿佛自己真的做了那十恶不赦的事情。

“对不起,我该早点让你恢复记忆,也许你想起来了,就会守着对我的承诺,不会再次答应那个男人。”

眼前忽地一变,那张熟悉的脸消失,林贺的脑子里一瞬间像是涌入了许多东西,痛苦地捂住脑袋。

许久,林贺喘息着睁开眼睛,望入一片黑暗。

那些痛苦不见了,仿佛一切只是一场梦,但她知道,那不是梦。

她想起来了。

林贺转过头,看向身边睡着的男人,扯了扯嘴角,没想到,他们还会再次遇到,且再次纠缠在一起。

即便他们曾是最亲密的人,但不得不说,她不打算再续和他之间的一切。

那一世已经过去了,这一世的她是自由的,独立的,她不希望再困守上一辈子的感情。

她有自己想要过的人生。

而小宸,她终究是失约了,她不应该再让小宸伤心。

“贺贺,你想起来了吗?你还要跟他在一起吗?”脑海里传来乌悦宸激动的声音。

林贺在心里道“对不起,小宸。”过了这么久,小宸还能守着和她的约定,甚至放弃了回家,她如何能视而不见?

但她终究不是为了承诺就搭上自己余生的自由的人,她道“放心,我只是答应和他交往,又不是和他结婚。”

无论是叶世禛,还是乌悦宸,她都不想为了他们付出自己往后的余生。

她答应给小宸一辈子,仅限于陪伴而已。

也就是说,她不会再有其他男人,在小宸回家前,她会一直陪着小宸。

“那他呢?”乌悦宸愤愤道,没想到这个男人还不放弃,简直可恶,他不该放过他的。

林贺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失笑,“你气什么?上辈子又不是没亲近过,能代表什么?何况,皎皎还在他那儿,你别伤害他,毕竟他养了皎皎两辈子。

过些日子,我就会和他说清楚。”

她万没料到,皎皎也出现在这儿,还成了四爷的侄女。

可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她知道摆脱不了这个男人,也没打算摆脱,毕竟皎皎也来了,还和四爷有亲属关系,她可以和叶世禛断绝往来,却不能不在意皎皎。

既然要和皎皎来往,又如何能避得了这个男人?

现在的他们就像一对离了婚的夫妻,两个人还有一个女儿,就不可能彻底断绝关系,总还是要来往的。

唉,真是烦恼。

这种关系最难处理了。

乌悦宸虽然还有不满,他希望这个男人立刻滚蛋,不希望他再碰贺贺一丝一毫。

但他知道逼不得,还是要贺贺自己处理。

反正贺贺答应了不会再跟这个男人好,就一定不会了。

天亮了。

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

林贺又睡了一觉,醒来时,抬手挡住罩在脸上的阳光。

叶世禛正从浴室里出来,身上披着纯白的浴袍。

见她醒了过来,还迷迷糊糊的,叶世禛俯身在她脸颊碰了下,含笑道“困就多睡会儿,你那个公司想不去,可以暂时不去,有没有考虑去我那儿上班?我养你,总不至于叫你太累,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林贺抬手挡开他的脸,哼道“少这样霸道,我又不是你的人,干嘛要由你安排?别想搅黄我的工作。”

去了他那儿,她还能工作吗?恐怕要一直在家里养老了。

这个男人恐怕巴不得把她养废,让她安安分分地留在他身边。

即便成了现代人,还是改不了骨子里的霸道和独断。

叶世禛无奈。

上辈子她哪里如此劳累过?她只要安安心心地享受荣华富贵,享受自己的疼爱和孩子们的孝敬便够了。

现在可好,看着她天天为了工作而忙碌,他心疼,不舍,但又不能勉强他。

还是以前的身份好,如今珍儿是有了底气,都不听他的话了。

偏偏他还要顺着她,免得孩子他娘跑了,不跟他好了。

他好不容易才让她答应和自己交往,可不能半途而废。

叶世禛掀开被角,在她白皙的肩上吻了下。

林贺起身避开,往洗手间去了。

站在镜子前,林贺拍了拍脸,呼出一口气。

还不能和那个男人坦诚恢复记忆的事,否则凭着上辈子的关系,她是逃不开了。

毕竟离婚是两个人的事儿,若她恢复记忆的事儿暴露了,对方完全不承认离婚,还要拿孩子威胁她,她也没辙。

不记得上辈子,她就是自由之身,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和他谈以后的事儿。

从洗手间出来,就听到叶世禛的声音,“叶皎打来电话,说是想和你见见,你有空吗?”

