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达开始 - xp1024.com
《从高达开始》


关于本书的一点规划(兼答书评)

这篇是不是来得有点早,也没多少读者和书评的样子……

(答怀疑)其实笔者本人对此也是悲观的,怀疑自己能不能完本的。

本来是只想作一篇高达00同人的。后来补番的时候被气到了,又不想多开,就以综漫开书了。

(所以存在00篇写不下去后直接跳卷的可能性。)

书名应该是从高达00开始,可是审核的时候把00去掉了,所以是从高达开始了。

本质上我也没看过多少高达,也没准备补多少,不用太期待……

个人看过的番剧不多,高达其实也没看过几部。你们的推荐,我尽可能会尝试看的。但看不看下去真的很难说。毕竟也不指望本书如何……我也就业余随便给自己开心一下……扑街作者也没人会强管。

在我看过的番剧中,我不会说不可能,但是一些明显画风不对的番剧基本是不太可能的。(存在厨力爆发的可能性。)

(重点)第一卷00会写很长,可能比本书的生命更长。虽然我前期写得有点快,但是后期有的磨,毕竟定下的主路线太大……

第二卷不出意外是飞跃巅峰,大约10章就会结束吧……不是很想挖宇宙怪兽的内涵,本身也很完美,没有让我特别难受的地方。

第三卷和以后都没想好。

如果eva新剧场版最后一部出了,就肯定会写eva。(怕是本书完结都没出。)另一方面,实在等不到,就可能写旧剧场版tv。

地球防卫少年确定会写,但会很短,不超过10章。

星之梦确定会写,超短,不超过3章。

之后就没什么计划了。现有的计划已经可以把我拖死了(划掉)。

(书友建议的)高达铁血还真是少数我看过的高达,属于恶心到我所以有写的心思,但是并不想再被恶心一次,也就不想回顾其走向和发展,最终就不太可能写。

可能会写天元突破(厨力爆发可能性之一)。

可能会写三体(厨力爆发可能性之二)。

可能会写火影(厨力爆发可能性之三……这个是最矛盾的,因为很想写,但是画风差得太远了。)

还有几部画风差得太远,但以前也蛮想写的(或已经写了一点)就不提了。

可能会写rec(被恶心到,所以想改造。)

可能会写超能勇士(某童年3d番,被恶心到但又能补系列。)

可能会写尼尔:机械纪元(被恶心到但又能补系列。)

可能会写一些小众轻小说。

就到此吧,不放卫星了,估计这些都不会写到。写完感觉漏了点什么,但又想不起来了。

顺便推一下群301895719,我可能会写一些想写但又不宜放在正文的内容(自行想象),然后放在群里。

写于26。

开书时候在简介写的是周更,但目前是日更状态,就先从简介里撤了。但随时可能恢复。

老实说不用期待。日更还是蛮累的。

补充于26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次对话以及再生

那么来讲一个曾经的少年的故事吧?

这是一个关于曾犯下杀害其双亲的大罪之人的故事。

这也是一个关于立志于根除战争而战斗终生之人的故事。

他既有过被敌人视作过恶魔的经历,也有过被难民看作为圣者的过去,

在这故事之中,不缺乏欢乐的时刻,但也不曾少了别离的悲伤。

若要说这故事平凡,则显得做作,若要称这故事伟大,又不足以。

这只是一个寄望于未来、奋斗于现在的人的故事。

一个变革之人。

一个完全的人。

这是一个述说了一位天人一切的故事。

这也是一个从地球的温床中飞向虚无的黑暗的人的故事。

但是对这人而言,在这黑暗之中并不冰冷,在这虚无之中也不会孤独。

一个冀望和平之人的故事。

经历了漫长的战斗,走向了共同理解、共生与发展的未来,倘若这个故事就此结束了,那么也不失为一个完美的结局,恰如童话中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下去一样。未来诞生的人们也会将之传为佳话。

这或许就是最好的情形了。

可是人类既然向着宇宙进发了,那么宇宙的未知总是会让结局产生一些神秘的地方。

于是新的故事开始了。

人类与els,两者在宇宙中共为渺小的存在。

他们的融合诞生了一个全新的物种——

刹那,姑且先称之为刹那吧?不同于人类,不同于变革者,也与单纯的共生者不同的新的种族。

自古以来,人类便是这样发展的。从最初地球原始的沸腾之汤中,人类的先祖细胞便摄食了许多其他有机物质。它们都被融合进原始细胞之中。线粒体便是一例,成为了细胞内的细胞器,它们仍具有自己单独的dna。与人类的共生对它们而言或许是一件好事,让它们的基因从遥远的超古代一直存续到现在。

els与线粒体之流仍有不同,它已经是一种具有知性的金属生命体——与地球的人类完全不同的一种生命的形式,因此也就被人类叫做els(extraterrestrial living-metal shapeshifter,地外变异性金属生命体)。它们虽然拥有知性,但是并不代表感性或者理性。它们的思考形式也与人类绝不相同,更接近于一种简单的程式或本能反应,相比起人类这种生物的思维的复杂实在是单纯太多了。

也因此,和它们的沟通不简单。

els的母星所在星系的恒星已经老年了,逐渐不再适应els的生存,于是它们互相依偎,形成了巨大的集群离开了母星,在漫长的流浪之后,偶然遇见了人类。因为它们思维的初等和局限性,与人类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人类面对els,几乎是无计可施的。模仿并变化成人类的武器,然后用绝对的数量压倒,接触的强制融合共生也让肉体凡胎的人类无法抗拒以致意识的消亡。

这是人类与外星人的第一次接触,而这一次接触也演变成了生死存亡的剧烈冲突。

另一方面,这次接触似乎早就被过去的一位人类预言。同时,他还发现了一种可以传达意识的粒子,并认识到这种粒子可以使得部分人获得了更高级的思维能力。这些人的思维形式并没有改变,但是他们获得的强烈脑量子波却可以与生命完成更深入的交流。简单来说,就是平常讲的念话、意念对话、打开心之壁之类的东西,但是比这些都要复杂。

因为深入意识,所以更为透彻。

这其中,一个叫做刹那的青年便以他的思维与els达成了同步,甚至由于els思维形式的初级,els群很快被这种思维感染了,最终完成了与人类的和谐相处。

随后,为了更近一步,通过空间跃迁的手段直达els的母星,完成了终极的对话。

而刹那自身也与els完成了更深层次的融合,成为了一种全新的生命。虽然这么说,但由于els思维形式与人类的差距,传统主导权几乎全在刹那他身上,就像是人类先祖细胞与线粒体的关系一样。

而他所驾驶的机体高达 00q,也与els融合,成就了新形态els-00q高达。在els-00q高达中,还寄宿着名为提耶利亚·厄德的意识体。

提耶利亚·厄德是刹那的好友,在一次变故之后,其全部的意识存在于名为veda的量子电脑之中。后来在与els的大战中,为了协助刹那,他进入了高达的操作系统中,并陪伴刹那与00q高达一起跃迁到els的母星。也是托els的群体记忆记录和提耶利亚的星网数据库的福他们才能定位地球。

完成终极的对话需要漫长的时间,大约五十年之后,刹那·f·清英再度回到了太阳系。

els-00q高达进行空间跳跃直接达到了当初els集群所在的位置,这时,提耶利亚·厄德突然投影对刹那说道:

“刹那·f·清英,可以先去海卫一吗?veda到今日才解禁了一些核心信息,让我非常在意。”

刹那在地球上有很想见到的人,不过提耶利亚·厄德也是他的好友,作为veda的管理员而让他非常在意的事情也让刹那也有些关注。他也不急于一时,便点头答应了。

els-00q高达便调转方向,向海卫一疾驰而去。

大约八个小时后,els-00q高达便到达了海卫一远离太阳的一侧地表上空。

这里的环境与地球迥异,绝不适合人类的生存。

“刹那,带好终端,让我一起出去。”

“好的。”

刹那答道。

终端是通过量子通信直接连接els-00q高达的微型电脑,和已经与els共生的刹那一样,可以很轻易地在海卫一的环境继续工作。

不需要氧气,也不需要适宜的温度,刹那现在已经超越了常人,自由地在外星的地表上行动。

根据提耶利亚·厄德指路,他们摸索到一个撞击坑。这个坑并没有被冻结的氮或者甲烷覆盖,而是露出了岩石。

“果然……”微型电脑激发的提耶利亚·厄德的投影在这里的大气中显得有些不稳定。

“伊奥利亚……伊奥利亚·修罕贝克果然还活着,他没有死。”

“伊奥利亚·修罕贝克……”刹那念着这个名字,“那是天人的创始人。”

撞击坑中心突然塌陷,露出一条长长的金属通道。

刹那见之,便顺路走下,门口又被自动金属门关闭。很快,他就通过了四个气压室。每过一个,温度、气压、重力加速度就越适宜常人。

最后的大门并不会辨人来而开。

“刹那,把终端连上那边的接口。”提耶利亚·厄德指着右下方说道。

刹那应声去做。终端连上的瞬间,几个检验瞬间通过,大门缓缓打开。

一个已经秃头的老者端坐在椅子上。他的眼睛很小,但不至于显得他狭隘刻薄,反而给人一种锋利和理性的感觉。因为年龄与长久“冬眠”没有运动的关系,他的肌肉有些萎缩。

“那么,纯种变革者……不……”他看到刹那的形态也露出微微的诧异,以一种很尖锐的眼神审视着眼前的两人,“els的共生者,我该怎么称呼你呢?青年人。”

“刹那·f·清英,伊奥……”

在刹那回答的同时,提耶利亚·厄德抢话道:

“伊奥利亚先生!……”

伊奥利亚却并不想听提耶利亚·厄德的插话,伸手示意阻止提耶利亚,继续向他们问道:

“你们可以告诉我,星星还在发光吗?”

这是一个非常古怪的问题。

但是刹那还是回答道:

“一直在发光。”

伊奥利亚·修罕贝克听罢,又道:

“对话即将提前到来,人类做好准备了吗?”

提耶利亚·厄德的投影看了一眼刹那,互相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提耶利亚·厄德率先发问:

“难道与els的交流,不是当时计划所指的对话吗?”

伊奥利亚·修罕贝克用手背轻轻叩击了几下扶手,岔开话题说:

“在我醒来后,veda传给我的报告中有刹那·f·清英你的机体量子化的现象。那么你们知道量子化代表着什么?”

提耶利亚·厄德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但面对这个人类历史上也是最为顶级的大脑不敢妄言。

而刹那联通了els的记忆之中,也没有更多的见解。

伊奥利亚又问:

“veda的报告中,在当初与els的战斗后,刹那·f·清英,你量子跳跃到了els的母星,至今已经有五十年了,那么刹那·f·清英,你和提耶利亚,这段时间,你们去到过别的恒星系吗?如果你能联通els的记忆,那么在els的记忆中还有关于别的种族的记忆吗?”

金属化的刹那在人造的光下是惨白色的。提耶利亚·厄德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刹那散发着金色光纹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人。

“els,以及人类作为文明都还处于童年期,对宇宙最深的真实一无所知,好比这海卫一……它的轨道就是一个谜团,有着种种解释的假说,每个假说却也有说不通或强行的地方。我所能确定的唯一的真实便是gn粒子以及人的意识。拓扑缺陷、量子化、意识传达……我并不知道第二次对话究竟是什么样的,但是所有的意识体都必将接受考验。当人类的飞船第一次驶离太阳系之时,宇宙的真实就将显现。”

“那你又是从哪里得知的呢?!”

提耶利亚·厄德问。

“我当初和我的学生以及同事一起去木星考察时,便是一次剧烈的波动。在那次波动之中,正是这一次波动,导致了els的出现。我经过研究,大致有所推测。”

沉默了许久的刹那发言问道:

“难道你是想要说,我们现在所见到的一切都是谎言吗?太阳系外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一切都是被设计的?”

“我不否认你的猜测正是我心中的想法,刹那·f·清英。”

刹那和提耶利亚还想追问,却被伊奥利亚制止了。

“请做你们自己想做的事情吧。也许对话只是一个无知老人的狂想。”

他露出了勉强的微笑。

他们闻言,目目相觑,也不强求,就离开了。

“人类以为自己置身于一个有序的宇宙,谁知道这只是一个充满问题的婴儿床,来帮助我们开发智力和训练道德的。现在就是对话,面对宇宙的真实的时刻了。”

伊奥利亚看着刹那的背影缓缓说道,盍上了他沉重的眼帘。

“人类……”

他仍喃喃,说着这个字眼。

门闭上了。

刹那他们很快乘上els-00q高达,回到了地球。

els-00q高达降临在一片花海之中,让人想起在恐怖袭击和难民潮中毁灭的普罗旺斯。

刹那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不自觉地先来这里。

他下高达,走过了原野的小路,在薰衣草与风信子的注目下进入了一个小屋子中。

他听到那人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声音。

“是哪位……呢?不好意思,我这眼……不太好……”

她已经老了。

即便是笑,也是一种勉强。光滑的皮肤早已爬满了皱纹。岁月最是残忍,带走了一个女性全部的美丽,什么也不给她留下。

声音也好,容貌也好,还是身材也好——

五十年的时光太久。

可在刹那的眼中,她好像什么也没变,映现的仍是她纯洁善良的心,像极了他的母亲。

“玛丽娜·伊士麦。”

听到这声音,玛丽娜·伊士麦怔住了,又有些激动:

“这声音是……难道……”

刹那走来,看着她,温柔地说:

“看来,我花了很长的时间。”

玛丽娜·伊士麦侧头,止不住自己的笑意,说:

“只是我们的想法不同而已……”

这是一个约定,一个跨越了五十年的约定。

“但是我们所追求的东西是一样的。”刹那轻轻握住玛丽娜·伊士麦的手,说道:“你……是正确的。”

听到这句话,玛丽娜·伊士麦的眼眶湿润了,她用她的手轻轻擦拭自己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她说:

“你也是……没有做错……”

“我们终于……”

“我们终于……”

“可以互相理解了。”

这两人轻轻相拥在一起。

els-00q高达在花海中被花所覆盖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然后……对话开始了!

穹苍之下,青冥之上,突然异象密布。无数类似地球、月球或是太阳的影像闪现,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像极了夏日祭中绚烂的烟火。

有的太阳已经极大了,巨大的红色压迫着小小的地球,几乎要将这一切吞没。

有的太阳却很小,只散发出微微的白光。

有一个地球被三到四颗卫星包围,其中一个月球像是气态的星体。

还有的地球实在太大了,上面有着巨大的冰川和大洋。

有的月球与地球一般大,像是一对双子星,绕着质点旋转。

还有的月球却刚刚突破洛希极限,上演着毁灭的绝境。

这一切的景象忽然出现,忽然消灭,不停地在闪动在太阳系全境。

“刹那,这是……”

玛丽娜·伊士麦睁开眼睛问到他身边的男人。面对这她从未见过的景象,感到了惊慌和恐惧。但倘若是在刹那的身边,她也就并不害怕了。

可是刹那也怔住不动。

与els的结合,以及他强烈的脑量子波能让他看到更多。

els对人类的强制的融合、利冯兹·阿尔马克完成了对人类的绝对统治、他死在格拉汉姆的对决之中、他的父母与他一起在机动战士的战斗中被流弹打死……这一切的历史、其无限的分歧和重复让全部的els都开始沸腾起来、难以忍受。

那是比els整个种族的记忆更为深邃和可怖的东西——

这是宇宙的记忆!

这无限的可能之中既有人类最古最初的细胞在竞争中被淘汰的可能的过去,也有一种不知名的生物作为地球的主人,困索于地球而毁灭于太阳的红巨星化之中的未来。

太阳系以及els的母星,万物的碰撞、诞生以及发展,所有的可能性都在他的脑海中盘桓。

至少跨越了六十亿年的时光,超越千万个昼夜的起落,以一种无比真实的幻感冲击着他的精神。

光在不停地变幻。

“刹那!刹那!刹那……”

他听到玛丽娜·伊士麦的声音在叫他。

这声音是那么温柔,让他想起了他的母亲。这是他一生诸多的遗憾和痛苦的最初。

昏昏沉沉地,他陷入了一种混沌的意识状态之中。

“刹那,你要改变,连我也没有改变的部分一起改变。”

他好像又听到了洛克昂的声音。

世界在变幻,时空在扭曲,直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时间是一个错觉?

声音与光线是一个谎言?

他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只听到有人在叫他。

“索兰!”

“你之前跑哪里去了。”

他醒来,看见自己单手举起枪对着前方。

而他的前方正站着一对男女,以一种不可置信和痛苦的眼神看着他。

“索兰,你要干什么?”

刹那·f·清英,原名索兰·伊布拉希姆,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

正是这一天,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亲手射杀了自己的父母。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章 父、母与提耶利亚·厄德

凡人不过是一个简陋的钟摆,在无聊与痛苦之中不断来回,做那叫做追求的挣扎。

……

这是一个幻觉吗?像是以前有过的那样?

他愣住了。

幻觉会这么真实吗?

那种让人作呕的火药的味道、贫民区中的破烂味、若有若无的熏风,还有灰暗而复杂的世界。

可以很确定的是,他已经感受不到与他融合共生的els了。那浩瀚而巨大的els的记忆完全消失了。

相反,一种少年的强烈的冲动冲击着他的精神。

他不可能忘却这份冲动。

在他难以忘怀的童年期,正是这种来自于虚假信仰的冲动让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

倘若将这份罪恶怪罪于自己年幼无知而被他人洗脑,未免太过虚伪和幼稚。无论如何,无论是什么原因——刹那,是刹那他自己犯下的过错。

人类的意识是难以脱离物质的身体而存在的。

过去的他,幼年的这时的他,他的物质的肉身正以这种方式影响着他的判断力和理性。

“索兰?你要做什么,快停下!”看着他不动而失神的样子,他的父亲思虑复杂,鼓起勇气,暴起,而向刹那冲去。

他几乎是要下意识地按下扳机,转瞬间又意识到其中巨大的可怕性,把枪远远扔了出去。然后这具幼小的身体便被他的父亲扑倒在地。

“父亲、母亲,对不起……我……”

他说。

说着,这个男人,这个驾驶高达战斗了一辈子不曾退缩和脆弱的人,忍不住落泪了。

仅在这一瞬间,他甚至觉得神是真实存在的,不然为何他会回到童年?但他又想到伊奥利亚遗留的关于第二次对话的信息,于是对眼前的一切又产生了一种真实性的怀疑。

在二十一世纪流行的通俗文学之中,普遍存在一种叫做重生的现象。重生的意思就是时光倒转,让人回到他的过去。

回到过去乃是普遍存在于人类心中的一种愿望。

凡人的过去往往有太多的遗憾。生老病死、爱恨憎别求不得。重生本质便是想要改变这种种遗憾,渴望一个更加幸福美满的人生。

这是任何人都不能质疑的纯粹的愿望。

即使是刹那,也并不例外。但刹那到底是明白要向着未来看的道理,不能囿于过去,而是创造未来。但回到这时,刹那也突然想要感谢这一切,感谢这再一次的人生可以挽回自己的过错。

无论是否真实,他也想要按照不会留下遗憾和痛苦的轨迹去做,去创造一个没有战争的幸福的世界。

不过在这一切之前,他先要被他的父母好好教训一顿才是……

被父母教训,尤其地,对成年人而言可以说是不可被描述的羞耻教训,对刹那而言,也是久违了的事情……

“索兰,难道你加入了kpsa吗?”母亲轻轻将刹那拥入怀里,说:“我也听说过这种恐怖组织,训练少年兵,洗脑他们,还让他们回到村庄杀死父母。”

刹那的母亲外表很年轻,还有些娇小。两条长长的马尾辫从肩膀两边穿过头巾垂落。她的眼中是止不住的忧伤和怜爱。

“库尔吉斯,我们的祖国……现在……”

“现在经济形势不好。日子也越来越难过,反而是这种恐怖组织猖狂无比。”

刹那的父亲唉声叹气,应道。

库尔吉斯王国以及邻国阿扎迪斯坦王国等中东国家由于石油资源的枯竭、以及没有参与进太阳能轨道电梯建造计划的缘故,经济形势一再恶化,经济基础的不稳,也带来了治安和政治的动荡,大量失业人口给社会造成了巨大的混乱。所谓的国家存亡之际就是如此。

kpsa便是主要在库尔吉斯共和国游击的反政府组织,借着中东地区的对真主的信仰的名义,对大量家庭陷入困境的无知儿童进行搜集和洗脑,将他们培养成廉价的少年兵,并且让他们杀死自己的父母作为洗脑和控制的强化,然后投入到世界各地的恐怖活动中去。

刹那·f·清英,原名索兰·伊布拉希姆,便是其中悲剧的一员。

在刹那跌宕的一生之中,在kpsa的经历也是最为恶心、最为痛苦的了。即使其中不乏有一些曾经关系很好的伙伴,但他们偏执的思想和早逝的结局只不过是给这次相遇添上一笔笔血的诉说——诉说kpsa这种组织彻底的反人类和罪恶性。

越是回想,就越是犯不住的恶心。

“索兰,你既然被这个组织盯上了,接下来可怎么办好啊。”

刹那的沉默让他的母亲更为担忧。他的父亲也忍不住唉声叹气。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真主……”

他突然喃喃道。

他的父母的信仰虽然很浅,但也为这种亵渎的言论而震惊。刹那的母亲赶紧捂住刹那的嘴,紧张地环顾四周,又对刹那说:

“索兰你不要乱说,不要猜疑你的神!你的真主!要是被听到了……”

“假如存在一个全能全善的真主,为什么他会眼睁睁看着这一切苦难而无动于衷?难道说这就是人类应受的罪吗?”

