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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98开始》


第1章 重生是一条命运之河

199856

牛街镇。

陈水生看着清澈的河水从脚下流过。

人的一生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这是希腊赫拉克利特最早的唯物论奠基人说的话,陈水生之所以记得很清楚,是因为他的高中一直伴随着痛苦的log对数,虽然这位伟大的希腊人阐述的logos规律和对数毫无关系。

但他现在真的再次踏入了同一条河流。

只不过,再次踏入,算是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

记忆停留在2018年。

身为高级钳工和车间工程师的他失业,失去了伴随十多年的扳手。

先是那个‘把扳手递给我’的小技工顶替了他的位置,把他辛苦几个月的技术专利给吞掉,卖给了美国一家车床企业。

后来人事部的主任找到他:陈工,你的钳工技术我们都很佩服……不过我们引进了最先进的车床技术……

主任说了很多肯定他的话。

不过陈水生只听见了‘但是’两个字。

于是他就光荣的‘被下岗了’。

临走时,被外资收购的企业老总亲自送了他一把渡金的扳手,算是肯定了他这个老技工的十几年辛苦贡献——陪在老总身边的人,是偷了他专利的小技工。

陈水生记得老总拍着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看见了伐,我侄子……我派来历练的,要不是他,这次外资合作不可能成功。

那一秒。

陈水生只觉晴天霹雳。

什么都明白了。

这真是个残忍的现实。

回到家,却看着桌子上妻子留下的冰冷冷纸条:你和扳手过一辈子吧。

天塌了。

他满世界寻找自己。

迷迷糊糊中,车冲进了长江里……

如今他又回来了。

还是在长江边上。

只不过,是长江的源头,一条名不见经传的小河。

陈水生感觉河水在逆流,从长江尾,逆流到长江头。

他。

回来了。

回到了他的人生路口。

1998

空气中弥漫着筒子叶裹糯米的香味——这种味道在这个小镇飘香了几百年。

三开间的破旧木屋就在几十米外的芭蕉树后头,柴房里,陈水生的妈妈朱家翠正在蒸筒子叶米糕。

一排排水竹和黄竹从河边高高竖起,围绕圈成的菜园子里,菜头花还残留着春末的温柔。

陈水生的爷爷陈永正用弯刀撇竹,竹篾声在屋檐下滋滋滋作响,七十岁的老人降服青黄竹几十年,闭眼都能把竹篾剖得一样宽厚。

几个青篾竹篓挂在竹篱笆上晾晒着。

太阳很大。

牛街河上蒸腾着薄纱。

“水生,水生,别在那呆着,帮爷爷砍几根黄竹。”

陈永正被烟熏嗓子的沙哑声,半调的四川话让陈水生一下子活了过来。

“好。”

陈水生几乎是用跑的,抢到爷爷陈永正身边抓起他手上的弯刀,手压塌几叶芭蕉,朝着大拇指粗的黄竹砍去。

每砍一刀,陈水生的身体都好似复苏一些,记忆也渐渐回归到了灵魂。

他感觉到左脚一痛。

左脚的鲜血隔着裤子丝丝沁出来。

但他没有叫嚷。

而是拉着几根黄竹归来,路过芭蕉树的时候,顺手从院子角落扯了几根野茼蒿。

“爷爷,你要的竹子。”

陈水生顺势坐下来,一只手用茼蒿揉碎摁在伤口,阳光照在爬满皱纹的陈永正脸上,失明几十年的左眼早已凹陷坍塌,浓浓的兰花烟味道很是刺鼻——他大概是二十世纪末最后的老烟枪了。

“怎么砍了去年的嫩竹?”

陈水生闻言,愣了一瞬,剧本是这样的吗?

记忆中,是他教编竹篓啊?

陈水生的目光看向旁边的另一把弯刀。

他记起来了,那年他用的是另一把弯刀,砍的也是三年老黄竹,他也没有砍伤到脚。

这种小小的蝴蝶变动,让陈水生再一次确定自己重生了。

他确实两次踏入了同一条河!

“啧,咋还砍到脚了?伤着骨头没?”

陈水生抬起头,看向被街上喊了一辈子的‘陈瞎子’爷爷。

皱纹是岁月的痕迹,如今唤醒了他不好的记忆。

陈水生看着看着,眼泪止不住的流。

他前世的遗憾很多。

——他曾在随后的十几年里,每次回来都听见街上的人说‘要是陈瞎子不被水冲走,哪轮到别人编竹篓用不惯’。

陈水生永远都没有告诉过别人,在那个特殊的日子,是他愤怒丢掉通知书,酿成了泼天大祸……

陈水生哪还顾得着止血。

唰的一下站起来。

跑到墙边一把将钉挂的日历取下来,疯狂的一页一页翻着:199888

“啊哈哈哈!!”

陈水生对着几十米外的河水大哭大笑着。

老爷子吓着了。

放下手上的竹篓。

敲了敲烟杆。

“划的深吗?快让爷爷看看。”

说着,来到陈水生的面前,掀开裤管,连忙从烟杆里抖出老烟泥,用带茧子的手抹在伤口周围。

清凉的刺痛把陈水生拉会了现实。

老爸陈定方扛着锄头满腿泥,柴房里的朱家翠一脸蒸汗水。

“这是怎么了?”

“怪我,让孩子去砍竹,不小心伤了一下。”

陈永正默默的把烟杆在鞋上敲了敲。

“我就在院子里,你吱声我就帮你砍嘛……”

陈定方穿着一个破旧的红背心马褂,低头看了看陈水生的伤口,见只是破了一层皮,又扛着锄头准备去院子继续摆弄出土两寸高的玉米。

“又去弄你那一亩三分地,水生再过两个星期就要填志愿,你就不吱个声?”

朱家翠不识几个字,但是筒子叶米糕却是在四川云南的边界弄出了名。

“吱啥?我要懂那些,我还捏个锄头把?”陈定方摇了摇头,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坐在屋檐下的长条板凳上,“水生,要不你听爸的话,就去考个中专师范,毕业分工了当个老师也不错,假期还能帮忙种下庄稼。”

朱家翠立即反驳:“分工?还分啥?你怎么比我还不懂,前年就不包分配了,隔壁的刘老师,那是县里面有人,现在不也在代课,一个月一二十块能做点啥?还不如我一个卖筒子叶米糕的,水生,别听你爸的……”

看见年轻了二十岁的父母日常拌嘴吵架与记忆渐渐融合,陈水生才突然有意识到,他不光人回来了,许多事都还没有开始,比如——高考!

除了砍竹子这件事与他记忆不一样,时间修复了小小的蝴蝶效应。

这一年的高考,与其说是分数改变了他的命运,不如说是那些年不见分数先填志愿的政策决定了他的命运。

多少人高分低报凤凰变成鸡。

多少人低分高报落难不如鸡。

一代人的血泪史。

偏偏这一年的全国考题

——语文英语两开花!

文科数学理科题,理科数学竞赛题!

陈水生在这一年的高考中,如落水的鸡。

很惨。

很惨。

屋檐下。

陈定方和朱家翠还在吵架,从一开始为儿子报志愿的主题跑偏到了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

陈朱两家祖上的事都翻了一遍。

陈瞎子背靠木屋编着他的竹篓,早习惯了这种场面。

陈水生在争吵声与糯米的香味中回忆。

记忆虽然有些模糊,但这一年发生的许多事,陈水生一辈子不会忘:

长江上游走水了,长江下游走水了,泰坦尼克号走水了,票房大火了,那英相约98在大街小巷嘶吼,磁带都放坏了。

小燕子紫薇五阿哥火了,尔康还没有变成表情包。

容嬷嬷这一年拿着绣花针,还在是大多数人心中的童年噩梦,扮演着大反派。

央视水浒传黄金剧终于被其他台转播了,中间插播‘爱多vcd’广告的时候,家里老人总会让年轻人去摇一摇蜻蜓天线,让雪花点少一点。

天龙八部才在这座偏远小镇的电影院用vcd播放着,25英寸的大彩电在那个年代杀伤力十足,十足的土豪范儿。

于是乎学校的女生还在幻想着‘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直到三年后的流星花园开启了她们的偶像时代,日记里都是歌词,记忆与里都是诗。

学校的男生则是讨论着天龙三主角武功排名问题,去食堂打饭的路上,总会左支右绌比划出一招‘亢龙有悔’,前方的人也会拱手回应一句萧大侠,假装吐血而去。

而陈水生则比一般人多了一点点记忆:这一年的世界杯,同样炸了!

陈水生在回忆的点滴中看着母亲用爷爷编好的竹篓背着筒子叶米糕进了街,她在进县最后一趟班车走之前赶了回来,从带着汗水的帕子里取出一沓零碎的钱塞到他的手里,另外一只手用瓜瓢打了一口凉水塞进嘴里,汗珠儿从鬓发两边沁落下来,咕噜一声之后,才笑着道:“今天运气不错,遇见个川老板,出手大气得很,水生,高考前你就不要回来了,我让班车师傅给你带生活费来……你爸是个没眼水的,报志愿的事你自己看着来,妈也不懂,别傻愣着了,一会班车就要来了,书包记得带,钱放在皮带里,不要放在衣领的包里,不安全……”

陈水生习惯性地伸出手接钱。

但是这一次,手臂真的好重,好重。

他忽然觉得第二次踏入同一条河不难,更难的,是接过慈母手中的钱——哪有什么大气的川老板,这钱是母亲找街上放贷的人借的,他还记得二十年前爷爷的葬礼上债主来要债的情形。

都怪自己高考没考好。

但愿今生还来得及。

第2章 谁重生不带几个炸。

陈水生回到奕良县一中已是晚上六点,302宿舍的另外七名舍友都已从乡下赶来,正围着一张破旧摇曳的长条四柜书桌玩扑克牌。

无论穷也好,富也好,斗地主是不分阶级的娱乐游戏。

一元钱一副的梅花牌质量一般般,但玩上半个学期是常有的事,一开始还能凑着玩,后来实在坏的不行了,就用两副牌凑齐了玩。

丢了的牌实在凑不齐的,就用烟壳或是包装盒裁剪后用炭笔摹出来,反正谁摸到这张牌的,即便不翻看也知道是个什么底牌。

302的舍长是老k,他的名字陈水生已经忘记了,记忆中只知道他用捉鸡的作画水平弄出一个毛胡子老头,自称是四大才子的祝枝山,他中唐伯虎点秋香的毒非常深。

三人斗,四人看。

一个个光着臂膀咋咋呼呼。

“水生来了?又堵车了吧,带筒子叶米糕没,来一块。”

老k长得有些急,18岁的年龄,28岁的容貌,胡子拉碴的,丢下手上的王炸,手就伸到了陈水生的面前来,“严老西你看什么,洗牌,洗牌。”

陈水生摸了摸包,他看着另外七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笑了笑,“粑粑卖完了,卖给了川老板,我妈全给我做学费了。”

说着,陈水生支手提了提裤腰带,他在偷偷摸钱在不在,虽然被偷的可能性很小。

舍友莫名的陷入沉默。

这一幕很熟。

过去十八岁的陈水生不懂。

但现在他接近四十岁的灵魂却读懂了。

八个人挤在二十多平的学生宿舍,光鲜的衣服总是那一套校服,提到钱,穷孩子的心情总是沉重的。

跨世纪的青少年,八零后最早到来的一批人。

悲催的一代人。

那些年总有人玩笑着说,全国最穷的省份是云南,云南最穷的市是昭通,昭通最穷的县是奕良,而他们的根就扎在这里。

老k见气氛有些不对,嘿嘿的笑了笑,“看见没……水生讲究人,鸟枪看包,蒋校长都不敢打的地方,稳妥,六子,你去打饭,水生,来玩两把,先说好,我们打钱,把水生的裤子给他赢过来!”

气氛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有人起哄道:“水生哪有老k你讲究,空档开车,每次课间呲完尿,得故意在水龙头面前浇水湿裤裆,欲盖弥彰啊!”

严老西边发牌边道:“老k你是不是尿完不抖?”

“滚,会不会说话?你信不信老子迎风尿三丈!”

老k正准备拿饭票,陈水生先一步递了八张饭票给陆路:“当我请你们吃粑粑。”

“水生,要不得,钱可以输给我们,饭票不能占,你们要他饿三天啊?”

老k竖起眼睛一扫,大家都自觉的拿了出来。

他能当上班长,总是有些道理的。

陈水生这才记起来,这时候的饭票,还真是值钱,五毛钱的猪肉馅包子,咬一口满嘴飙油,可以轻松解决一个人的早餐。

穷山穷水穷学生。

唯独不穷尊严。

“行,我就把内裤输光给你们。”

陈水生笑了笑,他刚才虽然只是习惯用18年的思维来做98年的人,但是他更明白,尊严没有时间跨度。

同学间的友谊差的是那一张饭票吗?

不是的,或许有时候会缺饭票借饭票,但有借有还。

将饭票塞进裤兜里的时候,陈水生心想:沿海地区的学校已经用上饭卡了吧?

记号牌老k落到了陈水生的手上。

按照约定俗成的302规矩,他成为了地主。

底牌三张抓起来。

一对王炸和一个2

“嚯!”

舍友唏嘘起来。

“老k,你没裆裤输,我看你怎么办!”

“水生缺的是那一块遮羞布吗?”老k一脸嫌弃,对齐了牌,嚷起来,“老子三个小炸弹,一对王也得给我趴下。”

“我也是!”严老西故意把牌撒开,其他人再次嚯的尖叫起来,“水生,输了别耍赖,我真的洗了牌。”

陈水生一点点把变软带汗的牌理开。

他的心思却不在牌上。

98年啊。

马上跨世纪。

雷老板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处在迎风口,是一头猪也能飞起来啊。

他现在手上可不止一对王炸啊。

牌理开,陈水生也愣了。

一对王炸四个2,四个a还有四个老k。

这还玩蛋?

“不玩了。”陈水生把牌扣在桌子上:“吃了饭上晚自习了。”

“哈,水生也会耍赖?”老k和严老西把牌摊在桌子上,笑得眼睛眯在一起,“我们两个加起来六个炸啊……你也不让我们爽一下……真以为要赢你钱?”

“谁不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呢!”严老西跟着笑了笑,看一眼老k的牌后,一下子踩在板凳上,瞪大眼睛看着陈水生,“老子他妈不玩了!”

说着,转身整理晚上要复习的课本。

马上有人接话道:“不愧西北王,阎西山啊,耍大呢,水生没给你粑粑,你就不放过他了?!”

话没说完,老k一巴掌盖在对方脸上,把自己的牌给扣盖在桌子上,默默朝陈水生竖了竖大拇指。

“有你的。”

说完,忽然把桌子上的牌一把抓在手上,唰唰的撕扯成碎片,丢砸在垃圾桶里,“下周模拟考完就要报志愿了,谁再玩牌我跺了他手指,谁再叫我老k我和他没完,请叫我祝才子。”

“老k。”

“滚!”

这时,其他四个人也回过味来,看了看陈水生,一时无言。

陈水生靠着阳台端着搪瓷碗吃饭,目光凝视着前方的流淌过县城的河水。

命运就是这样奇怪,明明同顶着的是一片云,奕良的水流入了金沙江,牛街的河却成了长江水。

一座山,阻挡不住云的脚步。

但是却可以埋葬无数人的梦想。

陈水生很清楚的记得,96年以后,整个县城的人,都赶着下海潮,多少人蹉跎在了岁月里,年年打工年年还,胡子一年一茬又一茬。

他听过最多的话,就是‘当年我要是在沿海多待几年,说不定我就是大老板了’。

多少人梦碎了啊。

为什么?

穷。

思想上的穷。

物质上的穷。

但是,陈水生看着县城徜徉在逼仄的山脚下,心里也无限绝望啊。

就像他刚才的一副牌。

一手的鬼王国王炸弹又如何。

牌盖下的那一刻,已经是下一把了。

陈水生无比的知道,98年虽然是跨世纪的起风时期,但是在滇东北这样的小地方来说,时间上还要推后好几年啊。

就算是印度洋的西南风吹过来,也被群山挡住了啊,还剩下多少雨水?

如何赚钱?

路在何方?

陈水生在大脑里召唤了一下。

他这个重生者,没有随身带着挂。

第3章 徘徊在高考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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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二十年,再次坐在熟悉又陌生的位置上,陈水生的心情有些复杂,身后的黑板,是一周一出的周报,如今已全部换成了各门的题析精要,前方的大黑板上方写着‘非学无以成才,非志无以成学’的格言,四方墙壁上,则是牛顿,恩格斯,居里夫人等说过的名言,裱装后钉挂在墙上。

其实长期在一个教室上过学的都知道,这些名言警句,你天天见,但你天天看不见,它唯一的作用可能在于,某天你考试的时候,分配的教室还是它,考试卡壳的时候抬头左右看看,说不定写作文的时候,还能拿来主义罢了。

不过这对陈水生来说有些新鲜,或者说是寻找记忆的另外一种方式。

当自习铃声响起的时候,陈水生自然而然的进入学生时代,好似心里沉睡的猛兽,沉睡了二十年,重新醒来。

桌子上高高摞起的语文,数学,英语,化学,物理,各种习题集,真题集,错题集。

日常人没到卷纸先铺天盖地叠满一摞。

陈水生默默的将这些卷纸分档归类,语文压在最下面,数学放在最上面,这些都是埋进骨子里的记忆。

只是与往常不同,他并没有立即提笔做试卷,而是观察着班上的每一个同学,28个男生,22个女生。

高考除了是人生的一道坎之外,还是一场青春的告别席,很多年以后,当陈水生翻起同学回忆录的时候,才想起班主任说过的一句话,分开后,你们中的有些人,就是一辈子的告别,真正的后会无期。

县一中高三40班。

被其他班调侃为382的晦气班级。

陈水生已经忘记了当年有多少人圆梦,他只记得自己梦碎在98年的夏天。

其实作为最贫困教育水平最落后的县,梦碎之前,大家都有心理准备,很多事,其实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注定,小升初,中考,学校,环境。比起市一中那种动不动全班都上一本线的那种怪物班级,县一中六个班三百多人,能上一本线的人,总共也就十来个。

奇怪吗?

一点都不奇怪,读书录取这件事就像是用渔网打渔一样,几层不同孔洞的网撒下去,大鱼被人先选走,中鱼被人后选走,小鱼挣扎着被一瓢倒进杂锅里,还有更惨的,连被人选进学校的资格都没有,就早早的进入了社会大熔炉,被现实吞噬的渣都不剩。

县一中啊。

其实已经算不错。

往下还有一个二中呢。

用刺痛的话来说,就是臭鱼烂虾。

前一世陈水生在县一中读书的时候还自我感觉良好,毕竟不是最菜的。

后来等他专升本有了人生阅历之后才发现,那种全班大多数人都能上一本线的学校,才是正常的。

他起步就落后了别人。

如果说县一中里有那么一小嘬人成绩能跟得上市一级的完中,除了自身的努力之外,未尝不是中考的渔网漏了几只大的下来。

但是即便是这样,往往正常的同学竞争,也会被那些好高中的同级学生说成‘矮子里拔高个,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所以残忍的真相就是,像云南这种教育落后的省份,两极分化极大,市一级的一个班级,一本线就完全碾压了一个县一级的高中。

陈水生还知道,这种现象,会随着教育的发展,迅速的拉大。

你要是不努力,连86的尾气你都嗅不到,别说追上了。

现在这种现象还是在高中才明显,十几年后,都已经到了小学,幼儿园的地步。

你不胎教,好似都落后了别人几个月。

这一点,陈水生尝尽了苦头,因为高考志愿三录的原因,他仅仅只进了下水道的大专学校,虽然以后凭借自己的努力,搞了个专升本,本考研,拿了个工科文凭,但是,那种社会上若有若无的学历阶级鄙视,是一个完整的食物链。

尤其是当985,211这些名头一个个安在学校之后,你的起步,往往是看你的本科在什么学校,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要是清华北大的本科土著,完全可以鄙视那些不知名学校出来的博士了。虽然大家可能都学了微积分,不定积分,拉格朗日,柯西不等式,极限矩阵,概率论,马克思。

但是有些东西,大于等于,永远不可能是那个等于。

翻开上次的期中成绩和第一次模拟考,分别是524和537。

很尴尬的一个分数,发挥得好,刚好可以骑马过一本线,发挥得不好,那就是直接二本线,甚至掉到大专下水道,你问三本?其实谁都知道,那是留给有钱人送子镀金的门道。

即便是这个分数,陈水生也敏锐的在分数后面看见班级第9,全校28,班级第8,全校23

这县一中的整体教育水平。

真滴……可以!

用红笔涂得大大的数学85,数学88,离90分的及格线还差那么远。

别看只是几分,数学这种烧脑的科目,1分奔不上去,那就是奔不上去,会就会,不会就只能含泪写个解。

陈水生属于典型的偏科瘸腿,倘若数学能搞到110,凭空加上三十分,挤独木桥的时候,不知道可以踩着多少人过河。

剩下的四门当中,成绩最好的是化学,扣分的地方主要在于实验操作题,没办法,学校条件有限,在陈水生的记忆里,县一中有一个实验室,但是那锁都生锈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别说复合反应了,连最基本的置换反应,铝铁铜样本是平时生活用的用具,三酸更是啥都没见过,碳酸醋酸饮料他倒是喝过不少,至于什么石蕊试纸,淀粉,碘酒,烧杯,酒精灯这些在那些教育水平一般般的地方随处可见,在这个落后的县一中,你要是见过,那真是家里有矿,老师给你开小灶了。

真是悲催的一逼。

用那句话说,开局一支笔,操作全靠想,实战实验变成了理想实验。

所以,在科学性和操作性极为严谨的化学题上,在操作步骤的填写上被扣分,那在正常不过了。

陈水生在化学这一门上画了个圆圈,心里默默把大专的实验室老师感谢了一百遍。

第4章 曾对着课本哭笑过的青春啊。

撇开化学便是物理,受数学的影响,物理是次差的一门,凡是涉及到计算的,不好意思,数学的门阀限制了物理的得分。

好在自98年之后,由一开始的扣分制改为了得分制,运算的最终结果,对得分的影响比重偏小了一些。

陈水生在数学上又涂了一圈划重点。

剩下的就是英语和语文了。

其实这两门没什么好说的。

英语这一门,初中才开始学,虽然大家的口语水平停留在‘iamhanmei’这种级别上,但是要讲起英语的格式,什么‘现在式’‘过去式’,‘过去现在式’‘固定短语’,‘偏正短语’等等,大家都有自己的一套心得,按照陈水生当年的理解,英语这玩意儿,你当成化学来学就对了。

想要提高分数?那就只能在听力,作文上下功夫了。

不过听力和作文都不是拉分最厉害的。

英语造成台阶差的,是那30分地狱级别的完形填空。

你能得20分,那可真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再回头来读英语,优势就很大了,陈水生在专升本的时候,对英语下了苦功夫,外加上在车床制造业拿了几年的扳手,英文的说明书不知道看过多少,甚至还自己编写过专业的英语说明书。

在英语门科打了个勾,陈水生拿起最下层的语文卷纸,粗略的看了看,语文成绩好不好,其实除了认字这部分之外,分数的高低真的应了那句话,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有一种奇特的规律就是数学差的学生,语文成绩不会太差,闷骚型的男生和忧郁系的女生容易写出好作文。

陈水生完美的印证了这一点。

握着语文试卷,陈水生却在想:知道作文题目,应该算得上一张小王了吧。

陈水生对着一桌子的试卷和期中以及上次模拟一分数,总结了一遍后得出一个结论:想要实现当年的报考梦,并不难,但想要考一个名牌大学,结症还在数学上。

怎么办?

陈水生努力的回忆,他记得当年自己因为数学成绩不好,用了差生长用的押题法,但是,他压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他记得最后的五道解答题,自己只做对了第一道方程题,押的立体几何体,曲线方程变成了却变成了填空题,最后的一道大题,变成了万恶的数列题。

当年即便是数学天才,也没有几个答出来的。

之所以还有一个模糊的印象,是因为他记得专升本的考题中,出的就是这么一个类型的题,用的什么法子来着?归纳法解题!

对于那年的考生来说,完全超纲了,那年的出题人,把要求‘了解’的知识变成了‘掌握’题,丢进鱼群炸鱼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题目是什么了,但是总算给陈水生提供了一个复习的方向和思路,外加上学完微积分,对数学的本质是工具理解加深,陈水生相信,两个月的时间,进步的空间还很大,有搞头。

既然重生了,弥补原来的遗憾就够了吗?

陈水生当然不满足于这一点。

学历是一块敲门砖,也是镀金石。

他被辞职前老板递给他的渡金扳手深深刺痛——毕竟镀金的东西掉在水沟里,撒上一盆水,完全有可能飘起来。

两世的记忆融合的过程有些古怪。

陈水生尝试着做完一套数学卷纸,虽然跌跌撞撞,但居然刚好卡在了两个小时之内。

高中的晚自习中间有自己选择休息十五分钟的权力,陈水生并没有休息。

这些年拿扳手的日子,让他学会了专注做一件事。

当然,拿扳手只是钳工的一种说法,并不是他真的天天拿着扳手拧螺丝。

陈水生对答案的时候,老k顺手递来一块雪糕,他趁着休息的功夫换了一套踢球的短袖和齐膝裤,看陈水生的目光有些迷,反手一把将正在读着蹩脚英语的严老西抓过来,勒住对方脖子:“你有没有觉得水生有些不太对?”

严老西身材矮小,被老k用手臂勒住脖子,熏了一口浓浓的青春荷尔蒙,一脸嫌弃:“老k,是你不对,为什么没有我的雪糕?”

陈水生将手上的雪糕递给严老西,说道:“老严,你数学好,帮我改改这几道错题?”

“没问题。”

严老西拍拍胸脯保证。

比起陈水生这个数学瘸子来说,严老西更是奇葩,凡是更语言有关的,他一窍不通,凡是和数学有关的,他分分钟能给出数种解法,头头是道。

“你倒是会借花献佛。”老k看了看手上的电子表,“再上一个小时自习,10点下自习,踢足球去。”

“你是班长,你说了算。”

严老西满足的吃着雪糕,故意把话说得酸溜溜的,其实高中当班长还不错,除了喊‘起立’之外,晚自习可以在老师规定的时间之内再定下提前或是退后的规矩,算是除了班主任之外,只手遮天的人物了。

“今晚班上组织踢球放松一下,女生可以10点走。”

老k走上讲台下达了命令,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用这么做,但就是要这样抖一下。

“老k毛病又犯了。”严老西笑着调侃,并挪了挪桌子和陈水生拼起来,拿起陈水生的卷纸,看了一遍之后,古怪道:“可以啊,水生,你数学及格了,高老师要表扬你了。”

陈水生只觉心脏被爆了999刀,强忍着疼痛道:“老严,别闹,你数学全校最好,不要藏私啊。”

“数学好有啥用?我真后悔,初三毕业的时候,就该去读中专的,白瞎三年。”严老西把他刚才做的英语卷纸揉成了团,一脸的绝望,“真的,我不明白,中国人为什么要学英语。”

老k从讲台上走下来,拍了拍严老西的肩膀:“你语文及格了吗?”

严老西:“……”

沉默了几秒。

严老西:“水生,我还是给你讲数学,真的,数学真的简单,一点都不难,尤其三角函数,你看这一道题,和差化积只要你记牢了……”

陈水生眼睁睁的看着简短的题在严老西的笔下变成一个个等式然后互消后得出答案,不得不承认,天赋这种东西与生俱来。

但是命运这种东西,真的是天赋可以左右的吗?

陈水生看着严老西在做数学题时露出的大口马牙洋洋自得,只有这时候,他才找到自己的一点点存在感。

几年后的有一次同学聚会上,他张着被烟熏黄的马牙重复着今晚的话:我初中读完就该去读中专的,我如果不在高中耽误三年,我不会像这样,真的,我上面有人,说不定当了老师在教你们的儿子。

后来人们都不叫他严老西了,就好像阎锡山的命运一样,他变成了另外一个悲剧人物,人们饭后调侃的祥林嫂。

严老西见陈水生不回答,收了得意的笑容,在厚厚的书里翻出一个小本子递给陈水生:“我高考是没希望的,这个你拿去看看,你就数学差着一只脚,一本大有希望的。”

陈水生有些意外,前世有这么一出吗?他和严老西虽然同住在302,但是关系不如和老k的好,原因就是他打牌的时候,总爱斜眼看。

翻开小册子,里面全是数学中的重要公式和经典题,他甚至还找到了几道数列题,何其的眼熟啊!

“你下午的牌不错,四个炸啊。”严老西声音很低,“全炸下来,你要赢我不少饭钱,老k有女人养着,我可没有,我比你穷,对了,借我几张饭票,我这周没回去。”

听见严老西的话,陈水生懂了。

原来是这样。

他记得和严老西有关的事,就是某天下午斗地主,因为他偷看牌的事,闹了不愉快,最后是老k撕掉了宿舍的牌。

历史在又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拐点。

陈水生摸了摸包,数了十张递过去:“先用着,不急着还,这本子先放我这,一笔公平的交易。”

“行。”

陈水生感觉到严老西长长松一口气。

只要能光鲜的活着,谁又愿意露出最软弱的一面呢。

第5章 为钱发愁的夜晚

“水生,把球传过来。”

球场上,严老西身材矮小,但是双腿跑得贼溜快,边路切中是他最擅长的把戏。

不过他的对手永远都是身高一米八五的老k,老k只需要背着双手,预判他经过的路线,往那里一站,严老西就会控不住,把球高高踢飞或是出界。

晚上足球场的灯很暗,而且整个高中近一千人的学校,一个足球场,你不可能十来个人全占完,画地分界拼接的小足球场才是正常的娱乐方式,十二个人,六对六就已经够复杂了。

缩水版的足球场和出场人数并不影响喜欢踢球的人对足球的热爱。

这大约是高中时期繁重学业下为数不多的娱乐方式了,乒乓球,篮球,足球,羽毛球,各有所爱。

即便不能上场,站在圈外看看奔跑的人群,偶尔尖叫几声,瞎喊几声加油,也能排遣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学业负担。

陈水生没能接住球,球飞了出去。

其实他和大多数人一样,有着超烂的球技,但是初心不改,毕竟人人都有一颗为大国打入世界杯的赤诚之心嘛。

当然,这种心归结于一句话就是:想屁吃。

体制下的足球,不会看你的技术,而先要看看你的背景如何……玩嘛,再稳稳当当的让彩民吃着低保,他好我也好。

所以当四年后国足进世界杯,无数人欢呼好好好,也有一撮人笑着摸着包包流泪,低保没了。

陈水生心里自然装着事:他想要赚钱,一个月后就有一个狂欢赚钱的机会,法国世界杯啊。

但是的但是,问题来了。

他没钱。

要赢钱,你得有本钱上赌桌啊。

虽然从老妈手上接了一沓零碎的钱,但是陈水生真的不忍心去数——大约是800元左右吧。

在98年不算多也不算少,沿海已经有3000多一个月的工资,但是在这个落后的小县城里,乡村小学代课教师工资98,初中198,高中328,不过有另外的补贴,算下来也就四百多。教师的工资还得等跨世纪后领导人的三个代表提出以后才会猛涨,代课教师这个职业才会渐渐的消失——版本末期,群魔乱舞不断挣扎的人群才是真实的写照。

陈水生已经想好,这800块钱,要拿300块来买饭票当生活费,200块钱来买学习资料——这年头,越是落后的地方,在读书这件事上越是苦逼,历年高考模拟真题摆地摊一样在学校门口摊开,参杂着老黄易的盗版武侠或是那种啥书,港姐三点一式的封面,令人血脉喷张。

你要挑选几遍,自制力差一点的,你可能会忘记买复习资料的初衷,扎入盗版的世界不可自拔,总之,卖资料这种事骗人的一大堆,关键你还不一定有钱去买。

象征着高端教育的黄冈中学真题模拟题都攥在市一中老师的手里,县一级的老师想要弄到一套,要么去市里手抄,要么你就得找渠道。

而且陈水生很清楚的记得,这一年国家提出教育减负的口号,不仅县里的老师,甚至市里的高级教师都普遍预测高考题会非常的简单——黄冈中学出的这种高端难题,怎么适合你们这些臭鱼烂虾嘛,有些题,连老师都解不出来。

结果这一年卷纸发下来的时候,考生哭了,老师懵了,偏偏黄冈中学这一年有老师押到大题了。

算来算去,陈水生手里只有300元的可控资金。

虽说理论上讲,鸡生蛋,蛋生鸡,300元一翻再翻完全有可能,但是陈水生可不想错过这一次捞钱的机会,毕竟在这种出门就是山的地方,你想要天降横财,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而这又是一个全国人都在急着走的年代,你今天赚一百明天赚两百后天赚三百可能都太慢了,别的不说,光是这一年的通货膨胀,就让多少把钱存在银行的老百姓哭了,年初一头牛,年底就变成一头精瘦猪啊。

“不玩了。”

严老西被老k断了几个球,陈水生又整个人处于挂机状态,他心态有些炸,一屁股坐在草坪上,喘着粗气。

“正好,我也不想玩了,有事。”

老k用衣服往鞋拔子脸一抹,笑的意味深长,其他人嚯的嘘起来,陈水生若有所感的看向足球场十几米外的那颗槐树下,那里站着隔壁班的女生张秋燕。

“行啊,老k,不愧祝才子,不过别轻易去柴房啊。”

陈水生一副吃瓜的表情,心里在琢磨一件古怪事:老k的成绩不比他差,但是他高中毕业后,并没有继续读书,而是在县里开了一家馆子,这位张秋燕同学,成绩本来是全校前5的水平,结果二本线都没上,最后他们也并没有走在一起啊。

难道是因为两人搞地下恋的事影响了高考?不应该啊,这年头的恋爱,都不是以上床为核心,而是奔着共同的理想出发的啊。

98年,虽说已经是纯真年代的末期,谈恋爱这种事在年轻人看起来已经很正常,但是落到学校教务处老师的眼里,那就是天塌地陷的大事件啊。

“水生,她是我的秋香,我撬伯虎的墙角的?你们都回去吧,嘴巴都给我闭严实点,不然要你们好看。”

老k明明红着脸,却是假装骂骂咧咧的壮胆,目光四处张望着,生怕出现个教务处的老妖婆,小心翼翼的走到树下。

陈水生还以为能看见两人‘啵啵’这种小动作,和其他踢球的人一样凑在一起凝视前方。

很可惜,张秋燕仅仅是递给老k几张卷纸,两人也保持着相当微妙的距离。

“散了吧。”

陈水生觉得很无趣,主要他心里有些烦:本钱不够啊,上哪里弄去,骗家里?首先良心就过不去,再者,家里也没矿啊,哪来的钱?