林贺愣了下,点头,“有空,什么时候?”

昨晚见到皎皎,她便知皎皎也有上辈子的记忆,虽然不知是怎么回事,但能再见到皎皎,她还是很高兴的。

番外16:见皎皎

不过,现在的她们不再是母女,年纪上反而更像姐妹,这关系,有点尴尬了。

叶世禛微微地笑,“中午,我带你过去。”

“你不忙吗?”林贺挑眉看着他,有不满。

她不过是见见皎皎,私下说说话,这个男人有必要跟着吗?难道他都不用工作的吗?

叶世禛搂住她的腰,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只要陪你,就不忙,放心,我不打扰你们,你们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等你们玩够了我再去接你。”

这辈子的四爷更黏人了。

林贺叹气。

好在她知道,四爷不可能真的旁听她们说话,就无所谓了。

不过,她也不打算告诉皎皎自己恢复记忆的事儿,免得那丫头嘴上没个把门的,告诉了四爷。

晌午,林贺坐着叶世禛的车去了城里的一栋豪华别墅。

叶世禛说这里是他平时住的地方,没什么人过来,只有他和叶皎住。

这个男人,还真带她去他家了,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下了车,叶皎早就等在别墅外,欢喜地奔了过来,握住林贺的手,笑眯了眼,“林……姐姐,你来了。”

又看向叶世禛,甜甜地唤了声“四叔”。

上辈子叫皇阿玛,这辈子却叫四叔,这称呼怎么听怎么别扭,她还真叫的自自然然,叶世禛也没有一丝不适。

说起来,她对于皎皎也来了的事儿还是很疑惑的。

这让她怀疑弘晏他们是不是也来了,虽然知道不太可能,回头问问乌悦宸好了,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四叔去忙吧,我和林姐姐去房里说话了。”进了别墅,叶皎朝叶世禛摆了摆手,吩咐家政秦阿姨准备些水果,一会儿送去楼上房间。

然后不等叶世禛同意,直接牵着林贺的手去了二楼的卧室。

叶世禛看着叶皎毛毛躁躁的样子,无奈摇头,径直去了一楼的书房。

关上房门,叶皎抱住了林贺,喜不自禁,“额、林姐姐。”似乎怕吓到她,叶皎忙又松开,笑着挠了挠后脑勺,很是尴尬,“林姐姐,我没吓到你吧?”

林贺心道,皎皎还是这个样子,下意识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没有。”

叶皎一愣,眼眶瞬间红了,一把抱住她的胳膊,笑容更盛。

个人坐在床上,叶皎道“林姐姐,你知道吗?我四叔从未带过女人回家,你是第一个呢。”

林贺神色淡淡的,不以为意。

叶皎仔细瞧了瞧她的脸色,然后道“林姐姐,你喜欢我四叔吗?答应嫁给我四叔了吗?”

林贺摇头,道“你一个小孩子,关心这些做什么?这是我们大人的事。”

叶皎不高兴地嘟囔,“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比你大不了多少。”

林贺笑睨她一眼,“那你可知我比你四叔小了许多,足够做他女儿了?而且我和他才刚认识没多久。”天平

叶皎张口结舌。

片刻后,她才道“可是,这不重要吧?重要的是我四叔喜欢你不是吗?他愿意娶你,年龄啊时间啊什么的就不是阻碍。”

叶皎脸有点红,似乎也觉得这样说不太合适。

毕竟这年纪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可是她也无奈啊,谁让皇阿玛偏偏成了个比额娘大那么多那么多的人,这不是任何人能选择的。

皇阿玛等了额娘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额娘,她也好不容易能够和额娘重聚,以后的日子眼看着就是一家团圆。

当然,不包括几个哥哥。

谁知道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叶皎摇晃着她的胳膊,撒着娇,“哎呀,林姐姐,你别看我四叔年纪比你大那么多,还结过婚,但是他和前妻没感情,到目前为止,我四叔也就喜欢过你一个人,只对你一个人认真。

他人也很好的,我也很喜欢你做我的四婶,你就答应四叔好不好?”