刹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把这些说出来,乖乖按照父母的指示去休息了。

在他狭仄的房间里,他开始打扫和整理。

“但是接下来应该怎么做?阿里·阿尔·萨谢斯,这个男人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消耗的少年兵的。而天人——若是利冯兹·阿尔马克所言为真,那么我应该做什么呢?”

天人是刹那受到充足训练、学习并且成为高达的组织。成为,并不是一个错误的用词。但是据利冯兹·阿尔马克所说,刹那原本无缘,是因为他的推荐才能进入天人。

这份推荐却要追溯到两年后,阿扎迪斯坦王国向库尔吉斯王国宣战,而kpsa的少年兵,包括刹那也被卷入其中。

高达作为一种划时代兵器,也是需要大量测试的。因此这个战场不失为一个测试场。利冯兹·阿尔马克就驾驶着元祖0高达降临,并挽救了刹那的性命。据他所说,刹那看着高达的眼神打动了他,所以他将刹那推荐进了天人组织。

可是现在的刹那是绝不能忍受kpsa的胡作非为……

kpsa的首领,阿里·阿尔·萨谢斯也是一个绝不会悔悟的男人。他的内心全是疯狂和对战斗的渴望,完全没有互相理解并共存的可能性。

这不是刹那因为仇恨的独断,而是日后已然发生的事实。虽然被数度饶恕,阿里·阿尔·萨谢斯却屡教不改。

根据日后的可能来判别一个人的来去似乎显得飘渺,但他已经犯下的罪早已不可饶恕。这不是复仇,而是正义的审判,去阻止他未来做更多的罪恶的事情。

“阿里·阿尔·萨谢斯,必须根除。但是现在的我,还没办法做到这种事情。”

是的,无论日后是多么强大的高达使者,现在的刹那也只是一个年幼的儿童。甚至这种程度的思考,都会对他还未发育完全的大脑造成一定程度的压力,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薄弱的人际关系、脆弱的身躯、难以信服于人,这都是对他的障碍。

他想要尝试一些锻炼,却也对这些锻炼是否会损伤他而感到犹豫。

正当此时,一个声音突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刹那·f·清英,看来我们回到了一个了不起的时代了啊。太阳炉开始运作,粒子数也满了,现在终于能和你对话了。”

这声音……这声音,他记得。

这是脑量子波的通讯!

els-00q高达,与刹那一体化的高达,如果凭借这,那个人确实是可以联系到他的。

更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联系指引着他——

他一溜烟儿地开门,在父母的叫喊声中跑走,抄小路,绕过几栋建筑,到了一个看上去一无所有的野地上。

刹那伸着他的小手乱碰。不消几下,他就触摸到了一个隐形的坚硬事物,那应该是一种金属。

触摸到的瞬间瞬间,刹那也同时消失了。

再睁眼,刹那发现他正坐在els-00q高达的驾驶席上。

而他眼前正是提耶利亚·厄德的投影。

“els的意识消失了吗?但它们似乎还在你和els-00q高达的体内。不过……”提耶利亚·厄德还是原来的样子,说:“你小时候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刹那倒是无所谓形象,问道: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之前一人,若说刹那没有一种寂寞孤单的感觉,则有些虚伪。见到与他一样回到这个时代的提耶利亚·厄德,他很高兴。

“我不知道。”提耶利亚·厄德推了推根本不存在的眼镜,继续说道:“在第二次对话……姑且先说是第二次对话的异象中,我失去了和veda的联系。猜测是因为我的这个意识体在你的高达之中,我也与你一起回到了这个时代。”

“是这样的吗?”

刹那也不失落,提耶利亚·厄德没有答案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这是二二九九年吧,没有想到我们竟然回到了过去吗?”

“是的,提耶利亚·厄德……我……见到了我的父母。”

提耶利亚·厄德看着刹那的表情,也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作为天人的核心量子电脑veda的管理员,他掌握着所有天人高达驾驶员的个人情报,其中也包括了刹那在今年射杀了他的父母的事情。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问:

“那么你?”

刹那答:

“我刚好救上了,没有留下遗憾。”

“你的意识取代了幼年期的你的意识吗?”

听到这个问题,刹那思考了一下,说:

“我不清楚。”

提耶利亚·厄德叹气,说:

“那我就要好好想想是否会面对这个世界的提耶利亚的问题了,如果要,我又要如何面对。”

“那么veda?”

“我失去了和veda的联系。els-00q高达上所装载的有关veda的系统早就因els的融合而消失了,我自己装载的终端和这个时代的veda也差得太多,联系不上。所以veda和这个世界的我是怎么样的,我一无所知。”

“与veda的联系,这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反倒是你,刹那·f·清英……”提耶利亚·厄德又语:“拥有els-00q,在这个时代几乎什么都能做了吧,那么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呢?”

刹那露出微笑。

刹那很少笑,可是笑起来就很好看。幼年的他,营养不良、环境简陋,灰扑扑的小脸,看不出什么可爱来。但是那眼神却在炯炯发光。

变革者。

“提耶利亚·厄德,我仍要战斗,做变革与开辟未来的事情。但是不仅仅只是破坏的战斗,也不是只是暴力的压服,而是互相理解。”

“果然是我认识的刹那·f·清英。”提耶利亚·厄德露出果然的表情。对刹那的答案,他早已有数了。

刹那又问:

“那么你能协助我吗?”

提耶利亚·厄德突然沉默,又笑了出来。

“那当然。刹那·f·清英,我们可都是……”

两人一起合声:

“天人的高达使者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章 计划、筹谋、准备

理解不是用来创造的手段,而是用来维持的手段。

……

假如拥有els-00q高达的话,那确实是可以为所欲为的了。

所谓的暴力就是强制的手段。无关对与错,军队、机动战士亦或是舆论无不是可以成为暴力的东西。从私有制诞生开始,人类就在使用暴力了,或者用来维护自己,或者用来……支配他人。统治者以暴力维持统治,无产者以暴力革命。暴力的历史与文明的历史等长。

els-00q在这个时代正是一种绝对的暴力,即使现在的els-00q还没有装备任何战斗武器,可就算如此,令所有潜伏着的革新者一起与人类合力也对抗不了。甚至唯一可能作为els-00q弱点的驾驶员也已经与它同化,成为了拥有漫长生命和永远青春之人。

一个不老不死还拥有绝对暴力的人?

提耶利亚·厄德想道。

那……可不就是神吗?

或者也可以叫做……

真主?

旧约中的上帝是何等残暴?可是又有谁能阻止祂?

倘若说人类的暴君还可以被杀死、被推翻,那么一个万能的恶神如何才能被审判?

靠人类的祈祷吗?还是靠祂悔过自新?

提耶利亚·厄德当然清楚刹那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同时,他也是天人的一员,循着伊奥利亚的脚步。以此矛盾之下,他忍不住那样开口试探刹那。

而刹那的回应也让他松了口气。

这个刹那还是他熟悉的傻子那。

……

刹那当然也清楚提耶利亚·厄德是在试探他。对此,他也并不介怀,相反他高兴于提耶利亚·厄德的担心恰恰与他的追求是一致的——创造一个幸福而和平的未来。

让这普天之下,不再有什么战争,也不会有穷困,更不会出现少年恐怖分子或者家毁人亡的惨局。

他相信理解的力量,可他曾经也相信斗争。

斗争不只是一种破坏,更能够孕育。

他了解到在重生之前,他前往els母星的那段时间里,人类与变革者之间发生了一场战争。

变革者,便是经过能够传达意识的gn粒子照射后进化的人类。刹那也是从人类进化而来的纯种变革者,后来才与els共生融合。

这一切都让他再度陷入了迷惘之中。

在这个时代,能了解他的,也只有作为els-00q的ai而一起重生的提耶利亚·厄德了。

“提耶利亚,这就是我了。”

刹那诚实地说道,把自己心中困惑讲了出来。

“那么学习吧?”

提耶利亚提议道。

“学习?”

刹那念着这两个字。

他并不是一个不学习的人。以上一世来说,刹那幼年由于祖国的贫穷而被kpsa带走作为少年兵,就不用提上学之类的了,只学到作为一个少年兵所需要的知识。加入天人以后的岁月里,他都是在锻炼和学习之中度过的。但是除了最基础的教育外,学习的也只是关于高达的知识——修理、维护、运作、操控……依靠veda,任何定数的理科知识的学习都不是问题。作为一个纯种变革者,刹那的学习能力已经远远超越过去的人们。

在这方面,尤其是高达的方面,刹那可以说达到了人类的最高领。

“哲学、社会、政治、历史、文学、伦理……老实说我也并没有学习过这种知识,我作为变革者被创造以来就为了天人的事业而奋斗。但是随着和veda的交流,以及对话的发生,我反而对这些提起了兴趣。伊奥利亚·修罕贝克既是一个伟大的科学家,可是更让人惊叹的是他对人的把握,对政治的洞察,甚至连外星人……els都在他的计划之中。我想要理解他。那么一起学习吧,刹那。”

提耶利亚·厄德同样是一个变革者。但与刹那这种由人类进化而来的纯种变革者不同,他是人造之人,用以完成伊奥利亚·修罕贝克计划的生命体。

他原以为伊奥利亚·修罕贝克已经死去,但没想到伊奥利亚·修罕贝克早已预料到天人的事变,甚至预知了els之后的第二次对话。他通过科学手段,将自己的真身藏在海卫一中,陷入沉眠,并准时在第二次对话来临之际醒来。

他到底是怎么能够得知这一切的?

提耶利亚·厄德对此感到好奇和困惑。

难道说单纯从宇宙的科学规律之中也能得出社会学或者心理学的规律,来预测外星人的想法吗?

宇宙的社会学?

宇宙的心理史学?

刹那听完提耶利亚·厄德的话,沉思了一会儿,最后答道:

“好。此外,在整个学习计划中,我希望能够包括对我的锻炼计划。”

“九岁就开始的锻炼计划吗?没有问题。”

提耶利亚答应了下来。这对他不是困难的事情。

于是在刹那的父母眼里,刹那的行为又变得奇怪起来。

每天吃完饭,就开始往外跑。

“难道是早恋了吗?”

刹那的母亲边想边说道。

“你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刹那的父亲乜了刹那母亲一眼,“只要不是加入恐怖组织就好。现在的日子太困难了。工厂里的伙伴们都不太对劲。”

说着,气氛又有些沉重。

“感觉昨天简直像在梦里一样,给我不真实的感觉。真主难道会降下这种试炼,让儿女杀死父母吗?太阳能发电计划……假如没有这些的话。”

刹那的母亲也叹气道。

“不要瞎想!等等,那把枪怎么不见了。”刹那的父亲发现自己家少了个东西,一个很危险的东西。

桌上的事物并没有什么可说道的颜色或滋味,果腹而已,即便如此,也足够幸福了。

至少一家三口,人人安在。

对于一些人而言,感情的失败可能是他们的最大的痛苦和最深的地狱。

而对于另一些人而言,光是生存就已经竭尽全力。

……

提耶利亚·厄德今天又陷入了新的烦恼。

“还是不能与天人接触。”

刹那呆在驾驶舱里,复习一些外语的使用。刹那重生前已经熟练地掌握了多门语言,包括日语、英语、汉语、俄语、德语等,可以和绝大多数人做交流。

可这具身体从来没有说过其他语言。虽然现在因为刹那的重生发生了变化(并检测到了els的反应),但是物质的身体不能适应,意识再怎么卓越也无能为力。

声带、神经……没有什么是不需要发育和锻炼的。

“怎么?”

他听到提耶利亚·厄德的话,问他。

“我还没做好准备……而我们也处于很不好的位置。”

“那就不接触。我也没有做好准备面对洛克昂他们。”

这句话点醒了提耶利亚·厄德。

他喃喃说:

“公元二二九七年,也就是前年,kpsa发动的恐怖袭击带走了洛克昂的家人。”

两人陷入了沉默。

洛克昂·史特拉托斯,在天人的高达使者之中,也是重要的一位,正是他始终鼓励和慰藉着刹那,也是他感染了提耶利亚·厄德。在后来,也是洛克昂·史特拉托斯憾死早夭,才彻底唤醒了这两人。

提耶利亚叹气,另起话题:

“那么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刹那·f·清英。你没有杀死你的父母,kpsa……阿里·阿尔·萨谢斯恐怕不会放过你。”

刹那抬头,认真地说:

“我会消灭这个组织。”

“用els-00q高达?”

“不。”他说,“用这个就够了。”

刹那的手上转着一把枪,那正是阿里·阿尔·萨谢斯指使幼年刹那杀害其双亲的凶器。

虽然身躯仍然幼小,但提耶利亚也相信刹那·f·清英可以做成这件看上去无法成功的事情。

但是……

“我所说的不仅这些,如果你成功地杀死阿里·阿尔·萨谢斯,那么这个组织其他的成年人……若是他们继续指使那些少年兵进行恐怖活动呢?然后就算你将他们都制服了,那些少年兵,你又要如何对待?”

事情与事情之间一环扣着一环,不是可以轻易斩断的。

但是刹那在休息的时候也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如果有处可归那就送还,如果无处可归……我就收留他们。”

“我们可没有钱做这么多的事情。收留那么多孩子……这可不是在天人的时候了。还是你要利用els-00q的性能骇入银行吗?”

提耶利亚·厄德冷静地指出这一点,甚至开了个冷玩笑。

“kpsa本身是有活动资金的,可以度过最困难的开始……那之后,就学习并劳动。”

“劳动……”提耶利亚复述这两个字,稍微有点理解刹那的想法,“刹那·f·清英,我有点明白了你的想法。但这种种环节之中,你只是一个年幼的孩子,没有成年人会信服于你。就连与你同龄的孩子也不一定会按照你的指示去做。你有想法,可是很难以执行。”

“不,提耶利亚·厄德。至少有三个人会帮助我。”

刹那打开驾驶舱准备进行计划中的体育锻炼。

今天的天气正好。旭日濛濛,湛蓝天空。日光下彻,落到人的身上,暖洋洋的。云来往,影浮动。而清晨的风儿最是温柔,拂起地上的绿草野花,剪薄了凉凉的雾。

但他一想到这美丽的原野背后,靠着的是荒漠和死气沉沉的市镇,又有些难过。这片原野的未来,他记得,也是一片无生机的荒漠,为地上苦难的人们榨干了最后的价值。

面对这一切,刹那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作为一个重生回到现在的人,他给自己加上了太多的责任。倘若他现在逃开,凭借着els-00q,想必能过上非常幸福的生活了。

可是他不会这么做。

他没有办法看着别人不幸而无动于衷,没有办法秉持着只要自己幸福就好的想法。

在他的一生中,始终有两种激情鼓舞着他。

其一是对高达的单纯的热爱,其二则是对世上人类所遭受的种种苦难无限的同情。为何,这世界会扭曲?又是为何,人类会互相伤害。

提耶利亚·厄德关闭了自己的投影,他借着els-00q高达还是听到了刹那的话——

“我的父亲,我的母亲,还有你,提耶利亚·厄德,以及这世上所有善良的人们。”

这世上本是没有路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章 信者

“真是太天真了。”

提耶利亚·厄德叹气道。

在els-00q的深处,寄存他意识的流被诸多斑斓的视频显像包围。

所有的视频都是通过els-00q高达而获取的。对于els-00q而言,已经不再存在构造这种概念。假如将高达比作一个生物,那么与els的结合,让它的每一个部分都具有与干细胞的全能性相仿的能力。虽然看上去只是单纯的防护板或者背包,但可以轻易进化并获取到类似摄像机的功能,从而达成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全景信息获取。

在视频中,他看着刹那在原野上奔跑。

九岁的孩子哪里能做什么剧烈锻炼,也就是跑跑步、打打球类运动这样的。

但刹那到底不是一般的儿童,他的眼中反射出旋转的金色的光。现在的他能轻易地回忆起他全部人生所有的记忆和细节。

他在思考。

人类的意识是不能脱离人类的肉体而存在的。可第二次对话导致的重生也难以解明。意识难道可以传送回过去的身体吗?时间难道可以漏过一个心灵而倒流?

何况这具幼小的身体明明还从未经受过gn粒子的照射,更别说与els的融合,可是刹那他,确实地,具有这些力量。

变革者。

只是这些力量隐藏了起来。

“难道是因为刹那你与els的融合达成了什么特别的条件吗?宇宙到底是何样?生命与意识的起源又有何等的神秘……还有我……人造的变革者。人类……真的可以理解这一切吗?让我回到现在又有什么意义?第二次对话之后,那些人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切都让提耶利亚困惑。

让刹那重生到幼年又有什么意义?