这一夜,陈水生睡在板床上久久不能入眠,重生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为钱而发愁。

宿舍内,蚊子嗡嗡作响,磨牙声,呼噜声不断。

陈水生睡意全无,他想了几种攒钱的方式,一是超市给人打零工,但工资低的吓人,而且耽误学习时间,因小失大,还有一种是给人借钱,但是这年头,大家都是穷逼,借你几十块就算不错的了,班上也不是没有稍微有钱的人,至少他知道,几个家就在县里的,还是有些家底的,但是人家平时上课来人,下课闪人,根本就没有多深的交情。再者,即便是这种县与乡之间的微小差距,人家住县里的也有天生的优越感,哪能借钱给你。

真是愁!

第6章 一个大瓜天上掉下来。

重生后的第一个晚上,陈水生失眠了。

挂在墙上的钟表有规律的嗒嗒作响,重新活一遭,陈水生倒不至于为了一点本钱烦躁。

悄悄穿好衣服走到楼下。

还没仰望星空思考人生,楼道口外的花坛里躺着烂醉如泥的祝才子。

陈水生走过去,见他满身酒气,拍了拍他的身子,小声喊:“老k,是我。”

陈水生心想:好好的甜蜜约会,怎么搞成这样?

老k迷醉着眼,一把推开陈水生:“有钱了不起啊,你以为我祝成才是见钱眼开的人?威胁我?我被人吓大的啊……张雄,要不是当着秋燕的面,我今晚肯定揍你,你信不信?你要是凭成绩压过我,我服,你用钱……谁还没见过?”

张雄?

他不是40班的学习委员,班上第4名吗?这次全校考试第11名,而且和张秋燕是堂兄妹关系,两人都是县里的人,家庭条件很好,两人都没有住校。

好好的约会,怎么给老k穿了小鞋,见钱眼开?这其中好像有不小的瓜。

陈水生没有去深究,一把将老k扶起来:“我是水生,老k小声点,万一惊动了别人,酗酒要记过处分的。”

“水生?”老k有了几分意识:“你怎么在这……”

“先到宿舍再说。”

陈水生把他搀扶起来,他一米七五的个,搀扶一米八五的醉汉,从一楼扶到三楼,弄得满身是汗。

打来一盆温水,给老k捂了一把脸,老k自个儿在卫生间吐了一阵后,酒气消散了一点,人也清醒了许多。

“真想抽支烟。”老k靠在床边。

陈水生什么也没问,只是在想,原来当年他踢完球就睡了,老k踢完球夜不归宿这事,并不是后来传言的和张秋燕去开房,而是喝醉了酒。

“没想到,我看走了眼。”老k笑得有些难看,一双眸子在夜光下有些颓败,“水生,你说感情的事,怎么就不能纯粹一点呢?大家还是同学嘛,高中就这样勾心斗角阴谋算计有意思?我当了三年的班长,哪次班上有事不是我第一个往教务处跑?两次考试都压他张雄一头,评个优秀干部怎么了?而且我奥赛还拿了个二等奖,就因为他爸在县教委当了个官?他居然还敢拿我与秋燕的事威胁我,前几天投票的事你也知道,我45票碾压他,他搬出老爹向我抖官威,我不怕……但水生,我的软肋是秋燕呐……要是张雄不要脸,我和她就完了。”

老k声音发抖,有一个壮实的男子汉快要哭了,鞋子抖掉一只,半躺在床上,“我和秋燕约好了考一个学校的,秋燕是他堂妹,他居然拿这个来作妖,就为了20分啊。”

听到这,陈水生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为了高考20分的加分政策,老k和班上的张雄干起来了,两人的成绩差不多,两次模拟考试也就几分的差距,两人一个是班长,一个是学习委员,都是重要的班干部,按照高考的政策规定,有加分制度,刚好学校的加分名额落到了40班,按照正常来说,老k各项指标都符合,而且参加高中奥赛,拿了奖,这个名额是妥妥的,但是,20分足够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有点家庭背景的张雄,看上了这个分数,自然动起了心思,刚好,张秋燕和老k搞关系这件事被张雄知道了,用了软硬兼施的手段。

且不说老k平时就是一个比较刚直的人,动用这种不光明的手段,他怎会屈服,再者说,他那小对象张秋燕,模拟成绩出来,刚好比老k高20分左右,对于两个约定了山盟海誓,要考一个学校的小情侣来说,这20分,怎么能让给他人!

陈水生安慰道:“老k,别想太多,该争取的,就要争取,是你的跑不掉。”

“就是有些气人,给我摆鸿门宴,对了,水生,你说秋燕事先知不知道?她不会知道还让我去吧?”老k在床上翻了个身,一双眼睛泛着光,显然今晚的事,对他的刺激很大。

这事的真相,陈水生又怎么知道,他认识张秋燕这位女同学,可并不熟。

但陈水生却从老k的话里听出了别的味道:两人的感情,终究还是发生了猜忌,一道看不见的裂缝在悄然形成。

这就是他们后来没有在一起的原因吗?

“算了,不想了,睡觉,水生,谢谢你啊!”

老k在床上辗转反侧,陈水生被折腾了个来回,反倒有些困了,迷迷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陈水生和老k在食堂相遇,老k多买了个包子递给他。

陈水生也不多说什么,两人各就着一碗稀饭和免费咸菜,先把肚子填饱。

上完早自习,星期一的第一节课照例是班主任的课。

班主任是刘成高,就是陈水生老妈口中的代课老师,虽然他是中专水平,但是人家搞到大专文凭,虽说九十年代初中专大专的成色很高,但是九六年后,成色就差太远了,按理说高中班主任,自然不会由一个中大专老师来当。

一则奕良这破地方教育本来就落后。

二则是原来的班主任进修本科去了,这种现象在落后的地区曾流行了好些年:拿着公费先镀金一下学历,再请个代课教师接自己的手,从自己的工资里挤一点出来当代课老师的奖金,上面打点好关系,等镀金回来,工资与文凭挂钩,升级个职称,期间要是有钱,还可以旅游一下,嘿,要是这一年还多考出几个名牌的学生,那可真是赚大了,总之,这种惊为天人的操作直到某一年老师必须进考评职之后,那些滥竽充数的人才没了空子钻。

刘成高带着一副大蛤蟆眼镜,甭管那眼镜度数有多高,那大大的两个镜片,好似能衬托出更高的知识和水平。

没错,他教陈水生的数学!

重生再进教室,陈水生自然不会把自己数学不好这个锅随便甩给老师,但是他对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班主任’真的喜欢不起来,至于为何不喜欢?因为对方是男的?肯定不是这个,总之:说不上为什么,有些人,就是喜欢不上来。

而在高中,一个人的成绩,往往与这一门老师的喜恶程度存在着某种特殊系数的关联方程式。

先是‘起立’再‘老师好’后,刘成高推了推他的镜片:“报志愿的事这周都回去和家里人商量过了吧?学校这边呢是希望你们在参考了家人的想法后再给你们把把关,结合你们的成绩和实际情况给你们推荐学校,现在,把你们心中想报考的学校写在卡上,学习委员,收发一下登记卡。”

话音落下,坐第一排中间的张雄站起来,走上讲台,把一摞卡片从左到右顺序发。

班上的同学立即窃窃私语起来,大多露出期盼或是紧张的情绪,虽说只是一个前期报志愿的预演,但真正卡片发在手上的时候,感觉握着的,却是自己的命运。

趁着发卡的间隙,陈水生若有所察的看向黑眼圈的老k,果然,他的面色不太好看。

第7章 人生路上处处是陷阱

班上同学注意力都放在模拟志愿卡上,自然不会注意到班长祝成才被班主任给晾了一道,以往这种重要的事情,都是老k亲力亲为,但现在,班主任刘成高却叫了张雄,不管是不是有心还是无意,说明张雄这个名字,在他心里要比祝成才排在前面。

陈水生明显感觉到局势对祝成才很不妙。

虽说高考加分的事情与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但是同为一个舍友,关系还处得好,心里的天平总会有所倾斜,这是人之常情。

张雄发卡到祝成才面前的时候,先是把他前后的人都发了,才回发给他,并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悄话,陈水生听见老k拳头放在书桌下捏得咯咯作响的声音,他脖子的青筋凸起来。

老k到底忍住了,只是看着手上的模拟志愿卡,怔怔无神。

陈水生这才想起来:当年老k填报志愿之前有好几天夜不归宿,那结果显而易见,高考加的20分落到了张雄的头上。

农民大不过官嘛。

农民的儿子,也大不过官的儿子。

真是个奇怪的平移等式。

和老k关系再好,终究是别人的事,陈水生拿起模拟卡,看着上面印着的学校。

百所学校中,陈水生第一时间就敏锐的找到当年让他吃闭门羹的学校:武汉工业大学,几年后的武汉理工大,他第一志愿滑掉的学校,目光右移,找到了第二志愿学校:昆明工程大学,后来的昆明理工大。

陈水生的心没有他预想的那样出现极大的波动,事实上,一个优秀的钳工必备的优秀品质就是泰山崩而色不改,心细如发,脸不红心不跳,面瘫才是大部分钳工的表情。

至于他后来读的大专,抱歉,这次模拟卡上,都没有它的名字。

过往的已不可追,未来的难预测。

陈水生握着模拟志愿卡,心中却是有一种内测玩家入删档公测游戏的感觉。

人生没有两次选的机会,但他现在却有了第二次。

在模拟志愿卡写上武汉工业大学和昆明工程大学,陈水生的目光却移向上方的学校,这一世,他不想只握扳手,进入综合大学,才是他的目标,而且,将以后的职业规划限定在专业内,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他在默默的计算分数,未来的两个月内,目标是语文提高10分,英语提高20分,化学提高5分,物理提高15分,抛开数学不算,可以提高50分,保守估计,总分在560以上,应该会高出一本线30分左右,如果数学上能再提高30分,那可选择的学校,就更多了。

陈水生看了看往上看了看几个好的学校,以600分为目标,北理工,同济,武汉大,哈工大都可以展望一下,但如果填写进去,这个分数,都不保险,其他差不多的学校也还有很多。

“果然问题还是在数学上。”

陈水生准备交卡,收卡的张雄看了看,嘀咕了一句话:“武汉这地点很不错啊,大家都想去看樱花?”

陈水生本来想着数学的事,忽然一个激灵,他顺势把老k的卡拿过来看了看,顿时明白过来:当年的报考,撞车了。

再联想到后来整个班上只有一个人去的武汉,这个人刚好是张雄,饶是陈水生也不由地一阵暗自咬牙:他当年不但和老k撞了车,还被张雄耍了一把,虽说他的攻击目标未必是自己,极有可能是老k,但把他给卷进去了。

这年代填志愿是盲报,但是谁都知道,各校之间在填报志愿的时候,分数越往上,就越要避免撞车,各校名额大家分。

张雄的成绩在全省来说并不怎么优秀,但是他加了20分,在大多数人都没考好的情况下,他家里开小灶更是再占优势,再有,他父亲在教委做事,填报志愿最后是由教委的人归档上报,在这个年代,这一点点小事还是很容易搞定的。

陈水生思绪复杂。

班主任刘成高收了卡,重点关照了班上前10名的志愿卡,他甚至拿陈水生的模拟卡当作规范来讲解:“陈水生同学的这个分数和所填的学校很匹配,有条件的,可以找找往几年的志愿填报情况参考下,陆路,你和陈水生的成绩差不多,也可以参考着报。”

陈水生寒意直冒:他二十年前太蠢了,一个天坑啊,一个看不见的局。

他当年光顾着受表扬沾沾自喜,完全不知道刘成高这是用其他人的名额来当垫脚石给张雄铺路——他无法掌控别的学校志愿的填报,但是他可以掌控本班的,正式填报前会有一个志愿填报指导会议,他将大量的人头填进坑里,别的学校自然只能让道,提升录取的概率,只为张雄一个人。

可是陈水生很疑惑,为什么一定要是这个学校?同等级的学校有近二十所,为什么一定要同班挤一挤再过独木桥?一个代课的班主任,搞滑掉其他几个人的录取,对他转正是极为不利的,多上几个一本线的学生,可以积累他的教学口碑啊。

“志愿卡的事先这样,我会回去给你们仔细参考一下,一个星期后还有一次模拟考试,这对你们来说非常重要,分数在全校前50并且进步前10的人都有奖励,第一名2000元的奖学金,第10名也有300块,连我都想下场和你们一起考了。”刘成高习惯性地推他的眼镜,一脸羡慕,班上的同学顿时炸了锅。

虽说学校一直都有奖励制度,但是从来都是奖励几个笔记本或是一张奖状,这一次,真的好阔绰。

陈水生听见2000元这个数字,心也猛的一跳。

他正愁没钱。

这恐怕是最好的赚钱机会了。

“这是一名武汉的知名企业家对我们学校的慈善之举,希望你们都要好好的学习,以后大学毕业,还能回来为家乡做贡献。”

正想着怎么赚取奖学金的陈水生,听见刘成高的话,大脑中如有一道闪电划过,原来是这样:

这一年,有个武汉的老板在接手县了城几十里外的氮肥厂,有高额的入学奖金和毕业深造机会以及毕业归来入职保障——这样的机会虽然不一定比毕业后在教委当个小科班强,但也是一条备胎之路。

怪不得!

第8章 人情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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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间操的时候,趁着站队的间歇,不少人都在讨论着学校奖学金的事,陆路一副八卦的样子,挠腮道:“老k,水生,很奇怪啊,我以为是班主任说错了或是我理解错了,这次的学校发奖学金的事,居然是按照进步名次来发,只要进入全校前50名,又进步名次最大,那不是说,我也有希望拿奖?2000块啊,学校这么阔绰过?市一中的奖学金,也才1000块吧?”

“成绩是按期中还是模拟一算?”严老西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如果是综合之后算进步名次,那一百名以内的人很有利啊,可惜我在学校倒数,这钱与我无缘。”

陈水生也在琢磨这件事,学校在高考前以奖金刺激学生的积极性并不奇怪,但是发奖金,你直接全校第一发到第十不就行了吗?进步奖?这东西的确有,可为什么又限制在前五十名,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可对他而言,无论怎样,总算给了谋了个挣钱的路子,甚至说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如果以期中和模拟一的综合成绩算,他大概排在全校30名左右,成绩越靠前,想要进步名次也就越难,但是如果他爆发一下,拿到2000块完全有可能,就算拿不到,第二档也有1500元,对他来说,这点钱已经够一个月后的世界杯搞事情了。

“喂,老k,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陆路的八卦没人接,注意到老k魂不守舍。

严老西则是偷偷的对陈水生说:“水生,快看,老k的姘头在往这边看,我觉得我比老k帅,她是不是在看我?”

陈水生看了看老k以及隔壁女生中的张秋燕,发现两人目光接触,互相躲闪,又好似在互相埋怨。

直觉告诉陈水生,事情没这么简单。

老k肯定有所隐瞒。

“老k,昨晚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老k木然点头,然后又叹了叹,上节课化学老师来,他忘了喊起立,场面一度尴尬。

他心里装着事。

老k看了看女生中的张秋燕,一米八的汉子涨红了脸,前方,张雄把第二套中学生广播操做成了跳舞炫耀的样子。

“水生,放学我请你到学校外吃饭。”

老k甩下一句话,好似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一样。

“好。”

陈水生大概知道老k要找他说什么事,心里在想:人与人之间的交心,有时候不是嘻嘻哈哈就能走进去的,很显然,昨晚搀扶他回来,在老k心里,友谊更进了一步。

谁都有故事,不是那个人,也不会对你讲。

中午放学,陈水生和老k默契的走出校外,来到推摊前,买了两碗凉粉,老k掏钱。

端着碗坐在进学校的台阶树下,老k声音有些沙哑:“水生,我该怎么办?”

陈水生没有接话,他知道老k接下来才会说重点。

老k筷子杵在碗里,意难平,左右看了看,一脸苦涩:“班主任找我谈了,他希望我能拿这次的2000块。”

陈水生笑了笑:“前提是你放弃20分的加分名额,对不对?”

老k点点头,“水生,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可是,如果我放弃这20分,我可能失去和秋燕一起读大学的机会。”

“那答案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2000块和20分,差距还是很大的,老k,你不争取,会后悔一辈子的啊。”

老k忽然滚下来一滴泪:“可那是2000块啊,我妈要养两年的肥猪才能弄到这么点,我妈老胃病犯了,我能怎么办?张雄说他能提前拿到试卷……你说我还能怎么选?我不让,钱得不到,加分也可能得不到,对我来说,从来就没有公平,昨天我才知道,张雄和班主任是表兄弟……”

陈水生沉默了。

个人前途,孝子,在贫穷面前,又该如何选?

没得选啊。

陈水生终于知道他的答案。

陈水生也知道,老k请他吃伤心凉粉,不是要他帮出主意,实在是他内心太煎熬,前面是死路。

“老k,事情还没这么坏,还有得选。”

老k把弄了灰的手涂在眼眶,笑了笑,“风真大,沙子进眼了,水生,你有办法?”

事情到这样一步,他还能袖手旁观吗?不能。

陈水生吸了一口凉粉,又辣又辛:“你想想,我们学校5个班,是不是只有我们班有加分名额?”

老k目光颓然,“主要是我是这三年学校第一个参加全国化学竞赛得奖的,对了,还有严老西……他是数学天才,可是,这次加分,是以优秀干部的名额推荐的,张雄占了,也说得过去。”

“不,你没抓住重点。”陈水生压低声音:“落到我们班,一是因为竞赛得奖的事,二是因为班主任,不是刘成高,而是高老师……校长是他姐夫啊,这是增加高老师教学履历的,有人想用这份人情做交易,你说老高知道了会怎么想?”

老k一脸愕然,若有所悟:“你是说刘成高说了不算?可是,刘成高是帮高老师做事的啊。”

“正因为这样。”

陈水生拍了拍老k的肩膀,人性的复杂,他不想和老k讲得太清楚,但是他在岗位那么久,其中的门道,又有谁比他清楚?老高靠山是校长,但是他手下的刘成高,直接跃过了这座山另外烧香,都烧到教委去了,万一刘成高在教委领导那参他一本怎么办?

那不是旅游升职计划泡汤?

“老k,你打电话给高老师,你别直接说加分的事,先咨询他怎么填志愿,把班上有几个能上一本线的事也汇报一下,让他帮我们参考参考,毕竟他在大学进修,这方面经验足,最后你说一个比你预估分高20分的学校……你是他高一任的班长,是他最忠实的小跟班,有些事,他比你明白。”

老k先是一脸迷茫,随即眼睛亮了起来。

“水生,真能成?可是,这样就把张雄彻底得罪死了,那2000块钱……”

陈水生哈哈笑了笑,“老k,实话告诉你,这2000块钱的奖学金,我也想要,有人想提前泄密,那你也可以提前告密嘛,不过这事你不能出面,你经常去教务处,搞封匿名信丢校长信箱还是很容易的吧……到时候,就各凭本事了,你到时候输给我,可别怪我。”

第9章 高中的爱情容易碎

高考越近,即便平时再懒散的学生也开始进行最后的挣扎。

对着树叽哩哇啦背诵英语的少年,课本用红笔画了又画,重点知识圈了一圈又加几道杠或是星标,次重点用黑笔勾勒出一排排,到后来,整本书全部都涂成了花,到底是不是重点,最后被画地为牢弄糊涂了。

填鸭式的教育一直被诟病,各科老师口绽莲花让你大脑爆炸,课本上的东西,大部分人只记得涂涂画画,内容是啥反而忘记了,反正一下课,铺天盖地的卷纸和习题压来,让你喘不过气,没能掌控好时间的恶果就是语文课堂学数学,数学课堂学物理,物理课堂弄化学,化学课堂学英语,反复折腾几次后,连你最擅长的母语课程,也掉队了……

被动接受知识和主动去学习是两个概念,尤其是当大部分人都没有‘系统复习’和‘归纳总结’的概念下,天没亮就出宿舍,归来浑身疲惫,台灯下还要奋斗一个小时。

或许只有真正进入大学后,当眼界开阔,学会‘学习’之后,三天学完一门课应付考试已绰绰有余,那时你如果回头,总会发出感慨:早知道有这种学习方法,我高中就不会瞎忙了。

这也是陈水生目前的优势,懂得如何高效学习,所以上化学时他在学数学,语文课时他在学数学,英语课上还是解数学题……唯一欣慰的就是物理老师了,头发都被摩擦力学搞秃了,终于有一个学生好好学的了,油光满面,声音都提高好几个分贝。

班上的书桌是1、2、2、1六行的摆放,陈水生和后排的雀斑姑娘换了个座位,他成了严老西的同桌。

为此,严老西好几天看陈水生的眼神都不太对。

陈水生可不管这么多,谁让他数学差而严老西是数学天才呢,偏科到严老西这种程度,等于是耗尽了其他科目的所有运气。

所以陈水生请教他数学问题的时候,总是一副死皮赖脸的表情,严老西则是有一种‘优等生’的优越感,讲了几天的题后,有些飘了。

老k这几天神神秘秘的,弄得宿舍的人都以为他和张秋燕又在搞地下情。

周五最后一节是班主任的课。

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老k莫名的回头,看了看陈水生,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陈水生这几天没和老k聊太多,该说的都说了,事情怎么做,当了三年班长的他应该知道怎么做。

一脸阴沉的刘成高从外面走来,厚厚的习题本往讲台一放,哐的一声,吓得学生们一哆嗦。

“上课!”

“起立!”

“老师好!”

陈水生起身的时候,看见老k把一只手放在抽屉里朝他比一个ok的动作,他的这一声起立中气十足。

前排的张雄声音则有些尖锐,像是吊嗓子的公鸭子。

严老西手肘偷偷拐陈水生一下,那表情好似在说,不太对。

“班长把作业发下去。”

刘成高推搡一下眼镜,在讲台上点燃一支云烟,隔着玻璃看外面的风景。

好好的作业题交上去,没有批改又发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

“马上就要高考,我希望你们都好好学习,不要一天整东整西,更不能搞男女关系,一旦发现,学校一定会严肃处理。”刘成高的目光盯着发习题本的老k祝成才。

老k脸皮金刚不坏,倒是班上有好几个女生表情不自在。

刘成高掐了烟,又宣布道:“这周不放假,明天开始考试……”

吃晚饭的时候,陈水生在食堂与老k不期而遇。

“恭喜了。”

陈水生低头吃饭,老k怎么操作的,他压根就没问。

老k神神秘秘:“高老师过几天要回来了。”

陈水生抬起头,有些意外:“他不是在华东师大进修吗?这时候回来?”

“是罗校长的意思。”老k左右看看,“我把信投给校长信箱,刚好遇见市教委的人在……”

陈水生闻言,夹起的红烧肉一下掉下来。

老k见陈水生表情不对,说道:“水生怎么了?”

陈水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都没说。

上晚自习的时候,陆路一脸八卦的跑进教室:“你们看粘贴栏没?刘老师被处分了,高老师下星期一回来,对了,39班的小校花罗淑敏同学当了校优秀干部,加了20分这下她怕是要上重点大学,还有,明天的考试,班级打散了岔开考,出题的老师是市一中的。”

“啪嗒。”

老k手上的书掉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

老k一脸木讷,他只是想要争取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没想到事情走到这一步,却是一地的鸡毛,他和张雄都没得到这20分,被学校的第一名捡了漏。

陈水生虽然早有预料,但他没想到,事情比他想象的要遭,代班主任下课,原班主任被责令回来,恐怕校长那边也要给市教委一个解释,他以为老k当了三年班长,应该有不错的情商,只是他或许太着相这20分,捅了大篓子。

灰色的泡沫规则,被他戳破了,你不让上面的好过,那你也别好过,老k低估了人心,哪怕是小小的学校,对他而言也是洪水猛兽,一不小心就被吞噬了。

这件事也给了陈水生当头一棒,重生并不是无敌,也不是鬼谋诸葛亮,那些小说里的主角智珠在握,全特么是假的。

他出发点本来是想帮老k,他利用了前世后来知道的信息,可人心最难伸量,事情没能像他预料的那样走下去。

老k又喝醉了。

陈水生做好了被他怪罪的准备,只是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的友谊,恐怕也得疏远了。

“水生,对不住……是我的错。”老k一脸颓败,“我太急了,我怕校长镇不住这件事……可我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你放心,就算有些人要报复,我也会帮你抗住,整件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在做,我已经想好了,还有一个多月,好好学习,靠本事挣回这20分,水生,明天好好考,说不定你能拿大奖,对了,我和秋燕分了……我不能捆绑她的梦想……我就是个俗人。”

陈水生默默不说话。

人的本性只有在他最落魄无助的时候才能显现出来,老k处事太嫩,但是做朋友,这点没得说……

第10章 剧透高考,众生相。

周六周日,学校安排高三五个班的学生进行二模考试,考场布置比平常多了几分庄严,一则是因为这次的二模涉及到总共高达10000元的奖学金,二则是这次模拟成绩出来后,各班老师和学生都要依靠这次的成绩来报志愿。

在先报志愿后高考的年代,这一次模拟考试十分重要。

原本这次二模的时间是要到下周五才举行。

但是市教委的人来巡查,祝成才捅了个篓子后,二模提前进行,出题的老师是市一中的各科教学组长。

试卷发到陈水生手上的时候,打印机喷墨的味道还很大。

往常的监考老师,全部换成了陌生的面孔,一班两老师,一前一后,门口甚至还有人站岗。

之所以摆出这样的阵势,是让学生们提前体验一下高考的森严和氛围。

陈水生在卷纸写自己名字的时候,听见周围传来嗒嗒嗒的晃动声,侧脸看去,却是宿舍里胆子最小的莫忠双手死死的扣在桌子上,依旧抑制不住颤抖的双腿。

监考老师其实是教高一和高二的老师里面抽调的,为了让气氛严肃一点,他们不得不冷着脸,故意拿起你的准考证,歪着脖子看你的脸。

面对这样的场景,陈水生没有起任何的波澜,考高级钳工那才是真正的炼狱,一帮老师傅围着你,十八般工程工具一一使出来,尤其是用老式的直流电焊机点芯焊槽,要一气呵成不能出现断点和接焊,完事后还要伸手摸去如原镀那样光滑,那才是真正的考验。

考场的门外被堵住了两名仅仅迟到了一分钟的学生,无论如何苦苦哀求,监考老师也绝不让进,高考演兵,正好要抓典型。

可即便每年如此抓典型,每年高考,还是有人迟到,三年白瞎。

第一天考语文和英语。

陈水生全部流利的答完,尤其是英语,除了几道为了考句式而出的尬题让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之外,阅读题居然涉及到当时最时尚的世贸经济,转基因,让陈水生不得不感慨,在高中,进一个好的学校是多么的重要。

考完之后去食堂吃饭,一路上都是议论二模考试的情况,大多数人都是处于炸锅的边缘:市里的老师出题太难。

严老西摆出一张死人脸,筷子杵在碗里,快把碗捅破了,老k一言不发,大个子坐在角落,显得有些憋屈,陆路唉声叹气。

“水生,来这里,给你留了坐。”

陈水生刚坐下来,陆路就迫不及待:“我看你做题很快,英语更是提前三十分钟就写完了,这次怕是要拿奖了。”

陈水生看了一圈围着两张桌子相拼的舍友,神态各不相同,沉吟道:“其实还好,我们市虽然在云南最落后,但是市一中的教学质量排省前三,每年都有保送清华北大的,省状元也出了好几届,我觉得这次的试卷难度,应该会和高考差不多。”

“那怎么可能!”严老西本来就面如死灰,听见陈水生这样说,差点跳起来,“国家提倡教育减负,你没看见初中今年都课改了吗?”

陆路也是摇头道:“各班老师都这么说,所以主要还是课本上那些例题,这次让市一中老师出题,估计就是想显摆一下我们和他们学校学生的差距。”

不少人附和,只有老k一言不发,他正处于失恋期。

“老k怎么看?”

严老西觉得一大帮人都不站在陈水生的这一边,作为日常损友,他得找个台阶给陈水生下来。

老k看向陈水生,话到嘴巴,似乎又改口道:“水生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吧?水生,说说你的理由,高考题没出来,谁知道是红是黑。”

他说出这话,让陆路等人都有些意外,老k虽然长得急,但是平时说话还没这么老练,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失恋果然让人成长。

陈水生想了想,道:

“一,国家提倡减负政策,是去年期末提出来的,只在海淀和几个教育发达的地方先行实践,他们的高考试卷和我们根本不一样,有专家根据东西教育差距,提出把全国卷再细分,你看,我们西南三省,四川教育质量至少领先我们二十年,但是今年,我们和他们考的是一套试卷,如果考题太简单,是不是对他们来说是另外一种不公平?所以,把题出难,更利于将各省份的教学水平阶梯式的区分开来。”

“二,国家提出加入世贸组织,向世奥组织提出要办奥运会,到时候是中西文化冲击,到时候的英语题,语文阅读,还不得是得紧跟这些国际节奏,我们理科还好,文科的政治,肯定超级难。”

陈水生说到这,停了下来,扯虎皮吹牛这事他不太擅长,但他先知先觉,又不能眼铮铮的看着几个舍友陷入泥潭,未来一片灰暗,而且相对于人的一生来说,高中时期的友谊,是最为纯粹和具有投资性的。

可以说,以后你想要在社会跨一个好的台阶,花花轿子要有人抬,而最可靠的人,绝不是大学同学,而是高中同学。

陈水生说完,发现宿舍的七个人看他的目光很是古怪,严老西更是伸手在他额头贴了一下:“这没感冒啊,净说胡话,怎么几天的功夫,你从哪学的官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新闻播报员。”

老k则是目光闪动:“水生,这些消息,你从哪来的?”