林贺受不了女儿撒娇,但也不想改变主意,便道“这事儿你别管,感情的事,顺其自然就好了。”

她不想让女儿伤心,只好婉转地解释。

叶皎不知道该怎样劝了,看着额娘一脸平静的样子,忍不住道“林姐姐,四叔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你有没有记得什么事情?”

林贺挑了挑眉,故作不解,“什么事?”

叶皎挠了挠头发,道“就是、就是,和四叔的过去,你真的没印象吗?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前世?他,林姐姐和我。”

林贺点头,“说了啊。”

叶皎神色一喜,却听林贺接着道“那不过是哄女人的手段,你这么大了,不会还信那个吧?”

看着额娘没一丝动容的表情,叶皎泄了气,嘟囔,“你就不能信他吗?”

似乎下定了决心,叶皎握住她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道“林姐姐,我四叔不会说谎,就算我四叔说谎,我也不会说谎,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上辈子四叔是我的皇阿玛,你是我的额娘,所以,这一辈子我们三个人本来就应该在一起的。”

林贺拍了拍她的肩,道“好了,我知道了,这事儿你别管了,让我和他自己解决,好吗?”

叶皎不甘心,目光灼灼盯着她,“你既然跟着我四叔回了家,难道就不是答应我四叔了吗?我可是知道,昨晚我四叔和你住一块的,这个你否认不了吧?难道林姐姐打算做了不认账吗?”

林贺“……”这个小坏蛋,哪有拿这种事调侃她的?

她不要面子的吗?

林贺脸红了,很是尴尬。

对方还在继续,眼睛亮亮的,神色沾沾自喜,“反正我四叔动作快,你们既然已经住一块儿了,好事肯定就不远了,林姐姐如果暂时接受不了,那可以和我四叔再处处,过一段日子习惯了,你们再考虑结婚的事儿。”

说着,脑袋搁在她肩上,道“反正我喜欢林姐姐,像我四叔这么好这么专情的男人可不多见了,以后林姐姐不光会有一个疼爱自己的丈夫,还会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更有别人盼都盼不来的家业,多好啊。”

林贺翻了个白眼,“看你年纪不大,怎么这么多鬼心思?你谈恋爱了吗?”

叶皎脸瞬间红了,却没否认,点了点头。

番外17:只有一个选择

看她一脸羞涩和欢喜,林贺心情有点复杂。

没想到这一世的皎皎还是和楚励在一块儿了。

这缘分也太深了。

不过,这一世他们能再遇到,而且走到一块儿,想来这就是注定的缘分了。

林贺为皎皎感到高兴。

上辈子皎皎的结局始终是压在她心里的一块儿石头,幸好这一世的她得偿所愿。

母女俩聊了一个多小时,才下了楼。

叶世禛送林贺回公司。

车上,叶世禛捏着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道:“你和皎皎倒是聊得到一块儿,聊了那么久。”

林贺拍开他的手,沉脸道:“合眼缘而已,这又怎样?”

“没怎样。”叶世禛笑了笑,道:“只是觉得,你既然和皎皎处得来,我的机会就更多了。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我那个儿子不住在这儿,只有我和皎皎,你嫁过来,没人会打扰你,有皎皎陪着你,你也不会无趣,不是很好吗?”

林贺垂下眉眼。

要想让这个男人放弃,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即便她说的话再决绝,大男子主义的他都不会允许她拒绝,更不会允许她和别的男人有关系。

“说好的,我不结婚,只交往,交往到你不喜欢我为止,那我们就结束。”林贺看着他,语气很冷淡。

叶世禛眼眸沉下,面无表情看着她。

气氛陷入僵硬。

片刻,男人低头狠狠地咬她,吻她。

林贺不拒绝,也不迎合。

叶世禛抓着她的胳膊,看着她冷漠的脸,咬牙切齿,“你这个……狠心的女人,当真就如此排斥和我在一起?”

林贺笑了,“没办法,年龄差距太大了,我不想有一个能当我父亲的丈夫,也没准备给人当继母。更重要的是,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结婚,所以你不必纠结,就这样交往一段时间,好聚好散,不好吗?”