“这对他也只会是一场孤独的战斗。不愿意使用绝对的暴力的你,也放弃了唯一的优势。”

他们在这个世界是孤独的。

可即使可能不会再加入天人,即使不愿用els-00q作为杀戮武器,但刹那仍会战斗,为着种种常人眼中既空虚又不现实的理想。

刹那锻炼的时间并不长,既是受限于身体,也是节约体力为接下来做准备。

他小步慢跑回到驾驶舱里休息。

“昨天我没有回到少年兵……kpsa的基地里。他们做礼拜的时候就会发现。但昨天是很神圣的日子,他们不会来寻查我。差不多就是今天晚上会派人来找我。这个城镇的人民由于生活的无奈经常与这种恐怖组织互相包庇串连,可杀害双亲也是极为忌讳的事情……”

“但是他们会指认你的父母是异教徒……或者教内异端,反而使得杀害父母这件事情具有十足的合法性了。”提耶利亚·厄德回想起当初看到有关这个宗教的暴行资料,对刹那说道,“刹那·f·清英,他们人多势众。”

“你说得没错。可他们内部并不统一。少年兵被宗教洗脑,可以奋不顾身。但大人们却懂得很,互相之间也绝不信任。这个组织不像是游走在中东其他地区的至少称得上虔诚的宗教恐怖组织。当我与阿里·阿尔·萨谢斯再度相遇的时候,他就让我明白了,这只是一个为了战争和金钱的凶器。

阿里·阿尔·萨谢斯在前日的礼拜对我和我的……朋友进行了最终的洗脑之后,离开了库尔吉斯。他现在应正在策划一起发生在人革联的恐怖袭击,达到了上海,明天才能返回。而一个被洗脑的少年兵,也正是我天然的伪装。我可以做一点手脚。”

提耶利亚·厄德有些惊讶地看着刹那。他还记得以前第一次见到这个男孩那沉默的样子的时候,觉得这人根本没资格成为高达的驾驶员。

“你真是……完全不一样了,刹那·f·清英。”

在重生之后,刹那以一种他不能理解的方式在变化。

与不停地犹疑于已经经历过的历史的提耶利亚·厄德不同,刹那选择了在这个世界认真并努力地生活。而提耶利亚仍然在纠结这个世界现有的秩序,甚至还想要按照veda的剧本重新来过。

“唯有他,唯有kpsa的扭曲必须斩断。“刹那站起来,平静地说,“我该走了,提耶利亚·厄德。”

日薄西山,夕阳染红了半边的天空。玫瑰红色的火焰般的云朵,悄悄地点燃了树梢,向地上人间的风沙倾泻其橘红色的光。昏黄色的城镇在暗红的余晖中显得更加无生气。光学隐身的els-00q默默注视着他的远去。

刹那走在路上,看到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他也不顾,只埋着头,一言不发,往前走,便看到他的家被团团围住。

“那就是索兰吗?想要杀害自己父母的叛教者。”

“kpsa会处理他们的。”

那些人也只开了一个小窗,偷偷摸摸观察着外界的情况。

叛教?

刹那听到这个反而安心了一点。假如他被kpsa说是想要杀害父母的叛教者的话,他的父母也不会因为是异端而被这群信徒定罪,处于安全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有所牵挂的人也有所桎梏。

若是遇到了不可克服的绝境,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使用els-00q脱局。只是他并不想要els-00q染上太多的鲜血。

现在的他不是以前将错误的神的信仰转嫁给高达的他,自然清楚地懂得,所谓的武器的发明从来是用来杀害人类的。高达也只是凶器的一种。

可00r的trans-am模式以及与els的接触,却让他对高达有了更多别样的理解。

虽然同是武器,但是高达却有着不同的可能性。

好比上帝以自己的样子创造人类,高达也是人类仿造自己所创造的……光辉的巨人,亦或是……光辉的巨神!

越是走向众人所说的成熟,反而越坚信高达——这与迷信截然不同。

虽然是用来纷争的武器,但也可以作为消灭纷争的力量,也可以作为互相理解的基石。

“而我……”

他可以感受到那种联系,与els-00q的联系——

他就是els-00q高达本身,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了。

云堆缺处,偶然漏星光。暮色蒙在萨拉森式的拱顶上,引起屋内灯光烁亮。

几个他熟悉的少年兵看到他过来就团团把他围住。

体格最大的那个以一种责备的眼神看着他,他靠近刹那轻声说:

“索兰·伊布拉希姆,为何你违背了神的意旨?你为何没有完成任务,甚至还不回来做礼拜,私逃在外。现在你已经被加齐们问罪了。等到伊玛目回来,你可能会被……判死的。”

说着,他的声音很小,又有些悲伤。这个孩子倒是对刹那欲害父母的罪倒是无动于衷——他是杀过了的。

杀害父母对于这些少年兵而言并不算什么。他们更关心的是叛教的罪。

加齐和伊玛目并非是人名。

加齐在这个教派里,意思是战士,立志与异教徒战斗的人。

伊玛目在这个教派里意思很丰富,一般可以理解为独立于世俗国家的宗教国家领袖的意思。

阿里·阿尔·萨谢斯在kpsa的内部正是以伊玛目自称的。

一个男人走了过来,这几个少年兵就立刻缄口不言,退在旁边。

这男人浑身是肉,胖得像个陀螺,褐色的皮肤和长长的胡须,还有突出的眼珠,显得相貌可憎。他这人已经很久没参与过战斗了,一直做着后勤和财务的工作。这几个月的日子也让他过得很舒坦。

他会出来也让刹那有些意外。

“索兰·伊布拉希姆。”他一字一顿地念道,似乎是想要营造一种宗教般的威严和虔诚感,但他并没有成功,他的声音更像是找到一个可以玩的新玩具的喜悦的叫唤……显得很滑稽。

“与你一起加入圣战的伟大的战士们都已经光荣地完成了他们的使命,只有你,索兰·伊布拉希姆,伟大的伊玛目的弟子之一,却还没有动手,甚至没有回来礼拜。不过也好,省得你不洁的信仰玷污了伟大的神那慈爱的心。”

刹那是一句话也没听,眼角的余光直达他的家中。

他超人般的视力看到他的父母还安在,只是被两、三个人困住,但那些人被告知刹那已经被抓住后,就退出来了。

他的父母很激动,可是没有出来。

每个人的任务都是由阿里·阿尔·萨谢斯和其下几个联络员独自安排和联线的,每个联络员内部也是互相一无所知,最终知道一切的人只有阿里·阿尔·萨谢斯本人。这是一种恐怖组织常用的保密手段,防止被抓住(或间谍打入)一个人以后顺藤摸瓜抓住一大批。

名字或者说身份用得都是假的。只有像这种用来消耗的少年兵才会直接用真名,反正……也没人在意。少年兵们连最基础的教育都没有完整受到,被洗脑之后,逻辑能力更差,别说什么独立思考了。名字、目的,然后为一个假神牺牲。

当然中东本部的情况则特殊一点,由于国家混乱和全民的宗教信仰问题,恐怖组织反倒以一种更光明正大的形式出现,甚至就这样堂皇地在街上。

他父母被以异教徒被定罪的名应该还没出来,不然可能就会有冲动的“圣战士”出现了。反而是他自己,由于没有手刃父母,被定罪为想要杀害亲生父母的叛教者。几个信仰极深的曾经的伙伴围在一边,看他的眼神已经不太对了。

那个胖加齐看着刹那沉默的样子,不由得升起一股火气,说道:

“打他一拳,让他清醒清醒。”

立马有少年兵冲出去狠狠一拳头打在刹那的左脸颊上。他也顺势被打倒在地。

“等到伊玛目和王家谈完生意回来……”

他只是愤愤地这么说道。

甚至还没等他说完编好的下半句。

那个胖子就长长的咦了一声,低下他高贵的头颅,盯着刹那看,开阖着他肥厚的嘴唇说道:

“王家?”

他当然是知道王家的。人革联金融界的一大财团。但是人革联对他们的宗教……他们这种恐怖组织一直是很暧昧的状态。

更关键的是,这次行动正是由世界经济联合隐于幕后暗中出资的,要求他们去上海制造一起恐怖袭击事件。世界经济联合和人类革新联盟一直处于竞争关系。具体的细情他一无所知。但是资金的流动,大多经过了他的手,他是清楚一部分的。

这家伙说完,就摇头晃脑,思前想后,来回踱步。

太阳彻底沉入地平线的另一侧,夕阳随之消失在人们的背后,天色迅速黑了下来,远处的建筑也都在昏暗之中不见了。

刹那晃着身体,站起来,垂着脑袋不言语。

他刚想要再问刹那几句,却有个少年兵走前来问他:

“这个叛教者怎么处理?伟大的加齐。”

那眼神中充满着跃动的炽热的火。

这个肥加齐捋了捋他的胡须,想了想,说:

“他么,先关下去吧。神或许还用得到他这肮脏的命。”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章 不信者

组织存在的前提是共同的利益立场。

换而言之,假如瓦解了共同的部分,那么组织本身就崩解了,变成了一堆聚在一起的人。

信仰对组织而言只是一个作事的借口,也是用来洗脑那些真正的看不到希望的人,并利用他们。越是高层的僧侣就越懂得,如何利用信仰……利用所谓的神来争取自己所需要的利益。

刹那在上一世与阿里·阿尔·萨谢斯的对决之中看清了这一点。

他很快被人粗暴地拽进一个小黑屋子中,关了起来。他身上的那把小枪也被搜走了。

他们对他也不会很客气,也没有提供晚饭。这不是来自加齐惩罚的命令,只是因为他们是想不到别人会不会饿死。

另一方面,他们也听不懂太复杂的命令。

倘若刹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就这样饿死反而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省得可能的肮脏玩弄,或者在未来加入他们一同为恶。

越是底层、越是看不到希望的人就越是有一种天真而平庸的残忍。他们从小没办法受到任何的教育,也没有任何的物质基础可言,要是处于一个肮脏而混乱的环境之下,那更是满目人间丑恶和悲哀的事情,只能依靠自己……那就别说什么道德了。

再进一步便是受到蛊惑之后,他们能做出任何的恶行却不会因此而感到任何一点羞愧。他们对此是不晓得的,不晓得自己所做的究竟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倘若因此怪罪他们,他们曾经的困苦和悲哀则为这份审判蒙上一层神秘的阴影——这审判真的是正义吗?但要因此原谅他们……难道他们所做的恶难道就当做是没有了吗?

这就是悲剧性。

莲出淤泥而不染,那也是莲花种,也是有营养的淤泥。但若是一个普通的种子落入一片贫瘠的沙漠,结局大约就是死了,即使拼命开放,也不过是随时会消逝的花儿。

贫穷困苦本身就是滋生罪恶的土壤。当人走到了绝望的尽头,他最后的路就只有一条了,那就是——

犯罪。

刹那的曾经正是这样一个少年兵,他的手也绝不能说是干净的。

于是他想要赎罪,想要成为能够清除世间一切罪责与战争的巨神——高达,想要让所有人都不至于再陷入这种悲剧性中。

晚上没有吃过东西,自然不好受,但他特异化的体质可以让他在不进食情况下,长期保持在一个较为良好的状态。

他对那个胖加齐所说的话,已经成功勾起了这人的怀疑。

这些人对于他们这种少年兵最是蔑视,但是换过来,对他们的话却也最是相信。当然这种相信与信任无关——单纯是觉得受到宗教思想洗脑的少年兵又傻又笨,不会说谎而已。从少年兵的口中得到的信息经常因为少年兵本身受教育程度低、智力逻辑和判断力水平也就低,也就得不到重视。

不过刹那的一句话已经深入那个胖胖的加齐的内心。他本来和阿里·阿尔·萨谢斯没有任何的信任可言。只不过互相需要而已。

他受够了他的祖国库尔吉斯那不可救药的贫穷,也绝不相信死后能够进入真主的天堂,只想要一个能够给他优渥生活的地方。

阿里·阿尔·萨谢斯则需要一些人能让他的战争与金钱的机器运作起来,需要这个少见的具有高干才能的同族。

一拍即合。

既然没有那种形而上的心灵之间的信任,那么共同利益的确认是他们互帮互助唯一的保障。

这黑屋子没有床,也没有锅盆之类的,环堵萧然。

他就靠在对着铁窗户的一边,看着天外的星空。

中东的星空是极美的。星辰散在上弦月的周围,闪动着柔和的光。一缕缕云丝遮住那垂天的星河,打皱了深蓝色的天。细细看来,好像能看到一根若有若无的黑线,不知道是输电的天梯,还是地上人家的烟。

“假如能够根除这一切的话……我也想要见识一下星空……宇宙。”

第二次对话的谜团仍是个阴云埋在刹那的心上。

突然灯亮,刹那转头看到那个胖加齐和另外两个中年人过来。

一个比较矮的戴着帽子。但走过来的时候,头巾微动,露出了他光秃秃的头顶。他戴着一个黑框眼睛,嘴唇有点厚,举止之间显得有些猥琐。这个人刹那不认识。

另一个比较高,长得也壮实,倒吊眼,四肢很发达。肤色比一般的中东人更黑,他的衣服整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这个刹那倒是认识,和那胖加齐私交很好。

这两人在这个恐怖组织也被叫做加齐。

“就是这个小屁孩说阿里·阿尔·萨谢斯去和王家谈生意去了。”胖加齐捋了捋胡须,对高加齐说道。

“可是据我所知,阿里·阿尔·萨谢斯……他不该是去上海策划一起人肉恐怖袭击吗?人类革新联盟最是看不得我们这种宗教恐怖组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想用援助的方式来介入中东各国的内政。他们这些举动由于我们的干扰大都失败了。王家作为几次尝试被迫的赞助方,最后却什么也捞不到,怕是恨我们恨得要死。阿里·阿尔·萨谢斯这人的存在估摸着也在王家的情报网里,怎么可能……这臭牛屎到底从哪里听来的?”秃顶胖齐给两人分析道。

这些人也不嫌刹那听了去。

他们对于刹那的认知还定位于一个无知的少年兵。

刹那也就抱膝蹲坐在那里,不说话,默默听这些人的对话。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胖加齐应和道,“何况这次的出资方虽然不能点明身份,但幕后怕就是世界经济联合啊,阿里·阿尔·萨谢斯吃了什么胆子敢和世界经济联合作对?”

他留恋现在的生活,可也不想不明不白的。阿里·阿尔·萨谢斯所采用的那种封闭单向的组织行动模式早就让这些人不自在了。越是身居高位,其控制欲也越强。什么都不知道,疑心也越重。

高加齐冷哼一声,说:

“世界经济联合,又是什么好东西?暗地里利用我们这些恐怖组织,表面上又一副维护世界和平的样子……若是搭上人革联的风,倒也不错。”

秃顶加齐真是气得全身发抖,说:

“你这笨驴,也不想想。要是阿里·阿尔·萨谢斯真和人革联搭上了,我们真能好过?”

高加齐也不恼,又说:

“那要不,先联系一下阿里·阿尔·萨谢斯?”

“不行!”胖加齐和秃顶加齐一齐说道,震得高加齐退了一步。

“这……?”

“和阿里·阿尔·萨谢斯不是自投罗网吗?我们没搞清楚前,和他联系探风还不是要完。”

声音与文字的语言总是容易充满谎言,理解就更远了。唯有纯粹的意识才可以达成没有误解与谎言的交流。

“先问问这孩子吧。”

秃顶加齐说道。

他们三个人站过来,影子把刹那遮蔽。

这些人提的问题也都无聊。他们开始不停营造自己的宗教性质,来证明他们自己比阿里·阿尔·萨谢斯更虔诚,更为接近神明的真意。

刹那也顺着他们的意思,“相信”了他们是真主真正的使者,而阿里·阿尔·萨谢斯则是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这种成功,让他们有点洋洋自得。

具有完全记忆能力的刹那,在看星星的时间里早就把这些都想好了。

阿里·阿尔·萨谢斯曾是他的老师。当然并不是很亲密的关系,那一届的少年兵都是由阿里·阿尔·萨谢斯教导基础格斗技巧的。但由于那种单向封闭的情报系统,对于这三人而言,已经足够取信了。

刹那的重生本身也是很难以想象的事情,他们也不会去无端端怀疑一个少年兵。

“那你是在哪里听到的?”

那个秃顶加齐又问。

“我……一个大屋子旁边……”

小孩子的描述能力不是那么健全的。刹那也有意讲不清楚。他们听了半天更是云里雾里,只知道绝不是阿里·阿尔·萨谢斯常呆的几个地点,反而是基地里人所罕至的地方。

胖加齐听得满头是火,就打了下刹那的脑袋。

“你知道路吗?能过去吗?”

刹那装成乖乖的样子,应道:

“能,加齐。”

“走。”

这三人就撵着刹那出去了。

也是深夜,刹那估摸着时间也快了,就多绕了几个圈。

夜里寒冷,那三个加齐也不舒服,又是踢又是骂的,最后终于到了小屋子前。

门被锁着。

寒风瑟瑟。

秃顶加齐无奈说道:“这里我记得就是个普通的房间,钥匙我应该也管着,我去取钥匙。”根据安排,明天阿里·阿尔·萨谢斯就回来了。要做什么现在就必须做完。

他大概就是管钥匙的。

胖加齐和高加齐在这里互相聊天,越想,脑洞越大,他们的想象力在这方面突飞猛进,令刹那有些无语。

等了好一会儿,秃顶加齐才回来。刹那分明看到那串钥匙中正有一个是火药武器库的。

他试了好几把钥匙,才把门打开,三人发现其中就是个普通的家居室。

他们四处搜寻,很快发现了床有个机关。

胖加齐的腰宽是超过了床的高度的,他为了搜查床底,是真的付出了巨大的努力。灯光下,他看到床板下侧有个精致的小机关,他轻轻扭动,发现自己满是肥肉的脸往下一沉,与一大堆纸质物撞在一起,让他忍不住闷哼。

“你在干嘛?搜查仔细一点,之后还要还原呢?”

那两人围过来,看到了床底之下的东西,脸色都变了。

大量成捆的可吸食的致瘾药物、巨额国际上比较通用的信用货币,以及一些容易保存的昂贵的古董。

这里的价值远远超过了胖加齐曾经经手过的资金,现在它们全都被放在床底一个上端开口的箱子里。这个箱子的尺寸刚好可以为阿里·阿尔·萨谢斯所使用的机动战士便携。

胖加齐缓缓从床底出来,三人互相对了眼色。

一时有些沉默。

突然他们听到了远处有大动静,较高的那个加齐立马跳门一出,往外一看。外面的情况让他又惊又怕,他对立面喊道:

“阿里·阿尔·萨谢斯提早回来了!”

直升机在不远处迫降,一些守夜的少年兵都围了过去。

肥加齐也是当断则断,立马说道:

“走!快去机库!有了这些,就去新欧盟共同体做上等人了,哪里还要在这里打生打死!阿里·阿尔·萨谢斯真是个白痴!”

“那个小东西呢?怎么不见了。”

“别管了!”

三人跑了起来。

刹那早就悄悄离开了,他顺路到了武器库里,用从秃顶加齐的钥匙中顺到的那一把,打开大门,走进了黑漆漆的屋里。灿烂的金光从他的眼睛中不停涌现,旋转变迁。

那把从他身上搜走的小小手枪,正放在一边的台子上,还未整理进库存中。

“正义,”他突然想到这个字眼,“我并不是正义。但是我要改变这个世界。”

他知道提耶利亚·厄德是怎么想的——上一世的结局已经足够美好了。提耶利亚·厄德甚至有些在意若是做太多的改变会让这一切变得更糟糕。

可是他不这么想。

既然有可以避免的悲剧,难道要让他直视这一切的发生吗?让他去说这就是历史?这就是命运?

倘若刹那能够重生得更早,消灭kpsa的话,那场恐怖袭击也就不会发生,那么洛克昂·史特拉托斯的父母和妹妹是否也能像刹那的父母一样活下来?这样,他可能就不会选为天人的高达驾驶员,就不会与那些伙伴们相遇,但是洛克昂自己或许会有更幸福的生活吧?

kpsa所做过的罪孽已经太多了,也不能不该做更多了。

他走过去,拿起那把曾经指着他父母的凶器,仔细地装填子弹,比了几个姿势,回想上一世持枪的感觉。

“第三天,gundam,确认纷争,开始根除!”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章 阿里·阿尔·萨谢斯

即使在同一片天空之下,所处的也非是同样的大地。

肤色、文化、宗教、历史、意识形态、利益、阶级,这一切都将人类切割。

想要人们互相理解,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啊!即使理解了,难道就能把所有的过去和历史放下吗?而想要理解这一切人类的规律,又是多么复杂的事情啊!何况即使明知,难道就能改变吗?