“看报纸啊,还有新闻吧。”

陈水生含糊其词,有些事,点到即止,虽说大家同宿舍共友谊三年,但是事关前途,各有各的命运,交浅言深和交深言浅他前世吃了不少亏,能听进去的,自然是好,听不进去的,他也不能说啥。

夏洛特烦恼里面,让大傻买房等大赚,结果命运还是绕不过性格的局限。

“切,水生,都要高考了,你还活在新闻联播里?反正我听老师的。”

宿舍的水桶管理员张长也第一个不信,话语里带着淡淡的嘲笑。

严老西瞪了张长也一眼:“说什么呢?那么大碗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老k放下碗筷,起身道:“水生的话是有些玄乎,但是总觉得有些道理,往年不也有过考题特难的例子吗?这次考试,我也觉得我平时学的太简单了,一遇见难题,就懵了……”

陆路也点点头,“做两手准备也是好的。”

胆小的莫忠则是木然的点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水生将七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感慨,那句歌词说的对:人生于世上有几个知己,多少友谊能长存,从目前来看,也就老k和严老西值得交心,陆路这个人太容易摇摆,张长也大约几年后会变成网络键盘侠,莫忠,沉默胆小的人,不好评价,至于另外两个人,刘进和金财宝,属于整天埋头苦读书却又成绩总不好的那一类人,平时也蹦不出几个屁来,陈水生两世都没研究透彻,这一类人,到底眼睛盯着书看的时候,脑瓜壳里在想什么。

第11章 小校花罗淑敏

周日下午,陈水生在一群哀叹声中走出教室,下午的数学,比他想象的要难,虽然这段时间他一直疯狂恶补数学,但是照例最后一道他还是没能算出结果来,倒是列了几个公式,也不知道能得几分,但他仔细想了想,想要及格自然不难,甚至有希望冲110分。

严老西与陈水生在走廊尽头撞在一起,他红光满面,下午终于到了他的主赛场,见面便是哈哈狂笑道:“水生,这次我感觉我能突破自我极限,可能拿满分,我发现给你恶补知识有个好处,做题的时候有点像老师在一旁指点,改了我简单题粗心做错的毛病,走,我请你吃雪糕。”

陈水生笑了笑:“还是我请你吧……算了,天这么热,不如去抱个西瓜会宿舍分,大家一起吃划算点。”

“看来考得不错呀。”严老西得意过后,叹了一口气:“你瘸一只脚可以想办法,我语文和英语完全没得救。”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陈水生见严老西都快愁成西瓜皮了,高考这关的确有点难:“语文你可以提前背几篇作文,到时候字写好点,至于英语嘛……有些答题技巧,比如这次的英语考试……”

严老西两眼发光:“水生,我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以后早自习你帮我,晚自习我帮你。”

“好。”

陈水生正好严老西边走边聊,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严老西一脸八卦,拉住陈水生,看向教学楼的侧面:“咦,那不是老k和张雄吗?有情况,去看看。”

陈水生本来没那么八卦,架不住严老西的好奇,两人走过去,只听得张雄对老k道:“祝成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手段,那20分我得不到又如何,你不也没得到?你还想拿奖学金,做你的春秋大梦,我要你竹篮打水一场空,加分得不到,奖学金也别想得到。”

说完,张雄大摇大摆的离开。

严老西对着张雄的背影原地打太极,嘀咕臭骂:“不是个东西,不就是家里有几个臭钱?你看他,离校就几百米远,偏要骑个摩托车,炫啥。”

老k注意到陈水生和严老西,慢慢的走过来,一脸淡然的道:“我这次没考好,不过他也没考好,不然他刚才遇见我,肯定是鼻子朝上,水生,这次考得怎么样?一定要压压那家伙的气焰。”

“还行吧。”

陈水生只是觉得好笑,男生之间的仇怨,大不了干一架,都高中生了,张雄找到老k语言编排这种资调,实在是太幼稚了。

周一早上,消失了一年多的班主任高良龚出现在课堂,课堂气氛很不好,先是拿着本子挨个点名,好似在重新认识他的学生,点完名,丢下一句自习,就把老k叫了出去。

再回来时,老k耷拉着脑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严老西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也不说。

等下午的时候,校公告栏出来一张通告:祝成才和张秋燕违反校规,无视纪律,有不正当的同学关系,给予全校通告批评处分。

脾气一直很好的老k当晚自习的时候突然把桌子给砸了。

“这恋爱,我还非谈不可了。”

甩下一句话后,老k扬长而去。

陈水生没想到这件事会发展成这样,虽说整件事是老k自己办砸了,但说起来自己也有责任。

有些不放心老k,他追了出去。

校足球场上,老k嘴里叼着一根烂草,回头对陈水生道:“我发现人一穷,就他妈什么也不是,水生,我没事,不就是个通告批评吗,没关系,承受得住,我就是想静静。”

“静静是谁?”

没等陈水生劝慰,就见梨花带雨的张秋燕从跑道的树林里走出来,一把揪住了老k的耳朵。

接下来的画面,陈水生觉得没有在场的必要。

不想当灯泡,走到小树边的拉杠准备做几个引体向上。

谁知旁边还站着一穿着校服的女同学——全校第一名罗淑敏。

两人撞面的时候,彼此都愣了一下。

陈水生只是有些意外,再难看的校服,穿在文静的女生身上,也是别有味道——秀发齐肩,小小的脸蛋戴着大大的眼镜,干净的脸上闪烁着几分惊慌。

“别误会,我只是不想当灯泡。”

陈水生连忙解释一句,发现这话有些多余:罗淑敏是全校第一名,不仅人长得清秀,家世还很好,中考的时候人家就是县第一名,之所以不去市一中就读,是人家父亲在县政府当领导,母亲在县一中支教,而且就是她的班主任,当老师又当妈,县一中的罗校长,更是他大伯,总的来说,39班的老师全是精英配置,简直就是为她打造的嘛。

这样的结果就是,她长年领跑全校成绩榜,远远甩开第二名大几十分的差距,当差距太大之后,全校男生连把她当懵懂爱情发芽的念头都被浇灭了。

陈水生认识她,她未必认识陈水生这样成绩不好的臭鱼烂虾啊。

“嗯,我陪陪秋燕,她是我好朋友。”罗淑敏说完,四处看了看,“他们这样不太好。”

罗淑敏手里还抱着一沓厚厚的复习资料,陈水生眼尖,资料里居然有《历年高考真题集解》,这可是他一直想买的啊,这东西可是稀缺货,大概和老师手里的教案资料差不多。

罗淑敏误会了陈水生的眼神,她微微侧了侧身体:“我妈说过,高中恋爱没好下场,你叫陈水生是吧,我听秋燕提起过。”

虽然没有多余的话,但陈水生却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不同寻常的味道:他和老k是死党,平时打牌吹牛,老k在秋燕耳边吹风,能说什么好?

感觉到对方的冷淡,陈水生也没继续交谈下去的意思,热脸贴冷屁股这种事,他不是很愿意,再说他又不是当年那个热血上头见到小校花就傻笑的年龄了,校服穿在她身上好看是不假,但他看过不少小电影女主角校服扮演……他不断冒起的内心的邪恶玷污了她这个年龄的纯真,只是想到最后老k撞得头破血流的20分落到了她的头上,其实这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权力的霸道:她这样的家庭背景,张雄那点小算计比起来,真是可笑。

“那你应该知道20分的加分对她们来说很重要……再说,一起有共同理想也没什么不好,我们一个劝一个,让他们都振作起来,好好应付高考。”陈水生说完,去把老k强行拉走,老高火气正大,再被撞见,那可真是要出大事了。

罗淑敏站在原地,看着陈水生架着老k离开,脸上的表情不太好。

她走到张秋燕身边:“你们不是分了吗?他哪里好,你就急着和他一起相约到老?”

张秋燕吸了吸鼻子:“去年我走夜路遇见了喝醉酒的混混,是他拉着我东奔西跑……”

罗淑敏想了想:“你们要一起报考学校?你成绩比他好,完全没必要。”

“就差20分左右,他努力一点,应该可以的。”

张秋燕叹了一口气。

罗淑敏:“我知道了。”

……

第12章 二模成绩出来了

夜晚,县一中教学楼办公室,各老师还在加班加点批改试卷,有的科目已经在统计分数,进行最后的查分复卷,毕竟关系到一个星期后的填报志愿,如果分数计算错,对学生填报志愿和心态都会造成影响。

高三年级主任朱晓兰是一名四十出头的女老师,身高略矮,体态微微发福,但皮肤保养得很好,她原本是四川成都人,下嫁到云南来,教高三两个班的语文,同时也是39班的班主任,更是罗淑敏的妈妈。

此时她手里正拿着两份试卷,一份字体清秀,一份字体方正。字体清秀的试卷,她很熟悉,是女儿的,至于另外一份方正整齐的试卷,则有些陌生。

“方老师,你帮我看看这篇作文,该怎么打分?”

方正刚五十多岁,头发秃了一大半,接过朱晓兰递过来的试卷,边看边玩笑的道:“朱老师女儿的试卷,我们也只是看看,她的写作水平我们年级的老师都是认可的,字也漂亮,糊着名字也猜得出来。”

话说到一半,方正刚的脸上有些意外:“这字不错,有点熟悉……”

一目十行的读了一遍一短一长两篇作文,方正刚又把整篇试卷翻看了两遍,默默的统计了一遍分数后,又把最后的长作文看了一遍:“朱老师,这篇议论文写得很老练,你平时订阅的期刊多,你看会不会是从哪抄来的?”

朱老师皱眉:“应该不是,里面的论据引用很超前,语文成绩能到130分的,年级五个班,上次模拟有几个?”

另外三名老师放下手上的试卷,纷纷走过来翻看。

“会不会泄题了?”41班的语文老师小声的说了一句。

气氛一下凝固。

方正刚道:“市一中刚出的试卷,谁有这能耐?”

“这篇作文你们怎么看?”

朱晓兰咨询大家的意见。

方正刚道:“第三十四道题给18分我没意见,只是这篇长作文,如果是高考卷,争论有些大,这篇文章虽然好,但是仔细阅读,匠气太浓,有些过于悲观,黄昏气太浓,我去年阅卷,对这样的作文打分普遍不高,主审老师那边的意见很明确,高中生是未来的栋梁,如果文章过于昏暗,会认为不符合主流价值观,这种介于第一档和第二档之间的文章,我觉得给30分差不多。”

“我也觉得,这篇文章论据论点都很完美,主旨与题目也很契合,但是这种议论文,让我想起自己在写毕业答辩,过于老练。”另外的语文老师给出意见。

朱晓兰想了想,提笔在试卷上打了32分。

“这2分是作文漂亮正楷的加分。”朱晓兰放下试卷,“这个分数其实我保留意见……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抛开作文不谈,我觉得给满分都不过分,当然,方老师去批改过试卷,他的意见很有参考价值,毕竟要实事求是,不能虚高分影响报志愿。”

说完,把她女儿的试卷递了过去:“你们都帮我看看……我这女儿这次的作文,其实她文章很好,就是文字太感性,如果今年高考题目规定必须用议论文,对她很不利。”

试卷才递过去,门忽然被推开,罗淑敏走了进来。

“罗同学,我们正要看你的试卷。”其他老师对罗淑敏还是很客气的。

但是朱晓兰却是微微皱眉,这是学校,该遵循的礼节要遵循,她进门前至少应该先敲门。

不过考虑到怕影响女儿的情绪,并没有当场说出来,她是一位非常优雅的知识份子,主动站起来,歉意笑了笑:“你们统计一下分数。”

把女儿带到走廊外,朱晓兰正准备开口批评,罗淑敏却先一步开口:“朱老师,学校优秀干部加分还没报上去吧?我觉得我不该拿这分。”

朱晓兰倍感意外,连忙又把女儿拉到无人的地方:“淑敏,你乱想什么?这次加分,落到你头上,你接着就是,以后没人,你叫我妈,你这样让我感觉很生分。”

“妈,我叫你朱老师,说明我说这事是很郑重的,经过考虑的,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这20分本来就不属于我,只是因为你和大伯的缘故,可我知道,这20分后面一地鸡毛,我也明白这20分对我同样很重要,可我不想拿属于别人的东西,属于我的分数,我会自己争取,这次考试我没考好,受了这20分的影响。”罗淑敏说完,鞠了一躬:“妈,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休息。”

“淑敏!”

朱晓兰追了女儿几步,发现女儿背着厚厚沉重的书包,停下了脚步,面带思考。

……

星期三早上课间操,陈水生正在做伸展运动,却发现靠近粘贴栏的那一头有些吵闹,矮小的严老西离开班队,奔跑如一阵烟,来回花了几十秒:“水生,老k,成绩出来了,惊天大瓜!!”

老k打了个哈欠:“你中奖了?”

“屁!”严老西故作神秘,“第一名还是罗淑敏,不过她总分比上次一模低了30分,数学第一名是我,148分,唉,我以为自己能考满分的,不知道为啥扣了两分。”

“切!”

这叫什么瓜!

罗淑敏考低三十分,那是因为这次的题目比较难,大家不都跟着低吗。

人家第一名三年稳坐钓鱼台。

谁知严老西忽然一下跳起来,一拳打在老k的膝盖上,然后张开双手,像个护崽母鸡,要朝陈水生抱来,被陈水生一脚踹的躲开,扑了个空,他回头,一脸愤慨:“水生,你数学118分,你个犊子!!!这次你得奖了,进步第一名,全校总分第二名啊,2000到手,老k,还有你,你比某个人多了05分,在分数上把他给日了!”

说着,挑衅般的看着张雄。

严老西这一扯嗓子,谁还做广播操呀,纷纷朝着粘贴栏挤。

陈水生站在原地没动,对于进步第一,他没有感到意外,倒是考到全校第二名,让他有些吃惊,平常他都是全校20-30名,数学比平常高20分,还翻不过那么多座山。

老k也没走,而是趁着混乱,偷偷的对陈水生道:“水生,给你说个事。”

陈水生在混乱的人群中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投来,侧看过去,却只看见一道娇俏的身影在认真的做操,“什么?”

“教务处刘老师早自习找我谈话,撤销了对我的处罚档案,还有,那20分又回来了……只是,不贴新的公告公示,你说,这事怪不怪?”

第13章 奖学金

陈水生又瞄一眼侧前方,与那圆框眼镜后面的眼睛匆匆对视一瞬,他笑了笑:“恭喜啊,属于你的跑不掉,老k,抓紧学习啊,不要再飘了。”

“我知道……我总觉得这事哪里不太对。”老k第一次挠头,片刻后,陆路跑过来,喘着气道:“水生,你要请客了,得大奖了,2000块啊,下午第一节课颁奖,老k,你这次名次掉了……但还好,有个人也掉了。”

“没事,我们打劫水生就好,先说好,我们这次不吃食堂。”

老k难得憨厚的笑起来。

课间操后是早上的最后一节课,本来是化学课,但是进来的是班主任高良龚,他和化学老师换了课,进教室后,把数学卷纸摊开,打开上面的小本子:“谁是陈水生?”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不由地犯嘀咕:刘成高当班主任至少能记住名字,你这班主任也当得太牛了。

“我。”

陈水生心里也是一阵无语,班上整体数学不好,不是没有原因的。

高良龚似乎也注意到班上同学的表情过于怪异,他才知道刚才说的话打开方式不对,补充道:“三年了,这次考试,你数学终于及格了,学校下午颁奖,恭喜你了。”

陈水生旁边的严老西一脸不爽,编排道:“主要是我教得好。”

“严泽西,你站起来!”

高良龚顿时冷眼,你教得好,岂不是说我教得不好?

虽然严老西是班上甚至整个学校的数学担当,但是其他科目太渣了,根本让老师爱不起来。

严老西站起来,不忘嘀咕:“本来就是嘛。”

哗啦!

一份卷纸朝他飞甩来。

“148,了不起是不是,你本来是满分的,自己把试卷捡起来看看。”

严老西默默的把试卷捡起来,只见总分原本是150,后来被生生的划了两道杠,改成148

陈水生正疑惑,严老西忽然惊咋道:“答案就是b啊,为什么扣我分?”

高良龚愤怒的道:“你见过谁的b那么大,装13啊?”

全班学生:“……”

教室安静得针落在地上都听得见。

不少学生脸憋成了酱紫色!

“啪!”

高良龚狠狠的一拍桌子。

“自习!”

说完,甩手离开。

糗大了!

“噗!”

班上的男生集体笑喷。

女生则是一个个用书捂住脸!

这叫什么事?

虽说大家天天抱着书啃,但是年纪到了,内心总不能像白纸一样白。

老高一走,教室沸腾了起来。

最活跃的自然是严老西,他涨红着脸,极力的辩解:“这是老师故意要扣我分,这就是b,就是b!”

他越解释,班上的气氛也就越古怪,前面的小雀斑姑娘终于承受不住严老西这样缺心眼,默默的回头,用脚在桌下狠踩了一下。

严老西吃痛,才反应了过来,莫名的挠头,对陈水生道:“其实我只是很意外,这次的题这么难,我居然比上次模拟考试还高了10分,我的语文和英语真的有提升,说不定我能考上大专。”

陈水生当然能感受到严老西的进步,实际上,这一个多星期以来,严老西无私的给他辅导数学,他也没少辅导严老西的语文和英语,虽然亡羊补牢已经有点晚,但是他缺口太大,进步的空间更是巨大的。

老k上台去把数学卷纸发下来,陈水生看着试卷上的几大个红x,暗自叹息,虽然他一个多星期时间恶补数学,可谓提升巨大,但是看着严老西原本可以拿满分的试卷,他怎么高兴得起来。

严老西变得正经起来:“水生,我们交换看试卷,你看我做对的地方,我看你做错的地方,然后我再给你讲,讲完后,等其他卷纸发下来,我再跟你学,我总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行,够朋友。”

以多年的社会心态重新与严老西相处,陈水生发现,严老西这个人除了成绩差一点,脾气急一点,其实有着很多优点,既然有可能是交心的朋友,真诚相待才是最起码的做人品格。

陈水生拿出错题本抄录,严老西也拿出草稿本重新做题,把解题的过程细化,以便给陈水生讲解。

呲啦!

呲啦!

突如其来的撕裂声,让有些吵吵嚷嚷的教室一下变得安静。

嘭!

椅子被狠狠的撞击了一下。

前排的张雄背起书包走出教室,撕碎的数学卷纸洒落一地。

走到教室门口,一张铁青的脸盯着老k,手指点了点。

“算你狠。”

老k和张雄之间的矛盾,知情者其实并不多,班上大部分人都觉得莫名其妙。

原来这次张雄和老k一样,考试遭遇了滑铁卢,跌落好几个名次,不仅没拿到奖,甚至还影响到几天后的志愿报考。

陈水生看向老k,老k摊了摊手,他的脸色有些无奈。

朝陈水生解释:“我什么都没做,也没说,应该是他知道了什么。”

“不管他。”

陈水生没从老k的脸上观察到得意忘形,心里暗暗赞扬,这个热血的年龄,遭遇如此反复最终得偿所愿,一般人都会尾巴翘起来,老k没有。

趁着严老西还在帮他做教案的功夫,对老k道:“晚上出去聚一聚?”

“就在食堂吧。”老k沉思了一下,“食堂东西便宜,十几个人,也吃不了多少,到外面去,点菜得多贵?自家兄弟,主要是氛围,我来安排,趁机搞个班级聚会,班费反正也还剩着点,毕业后,再见面的日子不多了。”

“得,听你的。”

陈水生放下心来,2000块到手,他可以更好的把精力放到学习上。

……

下午第一节课,学校搞了个颁奖仪式,还挺正式,不仅扑了一张红地毯,连罗校长都亲自出面,先是感谢了一遍上级领导,市教委,市一中的老师,还有出资的武汉大老板,又说了一大篇关于梦想的事,最后才回归到颁奖主题上来。

为了凸显仪式感,颁奖的人是校年级主任朱晓兰,她穿着一身天蓝色的职装,虽然身高不足一米六,但出场自带很强的气场,优雅中不失老师的严格。

几名站在台子上领奖的同学,有些哆嗦惶恐,不过现场发大红包这种事,还是很长脸面的,尤其是看着下方一张张羡慕的面孔。

让陈水生有些意外的是,张秋燕居然也得了进步奖,800的红包,也不小。

不少人像是打了鸡血,激动的不行,也有人暗暗懊悔,应该早点努力的。

总之,这种有点俗的颁奖仪式,给即将高考的学生打刺激针,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下面颁发本次模拟考试全校进步奖第一名,他就是高三40班陈水生!”

第14章 人生总是不期而遇

主持人念到名字,陈水生很淡然的走上去,这年头乡下还很流行前几年张国荣式的发型:被宿舍的损友一翻折腾后,陈水生顶着‘两片瓦’,防蚊虫叮咬的花露水兑水用梳子把头发往后梳理,颇有几分人模狗样的——其实陈水生并不想这样,但是架不住老k说颁奖要有仪式感。

“阿嚏!”

正打量着陈水生的朱老师居然对花露水过敏,台下一阵尬笑。

但朱老师并没有做出捂鼻子的动作,只是淡淡的道:“这几天天气变热了,同学们要小心热感冒。”

小小的一句话,化解了接下来可能出现的不严肃感,她打量了陈水生几眼,把奖状和一个红包递到他手上:“恭喜你,希望你继续努力。”

“谢谢老师。”

陈水生双手接过大奖。

朱晓兰放下话筒,等陈水生要转身的时候,说道:“你的作文我看了,写的很好,但是有些问题,你要自己思考,下去吧。”

“谢谢老师。”

陈水生有些云里雾里,总觉得朱老师话里有话,只是自己搞不明白。

不过他也没心思细想,2000块到手,对他而言,真的太重要,这时候露出喜悦的表情才能完美演绎接下来的氛围。

被一帮人围着的感觉很不错,但是陈水生只把奖状拿出去给人看,至于红包,他得紧紧的攥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恭喜过后,在严老西的怂恿下,老k和其他人把陈水生举起来,抬着往教室奔跑。

这样‘英雄’般的待遇,并没有让陈水生热血冲脑,他很冷静,只是以他如今高高在上的视角看去,几个人的狂欢,伴随着的是多少人的强颜欢笑,一个多月后的高考,大约会变成一大部分人一生不愿意回忆的过往。

这是一群人的狂欢。

也是一群人的孤单。

十八岁的热血青年。

即将面对人生的坎。

当方正刚把语文试卷发到同学手上的时候,陈水生终于明白朱老师的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了:语文129分,这个分数,已经是非常优秀的了,可以说是他高中三年以来得分最高的一次,但是问题出现了:作文两道题总的60分,短作文扣了20分扣了2分,但是600多字的大作文40分却扣了足足10分。

原本按照陈水生的想法,作文应该归于第一档,加上他的字一直写的挺不错,35-38分是比较稳妥的。

但是如今却出现了5分以上的偏差。

对于语文来说,作文得分极为重要,而尤其是他自我感觉良好的情况下才得了30分,这会造成他估分严重出现偏差。

回想朱晓兰的话,陈水生越加疑惑,她明明说作文写的不错,莫非有什么缘由?

要知道,她是别班的班主任,并不是他的语文老师,多说这一句话,显然并不是字面意思那么简单。

想了一会,陈水生忽然灵机一动:他正愁没机会把‘小王’打出来,而现在,朱老师完全是拿着‘大王’农民,他只要打打辅助,就可以轻松赢下这一局。

“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陈水生在自己的计划表里添加了在三天内写一篇作文出来的要求。

因为这次考试成绩不错,陈水生一下午得到了三位老师的表扬,三年来破天荒的头一遭。

……

下午放学,班上的同学在食堂的二楼搞了个简单的聚会,各大桌子拼凑起来,搞一些水果瓜子硬糖之类的东西摆上,还吹几个气球栓上,气氛一下子就烘托出来。

虽然没有到毕业的季节,当双卡带的录音机转动的磁带里传来老狼沙哑的声音时,不少人还是跟着附和起来: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

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

曾经最爱哭的你。

老师们都已想不起。

猜不出问题的你。

……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谁看了你的日记。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

谁给你做的嫁衣。

……

老k唱着唱着,忽然嗓子僵硬了起来。

起身朝外面走去。

严老西则是用纸卷起一个大喇叭:“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独自一个人流泪到天亮。

你无怨无悔的爱着那个人。

我知道你根本没那么坚强。”

快走出门的老k又折转回来,揪住严老西的肩膀,轻轻一提,就给吊了起来。

“水生救我!”

严老西一脸犯贱。

陈水生磕着瓜子,打定主意看戏,奈何严老西嗓子太鸭,陈水生只得站起来,“老k,到外面透透气?”

两人走到外面,随便找个台阶坐下,老k看着足球场边亮起的路灯,眼神有些迷茫,陈水生则默默的把500块钱往他兜里顺势一放,轻轻按拍了一下:“老k,别想那么多,好好考试才是对家人最好的回报,抽空打个电话回去……”

“我们那旮旯,没有哪家有电话,公共电话在乡镇上才有……”老k把手伸进兜里,“水生……这绝对不行。”

“就这样,你要是介意,当我借你的。”

“行,我打个欠条给你。”老k笑了笑,“你说得对,考起大学才是最好的回报。”

陈水生指了指斜对面足球场那颗树下,低声道:“那她你见不见?好像是专门等你的。”

“秋燕?”

老k眼睛一亮,然后缩头缩脑。

“水生,你陪我过去,我怕被刘老师拿住小辫子。”

陈水生无奈:“以后你洞房,是不是也要我来帮忙?”

“滚。”

老k恢复了阳刚之气。

迈着豪迈的步伐,走了几步,转身央求:“水生,你就帮我望望风。”

“服了你了。”

陈水生有些无语。

来到熟悉的地点,老k和张秋燕在梧桐树下见面,三颗树刚好挡住各大道的视线,两人很快推推搡搡,张秋燕递给老k的红包掉在地上,两人低头去捡,头撞在一起……

陈水生吃了一口狗粮,莫名的走到拉杠,准备做引体向上。

双手放上去后,他似想起什么,朝侧看去。

果然,罗淑敏躲的地方更隐秘,完全融入阴影里,不愧是张秋燕的好闺蜜,这望风的水平,真的很专业。

莫名般的两人撞在一起,都读懂了彼此当灯泡的心思。

只不过,陈水生又不由的看向她搂在怀中的复习资料。

陈水生忽然想起那张二哈咬女主人的图:你以为它渴望力量?不,它渴望……

而他正好相反。

他渴望资料!

高中小女生生……呵,这年代营养不太好,大部分女生都需要挤一挤才会有。

第15章 找老师改作文

罗淑敏朝他走了过来。

陈水生连忙移开目光,虽然他没那么想法,但小女生的心思,不是多混二十年能弄明白的。

“谢谢你帮了老k。”陈水生主动缓解尴尬,见罗淑敏眼睛盯着他,他心虚道:“我是说不是我们现在在做灯泡这件事……你应该明白的。”

“我知道。”罗淑敏轻轻理了理秀发,“本就该属于他的,不过要说谢谢的话,该说谢谢的人是我,要不是你,这20分会像心魔一样缠着我,你喜欢这本复习资料?我可以借给你,但是作用可能不大,里面的题超纲的很多。”

看着递过来的复习资料,陈水生大大方方的接了过来:你要是犹豫一下,是不是落到她的眼里,刚才的斜眼看不该看的地方,那不是一种轻浮?这是一道送命试探题,他怎会做错,能悄无声息的影响学校决定的女生,惹不起。

“谢谢,我正需要,这东西是稀罕货。”

陈水生半开玩笑半认真,手掌心握着资料的一面还带着37度的温度,淡淡的洗发水味道,大约不是少女的香味……尽管如此,这种感觉还是有些奇妙,两个当灯泡的人,莫名的站岗到一起,落在别人眼里,未必不是另外一对情侣。

罗淑敏显然更先意识到这一点,不动声色的后退,并小声道:“别误会,是秋燕找我借给某人看,但我觉得用秋燕的手递给他,他未必会看,只会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放心,我会给老k看的。”

陈水生上次见小校花的时候,以为她只是个喜欢读书的乖乖女,可没想到,她居然有一颗玲珑心。

看着她朝秋燕默默的挥挥手,悄然的回到那颗茂盛的法国梧桐树下,陈水生莫名的对她好感度上升。

和张秋燕‘缠绵推搡’了一阵的老k自然不敢耽误太久,假装路人般与张秋燕来了个一棵树彼此的完美错过。

“可以啊,水生,泡上校花了?”老k搓着手,眼睛盯着陈水生手上的复习资料:“秋燕帮我求了好多次都没借到,现在却落你手上了,行啊,海水不可斗量……”

陈水生:“……”

他还能说什么?

在他和张秋燕的爱情世界里,无论他还是小校花,都是局外人。

我为你望风。

你倒打一耙。

“没有的事。”

陈水生见老k脸上重新焕发新生,好似年轻了几岁,逐渐和他的年龄匹配,劝道:“没多少时间了,一起拼一把。”

“我也是这么想的。”

高中的生活其实很简单,标准的三点一线,早出晚归,陈水生淹没在试卷里,题集里。

这种多年以前的历经的事如今再经历一遍,那种为梦想点燃的斗志一直保持着。

大部分历经高考三年的人,无论遗憾或是成功,都不会无悔那段岁月。

多年以后回过头来看,前路筚路蓝缕,依旧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梦想拼搏,人生最美好的激荡年华。

夜晚,路灯下的人拖着疲惫的身影往宿舍赶,陈水生手里握着写好的作文在教学楼前徘徊。

高考的作文题目‘坚韧’被他偷换了一下,变成了‘坚韧不拔的品格’,之所以有点犹豫不敢去教师办公室,是陈水生有所顾虑,本来这篇文章,是要给语文老师帮着看,让他批改的,但是陈水生记得当天发语文试卷下来后,方老师并没有谈及他作文的事。

本班老师不找,去找别班老师改作文,本身就有点僭越。

但陈水生有自己的考虑,一则是朱晓兰老师之前在四川有过教学经历,那边教育发达,她的眼界肯定不一样,二则是那天颁奖的时候,对方刻意提点了自己,如今找她改文,算是一种特殊的回报:说明这个学生还是很有上进心的。

不过让朱老师帮改作文,稍微会做一点人,都应该避开方老师。

陈水生等其他班的语文老师都离开后,才走到办公室前,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穿着一身米色衣服的朱晓兰手里正拿着历年填报志愿的资料在细看,她既是班主任要为全班考虑,也要为自己的女儿打算。

见是陈水生敲门,并没有露出意外之色,只是看了看手表。

“在外面等了一会了吧?方老师今天有事没来。”

一句话就戳破了陈水生的心思,真是一个心思通透的知性女人。

陈水生本来备好了寒暄的话,并想好了‘假装来找方老师改作文,他恰巧不在,让朱晓兰帮改’的小九九,听见对方这样说,便知道如果再那样说,就会显得自己过于虚伪,明白人说明白话,于是开门见山,双手把写的作文递过去,谦虚道:“朱老师那天的指点令我受益匪浅,只是我还有许多地方不解,请朱老师帮我。”

“你倒是实诚。”朱晓兰接过作文,并不着急看,而是看了陈水生几眼,才温和的道:“那天我看你作文写的不错,和方老师打了个赌,你敲门来找我,说明我没看错,我看过你的成绩,数学一直不及格,但蹩着一只脚还能长期在学校前30名,很了不起,这次你数学进步,让我很意外……当然,我最意外的,是你居然能不动声色的帮到他人……”

陈水生心里一惊,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事情在哪一环出现了问题?

“淑敏是我女儿,我是她老师,更是她妈妈……天下间还有谁比父母更了解自己的孩子呢?你别紧张,你帮人的事,并没有错,我是唯一的知情者,起初我看见你的作文还有方老师对你作文的评价,我还有些疑惑,但你帮祝成才这件事让我明白过来,陈水生同学,你把你的性格带进了作文里,你知道你文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过于老练……不像是一个朝气蓬勃的高中生写出来的,更像是一个匠人雕琢出来的。”

“谢谢朱老师的直言不讳。”

陈水生有些汗颜。

知识分子,果然不一样,眼光毒辣。

仔细回想,他写的上篇文章的确有这样的毛病。

医者不自医。

知人易,识己难。

第16章 一场雨一把伞

朱晓兰点点头,才开始看陈水生写的作文,约莫三分钟后,她放下作文,面露沉吟之色,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说道:“我带过好几届学生,生气的时候总说他们一届不如一届,但实际上我知道,一代更比一代强,因为社会的一些原因,你们这个年龄阶段的人,性格在作文上会有所表现,一种呢,愤世嫉俗,这不公平,那不公平,写在作文上,满满的戾气。”

“有的呢,则是为深沉而深沉,其实是无病呻吟,还有的呢,用华丽的辞藻堆砌文章,名人名言通篇五六个,却不知道,批改试卷的老师,每年都不知道对同样的作文撞车多少次,这些错误你都没有犯,唯独你写作文的工匠气太浓。”

“其实别看我们是老师,真要写高中的作文,未必有那些学生写的好,为什么?和你这篇文章一样,知道的东西太多,刻意在意技巧,写出来的文章反而如白开水一样,没有味道,就像你这篇作文,我觉得用纯粹的议论文来写,缺少一种代入感,很难引起阅卷老师的共鸣,再怎么精彩绝伦,也好似在说着别人的事,就像在阅读产品的说明书……对,就是这种感觉。”

“老师,那是不是该用叙述的方法来写呢?”

听见朱晓兰的评价,陈水生感觉醍醐灌顶,受益匪浅。

怪不得她女儿是学霸,有这样的好老师天天在学校教,在家教,成绩能不好吗。

朱晓兰想了想,摇头道:“叙述手段是初中生作文的写法,不是说这种手法不好,越是简单的写作手法,想要写出好的文章更难,而且像你这个题目,本身是很有深度的,叙述的手段无法将主旨深化,最好能将两者结合起来,夹叙夹议最好,还是那句话,不要刻意的去雕琢某一段和某一句……这样,你等一下,我现在给你批改出来。”

朱晓兰坐下来,提起钢笔,开始认真的批阅,看得比刚才仔细多了。

陈水生自然不会打扰,安静的站在一旁等着。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墙上的钟表发出微弱有节奏的嘀嗒滴嗒声。

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陈水生侧看去,发现门口站着罗淑敏,她的手里拿着伞,外面下雨了,她来接妈妈。

隔着玻璃对视,罗淑敏有些意外,但她没有进来。

两人就这样,隔着一扇门,等着时间在前进。

“好了。”朱晓兰把作文递给陈水生,她看一眼窗外,“下雨了?”

“谢谢朱老师。”

陈水生双手接过作文本,看一眼门口,话到嘴巴又吞了回去,转身朝外面走去。

人家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安静等自己的妈妈,这份情他只需要记住就可以了,说出来,反而会破坏了这种美好的气氛。

推门出来。

两人在走廊擦肩而过。

陈水生小声道:“抱歉,罗同学,耽误你了。”

罗淑敏朝他淡淡一笑,表示并不在意。

有时候,肢体和表情比语言更能表达更深层的意思。

陈水生看了看罗淑敏手里的一把小伞,想了想,转身跑去宿舍。

“淑敏,你怎么不先回去?”