她的语气变得温柔,没有冷漠和距离,就像是一个温柔的情人,说着情话,哄着他,抚平他的怒火和燥火。

叶世禛情绪平稳了下来,看着她,冷笑,“你还真是无情,珍儿,你当真如此决绝?如果和我分手,你打算如何?和之前那个男人在一起?还是和别的男人?”

他的眉眼陡然变得凌厉,手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声音低沉,冰冷,“告诉你,我不会允许你属于其他任何人,我不曾给过你选择,因为你只能属于我。我顺着你,不愿让你不开心,但你不要以为我会容忍你的任性。”

终究还是谈崩了。

林贺叹息。

就知道不会容易了,他的反应也在她意料之中。

林贺伸手抚摸他的胸口,抚平他的怒火,好言好语地哄,“好了,生什么气?当心老得快。”

骤然面对她温柔的哄劝,叶世禛神色恍惚了下,但依旧怒不可遏。

他知道,这个女人最擅长装模作样,哄得他高兴了,舒坦了,转眼又丢下冷漠无情的话语要和他分手。

他已经看清了,这就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偏偏他看上了这么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叶世禛垂眸盯着她温柔的脸,抿了抿唇,道:“珍儿,不要试探我的底线,我说过,你没有别的选择,现在你还可以和皎皎母女团聚,但你若继续如此下去,你会连这个机会都不再有。”

什么意思?

不再让她和皎皎见面吗?

林贺有点着急,但她想起自己还未“恢复”记忆,便只有故作淡定。

唉,真麻烦,不能惹恼这个男人,还要摆脱他的纠缠,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儿。

“给你一晚的时间,明天早上,去领证,若你不愿意,你可以试试后果。”叶世禛眉眼冷厉,看起来不是开玩笑。七彩中文

林贺哀嚎。

哪有这样的?还真打算逼婚了吗?

哼,她又不是被吓大的,不答应又怎样?

他还能阻止皎皎来找她不成?

林贺不相信他能拦得住皎皎不和她来往。

晚上下班,叶世禛依旧来接她,神色一如之前,仿佛并未发生白天的矛盾。

回到家,已经有阿姨做好了晚餐。

吃了饭,又是***好。

一个霸道,一个顺从,很是和谐。

后来,林贺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

林贺揉了揉眼睛,叶世禛搂过她,道:“醒了?”

嗯了声,就要起。

叶世禛按住她,俯身看着她,目光幽幽闪烁,“想好了吗?”

林贺迷糊了一阵,这才想起他在说什么,不由犯了难。

她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余生再葬送到婚姻里?一个人自由自在多好。

为什么非要逼着她结婚?

林贺一脸苦恼,“先不谈这个好吗?”

叶世禛冷笑,“缓兵之计?珍儿,你知道的,我不会改变主意。”

“那你想怎样?”林贺恼怒地看着他,“说起来我和你认识才几天,你还比我大那么多,这就让我嫁给你,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

叶世禛忽然笑了起来,“你不喜欢强人所难,我也可以不强人所难,珍儿,我说过,你只有一个选择。”

林贺真的很疲惫了。

她实在拿这个男人没办法,硬的不行,软的不行,说来说去,他就是要结婚,其他都不听。

叶世禛抬起她的手腕,在她手腕上套上一个冰凉的东西。

林贺陡然睁大眼,这不是她的佛珠手串吗?

不对,她的几天前就不知道放哪儿了,这个是他的?

再一看,他手腕上也有一个,也就是说,这是她的?

他从哪儿找出来的?

叶世禛摩挲着她的手腕,垂着眼,道:“珍儿,我本不想走这一步,毕竟我们还有皎皎,不过无妨,我已经留下了遗嘱,皎皎也有楚励陪着,她的余生都会幸福无忧。”

什么意思?

为什么她听不懂他的话?

为什么要准备遗嘱?什么余生都会幸福无忧?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贺贺,不要戴那个手串,我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你快把它扔了。”

林贺蹙眉,下意识要把东西取下来。

叶世禛一把按住,微微一笑,“珍儿,你没机会了。”

从两个人的手串上忽然涌出一阵乳白色的光,将两个人团团包围。

紧接着,林贺被按在了他的怀里。

她仿佛听到了乌悦宸焦急的声音,然后软倒在男人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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