这是需要全人类才能完成的事情,绝不是个人就可以评论或完成的事情。

但即使只是个人做出的努力,也决不能说是渺小或是可以轻易否定的。

那个孩子的身影在夜里前进。

没有犹豫,也没有恐惧。隐隐约约地,好像能看见一点灿烂的金色的光,平静地像一个残酷的天使。

“你在看什么?”那人的同伴问他。

“我……我不知道。我好像看到了光……在黑暗中还在耀眼地闪烁,简直像是经里说得那样——”

他的同伴看他的眼神变化了,像是看一个傻子。

他再看过去,就什么也没有了,也就识趣地不多说什么,继续做看守岗位的工作。

夜还漫长。

晚幕深沉,合拢了大地的轮廓,月色清朗,吐放幽光,勾勒出他耳朵的线条。风在人造的建筑与天然的山丘里来回,见着这场恶人们的群戏,发出又像呜咽、又像嬉笑的尖锐声音。

提耶利亚·厄德静静地呆在els-00q高达的体内,默默等待着接下来的发展。他的过去为veda安排,也为veda限制。现在,脱离了veda,他就有些迷茫了。

这种情况也并非一次两次,可是唯独这次实在太特殊了。

他在这个世界上只是一个来自未来的幽灵,无所归处。

种种荒诞的想象盘桓在他的心口。

我是否应该阻止他去做什么?我又是否做些什么?我又能做什么?我应该怎么做?

他想。

不是为了veda的计划,也不是为了天人的目的,而只是为了我……我自己的愿望去做点什么。

他的意识在高达的深处,作一串数据之流奔腾。他虽然寄生于els-00q之上,作为其操作系统的一部分,但并不对els-00q知道更多。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所有的视频显像也都只显示同一片黑暗。直到——

“这是……?els,不,这是新的存在。刹那……”

随着远处萌发的生机的意志,不知名的野花在生长,从地上到高大的防护板上,再到背包,直到最上的角——

仅在此刻,有机与无机竟统一为一!

开满了花的高达。

“这……这究竟发生了什么……gn粒子到底是什么!?这真的是自然界可以存在的物质吗?等一下,我,就连我居然!——伊奥利亚·修罕贝克!veda!”

他发出了尖叫,惊起了栖息在树上的鸟儿。

远处,kpsa的秘密基地里,阿里·阿尔·萨谢斯刚回来,他当然是对现在的情况毫不知情。他感到莫名其妙。

出去一趟,再回来,就发现自己的几个得力手下准备盗取他的财产跑路了。

三个加齐跑到机库,他们刚骗开看守,打开大门,就有少年兵四处围来阻断了门口。这些人都是有枪的。

这个组织是有机动战士的,是aeu(新欧洲共同体)淘汰的机型,几乎就是最原始的机动战士了。当今世界三个超级大国成分复杂,有的地区甚至制度都与其国体迥异,经常会将一些淘汰后的武器拿去偷偷出售给大财团或恐怖组织,想要依靠它们来完成明面上不好动手的目的或者单纯的牟利。这种型号与其说是机动战士,更接近于大型坦克。

“你们这是……找死吗?”

阿里·阿尔·萨谢斯一副阿訇的打扮,带着嘲讽的意味通过少年兵手中的对讲机对他们说。

他也不敢亲身往这里来,先跑去自己私藏的另一个机动战士存放地了。那里有多重保险,只有他可以打开。这是他自己给自己留的一条应急逃生通道。

他早在直升机上就通过设备观察过基地的情况,并接收到了自己的密室被打开的消息。因为种种缘故,密室他不准备设置太多的保险。这趟行程也赶,那起恐怖袭击也用不着他做太多事情。他本想着速去速回,就转移这一批财富。结果……

“真是让我惊讶。你们三个怂蛋……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哈!”

少年兵的枪法也不准,不过一阵乱射,也让胖加齐身上挂了彩。但高加齐坐上机动战士后,很快逆转了战局。

那几个少年兵也去退去各自找掩护进行射击了。——他们还小,也是害怕的。

“该死!一群臭狗屎!”胖加齐破口大骂。他坐进机动战士后,取出内部的医疗箱,给自己做了个简单的包扎。

“先把那里取出来……不……先打死阿里·阿尔·萨谢斯!”秃顶加齐话声有些急促。

突然通信断了。

这里陷入了一片静默。

人们仿佛重新回到了人类的远古时期,失去了一切交流的手段。无法交流的恐怖降临到了这里人们的头上。少年兵为得不到伊玛目的指示而慌乱,加齐们也为无法互相交流而恐惧。唯在机动战士中,他们才有安全感,可机动战士中他们的所有通信手段都失效了。

不论是少年兵手中的对讲机,还是机动战士所装载的通信装置,这一切高科技的手段此时也与原始人手中的石块无异。

全频道干扰阻断。

所有的频道都是一阵杂音,所有的视频都变成了飞散的雪花状,所有的广播以最为尖锐而不规则的调子折磨每一个试图沟通的人。

“发生了什么?”秃顶的加气竭力嘶吼。声音回荡在寂静的驾驶舱中。缄默最是折磨人,让人心生诸多可怖的幻想。

“难道是阿里·阿尔·萨谢斯搞的鬼?”

他还可以操控机动战士,可是无法和他人联系。

他的水平很差,只能慌乱地迈着那错误的步伐。他甚至不敢滑行在空中。只因在空中更多的自由度以他的操作会让机动战士陷入到丢人的平衡中去。

“搞什么吗?突然没了通信。难道是那三个家伙背叛做的密谋吗?”

阿里·阿尔·萨谢斯唇角处露出了讽刺而冰冷的笑。

可那动作,那种平衡性,就算阻断了通信又有什么用?

“真是久违了的战斗啊,可惜对手只有这种水平了。”

驾驶室虽然狭窄,但是却有空调,吹得他很舒服。

他驾驶着机动战士划步而出。

头部的防护板张开,露出了其中的炮口。

“就让我送你们见神去吧!”

他毫不犹豫地开始倾泻火力。

他准备放弃这个组织了。

“设计什么恐怖袭击真是麻烦,我只想好好地享受战斗罢了。为什么总是不让我如愿呢?这个世界可真是残酷,神啊,你连这点小小的满足都不给人。”

去做战场的佣兵吧,他想,他已经厌倦了库尔吉斯,厌倦了这个宗教的尔虞我诈。

说着,他快活地笑了。

从手臂部分伸出刺刀,阿里·阿尔·萨谢斯飞快地前进,跨过一个小平屋,一刀捅穿了那个最不平衡的秃顶加齐所驾驶的机动战士的机舱。

“再见咯,。”

火花飞溅,血液在高温的摩擦中蒸腾,那人便带着不甘陷入永远的黑暗之中了。

几个踏步,便躲开了另外两台的攻击。

“通讯怎么阻断了?”胖加齐不停地尝试和他的同伙联系,但所有的尝试都失败了。他艰难地躲开来自阿里·阿尔·萨谢斯的弹雨,打开弹管,刚想要攻击,便看到阿里·阿尔·萨谢斯刺穿了秃顶加齐的机体。

那肯定就是死了。

夜还昏暗。机体之间的信息由于阻隔也不能互通。探照灯光在这里逡巡。

“会死……怎么会这么强?他到底有多熟练啊!”

这和胖加齐的预估完全不同。

就在这分神之间,阿里·阿尔·萨谢斯侧过了高加齐的刺刀,一脚踢到机动战士薄弱的部位,巨大的力量引起一阵风动,把高加齐的机体踢倒了,然后他一刀插入驾驶舱。血渗流了出来。

“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胖加齐慌乱极了。但他在这时,更集中不了精神。

他打开了全部的武器,想要远程打死阿里·阿尔·萨谢斯,就错失了唯一的良机。

阿里·阿尔·萨谢斯把他的刺刀一投,便直接穿入机舱内,就在胖加齐的右耳边。

“妈妈!”胖加齐忍不住无意识地叫唤道,“为什么我会出生在这里啊!要是……要是……多好啊……我恨这一切!”

死亡将他所有的念头打消,只剩下了最原始的恐惧。他来不及说完,就复归一种绝对的平静——那叫做往生的平静。

阿里·阿尔·萨谢斯慢慢走来,抓住刺刀一划,胖加齐便也就见真主去了。

“所以说,究竟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啊!这么弱,连热身都算不上。难道是知道我的喜好,来取悦于我吗?”

阿里·阿尔·萨谢斯在机舱内得意地感叹道。

突然他眼角的余光中看到又有一台机动战士从仓库里出来。

“真是亏大了,还有一个同伙吗?一下子要修理四台机器……啧。”

居然现在才出来,比那个走都走不好的菜鸡更菜吗?

喷气背包使力,他拔出刺刀,瞬间突进到那机体的面前,往前一插,却被那机体避开,用同样的刺刀挡起,然后那机体头部的枪管瞬间转动起来。

“呲!”

阿里·阿尔·萨谢斯侧身避开,但余波也超过了驾驶舱的缓冲能力震得他有些头疼。

那个人的动作异常流畅,他不能放松。那机体几乎是卡着硬直和缓冲时间就发起了下一波攻击。

两边手臂各开一把刺刀,与那台机体互格。

“怎么可能!这种落后的机体居然能做出这种动作!”

两个钢臂还在激烈的运动,那人居然仍有调控平衡的能力,对阿里·阿尔·萨谢斯机体底盘发起一击飞踢。

阿里·阿尔·萨谢斯重心向后,硬生生吃了下来。他立刻打开头部枪管,想要趁着那人调整平衡的时候,要他的命。

结果那机体居然就那样顺势倒靠在小平屋上,在黑暗中飞投刺刀,直中头部枪管。

炸膛了!

阿里·阿尔·萨谢斯发出一阵惨叫。这个型号驾驶舱设计上有个失误,导致上部随着炸膛被破了一部分,溅射出火花。

血流了下来,沾到他的手指上。

“是我的血吗?和他们的一样的颜色——”

他呢喃道。

“本大爷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胜负已定。

他听到自己的驾驶舱门被打开,便赶紧取出武器。枪口对着舱门口。

“太天真了!居然来亲自开门……”他想。

一个戴着头盔的……儿童在他的面前。他立马想要开枪。

谁知道那儿童更快一步,一枪打断了他的手。

他的手指无力地脱开了扳机。剧烈的痛楚从他的手臂上直接冲上大脑,让他忍不住发出了惨叫。

那个孩子问道:

“杀人的感觉如何?”

阿里·阿尔·萨谢斯勉强保持镇定,揣测着眼前这人的想法,然后以一种凄惨的语调说道:

“我是迫不得已啊!我平生最是憎恨杀人,但若是敌人向我出手,我也不能不反击啊!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而已……求求你,好心人,饶了我吧!求求你了!”

他甚至勉力做出了下跪的姿势。

那孩子一把把头盔摘掉,露出了他原本的样子。

阿里·阿尔·萨谢斯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说:

“索兰……伊布拉希姆……我可是你的老师,你的伊玛目!你怎么能这样?真主会不爱你的!”

刹那甩了一下头,平静地看着他。

“你训练少年兵的时候,指使他们杀害父母的时候,让他们进行人肉恐怖袭击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吗?”

阿里·阿尔·萨谢斯一下子激动起来,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他的语调提到他平生最富有感情和感染力的程度,只是为了活下去。

只要活下去,现在怎样都好!以后……有以后的说法!

“那是这个国家,是这个世界的错!与我无关,我只是被这个世界逼到这个绝路上而已,我也只是想要好好活下去而已……索兰,我的好索兰!我以后一定洗手不干了,一定做一个好人。”

天蒙蒙亮,深邃微白。一条乳白色的狭带拖平了地平线上的迷雾。风在原野上怒跑,激起露水与气霭。沿着岩棱向上,可以看到晨星在遥远的天际闪耀,像是一只孤独的眼睛,又像是从黑暗的山丘中飞出的孤独的灵魂。

阿里·阿尔·萨谢斯看到刹那转头注视着舱门外的一切,心头一喜,伸出另一只手去抓枪。

“你的神又在哪里?”

“神——?”

他惊咦,又想组织语言来干扰这个儿童。

刹那看着这一切,只是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说:

“我现在的名字是刹那·f·清英。阿里·阿尔·萨谢斯,永别了。”

一声枪响,惊起一阵风吟。

于是一切欲望、一切追求、一切疯狂就这样平淡地结束了。

周边的少年兵听到这里动静已经停了,就都围了过来,看到刹那,一起露出了迷惑和惊讶的表情。

“他杀了伊玛目!”

有人喊道。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章 谎言

他几乎是直觉性地侧过他的头。

一颗子弹就从他的耳朵旁掠过。

呼啸声直传入他的脑中,让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那一瞬间死亡的征兆是这么强烈,其到来与离开又是这么迅猛,以致于那双眼睛又被金色的光充满。

那双非同常人的眸子以其超越凡尘的美震慑住了那些少年兵。

他们不敢再开枪。

有人念着伊玛目或者他的名字,念着念着……他们便哭了出来。

有人则是愤怒地用他们那贫瘠的词汇去辱骂刹那,继续用枪指着他。

伊玛目在这个教派里意思很丰富,在他们的口中就是指独立于世俗之外的精神宗教王国的领袖……阿里·阿尔·萨谢斯。被称为伊玛目的阿里·阿尔·萨谢斯是他们的老师,也是他们的教官,是他们宗教的领袖,更是他们灵魂的指引者——

几乎就是他们的神。

他们是这么崇拜那个男人,把他当做信仰的全部的具现。每月、每日、每一次礼拜都要聆听他的教诲,憧憬着天堂的美好,忍受着一切痛苦,弑杀父母来证明其忠诚,为了神不懈地奋斗。

只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神,受到殴打、被当做玩具一样摆弄、杀害亲人亦或是发起人肉恐怖袭击……这一切苦难都变得有价值了——那是为了死后的幸福的奋斗,那是活着所必须的试炼。

现世一切也因此不再是难以忍受的了。

可是这一切的寄托、这一切的期盼、这一切的信仰随着阿里·阿尔·萨谢斯的死去而死去。

一声枪响,全善的偶像轰然倒塌,圣贤先知死于凡人之手中。

难道还真能像经里一样复活吗?

迷惘的羔羊在没有篱笆的贫瘠草地上寻觅着鲜草,可他们居然连什么是鲜草都不知道。

愤怒、痛苦、哀伤种种情感充斥他们幼小的心灵,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做下去。他们失去了未来的方向,失去了替他们思考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死伊玛目!索兰·伊布拉希姆!”

那个昨天还对他哀伤地说“你会……死的。”的男孩子现在也在愤怒地大叫。

甚至刹那他自己……他自己的身体仿佛也在颤动。那个更小的想要杀死自己父母来证明其信仰的刹那好像也在愤怒……在哭泣。物质的身体反过来影响着他的意识。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落到刹那的头上。

他是一个来自未来的幽灵,却想要来改变过去的人的命运。

过去的人面对他的作为,又是哀伤又是愤怒,然后对他说:不需要你来做!为何你要杀死伊玛目?你是恶魔吗?!

他想起曾经降临在他面前的o高达,又想起陪伴他度过痛苦的少年期的能天使,想到与青年的他一起征战的00高达,又想到战死的洛克昂·史特拉托斯,还想到了拒绝战斗的玛丽娜·伊士麦。

他的记忆在过往与未来的狭缝中狂奔……狂奔,做着虚无与悲伤之间的抉择。

鳞片似的碎云片从地平线外起身。淡青天畔,寂寞沙原。朝阳的光芒抹上了层层粉红,舒展了半边天空的颜色。夜慢慢退去,蛰伏起来,等待白昼的结束。灿烂的黎明之下,满目都是种种高大之物的阴影。

光漏到他的脸上。

他从机动战士上走下去。他每走一步,那些少年兵就退一步。他们始终用枪口指着刹那。

刹那平静地说:

“结束了。你们……已经自由了。”

自由?

这个词对他们来说太过晦涩和抽象。他们所认识的自由只有一种,那就是死后服从于神的无限的自由。人间的一切对他们而言,都是神给予的必然的试炼。

刹那又接着说: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神明。在死亡的尽头,只有虚无,彻底的虚无而已。”

“你胡说!”

有冲动的少年兵听到,打断他的话,急红了眼,拿起他的武器,眼看着就要在人群中开火。

刹那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的感情。

“那你们就把我当做神吧!让我来教你们作为一个健全的人,教你们如何去判断,直到你们足以自己去判断这世上一切对错真伪存在有无为止。”

他悲伤地说道。

这是一个卑鄙的谎言,是一个用来弥补其他谎言伤害的谎言。

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其欺骗的本性。

谎言总有被揭破的一天。

但这个谎言却正是为了揭破而被许诺。

就在这一瞬间,远在郊外的高达els-00q发出了耀眼的红色的光,gn炉进入了更高功率的运作之中。

高达上的花儿尽情绽放。

以els-00q为核心,覆盖弥漫于这片大地之上的所有gn粒子同时变性,生成了超越性的领域。人类的意识也借此升入到理解与自由的王国之中。

在纯净的心灵领域之中,意识毫无保留的交换与交流。

互相倾述这一切的想法,直至内心最为柔软的地方。

时间在这里为人类而停驻。

又一瞬间,这一切解除。飞扬在云端的意识重新落入那痛苦的现实的泥沼中来了。

冰冷的晨风,若有若无的雾,还有手中硬邦邦的枪,难闻的火药味,刺鼻。

那些少年兵看他的眼神变了。他们有的人在战斗中留下的伤都在消失。物质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在自我愈合。

这是奇迹吗?

这种现象神奇到这种程度,让他们很难不将之认为是神的赐福。

“你难道真的是神吗?”

有人怯弱地问他。

他们不能理解之前脑海中那大量信息交换,只是这样迷茫地问道。

“我是人类未来的可能性之一,同时也是想要见证你们未来的生命。”

刹那将手枪丢下,对他们温柔地说道。

少年兵们似懂非懂,只是嗯呀地应声。

一道淡紫色的光线从天际飞来,连接起一个又一个黄沙的山头,将剩余的黑暗都驱走。太阳终于升上云端,让那万物在黎明的光辉中一一重生。

……

提耶利亚·厄德看着这一切,露出了微笑。

他穿着刹那留在els-00q之中的备用战斗服,在告知了三个加齐和阿里·阿尔·萨谢斯已经死去后,轻易说服或者分开制服了剩下的成年人。

作为人造的变革者,他的身体能力也卓越到常人难以触及的地步。

那些成年人被他锁进屋子里,不能捣乱或逃跑。虽然曾经为恶,但这些人也是用得着的可以改造的力量。

刹那安抚好那些少年兵,就让他们回去休息了。

半个夜晚的不安与战斗对这些孩子来说也是很大的负担。

他叹了口气,抬头四顾,便看到提耶利亚穿着他成年后的制服,很别扭的样子。这让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那衣服是按照刹那上一生的尺寸裁剪的,自然并不适合提耶利亚。

“提耶利亚·厄德,你……获得了人身?”

“先找个地方坐着说吧,刹那·f·清英。”

提耶利亚抬了下他的眼镜。

在刹那的带领下,他们不知不觉来到了kpsa常用来做礼拜和洗脑的屋子里。

这屋子在这个恐怖组织里也是特别的地方,装饰了一些简陋的有名宗教画作的仿制品。

他们坐下。刹那正坐在那个阿里·阿尔·萨谢斯常坐的椅子上。

“你是否做了什么?”

提耶利亚先是这样问道。

这个问题很奇怪。但提耶利亚相信刹那是听得明白的。

“我做了什么吗?”刹那看向自己的双手,接着说,“是不是els-00q出现了什么变化?”

提耶利亚在这里坐得很不习惯,调整了一下坐姿又说:

“els-00q……高达在你行动时候发生了异变,它开满了花……字面意义上的在金属上长出了花儿……而我在不知不觉间,不知道用什么物质,被做成了人。我当时只感受到自己的意识被扯出了00q的身体,然后我就发现我拥有了身体……之后我穿上了放在els-00q里你的战斗服就跑往这里来了。”

刹那沉默了一下儿,说道:

“els-00q和我是一体的……我可以确认这件事情。但就像人不明晰自己的身体如何运作一样,我也不懂得els-00q与我到底是什么机理。我作为人类的身体又会怎么样影响高达的运作。可能是因为之前我情绪的变化,导致了els-00q发生了异变。在我战斗中,观测到的gn粒子扩散导致的全通讯频道阻塞干扰和量子爆发意识交流,大概也是如此吧?”