朱晓兰收拾桌子上的资料和文件,罗淑敏帮忙着摞整齐。

“下雨了,你没有带伞,我们一起回去。”

朱晓兰看了看女儿,脸上的疲惫消了许多:“淑敏,想好报考哪所学校了吗?你爸的意思呢是想着以后让走公务员这条路,让你报考中国政法大学,但我觉得你的分数可能差那么一点,而且你是理科,专业上会吃些亏,即便进去再转专业,还是不太合适……”

一向文静的罗淑敏却脸上泛起一丝丝情绪:“妈,我当初选择理科,就是为了断了爸的念头,都什么年代了,还想着树大好乘凉……你看,他官再大有什么用?还不如一把伞。”

“淑敏,不能这样说你爸。”朱晓兰的脸上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忧愁,“那你想报考哪个学校?”

罗淑敏想了想,道:“我倒是想考复旦大,可我分数应该不够,同济大学吧,我想报考经济与管理或者金融学。”

朱晓兰笑了笑,道:“这两个学校分数相差可不大,你呀,也怪不得你爸说你,20分说不要就不要……不过你这性子,也的确不适合考公务员……走吧,回去。”

母女两走出办公室,雨越下越大。

罗淑敏站在屋檐下,伸手接了接雨:“妈,要不你打电话给我爸,我可不想因为你把伞偏给我,把你给淋感冒。”

“你呀……其实这雨也不大。”

朱晓兰宠溺的看着女儿,看着地面滴落的雨水,悄然叹了一口气。

“妈,你和我爸吵架了。”

“大人的事,你别管。”朱晓兰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款摩托罗拉手机,手指对着按键,始终按不下,“明天你把这手机还给你爸,学校有专用的电话,我拿着也没用,他的面子那么大,没我撑着也一样。”

这时,雨中奔来一人。

只见陈水生手里撑着一把大黑伞,呼啦啦的跑过来。

“朱老师,罗同学。”

陈水生顺手把伞递给了朱老师。

“老师,我给你送伞来,罗同学再见。”

陈水生挥挥手,转身的时候有些尴尬,他只顾着给朱老师送伞,但是忘了他回去没有备伞也会被淋雨的事实,还好宿舍楼不太远。

看着陈水生奔入雨中,朱晓兰才回过神来,夸道:“陈水生同学不错,希望他不要淋感冒了,淑敏,走吧……淑敏?”

“啊?”

罗淑敏收回目光,撑开伞,母女走在雨中。

“妈,那个陈同学找你做什么?”罗淑敏不经意的问起。

“哦,找我给他改作文,他呀和你的写作风格完全相反,对了,正好这个题目你也可以写,让我看看你的写作水平进步了没有,你的文风太柔了,你需要四川女孩子该有的辣劲才行,适当的风骨才能让文章有灵魂……”

……

第17章 志愿填报

回到宿舍,老k和严老西都还在挑灯夜读,见陈水生淋了一身雨,两人对视一眼,面色有些古怪。

“你猜他给谁送伞?”

严老西偷偷的问老k,八卦之心又燃起来。

老k瞪他一眼“精神过剩,不如来给我讲讲这道数学题,你要是努力一点,你与王小丽说不定还有戏。”

严老西顿时一副心虚的表情“什么王小丽?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你看你,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水生都会了。”

老k呵呵一笑“你信不信,王小丽就是个潜力股,等脸上的雀斑没了,到时候你别后悔,水生,你和王小丽换座位,老西是不是恨了你好几天?”

“闭嘴你……”严老西顿时怂了,“我给你讲题还不行吗,瞎嚷嚷什么……哎?不对呀,水生到底给谁送伞?”

换了一身衣服的陈水生笑了笑,“我也来学学。”

三人在桌子上凑写了一会数学,宿舍的灯关了,三人躺在床上都没有多少睡意。

老k翻身,悄悄对陈水生道“明天就是志愿正式填报,睡不着啊。”

“你们还有个盼头,我是绝望啊。”严老西背靠墙,把神雕白古的画像撕下来糊在脸上,“就算是靠脸吃饭,我也够不着啊,水生,你说说,你要报考哪?说出来,让我痛哭一场。”

陈水生想了想,道“复旦吧。”

“啥!”

严老西手一滑,从高低床上摔下来。

老k也一脸惊愕“水生,你开玩笑的吧?”

“没有,我是认真的,我其实就想偷个鸡捡个漏,具体明天再说吧。”

陈水生躺下,头仰望着天花板,报考复旦大学,是他这几天深思熟虑的结果,也做了大量的资料查询,作为全国排名前十的名校,复旦在云南这边录取名额并不多,只有十几个名额,往年的录取分数线很高,理科基本要620分以上才有希望,而且一旦有人报考撞车,630分也不保险。

但是,陈水生知道,因为今年考题的原因,整体的分数线会集体拉低,这次他考试的总成绩是590分,虽然差了40分,但只要高考能考600分,录取的概率都是极高的。

他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来学习,98年的高考,时间是7月,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冲刺。

当然,这是属于他的底牌之一,偷鸡这种事,他不想过多的解释,他记得曾经有一年,一个刚过一本线的学生因为打算要复读报考复旦,结果那一年大家都认为复旦热门,反而没人报考被录取进去。

“偷鸡?”严老西从地上爬到床上,眼睛发亮“是呀,这可能是我唯一的法子了。”

……

第二天,学校暂时停课填报志愿,学校走廊上,台阶上全是坐着的高三学生,手里拿着学校提供的参考资料,偶尔交流着什么。

对于大部分没有背景的人来说,先是选学校,再瞎蒙一个专业,有些专业名字听着就高大上比如生命科学,生物医学,自然科学,结果进去之后,发现整个专业凑不够一个班,本科毕业找不到工作,只能考研,出来还是发现没有工作……

还有的呢,就是随波逐流计算机专业,会计,土木工程,金融学,管理学,逮到一个算一个,结果大热,一大群高分挤在一起,被刷下来。

更惨的是什么?很多野鸡大学取差不多的名字,结果考了很高的分,进了个渣渣学校,比如哈工大,与它相似的名字就有好几所,多少人十多年奋斗,被送入火坑,类似的还有北京师大,首都师大,西北工业大学和西安工业大学,北京工大,北方工大等等。

偏偏学校就是不提醒你,没准人家就是故意打的混牌呢?

成绩好的学生,学校老师都会约谈,并给报考建议。

陈水生因为最后一次模拟考成绩出众,一早就被班主任高良龚叫进办公室。

“第一志愿想好怎么填了吗?”高良龚手里夹着一支烟,态度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我的建议是以你前两次的成绩为基准来报,考虑到成功率,我建议你报考云南大学,毕竟本省的学校会照顾本省的学生,至于专业嘛,也不要报考太热的,我怕你录取不上。”

“谢谢高老师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陈水生说道,考虑到前世报考志愿的惨痛教训,他并不打算将志愿卡填好后交给班主任,而是交到教务处入档比较好。

“考虑?那就是另有打算了?”高良龚掐灭了烟,“哪所学校?”

“我想去大城市看看。”

陈水生含糊其辞,不是他心里阴暗,而是在落后的地方,别说填报志愿被当炮灰的事比比皆是,还有被篡改志愿,顶替名字的事发生,他必须慎重对待。

“大城市?”高良龚笑了笑,“那你这个分数有些尴尬,报考外省要把分降低二十分来报,你的选择可不多。”

“谢谢老师的指点,我会慎重考虑的。”陈水生说完,领了志愿表,“老师,我可能要下午才交卡。”

“可以,但错过了时间,自己去教务处交表。”

领完表出来,老k和严老西都等在外面。

“高老师怎么说,让你考哪个学校?”

“他建议我考云大,可我要拼一把。”陈水生看了看周围嘈杂的人群,“你们两个去把志愿表领了,让宿舍的也一起领,我们一起去个安静的地方商量下,然后填完了交到教务处。”

老k愣了一下“好。”

很快,302宿舍的人齐聚在教学楼旁边的草坪处。

陈水生看了看聚集过来的七人,分别是老k,严老西,陆路,莫忠,刘进,金财宝,张长也。

学校分班级,班级分宿舍,大群体之间还有小群体。

陈水生见七人都来,心里还是有些期待感,他开口道“我们宿舍除了严老西,其他人的成绩都不错,基本上都能上一专,以前刘老师在的时候,他对我们填报志愿有些错误的引导,叫你们一起来,主要是看看有没有撞车的情况,陆路,你报考哪?”

“武汉工业啊,以后打算回来发展。”

张长也点头“我也是这么打算,西部大开发,以后老家肯定能发展起来。”

听见两人的话,老k表情有些古怪“这么巧?”

第18章 目标复旦大

张长也不以为然“怕啥,就我们几个人,肯定都能录取进去。”

老k经过上次的事后,思想成熟了许多,他大有深意的看了看陈水生,才明白过来叫大家一起过来的目的以及以前代班主任的错误引导是指什么。

严老西虽然语文英语成绩差,并不代表他傻,相反,他数学极好,逻辑性超强,立即明白了陈水生的用意,他打了个哈哈“大家报考志愿,不能一味听老师的,要有自己的思考,我已经想好了,我这成绩如果能过一专线,我就去大城市发展,水生,你觉得上海怎么样?”

“可以啊。”陈水生看了看严老西,想到他最近比较努力,自己和他可以在学习上互帮,提醒道“其实你也可以选一个稍微偏一点的本科嘛,上海工程大学什么的,万一过了本科线或是复招呢。”

严老西想了想,道“我觉得自己可以选工程一类的专业,我先琢磨琢磨。”

说着,把填报志愿的学校册子一个个翻看查阅。

莫忠胆子最小,被陈水生这么一说,显得举棋不定,老k却在这时站了出来,班长的威严挂在脸上“我知道你们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我觉得大学读完回老家发展这种想法太幼稚了,你要有这个心,任何学校都可以回来嘛,甚至可以回来当老师下乡支教,武汉工大不能报,听得进的就听,听不进去的当我没说,我还有事……先走了,水生,填完表来找我,我们一起去教务处。”

“且,肯定是去找他的秋燕了……”严老西笑了笑,朝老k背后喊“老k去上海,不一定要在一个学校,坐一趟公交车,不耽误你们两的终身大事,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明白!”

陈水生拿着志愿表,反复思考之后,还是填了复旦大,二类本科,他还是选了上海的一所大学,之所以会有这样的选择,是因为陈水生知道,这座城市才是真正的大熔炉,未来的几年,发展何其远大。如果平台太小,机会也会变小,至于为何不选择北上或是南下的学校,他有他的顾虑,北边体制太复杂,官气也重,而他毫无根基,又不想走公家饭这条道,只能放弃,南下呢?那边因为地理的原因,社会关系太复杂,秩序也要混乱得多,多少农名工或是个体户甚至发财的大老板,最后都被无情的吞噬掉。

至于专业,他其实很想报考金融系,可一则这个专业太热,二来,他想弥补前世的遗憾,最终选择了数控与自动化专业,毕竟赚钱,不一定要学经济专业,相反,如果你想要搞工业科技,那必须有专业的基础才行。

“你还真填复旦大?”严老西贼兮兮的凑过来。“一旦交上去,就没得改了。”

“我想拼一把。”

陈水生压了压声音,陆路凑过来,一脸八卦“你还真想捡漏啊?”

“万一成功了呢。”

“你这是拿青春赌明天啊。”陆路摇头,“水生,你还是听老师的吧,我想好了,就报云大……”

下午两点,陈水生和老k相约在教务处楼下,老k一脸释然“我和秋燕约定好了,不一定要到同一个学校,但可以去同一个地方,这个世界很大,我想去看看,我报了上海海洋大学,秋燕打算报上海财经大学,水生,要不是你提点,有些事我还蒙在鼓里。”

两人相视一笑,走到楼梯的时候,老k有些神秘的道“陆路这个家伙平时和我们聊得来,但没想到,他的心有点重啊,嘴上说报考云大,你猜他报了哪?上海华东……”

陈水生笑了笑,没有接话。

两人走到教务处办公室。

教务处归档的刘老师见到老k和陈水生来交志愿表,脾气有点不太好“不是让班主任统一交吗?人生大事你们都差点迟到!嗯?复旦大学?陈水生同学,你真的想好了吗?”

陈水生点头“是的,老师。”

“我看你还真是敢想啊?得了个奖,就让你忘了看地下了?我重新给你一张表,你想好了再填,要不要我打电话给你们班主任?”

“不用了,老师,这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

教务处刘老师看了看陈水生的资料“陈水生同学,虽然你已经成年了,但我想再次确认一下,你真的想好了吗?”

“是的。”

“好,你最好不要后悔。”

身为教务处的主任,四十五岁的刘芳简直是高中学生的噩梦,浑身散发出令人惧怕的气息,尽管她反复的问了陈水生,还是将志愿表压在掌下“家里有电话吗?要不要再问问你父母?”

“我爸妈都是农民,我能做得了主。”

陈水生有些意外,这位学生口中的老妖婆,虽然平时凶巴巴的,但这为学生负责的态度,让他对她的印象好了许多。

“既然这样,我也无话可说,我虽然是老师,但也代替不了你做主,在这张确认表签字,按上手印,一切就都没有回头路了。”

“谢谢老师。”

陈水生在刘芳老师那一双复杂的目光下,签了确认表。

走出办公室后,老k一言不发。

陈水生见老k神色凝重,打趣道“我以为你会劝我,怎么一个屁都不放。”

老k笑了笑“你这段时间的努力,我一直看在眼里,我还能说啥,只能一起努力吧,严老西本来也要跟来的,他心情实在不好。”

“理解。”

陈水生心情有些复杂,许多人的轨迹,都发生了改变,未来会如何,他也不知道。

经过操场的时候,意外的撞见了罗淑敏,她似乎刚从年级办公室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伞,心思飘忽的样子。

“中午好啊,罗同学。”

陈水生主动打招呼,但罗淑敏走神,差点用伞戳到陈水生,她抬头“啊?你好啊,陈水生同学……呃,祝同学你也好,对了,你的伞。”

罗淑敏莫名的脸红了一下,把本来就要戳到陈水生的伞递过去,发现这个动作有些不礼貌,又打算把伞收回来换个动作。

谁知陈水生已经拿住了伞,两人用力,彼此僵住。

“咳……今天的天气真好啊。”老k一副老司机的样子,朝陈水生挤眉弄眼“我就知道……呵,大半夜的给人送伞,这招高啊。”

“瞎说什么呢!”

陈水生和罗淑敏两人同时说道。

老k身体一个踉跄,如刀子插在心口,单手捂住“呃……啊……你看,那太阳像不像灯泡?我不行了……先走一步,你们慢慢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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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我们一起加油吧

老k走远,罗淑敏反而恢复了平时文静的样子“我来还你伞,昨晚谢谢你。”

“是我麻烦了朱老师,应该的。”

陈水生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罗淑敏,五官精致,没有刻意的化妆打扮,当然并不是说她不会打扮,齐肩的秀发内卷,两边的云鬓轻轻飘荡,说明她平时在家的时候,还是偶尔会打扮一下。

眼镜后面的大眼睛格外有神,两个淡淡的卧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熬夜熬多了。

鬼使神差的看了看对方的身材,陈水生不由地感慨漂亮的女人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短暂的陷入尴尬,陈水生不知道说什么,两人的关系,应该只在互相认识的这个层面上,他要是没话找话,总感觉有些不太对经历过风浪的人面对略显青涩的小姑娘就忘乎所以,只剩下下半身思考,那不至于,你要说心如止水,一副油腻大叔当长辈心无所动,那绝对是假的。

谁还没有年轻过。

谁又不渴望年轻。

只是有些感情,会趋于理性。

“你填了哪里?”

陈水生打破沉默,问完后,又觉得有些冒失。

罗淑敏将伞递给陈水生后,变得落落大方,说道“我报了同济,但是我分数可能不够一点,这是我第一次违背父母的意愿,心里有些忐忑,所以刚才才不小心戳了你。”

陈水生见罗淑敏两只手指搅缠在一起,内心应该是很紧张,安慰道“没关系,因为我也很忐忑,我报了复旦。”

“啊?”罗淑敏抬起头,风吹过她的秀发,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不可思议又泛着别样的光“你没逗我吧?”

“没有,我刚从教务处出来。”陈水生有那么一瞬感觉身体被电了一下,鬼使神差的道“一起努力吧?”

“嗯。”罗淑敏吐了一口兰香,“那个……我去上课了。”

“好,加油啊。”

陈水生挥挥手。

罗淑敏也把放在面前的手轻轻挥了挥。

陈水生站在原地,其实内心里什么都没想,诡异的空洞了一会。

老k从后面杀出来,嘿嘿的怪笑起来“你还说你没谈恋爱!老实交代,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没有的事。”

陈水生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事,越抹越黑。

只是为什么老k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隐隐有些期待是真的?

这是什么感觉?

要糟啊。

“学习去。”

陈水生难得理会老k,但老k八卦之心不死,一路旁敲侧击。

陈水生被搞得烦了,问道“你要精力过剩,这几天帮我打听打听,县里有哪几个地方可以看世界杯。”

“呃?”老k顿时来了精神,然后鬼鬼祟祟的样子,“水生,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想下水?我就知道,你小子手里那点奖学金捂不住。”

“是啊是啊,光看世界杯多没意思,时间又在晚上,总不能去食堂看,或者第二天中午看电视台剪切过的集锦吧。”

“我懂,我懂。”老k贼兮兮的,“我两越来越志同道合了,我告诉你,别看县里走个通头只要十几分钟,但搞这个的不少,电影院旁边就有三家酒吧,主要是今年泰坦尼克号太火了,酒吧也噌了一波热度,世界杯的宣传画都搞出来了,除了这两家,老街那边还有一家。”

说到这老k顿了一下,小声道“那边你知道的吧,随时都有人输了钱被扒了裤子走出来的,香港来的老板……人家不仅搞这个,还有赌马……不过水生,咱们可不能干这事,小打小闹一下就好了……”

老k平时喜欢喝酒,但他没钱,经常在酒吧里瞎逛,县里这些脉络倒被他给摸清了。

陈水生听见老k的话,心思活络起来,他原本还担心县城这个地方水太浅,没有人坐庄,没想到行情这么好。

略微一想,陈水生又不觉得奇怪了奕良这小地方,三面夹山,但是山中全是铅锌矿,煤矿,铁矿,要不了几年,借着西部大开发,多少外地老板来这里淘金,着实热闹了几年,县里的人开馆子和娱乐场所,捞了不知多少,淘金浪潮之下,外来的老板生生把这里的消费水平抬高到了广沪深的水平,导致乡镇的老农民进县城水都要自备——更有甚者,入局的老板为了占个山头,伪装成当地人用背篓装现金进某个特殊的场子送山货给山头人。

当然,直到一场风暴来袭,爬得再高的人,都戴上了特殊的‘手表’。

这些东西自然不关陈水生的什么事。

他现在只想捞一笔,有足够的启动资金,他就可以在本地发展民企。

按照前世的轨迹,几年后,圃田医院从最早的电线杆治疗男女那方面的难言之隐,小骗到大骗,重金求子,到借了硅谷回来的李度娘之风后,就彻底一发不可收拾,几年就席卷了全国——这股邪风深水他当然不会踏足,毕竟严老西的本名时时的提醒着他。

但是,这股风吹到了他的老家最多不过三年,小草坝天麻和文山三七将会第一次走向世界。最初种植天麻吃螃蟹的那一批人,从年入两三千收入一下子跨入年入几十万。点燃了圈山划地的浪潮,没有对应的市场监管,百年老山头变成光秃秃一片……

陈水生有自己的优势,他虽然没有专门种植过天麻,但是从最初的野生式种植到后来的萌发菌种植的发展过程,他都亲自历经过——没有文化的父母总是在这方面落后别人一步,很多时候连口汤都喝不上,一直在效仿别人的路上被人薅羊毛。

现在,他占据了天时。

“喂,水生,你在想什么?我们可以娱乐一下,但不能陷进去。”老k见陈水生在发呆,提醒一句,末了,又拍拍胸膛,道“放心,你就跟着我下,保证让你赢到手软,今年巴西必夺冠……其实我要有钱,我都想在学校坐庄,只是这是违反校规,怕被学校敲打……”

“得,你还是算了吧。”

陈水生笑而不语,巴西夺冠?许多人都这么认为,而结果是这一年的世界杯决赛,一直让无数球迷吐槽了好多年。

第20章 世界杯!我来赌球啦!

晚自习,陈水生正在和严老西讨论数学,老k正忙着抄历年真题集中的重要题,陆路和张长也阴阳怪气讨论着报考志愿的事,刘进和金财宝照例乖乖学生对着课本发呆。

前排的张雄从上万字开始就有些表情怪异,时不时的盯着陈水生和老k看。

陈水生知道张雄在想些什么,不与理会。

可自习没上几分钟,满脸酒气的高良龚从外面走进来。

“你们很活跃嘛。”高良龚扫一眼陆路和张长也,两人噤若寒蝉,高良龚将随手夹带的文件砸在讲桌上,“快翻了天了,瞒着我报志愿的,都给我站起来!”

陈水生和严老西面面相觑,老k却是第一个站了起来。

陈水生早有心理准备,也跟着站了起来,只是他没想到,没有瞒报的严老西,见他起立,也跟着站出来。

“你给我坐下!”高良龚一书朝严老西打来,“好啊,很好,现在就拉帮结派?义气?很好嘛,祝成才,你身为班长撺掇陈水生和你乱报志愿,你真是不把别人的前途当回事!”

“老师,报志愿的事,你帮我们做不了主。”

陈水生没想到喝高的班主任,居然会拿书砸严老西,还拿他们三人出气。

“是,我是做不了主,不过,录取不到你们的时候,别哭,别求着来复读!”高良龚朝祝成才和陈水生指了指,又指了指陆路和张长也,“真的,你们别哭!”

说完,摔门而去。

“这叫什么事?”

祝成才叹了一口气,陈水生倒是面色平静。

高良龚为何会发脾气,原因很简单,他们几个本来成绩还可以,本来按照他的计划,只要有一两个考上一本,他这个班主任就是成功的,但是现在,剧本完全不按照他的走。

当然,陈水生并不知道,高良龚因为找人代课的事下午请校长喝酒赔罪,半路杀出教务处主任,把他训了一顿。

“复旦大学,真敢想啊。”

罗校长也是满脸无奈,高良龚是他小舅子,刘成高那边笼络教委的事他也有责任,忙着平息整件事,没想到40班又出了几个幺蛾子。

接下来的几天,高良龚显然放弃了陈水生。祝成才这样的高考种子,上课来,下课走,疏于管理。

有人打听到小道消息,说他要调离去别的学校任教。

时间转眼到了6月10日。

期间陈水生又去找朱晓丽老师改了两次作文,得到了朱晓丽老师的认可。

刚上完下午课。

老k就故意拉了一下陈水生的衣服,陈水生会意。

两人一起走到校门口,在路边买了两盒盒饭,边吃边走,老k偷偷的道“今天晚上世界杯开始,首场巴西对苏格兰,可以吃低保啊。”

陈水生点点头,不置可否“先去最近的这家酒吧看看?”

老k嘿嘿笑了笑“风月酒吧,老板我认识,我带你混。”

两人很快从学校大门左边巷子里走去,这是一条旧街小道,一般要熟悉的人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

“不能让学校知道。”

老k说着,从酒吧的后门走了进去。

其实酒吧很小,从后面进来的大厅直面着街道,直线不过十来米,不过是掩耳盗铃之举。

不过老k的确没吹牛,柜台上穿着夹克的男子见到老k就朝他招了招手,并给他倒了半杯大理啤酒“祝才子想下水?”

祝成才憨厚笑了笑“水生,这是言哥,言哥,这是我同学,也是我最好的死党,来你这吃个低保,你不会嫌弃吧?”

“怎么会,来者都是客,要来一杯吗?”说着,给陈水生倒了满满的一杯啤酒。

陈水生不动声色,端起啤酒一饮而尽,对方在察颜观色,看看他是不是一只可以宰杀的鸡,他今天穿得很随意,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大干一场,怎么能让对方轻易探底。

喝完后,陈水生打趣道“可惜不是鲜啤,麦芽糖的味道不怎么好,言哥,今晚两场赔率怎么说?”

“喲,看走眼了,祝才子,你这位兄弟是个行家。”男子指了指旁边的牌子“规则都在那,你们自己看看。”

祝成才并不细看,摸出一张50的钱来“言哥,我下巴西赢。”

“这么豪爽?”男子笑了笑,“今晚除了可以买胜负之外,还可以买让平,也可以买总球数……”

“我不管,我吃低保,”祝成才搓了搓手,斜看一眼小黑板“言哥,这赔率有点低啊,1赔02vs1赔19?这也太低保了吧,感情我50块赢10块,风险也太高了。”

“要不然怎么叫低保呢,19的赔率,也没人下苏格兰,全世界都看好巴西啊,这样,你资本少,又想博大,你可以压另外一场嘛,挪威和摩洛哥,菜鸡互啄,赔率稍好一点,要是我们不认识,我肯定忽悠你下苏格兰。”

“算了,我相信罗纳尔多,这低保,我吃了。”

祝成才刚说完,表情一呆,只见陈水生走过来,从兜里摸出三百来“言哥,我买另外一场,既然是菜鸡互啄,那应该是不分胜负,赔率如何?”

“买平?”言哥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三张钞票,又给陈水生倒了半杯酒,推到他面前“这一场买的人少,买平的赔率还可以108vs108。”

“行,压三百。”

陈水生这次却没喝酒,等对方出了单后,偷拉一下祝成才,走出了酒吧。

刚出酒吧,祝成才就一脸后悔的道“早知道不拉你出来了,水生,你玩得太大了。”

陈水生感受到老k的关心,本来不想说的话,他还是说了出来“老k,赌场无交情,赌球也一样,你看了他们的赔率了吗?挪威和摩洛哥,胜负赔率分别是107和112,抛开庄家吃相难看不说,说明老板是个赌球行家,对不仅对世界各强队了解,连挪威,摩洛哥这样的队强弱也有自己的判断。”

“我说你,你怎么反过来说我?”老k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你那钱也是捡来的,万一猜中了呢,走,去看看另外两家,看看赔率,回去让严老西算算,看能不能搞个对冲。”

“老k,我的意思是,低保好吃,但是翻一次船就连本还回去了,让严老西算算赔率,搞个对冲倒是好办法。”陈水生言不由衷,开什么玩笑,人家做庄家的又不是傻子,还能让你搞对冲?三家酒吧那么近,随便找个探子就搞清楚了,况且,人家老板说不定早就在背后达成一致了呢。

事实果然如陈水生猜想的那样,三家酒吧的赔率果然一模一样,不仅没法对冲,甚至在赔率上将庄家的风险降得很低。

陈水生又在老k不解的目光下,在另外两家酒吧分别下了一百。

总共三家五百块。

如果买中,可以赢四百块,一旦输,就是五百块,风险率超过一百。

回学校的路上,老k一脸惶恐和后悔“水生,总感觉我害了你,不该拖你下水的,我不想瞒你,我想赢点钱给我妈买药,因为我实在找不到其他的路子,只能铤而走险,你完全没必要啊。”

“谢谢你,老k。”

陈水生拍了拍他的肩膀,重生是一件很怪的事,前世很多人的走向都被他给破坏了,他现在还不能确定,蝴蝶翅膀扇了多大。

“唉,不想了,好好上晚自习吧,老师放弃我们,我们可不能自我放弃。”老k一脸惆怅。

第21章 广撒网多捕鱼

第二天中午,陈水生和严老西等人在食堂吃饭,老k从外面走回来,表情有些怪,有一种绷不住的感觉。

老k坐下来,偷偷拐了拐陈水生“我觉得你应该给我跑腿费。”

陈水生早吃早点的时候已经在食堂的电视上知道了比分,心中忍不住还是有些兴奋,只是他没表现在脸上,而是问道“拿到了?”

“怎么?怕人家耍赖?不至于的。”

说着,偷偷的把钱塞给陈水生,一共九百块,一晚上纯赚了四百块,饶是老k并非赌鬼,也有些激情澎湃。

“我特么就赚了10块,只够吃一顿饭。”

话虽这么说老k脸上没有多少懊悔。

“水生,运气挺好啊,晚上还去吗?”

陈水生还没接话,严老西忽然凑过来,两只手指指点点“哈,我就知道,老k老实交代,赚了多少。”

“10块,爹赏给你了。”

老k一脸豪迈,占个语言上的便宜。

“滚!”

严老西眼睛贼溜的尖,瞄向水生。

“看看人家,真是别人家的儿子。”

这次轮到陈水生脸一黑。

“不管,一起发财。”

严老西这一嚷嚷,顿时让舍友八卦起来。

结果陈水生买500赚400的事就这么给漏了。

一阵唏嘘后,张长也阴阳怪气“发财不带我们啊,看不起我们,还是以为我们没本钱?”

说着,摸出一张一百的大钞来。

就连一向乖宝宝的刘进和金财宝也有些意动的样子。

“都怪你这张大嘴巴。”老k一巴掌拍在严老西后脑勺,却是眯笑着问陈水生“今晚b组怎么买?”

陈水生想了想,具体的小组赛他记得不是很清楚,大约只记得一开始的两天大家都握手言和,把钱刚得的九百块分成五四给老k和严老西,说道“追平吧,追平赔率高点。”

“怎么可能,”陆路呵呵一笑,“一档意大利今年这阵容会干不过三挡智利?肯定大比分吃啊。”

“我就是随便一说,你们几个吵架,我一向保持中立,或许我就喜欢这样吧,老西,老k,帮我买意大利。”陈水生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连你都认为意大利要赢,打平肯定爆冷啊。”

“你不去?”老k问完之后,顿时明白了什么,拍手道“好,对了,我警告大家啊,别玩球进心了,学习最重要。”

“知道,知道。”

陆路摆了摆手,心思漂浮买平?我才没这么傻。

吃完饭,趁着在大公共水台洗碗的功夫,老k低声道“今晚我跟你买,还是去言哥那,水生,我知道你有别的想法,但悠着点啊,严老西这个大嘴巴,真想找针给他缝起来。”

陈水生倒没在意,赌球这种事,全凭自愿,要说带兄弟们小发一笔,他没意见,但真要搞到大赌大闹,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所以老k也明白他的心思,明面上,他们宿舍的都在风月酒吧小打小闹,至于没说出的话,就是陈水生可以暗里去别的酒吧。

当然,陈水生也有自己的想法他一个人下注太大,一场两场没什么,连赢多了,难免会被人盯上,严老西把风吹出去,他可以把钱给宿舍的另外七人,分散了下,风险就小很多。

虽说世界杯从小组赛到淘汰赛场次很多。

陈水生并不打算每一场都下,低保他不打算吃,甚至打算在在连赢几把后随大流放一把。

今晚的意大利和智利爆冷,他自然不能放过,不过有一件事他连老k都瞒了。

他并不打算去电影院旁边的酒吧。

而是去老街那边的专业场子探探底。

酒吧这边的赔率太低,侧面说明老板过于保守,万一吃的太多,完全可能跑路。

想要捞一笔大的,就不能畏首畏尾。

下午放学,宿舍的人分成了两拨,陈水生借口有事,实则从学校的侧门溜出了老街。

县一中学校差有他的原因,其中一点就是管理松散,别说放学期间没有保安,很多时候晚上上自习的时间,都能够自由出入。

县城的老街很乱,这里的人要么是摆摊补鞋修表或是摆地摊,实际上做这些活的人都是县城里的扎根的人,整条街之所以乱,是因为这里的小巷道太多,很多看似不起眼的小破屋,实际里面可能是赌馆。

要不是老k有提点,陈水生压根想不到,县里第一大场子,居然就藏匿在屠宰场后面不起眼的老式三层楼里。

推开破旧的门,往里面走一段,是一个三通路口,左边是茶室,右边是街机房,上楼梯的地方,用小黑板挂写了个世界杯看球请进,楼梯上铺了红地毯。

陈水生进到三楼,明显感觉里面的装潢瞬间上了个档次,电影院式的投影墙,错落有致的卡座专区,进门靠墙的地方就摆放着瓜子水果和小点心。

“小哥,来看球还是玩球,看球早了点,对了,成年了吗?”

一穿着球童衣服的男子前来招呼陈水生,热情中又带着谨慎。

“来乐呵乐呵。”

“哦,明白,看你面生,第一次来吧,那边有具体的玩法,要我给你介绍一下吗?”

“不用,谢谢,我就小打小闹,主要是我不会玩牌也不会打街机。”陈水生找个理由摆脱了服务生,来到行情板面前。

这一看,陈水生表情微微有些变化不愧是专业干这个的,球赛开始两个小时之前,庄家封盘,此时下注,是固有赔率,球赛开始后,庄家会再次开盘,赔率会根据球赛时间和进球数调整赔率,甚至在最后几分钟出现99倍的高赔!

不仅如此,庄家还给出了正赛玩法和加时玩法,正赛玩法就是只计九十分和伤停补时的分数,大多数庄家都用的这一招,而这家店,则是将加时也纳入赌球的一种方式。

对于这一点,陈水生并不奇怪,这年代信息传递有滞后性,庄家完全有时间差来操控赔率。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玩法?