“gn粒子……到底是何样的存在?能够传达人类的意识,甚至能够激发人类的进化。”提耶利亚以手扶额,像是在对世界追问。

越是思考,越是感觉自己触摸到一个不可触摸的大门。

宇宙的真实,太阳系之外的世界,重生。

两人陷入了沉思。

刹那把手放在桌上,突然开口:

“提耶利亚·厄德,我想要将gn粒子的存在扩散出去,借助全人类的智慧来思考其存在——”

“这不行!——”提耶利亚反射性地反驳他,可说到一半,他又想到他现在已经不再受到保密条约的制约。

与直接回到幼年的刹那不同,这个世界恐怕有着属于这个世界自己的提耶利亚·厄德。

他真的只是一个……来自未来的幽灵。

他转口道:

“但是扩散出去后,若是军事化了,你又要如何做?这个世界还未统一,gn的技术提前进入世界的眼光,这可能会变成一场全球性的军备科研竞赛,而我们也会以一个不善的角色……暴露在天人的视野之中。”

“你……说得没错。”

刹那答道。他可以想象这个场景。他有欠考虑了。

反倒是提耶利亚转念又云:

“不过也可以发表最为理论的一部分。军事用途,其实也非是常人可以简单联想到的。gn炉的制造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但这需要从长计议。我们先处理kpsa剩余的事情再商量吧。现在这些孩子,这个恐怖组织,还有未了结的,必须一一了结。”

“是的……”刹那突然抬起头来,认真地对提耶利亚说:“提耶利亚·厄德,我很高兴你能来帮助我。在与els的战斗中也好,还是这次对kpsa的行动。我很感激。我原本以为这只是场孤独的战斗……”

提耶利亚听到这话,只是侧过头去,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

他的表情,刹那看不到。

他说:

“刹那·f·清英,我可不是为了帮助你,我只是为了我自己的愿望,为了veda的计划而已。何况你要懂得我们都是高达使者,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你现在还太小,我可不放心你,要是你死了……那我一个人做什么可都要麻烦许多。”

“不管如何,谢谢。”

话音落下,迎来几只鸟儿无知的探望。

等到提耶利亚回头再看,刹那已经无声无息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很累。

变革者也好,els的融合者也好……至少现在,他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提耶利亚无奈地笑了,从别处取来被子给这孩子盖上。

“现在,让我好好想想,怎么处理kpsa这个烂摊子。”

提耶利亚自言自语道。说罢,他便迎着晨日的光辉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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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过渡

刹那是被饿醒的。

他睡得并不安详。

倦怠的眼球、发痛的脑袋、脱力的身躯,朦胧的光透过沉重的眼皮,泛出五颜六色的光圈。半睡半醒间,他仿佛能够听到声音……细细碎碎、嘈嘈切切,不至于烦人,但也不悦耳。仔细去听,像是很多人在说话。可想要听明白在说什么,又一片模糊,听不清晰了。

他一个激灵就清醒了,不小心把被子掀到了地上,抬头一看,太阳已经过了中天。

阳光直照他身上。

“gundam……”

他无意识地念道。

“索兰……你醒了?先去洗漱,洗漱完吃饭吧。”

“好的。”

刹那下意识地回应道,浑浑噩噩地就站起来,就想要走出去。

打开门,门外风尘。

他才想起来他在kpsa的秘密基地里,不在家中,不在els星,也不在托勒密号上。

他重生到了幼年。

那是他母亲的声音。

“妈妈……”

他转身,有些陌生地说道。

已经两天了,可是他还有一种活在梦里的感觉。

这两天的经历也实在太丰富了,包含了一个恐怖组织的改朝换代。

母亲把地上的被子收拾起来,在他的身前和蔼地看着他笑。

“我已经把洗漱具带来了,你要往哪里跑啊?索兰。”

刹那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你啊,还是要多懂点如何照顾你自己……”她将东西摆开,说,“这次是特例哦,有点浪费水了。”

这个国家是个缺少淡水的国家。

同样是水在脸上流过,但与流泪截然不同。

很幸福。

洗漱完毕,他就在妈妈的身边坐下。

他的心理年龄不同于外表,有些大了,又很久没有和父母一起,忘却了那种相处方式,一时间不适应这种亲狎,举止之间便有些紧张和局促。

刹那饿,但却有些没胃口,看着几个不甚丰厚的餐点,就先用嘴唇轻轻触碰了锦葵汤的汤汁,发现并不很烫,他就急急地一口吞下去。那温度流过整个口腔,直到肚子里。接着热气就突然炸开,从身体里腾起来,却不至于燥热,反而让胃里暖洋洋的,背上更舒服得发痒。

小嘴开合,他一下子噎住了,就咳嗽了几声。

母亲轻轻地拍了拍刹那,笑着责怪他吃得太急。

刹那吱呜了几声,继续闷着头吃东西。

一直压抑需求的身体这时候贪婪地汲取和消化每一点养分。

吃着,吃着,他便听到了抽泣声。

这声音也来自他的母亲。

他放下了餐具,直直地看着她的母亲。

才过了一天,好像就老了十年。

这个平凡的母亲不停尝试着揉擦眼眶来阻止自己不争气的泪水。

但她做不到。

刹那不语,轻轻抱住了她。

也正因刹那的动作,她的泪水更是止不住,汹涌而出,淌过这个母亲的脸庞,直流入她厚厚的衣领里。

这时的她显得如此脆弱,让刹那感觉到陌生。

“对不起,索兰,真的对不起!我也害怕……好害怕。昨天他们冲进家里来,把我们私藏的枪械抢过去,就围着我们。我那时候真的好害怕啊!枪口,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见,死亡!很恐怖!……小时候,我的妈妈……你的奶奶就是那样死的,受尽了侮辱,在我的面前。”她也把刹那抱住,不停地倾诉她的心情,“我当时看到你回来,反而松了口气……因为我知道我安全了。他们不会折磨我了……他们会离开!因为他们抓到了你!我放松了,我就什么都没有做,没有敢出来,没有来保护你……很卑鄙吧,作为一个母亲,我居然这样想……直到之前,提耶利亚小姐告诉我们kpsa没了……我才敢过来找你,请原谅妈妈吧,对不起!我……我……”

她的泪水流过刹那的脸颊与嘴唇,咸咸的。

“没关系的!没有什么对不起!”

刹那打断她的话,急切地叫道。

这次反倒换成他轻柔地拍打母亲的背。

“没关系的……这不是你们的错!而且已经结束了,我安全地在这里,你看啊,妈妈。”

他站起来,转了一圈。

“我很感激,感激你们赋予我生命。”

我在我第一次的人生中确实地将你们送离了人间。如果你们这样是一种恶行的话,那么我早就是必须进入地狱的罪孽了。

“不要哭了,妈妈,不要向我道歉。已经没有事情了!”

我将用我的今生来承担这一切的罪孽,并改变这一切。

孩子的萌态总是可爱。刹那的努力与话语也让这个妇人心安。

母亲看着他,擦着眼泪,露出微笑,说:“……是的,已经过去了。趁热吃吧,索兰。”

她的神色有些黯然。

刹那又坐下来,有些不安。他总觉得有些不协调的地方。

他边进食,边想,又偷偷观察她母亲的样子,才发现了那微妙的不协调感是什么——

母亲对他的态度不全是无私的母爱,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的感情。

这种感情,刹那并不熟悉,但他见过,在那些信他为神的少年兵身上见过——

迷惘、紧张、害怕与恐惧之中又混合着不清不楚的期待,这是一种……凡人面对神的感情。

玛利亚对于耶稣又是怎么样的感情呢?

他再一次记起了这个现实。

这是个被人造的宗教控制的国家,这是一群被不存在的神明支配的人们。

无论信与不信,过去已经给他们烙下了重重的印痕。他们的生活更是让他们期待着神的存在。

而许下谎言的他代替了不存在的神。

“必须要改变这一切。”

他想到。

吃完后,两个人又絮叨了许久。

对于刹那而言,这是跨越了六十年以上的时光之后与母亲的长谈。

对于他的母亲而言,只过了一天,却是最为惊险的一天了,她当时以为几乎就是要天人永别了。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

没有任何实质的信息,只流露出一种最纯粹的感情。

刹那的母亲聊着,看了眼窗外,才发现太阳已经斜斜地去了。她又看了下时间,才意犹未尽地说道:

“已经这个点了,索兰,我先回去帮爸爸了。提耶利亚小姐让我们移居到这里来,家里还有许多东西要收拾。妈妈给你做了件新衣服哦。”

刹那一愣,就点点头。

在母亲离开后,这个孩子才动身。

才走出去,刹那就发现提耶利亚已经在一边等了他很久。

提耶利亚对他示意,他便跟着提耶利亚走。

“你变得开朗了好多。原来的你是很沉默寡言的人。”

“我不知道。”

“是这样的吗?”

提耶利亚微笑。

沉默得走了一会儿,刹那又说道:

“阿里·阿尔·萨谢斯在这个基地靠近他秘密通道的地方藏了一些高价值的物资,我通过……某种感知知道的,我把这几个地方告诉你,你可以让人把这些提出来。”

“某种感知么?”

刹那说不清的东西,恐怕就是与els-00q有关的神秘。

提耶利亚听着刹那的话,就用对讲机叫了几个人去提。

刹那欲言又止,提耶利亚倒是先发话了:

“你很困扰吧,刹那·f·清英……我是想要对你的父母瞒下的,说这一切行动都是我的安排。可是那些孩子都目击了你枪杀了阿里·阿尔·萨谢斯,仅以一个儿童的外表。而那场量子爆发的对话将这个基地的人都卷入进去……他们基本都为这个现象的神秘而……”

“不用解释,我……清楚。我想要告诉他们神是不存在的,未来只能由人自己来开辟。我想要传达我的心情和理解。”刹那裹紧了衣服,攥紧了手心,说道,“结果,这场对话本身却让他们相信我是神了。”

真是绝妙的讽刺,他想到。

有少年兵路过看到刹那,便递以一种他所厌恶的眼神。

他曾用这眼神注视过阿里·阿尔·萨谢斯,也曾用这眼神注视过o高达。

可当他被这眼神注视的时候,他浑身都是不适和难受。

这是他向少年兵们许下的谎言。

他必须要尽快地让少年兵们将其揭破。

“其实也托了这福,很多事情做起来就不再束手束脚了。至少现在这个基地里的人可以说是和我们站在同一个战线,省了很多功夫。”

“可是真正的想法是不一样的,提耶利亚·厄德。”他说,“必须要尽快改变这一切。”

提耶利亚也知道刹那的坚持,他撇开话题道:

“知道你的想法了,但是还是先解决经济基础问题吧。在你睡的情况下,我可是一个人把kpsa的情况都盘点了。”

“怎么样?”

“很糟糕。”

提耶利亚一五一十地跟刹那说起来。

刹那也很认真地听。

“那些分基地在阿里·阿尔·萨谢斯死后,似乎收到了情报……应该是阿里·阿尔·萨谢斯的某种设置,所有分基地与这个主基地都切断了联系。我搜查了阿里·阿尔·萨谢斯的笔记,是某种密语。我问了下去,这个基地里没有人能看得懂。”

“我应该也看不懂。我的记忆里,阿里·阿尔·萨谢斯不曾教过我们什么密语。不过我有点担心这个基地的情报会不会泄露出去。”

刹那提到。

“你应该了解,阿里·阿尔·萨谢斯对他的管理机制贯彻得很彻底……真是滴水不漏,应该不会被泄露出去。现在我虽然并不是天人的一份子。但当初天人的渠道,我都记着。我大致有些门路,如果有时间,我们就可以作为私人安全公司合法化。”

刹那有些诧异地看了提耶利亚一眼。

“好厉害。”

“没什么,我只是为了veda的计划而已。”

提耶利亚平淡地答道。

“veda……的计划吗?”刹那抬头看提耶利亚,继续问,“那些孩子们呢?”

“按照你的想法,我查询了历代统计看那些孩子是否还有亲属和家人在,但没有几个有归处的。要么自己弑亲……来证明信仰了,要么本来就是孤儿,剩下的联系后都表明……不要他们了。之后我还会组织人进行问谈。不过我要提前说,希望很渺茫。”

提耶利亚翻了一下手中的文件。

他们已经到了基地的核心位置。

人来人往。

很多原来的被叫做加齐的人正在做苦力,把东西搬到这里来。

“raphael先生,quanta大人,都已经带到这里来了。”

一箱又一箱的可以使人成瘾的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大量古董、以及数目可观的各国现金。

年幼的刹那踮起脚来,使劲观察。他认识上面的字。当他听到旁人对提耶利亚和他的称呼时,诧异地抬头。

“raphael(疗天使)?quanta(量子)?”

老实说,被叫做大人,让他浑身不舒服。

“为了方便。”提耶利亚言简意赅地答道。

刹那便心知肚明了。

“也许叫你gundam更好?”

“那倒也不错……”刹那说道,“不过就按着quanta吧,但别加什么敬称后缀了。”

那些人听到,便唯唯诺诺地答应了。

“这些价值应该很高,可以多撑一段时间。”

提耶利亚打量道,松了一口气。

原本的财报想要维持,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从资本手里获得支持发动一场恐怖袭击,再送掉一些少年兵的命。这恐怕也是kpsa原本的计划。

这些资产来得太及时了。

“其他的可以变现,但是这些药物还是算了吧。”刹那开口,“这种东西……还是不要随便卖出去好。”

“这些可是这里价值最高的,现在的财政情况很糟糕,你要怎么处理?”

“做成药物吧?我记得这些都是gn抑制药的材料。”

没有经过过滤的gn粒子会破坏人体神经系统、抑制肉体再生,引起强烈的免疫反应。刹那所说的抑制药则可以抑制这种效果,除此之外,也是医学上良好的镇定剂、止痛剂。

这些东西本来也是作为医学上的用途而被开发的,但架不住有人玩注射或者直接吸食。

其成瘾性祸害了四个世纪的人类,在可见的未来,还要继续下去。

“我们没有设备,也没有这种技术人才。”

提耶利亚提醒刹那。

刹那反倒问起另一个话题:

“提耶利亚·厄德,你觉得库尔吉斯怎么样?”

提耶利亚沉吟了一会儿,回答道∶“库尔吉斯很混乱,也很贫穷。人们不事生产,反而和恐怖组织道不清、说不明……”

太阳西去,夜终于又等到了上场的机会。天地黯然,飞鸟还巢。太阳的余光扫得这片黄色大地亮堂。

风沙积在他们身上,他们浑然不觉。原来的加齐们静静地听着这两人的谈话。

“我们来恢复生产吧!他们不知道要做什么,要么贫穷,要么与恐怖组织为伍,危害世界……市场与自由调节不了,我们就告诉他们要做什么!告诉他们生产什么!又要他们如何调度……就从这个城市开始。这个国家……只要有税收,政府就不会阻止我们,即使我们暂代了它的职能,它也难以反抗……武力介入。”

两年之后,邻国入侵,反抗在第一线的也恰恰是kpsa这个少年兵组织。

这个国家是真的脆弱到了这个程度。

“计划经济么……”提耶利亚念叨道,“可是你又能如何安排?即使是过去最伟大的一些国家的安排,也无法让人民满意。”

刹那确实出生于库尔吉斯。可是他只不过在这里以一种狂信的形式度过了他的童年。

既没有政治与经济学的素养,也不曾做过任何管理决策工作。

其之一生,是战斗的一生。其之一生,也只是战斗的一生。

战斗的一生固然跌宕起伏、精彩无比,可是与调控规划一个城市甚至一个国家的经济实在没有什么关系。

“你是veda的管理员,你觉得els-00q的计算能力比起veda又如何?”

夕阳的红光落到他的身上,却不至于有种迟暮荒年的老态,反倒充满了生机和希望。

veda是由天人组织拥有的量子计算机,足以用来演算人类社会的变革和发展。

这是你一天的学习成果吗?

提耶利亚很想这样问,最后也只是诚实地答道:

“犹有过之。”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章 设计

如果只是刹那的话,那么他确实是做不到的。

可是如果算上高达的话,那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高达是可以创造奇迹和未来的存在!

搭载veda部分的移动终端曾被数据化的提耶利亚带入了量子00高达之中,在els化之后,更是进入了一个非常之领域。

过去,当他乘着els-00q降临地球之时,仅在零点零二秒内,els-00q通过接受四周的气流变化,计算出了整个地球大气未来一天全部的变化,精确到……每个分子的轨迹分布概率。

这是非常骇人听闻的事情,可以说完全颠覆了传统的观念。

过去的人类对于大气仅仅止于观察和最粗浅的预测。在这个覆盖了全部地球的系统之中,大量的无规则运动、蝴蝶效应亦或是根本不确定性……都让这个宇宙之中实在太过渺小的系统对人类而言也是巨大的不可预测的怪兽。

但是els化后的量子电脑的计算能力确实可以抵达到这种程度。

刹那并不十分清楚els-00q的性能到底抵达了何等之境界。虽然说刹那某种意义上就是高达els-00q本身,但人不也难知其自身吗?在他、高达00q与els完成了终极的共生之后,els-00q高达本身并没有经过任何的测试,没有任何战斗的必要。

在那时的刹那的期望中,未来的els-00q可能会作为宇宙种族的对话机而存在。

不同种族,不同的语言与文字的形式,甚至是截然不同的认知、观念与思考的方法,几乎就是不能沟通的了。而他的高达恰恰可以做到超越物质之形、纯粹精神的对话。

但当他返回到地球的时候,第二次对话的发生居然使得他重生回到了幼年。宇宙的真实也就显得更加神秘莫测。

天上的星星究竟都是些什么?都有着何样的存在?

而人类与els又在宇宙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这是他新的困惑。

不论如何,他要先消灭一切人类的战争。不是一个神的许诺,而只是一个人所坚持的理想。

高达端坐于原野之上。

原野上的花儿拥簇着人类机械的造物。

刹那的到来让高达自动敞开了胸口的驾驶舱门。他坐进去,舱门便自动合拢。

高达之外的景象以全息投影的方式投入驾驶舱内,甚至仿佛可以嗅到花香、感受到清风拂面。太过真实的虚幻,以致于人难以分别,诞生了不该有的迷惑和错觉。

倘若不是自己坐在空中的席位上,而前方便是操控平台的话,刹那几乎就要以为自己没有进入高达了,还在花田之中。

老实说,现在的刹那还太小了。才九岁的他在驾驶舱里,座位都嫌太大,短手也不能很顺畅地够到操控杆。

但他的心念为之转动的瞬间,一条条金属的外框出现,外界的显像方式又变成他更熟悉的样子。

这证实了他的想法。

“我可以做成,gundam。”

那是他在上一世整整五十年内都不曾想过的事情。那时他可以自己很方便地操控高达,也就没想过去尝试。

他仅仅只是坐在那里而已,操作平台便化成流动的金属,在视野中消失不见。

没有任何手动的操作和设置。

可以做到,他心底无比确信这一事实——

他的脑量子波、他的思维本身就可以操控高达!

绚烂的绿色光粒子在花丛间散溢,向着天空述说其存在。

在高达上绽放的万紫千红也随之零落风飞。清丽的花瓣儿为风打散,一时星落,纷如雨,惊走蜂蝶一片。刹那之间,芳华没入空天,妍丽不与言。

高达站立起来,违背重力运行的形式,向着天空绽放其宽大的光辉的翅翼。

光线与空气被粒子的运行曲折来遮掩它略显纤细的美丽形体。

一般来说,像高达这种巨大机器人,无论是奔跑、跳跃、或者飞行,即使经过多重缓冲,还是会对驾驶员造成压力。如果转圈、翻腾便代表内部的驾驶舱也一样会转圈、翻腾。

但在els-00q内部,却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压力,驾驶舱也会自动调节始终保持在适宜人的水平位置上——简直像是悬浮在高达内部的一个与物理规则绝缘的房间,而并不与高达紧密相连一样。

“这就是……我的高达!”