很简单庄家捡死鸡吃。

开什么玩笑,庄家有电脑看得见实时数据,你一个赌狗还想博最后几分钟,不是做宝搞?

当然,这也是庄家降低风险的一种做法。

话虽如此,适时赔率让陈水生很是意动,以小博大,这简直是最快的发财路子,也是最快输掉裤子的玩法,而这届世界杯有几场经典的绝杀?至少有五场!

陈水生有些热血沸腾。

但他很快压制住了内心的躁动。

庄家敢这么玩,但你真敢这么压吗?

这种事,只能玩一次就收手,绝对不能多玩。

所以,陈水生想了想,选择了最稳妥的做法,他看了一眼意大利和和智利打平的赔率,1195,这赔率很诱人,他来到台前,也不多话,摸出五百块,对下注的男子道“买意大利和智利这一场,固赔平。”

“哦?五百块?你要这么下?小弟很面生啊,恰烟不?”说完递过来一支香烟,看似要提醒你是不是要考虑一下,实则熟练的把单给出了。

这是什么?庄家捡钱!

第22章 赌狗的心态

陈水生下完注后,并没有在场子里过多的停留,而是在晚自习之前赶回了教室。

赌球只是一时赚钱的手段,说到底根本上不得台面。

陈水生知道,想要真正的走出去,走出一条致富路,上大学是必须的。

并不是说不上学就前途暗淡,而是只有走进大学,才能够迅速提升眼界,这种眼界并非是来自充满竞争和社会潮流的鞭笞增长的阅历,获取知识的方法有很多种,读书是最快的捷径。

学历不是一块盖着公章的牌子,更不是一块简单的敲门砖。

在时代的潮流涌动下,越是落后的地方,南漂,北漂,辍学创业,或是出门打工,的确让极小极小的一部分闯出了一条路子,成为一个小圈子的谈资,甚至成为榜样,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一万个早早出校门的人,成功者往往只有一两个,而在学校里,一大部分人都能成功,极少数人会失败。

所以一般身边都会有这样不怀好意的人偷换概念,什么清华毕业杀猪卖,小学不读亿万财,你要这学历何用!

有人信以为真,傻傻的葬送读书的年华和下一代,等回过头来看,当初在你耳边吹风的人,砸锅卖铁送自家儿子上学……

讽刺吗?一点都不讽刺。

这就是最真实的现实。

所以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当年失学创业的成功人,往往会在成功后回忆都十分后悔当初没能好好上学,走了很多弯路,吃了很多亏。

成功的路不止一条,但是毫无疑问,读书是成功路上最好走的一条。

陈水生在拼命的啃数学。

当然,在这个恶补的过程中,也不忘记温故而知新。

陈水生能理解班主任的暴怒和破罐子破摔。

同时他也明白,报考复旦大的确有点做梦的嫌疑。

但他是重生者,并不是这个身份有多牛逼,而是逆流的青春,不想留下遗憾。

努力能够得着的东西,一定要想办法跳起来拿到。

陈水生心态放得好,宿舍的舍友却是炸锅了。

为什么?

因为买意大利平是搏冷,酒吧赔率15倍。

陈水生再一次买平,900块的本金下去,赚了1350块,最开始起步的本金是500,纯赚850。

两天赚850块是什么概念?

不谈消费水平,这一年的小学五、六年级入学缴费为例半个学期学费是86、88元,初一报名费是148元,县级高一入学报名费是226元,不含杂费和书本费。

1998年,农村最值钱的是土养的猪,一头400市斤左右毛重的猪价值1500元左右,从猪崽到300斤需要1年6个月到2年2个月左右,所以养猪送子女读书是当时大部分贫穷地区的主流形式,可后来两年,社会经济快速发展,国家整体有钱了,而落后的农村大部分家庭却交不起学费,一部分孩子初中没读完就辍学了。(为什么?)

当陈水生两天就博到这么多钱的时候,宿舍的人能不兴奋?

严老西把借陈水生的饭票砸到他面前,红着脖子道“水生,说实话,你现在真不缺这几张饭票钱,但我还你,是做人的道理。”

说完,忽然仰头大笑起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水生,你知道吗?我特么把藏在床板里的100块下注了,赚了50块。”

陆路一副懊悔的样子,他一向喜欢左右摇摆,没赶上这趟车,白瞎了赚钱的机会。

张长也面如死灰。

他输了拿出来炫的100块,道理很简单,他很懂球,但是个杠精赌鬼心态,搏冷?哪有那么多爆冷,实力在球员的脚下,明摆着的东西。

刘进和金财宝照例对着课本发呆,但是两人的耳朵竖起来,在接收信息。

陈水生收了钱,问道“老k呢?”

严老西恢复了平静“去医院买胃药了,现在应该在汽车站,让司机带回家去,家里老人过去忙着干农活,早一顿晚一顿的,落下的老毛病,还好,他也跟着你买了,其实你不知道,老k以前周末在学校车站的快餐馆洗盘子……我发现老k最近很信任你啊,我也很奇怪,总感觉你这一个多月哪里不太对,具体是哪,又说不出来。”

正说着话,老k从外面回来,两手放进兜里,走起路很有范,坐下来后,却是随便拿起一本书,哗啦啦的翻起来。

等心情平复了以后,他淡淡的道“其实我们都知道,赌球是不对的,但是我们这个年龄,要有人死鸟朝天的勇气,人生哪有这么多对与错,大方向不走错就行了,说吧,水生,接下来怎么搞,听你的。”

陈水生等的就是这句话,看了看宿舍的人,道“得,今天吃法国的低保。”

假装午睡的张长也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吃……吃低保?”

他昨天吃低保,被狠狠的割了一刀。

“可赔率太低了,”严老西又忍不住拿起笔在本子上计算,将笔一丢“这三家酒吧都是黑心庄家,我他妈都怀疑背后是不是一个老板,吃相太难看了。”

“那买比分啊。”陈水生努力的回忆了一下“南非是第一次进世界杯吧?就齐达内那暴脾气,不把对方的球门踢爆?”

“那搞个30?”

老k试探的问道。

“我想应该……或许差不多吧。”陈水生有些不确定的样子,然后打趣道“今天打不平,我不买了。”

“嘿,你还信这个?”陆路一脸不信,“不会是要坑我们吧?”

“那你可以不下啊,老西,过来帮我看看这道题怎么解。”

“哈,赚了这么多钱,请吃雪糕啊,亏你还学得进去,我都快血压拉高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赚了钱,哈哈哈!”严老西爽朗的笑起来。

陈水生也没犹豫,抹了三张10元的丢给陆路“去买点雪糕和西瓜回来,让大家冷静冷静,这天太热。”

陆路接过钱,不忘问一句“那我下30了啊。”

“去去去,小六,你真是两头派,又想发财,又不想担风险,哪有这种好事。”严老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特么不会去买个雪糕还要吃个回扣吧,滚滚滚。”

等陆路去买雪糕,一向爱发呆的金财宝从厕所走出来,手在身上一阵乱抖,结果三张三人头钞票摆在桌子上,一脸木讷的道“我能跟着下吗?”

“走开走开,没看我在给水生讲题吗……嗯?草,金财宝?没看出来,你才是我们宿舍最富有的大佬啊!!”严老西瞪大眼睛,然后看看金财宝,恶心的挥挥手,“你特么不会把钱藏厕所了吧?”

“没……没有,怎么会?肯定是藏在安全的地方。”金财宝笑得像财神。

严老西看了看他肥硕的身体,忽然呕的一下。

“拿走你的臭钱!”

第23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比赛如陈水生预料的那样,法国30大胜南非,大家一起吃低保,不过302宿舍的舍友因为得到陈水生的暗示,不买胜负买比分,15的赔率,虽然不至于让宿舍的吃饱,却也小发了一笔。

尤其是平时不显山水的金财宝,300砸进去赚了450回来,整个人仿佛胖了一圈。

张长也整个人都不好了。

因为他相信某个评论员的传言足球反买,别墅靠海。

他昨天又输了100,一共输了200块,走路都有些不好了。

陆路回来后哈哈哈狂笑不已,不断念叨着赚大了赚大了。

结果13日这天当陈水生,老k和严老西到风月酒吧的时候,老k多问一句,才知道陆路这个两面派居然下重注反买,输了五百块!

“k老弟,最近手气不错啊。”

吧台后面的言哥给严老西倒了半杯酒,他精神状态有些不太好,小组赛开赛以来,虽然压低了不少赔率,降低了风险,可形势没照老板预料的那样走他很纳闷,这群高三党最近从他这里抽走了不少,从别处赢来的钱,用来填窟窿了。

陈水生虽然只第一天露了一次面,言哥依旧把他记住了,尤其是出手就是500块的大手腕,他非常喜欢这一类大肥羊,诱导道“水生老弟,今天来了?明天周六不上课吧,今天打算试试手气?三场低保啊。”

老k斜看一眼陈水生,笑着道“言哥,他就只会买平,你要杀他这只小肥羊啊。”

陈水生表情一僵,怒道“谁说的?言哥,别听他的,他就张嘴不饶人,今天又是低保?我偏不吃,足球反买,别墅靠海,尼日尼亚对西班牙是吧?下等马对上等马,我买下等马尼日尼亚赢。”

见陈水生被老k激怒,他笑了笑,翻开行情牌看了看,说道“哟,这赔率,还真是反买别墅靠海啊,买比分,尼日尼亚赢最高88倍赔率,这数字真够吉祥的。”

“水生,别闹,买荷兰和比利时这场吧!”老k连忙阻止陈水生掏钱。

陈水生却是啪的一下将一千丢在桌子上“言哥,就这么下,88这赔率好,32,尼日尼亚赢!”

言哥数了数钱“没看出你小子这么富啊。”

“不是他的钱,拿了个破奖学金2000元。”

言哥愣了愣“原来得奖的是你啊。”

陈水生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心里装着大事,没去细想。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言哥下了单,老k一脸绝交的表情,摸出200元丢在吧台上“言哥,我买荷兰这一场,飞翔的荷兰人肯定赢,有些人,输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看你那臭德行。”

陈水生呵呵一笑“我觉得比利时防守很克飞翔的荷兰人,教练如果针对,334的布阵肯定让荷兰人进不了球。”

一旁观战的严老西出场道“我觉得水生说得有点道理。”

“那你倒是下啊。”老k有些急眼。

“下就下,2倍赔率,我还真就赌了了,你就只会吃低保,发不了财。”

严老西摸出800块,丢在吧台,前所未有的豪气!

他能不豪气吗?

600是陈水生的,200是他的。

言哥开了单,劝说道“你们可别因为赌球的事坏了同学友谊啊,留下来吗?今晚酒吧免费提供酒水看球。”

“好啊。”老k一脸欢喜。

严老西则是和陈水生朝外走去“不和你这个吃低保的同流合污。”

两人走后,言哥朝老k笑了笑“你这两个朋友,还真有意思啊,比你有钱,出手也比你大方,对了,祝才子,你在学校有人脉,要不帮我宣传宣传?主要是让大家参与进来,图个乐。”

老k摇头道“言哥,你不要害我,赌球这种事,赢了还好,输了伤感情……”

“我可以给你提成嘛。”言哥走出吧台,给老k递了一杯酒。

老k接过酒,却是在发呆。

……

小巷里。

严老西贼兮兮的“水生,我演技到位吧?不过水生,你这玩得也太大了,万一输了怎么办?西班牙啊,种子球队,我觉得能竞争冠军,尼日尼亚那些天天喝石油的家伙,能赢?”

陈水生想了想,找了个理由道“我觉得尼日尼亚这一代班子虽然没有特别强的球员,但是整体配合和球员耐力非常强,西班牙虽然是老牌强队,可脱到下半场,体力估计跟不上,别忘了,这场球是在当地三点左右开始,天气因素影响很大。”

严老西挠挠头“不懂。”

陈水生他其实也不懂,他只知道,这一界第一个爆冷,就是西班牙,唯一个种子队,小组赛就被干掉了,而陈水生之所以很清楚记得这场比分,是因为这场球赛场面一直很焦灼,一开始西班牙的劳尔凌空垫射引爆全场球迷的热情,77分钟尼日尼亚奥利塞赫的惊天远射奠定胜局,让整个球场都疯了,被誉为人间大炮!

外国的解说员更是在分析台上把话筒都拍飞了一个,绝望的西班牙人双手捂着头,默默的祈祷……最后奇迹还是没有出现。后来这一场比赛,更是被业内称作非洲球队对刚欧洲强队摁死的早期典例。

“走,去其他两家酒吧看看。”

陈水生笑了笑,今天这场球,他打算狠狠的来一笔。

他手上目前的资金有奖学金剩的1500,家里给800还剩500,这两天赢了2000左右,一共4000。

刚才自己下了1000,让严老西下了600,丢了200给老k演戏,来之前又给了宿舍的另外5人一人100帮下,当然,为了不让数据太逆天,被人识破,被宿舍的人识破,他让每个人下的比分都不一样,以造成假象。

考虑到怕坑舍友跟买,陈水生还特意的叮嘱过,不要跟下,只是他虽然不爽张长也和陆路两人的品性,可他们两毕竟输了钱,大家都在发财,生怕两人输多了眼红起不好的心思,陈水生给他们两下的100是他所知的结果。

一下砸进去2300,手里还剩下2000左右,但可支配的应该只有1700。

陈水生打算去另外两家酒吧把剩下的都下了,当在第二家酒吧下了500,走到第三家门口的时候,陈水生看一眼里面的吧台,拉着严老西转身就走。

第24章 董老板!

严老西一脸不解“水生,怎么了?大家都在买,你怕被抓?”

“不是。”

陈水生走到无人地方,靠在墙上,面露沉思。

哪有这么巧的事,三家酒吧赔率一模一样,虽然酒吧老板可能互相之间达成默契,但是吧台后面的酒和杯架款式都差不多,如果真是这样,他耍的这点小花招,怎么可能瞒得住。

“老西,我怀疑三家酒吧是一个老板开的。”

“啊?”严老西愣了一愣,“不太可能吧?”

陈水生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这是最简单的经营手段而已,对比经营法,其实下网的都是一个人。”

“真狡诈,怪不得把赔率压得这么低,左右都是一个老板,怪不得坐黑庄。”严老西一脸费解“人心真复杂。”

陈水生笑笑不说话,对严老西道“我去买点复习资料,你去找老k看球,别露陷了。”

“嗯,知道,知道。”

严老西挥挥手离开。

陈水生叹了一口气是啊,人心就是这样,有时候再怎么好的基友,也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坦诚。

等严老西走远后,他绕了个圈子,去了‘皇家茶室’。

陈水生有他的考虑,这个地方太复杂,万一把老k和严老西拖下水,连累了他们不太好。

到茶室吧台的时候,陈水生见到吧台前排起了队,一名戴着金链子的男子,摸出一沓足足有一万,直接下了西班牙!

见到这阵势,陈水生自嘲的笑了笑,他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个段子乡下人永远想不到城里面的人有多有钱,城里面的人永远不知道乡下人到底能穷到什么地步,你在经营着你的一亩三分地,不知道在别人眼里,这只是蝼蚁的生活。

98年已经没有万元富这种说法,只是随手拿出一万元来赌球的人,那是真的豪,想想二十年后的负二代八零后九零后,不也月光族,想要拿出一万元来赌球,还是一种奢望,只是,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土豪。

陈水生为了自己的几千块,怕被黑吃,怕被盯上,人家随手拿出一万元丢吧台上,完全不在意,随意招了招手,马上就有甜笑的女服务员过来引导到咔位去坐,一对一的至尊服务。

陈水生没有立即下盘,而是坐在不起眼的地方拿着免费的饮料喝着观察,d组下西班牙的人居多,e组都下飞翔的荷兰人。

庄家为了降低风险,赔率从一开始的085急速降到了055。可即便是这样,吃低保的人依旧很多。

不过尼日尼亚这边也不是没人下,真正的赌狗都喜欢搏冷发大财,而庄家最喜欢这样押注的人,为了提高球迷押注的兴趣,庄家开出了西班牙让2球胜,让3球平的高赔率,显然庄家认为西班牙会狂胜尼日尼亚。

陈水生看下西班牙的人越来越多,正准备吃个高赔,结果庄家那边再次调整了策略,压尼日尼亚胜的赔率再次提高,单买输赢平局,尼日尼亚赢和平,赔率就达到了42倍和39倍,而买具体的比分赔率信息,则用最初的那种高亮lcd滚动屏幕,闪瞎人的双眼,,当屏幕中出现尼日尼亚32西班牙高赔率165的超高拉升赔率时,陈水生不再犹豫,把自己兜里的1500元砸了进去。

出票的小哥对着陈水生笑了笑,因为下注的人很多,吧台上放着的是一台由rb松下生产的出票机,功能多样化,这玩意儿买新的的价格比品牌的台式机还要贵不少,价格在一万五出头。

1500元不是一个小数目,虽然刚才有‘金表哥’随手豪掷一万元引起不小阵仗,但陈水生这样的年龄,很难让人不猜测他的身份,富二代,官二代的推测并不少。

陈水生出门前精心的自我装扮了一下,首先他改变了发型,在理发店花了29元设计了一个05年以后的正常阳光发型,穿的是写着9的运动短袖,一看就是大罗的‘粉丝’。

“您的票。”

出票员把票递给陈水生,旁边的女服务员很周到的端来一盘切好的西瓜。

“谢谢。”

陈水生本来想走,可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只得走到角落坐下,慢慢的吃着瓜。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有90年代电影院最火爆那几年的味道。

陈水生吃瓜的时候,偷偷的观察吧台,那边的赔率每隔十几分钟就会调一下,出票机虽然高档,但陈水生更惊讶的是在这个小县城里,居然能遇见这么高端时效的操作根据压注的总盘来调整适时的赔率,吧台只有出单员,没有抄单的人,说明后台有人用了最先进的互联网采集数据。

喧嚣声中隐约有不断的电话声响起,每次电话响起后不久,赔率都会相应的变化。

陈水生想起老k说的话庄家是香港人,他本以为这里有赔率分析师,原来是想多了,一根电话线,完全可以不让分析师在现场。

想想也是,这年头的分析师,不是在操控股票就是在玩期货,世界杯这种大场面,整个世界都在玩,国际大庄家根据赔率甚至能操控球队踢假赛。

感受到庄家实力雄厚之后,陈水生起身准备离开,这时,之前押注一万元的金表哥端着一杯红酒过来,主动坐在他旁边“老弟,吃高赔心态要稳啊,球赛要凌晨,先看一场电影消磨一下,这就坐不住了?这里安静点,不介意拼坐一下吧。”

说完,拿起另外一个倒扣的高脚杯“我自带的酒,洋人的玩意儿,尝尝?”

陈水生本想拒绝,可对方坐的地方刚好挡住了他的出口,他只得端起酒杯,轻轻的晃了晃,其实这只是他下意识的醒酒动作,多年来留下的习惯。

“嚯,小弟懂酒,这动作,行家啊。”金表哥晃了晃手上的宝齐莱机械手表,“对了,我姓董,董明亮是我的名字。”

陈水生目光在对方的手表上一扫而过,这块表价值在一万以上,端起酒杯“董老板好。”

天下的事就是这么巧陈水生还以为是本县的哪个土豪,原来他就是接盘奕良氮肥厂几年后搞矿的那位武汉大老板。

这是遇见了恩主啊!

给县一中总共一万的奖学金,不就是这位刷声望的大佬吗。

第25章 那几个学生崽又捡钱了!

“董老板?小兄弟眼光不错。”董明亮顺手拿起陈水生面前盘子里的一块西瓜咬一口,才慢吞吞的道“年轻就是好,以小博大,让我看见了三年前的自己,小哥怎么称呼?”

“陈水生。”

“嗯,好名字,这个名字在湘西那边的人起的比较多,陈又是大姓,最容易撞名,对了,你看过沈从文先生的《边城》没有,那里面对湘西的描述特别的好,水生是一个很有灵气的词。”

“谢董老板夸奖,沈先生笔下的湘西太美,我一直想要寻觅那样的地方,只是我怕遇不见翠翠那样的姑娘!”

“哈哈哈,小兄弟说话有趣,你让我想到了过去的自己,茶峒是个好地方,你一定要留好车费,万一输光后心情不好,可以去缓缓。”说完,举起杯,主动与陈水生碰了一下。

陈水生想到对刚才下的是西班牙,开玩笑道“董老板怕不是想去茶峒旅游才下的西班牙吧,不过一万块对你来说,肯定是小钱。”

“你意思是西班牙会输?”董明亮往后仰了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以小博大需要的是勇气,冷静分析需要的是智慧,看你这打扮像学生,即便家里有钱,也没你这么乱弄的,我猜你这笔钱来得太容易。”

“成年人的生活,从来没有容易二字。”陈水生端起酒,一饮而尽。

董明亮挪了一下脚“我就知道你是学生,中奖学金了?很奇怪啊,好学生也玩这个?”

“人生就是一场豪赌啊。”陈水生起身,“可我还得回学校,夜不归宿,要被处分的。”

“有意思,有缘再见啊。”

董明亮也不抬手,凝望着手里的杯子“年纪轻轻的,哪懂得生活的酸甜苦辣,不过这话说的,倒有些味道。”

陈水生走后,戴着遮帽的男子走了进来,正是风月酒吧的言哥。

“你怎么来了?”董明亮给手表上发条,其实根本不需要上。

言哥看了看茶馆屏幕上的赔率,说道“董哥,行情不太妙啊,赔率太低,下注的人很少,钱都让几个学生赚了。”

董明亮呵呵笑了笑“不急,本来就只是图个乐,你以为这个偏远的地方真能从老百姓身上薅到多少羊毛?我不是那样的人,前年期货我亏了2000万,不也活得好好的?李言啊,我已经放弃了那条路,你也趁早收手吧,来这边开发矿业是我思量许久的决定,株洲和郴州那边的钢铁和车床业一团乱麻,西部这边国家政策扶持,要不了几年,就会是下一个旧金山,你以为这家茶室搞得这么热闹,也是想要打捞一笔?不过是掩人耳目,刘关张这三人在香港胃口大,被四小虎套牢,想要在世界杯这个节点上咬一口回本,只怕没那么容易,也不知道谁走了风,居然也想来这个地方插个钉子。”

李言闻言,叹了一口气“董哥,我没你家底厚,橡胶期货让我丢了300万,急啊。”

“政策如此,认命吧。”董明亮不想在期货这个问题上多说,话题一转“说实话,这地方要不是老罗告诉我有铅锌矿,我还真看不上,对了,他女儿今年高考是吧?上次的奖学金试探,名头落在别个学生身上去了,真是猜不透,是胃口太大,还是我想多了,不说这个了,我压了一万西班牙……在别人的场子看球,会有感觉点,你也坐下来看看吧。”

“董哥……你心可真宽。”

李言表情有些急躁。

董明亮给李言倒了一杯酒“安心坐下来吧,看看球赛,你缺乏的就是西班牙斗牛士的狠劲,可惜了,尼日利亚这支年轻的球队,我还挺喜欢的。”

两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终于等到了西班牙对尼日利亚的比赛。

“今晚的比赛,不少人下低保吧?”董明亮笑了笑,“庄家也不好做吧。”

“是啊,董哥,你知不知道,现在的学生不简单啊,居然给我下套。”

李言正说着话,茶馆突然沸腾起来,西班牙率先破门!

“好球。”董明亮拍了拍手,“那不是很正常吗?连香港那边的赌场都会出现黑天鹅事件,小地方,怕跑庄嘛,你以为现在的学生真的只会读傻书?时代变了。”

李言心不在焉的点头“这场比赛低保赚钱少,如果打平就好了。”

“这不还早吗?”

董明亮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话才没说多久,尼日利亚的阿德波尤一脚斜球破门,比分11。

李言表情顿时放松了不少。

董明亮却是笑了笑,时间太早,上半场都还没结束呢,“你啊,不想担风险,又想赚钱,把赔率压那么低,真当别人傻?”

“这不是被那橡胶期货给搞烦了吗?呆管了上海那种地方,来这里感觉真像是逃难。”

两人沉默了一会,西班牙的劳尔破门。

“今晚可能要赚点小钱。”董明亮拿出手上的票。

可很快,他笑不出来,西班牙乌龙球,比分变成22。

李言也表情一僵“这太假了吧?”

董明亮站起来,指着吧台,说道“看,出适时赔率了,刘金这家伙远在香港,都没忘记这里还有羊毛薅,西班牙今天状态不对,尼日利亚的赔率降了,西班牙赔率拉升,你去帮我买一个西班牙,我觉得西班牙应该能再进一球。”

说完,递给李言一万块。

李言愣了一下“董哥,你怎么带这么多现金?这地方小,可治安并不怎么好。”

“怕什么,有钱小鬼开路,没钱阎王索命,要不然你以为我戴个这么俗的金链子和手表?”董明亮把手表解下来,“这进球数,你应该赚不少了吧。”

李言摇摇头,起身走到吧台,正要下注,忽然,整个茶室看球的球迷啊啊啊的大叫起来。

李言回头一看,表情一呆,尼日利亚奥利塞赫惊天一脚改写了分数32。

董明亮也从咔位上站起来“妈的?假的吧。”

惊呼过后,整个茶室的球迷才意识到什么,全场死灰!

“天,爆冷了!!”

爆冷的结果就是,有人输大钱!

董明亮叹息一声,虽然球还没踢完,默默把手上的票撕成两半“庄家捡大钱了,李言,今晚你赚大了吧。”

李言先是点头,然后一脸不可思议“董哥,真他妈神了,一中那几个学生崽又捡钱了!”

“啥?”

茶室很吵,董明亮没听太清楚。

李言跑过去,拉着董明亮往酒吧跑“董哥,走,我带你去看看在我那下注的那帮气运之子。”

第26章 万元富

第二天早上,302宿舍从食堂吃早点看电视出来,像集体疯了一样。

严老西牙关在打颤,一把抱住陈水生的大腿,说道“大佬,收下我的膝盖吧。”

老k一把将严老西抓挠起来,不忘警惕的四处看了看“你煞笔吧,管好自己的嘴。”

说完,他也忍不住捏了捏手,对宿舍的人警告道“都给我管住嘴,水生,走,趁早,把钱弄到手稳妥一点。”

陈水生虽然早预料到这个结果,心里也有些澎湃,两家酒吧加茶室,一夜之间就让他成功成为万元富,本金加起来有一万三左右。

这是什么概念?

奕良县城的房子,也才600多一平啊!

“好。”

这时候故作冷静只会让其他人觉得自己过于装逼,撞大运才是大家的好伙伴。

两人急匆匆的从学校偏门溜出去,走路火花带闪电。

“老k,老实交代,你下了多少?这么着急去领钱。”

老k伸神秘笑了笑“能不急吗?那几个家伙的票都在我手上呢,我就给自己留了一个月的饭票钱,其它全下了,昨晚我赚了一千,金财宝那个仔子够狠,平时没看出来,你知道吗,原来他家是开砖厂的,虽然是个小黑作坊,但简直就是砖二代嘛,我说他平时怎么总不刷鞋,原来用来藏钱的,他本金下了一千,一下子翻了近三倍,刘进也跟下了一百!”

陈水生皱眉,心里有些不安“玩这么大?就不怕我坑他们?”

陈水生马上有了盘算,接下来的几天,他不能再这么妖孽了,万一谁管不住嘴,越滚越大怎么办,这还不是最要害的,他怕的是,在高考的前夕,因为赌球的事,影响了他们的成绩,金钱这玩意儿,不是人人都把持得住的,他也不能。“”

“这叫跟红人撞大运。”老k解释了一下,大有深意的道“把你票给我吧,你应该还要去其他地方吧。”

“老k,这事除了你我,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尤其是严老西,他嘴不怎么严。”

陈水生把票递过去,并把三家酒吧可能是一个老板的事告诉了老k。

“那这么说,言哥可能看出点苗头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总不能跑庄吧。”嘴上虽然这么说,老k却是有些急躁,“我先去了。”

和老k分开,陈水生来到皇家茶室,一早来茶室的人很多,但是兑票的人却很少。

陈水生到的时候,甚至有一人输红了眼,拿着茶室的杯子撒气,威胁退钱,不然就要从楼上跳下去。

不过庄家也不是那么好惹的,两名维持秩序的男子左右而站,指着窗外“三层而已,你吓唬谁呢,输不起别玩。”

陈水生悄悄走在吧台前,把票轻轻递过去,小声道“他输了多少?”

对票的小哥输入存钱的密码,道“不少,2000块,不过他是球滚球弄到手的钱,本金不到一千,至于这样吗,你稍等,我给你对票,我看你押的是……”

目光扫了一下票后,他的表情一僵“原来这15注是你押的。”

陈水生做了个下压的手势,指了指窗边“只是运气好,别刺激到他人,等我输光了,说不定我也要跳,到时候你一定要拉着我。”

“你真会说话,这里是6750,你数一下。”

说着,把钱压在掌下,递给陈水生。

陈水生注意到对方的脸上有着羡慕和复杂之色,又看了看侧后方坐着的一名腰间跨钱包的男子,低声道“给我5000整的就行,剩的你给我记账,我回去抽个签,让赌神再给我拖个梦。”

“呃……好。”

出票的男子似乎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没那么僵硬。

他们坐庄干这个的,不怕你赢一票两票伞票,就怕你一次赢大了之后就退场,只要你肯玩,庄家就会赢,毕竟赌场没有赢家。

陈水生从吧台上拿了一份体育报纸,看似翻看着,实则把钱偷偷藏好,趁人不注意,溜了出去。

跨钱包的男子走过来,隔着窗子看着陈水生消失,来到吧台“这小子好像赢了两次了,运气挺不错啊,在庄家基本通杀的时候,他居然是搏冷的赢家。”

“老板,他留了1750的钱在这里。”

“那就好,这破地方,输2000块就要死要活的,还不如一个年轻人有魄力,吃低保就要有被洗白的觉悟,香港皇家酒楼今儿早上也没见几个跳的呀。”

回到学校门口,陈水生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刚才从巷道出来,明显感觉到有几道异样的目光投来,幸亏是在早上,人的荷尔蒙能极好的压制住内心不安躁动与邪念。

很明显,有人昨晚吃低保出事了。

“要稳住心态,有些过于得意了。”

陈水生揉了揉脸,不大一会老k从另外一条街走来。

两人相视一笑,陈水生心里一松。

心里想着下次是不是得让老k陪着,他这身高,在南方还是很有优势的,能压制住一些人的坏念头。

陈水生没想到老k也居然用了体育报纸包钱,在没人注意的地方,把一卷报纸递过来“你自己下的1000,严老西帮你下的荷兰平600,还有另外5个各帮你下的100块,有300用来演戏,我从我赢的钱里扣了,剩下的都在这里面,你抽空数数。”

听见老k的话,陈水生道“不是说好的吗?虽然我们可能演砸了。”

“你带我发财,我还不能回馈你一点?”老k又从另外一个包摸出500来“这是你借给我的,有借有还,别和我掰扯了,安心复习。”说完,老k拍了拍陈水生的肩膀“我还得把他们的给弄清楚呢,张长也和陆路这次终于学乖了,回了一口血。”

陈水生见老k朝教室走去,胸膛仿佛第一次挺这么直。

“陈水生同学,怎么在这发呆呢?”

身后传来朱晓兰老师的声音。

陈水生回过神,不露痕迹的把报纸塞进书包里。

“老师好。”

陈水生这才注意到,一同来学校的,不止朱晓兰,还有她女儿罗淑敏。

第27章 有钱后的众生相!

虽然是周六,原则上不上课,实际上是上课的,有的科目老师会趁着这一天给学生补一下课。

“呃,罗同学早上好。”

罗淑敏目光扫一眼陈水生的书包,礼貌的回道“早上好。”

朱晓兰在两人身上各停留了一会,对陈水生道“刚才你拿的是体育报纸吧,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爱好,但不要耽误学习,尤其是你,报了复旦大学,把班主任都气得不轻,高老师他没有怪你的意思,而是为自己的疏忽自责,你要争口气,知道吗?”

“谢谢老师的劝勉,我会的。”

陈水生很礼貌的鞠了一躬,那篇被朱晓兰指点批改了三次的作文,已经被他背熟了。

朱晓兰见陈水生态度诚恳,犹豫了一下,道“我看了你成绩,就是数学差一点,其他科目都很好,你要抓紧时间针对性的突击训练,淑敏,你把那套数学题借给陈同学看一个星期吧。”

“嗯。”

罗淑敏从书包里翻找了一下,取出十几张手抄复印的数学题试卷递过来。

陈水生连忙伸手接住,两人面对面,陈水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谢谢。”

“我还没看的,你尽量下周五还给我吧。”

罗淑敏眼里有过一丝丝不愿。

“一定,一定。”

陈水生一脸郑重,这十几张卷纸上的字迹他认得,是朱晓兰老师的。

试想一下,一教语文的老师专门给自己的女儿抄了十几张卷纸,这应该是属于绝密级的卷纸了。

朱晓兰察言观色的本事不错,见陈水生注意到这份卷纸的重量,说道“这些份卷纸是我好不容易弄来的,里面有不少押题,虽然高考不可能泄密,但万一押中,又有人提前做过,总会有流言蜚语,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你一个人看就好,我有我的私心,你明白吗?”