超越一切现实,摆脱全部的重力,高达在天空之上自由地飞行,与朝阳一起平分了全部的世界。

直到基地上空,美好的天使从天而降,收束其全部的光芒,作静谧的使者,惊起附近少年兵兴奋的叫声。

刹那被els-00q高达的手托着放到地上。

提耶利亚看着这场景,露出了然的神色。他知道刹那已经发掘出了els-00q高达与其他所有机体都不同的力量。

“怎么样?”

“很好。”

刹那那小小的身体抬头斜望着els-00q高达。那广阔而厚实的阴影落到他身上,充盈的安全感溢满其身。

高达,对他而言,是他这不算短暂和乏味的一生中遇见过的最美好的事物。

与高达的相遇,也是他这一生中所有过的最美好的一件事。

从难以忘却的过去开始,一直到遥远的未来,对他而言,恐怕也不会出现比高达更美好的了。

“你们那边又怎么样?”刹那反问。

提耶利亚答道:“很顺利。市政府早就不做事了,市长也刚好到了任期,看到我们来了,甚至有些高兴。我们的人交了点钱就很容易有了点资格。中央政府还想要索取更多。这还需要一些时日调和。值得注意的是,我们露出身份后,他们的态度就变得微妙。kpsa的后面恐怕也有着库尔吉斯的支持……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虽然是反政府组织,但背后却有着本国利益集团的支持。

刹那的心情又沉重了起来。

“那么我们杀死了阿里·阿尔·萨谢斯,重组了kpsa,他们没有意见吗?”

提耶利亚不语,平静地盯着刹那看,看得他有些不太自在。

刹那若有所悟。

“是因为……神吗?”

这是个被不存在的神所支配的国家。

这是一群都祈祷着不存在的神的人民。

但提耶利亚摇了摇头表示了否定,说道:

“并不,他们并不相信这一事实。他们虽然挂以神的名义。但是我当时是可以察觉到的,所谓的神只是他们自己欲望的工具,和阿里·阿尔·萨谢斯在kpsa的做法一脉相传。只不过当我们展露了意向之后,就没人愿意担负起这个责任了……所有的利益集团都不愿意。kpsa或者这个城市在他们眼里……对他们而言早就已经是个负担。有我们的存在,可以摔锅给我们,有了退路,就不想继续自己做下去……尤其是这个城市,处于阿扎迪斯坦与库尔吉斯的边境线上。这个国家的利益集团已经不想和这个国家同生共死了。所以我说是很顺利。只要拖下去,稍微抬一下价,他们会接受的。对他们而言,与其放着不管,不如榨干最后的价值。”

当然提耶利亚也承诺了足够的利益,不然他们宁愿放着等死,也不会承认他们治理的合法性。

提耶利亚一边观察着刹那,一边补充道:

“我所说的有我个人推测的成分在内,我并不擅长这些事情。恐怕未来的阿扎迪斯坦入侵那么顺利,他们也脱不了关系……可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们后来也就慢慢消失了。以前我在veda中也读过这篇地区各个国家的报告,只充满着消失、衰败和灭亡。”

至今为止,人类仍是被阶级、历史、人种、地区、文化所切割的种族。

这些集团始终追逐属于自己的利益,但他们并不愚蠢。

可库尔吉斯已经到了这么一种程度,那就是依附于这个国家的利益集团也感觉到继续维持这个国家比起自己的消失更为难做和绝望。所以宁可抛弃根本,也要脱离这个困局。

多番接触之下,三大联合并不准备接纳这些利益集团,他们不能给三大联合带来任何的价值。而退而求其次的临国阿扎迪斯坦也只是一条在行将枯萎的池塘里挣扎的小鱼,只能靠对外战争,来一时缓解本国无解的矛盾。

祭品则是整个库尔吉斯。

越是思考,就越为之心惊。

这其中包含的都是些人类文明最古老的传统,不是刹那和提耶利亚短时间内就可以掌握的。

刹那在外指挥着高达进入一个整理后的机库中。

他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在gn粒子散发的领域中,刹那的脑量子波可以直接传给els-00q高达,并被高达分析然后读取其意志。

由于意识本身的散发性,人也易受各种情绪的影响,就不能很准确地做出各种动作。不过这种小操作是绰绰有余的。

els-00q很快在机库里坐了下来,收束起其多余的形体,表壳发生了一阵生物似的蠕动,最后变得像个大箱子一样。只有其沟壑纵横的表象揭露着它非凡的本质。它在最下层露出一排端口和一排触摸屏。

活着的可以自我演化的高达……与els共生的高达,提耶利亚再度认识到这个事实。

“不仅仅是我在操控高达,而是高达也在主动回应我的想法。”

刹那喃喃道。

这是他刚才转念的一个想法,就使得els-00q顺应其心思而发生了变化。

“我已经取得了这座城市的全部资料:人口、经济、交通等等。等到正式执政后,可以再进行一次普查。”

提耶利亚将一个长条棍状的信息存储装置交给刹那。

刹那接过装置,将之插入合适的端口的瞬间,所有的屏幕都亮了起来。各种颜色反复切换闪动。

彭!的一下,剧烈的反馈信息冲入刹那的脑海之中。一瞬间的痛苦让他忍不住弯下了腰。

“刹那·f·清英!”提耶利亚看到这情形,脱口而出,向前做势扶他。

刹那弯着身体,一手盖住额头,一手摆手,说道:

“不用担心,这是必须的流程,是我自己选择的。”

想要规划这一切,除了必须的数据和计算能力,还要有可以执行的程式。

这个基地里没有人有这个能力,而els-00q本身并无法单纯依靠刹那模糊的想象就完成一切——只有具有完整智慧的人类才可以做到。

现在则由刹那他自己来补全这一切,也是取巧以直接与els-00q相通的本质。

无论是什么想法,不仅有宏观的决策,也有微观的细节,对于一个程式而言,都必须有所处理和应对的方法。

不停演算未来的可能,也就会不停地出现不如人意的走向。

每一个被放弃的走向都要重新调整程式。每一个更接近的走向都需要进一步改动。

“简直像是第二次对话一样——”

他呻吟道。

在第二次对话当日,在地球上,可以肉眼观测到与现实不同的其他的可能性景象,或者是未来,或者是过去,譬如一个彻底陷入永远冰河时期的地球,譬如说一个已经红巨星化的太阳。

当时由于刹那强烈的脑量子波甚至接收到了更详细的其他的现实,譬如他因为偶然在幼年就死去,譬如没有刹那加入的计划的过程,又譬如一个活跃在冰河时期地球的主宰种族一员的日常生活。

而现在在刹那的大脑与els-00q的联动中也是如此。

每一个想法的分歧,一个概率最高的完整的可能未来就被演算出来并显现在他脑海里,然后由他判断——

简直仿佛像是在观测无尽的平行世界一样。

人类的历史以一种清晰的树状图的形式在他的脑海中生出更多的枝桠。

每一次选择,这个系统本身就会进化一次,筛选更多的机制,提炼更深的原则,然后创造更多的选择。

直到刹那昏迷,刹那仍然没有找出最优的答案。恐怕无论尝试多少次,也是不能的。

这超越了他的能力,甚至超越了整个els种群的能力。

但是预测并不代表必然,其中更需要未来的人的调整。

可能也仅止于可能,概率也仅止于概率。

提耶利亚把刹那扶到椅子上,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他也不敢贸然让其他人进来。他猜不透假如刹那的昏迷被那些以为刹那是神的人发现,会不会发生更坏的变化。

神会睡觉,神也会昏迷吗?

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遮掩。可揭露更需要一个正确的揭露来教育。

刹那昏迷前对他打了个手势。手势的意思是他一切还ok。

提耶利亚相信刹那个人的判断。

随后他尝试性地点触几下屏幕,发现原来是难题的程式问题已经被解决了。

这不是一个死板的程式,也不是一个全能的程式。它无法做到支配一个人全部的人生,到处充满了需要每个用户体验(无论是管理者,还是普通的使用者)修改的地方。

它只是给出建议,可以从终端即时获得信息,从而完整地不停规划并更新整个城市每一个实体的基本的生产、分配和消费,以及更多自由的可选项。

没有任何官僚可以介入的余地,却能考虑到每个人的心情。

非常夸张,但细节上并不符合提耶利亚的预期。这不是说差,而是说好。原本提耶利亚以为这会是个可怕的东西,甚至做好了阻止它的准备。

“这样应该就够了。只是恢复生产而已。似乎又要做一大批完整的终端,财政上……或许可以直接加入计划中……”

提耶利亚陷入了沉思。

无论如何,总比让人们无事可做,没有任何未来可言,只能为了生存去……犯罪要好。

那只是一条死路。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章 日常

如果存在一种所谓的平常人的日常,那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对刹那而言,无论是什么样子,恐怕都是很遥远的。

他的日常就是训练与战斗。

小时候作为一个少年兵,他为阿里·阿尔·萨谢斯的话所迷。稍大一点,他就陷入了一场卫国战争中,从未被库尔吉斯温柔以待,就为了它而被战争与死亡所注视。

想要活下去的心情在那时是这么激烈以致于他的信仰破碎。

再之后……他便加入了天人。

在天人的岁月或许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了。

洛克昂·史特拉托斯、提耶利亚·厄德、阿雷路亚·哈普提森、皇·李·诺瑞加、菲露特·古蕾斯、伊恩·瓦斯提……还有gundam……每一个人的音容他都能完整的回忆起。与他们在一起的日子是快乐的。

可在天人的时光里,训练、战斗以及分别……也从未停止。

虽然同是战斗,却也是不同的。童年的战斗只让他疯狂和痛苦。但天人的战斗却是种理想的奋不顾身。

这一切与平凡人的日常又有多么遥远?

而这片土地之上的人们又与三大联合的公民的日常有多遥远?

他从电梯中走出,到了那个门前,踮起脚尖,轻轻地按响门铃。

“来了,来了,是谁啊?”一位戴着头巾的妇人打开门,低头看到刹那的瞬间,面孔一下子就舒展开来,显得很开心的样子。这位妇人笑起来是很美的,不在于面貌,而在于她的风姿,因而不会随着时间而衰退。但她也不老,看上去才二十几的光景。她打扮得很朴素,衣服因为一天的劳作而有些脏了。她那苍白的双手在裙子上不停地搓揉,然后握住了刹那的小手,很温暖。

这片土地上的人民的合法婚龄是很低的,她在少女的时候就与刹那的父亲成婚,比起大多其他国家同年龄的女性们,现在的她已经成为了一个大孩子的母亲。她承担了太多的责任和无奈,也见过太多的悲剧。

笼罩在这片土地上的信仰对女性并不友好。

“索兰,你回来了。快到晚饭的时间了,就留下来吧。”

她就是刹那的母亲,她几乎是恳求地说道了。她天生是个坦率而亲切的人,可这世界坦率、亲切、善良并不能决定人的幸福与否。在她的一生中,是充满遗憾的。少女心的遐想还未曾有过萌发的时刻,她的一生就被无情地决定。她最开始的十年服从于她的父母,之后至今都服从于她现在的丈夫,从未有过所谓自由的时刻,所有的生活只不过是得过且过。死亡、战争、贫穷,这一切都笼罩她的头上,她不敢反抗也没能力反抗……然后刹那出生了。

刹那是她一生中唯一的宝物,凝结了她全部的爱与全部的期待,是她这被束缚的人生唯一见得到的光……她想都没有想过的属于未来的光。

可是一瞬间,什么都变化了。当刹那举枪对着她的时候,她几乎是要崩溃了。她几年前就知道kpsa找到了刹那,但她和他的丈夫作为这个国家的人民和信徒,从而对这种恐怖组织抱有一种天真的妄想,不曾想过会有这样的终末,却迎来这样的结局。

好在刹那及时醒悟。

再之后,kpsa将未完成任务的刹那带走的时候,那样一个幼小的孩子……她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她对一切都感到恐惧,她……害怕了。回想当时,那巨大的负罪感几乎要让她痉挛,她不停地哭泣,不停地流着没用的泪水——

但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那么属于我们一家的幸福生活就能开始了吧?

今后的日子还很长。

她想道。

“好的,妈妈。”刹那面对这种情感无所适从,任由母亲握住他柔软的小手。

他注定是不能陪伴家人太久。但是此刻,他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女性所挚爱的孩子而已。

没有任何关于kpsa所发生一切的疑问,一家人只是平静地享受着这段幸福的时光。

办公室内,和煦的阳光透过宽敞的落地窗投在他们的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到对边的墙上。

“那不是也很幸福了吗?刹那·f·清英。”

他转过椅子,对那孩子说。

提耶利亚是个很美丽的男子。可人们最初判定异己的根据便是外貌的特征。

他的肤色太白,发色也怪异,和这里的人们格格不入,自称为raphael的他被那些陷入刹那量子爆发中的人们视作神的使者,但对于那些一无所知的百姓,他只是一个白皮肤的异端和恶魔。

现在的他是个温柔的人,不愿刺激那些饱受苦难的人们的心灵,于是和年幼的刹那一样不能出面,只能让别人来做。

“可是我是不能做到自己幸福就好的人。你是知道的,提耶利亚·厄德。”

这片土地上还存在着不幸的家庭和不幸的人们,刹那做不到心安理得地视而不见。

何况他深知,不幸是会传染的东西。不论在何处,人类的社会都是彼此相连的,终究会有波及到的时日。而幸福却往往是建立在不幸之上的东西。当可以转移去矛盾的不幸消失之后,被不幸高举的幸福也会有落难的一天。

另一方面,积极地去挑战,才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才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明天。

刹那有些不适地摘下头顶小小的构针帽。这充满了宗教特色的帽子让他有些不开心。但这是她的母亲为他编成的礼物。他对他的父母有一种难以遣怀的负罪感,他不会拒绝戴着这玩意儿。

他走过提耶利亚,靠在落地窗上往下看,一览这个城市的全境。

统治一个城市的权利是很难得的东西,但对于既拥有力量与能力、又能够支付价格的人而言就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了。

这是一座不再需要货币的城市,属于raiser的实践中的城市。

raiser是kpsa经过重组后的名字。

“如果那些人不肯交出来呢?你又要怎么对付他们?”

他们指的是拥有资本并不准备服从于程式安排的人。

最初的货币只是一种交易的媒介,可以用贝壳、纸张、或者金属制成,是以物易物的便利的交换品。到了二十三世纪末,更是几乎完全数据化。但是在这变化的过程中,既不能从土地里种出粮食,也不能把原料加工为产品的货币却本身可以增值……不是通过生产,也不是通过改造自然。

一切财富起源于众人共同的创造,可在这分配的过程中,拥有更多货币的人往往可以获得更多,不是通过管理、不是通过技术的贡献、更不是实实在在的劳动,只是因为有钱、有地、有设备。这些钱、这些地、这些设备都可以叫做资本,可若是往最初追溯,土地本就是自然天生、设备更是众人共同创造的结晶,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他们没有得到答案。

或者说他们得到的答案太过悖逆于世界的常识,也悖逆于他们从小养成的观念。

他们也被吓到了。

这个城市里并不缺乏这些拥有资本的人。

拥有着工厂、拥有着土地、拥有着设备、拥有着大片房屋与公寓产权的人们向raiser的使者们索要更多的金钱,并且不准备参与到这个计划之中去。他们宣布所有根据raiser的安排使用他们的工厂、土地、住房的劳动者必须给他们缴纳金钱。

他们不知道raiser的组织名,也不知道raiser和kpsa的联系,只是以为是个新兴指派的市政府。

“对这些家伙来说,都荒废了多久了……保养和存储对他们都是亏本,居然还开这么高的价格。”

项目的负责人在这里抱怨道。他当然不是对他的任务有什么责任感,只不过是害怕眼前领导的责罚。

“这些也是他们的资产……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这是写进库尔吉斯宪法里的。我们没有任何道义或者法律去强迫他们贡献。”

提耶利亚翻着手中的法律文本,一阵无奈。

“已经等不下去了,没办法慢慢说服他们。”

刹那等不及了。

没有办法筹措资金来购买这一切的使用权、没办法慢慢和他们交涉去试探他们的心理价位、没办法让所有人满意。

那么只能做一些暴虐的事情。

“在说话的时候就有人会死,在谈判的时候有的家庭可能就毁灭了。”刹那转身说道,“我没有做过这一切的规划管理工作,不知道里面的利益链条,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潜规则,也不知道这牵扯到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法规……”

不苟言笑,明明只是个孩子,却让人有种冷冰冰的感觉。

“凡有违抗者全部充公!其中成年人一律处以第二等级监察程式。”

他对负责人说道。

为了保证生产、分配与消费的顺利进行,程式是有惩戒和奖励机制的。一般而言,程式划归的工作时间大约是六个小时,第二等级的监察程式则会在八个小时内以较高的水平进行监察。举例而言。常人用的终端一旦卸下,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其他终端检测到后续生产、分配、消费的正常进行就不会处以任何惩罚,只不过会多次通知。而第二等级监察就会直接反馈,令次日开始的物资配给延迟,并且立刻要求人工介入……第二等级监察是对待需要劳动改造的犯人的等级。

当然只要完成了任务,就是平等对待。

这肯定不是最好的机制,但这是较快的机制。

尽快,尽快让这个正在死亡的城市活起来,让所有人可以学习、可以工作、可以……活下去,摆脱那无止境的贫穷。

听到这话,那个中年男人的额头立马泌出斗大的汗珠。

这些有资本的人固然是被库尔吉斯中心利益集团抛弃的,但也不是他惹得起的。

他不相信接管了政府的这个组织的力量。

“quanta先生……这不合适吧?”他想起刹那在raiser的代号,想要劝诫这个他眼里幼稚的儿童,“这会激起人民的愤怒。那些财产也是他们祖祖辈辈辛劳所得啊!”

“我知道。”刹那抬头仰视着这个高大的成年人,说,“可是现在非如此不可。已经等不下去了……在你劝告的时候,可能就有家庭无可奈何去犯罪!”

“那就让他们去死啊!触犯法律不就该死吗?”他腹诽道,但他不敢明面说出这句话,只好宛转地提议:“可以用政府的救济金……”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库尔吉斯的利益集团是不会出一分钱的。贴上整个raiser也是不够用的。何况救济一时,难道还能救济一世?

刹那平静地看着他。

面对区区一个孩子的注视,那个中年胖男人却忍受不了了,他将求救的目光看向提耶利亚,几乎是颤抖地恳求道:“raphael先生,你快劝劝quanta先生啊!”

提耶利亚面无表情,眼镜反射阳光到这个中年人的脸上。

他说:

“quanta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

他还没说完,这个中年人就在两人惊愕的目光下把帽子脱下往地上一砸,大喝道:

“横竖都是死,那老子不干了,还不成吗?老子辞职了。”

这人径直跑了。

刹那和提耶利亚交换了一个眼神。

一时沉默。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再挑一个人做吗?这家伙又该怎么处置?”