“谢谢朱老师,万一我考上梦想的大学,一定是朱老师今日的教诲。”

陈水生鞠了一躬,朝罗淑敏挥了挥手,没有直接去教室,而是朝宿舍方向走去。

朱晓兰本来有些担忧的脸微微放松“这小子倒是个滑头,这性子适合当官。”

注意到女儿的小嘴微微抿动,似乎有些不愿,她问道“淑敏,是不是有些不情愿?”

“没有不情愿。”罗淑敏摇摇头,“妈,这些卷纸哪来的?不会又是那些走爸门路的人弄来的吧?”

朱晓兰表情一肃,带着训斥的语气“淑敏,瞎想什么呢?这些卷纸是我高中同学出的,她在湖北任教,她与我们这边的观点不一样,认为今年的数学会很难,这些卷纸是她们学校教研组出的,我也只能手抄……”

“妈,对不起,是我多想了。”

罗淑敏低下头,两根小手指缠在一起。

朱晓兰观察了女儿几秒“你最近有些不太对劲,学习状态不太好,你看看你写的那篇作文,根本没有平时的水平,抽空我把陈水生写的那篇给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好文章,我问你,是不是我和你爸的分歧影响到你了?这样,我搬到学校来住,你和我住,你爸忙于公务,就让他去忙。”

“嗯……好。”

罗淑敏显然是属于那种从小就听从父母安排的乖乖女,大多数时候只需要点头和照做就好。

……

接下来,陈水生并没有过多的关注球赛,但他并没有放弃下注,而是将这件事托付给老k和严老西,下注的重点,自然是克罗地亚,作为一只黑马,在几乎所有球队都是豪门和巨星的情况下,一路突击拿到季军这样的傲人成绩,下他赢,就等于一直捡钱。

下注的方式依旧是广撒网,换着法子下,当然,偶尔也放一两场水,并不是陈水生故意的,而是有的队伍具体比分他记得不太清楚。

可即便如此,他的财富,在一个星期内暴涨到了五万多块。

跟着水涨船高的,还有宿舍的几人,不过陈水生能明显感觉到,当被钱砸中以后,宿舍的氛围有了微妙的变化张长也性子比较孤傲,一开始吃瘪后跟着跑,这几天赚了足足三千多块,他买了三套崭新的衣服,开始嫌弃食堂的饭不太好吃,陆路两面派的性格越加凸显,他一边在跟着赢钱,一边又在偶尔压输场之后开始抱怨陈水生的‘神算卦’不太灵。

呆瓜刘进去买了厚厚的一本牛津词典,天天抱着啃,最搞笑的是金财宝,把赢的钱挪成一块砖,笑眯眯的打趣说我也会搬砖了。

古怪的是,严老西这几天不知怎么了,睡眠越来越不好,眼袋黑漆漆的一圈,挂着两个熊猫眼。

老k成了宿舍的财务管理,整天不见踪影。

陈水生这几天将精力放到从罗淑敏那里得来的几套数学卷纸上,先把里面的题抄下来,自己做了一遍,然后纠错,再做一遍巩固,不会的找严老西给他讲解。

“水生,你老实交代,这些题你从哪弄的?”严老西放下手上的笔,露出沉思之色“太像了……太像高考题了,可总感觉对你们来说难了一点。”

陈水生有些无语,你是数学天才,你说这话,不是扎别人的心。

陈水生放下笔,合上笔记本,说道“老西,你这几天怎么回事?”

严老西叹了一口气“还能因为啥,愁高考的事呗,最近不是赚了点钱吗,买了几套英语和语文复习资料,越做越迷茫,不像你,你的数学进步太快了,大家都是人,差距怎么这么大。”

陈水生闻言,微微一松,这几天宿舍的人,包括老k在内,都多少受了球赛的影响,唯有严老西,没有忘记初心,他安慰道“不急,慢慢来,我这几天整理的语文和英语笔记,你好好看,对了,我书桌上有一本全国优秀作文选集,我折了几篇,你重点看一下,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陈水生把数学卷纸卷起来,铺平整放进书包里。

严老西嘿嘿笑了笑“你和小校花的事,不会是真的吧?”

“没有的事……对了,你去告诉老k一声,从明天开始收手了。”陈水生走出宿舍,五万块钱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了,他这几天虽然没有去酒吧,可从舍友的谈话中得到不少信息一中有学生赌球,这事不能继续扩大了。

他打算先暂停一段时间,在最后的淘汰赛再吃两波就收手。

第28章 谁都被现实鞭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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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陈水生背着书包,准备去教学楼办公室把数学卷纸交给朱晓兰老师。

经过教职工住宿楼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楼道走下来。

因为是星期天,罗淑敏今天没有穿校服,而是换了一身浅粉色的连衣裙,手里照例抱着一本厚厚的书。

彼此注意到对方。

陈水生先开口“这么巧,我正准备去找朱老师把试卷还给你,现在遇见你,正好物归原主。”

罗淑敏微微点头“还好你没去,我妈没在办公室。”

陈水生把试卷递过去,顺带递过去一本软册子“这几套试卷帮我大忙了,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想请你吃顿饭吧,学校又不允许。”

一脸矜持的罗淑敏噗哧一笑,接过试卷,发现里面还裹着一个小册子,愣了一下,见陈水生朝她笑了笑,她的心莫名的跳起来,心想这不会是传说中的情书吧?秋燕就是这样和祝成才联络暗号的。

如果是,怎么办?那我偷偷的丢掉。

可一想到陈水生专门来送还试卷,又想起送伞那个夜晚,她回道“你真幽默,等你考起复旦大学,可以请我吃饭,那时候学校可管不到了。”

“好啊,就这么定了,你这裙子真漂亮,不过没有你笑起来真好看。”

陈水生说完,挥挥手离开。

不离开不行啊,罗同学刚才的笑容,让他想起丢失的纯真年代。

他要仔细的回味。

罗淑敏被陈水生夸了一句,愣在当场,抱着试卷,莫名的跑上楼去。

朱晓兰坐在沙发上,正拿着一本《青年文摘》打发时间,见女儿去而复返,奇怪道“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去新华店买资料吗?”

“那个……我……忘了带书了。”

罗淑敏快步走进她的小房间,卷纸掉了一张都不知道。

朱晓兰顺手捡起卷纸,默默的发了一会呆。

罗淑敏把门反锁上,打开房间的灯又关上,来到书桌前把台灯打开,小嘴轻咬,把桌子下的垃圾桶拿出来。

“如果是情书我就撕了丢掉。”她小声嘀咕“都要高考了,还做这种事,真是太幼稚了。”

但是,她觉得心跳得有些厉害。

因为成绩和家庭的原因,她从未被人追过,也没有哪个男生能入她的眼。

第一次收到情书这种事,少女时代,躺在床上的时候难免会幻想。

拿起试卷里的软册子,回头确认门被反锁上,她才用左手遮住眼睛,光从指缝透出来,右手把册子打开。

哪里是什么情书册子里面,全是这几篇卷纸的归纳和题型总结,其中标注了哪一种类型的题高考可能会比较大。

“呼。”罗淑敏放下左手。“什么嘛……”

心里空空的,忍不住翻看起册子“数学那么差,还归纳总结,他以为自己是出题老师啊……数列?这题哪会考嘛。”

“笃笃笃!”

门轻轻的被敲响。

罗淑敏下意识的把小册子丢进垃圾桶,然后觉得不太对,又伸手去捡起来,忙着把门打开。

“妈?”

朱晓兰看着神色慌乱的女儿,面容带笑“你卷纸掉了一张,淑敏啊,周末休息,适当的放松一下也挺好,要不去订个电影票,我陪你看泰坦尼克号?”

“妈,等考完试吧,我听看过的同学说骗眼泪得很,我怕自己忍不住,再说,那电影都是两人去的,我和你去,怪怪的。”

“怎么?想找个男朋友啊?”朱晓兰走进来,顺便给女儿倒了一杯水,“试卷陈水生还回来了,这册子是?我能看看吗?”

朱晓兰说话的语气并没有丝毫的霸道和凌厉,反而如沐春风,只是好奇的样子。

她也曾年轻过,知道女儿这个年级脑袋里的青春是什么颜色。

但她更是受过极好的教育和心理学,一直小心翼翼的维持着两个不同的身份。

“是他做的试卷归纳总结,我还没看呢,妈,你说他会这么好的学习方法,怎么数学就差着一只脚?”

罗淑敏把小册子递过去,心里莫名压着的石头一松幸亏不是情书。

朱晓兰认真的翻看着册子,说道“读书是一个启智开化的过程,可以通过积累来缓慢提升,数学甚至整个理科,学习的人分为入门和不入门,有的人永远徘徊在门外,有的人呢,会在某一天突然理解,这种例子并不鲜见,小学读书不行,初中一下就厉害了,或是初中不行,高中就厉害了,有的甚至要进入大学才会突然变厉害,尤其是大学微积分这门学科,能开启理科的智慧,算是给数学差的人一个重新学习的机会,与之相反,有人小学很优秀,读着读着成绩就差了,这是一个退门的过程,这个陈水生数学一直很差,总体成绩还能进入学校前列,说明他本人并不笨,可能是因为高老师的原因吧,具体我也不便多说,咦?陈同学居然在后面预测了几道大题。”

朱晓兰把册子放在罗淑敏面前,表情有些异样“看来他倒是没忘记我的苦心,想要以这种方式来感谢你。”

“妈……他数学那么差,还能预测题?”罗淑敏一脸不信,心里却是在想这个比情书什么的有诚意多了。

“那可不一定,他们班还有个数学天才呢,只是其它科目成绩太差,可惜了,我不打扰你了,你的时间自己支配。”朱晓兰转身走到门口,把门带上,想了想,拿起电话“高老师啊……我想给你打听个情况……”

晚上,陈水生在做作业,老k从外面回来,脸上带着疲惫,身上有酒气,鞋子不脱就躺在床上。

“老k,怎么了?”老k忽的起身,感慨道“前几天不是给我妈挂专家号没挂着吗,我今天请医院挂号护士吃饭,送了一条烟和一瓶酒,终于约了个专家号,我心里很烧,真是操蛋,水生,你是不是觉得这几天我钻进钱眼子了……有时候我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这个话题太沉重,陈水生只得劝慰道“会好起来的,整个社会和国家都会好起来的。”

“可没钱屁都不是。”老k站起来,手在身上上下划了划“看见没,刚买的一套,300块啊,人生还没穿过这么贵的衣服,人模狗样!大夏天的我他妈穿着夹克像个傻比一样,前几天我穿着短袖去挂号,人家耳朵聋了眼睛瞎了,我现在有点理解张长也为什么要买名牌衣服了,现实逼良为chang啊!”

第29章 人在写作业,锅从天上来!

“老k,你有点喝多了啊。”

“我没喝多。”老k从床板下拿出钱拍到陈水生面前的书桌上“我收手了,这里有3000块,是我人生的一场豪赌,你帮我保管着,如果我考上大学,你拿给我当学费,如果我没考上,你帮我转交给我妈,我下海干活,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的,钱啊……真是好,嗝儿!”

“行,我帮你保管。”

陈水生见老k的脸上居然有着超前的沧桑,微微有些感慨,他以为老k这几天因为赌球上道了,没想到他遭遇了心酸的事。

“那我睡了,明天我要努力了,对了,水生……以后关于球的事,他们问你,你什么都不要说……人心不足蛇吞象。”

老k醉酒囫囵着说了一通呼呼的睡去。

陈水生做了一套题,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可往常热闹的宿舍,今夜却只有老k的鼾声,严老西从外面买了一个西瓜回来,嘴角还挂着油,身上有烧烤的味道。

“他们呢?”

陈水生问严老西。

严老西一掌劈开西瓜,丢一半到陈水生面前“有钱了,一起去看泰坦尼克号了,嘿,顺带还在旁边吃了个烧烤,陆路和张长也非说要去唱卡拉ok,我劝不回来,对了,你没约会?”

“想啥呢?你知道回来就好。”

“唉,以后赌球别叫我。”

严老西翻身上床睡觉。

时间一晃到了629,离高考还有8天。

陈水生一心扑在学习上,感觉各科都有了提高,这段时间他抑制住了内心的,一直没有关注世界杯,也并没有再让宿舍的人帮他买,宿舍的气氛这几天有些古怪。

这天晚上,陈水生在教室多学习了半个小时,刚回到宿舍,就见张长也和陆路脸红脖子粗的隔着桌子在吵架。

张长也穿着一身名牌,手里捏着一份体育报,怒道“都怪你,要不是你在那多嘴,我肯定下意大利,现在好了,你输了又来怪我。”

陆路冷着脸“张长也,你什么意思?大家都是成年人,说话负点责任,你爱怎么下怎么下,关我屁事,我输还不是因为你!”

“怎么回事?”

陈水生见宿舍内气氛诡异,问了一句。

结果两人同时转身,对陈水生道“水生,你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

陈水生看了看两人,床上的老k朝他暗递来一个眼神,陈水生立即明白过来“那个……我还有作业没做完,你们要吵到外面去,马上高考了,还惦记着球呢?”

“不是,他坑我!”

“是他先坑我的!”

两人再次争执起来。

陈水生也懒得问,到自己的桌子前收了一下东西,背着书包往外走他现在算是明白过来,有些路,就不该带着人走。

“去哪呢?”

严老西端着个洗脸盆,好似早就等在外面。

陈水生找个理由道“学校发完准考证就停课了,我打算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学。”

“骗鬼呢,你啊,悠着点,注意安全”严老西拍了拍陈水生的肩膀,“去吧,有些人啊,注定不会同路,对了,你语文和英语复习册再借我几天。”

“好。”

陈水生走出学校,到人民路找了县里环境最好的酒店住下,他直接包了七天的酒店,一共花了2000块,酒店有餐厅,赠送早餐券,算下来接近300一天,算是极度奢侈了。

不过陈水生倒没有太心痛,这家酒店是政企人员下榻的地方,安全有保障,环境也不错。

他之所以出来,倒不是真正的要复习,而是打算在这几天再捞一笔。

他现在手上的钱付了房费还有五万六千块,其中三千块是老k的,他办了一张工行的卡,里面存了两万三千块,现金有三万三,他打算留三千块做储备资金,剩余的三万块用来下场。

住在十二楼往下看,两条河流汇聚之处河水相融,有不少人在河畔玩耍,进入夏天以来,一直没有下雨,天气闷得慌。

陈水生却是叹了一口气。

一个月后,两条河就会如社会的潮流一样一夜涌动,咆哮奔腾。

三万块的现金被他分成几份,陈水生拿在手里垫了垫,2元的钱用来扎带格外显眼。

机遇就如这一张钞票,它会被取代,也会消失,它还在的时候,一定要牢牢抓住。

陈水生换了一身衣服,向皇家茶室走去。

今天晚上的看点是英格兰和阿根廷,两只都是强队,赔率并不高,他并不打算下注,只是想要去看看行情。

因为快要到封盘的点,茶室格外热闹,陈水生看了看两场1/8的球赛的赔率,克罗地亚对罗马尼亚,英格兰对阿根廷,两场球的胜平负和猜球数赔率都不高,原因是克罗地亚一路黑马,压胜的赔率降了下来,而阿根廷和英格兰这一路杀来都有些磕绊,庄家也拿不定主意。

看到各种赔率最高不超20,陈水生更是坚定了放弃下注的打算。

而之所以来看行情,是想要观察一下庄家有没有赚,如果有跑庄的可能,那他只能放弃。

风月酒吧那边他直接放弃了押注的想法。

试想一下他搬出来之后,万一在风月酒吧和宿舍的几个赌鬼相撞,那得多尴尬,落个有钱自己赚多么自私的名号多不好。

陈水生观察了一阵,发现庄家对赔率的风险把控比较好,陈水生连看了几人下的注,都是庄家通吃,可庄家依旧随时在变动赔率以降低风险。

陈水生正准备离开,却没想到一杯红酒递了过来。

“陈同学,我们又见面了。”

陈水生转过身去,才发现董老板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他看一眼卡座的方向,明白过来,原来这间茶室为大客户提供了专门的咔位,地点较为隐秘。

“董老板。”

陈水生感觉对方的笑容里藏着别的东西,好似在专门等他一样,他暗自奇怪,这时,一戴着帽子的男子也笑着走出来。

“言哥,你也在?”

陈水生心里咯噔一下,这几天他都收手了,麻烦依旧来了?不对,对方也是坐庄的,来这里做什么?

“他啊,专门等着你呢。”董明亮呵呵一笑,“到里面坐坐?”

“好。”

陈水生硬着头皮走进去,如果是李言一个人,他还没这么大胆,可有董明亮在,他心里稍微放心一点,好歹也是个大老板,来这里刷声望,不至于对他一个学生怎么样,而且听对方的语气,显然对自己的身份知根知底。

果然那天的戏还是演砸了。

第30章 有钱人的世界。

这是一间临时用木板隔开的小包间,里面摆放着茶几,茶几上有糕点和酒水。

陈水生选择靠门的座位坐下来。

董明亮坐在正中间,李言则是坐在侧面,他的心思显然不在屏幕上。

董明亮开口道“你同学都说你是小神算,在小言哥那你很出名啊。”

“运气好而已,同学都爱开玩笑,言哥和董老板别当真。”

陈水生淡然回答,心里却在想果然,有人在背后说他的坏话,升米恩斗米仇,连赌球这种事上也适用。

沉默的李言遥遥朝陈水生举了举酒杯,打趣道“我啊,白给你们打了几天工,庄家都被洗白,对了,你觉得今晚这两场怎么下?”

陈水生没有说话,看向董明亮,他能感觉到,这两人的关系微妙,有类似上下级的身份,却又好似个人独立。

“要不你猜一下今晚的胜负?陈同学别误会,你的同学还是有几个不错的……只是有两位输了钱,说要找人砸言哥的场子,这不,大家都没得玩了。”董明亮一脸遗憾“我是个生意人,和气生财。”

听见董明亮的话,陈水生差点没跳起来他原以为陆路和张长也这两个家伙只是因为输了钱吵闹一下,没想到这两人急了眼,打算掀桌子,赌球是娱乐很正常,可是你捅到明面上来,那还不得出事?

马上就要高考,万一这事捅到学校,那不是做宝搞?

两个猪脑子!

同时,陈水生也明白了董明亮话里的意思他前些日子一直押胜多负少,被认为是神算子,董明亮这样的狗大户,也想趁机吃钱!

他一路小心翼翼,可没想到最后还是锅从天上来!

怎么自我救赎?

陈水生瞬间就有了答案,笑道“董老板,言哥,你们也看上这点钱?”

董明亮说道“现在弄个皮包公司当老板的人不少,我要是有钱,也不在这里混时间,你还是叫我董哥吧,我就想知道,你这神算子到底是真是假。”

陈水生微微一松,道“董哥,言哥,我们在这里砸别人的场子不太好吧?”

董明亮却是眼里闪过光“看来你对今晚的比赛有想法,但你怎么不下注呢?”

“赔率太低啊。”陈水生摊了摊手,无奈道“我就是穷学生,也想做点一夜暴富的梦。”

“哈哈,有意思,李言,我就说吧,你给他打工不亏。”董明亮从兜里摸出三沓钱,一沓推到李言面前,一沓推到陈水生面前“说吧,今晚跟你下,赢了归你,输了归我,当交个朋友。”

陈水生看着茶几上推到自己面前的一万块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有这好事?

显然不是,人家再有钱,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作秀?

也没必要,他区区一个高中生,人家也没必要拿捏他,这样会显得他没风度,不仅如此,在学校花一万块钱刷的声望也会掉光。

当然,张长也和陆路这两个家伙输了钱居然威胁人家,人家根本不可能被吓着,开个酒吧,还能没点后台?再说人家只需给学校教务处打个电话,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陈水生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可他绝不能这时候表现出怯弱或是退缩来。

陈水生不动声色的取出一万,齐齐的摆在之前的那一挪上“董哥开玩笑了,看球就图个热闹,我是个穷学生,不过如言哥所说,我的确赚了一笔,董哥和言哥都是我的贵人,今晚我陪你们看球怎么样……”

董明亮和李言见陈水生拿出一万丝毫没有犹豫,都有些意外,显然陈水生没按照他们预想的剧本走。

“看看,我就说时代变了,现在的天下属于年轻人的。”董哥招了招手,叫来出票的小哥,指了指陈水生“帮我们出个票。”

出票的小哥看着茶几上的四万块,脸上堆笑“三位想怎么下?”

董明亮和李言都不说话。

陈水生恢复了冷静和淡然,问道“罗马尼亚低保赔率多少?”

“085”

“有点低啊。”陈水生故作思考“阿根廷胜负赔率呢?”

“075,12”

“那就是看好阿根廷会赢啊。”陈水生看向李言“言哥,我第一笔钱是你那赢的吧,要不买平?赔率多少?”

“赔率是15。”出票的小哥翻看了一下赔率板。

陈水生眉头一皱,果然,进入淘汰赛后,玩家压得越来越大,庄家为了规避风险,把看好的球队赔率降得更低。

“15,还不错啊。”

陈水生本来还想问具体比分赔率的,可旁边有董明亮和李言两人,他怎么敢真的当神算子,把钱挪了挪“麻烦帮我下注正赛平。”

“好。”

很快400注的单子下好。

陈水生拿了属于自己的100注。

“董哥,要是输了,你可别怪我。”

董明亮甩了甩手表“怎么会呢,我说话算话,这100注,算你的。”

“无功不受禄,董哥。”

陈水生现在只想撇清关系,哪还敢搅进这趟浑水里,对方目的不明啊,似乎在讨好他,很奇怪啊。

“行,我先帮你拿着。”

董明亮把下注的票随意丢在茶几上,很随意的聊天,内容天马行空,好在陈水生有着真正的阅历和人际交往经验,扯白话嘛,真真假假。

对方在问他读书的事,他也在旁敲侧击的探对方的底。

李言很少说话,坐在一旁,只是没有董明亮那样的淡然,时不时的看着赔率变化。

“开了,开了。”

董明亮放下手上的瓜子,结束了和陈水生的谈话。

阿根廷和英格兰的比赛开了。

虽然知道结果,可这一场经典之战,依旧让陈水生异常期待。

比赛第五分钟,英格兰门将希曼出击吃黄牌盘点球,阿根廷战神巴蒂斯塔塔点球破门10取得梦幻开局。

董明亮嚯的一声,拍掌后打趣道“这么快就进球了,丹麦裁判真果断,哈,三狮军团士气受到影响,怕是要被阿根廷球门打穿。”

李言依旧有些沉默,可双手死死摁住膝盖,似乎有些兴奋,进球之后,阿根廷的赔率再次降低。

陈水生也注意到这一点,不过他更沉浸在看球的氛围里。

李言挪了挪位置“董哥,刘总请的分析师是谁啊,有点东西,这是要遥控蜀中种田好旱涝保收啊。”

董明亮表情一冷“他真以为自己是刘备能闯下基业?都是别人抬轿子吹出来的,我猜啊,他在香港那边接触了一些背后赌球财团的人。”

陈水生耳朵里传进两人的话,保持沉默,心里却咯噔一下没想到这家皇家茶室的来路这么大,怪不得割韭菜肆无忌惮,听董明亮的语气,这家老板姓刘似乎和他有过节。

如今他们却在别人的场子里赌球。

这也算是薅羊毛吗?

会不会打起来啊。

陈水生有些头疼。

有钱人的世界,更像是江湖。

第31章 扯虎面下高赔!

李言和董明亮再次沉默观球,结果刚过去五分钟,刚才发生的一幕奇迹般的上演,风一样的少年欧文在禁区制造了点球的机会,由英格兰队长发点球,将比分变成11。

这一次,轮到李言跟着看球的人一起拼命的拍掌“平了!”

说完,不忘看陈水生一眼,然后有些颓然“太早了,才过去10分钟啊,80分钟不进球,观众都不答应,阿根廷肯定还要进球的……”

陈水生假装没听到,却偷偷观察李言李言也就三十一二的年龄,有着外表无法推测年龄的面谱脸。

李言死死盯着屏幕,他的表情和其他赌徒一模一样。

陈水生有些奇怪一万块钱还是董明亮的,还轮不到你来患得患失吧。

“好好看球,这一场球,踢的很精彩啊。”董明亮倒似乎真的只是一个纯粹的球迷。

结果刚过去5分钟,球赛进行到15分钟,年轻的贝克汉姆和欧文巧妙配合,突如其来的破门,把比分改成21,比分反超。

“草!”李言猛的一下站起来。忽然间好似得了失心疯一样,“阿根廷在做什么?不会踢假球吧!”

陈水生皱了皱眉这一幕好熟悉?他明白了,李言肯定有别的渠道下注,而且下了阿根廷,他在吃低保。

事情到现在陈水生终于有了一些眉目和线索李言明明坐庄有钱赚,却把赔率压得比皇家茶室还低,他肯定玩得极大,把赚来的钱搭进去了。

而陈水生之前都预测对,让他起了心思。

才有了今晚这一幕。

陈水生微微松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倒没什么,至少对方不是冲着他来的。

英格兰和阿根廷的球赛依旧在进行,中间有几次精彩射门,李言每次都紧张到嗓子眼。

阿根廷没能进球,让他急得狂吼起来。

时间到了上半场补时阶段,世界杯那个经典的任意球配合出现了巴蒂虚跑,贝隆做出射门状实质传球,而埋伏在英格兰人墙堆里的萨内蒂悄无声息地横移出来接应,左脚一记劲射破门,比分变成了22。

“精彩。”

董明亮也站起来拍手。

李言仿佛获得了呼吸权,捏紧拳头“下半场加油啊。”

然而陈水生却是默默的笑了笑,这场球赛之所以被称为经典,是因为还有一个小插曲。

李言不断的喝水润嗓子,下半场开始,贝克汉姆在中场被西蒙尼撞到,主裁也吹罚了犯规,但小贝不冷静地抬脚踢了后者,阿根廷队长顺势倒地,而这一举动被就在旁边的主裁看得一清二楚,他向西蒙尼出示黄牌,而向小贝出示红牌,英格兰金童子为自己的不理智行为付出了惨痛代价!

“噗!”

李言吐出一口水,然后狂欢起来“好!!!”

因为声音太大,把茶室的其他声音压了下去。

陈水生本能的感觉到不妙。

果然,茶室之中,数十道充满杀气的目光看向李言。

“闭嘴!!”

“嘭!”

不知道是谁砸了个啤酒瓶过来,碎了一地。

李言顿时清醒过来,这是看球,不理智的狂欢,可能会引来大麻烦!

“李言,你到底下了多少?”董明亮也有些微词,“不是给你说过好多次了吗?”

李言伸出3根手指比了比,有些颤抖。

董明亮摇摇头“3万块至于让你这样,你别吵吵,我可不想被波及到。”

“董哥……是30万。”

“什么!”董明亮刷的一下站起来,“你疯了?”

陈水生也猛的一惊,虽然他有预感李言下了不少,可怎么会下了这么多?30万啊,什么概念,可以在大魔都买一套一百平左右的房了!

这得多疯狂。

怪不得小贝吃红牌他这么兴奋。

但是,结局会如李言所想的那样吗?

陈水生忽然没了看下去的。

他必须走!

李言的颓败,他丝毫不想看见。

陈水生起身道“那个,董哥,言哥,我白天要复习,不能熬太久的夜……”

董明亮挥挥手“去吧,高考是大事。”

可陈水生刚起身,出票的小哥走进来,把路给拦住,朝董明亮和李言以及他恭敬的道“三位客户,马上会有适时球盘,赔率很高,有没有兴趣玩一玩?”

董明亮挥了挥手,带着深意的笑道“是你们老板的意思,还是你来搞推销?我怕我们下注,你们老板吃不消啊。”

“我们老板说了,熟客和生客,来者都是客。”

董明亮来了兴致“呵,我说什么来着,刘金就是个脑袋灵光的,期货玩脱了球场上捞回来,来来来,让我看看赔率是多少啊?小神算,你别走,给我们李老板卜一卦,该怎么压。”

陈水生只得硬着头皮走回来。

看了看庄家出的新盘在正赛时间之内,阿根廷和英格兰能否再进球,英格兰因为少了贝克汉姆,拉升了英格兰进球的赔率,赔率为25,阿根廷进球,赔率为04,不过这个赔率,低保得可怕,是以大博小,庄家希望有人买英格兰。

“阿根廷赔率这么低?”李言眼睛有些红,“这叫什么狗屁高赔!”

董明亮难得的严肃道“李言,你赌心太重,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英格兰少一个人不假,但是反而激起了斗志,我倒觉得这个赔率可以考虑下英格兰。”

陈水生这时问道“没有这个比分维持到结束的赔率吗?”

“呃,有,”男子取出另外一张赔率单看了看“赔率是1,但我们老板不受注单,因为这样两支球队会进入加赛,我们这边提供了串盘,相当于一个2串1,分别是阿根廷赢赔率495,英格兰赢99,双方平66,如果是平的话,会进入点球大战,还会增加一个3串1博点球,赔率在这个基础上追赔率,点球阿根廷赢为132,点球英格兰赢为158。”

“这么高?”

李言刷的一下站起来,然后又弯下腰,从卡座下方摸出一个皮包。

“李言,你给我冷静点!”董明亮一把拉住他,把皮包摁住“你疯了?这是庄家下的诱饵盘,刘金一抬屁股,我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你看看球赛,阿根廷又打门了,这次没进,还会有下次!”

李言看一眼正在进行的比赛,惊出一身冷汗,颓然的坐下来,咆哮道“阿根廷的赔率为什么这么低?”

“这是老板定的赔率,我也没有办法。”出单员见两名大客户争吵起来,知道这一单拉客失败,正欲离开,陈水生却起身道“我压最大赔率这个,正赛加赛平,点球阿根廷赢,我压一万。”

第32章 我也想当老板。

“呃,好。”

出单员面露喜色,还是雏鸡好杀啊。

争吵着的董明亮和李言停了下来,两人面面相觑,看向陈水生,表情很怪异。

“两位,要不要跟着碰碰运气?”

李言颓然的摆了摆手“算了。”

董明亮沉默几秒,鬼使神差的道“好,人有时候也要看看自己的气运如何。”

从背后抓出两万丢出去“我和李言各一万,跟着小神算下,对了,我们要是赢了,你们老板吃得住?40万呢!”

“放心,我们老板在这边银行开了户的。”

“得,就这样吧。”

董明亮拿到注单,丢了一半给李言“拿着玩,就当打水漂了。”

“我不看了,晚上我还没吃饭!”李言心事重重的朝外面走去。

陈水生本来也要走,可一想到他今晚下了这么大的注,如果不扯虎皮充面,恐怕要不回来,于是坐下来道“董哥肯定是做大生意的,一万块啊,丢出去的样子真的帅。”

“这叫装门面,发哥演的那个电影不也烧钱点烟吗?其实啊,真正的有钱人谁会这么干?”董明亮掏出一包烟,“兜里有钱,卡里未必有多少钱,来一支吗?”

陈水生摇摇头“谢谢董哥。”

烟接过来夹在手上,却没有抽。

他不会抽。

之所以接下来,是想要和董明亮说一点东西。

董明亮自顾的点燃一支烟,吞云吐雾的盯着屏幕“92年的时候,我赶了一波潮流南漂,当了个老板,你知道我是什么老板吗?倒卖收音机,电视机和卡拉ok设备的,呵,多少也算个老板吧,你说是不是?一路跌跌跌撞撞,倒也发了财,生意越做越大,后来就跟着炒绿豆,炒黄豆,炒橡胶,搞石油,心越来越大,最后栽了个大跟头……所以啊,赌球是一样的,看见你,总让我想起过去的事。”

“董哥是来我们这个地方搞投资吗?”

董明亮有些感慨道“是啊,十年奋斗,几乎一无所有,像逃难一样来你们这里,你们县没有什么产业,想搞个投资混混日子吧,县招商的希望我投资氮肥厂,那都是七十年代留下的厂子,早就被人掏空了,一个大窟窿,把我当猴耍呢,我投资,肯定还得搭进去不少,老了,没你们年轻人这样有魄力了。”

“董哥,你还不到四十岁吧?”

“是啊,我们这一代人下海比较早,人还没老心就老了,对了你老家牛街的吧,那边的煤炭厂很多啊。”

陈水生笑了笑“董哥原来知道我这么多啊。”

董明亮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你别误会,你们校的奖学金就是我个人资助的,你拿了奖,我还不能知道你?”