提耶利亚也有些心烦意乱。他初涉这种事情,总觉得方方面面都是坑,来回两边也都做不好。

曾经的他也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在这样一个位置上,这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那个人就让他去吧,也不用挑选,我上。你之前说过的事情还有超兵机关都让我很在意。我之后必须要去人类革新联盟一趟。我想要在这之前,先要让这个城市走上正轨。”

前日,人类革新联盟金融界发生了一起地震。由于之前kpsa发动的恐怖袭击,王家当家家主在医院内不治死亡,按照遗嘱由其女儿王留美继承全部家产。提耶利亚原本就想依靠王家取得组织的合法性和更多的支持,但现在更换成了幼年的王留美便难以成事了。

但是对于还没办法产出优秀产品或自给自足的现在,必须要依靠一些财团或者国家来度过困难时期。

而超兵机关,则是人类革新联盟内部一个派系想要制造超人的研究机关,对大量幼童进行了无人道的实验,其中就有刹那曾经在天人的伙伴阿雷路亚·哈普提森。

根据上一世信息,不日,由于实验诞生的第二人格太过残暴,阿雷路亚和其他问题儿童将被处决。在上一世的轨迹中,阿雷路亚逃出后被天人组织救了。

但现在刹那并不想把希望寄于事件的如约重现,更不想让那些无辜的儿童就那样死去——

他想直接扼住命运的喉咙。

提耶利亚听到后,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那可不是只靠蛮力可以解决的。我们一起去。”

他可不放心这个中二儿童到处跑,哪怕有els-00q也一样。

真是越活越像保姆了。

他自嘲。

洛克昂……曾经也是这样看待他们的吗?

他又想到。

celestial being(天人)……如果我们暴露出去,去人类革新联盟,那几乎肯定是要接触到的。

他们不会放过提耶利亚这个一看就是人造变革者的存在。

世界……之后又会如何变动?

刹那不知道提耶利亚复杂的心思,只是迎着阳光抬起他的头,太阳正在中天。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章 离开

“你怎么敢这么做?”

看着这个具有罕见的紫色长发的白皮恶魔带人走来,这个老人浑身都在发抖,既是生气,也是恐惧。他居然就这样落泪了,情真意切。

“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们祖祖辈辈代代传承,努力奋斗而来的。库尔吉斯的宪法之中明确写着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即使是政府也不可以这么做!”

提耶利亚的表情没有变化,他已经听过太多了。

一开始还会有一点恻隐,但是现在连这份心都麻木了。

人们对于剥削总有一种奇妙的误解。仿佛给与了报酬就不是剥削了。他们总是高估生产资料的价值,而低估劳动的价值;而在劳动之中,他们又更看重于所谓理论的智慧劳动的价值,而轻视所谓实践的体力劳动的价值。在这一切之中,也总是高估自己创造的价值,贬低他人创造的价值。

想要衡量这一切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啊!可是作为给予的一方时不需要去衡量,只需要按照他们心中的天秤给予,简直像是一种恩赐似的。

这种种自古以来就引发无数的辩论和思考,全世界最伟大的那些思想都被倾倒,并非是再加上提耶利亚或者刹那一两个平凡的头脑就可以将之解明的。

提耶利亚和刹那原本处于天人的象牙塔中,在他们的眼里,这个世界只有一些……宏大的事物和光鲜的人物。

他们知道战争却不知道战争的来处,只怪罪于几个野心家的操控。他们想要获得和平,却只是去抑制一个或几个权力机关或者军事机关的力量。

他们是幸运的,最终获得偶然的成功。

可即便如此,新的战争在离开的五十年内又爆发了。

在这一世,情况有了微妙的变化。他们从天人的象牙塔中落入了凡尘里,刚想要找出几条路通往和平的乐园,就被地上那些微小的隐藏在大树之下的野草刮伤了。

他们以为这些草看上去又小又柔软,却没想到这些野草要比大树还尖锐坚韧得多。

他们刚拔了几颗,就发现这些草密密麻麻的根扎遍了全部的大地和水源,连接了所有的森林与草地,从人类文明诞生开始,直到今日,无处不是。

但这时候,没有一个象牙塔为他们挡住这一切的凡尘,也没有一个极恶不赦的魔王供他们去打败。他们得自己思考,自己选择了。

以前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例如alaws,而现在举目四顾却找不到一个敌人,若要说敌人的话,那便是——

全部。

是的,就算是这些都是你们努力奋斗而来,也没有任何榨取与剥削,可那又如何?

提耶利亚想到。

“他们这些人活该,又懒又笨,自己不想办法,以前还和恐怖组织勾搭不清……那个kpsa,你们是知道的吧?现在却想要我们白白出力,你们政府要认清楚啊!不能按那个什么计划来啊!你们怎么可以助长刁民的气焰,而打压我们这些真正的义人呢?你们这是错误的啊!”

那个人看着提耶利亚不吭声,以为可以打动这人,说得是饱含热情。

然而我们只是个暴力组织,所有的审判由一个没有人性的系统程式进行,由所有的人进行监管。无论如何,raiser这个组织流淌的血也都继承于kpsa……一个恐怖组织而已。

提耶利亚叹气,他生得很高挑,低头俯视整个已经佝偻的老人,只是用手把文件压得更紧,叹气道:

“很可惜的是,我们的首领只是一个中二儿童,他想不出好的方法,却想要自不量力地拯救他故乡的人民。而你们则是牺牲品,只是……如此。我会记下来的,日后或许会归还吧。”

草太多了,根太深了。手被刺得遍体鳞伤,怎么找也找不到。习惯于战斗的刹那就默默放了一把火。

这人来不及思考提耶利亚话中的含义,听到可惜两个字就直觉反应想要出口大骂。

他被他的哥哥止住了。

那是个真正掌事的家伙。这个老人始终不苟颜色,城府深沉,冰冷地审视着所有的人。

他终于开口了:

“我们苏莱曼家族会记住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的,我希望你们也能记住你们从苏莱曼家族里夺取的一切。”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就是屈服。

他们早就退出了库尔吉斯的中心利益集团,一直在走下坡路。曾经的辉煌只不过能反衬出现在的破败。

没有了石油,没有自然的赐予,他们什么都不是了。

他旁边的人张了张嘴巴,好似还有些不甘,但也不再吭声了。

这是最后一家了,提耶利亚想到。

手机震动,刹那那边也结束了。

这座城市这个月陷入了一场巨大的风波之中。市长突然就换成了一个不认识的外乡人,制定了全新的政策“raiser”,是由超级计算机的程式进行分配的计划经济。

工厂与农地终于开动起来了。大量成年人,不分男女,平等地按照指示,有条不紊地进入各种岗位,在业余时间也可以自己申报项目或者学习。儿童和那些少年兵则进入校园开始学习,偶尔也会做些零工。这座城市困窘的老人是很少的(大多在混乱中就死去了,老人和小孩是最先被遗弃的),一般是做一些简单的工作。

全部的工作与报酬全部由私人终端确定。所有的流程中没有任何官僚介入的余地,全民监察,全部由可以连接quanta的私人用终端检测并计算。

目前唯一的市场任务则是由政府出资购买的私人用终端。

私人用终端的制造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大约两个世纪之前的技术就可以制作出足够便携的了。

“我所做的,真的好吗?”

那座城市的明面人物并不由提耶利亚或者刹那担当。raiser的存在应该已经暴露给三大联合以及天人的情报机构了,但是提耶利亚和刹那的存在估计还未暴露。他们还未做好准备去面对这个世界的天人。

他们两人现在已经离开了城市,正在前往人类革新联盟的轨道升降机的飞机上。

所谓的轨道升降机,脱胎于二十世纪科幻小说中所说的太空电梯,是一种从地面直接通向外太空的大型电梯塔柱,同时肩负着太阳能发电的重则,是全人类的建筑奇迹。

目的地之一的超兵机关在人类革新联盟的宇宙殖民卫星中。而王氏家族这几天正在死者家乡东亚的蜀地举办葬礼,对于那里的人们,有种落土归根的情感。家族继承者王留美按照上一世的情报则会在之后,前往那个宇宙殖民卫星居住大约两年的时间,也是在这段时间内,她会逐步发现天人的存在以及他们家族和天人的关系。

提耶利亚本来想多带点人去,但被刹那制止了。

越隐秘越好。

刹那原本希望提耶利亚能够留下,可提耶利亚不放心他。

这个世界的媒体很发达,刹那的家乡所发生的变故已经为世界关注到了。城市的变化在一个流量不大的网络媒体的小版块里被提到,刹那在搜索中偶然看到,故自问。

报纸里的报道语焉不详,点击也不多,主要讲的是政府图穷匕见、以权力贪取善良的资本家财产。

“我们都知道这不是最好的。但是我们只能想到这个程度,不是吗?”

提耶利亚安慰刹那道。

他的安慰话术显然不高明。

不过刹那也不是需要安慰的家伙。他的自问并不是出自于一种自我怀疑,而是出于对更好的道路的追求。他经常会自问,总是想得太多,因为他的性格,他会这些放在心里,就显得很沉默的样子。提耶利亚到底是陪伴了他两世的伙伴,面对提耶利亚,他可以敞开心扉。

从某种意义上,刹那是一个很认死理的人。

他现在开了三个网页,同时在浏览三本教材,分别是经济、政治、物理三个方面的。最近,刹那的学习进度很惊人。他从手提包中取出纸笔,小小的身子就趴在小桌子勤笔疾书。

空中到处都是云团,看多了也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路过印度上空的时候,天气有些不好,气流颠簸,让飞机不是很稳。刹那就停下笔,把小桌子收回扶手里,抬头就发现提耶利亚遇到了大危机。

他们买的是普通座,旁边还坐着其他人。

提耶利亚长得是很标致的,由于阅历渐丰,原本坚硬的心也被开化,他的性格就变得柔软起来,不再像从前那样盛气凌人,举止之间就有别样的风度。他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衬衫,外面套了一件开衫的粉色针织衫,是很中性化的打扮。

坐在他旁面的一个白人青年男性显然有些误会,按捺不住自己躁动的荷尔蒙了。

他先用英文试探性地问好。

“您好!美丽的女士。现在几点了,我的表好像有些不准确了。”

提耶利亚当然是听得懂英文的,但他也不是什么初涉世事的笨蛋,当然清楚这个人的心思。

不知道为什么,天人的驾驶员大多长相比较出众,私下活动时经常会遇到被搭讪的情况。这让很多组织成员有时候都会怀疑veda的选人标准是不是有一些奇怪的条例。

提耶利亚就用日语说了一通,假装自己不会英语。

他当然不在乎这人听不听懂,只是传达自己不会英语的消息婉拒交流。

然后该男性就一脸惊喜地用日语说道:

“小姐,你也是出生于原日本地区的吗?我虽然是aeu的人,但出生在爱知县……”

显然不是问时间的。

他这样,提耶利亚也不可能再装自己不懂日语,只能无奈地敷衍这个烦人的家伙。

“姐姐,我们交换下联系方式吧……”

提耶利亚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道:

“我是男的。”

仿佛能听到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即使是男的……

总有一些时候,总有一些人会不想放手,去做一些知男而上的事情。

“留一下你的手机号吧?做个朋友也好。”

“我不用手机。”

提耶利亚冷淡地回答道。

不用手机?这个世界难道存在一种智慧生命可以离开手机而存活吗?手机不就是生命之光吗?

这个青年还不死心,又连续追问其他的联系方式,又把自己的联系方式一一展现出来,又问道:

“姐姐,你怎么不用手机啊?”

提耶利亚不回应,看着他,突然就露出了微笑,眼镜之下全部都是冷漠,脸色冷峻得像一片青石。

“你觉得呢?”

那人就不敢再说话了,默默转过他的头,纪念他再一次的失恋。

刹那倒是若有所悟。

“这就是常人的日常吗?”

他想到。

他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误会。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一章 灵魂存在的证明

人类革新联盟的轨道升降梯位于所罗门群岛北部,被叫做天柱。

所罗门群岛一直以来都是世界上最不发达的地区之一,四百年前一度是当时各大列强的殖民地,后来独立,成为了英联邦的成员国。英联邦不是通常所说的英国,而是以英国为核心的一个国际组织,成员国大多是曾经的英国殖民地。

英国原本属于欧洲共同体,但在二十一世纪的一次公投中脱离。可是迫于地缘政治和国际形势,在新欧洲共同体(aeu)成立后重新加入。原本的英联邦里的小国……就和其他小国一样,自然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有价值的被世界三大联盟刮分,没价值的像某些中东国家一样,为世界孤立。

天柱的建设,让这个不知名的群岛从窘境中解脱,开始迅速发展起来。

人类革新联盟最初的考量其实是为了远离中心区域,假如轨道升降梯出现了什么变故也不至于造成巨大损失。但是轨道升降梯本身的存在吸引了大量资本。商业街、居住区、旅游社都在那些小岛上拔地而起,俨然是要成为国际大都市的样子。

提耶利亚拉着刹那的小手,防止两人被人流冲散。他们的行李已经直接托运到人类革新联盟的宇宙殖民卫星。

这颗宇宙殖民卫星是对一般人士开放的,同时鼓励移民,此外也有利用旅游参观进行补贴的成分在。不过超兵机关所在的属于驻兵区,禁止一般人士出入。

刹那和提耶利亚的路线很简单,通过天柱抵达环赤道太空港,然后乘船前往殖民卫星。

本来也想过直接els-00q突入,但最后打消了这个想法。

认识到这种超级兵器的存在的本身就会造成全社会的巨大动荡。动荡之后的变化是好是坏难以把握,人类的格局也就更加扑朔迷离了。

即使刹那知道凭借这种绝对的暴力完全可以直接强行统一人类(譬如说,逆者生而顺者死,面对绝对的暴力,想活下来就只有顺从,反抗的人都死光了,这也是一种统一。),再修改程式进行绝对的支配,但他做不出这种事情——

那背离他的希望与性格。

他直觉地认为那不会有好结果。

从机场走出,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因为事程比较紧张,刹那和提耶利亚也不讲究,在一家中餐厅简单地解决了。

刹那这个人在餐桌上还在回想之前学到的物理知识,一杯牛奶放在他的面前。

他盯着粘稠的白色发呆。

“进餐的时候就不要勉强自己,好好吃吧。到了宇宙,可就吃不到地上的美味了。”

宇宙间人造重力正常的地方和地上是一样的。但是太空港和宇宙航船可能重力制造比较差,很多食品就受到了管制,比如一些粉末状的食物,失重漂浮就很麻烦了。

刹那沉默地点点头。他当然知道提耶利亚只是关心他,不让他的压力太大。

到了外边,这人就不是很爱说话了。一方面是性格使然,一方面也是防止被窃听。

人类的社会到处都是veda的触手。veda深入了全部人类的线上网络,建立起了巨大的情报系统。

刹那和提耶利亚一般都是用一些手语或者断线后的手机手写互相沟通一些不方便说的事情。

自从上次在els-00q中建立程式后,刹那的某种预感似乎被极大地加强了。

上一世小时候,他就是个爱多想的孩子,看着正常的社会景象,会突然想象出一副毁灭的绝境。例如行人其乐融融地在公园中玩耍,他会想象到导弹降下,毁灭一切的惨象。这固然是由于他当时别扭而痛苦的内心,但未尝没有一些别的说法在。

那些景象太真实了。

寻常人的想象不可能复述出全部的细节,通常是非常模糊的一件事情。所有出现的事物都是过去他们经历中已经见过的东西,再提炼出来的典型形象。

但是刹那的想象却可以出现他从未见到过的事物。

现在的他具有完全记忆能力,所以可以很简单地比对出来,不至于像常人一样可能只是遗忘在脑海深处。

而到了这一世,尤其是建立程式的那次晕厥之后,这种想象反而更加频发。

这种想象出现的密集程度似乎有一定规律,在轨道升降梯附近时候,就以一种非常的频率不停闪动,比呆在库尔吉斯要多得多。

他光是走在大街上,仿佛就可以看到重叠的现实。他的想象小至一个行人不甚摔倒,大至突然机动战士闯入这里大屠杀,或者轨道升降梯出现偶然的损坏引起连锁反应而大坍塌。

而这些在现实中也并没有发生,人们还是照常走来走去……并不。刹那发现不远处突然有一个行人不甚摔倒,愣了一下才一脸尴尬地站起来,引起旅伴的一阵说笑。

确实是有一些景象变成了真实,和他完全记忆之中的景象一模一样。

这让他非常困惑,以致于需要专心致志于做某件事情(例如学习)来转移走这种感觉。

他直觉地认为量子物理可以揭露他的困境,并且觉得这种能力在活动的时候并非是毫无用处的,所以他在尝试干涉控制这种能力,而不是单纯地抑制它。

对此,他没有瞒着提耶利亚。提耶利亚也一筹莫展,只是在行动上更加关注刹那的变化。

天柱,这名字真的是恰如其分,有时候会让人想到神话中的不周山或者巴别塔。

垂地连天,直入云霄,看不见尽头。微云空抹,连粘天柱。一道黑线,从地上直到太空,完整将天与地切成两半。夕阳落在天柱上,拉出一条长长的模糊的影子倒在人的身上。

“这就是至今为止,人类文明的最高造物,工程建筑的最高艺术结晶。”有个青年感叹道,引起旁人的侧目,然后就被他的女性旅伴拉跑了,似乎是感到很羞耻的样子。

很快,他们进入天柱底部,开始安检。

由于数年前的几次恐怖袭击,人类革新联盟的安检程序尤其严格,他们在出机场时就已经检查过一次了。

不过提耶利亚和刹那确实没有携带任何可疑物品,很轻易地就过了。

破坏超兵计划并不一定需要武装,当然万一的话,他们也做好了另外的准备。

这几天的游客并不多,这班悬浮列车的乘客也不满。

两人独处一个单间之中。

提耶利亚从手提包中取出矿泉水,轻轻地呡了一口。

繁星如流,在高速上升的磁悬浮车外,出落成条条光线。黯淡的云船在星海中来往,偶尔可以看到人造卫星的曳迹。

“我可能被发现了。”

提耶利亚说道。

刹那猛地抬起头看他。

“今天街上摔倒的那个行人,他的发色是不是很奇怪?”

“淡紫色。”

刹那回想道。

提耶利亚的发色是一种紫罗兰的紫色,泛蓝,显得很深。而那个行人的发色则更接近丁香或者薰衣草,清浅明亮。

“这种不同于常人的发色,一般都可能是人造变革者的标志。”

人造变革者是以一部分精英人类的基因为原本进行改造制作出的具有变革者特征的人造人,通常叫做改良者。

同样不知道为什么的,人造变革者的基因原本大多拥有迥异于常人的发色和优秀的外表。这些发色确实存在于当代人类的谱系之中,但非常罕见。而同时拥有优秀的外表和较高的天赋就更罕见了。

基因修正一般是去除一些遗传病和先天缺陷,然后才是调整人的天赋才能。鼻梁挺一点还是塌一点,显然不在这个范围内。

从这些角度上,辨别出人造变革者,其实也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现在的人造变革者应该都在按照天人的计划行使。

“他应该不能确定我的身份,我的肉体受造于els-00q的异常现象,而脑量子波也被很好的遮蔽起来。但是我的外形应该引起了他的怀疑。他不知何故的跌倒反倒让我发现了他。真是失态……我应该做更多伪装的,没想到才出来就遇到了。”

磁悬浮列车还在向上前进,在这银河明亮的夜晚。

提耶利亚说着,但他发现刹那并没有倾听或回应他。

这个孩子低着头,身体在不停地颤抖。

“刹那·f·清英,你……怎么了?”