“董哥真是个大善人。”

陈水生不再这个问题上纠缠,事实上,这个年代信息还没怎么开放,对方有意注意到自己,陈水生以为是赌球的事,让李言打听到的。

“善人?刷名声的,你以为我愿意?外地人来做生意不容易啊。”董明亮叹息一声,“有人劝我做煤炭生意,可惜这个产业日薄西山,国家对煤炭资源管控得越发厉害,没那么容易做。”

陈水生接话,半开玩笑的道“煤老板的确不好当,其他矿业又需要政府牵头,不是一时半会能成的,不过董哥要是有兴趣,可以投资我啊。”

“你?”董明亮笑了笑,“不读书了?你的成绩,考个大学应该可以吧。”

“穷思变,等干了今晚这一票,我就创业。”陈水生一本正经的道。

“创业?在县里开超市?小本经营不赚钱,不过倒也是一条路子。”董明亮显然没把陈水生的话放在心里,陈水生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虽然他知道这位董老板在几年后发了财,但自己在对方眼里,不过还是一个学生而已。

阿根廷和英格兰的比赛还在继续,虽然英格兰少一个人,但比赛打得有来有回,异常的焦灼。

当时间到89分钟的时候,董明亮的笑容消失了。

他侧看向陈水生“不会真要加赛了吧?”

“或许吧,谁知道呢。”

陈水生心里却已经在想别的事今晚过后,他的资产将会达到15万,他原本是想慢慢运营达到的,可董明亮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

以后的比赛,不能再下了,没有扯虎皮,他开始担心自己的人身和财产安全。

伤停补时结束,董明亮再也按捺不住,在背包里找了找,拿出一个摩托罗拉手机“李言,吃完没,赶紧给我回来。”

十几分钟后,李言从外面走来,身形踉跄,两眼通红“该死的,怎么会是平局,庄家又吃大了,董哥,我又套进去了,30万啊。”

“重点不是这个。”董明亮大有深意看陈水生一眼“照这趋势,怕是要点球大战了。”

李言有些惨笑“好在酒吧那边今晚能回一点本,看来只能冒风险把赔率提高了……嗯?点球大战?”

李言后知后觉般的清醒“不会吧,董哥,有现钱吗?我想押注!”

董明亮无奈指了指侧面的吧台“你当庄家傻呢,你看看现在的赔率是多少?刚才高赔你不压,现在庄家肯定都回过味了。”

李言颓然坐下,两眼无神。

随着裁判哨子吹响,加赛结束,剧本如陈水生想的那样进入点球大战,此时庄家所有的适时盘都封锁,茶室不少人嘘声不断,比赛是很精彩,可是输得好惨。

董明亮坐直了身子,手里拿着下注单左手递右手。

陈水生也变得无比的紧张。

天知道微乎其微的蝴蝶效应会不会影响到世界杯。

他前后一共下了两万,如果剧本历史改写,他留的一万也绝对不能再下。

阿根廷点球首发。

第一轮,贝蒂打左下角,希曼虽然判断准确,但还是鞭长莫及,阿根廷3-2英格兰。

英格兰希勒第一个出场,选择了与常规时间的那个点球相同的角度,罗阿也是捉对路,但就是摸不到来球,3-3。

此时所有茶室反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第二轮,双方的球都被扑出。

第三轮,双方进球比分4-4。

第四轮,双方再进球,比分5-5。

董明亮和李言都站了起来,因为用力过大,把茶几都摁的咔嚓一下。

第五轮,阿根廷阿亚拉推左下角得手,6-5!

压力来到了英格兰这边。

大卫-巴蒂第5个出场,他射出的点球被门将扑出,比分定格在6-5,阿根廷赢了!

“吼吼吼吼!!!”

压抑了许久的茶室忽然沸腾了起来!

为阿根廷的胜利欢呼。

小格间内的董明亮则是猛的看向陈水生,一把拉着他往外走“还愣着做什么,赢了,赢了啊,发财了!”

第33章 一夜变成村首富

走了两步,董明亮反应过来,尴尬的挠了挠头“我总算明白当赌狗为什么会上瘾了,嘿,小子,赢了这么多,还这么稳?”

陈水生心头的石头落下,假装结巴道“我……我已经懵了,我现在不敢相信。”

“等一下。”李言眼睛瞪大,头上的帽子被他摘掉,“我们好像一共加起来,赢了40多万……不对,是你们两个……”

“哈哈哈!”董明亮也笑起来,连对陈水生的称呼也改了“走,水生老弟,我带你去后台,这么大的单子,我看他们怎么数钱。”

“主要是言哥和董哥红人,我跟着躺,亮哥,你帮我兑换一下。”

陈水生正在担忧怎么兑奖,没想到董明亮先提了出来,他说着好话。

本来以他的谨慎,是不会把下注单轻易给人的,可他有着更大的担忧,这家茶室的老板是香港人,古惑仔电视剧比较火,但他也有相同的顾虑,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只能让董明亮代劳,虽然有被吞钱的风险,但他相信未来的大老板,还不至于吃他这15万多点钱。

三人绕过吧台,来到后面的房间。

招呼陈水生董明亮和李言的是一名挎着腰包的男子,约莫四十岁左右,见到董明亮来,先递过来一支香烟“董老板也来看球了?真是失敬失敬。”

“是啊,来看球,顺便下点钱玩玩。”董明亮将下注单递了过去。

笑着迎合董明亮的男子低头一看单,笑容一僵,烟抖了一下,把自己烫着“这是你们下的单?小刚,你过来!”

看见男子僵硬的表情和下拉的脸,陈水生心里暗想果然,要是他来下这么大的单,对方肯定要耍赖了。

下单员快步跑来,他的脸色灰败“老……老板……”

“这单你拉的?”

下单员抬头看了看陈水生,眼里露出一丝挣扎,董明亮咳嗽一声“不会要为难一个下单的吧,赔率是你们老板出的,我们就随便玩玩,没想到运气这么好,我和刘金认识多年,你不会不知道吧?”

“哪里,哪里,董老板说笑了。”男子狠狠的瞪了一眼下单员摸了摸腰间的钱包“董老板,实在抱歉,没那么多现金,要不……明天你再来结算?”

说着,把钱包打开“你看,不到二十万,银行转账也得等两天。”

董明亮敲了敲柜台,顺手拿起笔写下银行卡“那你先数二十万来,剩余的转我帐号来。”

“行……行。”

男子把包里的大钱全部取出来,一共二十沓。

“这钱可真重。”董明亮看了看陈水生随身带着的背包,随手把钱塞到陈水生包里,“走了。”

说着,往柜台丢了一支好烟。

走出茶室的路上,陈水生心情有些复杂。

他很难将眼前这个在十年后入狱的大老板联系起来。

对方将钱包丢进他的行为,他也无比的理解,而且深受触动,以董明亮的身份,他完全可以不要现金,走转账形式,要的这二十万,完全是为了他。

从这一点说,这位董老板是一位可以值得结交的人。

“董哥,言哥,我请你们吃饭。”

陈水生指了指县城里开在政府楼对面最敞亮的大饭店。

董明亮却笑道“这么多钱背在你背上,你居然没感到烫背,看来你能下注眼光独到不是没有道理,饭就免了,我们应该还有合作的机会,多余的那点钱也送你了,这是我的名片。”

陈水生想了想,从背包里取出五万递到董明亮的手上并接过名片“董哥,我只拿该属于我的那一份,至于多出来的钱,董哥和言哥买烟抽,也顺当替我同学赔个不是。”

“好,好,这么贵的烟,我真还没抽过。”董明亮把五万块丢给李言,“看看,这就是年轻人的魄力,走了,下次再见。”

董明亮走到一辆停在茶室外面的桑塔纳面前,一男子帮其打开车门。

董明亮和李言上车后,陈水生朝车挥挥手。

桑塔纳消失在夜色里。

送走董明亮后,陈水生在原地站了几秒,随手挎着背包,朝酒店走去,脚步越走越快。

锁上门,关上窗。

陈水生在酒店房间里来回走动,把背包先丢在床下面,想了想又取出来,把里面的钱数了数,最后把书包装了几本书随意丢在书台上。

打来一盆冷水浇在脸上,陈水生面对着镜子,才发现衣服被汗水湿透。

不是因为热。

而是惊出的一身冷汗!

擦干水,仰躺在充满席梦思的床上,看着敞亮的灯,陈水生双瞳有些涣散。

仅仅是一晚上,他的资产从五万变成了十八万!

什么概念!

要是装逼,可以回到村子里对村里人说“老子是村首富!”

心里这样想着,陈水生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并坐了起来,自忖道“稳住心态,这么多钱,你不是没有见过,对你来说,不是很多,但也不少,不要想太多,平常心对待,明天先把钱存起来,最重要的是高考。”

平静下来后的陈水生感觉到无比的疲惫,这种疲惫来自于心里,趁着最后的睡意袭来之前,陈水生开始自我反思前一世,自己是一个小人物,逆流归来自己的心态还是没有改变。

他手里握着不少王炸,区区十八万,就让自己这样失衡,不太应该。

同一时间,县里靠河边的新区房间里,董明亮慵懒的靠在沙发上,拿着县里面发的招商文件反复观看,末了往沙发一丢,表情有些不太好“什么年代了,还搞捆绑这一套,有些领导的思想还是没有转过来,我要发展的是新矿业,不是来收废品站的,我采矿证也办了,公司也注册了,采矿设备都预定了,非得让我接这个盘,莫不是看外地人好欺负。”

李言正在对着一台方正的台式机关心着他下的注,眼睛通红,情绪很不稳,随意的回答道“董哥,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发财,铅锌硅铁铜和煤炭,都属于管控一类的,我们最多能承包了生产,大头你以为我们吃得上?

第34章 从罗同学到淑敏

“你不懂,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你看看云南的铜业铝业一年收入多少?”董明亮叹息一声“一个大家族,总得有人圆老爷子的梦不是?我姐进军空调产业,老爷子守着八十年代的车床企业唉声叹气,都是无底洞……算了,不说这个,你啊,没兴趣和我做矿产生意,就早点回上海吧,看看你,好好的世界杯被你当成发财的路子,今晚又搭进去这么多,还让我替你拉皮条,我要不是和你有一层亲戚关系在,才懒得管你。”董明亮说到后面,语气变得有些凌厉。

李言才泱泱的关了电脑“董哥,等我回了本就回上海,这次出来也不是没有收获,我打算去开一家理财公司,专门替客人理财,对了,你说陈水生这小子运气还真是好,早知道我就跟着多下一点,说不定能回本。”

董明亮瞥一眼李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警告你,人家是要高考的,一个人的前途全在这条路上……不过说起来,这小子倒与我见过的大多数人都不一样,会来事,也有自己的小九九,谈话的时候,还想让我投资他,说想当老板……看着吧,有志气的人,注定会飞起来,可你居然只是想着借人家的运气。”

“董哥不会真想投资他吧?”

“看情况吧,嘿,二十万丢在书包里,有近十六万是他的,居然扛得住,我记得我92年捞到一万块钱的时候,三天没合过眼。”董明亮有些感慨“要是真有什么项目,不是不可以投资一下,不过这种地方,我实在想不出除了矿业之外的第二条发展之路来。”

第二天。

吃完早点的陈水生早早的来到银行柜台,上班的女员工坐在柜台上拿着镜子补妆,神态有些慵懒,还没进入上班状态。

“取钱请先填好单子。”

陈水生把早填好的单子递了进去,从包里取出十四沓钞票取出来堆在柜台上“我来存钱的。”

里面的女银员愣了一下,唇膏在嘴上斜抹了一道,脸上堆笑“先生请稍等一下。”

旁边的女员工也吓了一跳,连忙走过来帮忙点钱。

几分钟后,陈水生在女员工意味深长的目光中走出银行。

十九岁的年龄,近四十岁的心态,对于刚才的事,也不过是微微哂然一笑。

这社会就这样。

可陈水生明白,这并不算什么,太正常了。

去新华书店买书的路上,陈水生意外的遇见了县城跑牛街的班车的老司机“水生,你妈给你带钱来了。”

说着,从兜里取出两张有些皱巴的大钞和一些散碎的零钱“一共288,你数一下。”

“谢谢刘叔。”

陈水生接过钱,心里被敲撞了一下。

“客气啥,都是一条河上下住着的,你爸妈和爷爷虽然没让我给你带什么话,但我知道他们想说什么,高考好好考啊,你是我们村有出息的,长大了以后别像我一样,你爹妈也不容易。”

“嗯,我会的。”

陈水生捏着288块钱,走路失神了一阵,来到新华书店,选了一套各科的模拟试卷,正准备去结算,迎面撞上一明亮的身影,罗淑敏穿着一条浅色的牛仔裤,上身是一件充满青春气息的褶边圆领粉色衬衣,双手捧着与他同样的模拟试卷,贴放在胸前,大大的黑边圆框眼镜后面,是一双灵动的双眼。

“早,淑敏同学。”

“早,水生同学。”

两人目光一触,移到彼此选中的模拟题上,又相视一笑。

从罗同学,陈同学变成两个字的称呼,似乎亲近了不少。

而且在新华书店这种地方相遇,比在学校的路上见面停留打招呼要亲近得多,不会因为校规而变得尴尬。

招呼过后,是短暂的沉默,罗淑敏手自然的理了一下垂在耳前的发,抿嘴一笑“你给我的小册子我妈看了,说挺好的,但你把我的题做了,总让我有一种看参考答案再做题的感觉,我又来买一本。”

语气明明有些生气,可陈水生却看见了罗校花被高考沉压下活泼的一面。

他并不是以前的那个呆子,接话道“是我的错,你妈肯定以为我们背着她发展关系,我们是最纯洁的同学友谊。”

罗淑敏瞪了陈水生一眼“原来你也是个喜欢饶舌的,高考准备得怎么样?”

“还行。”

两人走到付费台。

陈水生先一步对收银员道“两套,我来付。”

那收银员看了看陈水生,又看了看欲言又止的罗淑敏,露出你懂的表情“你好,88。”

真贵。

陈水生心里暗骂,临近高考,这些卖真题模拟题的书店都抓紧时间涨价。

“嘿,正好。”

陈水生把两张大钞一抹,剩余的递了过去。

收银员数了数钞,忽然一愣,从卷着的钱里面抹出一张纸,手一捻“同学,钱你给多了。”

“呃?”

家里给的不是288吗。

接过纸和卷成一团的皱巴钱,陈水生大脑空白了好几秒。

那纸里包裹着的,还有两张百元大钞,纸上留着的兰花烟味道,让他明白过来这是爷爷编竹篓凑的钱,怪不得司机走的时候要特意的提醒他。

走出书店,罗淑敏在后面跟了上来“谢谢你,水生同学,我会记住的,那个……高考加油。”

“你也是。”

陈水生挥了挥手。

一人朝左,一人朝右。

互相走了一段,又回头,再次挥手。

这时,本来转身要走的陈水生,却发现班上的张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溜出来,好似在路上专门的等罗淑敏。

隔着有一段距离,陈水生不知道张雄说了什么,但看见他把一份试卷递了过去,还转身指了指旁边停着的一辆桑塔纳。

罗淑敏一开始还能保持着情绪,可不知道张雄说了什么,她把张雄递手上的试卷打翻在地,转身朝陈水生这边走来。

张雄连忙捡起试卷,紧追慢追的跟着。

“别再跟着我!”

罗淑敏的声音毫不掩饰愤怒,并朝陈水生看来。

陈水生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张雄那一张窘迫又不甘的表情,他哪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他一边用自己的妹妹张秋燕与老k谈恋爱的事做文章,却暗地里追校花,这操作有点骚啊!

本着替老k不值,陈水生走到罗淑敏旁边“淑敏,怎么了?”

张雄拿着试卷,边追边道“罗淑敏,你听我解释……这份卷纸是……陈水生?淑……淑敏,你喊她淑敏?”

穿着一身名牌衣服的张雄,好似突然遭了一道雷击,呆傻的站在原地,瞪大的眼睛盯着陈水生,又慢慢的移看向罗淑敏“你……你们……啊……哈哈哈哈……”

受不了刺激的张雄,突然把试卷丢在地上狠狠的踩踏,转身朝停车的方向跑去。

第35章 感情不能随便贪墨

张雄受到刺激离开,只留下一地的试卷。

罗淑敏看一眼陈水生,表情有些尴尬“那个,其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解释完,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这台词,好像是男女关系产生误会似的。

她微咬着唇“总之谢谢你啊,水生。”

“不用客气,”陈水生见罗淑敏脸色不太好“你没事吧?”

“我没事。”罗淑敏摇摇头,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解释道“事情可能有些复杂,我爸在县政府里面工作……所以,张雄也只是被人利用了。”

“原来是这样,是我多心了,我送你去学校吧。”

无论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但刚才她跑向他这个行为,无论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说明自己在对方的心里还是值得信任的。

“谢谢。”

罗淑敏没有忸怩,而是很大方的感谢。

陈水生这才响起刚才她说的话,关于她的家庭,县政府里面工作,总不至于是扫地的,毕竟她的妈妈在县一中教书,是知识分子。

怪不得高中都没同学敢打罗校花的主意,不是因为她成绩甩别人一大截,而是家庭的因素。

罗淑敏文静,性情如水,偏柔弱,但她从小生长的环境应该非常不错,只是因为学业的原因,才抑住了自己的性子,实则有独立的思考和原则,而在待人方面也很真诚。

因为张雄突然杀出,两人一路从人民街走到学校,都没有说话,事实上大中午的也不用担心任何安全问题。

“就送到这吧。”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罗淑敏停下来,朝陈水生露出感谢的笑容。

“嗯,拜拜。”

陈水生挥挥手。

罗淑敏理了一下秀发,比了比手势“高考加油。”

“你也是。”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互相转身离开。

陈水生走了一段,觉得心里多少还是起了涟漪。

忍不住回头。

校门口的罗同学,也正好回头。

“嘭!”

侧路旁的桑塔纳车里,张雄愤怒的一拳砸在车玻璃上。

“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开车的是一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表情有些阴冷“你好歹也是我的儿子,居然这么控制不住情绪,马上都要高考了,还惦记着人家,罗书记家的女儿,是你能惦记的吗?你以为姨父让你送一套模拟真题,是为什么?为了你讨罗书记的女儿高兴?不要光只知道读课本上的知识,偶尔也要动动猪脑子,人家是想通过女儿走门路走对门,又不好直接出面,你倒好,把试卷直接给撕了,好好的事,让你办砸了!”

张雄面有不甘“爸,我……哪知道这么多,你又没提前和我说,再说我就一个姨父,怎么又多出来一个,堂姨父,这算什么关系?”

“你懂个屁,你小姨家的那个男人能有什么本事?那位人家是要来投资的,你知道人家有多厚的家底吗,你倒好,一件小事都办砸了,对了,刚才那男生是谁?学学人家!”

张雄咬着牙低头。

……

陈水生自然不知道张雄送试卷讨好罗淑敏这件事背后藏着那么多弯弯绕绕。

马上就要高考,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收了回来,把自己关在酒店,进入了大学时期三天学一门的地狱式学习方法做最后的冲刺。

73日。

距离高考还有4天。

陈水生起得极早,沿着河边晨跑。

当跑过临河边小区的时候,意外撞见了同样穿着背心在慢跑的董明亮。

“早啊,董哥。”

董明亮停下脚步“你这小子啊,这几天没在学校,让人一顿好找。”

陈水生一头雾水。

董明亮却说道“跑完没有,带你去温泉馆放松一下。”

见陈水生没动。

他又加了一句“放心,很正规的那种。”

陈水生有些无语。

在县里,你想不正规,都有些难,有些产业,还没发展进来……一般人也消费不起啊。

陈水生没有拒绝董明亮的邀请,对方大清早的邀请他泡温泉,显然是有事。

县里就一家温泉馆,主要是出温泉的口非常小,又在县几里外的小村临崖下方,两人一路慢跑,到那,倒刚好是一身汗。

温泉馆很小,但泡温泉的地方,却是用天然的石台凿成可以供一个人仰躺浸泡的凹池,窗外是临崖的一片翠竹、芭蕉和涓涓溪流。

陈水生舒坦的躺着,温度适宜的池水正好让他这几天奋斗的疲惫得到缓解。

董明亮随手推来半杯红酒,额头贴着一张毛巾“听说你报了复旦大学?了不起啊,县一中好像还没人有这个胆子。”

“什么事都瞒不过董哥,董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陈水生舒缓着身体,却也没有沉迷于这样舒适的环境。

董明亮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前几天我在车里的时候,看见你维护了一个女同学,你们关系很不一般啊。”

陈水生睁开眼。

董明亮压了个手势“放心,我没跟踪你,只是那天出门办事,刚好在人民街看见,女朋友啊?”

“董哥开玩笑了,学校不准谈恋爱,要通报批评的。”

“不实诚,革命的火种哪能那么容易扑灭?”董明亮表情意味深长“我也是年轻过的,78年恢复高考,我耽误了两年也要回来重新考大学,为了啥?还不是心中装着一个女人,往事如烟呐,知道那姑娘什么背景不?老爹是县里的书记,咳,虽然是副的,但迟早要扶正的。”

说着,竖起一根手指比了比。

陈水生道“我明白了,董哥是有些关节没打通,我只是一个要高考的学生啊,我这条路,更绕得远了,我们这个地方,能让董哥看上眼的也就是矿产了吧。”

“你小子果然很精啊。”董明亮来了兴趣,“都说我要投资氮肥厂,这风都吹到你们学校了吧?”

陈水生心想何止是吹到学校,他前一世就是因为这个烟雾弹给坑惨了,他记得县里的矿业兴起是两年后,从时间节点上推测,董明亮这一次的投资应该是遇见阻碍最终失败了。

不过好不容易逮上一条大鱼,而且对方还对自己和罗淑敏之间的同学友谊有着‘误会’,他要是不抓住这个机会,就有些傻了。

前一世,他就是过于耿直,吃了太多亏。

“是啊,都说董老板是武汉的。”

“我在武汉上的大学,学的冶金专业。”董明亮自嘲一笑“想干回老本行,但你知道的,想要搞矿产,地方政策有所限制,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外地人,氮肥厂赚钱那是八十年代的事了,现在煤炭被管控,成本提升数倍,这不等于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吗?你想啊,罗书记就一个女儿,她说的话,当爸的肯定会听,而如果你是她男朋友……”

董明亮打了个响指,李言从外面走进来,递来一张卡“那晚上赢的四十万,剩余的钱都在里面了,出钱给你追女朋友,划算吧?”

第36章 忽悠,接着忽悠!

陈水生虽然早就预料到董明亮找他别有目的,可没想到绕了一个大圈子,真相竟是这样,让他哭笑不得,怪不得那天罗校花一脸无奈的对他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面对递来的卡,陈水生做出一个拒绝的动作,“董哥,言哥,我这条路,是真的走不通,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想搞投资,可以投资我,搞矿业的事先缓一缓,等两年,等政策允许了,你可以两开花。”

董明亮观察了陈水生几秒,示意李言将卡收好,哈哈笑起来“我就说嘛,不能把你当普通的高中生对待,别给李言一般见识,他就是想要试探一下你,对了,你让我投资,我很好奇你想做什么?”

陈水生神秘一笑“云南有三宝,橡胶,三七和天麻,橡胶被人做成期货,三七在文山地区被人工种植,目前已经走向国际化,另外一样就是天麻……不过,它还在野蛮的生长,现在正是野生天麻出土的时刻,董哥这几天应该有见到吧,一个二两重的野生天麻价值在20左右,这个价格,比三七可高多了。”

董明亮从温泉里站起来,带起一身水,盯着陈水生,语气怪异“你说的投资是这个?”

陈水生点了点头。

记忆里,天麻从野生到人工种植的时间节点是2002年以后,当时因为医疗和保健品的兴起,野生天麻因为还没研发出人工种植的方法被炒作到了天价,而它的走向国际化的发展历程,伴随着‘生命一号’和‘脑白金’在保健品市场疯狂吸金收智商税而一路走高。

成为药材市场里和三七,冬虫夏草并列的第三种药材产业。

不过因为天麻前期的种植由授粉到培育出成品,需要两到三年的时间,前期的投入十分巨大,陈水生从一开始就抛起了独自发展的路子,因为他有着超乎几代种植天麻药材的经验并见证了当地散户种植发展的历史。

之所以敢告诉董明亮,他并不怕董明亮知道这个赚钱的路子后去单干,因为最初的种植技术是从陕西那边引来的,这时候远还没有被种植技术人员研究出来。

就算董明亮不投资,他也最多是资本小一点,发展稍微缓慢一些,毕竟第一笔投资下去要两年后才能见到收益,这两年的时间等待,变数太多,是大部分手持资本的人都不敢轻易拍板决定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几年后第一批人工种植天麻的人,一个冬天之后,从年入千元到年入几十万甚至百万元!

而投入的本金却是非常非常的少,最困难的一点,在于售卖渠道,和外地的药商达成长期合作。

“董哥没听说过天麻?”

陈水生弄不明白董明亮的奇怪反应。

董明亮连连摇头,道“不,你刚好弄错了,我不仅知道天麻这种名贵药材,我身边还有一个朋友家里专门就是做药材生意的,不过……野生天麻的出土生长期就在一个月左右,下乡去收购,赚不了多少,你这个投资太小,我没多大兴趣,除非你有办法人工种植……但我觉得没有方向的去研究和当冤大头没有什么区别,与其这样,不如指点一下你言哥,让他再趁着世界杯的尾巴再捞点本钱来。”

陈水生本来还想再多安利一遍,让对方投资自己,可他想了想,说道“董哥开玩笑了,我就是运气好一点,不过董哥和言哥兴趣不减,我也不能扫了两人的兴致,只是我要专注高考,没时间去下注,而且那天我们砸了人家的盘,我是不敢去下了。”

李言这时说道“那天你不是还留有7000没拿走吗,我和董哥不至于贪拿你的,我有下注的路子,不过,你得给预测一下。”

陈水生说道“如果我侥幸预测对了,董哥告诉我药材生意的老板联系方式吗?”

“可以啊,没问题的。”董明亮没了泡温泉的兴趣,“咱们换个地方说。”

中午,陈水生从温泉馆走出来,朝学校走去,一路上,他的心情还算不错,董大老板请他吃了一顿饭,饭间相谈甚欢。

吃饭的桌上谈话的内容很简单

一,强调他种植天麻的决心,希望能得到老板的投资。

二,他给了李言一个下球的参考方案,克罗尼亚还可以吃最后一口,巴西很强,但法国主场是要捧杯的。

当然,李言也趁着喝酒透露了一些有趣的事,他和董明亮在深圳打拼几年,93年炒股票发了财,但是96年入场期货,一年时间差点被洗白。

李言之所以赌球,是急于搞点本金重新入场,不过打算东山再起的地点选在上海,所以他下注的地方,是在深圳的一家专门的足彩公司,资金雄厚。

陈水生考虑了一下,重新将一万丢给了李言,让他帮忙操作一下。

在只指明了大方向的前提下,陈水生也想试探一下李言这个人的商业头脑,当然,还有试探他本人值不值得结交。

陈水生买了一个西瓜回到宿舍,老k并没有在,被学校临时抽去帮忙布置考场,搬桌椅。

严老西正在对着一本历年优秀作文抓耳挠腮。

刘进和刘金宝照例在对着课本发呆,莫忠缩在角落,似乎是拿着一本‘黄易’大师的书在细细的品,只是偷丢在角落的纸,有点怪怪的。

“水生,你可算回来了!”

陆路还在与张长也讨论着下足彩的事。

“吃西瓜了。”

陈水生把西瓜丢在桌子上。

陆路一脸殷勤的把西瓜拿过去分瓣。

张长也则在床上斜眼看着陈水生“喲,水生,有钱了,这几天住的旅馆吧?有门路不带我们发财?”

陆路递给陈水生一瓣大西瓜“水生,今晚怎么下?”

陈水生笑了笑“兄弟,马上要高考了,老西,复习得怎么样?”

“别说了,我头炸了。”严老西耷拉着脑袋,拿起西瓜疯狂的啃咬“水生,我觉得我没救了,刚才我做了一套英语题,还是没有进步。”

“走啊,趁时间还来得及,我们一起抱佛脚,正好,我有一些数学题要问你,你把这几天的问题汇总了,看我能帮你解答多少。”

“可以!”

严老西收拾起书包,与陈水生往教室走去。

刚走出宿舍不远,严老西就冷笑道“陆路和张长也玩入迷了,不过水生,你也刚才对他们两也太冷淡了。”

“老西,你要是知道他两干了什么事,就不会认为我这样对他们是冷淡,而是为他们好,不说这些了,等老k回来,组织两天集体复习。”陈水生与严老西朝教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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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高考!高考!

晚上,酒吧里的李言对着电脑屏上的赔率发呆,数次拿起电话又放下,即将开始的比赛是荷兰和巴西,法国和克罗地亚。

犹豫再三,他拨打了电话。

“你好,买二串一,巴西和克罗地亚赢1000注,另外单独出单再帮我买170注,赢了的话单独给我开个户,输了的话算在我户头上一起结算。”

放下电话,李言瘫倒在沙发上,点燃一根烟,手有些发抖,一个人拿起一瓶香槟,独自饮斟,一人看电视体育频道。

半夜,李言的房间里忽然传来酒瓶碎裂的声音“妈的,神了,老子翻本了!!!”

……

77日。

98年的考高终于来了。

一大清早,天气就闷热得像个蒸笼,各考场充满了肃杀的气息。

吃早点的时候,严老西面色惨白“水生,你说我要考不起怎么办?”

“放稳心态,该做的都做了,现在你应该什么都不想,保持适当的紧张是有利于考试的,但不能过度的紧张。”

陈水生劝说完严老西,发现旁边的桌子咚咚咚作响,却是莫忠手里捏着一个包子,双脚把桌子顶得作响。

“莫忠,你也加油。”

“嗯……好。”

莫忠越发抖得厉害,陈水生也没法,考试紧张这种事,除了自我适应,旁人没有好的办法。

830,陈水生提前进入教室,检查随身携带的用具。

850,考试试卷发到手,陈水生先写下自己的名字和准考证,翻开最后一页,然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作文果然分为一个200字的自补短作文和一篇要求600字以上的长作文,作文题目是战胜自我。

整个语文考试两个半小时,陈水生用了一个半小时把前面的题做完,剩下的一个小时,花了20分钟用来思考和填写短作文,最后用了30分钟把大脑里背得滚瓜烂熟的作文工整的写在答题卡上。

早上1130,交卷铃声响起,高三学生如流涌动,表情各不相同,声音的浪潮让人听不清具体某个人的声音,但哀叹声却大大的多过欣喜的声音。

“为什么会这么难?阅读理解完全不会做,题材太新颖了。”

“我作文都没写完……”

陈水生心情平静,高考考试讲究考完一门丢一门,回想和探讨只会影响心情,尤其是一道简单的题大家都选b你选c,那种打击感,真的如刀子扎在心口是一样的。

“水生……水生!”

严老西身材矮小,被人群湮没,但他的声音穿透长空,一个人站在花台上,只将将与其他人齐平,挥舞着手。

陈水生听见严老西那破锣嗓子,就知道他考得不错,从人群中走过去,与他汇合,还没开口,就见严老西张开双手,像个母鸡一样,脸上绽放着喜色“水生,我最害怕的作文居然被我押到题了,哈哈,就在你给我的优秀作文那本书里,我稍微改了一下,简直是轻车熟驾,你那本书救了我,我要请你吃饭!”

“得得得,低调点,小心别人用鸡蛋砸你。”

陈水生见严老西得意忘形,心想我都给你疯狂暗示了,你要再考不好,那就真是没法了。

很快,302宿舍的8人聚在一块,老k无悲无喜,看样子考得还不错,莫忠手还在哆嗦,挠头道“完了,我不记得自己到底写没写自己名字了。”

说着,快哭了。

众人面面相觑,陈水生连忙安慰道“别慌,应该是写了,老师收卷的时候会检查的。”

刘进和金财宝两人依旧是一脸茫然。

陆路和张长也两人的脸色则是奇差无比。

“烦死了!”陆路忽然将手上的文具砸在地上,“不是说考题不难吗?语文就难成这样,我考他妈啊!”

张长也叹息一声“我阅读理解空着三道题。”

“你们去吃吧,我没胃口。”说着,泱泱的走了。

“难吗?”严老西挠头“我写完了呀?还有几分钟的时间检查。”

“滚!”

严老西引起公愤,躲在老k的背后。

老k挥挥手“得,各找各妈吧。”

本来说好一起吃饭的,因为第一科没考好,各自散了。

陈水生,老k和严老西三人走在一起,一路上,三人都没有讨论关于考试的事,尽量说一些轻松的话,比如中午是不是该吃一碗红烧肉什么的。

“下午是我的主战场!”

吃完饭后的严老西又开始得瑟起来“水生,下午的数学,有没有把握?要不要抓紧再做一套题?”

“不了,这时候应该放空思想,早点午睡吧。”陈水生躺在床上,说实话,他也有些紧张,数学考得高与低,直接关系到他能否录取,该做的他已做了,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不过好在最近做了大量的数学题,那年考的数学题大题,都记起了考的类型,问题应该不大。

下午2点,数学考试开始。

试卷发下来,还没填名字,不少学生就已经翻看了试卷,然后教室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肃静!”

监考老师一声吼,原本就哀嚎的一干学生,更是面色惨白。

……

年级教务办公室内,拿到试卷的各班老师也是表情严肃,沉闷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时,一把年龄的罗校长从外面走进来,没忍住情绪,手一拍桌子“你们教研组真的在做事?我看一中今年要毁在我的手上了。”

高良龚道“姐夫,题再难,对学生们都是公平的嘛,到时候一本线,二本线肯定要降的。”

“你懂个屁,在这里谁是你亲戚,看看你,出去两年,怕是班上的学生名字都记不清楚吧!”

罗校长甩了一脸颜色,背着手愤怒的走出去。

迎面走来朱晓兰。

“校长这是怎么了?”

朱晓兰显然比高良龚要懂得人情世故一些,事实上,校长是她丈夫的大哥,但在学校这种场合,都是以职相称谓。

罗校长很快控制住情绪“还能是什么,今年的题太难了,对学校简直是一场灾难,对了,你们家淑敏考得怎么样?”

朱晓兰回答“试还没考完,我是不会过问的,她也没说,只是回来的时候,拿着前几天写的作文翻看了一下。”

“什么意思?”罗校长问了一句,然后似猛然明白了什么,“这是押到作文题了?那你们班的学生,语文应该不会差。”

朱晓兰苦笑一声,这话怎么接?她一个知识分子,不屑于撒谎,但是罗校长都快疯了,总得照顾一下他的情绪,当然,朱晓兰无法说出口的是,押中作文的,居然是隔壁班的陈水生。

她总觉得太奇怪,又有些庆幸,那几天帮陈水生改了三次作文,自己无意识的把题目用来考校女儿,阴差阳错,算是押中了题,这算不算是一种好心的回报?

第38章 青春不散场!(求收藏和推荐票)

下午四点半。

陈水生从考场走出来。

长长的吐一口气。

严老西熟悉的破嗓子又在花台传来。

不过陈水生这次却是带着笑走过去“说吧,老西,想吃什么,我请客。”

“看来考得不错啊。”严老西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兄弟,都是我的功劳,咦,不对呀,水生……最后一道数列题,好像你提到过,你真的有点神了……预言家?”

陈水生打了个哈哈“我要是预言家,早去买彩票了!”

“倒也是,哈哈,请给我打五个菜,我要痛宰你一顿。”

“没问题啊。”陈水生心情也是极好,幸亏他的身边有一个数学高手天天给他讲解,要不然即便他知道那些类型的考题也是无用,外加上有目的的突击,总算迈过了数学这一道大难关。

第二天考理综和英语,陈水生并不怎么担心。

和严老西闲聊着,在等老k的时候,陈水生看见从另外一间考场出来的罗淑敏,她习惯地将文具和资料抱在胸口,一向灵动的眼睛带着疑惑。

似有所感般。

陈水生与罗淑敏的目光在人群中远远相望……

陈水生朝她微微颔首。

不曾想,罗淑敏却是一改方向,朝陈水生走来。

法国梧桐树下。

罗淑敏从人群中出现,朝他道“谢谢你。”

“不客气。”

陈水生没想到罗淑敏会在这个时候感谢他,而且当着那么多高考学子的面。

严老西一脸发懵“喂,你们两个?不会是真的吧?”

说着,两个大拇指对着点了点。

陈水生一脚踹去“滚。”

“靠!果然,重色轻友!”

严老西嗷嗷鬼叫,他就是故意的,想要在最后的一天把学校不准谈恋爱的校规狠狠的踩一脚。

“噗嗤。”罗淑敏微微一笑,“水生,你舍友看来考得不错嘛。”

“那是,我有信心满分啊,我走了,祝你们百头到老!”

严老西挥一挥衣袖,原地消失。

陈水生和罗淑敏再次相视一笑。

“他人不错的,就是嘴贱。”陈水生解释道。

罗淑敏显然关注点不在严老西那,低眉蹙手,声音变得有些小“我走了,我妈可能在等我。”

“去吧,替我谢谢你妈。”

陈水生挥挥手,目送罗淑敏离开,只留下一道令人遐想的背影。

老k和严老西的脑袋从陈水生的左右肩膀冒出来“看,我没骗你吧。”

老k嘿嘿一笑“老子早就知道了。”

严老西幽怨一脸“早知道我就去找小丽聊聊人生了。”

“现在也不迟啊。”老k显然考得不错,小声道“水生,今天的试考下来,完全印证了你的想法,今年的题,真的难,还好我做了准备,不然被打得措手不及。”

“忘了吧,明天考完再说。”

陈水生见周围不断有异样的目光看来,尤其是其中一道,张雄那吃人的目光,让他觉得有些好笑。

吃完晚饭,陈水生回到302宿舍,考完两科后的302气氛越加的诡异,谁都没有心思说话,只有翻书的声音,或是偶尔的哀叹。

“水生,我好后悔啊。”

关灯过后,张长也忽然靠着陈水生的床边低声哭了起来,声音有些沙哑。

陆路也从被窝里钻出个脑袋“我也睡不着。”

“还有机会,别放弃,明天好好考。”

陈水生虽然对两人的感观不太好,但毕竟大家一起住了三年,怎么也有同舍之谊,只是,他该做的都做了,每个人的命运,总是需要自己来争取的。

一夜无话,陈水生在迷糊之中,听见宿舍外面有人在哭。

十二年寒窗,冰冷冷的数字决定今后的走向。

第二天的考试气氛有些怪,进考场的人,大部分都面如死灰。

好在理综的化学并不太难,稍微给了一些到崩溃边缘的人一点点安慰。

但是这种安慰,在最后一颗英语考试的时候如洪水般决堤。

大篇幅的阅读理解和完形填空以及摸不着头脑的改错题,只能让大部分人在考场内强忍着不流泪。

当最后一科考完,铃声响起。

有人双手捂着卷纸放声大哭。

无论考得有多糟。

又或是考得有多好。

当铃声响起的时候。

对大多数人而言。

这是一场难言的告别。

再见,高三。

再见,青春。

再见,学校。

有人站在最高的一层楼开始疯狂的撕书。

有人对着教学楼狂吼,吼得声音嘶哑,然后默默流泪。

有人开始收拾行装。

有人开始互相存留照片和明信片。

陈水生站在楼下,看着天空飘落书碎屑如雪花飘落,记忆也跟着飘远。

当前一世的记忆与今生再一次重合,那些记忆里的人和事都烙下了新的印记。

他知道这不是青春的散场,而是开始。

“再见。”

他也挥挥手,与二十年前的自己彻底告别。

晚上,302宿舍的8人奢侈了一回,在学校外面的饭店点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和酒,会喝的,不会喝的,都醉了。

灼热的天气在高考完之后,仿佛变得清凉了许多,下午的疯狂,好似一场梦,只留下一地的书屑,微醉的陈水生走在校园里,周围的蛐蛐声显得校园越加静谧。

当情绪激发过后,再走在学校里,就有一种局外人之感了。

“就这么散了。”老k眼睛微红,倒在花坛里肆意呕吐。

严老西紧紧的捏着手,跑上来对陈水生道“水生,如果我没考起大学……我可能会复读,可是我不会在这个学校了,因为到时候想起今天过去的三年会伤感。”

“我的那些笔记,还给你留着的。”陈水生安慰道。

严老西摆了摆手“别说了,你看,那个向你走来的美女,像不像校花?”

陈水生看去,果然见罗淑敏带着微笑朝他走来。

她已褪去校服,换上了一套淡雅的白褶裙,白色的小高跟鞋将她身材衬托得修长,看起来少了几分拘谨,多了几分明艳动人。

罗淑敏面带微笑“没喝醉吧?我妈在做饭,说要感谢你,我们一起走走?”

第39章 毕业才开始的黄昏恋

“好啊,这下学校管不着我们了。”

陈水生没想到罗淑敏会主动邀他,心里多少有些异样,他心理年龄是多活了二十年不假,但并不意味着,失去了某些情调。

两人并肩保持着距离走了一段,罗淑敏才回头看着别晾在后方的严老西:“他不会怪你吧?”

“放心,他不是当灯泡的料。”陈水生侧看了看罗淑敏,打趣道:“校服的隐蔽性还是很好的嘛,我以为你天天把书放在胸口,会影响来着……”

“什么?”罗淑敏低头看了看,然后勃然脸红:“你……你怎么一点也不老实?”

“你真好看,我们这算是约会吗?”陈水生打趣道:“别人是毕业就分手,我们这算是黄昏恋?”

“噗哧!”

罗淑敏被陈水生再次逗笑,微微抬脚要踹陈水生,然后身体一歪。

陈水生下意识的伸手担扶了一下。

“你的头发真香。”

罗淑敏身体微微一紧。

陈水生点到即止的松开放在腰肢上的手。

“我不太习惯穿高跟鞋……我妈饭应该做好了吧。”罗淑敏神色有些慌张。

“淑敏,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买点水果。”

“不用的。”

“要的,这是该有的礼节。”

陈水生匆匆跑朝学校外。

罗淑敏微微愣神。

没等多久,就见陈水生额头带着微汗,手里不止提着一篮子的水果,还捧了由粉色百合花和玫瑰以及康乃馨组合的花束。

“这……”

罗淑敏无言,眼镜后面的眼睛明亮而复杂。

前一次,她看见的是陈水生在雨中离去的背影。

这一次,是他阳光般的捧着花来。

“我得感谢朱老师为我三次批改作文。”陈水生笑了笑,“你帮我拿着花?”

“好。”

接花的那一秒,罗淑敏心里有些空空的。

两人来到教职工楼,进了房间。

“朱老师好。”

陈水生递上水果,罗淑敏默默的把花摆在餐桌上。

朱晓兰朝陈水生打招呼道:“你这孩子,我是为了感谢你,才让淑敏去叫你来我家做客,你这也太破费了……你的家境,我是知道的,快过来,一起吃个饭。”

陈水生见朱老师缓缓解下厨裙,一瞬从家庭主妇变成了修养极好的知性女人,说道:“该我感谢朱老师才是,淑敏同学突然邀我,我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感谢朱老师,送花给老师,祝愿老师桃李满天下。”

朱老师闻了闻花:“嗯,很香啊,这是我收到最特别的礼物了。”她拿起来轻轻闻了闻,然后看一眼陈水生,对有些呆看着花的罗淑敏道:“这么娇嫩的花别放桌子上,我这个年龄,还真是有些配不上这些花了,淑敏,放你房间去吧。”

“老师永远都年轻。”

“是吗,我也希望如此呢。”朱晓兰把花递到罗淑敏的手上,见女儿表情有些愣,温柔的吩咐:“你房间里有花瓶,把花放进去。”

“知道了,妈。”

罗淑敏微微抿嘴,偷偷的看一眼陈水生的背影,进到自己的小房间,心想好好的花篮,插什么花瓶里?晾成干花也好看。

在柜子里找来一个腰口的花瓶,根本放不进去,罗淑敏摆弄了一下花束,手一抽,三朵火红的玫瑰从花心里拔了出来,三束玫瑰系扎在一起,与花篮根本就不是一起的。

一瞬间,罗淑敏脸烫得厉害,睫毛微颤。

她下意识的看向门缝外,连忙把门关上,整个人靠在门背上,呼吸有些急喘,但她只闻见玫瑰花的香味。

“来,别拘束,尝尝老师的手艺,叫你来呢主要是感谢你的那篇作文以及你给淑敏的那本数学册子。”朱晓兰看了看被关上的门,没有叫女儿。

陈水生连忙回答:“当不得感谢的,要谢也是我谢老师,老师眼光独到,希望我以后不会让老师失望。”

朱晓兰仔细的打量了几眼陈水生,道:“淑敏是我女儿,你们年轻人之间会产生友谊是很正常的,但要顺其自然,明白吗?”

陈水生起身,鞠躬道:“明白,再次谢谢老师,那个……感谢老师的款待,我和同学们吃过了,就不打扰老师了,祝老师永远都年轻。”

“也好,和老师一起吃饭,是会让你不自在,淑敏,送送水生同学。”

“啊?”

罗淑敏从里面走出来,一脸茫然。

陈水生朝她挥挥手:“不用送我,我们之间也不用说再见,希望我们大学见。”

“嗯。”

罗淑敏心有些乱。

陈水生走了好一会,她才回到餐桌旁,默默的端起碗筷,吃了几口,才发现自己坐的是陈水生刚才坐的地方,那碗筷……陈水生象征性的吃了几口。

“那个……妈……我吃饱了。”

“淑敏,你等一会。”朱晓兰放下手上的碗筷:“陈水生同学品性还是不错的,只是……你们都还很年轻,对待有些事,要慎重,更要自尊自爱,你明白妈妈的意思吗?”

罗淑敏羞红的脸骤然一白,然后贝齿一咬:“妈,我以为你和爸不一样的,原来你和他一样,你是不是看不起他?妈,我爸给你送过伞吗?”

说完,转身跑进房间,把自己关了起来。

“淑敏……不是的,我和你爸不一样……但我们也的确一样……都是你的父母,希望你好。”朱晓兰看着紧闭的门,微微叹息:“再乖的女儿,也会有长大的一天……罗书记啊,你也该关心一下你女儿了。”

房间内,罗淑敏咬了咬唇,看着花瓶里的三束玫瑰花,一双眼睛蒙上一层淡淡的迷雾,片刻后,她自语道:“我可没同意谈恋爱呢,不过,我已经是大人了,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做主。”

陈水生一个人走在学校的路上,心情还不错,重生两个月,不仅手里有了一笔丰足的存款,在高考这个人生路口上,他做出了最大的努力,这次高考达到了他心里的目标。

另外,与罗校花的意外相逢与相识,让他重温初恋般的感觉,送花只是他一时之举,虽然朱老师的目光比他想象的要毒辣,可这也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谈恋爱这种事,最怕的是家里人横插一杠。

朱老师没有反对,就是最大的支持。

至于罗校花家里的那位当官派,陈水生还没有与之接触的打算,毕竟有些关系,是雷区,不可轻易触摸。

散伙饭也吃了,陈水生的东西早就已经收好,只不过他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却发现停着一辆熟悉的桑塔纳轿车。

李言早就看见了陈水生,还没等他过来,就先一步下车,面带笑容:“我的小诸葛,考完试这么气定神闲,一定是考得不错了,走,我请你喝酒。”

董明亮摇下后面的车窗,旁插了一句:“我们的李老板就差三顾茅庐了,你快点儿的吧,对了,你宿舍的同学李老板邀去酒吧玩了,全免单。”

“董哥,言哥。”

陈水生见两人专门等他,也没矫情上了车,三人朝酒吧奔去。

第40章 合伙办厂

酒吧的私人房间内,李言从柜台上取出一瓶红酒递到桌子上,对陈水生道:“高考完了,是该庆祝一下,92年的红酒,运来给董哥开路的,路上碎了几瓶,只剩下最后一瓶了。”

董明亮慵懒的道:“行了,在我们小诸葛面前,就不要讲那些虚伪客套的话,又不是82年的拉菲。”

陈水生连忙谦虚道:“言哥,我来开,酒是好酒,我们这地方,红酒是稀罕物。”

别人给自己戴高帽,自己不能不识趣。

陈水生开了酒,用醒酒器醒了一下,给董明亮和李言倒上小半杯,给自己也倒了同样水准的红酒。

“我敬董哥,言哥。”

董明亮和李言一饮而尽。

“很奇怪啊,县里怎么出了你这样一个人物。”董明亮坐正了身体,“从刚才你弄红酒的整个过程,我想好了,我要投资你。”

“董哥,你说真的?”

“当然。”董明亮身上气质一变,严肃道:“你得拿出对应的方案来,既然是投资,就要走正规程序,该签的合同不能少,利益分配要双方都能接受,考虑到我是个外行,我只入干股,出钱不办事,你明白吧?”

“董老板果然是敞亮人。”陈水生面色一喜,“那我今晚就先和董老板面谈一下。”

“不急,今晚的主场可不是我。”董明亮指了指李言。

陈水生看向李言,只见李言从贴身的包里取出一张存折,递到陈水生面前:“这是前几天你对我的投资回报,你看一下。”

陈水生拿起存折,边翻边道:“言哥这是发财了呀……我那点投资能赚……”

陈水生的话骤然一停,只见存折上写着:万,存款的日期是今天,当然存折的名字是李言。

“言哥赚了这么多?”

“不,这是属于你的那一份。”

李言似乎很满意陈水生露出来的‘目瞪口呆’表情,学着董明亮来了个老板躺,又取出一份下注单放在茶几上:“你看看。”

陈水生连忙把下注单推过去,擦了擦汗。

“言哥……这么多,我被吓到了……”

董明亮这时哈哈大笑道:“我就说嘛,正常人怎么背的住这么大的数字,放心,这些钱来路没问题,你收好就是,你现在也可以称为小老板了,有这么多钱,在你们这个地方办个小厂足够了,现在你可以重新考虑一下,是否需要我的投资?”

“董哥说哪里话,小弟能有今天,全是沾了两位的光。”陈水生掂了掂手里的存折,“我会在今天晚上把合作的事弄一份预案出来给你过目,明天给你看,最多后天我就要回去。”

董明亮眼中露出欣赏:“行,我就喜欢年轻人的雷厉风行,过几天我就要回一趟武汉,李言也忙着回上海,大家都很忙。”

“那我就先回去了,说的没有做的快。”

陈水生起身告辞,留下一杯没有喝完的红酒。

李言被晾在一旁,摊开手,耸了耸肩:“这算什么事?他怎么就不问我赚了多少?我这一肚子话还没说呢?不让我装逼了?”

董明亮起身道:“你啊,太刺头了,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投资吗?现在想明白没?干我们这一行的,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时间,你啊,赶紧把这边的事处理好去上海吧,我这边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董哥,说实话,我也想把那小子带去上海给我打下手。”

“你先去那边落实好再说。”董明亮说完,叹了一口气:“我这叫战略投资,你呢?相信他的运气?他哪懂得什么期货,股票。”

……

陈水生没有回宿舍,而是来到酒店。

手里捏着存折,陈水生的脸上并没有在酒吧时露出的惊讶。

他已经指点了李言,不赚钱才有鬼,只是这笔钱,比陈水生想象的要多出不少。

从李言单独拿出下注的单来看,此人除了赌性有点大之外,还算值得结交。

陈水生看中的从来就不是李言这条小鱼,而是董明亮这条大鱼——董明亮这条鱼并不厉害,厉害的是他那位做空调的姐姐。

与董明亮的合作,早就装在陈水生的脑海里,本来他还担心对方会干预自己发展的方向,没想到对方主动提出来只出钱,不干预,只拿干股,那就好办得多了,无非是利益的分配而已。

考虑到长远合作,陈水生把拟定的合同重点放在投资的方式和利益分配的比例上:前期的办厂资金由董明亮出,投资分阶段性投放,利润同样如此,提供技术和设备支持,工厂的发展,由他来决定。

之所以选择这样的方式,是因为陈水生知道,未来他做天麻产业的利润有多大,同时也防止当企业发展到中途,遭人横插一杠走进岔路。

这份合同看起来对对方很不利,而董明亮是一个生意人,在利益的分配上,肯定要讨价还价,于是他将合同拆成两个部分:一种是共投模式分利,另外一种是前期投入后期拿干股,几年内干股超过投资本钱一定比例即止。

无论哪一种,陈水生的核心思想不变,他必须是唯一的掌舵人。

第二天一早,陈水生在县里的品牌服装店花了600买了一套正式的西装,让服务员送到酒店,提前在政府对面的大饭店订了位置,打电话给董明亮预约下午洽谈。

中午,陈水生回到学校收拾行李送去车站,和02的舍友正式告别。

下午五点,董明亮没有让李言陪同,而是专门叫来属于他的司机,他换了一身气场十足的深领夹克,左手上的宝丽莱手表换成了百达翡丽,司机提他提包进酒店。

陈水生定的位置在三楼靠窗,刚好看见这一幕。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新欢的西装,自嘲的笑了笑:为了掩盖新衣服的味道,他特意喷了一点点啫喱香水。

衣服廉价与否不重要。

重要的是态度与气场。

陈水生知道对方投资自己,并不是真正的看上了他目前想要做的产业,而是投资他的潜力。

他自然也不能输了阵仗。

董明亮在服务员的引导下来到雅间,陈水生主动起身走到门口,伸手道:“董老板,我可把你盼来了。”

董明亮看着陈水生伸出来的手,伸手握了握,把陈水生上下打量一翻,对提包的司机道:“老周,这就是我要投资的对象,这气场,可把你比下去了。”

“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司机老周嘴上夸着,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陈水生。

第41章 办事难

陈水生也不在意,互相寒暄一翻入座,把菜单递过去:“董哥,你点菜,我买单。”

“不不不,先谈正事吧。”董明亮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朝陈水生介绍道:“这是老周,跟我多年的好友,也是我的师爷,学过几年法律,你的合同拟好了吗?拿出来看看。”

“好。”

陈水生从随身带的包里取出文件,一分为二,递到了董明亮和老周的面前。

“两位请看,前面是我拟的策划书,后面是合作的合同。”

董明亮和老周都有些意外,董明亮道:“看来你做得很充分嘛。”

“是啊,县里没有打印机,我跑了好几处才找到一家能复印,手写的合同,希望能入董老板和周秘书的眼。”

“周秘书?”董明亮大有深意的笑了笑,“老周,怎么样,第一关算是过了吧。”

老周没有说话,而是戴上一副眼镜,仔细的阅读,片刻后,他用怪异的目光看向陈水生:“文案不错,一点都看不出是新手写的,反而像是宦海多年的老手,不过你这公司都还没注册的吧?”

陈水生点点头道:“是的,时间仓促,我还没去弄。”

“那办好得三个月以后了吧?”老周说完,继续低头看文件。

陈水生被老周这一提醒才忽然想起来这年头想要找‘有关部门’办一件事,是非常困难的,审核效率低得可怕,不仅如此,要准备的资料也是极为反锁,一路过关斩将,想要通过工商审核可没那么容易,就算通过了审核,等注册登记证下来,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同时陈水生也反应过来,老周说的三个月以后,是事实,也是一种合作设的关卡和考验。

很显然,他一个高三刚毕业的人,想要注册一个企业公司,攻略难度还是极高的。

陈水生敲了敲桌子,道:“给我三天时间。”

“三天?”董明亮笑得意味深长,“其实我认识工商的人,要不要我打个电话?”

“谢谢董老板的好意,这点小事,还是我自己来处理,董老板先看看合同吧,买卖不成,你还是我董哥嘛。”

“哈哈哈,有理。”董明亮对陈水生怎么发展企业没多大兴趣,而是捡着合同的后面两页看了几眼,有些意外道:“你小子挺贼啊,这份合同,有些霸道了吧,我前期投入,后期回本,中间的投资风险完全没有数据支撑,全靠一张饼,整个发展的把控,全在你手上,我可不是肥羔羊啊。”

陈水生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坚持道:“董哥要是觉得这份合同利益分配有问题,我们可以谈的嘛。”

“呵呵,我没说同意,你就谈利益分配,看来你很自信啊,不过中途反悔也不是我行事的风格,这样,老周,你选一种方式,这个投资人,我做了。”

周秘书细细的看了两份利益分配和投资合同,沉吟片刻,对陈水生道:“小陈,你这份合同是默认我们老板会投资的前提下拟定出来的吧,我看其中最快的盈利也要两年后,在这之前的建厂,租赁山林费用可不少,总的来说,风险太高,回报太晚,如果非要选一种合作方式,那只能选分期投入资金,按照合约拿干股红利,不过你说的十五年红利太长了,缩短至十年,但是,利益的分配要在拟定之上提高三分之一,除此之外,在天麻的分销方面,我们提供的销售渠道,分成比例要大大的提高,至于培育和种植天麻的技术方面,全由你来负责,另外,在这份合同上,必须补充添加投资失败后的回本补偿方式。”

陈水生见对方选了后一种投资方式,心里微微一松,脸上没有表露出来:“好,不知道周秘书想要添加补充什么,我们一条条的拟定出来磋商。”

……

晚上八点过,微醉的陈水生将董明亮送出饭店。

拉投资的过程比陈水生想象的要顺利,但是涉及到利益的问题,董明亮就放权给他的秘书,这是一种精明的做法,商场无朋友,更何况,他与董明亮之间的关系,并非那种历经过许多事的朋友,只是互相看中了彼此的潜力而已。

好在事先陈水生准备了两手方案,无论周秘书有多聪明,他都在无意识中进入了二选一的陷阱当中。

约定签合同是在三天后,在这期间,陈水生需要做把公司注册下来才行,这算是对陈水生一种能力的认定与考验。

回到酒店,陈水生给村里打了个电话捎信给父母,说有事要忙,并让帮把户口本让客车司机带到县里来。

晚上,陈水生把申请注册公司的资料梳理一遍。

最后把公司的注册名称拟定为【小草坝国际天麻商贸有限公司】,原本按照陈水生的想法,在申请注册公司的时候,是以合伙人的性质来注册,不过董明亮显然没有做当做合伙人和法人的意思。

当然,另外一层的原因陈水生也很清楚,董明亮这三个字,在县里来说还是有些影响力,他并不想把这种影响力轻易当成陈水生的投资资本。

第二天,陈水生准备好资料一早来到工商局,前来办理业务的人还挺多的,彼此之间大多数都认识,闲聊着,并排队。

过程中自然有手持皮包带着大腕表的人走‘’渠道,实则是一种插队行为,工商局的前台开了五个窗口,分别贴着办理业务的分类,但实际上,负责业务办理的人只有一个,负责征询和分类,再把人分到对应的窗口。

这种排队后再排队的低效率模式让人头大,但是隔着铁栏玻璃窗,里面负责办理业务的还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微胖女业务员,态度极为冷淡,一般客人要说好几遍才会抬头观察办事人的身份或是情绪,偶尔‘哦’的一声。

轮到陈水生。

业务员好奇的看向他,然后冷不丁说了一句:“代办业务下午来。”

陈水生顿时明白过来,他这一身西装虽然看起来很正式很贵,但容易被贴上标签。

“你好,我来申请注册公司。”陈水生说着,把准备好的资料按照墙上贴着资料的顺序扎理好递过去。

“注册公司你先得去银行办理相关资料。”女业务员说完,低头转笔玩。

陈水生对此早有预料,相关资料是最难凑的资料,而且要到有关部门去办。

好在对于注册公司这一套程序,他早就摸透了。

顺手把工商银行的开户资料递过去,并出示一下存折。

女业务员抬起头来,还是不收资料:“那你去找相关的会计办理验资报告和说明书,公司申请书在那边……”

“你好,我已经填好了。”

陈水生捻了一下资料。

女业务员深吸一口气,单手伸出窗口,把陈水生的资料拿过来,手指上下捻翻几下。

大概是发现资料都不差,她抬起头来,深深的看陈水生一眼:“你这个公司名字归属类不明确,你拿回去找相关人员审核,然后我们主任签字,程序走好了再来。”

不等陈水生再说,资料一下从柜台小窗口里捅了出来。

窗口被下一个人占领,陈水生站在大厅里晾着。

虽然他早有思想准备,但没想到整个过程的体验还是如此之差。

第42章 烧香十柱,不如人家一句话。

被无情的冷遇后,陈水生立即启动第二套计划,原本走正常的路子,注册审核一个公司至少也得一个月,想要‘特殊化’那也就只能特殊办了。

有道是阎王好惹小鬼难缠,陈水生也不好过分的得罪。

想要办事顺利,就得烧香,但是往往最难办的是有香烧,不知道该拜哪个庙。

别看办理整个注册手续程序非常的繁琐,但实际上,能不能成,还不是领导一句话的事。

为什么资料齐全却被卡住?

陈水生也是后来历练了十多年才明白过来:体制和人的关系。

对那柜台小办事员来说,你来一次就把事情办好了,岂不是显得这件事太容易,他没有台面?至少你得跑一次,跑两次,三次,混个面熟吧。

如果这件事不急,那就和对方耗,把材料准备好,不一次性递上去完,要挤牙膏那样拆招。一次两次三次,你烦对方也烦了,这事再办不成,再说几句埋怨甚至找上司的话,对方也是要考量的。

不过这种方式往往会变成争吵或是泼妇的解决办法。

至于办事员真的想要好处?

或许有,小礼品人家也收,但也要分场合,而且一个小小的办事员没那么明目张胆。

那么事情走到了死胡同?

并没有。

人家办事员虽然冷言冷语,但是话里信息量还是有的。

第一就是让去找银行,第二就是去找会计,第三就是去找主任。

其实人家给你的是一个选择题,去银行是为难你,去找会计是想要一点点小礼品,找主任才能一劳永逸,不过这个阀值有点高,没点路数,怎么走主任的门路。

这些都难不倒陈水生,烧香要找对庙,也不要拜错佛,关键是,你得有自己的姿态。

所以很多时候有人提着烟酒就往人家怀里办公室上放,那不是找拒绝?

来到工商局侧门打开的门,陈水生走进去,立即被保安拦住。

“你好,我找主任办点事,我们认识的。”

说着,陈水生递过去一支云烟。

保安明显是会抽烟的,但他在工作,摆手拒绝,却不说话。

陈水生把抽出的烟捏在手心,顺手把一整包烟递过去:“下班了抽,对主任的办公室在?”

保安微微一笑,也不点破,指了指房间,然后道:“不知道在不在。”

“谢谢。”

听见保安这么说,陈水生便知道对方不在,但还是走了过去,看了一眼,走回来道:“大哥,主任什么时候回来?”

“那就不知道了,估计开会去了。”

“在哪开会?”

“不知道,应该在三楼。”

保安说完,便不理会陈水生,转身去坚守岗位了。

陈水生得到信息,朝门外走去。

门路摸清,接下来就是考虑怎么烧香的问题了。

大领导永远不在办公室,并不是一直忙,门上写着的办公室,未必就是真的办公室。

走出门,工商局的对面就是一个烟酒副食品店。

如果你不知道个中内情,肯定以为人家真是做烟酒生意的,但真是这样吗?这才是包打听的地方。

走到副食品店的门口,卖烟酒的老板是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陈水生看了看柜台,问道:“大哥你好,这里的烟酒怎么卖?”

“送人还是走亲戚?”

陈水生指了指对面。

店主转身指了指柜台上的烟酒:“烟有云烟,玉溪和红塔山,酒有茅台,五粮液,泸州老窖,价格不一样。”

陈水生道:“我替主任买,不知道他喜欢哪样。”

“在对面办事吧?”店主笑了笑,拍了拍茅台,“主任不抽烟,急的话,那这种,分一瓶和一箱的,一箱的支持送到家,有专门的盒子。”

陈水生眼皮一跳!

没看出来,对方胃口这么大。

虽然这年头茅台价格还没炒作上天,一箱6瓶和12瓶的价格是真的贵,得大几千,寻常人家一年的收入啊,但是,来这里办事的人,这个价格不是不能接受。

“那帮我拿……”

陈水生正欲拿12瓶箱装的,身后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只见罗淑敏刚从一张贴着公务用车的桑塔纳里走出来,穿着一套在这个年代港澳地区十分流行的浅灰色双肩连体牛仔衣搭配圆领的白寸衫,提着的粉色手包习惯地放在身前:“水生……我还以为看错了,你怎么在这?还没回家呢?”

“淑敏……”陈水生一扫车内的后排右边坐着的人,“……同学,真巧啊,我来买点东西。”

“买东西?”罗淑敏的目光停留在陈水生手上的那一支烟上,“你是要办什么事吗?”

“嗯,打算注册一个公司,万一高考没考起,在家创业。”陈水生说道。

“你要注册公司?”罗淑敏一下就听出重点,“这么急呀?”

“是啊,打算在假期办好,让我爸妈帮衬着点。”

罗淑敏没有接话,转而看向车里。

这时,车内后排的男子对开车的司机说了一句什么。

那司机下车,走到柜台前,顺手拿了一包烟,打量陈水生一眼:“淑敏,你同学啊?”

罗淑敏点了点头,却对司机没什么好感,可还是说道:“很要好的同学,陈水生。”

司机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淑敏,你爸忙着去开会,先上车吧,陈水生是吧?你要注册公司?年轻有为啊,资料准备好了吗?”

陈水生答道:资料准备好,不过他们领导说要审核一下。”

“那还审核啥?年轻人创业也不容易,给办了吧。”司机看一眼卖烟的,丢下一句话,去开他的车了。

罗淑敏站在原地,朝陈水生微微点头,又有些歉意的道:“那个……我先走了,我爸还在等着我。”

“嗯,谢谢。”

陈水生挥挥手。

罗淑敏走上车,车窗摇上,缓缓驶去。

“哟,没看出来啊。”

卖烟的老板大有深意的打量着陈水生。

陈水生却是从包里取出一沓钱,用手遮住递了过去。

“那位……司机刚才的烟钱忘记给了,我帮他给。”

店主手指点了点柜台,摇头道:“那是罗书记的秘书,他抽烟,我哪能收钱,收起来吧,这烟钱,我是真不敢收。”

陈水生不露痕迹的把钱推进对方的柜台里面,叹息道:“大哥客气了,主要是吧,我手头这件事有点急,不知道对面的主任去哪了。”

“嗨,你问我,真是找对人了,刚才他开完会,估计在忙着吃早点吧,要不,我去给你支一声?对了,叫陈水生是吧?”

陈水生点头。

店主朝里面喊一声:“老婆,来看一下店,我办点事。”

“来了。”

店里面走出来一名四十多岁的丰腴女人,陈水生觉得面容有些熟,略一回想,这不是和刚才工商局的办事员长得差不多吗,肯定是姐妹关系。

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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