提耶利亚的心一下子慌了,他的身子向前探去,想要观察刹那的情况。

他看到那双美丽的眼睛遍布了金色的光辉。

“人类革新联盟,他们的天柱是不是遭到过袭击?并且高达来到了这里,gn粒子在这里有过剧烈的爆发……还有人死在了gn粒子的爆发中。”

刹那的语气中没有任何情感,有一种机械一般的神性。

提耶利亚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他确实在veda中读过相关的报告。

那是在二二九五年发生的事情了。当时,人类革新联盟的轨道升降梯还未建成。aeu的轨道升降梯更是刚刚开始。为了延缓人类革新联盟的建造进度,aeu暗中使人发动了一次恐怖袭击。

这当然不是为了毁坏,只是为了拖延,所以veda并没有组织计划。但是当时天人的高达驾驶员出于担心,还是出手阻止了。

为了阻止情报流出,不让高达过早的暴露以致影响天人的计划,当时的高达驾驶员的计划是让审判女神高达的电容器失控造成巨大的gn粒子爆发彻底瘫痪当时的通讯并且使得敌人机体的电子装置失常。之后审判女神高达的驾驶员则通过高达内的核战机逃脱。

他们的计划成功了,但是他们的人失败了。

核战机出现了意外,审判女神高达的驾驶员雪儿·亚克斯迪卡逃不出去。

参与计划的另两位高达驾驶员玛蕾妮·布拉迪以及鲁伊德·雷曾纳斯为了营救雪儿·亚克斯迪卡而死在gn粒子的爆发之中。

gn粒子不经过过滤或者在特定条件下会产生毒性,会破坏细胞的自我再生功能,毁坏神经系统……这对两个凡人而言已经足以致命。

提耶利亚缓缓道来。

刹那安静地听完,然后对提耶利亚说:

“在刚才的那段升降梯上,我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怎么可能?都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四年前就死去的人了。”

刹那用他的手捂住眼睛,那双金色的眸子散发出夺魂摄魄的光,不断流转,如同某种神秘的仪式。不仅如此,他的身上散逸出了些许青色的光霰,像极了高达散发出的gn粒子。

磁悬浮列车已经驶离了那里,那种心声也随之远去。

“我……不知道。”他有些痛苦地说道,“gn粒子好像在传递着他们的想法,在告诉我……他们的故事。”

发生在刹那身上的谜一般的现象越来越多,让提耶利亚有些不知所措。

而刹那本人在迷迷糊糊之中感到自己仿佛升入了一个巨大而广阔的白色空间中。

那两个早已经死去的生命仿佛在重现。

他看到了他们的内心,都是很温柔的人。

“那只不过是一种变异的光粒子而已……”

提耶利亚几乎是自欺欺人地说道,他一下子躺在座位上。

面对俨然的现实,他的说法根本站不住跟脚。

“早该想到的……所谓的灵魂和意识不就是相似的东西,甚至是相同的东西。gn粒子既然能传达人的意识,那么搭载也是可以的咯……”

信息被gn粒子搭载,所以才能传达给别人。

gn粒子是能够传达意识的粒子。

“他们的意识在gn粒子中重现了。这里残留的量太少,已经快要消失,可是有那么一些挺过了四年间所有的衰变将他们传达给了我。gn粒子是一种可以离开身体存在的意识……灵魂存在的证明。提耶利亚·厄德,你的存在不也是么?”

“刹那·f·清英……你想要说什么?”

“虽然我不能复制……似乎有一种不相容的原理。但倘若说,倘若说,我可以把他们的意识完整地从gn粒子中导出来——”

他放下了手,侧头,平静地看着遥远的夜空。

下弦月在天上熠熠发光。繁星若尘,灿烂的天河不再为人类的光所驱逐,庄严地淌过天际。

宇宙神秘地对人类眨着它的眼睛。

“那是不是就是复活?”

他问。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二章 礼物

人造的光辉徘徊于自然夜空的外侧,不再需要月亮与星星那黯淡的明亮。

远去的地面上灯火通明,像是另一种天体,布满闪烁的星光。借助从太阳那儿获得的能量,转变为电气的形式,最终化作人类自己的灯,像是一种无声的大火在各个多层建筑上燃烧。

是否已经可以这么宣称——

人类已经胜过了阿波罗!……因为光明正在人类的手里。

通天的轨道升降梯,正是那挑战上帝的巴别之塔。可那不存在的上帝仍然畏惧人类相爱的力量,不让他们从那无法沟通理解的诅咒之中解放。

在这狭小的应许之地,压迫、贫穷、战争……恐怖,三座高塔之后是被分割的地球。

光在聚集,像火箭似的飞流,最终布满了全部的地平线。可黑暗也在延长,将地球的轮廓偷偷藏去。

磁悬浮列车上,刹那转过头来,扫过提耶利亚手里的报刊。

提耶利亚把刚刚拿起的纸质报刊放下,说道:

“那么就复活吧。既然这是可以做到的,那么就是不违背这个宇宙的规则的,是合情合理的。”

他温柔地微笑,对此没有一点恐惧。

他们已经是重生过的人了。这是他们第二次的人生。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死生不能逆转的道理,也不存在什么人死不能复生的禁忌。从人类文明诞生开始直到现在,对自然界全部的观察之中,都从未发现过类似的规律。倘若可以做到,那么必然是符合宇宙的法则才可以做到的,所以为何不能做呢?

物理的人间只有冰冷的现实,不需要多余情感的作祟。

刹那已经从变革者的状态中退出。

自从重生之后,他的感情就更为内敛,外表总是显得很平静的样子。

“我担心的是gn粒子本身。gn粒子就是何等的存在?而人类若是认识到gn粒子的功能,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不需要实际的现成的技术,光是认识到就会产生巨大的变革。

意识的存留和转移,这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

若是以gn粒子保存意识,然后以克隆的身躯不停替换自己原本的身体,那岂不是就是永生?对于那些长处于权力巅峰的那些人们,甚至可以缔造出一个永远的固化的帝国。再倘若说有人将自己的意识复制进他父亲的克隆体之中……人类的伦理学也将会彻底重写。但另一方面,人类也可以借此进入到一个非常的领域,一种纯粹意识的生命体的境地。

这只是诸多可能性中的两种。

这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刹那的脑袋为之疯狂地转动却没有结果,只感觉自己被卷入海中,为无数的暗流撕扯。

他又一次这么真切地认识到一点:

人类确实在一个巨大的历史的转折点上。

技术的发展以及对宇宙的探索,还有对话的发生——

他们将从地球的生命转变为宇宙的生命。而这种转变所带来的阵痛究竟会招致怎么样的后果没有人知道。

第二次对话究竟有着怎么样的真实?

“所以伊奥利亚作了个(celestial being)。”

他自言自语道。

可是伊奥利亚,原本的你的计划中,为何高达驾驶员要牺牲掉呢?

按照你定下的规则将我们挑选,然后又要我们作为一种祭品而被牺牲,是因为你只把我们作为一种让人类联合起来的工具吗?还是你觉得我们这样子悲哀的存在应该被否定吗?

刹那想到,没说出来。

悄然,天深。

人类的时刻是按照地球的自转与公转的规律来划定的。在宇宙中没有日夜的交换、也没有四季的变迁,只有永远的黑暗。

时间就这样被宇宙广大的黑暗吞没了。

“与你所发现的一比,我被人造变革者发现真是件小事了。”

提耶利亚打趣道。

刹那倒是认真地应声道:

“不要这么说。现在被人造变革者关注倒是一件大事。他们如果现在还听从于veda的话,就不至于肆意妄为。但他们若向veda上交报告,我们就一定会被veda发现了。”

这让提耶利亚困扰。他叹息道:

“若是veda发觉了我们的存在,又会怎么做呢?它对我的存在又会有怎么样的判定——我……现在只是一个来自未来的幽灵。”

veda对于提耶利亚而言,有着别样的意义。对她这个人造变革者而言,veda曾经是他生命全部的意义所在,有着超越亲情与爱情的更深的羁绊。

但是现在他从这种羁绊中脱离,成为了一个孤独的生命——

刹那开口,把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惊醒:

“你是一个人类。而veda只是一个量子电脑而已。人类的命运从来不是交由一个量子电脑决定的。我们曾经按照veda的指示进行,不是因为veda的至高无上,而是因为它的提议经过我们自己的思考是合理的,我们就会采纳。”

提耶利亚看着刹那认真的神色,无言。

他并非是孤独的生命。

如果要说一个真正孤独的存在,那恐怕是他眼前的这个看上去才九岁的孩子。

为了防止被窃听,这些交流经过了一些变换。

如果还用天人时候学来的密语,就一定会被发现。在来之前,就做了一个复杂的公式,将一些普通的对话可以合适地转化为有机密信息的对话。

接着他们商量了相关对策。没一会儿,太空站就到了。

明亮的灯光将廊道点得通亮,他们又做了一次安检才过去。

从磁悬浮车口出去,就是广阔的商业广场,到处是人来人往、欢声笑语。相比起被贫穷和战争所萦绕的他的家乡,这里实在是幸福太多了。这种和平让刹那的心情好了很多。

“以后,都会是这样的。”

他想到。

到了太空之后,他那种无端由的想象又少了很多,思维就开始发散起来。

港口在另一端,他们要先穿过广场。相比起这里的其他人,刹那的肤色就偏黑了,这引起了很多行人的侧目和窃窃私语。但刹那到底是个可爱的孩子,不至于引起歧视的恶意。

路过礼品店的时候,刹那突然停了下来。他看着橱柜里那些光鲜的玩具礼品发着呆。一些礼品已经披上了圣诞的装饰,显得精致、可爱。

店员是个可爱的少女,长得有些高,但面很嫩,看上去就很年轻,大致是一个来打工的中学生。她呆在橱柜后看着行人微笑,老实说,她的笑容有些僵硬,可能是刚刚做这种服务性的行业,并不怎么习惯。

提耶利亚牵着刹那的手,也被刹那拉停了。

他看到刹那的样子,有些意外,说道:

“也快圣诞了,再马上就要过年了。”

库尔吉斯是不过圣诞节的,但是新春是有的。

“你想要吗?进去挑一件吧?”

刹那摇了摇头,抬头对他说:

“不,提耶利亚·厄德,我在想那些……孩子,他们都没有父母,如果没人为他们庆祝,他们的新年也太寂寞了。我自己是……不需要的。”

刹那指的是那些少年兵们。他在犹豫应该要不要送、如果送又要怎么做比较好。他这个人从来没给人送过礼物,一直是木头脑袋,没有过这种细腻的心思,现在遽然想到,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是这样的啊。”

提耶利亚的嘴角勾起了一个轻微的弧度。

“那么进去吧。”

他牵起刹那的手,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不用考虑太多,想做就做即可。

“欢迎光临。”那个店员一下子清醒过来,礼貌性地招呼道,“这里是免税的创意礼品店哦。最近新来了一批很棒的圣诞礼物,要不要给这位可爱的小朋友挑一两件呢?也是太空港不错的纪念品哦。”

她实在分不清提耶利亚的性别,就没有用上敬称。

这里是人类革新联盟区,主要用的语言是中文。这个店员的中文显然有些蹩脚,中文应该不是她的母语。

提耶利亚的中文说得很好,他从容地回应道:

“是这样的,我是一家希望小学的教师。最近有事出差到这里,刚好看到这家店,感觉礼品都很精致,就想要出于我个人的名义给我的学生们都买一件新年礼物带过去。这批货可能……比较大,不知道有没有麻烦的地方。”

原kpsa的少年兵很多。

那个店员连口答应,匆匆叫店长去了。这家店是家独立经营的小店,靠礼品的创意存活。提耶利亚的单子对他们而言不算小。

店长过来,问好了几声,和提耶利亚交流了一些细节。

提耶利亚就写了一个地址给他。

刹那抬头看纸上的字,发现那个地址就在所罗门群岛上。

等他们走出店外,刹那才忍不住问道:

“你准备怎么送回去?”

提耶利亚不说话,只比了一个手语。

那个手语的意思是高达使者。

“现在可以安心——”

提耶利亚还没说完,刹那立马抓着提耶利亚的手往下一沉,把他的手势给破坏,反过来抓住提耶利亚的手,像是一个孩子要牵手一样。

刹那的嘴唇开合,却不吐声。

这是他无声的话语。

提耶利亚立马明白了,他也不敢四顾。一旦四顾,对面就可能得知自己已经被发现,如果是来调查的天人成员,就会起更大的疑心。

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正常”。

太空船在空阔的太空中行驶,就像小船在汪洋之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完全是一个密闭的环境。人可以在地上走回村落,但人还能肉身横渡太空逃跑吗?

他们的班次在网上是可以直接查到的。现在应该已经可以进船了。如果窥视他们的人的准备充足,已经做了些手脚,很容易出事情。

前往人革联的宇宙殖民卫星全球的飞船班次并不少。下一班次就在半小时后开放购票和乘客进入,他们提早到,可以观察情况。

他们边走,边艰难地进行着密语交流。

他们倒是没想到放弃计划。

无论是和王家的交流,还是营救阿里路亚,他们都想尽可能做成。前者关系到城市的未来,而后者,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会后悔一辈子。

两人故意绕了几圈,然后“惊觉”时间过了,一脸懊恼地重新去购票,之后穿好宇航服,直接进入了稀稀落落的船室,按照乘务员的指示找到位置一起坐下。

现在的宇航服都很轻便,作为一种安全手段,是强制要求每个乘客身穿的。

飞船里座位不多,只有一个给乘客的舱室,他们就是最先进来的。这里的重力制造不是很好,人在这里几乎处于漂浮的状态。

透明的窗户之外,就是无生气的宇宙,冰冷深邃,暗哑深沉。正是背对日月的一面,唯见群星与蓝色的地球。

“提耶利亚,你还认得她吗?”

刹那突然郑重地说道,手指指向一个成年人背后的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藏在厚厚的孩童用宇航服里,还没长开,与她少女时和成年时的模样都完全不同。他们刚刚进来,才按照乘务员的指引找到位置坐下。

“不会吧……”

提耶利亚当然认得出来这个未来天人的盟友与背叛者之一——

王留美。

年幼的她应该在她亲属的包围与控制的安全网中,而不该出现在这个普通的飞船里。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三章 幸者

在太空中旅行实在是一件称不上浪漫的事情。

刹那漫无边际地想到。

上下前后全部都是彻底的虚无,没有边界,也没有归处。

灿烂的星光只不过证明所有生命的美好的世界都在遥远的彼岸,就像是小舟在汪洋大海之中,举目四顾,只有一片碧波。再壮丽的景象也只会生出一种单调乏味的恐怖。

而虚无与空旷,可怕、压抑,最是折磨一个人。听说很多人都因此得了深空恐惧症。

无法逃离,不能消灭,看不见终点,也望不到来处,人类被束缚于一个幽闭的空间之内……漂流。

刹那是个意志坚韧的人,不至于为这种事情而疯狂。在这种虚无之中,他那无端由的想象也少到一个极点,几乎就是没有了。这让他反而有种久违的轻松感。

人类现在的飞船速度还很慢,不过设计上倒是很让人舒适。启航的瞬间,几乎感觉不到加速度的存在。整个航程大约要持续八到九个小时的样子,不算长,但也不短了。刹那和提耶利亚只要到达了人类革新联盟的宇宙殖民卫星就可以说是安全了。

天人在里只有少少几个情报探子,不敢做太多激烈的‘活动’。

虽然说是宇宙殖民卫星,但其实离地球也不远。值得一提的是,没有选择在拉格朗日点上建造。

这艘船上最大的变数就是那个女孩子了。

“王留美……”

王留美其实是个很麻烦的人,生来就掌握着巨大的资源。名利、权势、美貌,常人难以得到的东西,她轻易就拥有了,在十五岁她就成为了王家的当家人。可是她始终没能够成长,在未来也称不上一个成熟的人。

这种成熟不是一种成年人自以为是的偏见,而是说王留美这个人是个……很虚无而矛盾的人。

根据刹那前世的情报,她似乎是在期待着世界的变革,但她自己却不想直接面对。若要问她、她所期待的变革是什么?她大概自己也是不知道的。她只是对自己现有的生活感到厌倦而渴望变化。但她似乎以为自己可以启发世界变革的同时却置身事外,改变的同时却不会把自己拖下水,而认识不到她对世界上万事万物的联系和变化一无所知——她也只是一个局内人,她对自己的价值认识得不够充分,认识不到自己并不比其他任何人更高明,也不比任何一个人对这个世界更重要。

所以投靠了人造变革者的她又被轻易地舍弃了。

但现在,一切还未开始。死去的原家主来不及对她说天人和他们家族的联系,根据推算,她会在这几年间发现,最后介入到天人的活动去,成为重要的资助方。

刹那对她并没有恶感,但也说不上认同。现在才年幼的她想来不至于像后来一样,刹那也就不关注她了。

他和提耶利亚通过自建的局域网做交流。

提耶利亚话里的意思是很明显的。

刹那就打出一串省略号表达他的心情。

他视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坐在几个成年人中间的王留美,有点不太理解她的想法。家人对刹那而言是宝贵的东西,而对于她而言却是一种障碍吗?刹那不是没有见过残酷的亲人。在库尔吉斯,确实存在窘迫到极限的人将自己的儿女、伴侣或者父母以一种廉价的方式给……出卖。但他也见过相同境遇下为了自己的家人活下去而自我牺牲的义人。这种生活无可奈何的强逼反而更让他珍惜美好的时光,并立志于让人不再陷入这种迫不得已的悲剧性中去。

对于这些生来就不必为生活烦恼的人们而言,权力、金钱、名声与威势是这么重要的存在吗?他们对此的渴望就到了这么一种地步,以致于要互相伤害?

王留美好像发现刹那的注视,四处环顾寻找目光的来源。

她看上去有些不安的样子。

与刹那的平视不同,提耶利亚是有些瞧不起王留美这种人的。

想想也是棘手的事情。虽然他们想要得到王家的资助,但这并不是空手套白狼,刹那他们本身消灭了袭击了原来家主的kpsa,这是一个足够的入场券,而他们也可以付出足够的产品。城市开动后,所能生产出来的产品质量并不低,只是缺少一个媒介变现成外资,来以一个优惠的价格来交换城市暂时得不到的资源。

库尔吉斯这个地区太混乱也太贫穷了,只有大量的战争与人口贩子。真正的产品反而难以售出。而库尔吉斯的中心利益集团根本已经放弃了国家的发展,只是在榨取最后的价值。王室……王室已经是替罪羔羊了,用来掩护他们的罪行,是给人民们发泄愤怒和背锅的存在。

本质上,刹那和提耶利亚准备带来的是一场公平的交易。他们并不想和王氏家族涉入太深。那会把他们也卷入到一场巨大的风暴之中。

刹那也是心大,一点不紧张,又开始浏览之前下载的一些教材了,还不停在屏幕上写计算。由于飞船已经有些远了,远到光都要耗费三秒左右的时间才能到达,又是深空没有基站,全靠飞船自己,互联网也显得格外不方便。

刹那身穿的宇航服设计轻便,但是双手部分有些厚,也不怎么合体,这使得他的手指不太灵活,让他的动作看上去像一只笨笨的小熊。

他正在用玻恩近似算一个弹性散射问题的时候,突然飞船强烈地晃动了一下,引起了乘客的一阵惊呼。

窗户一下子全暗了,一片漆黑。

那不是一种可以透光的玻璃,而是一种显示设备,可以将外面的景象处理后投影进来。

“发生了什么?”

有人喊道。

激动的乘客已经跑过去质问乘务员。

舱室里一共有两个乘务员,都是年轻的女性,职业素质很高。面对乘客的慌乱,两人也有序配合,一位直接联系船长,一位则开口安抚乘客情绪。

一时间,到处是窃窃私语声。

提耶利亚用唇语说。

感觉不到gn粒子,说明天人的高达没有出动,但也不能确认就不是天人。天人对他们的怀疑不代表就会进行这种烈度的活动。刹那和提耶利亚的考虑是以最坏的情况为前提的。

刹那对提耶利亚的问题不置可否,回应道。

刹那和提耶利亚默默地戴上了宇航服的头盔。其他乘客看到他们这么做也若有所悟,赶紧戴上了。有些人还发出求救信号。

乘务员对此也不反对,只是继续呼喊道:

“各位请安心,出了点小小的技术问题,很快就可以解决的。”

没人相信。

连续几次有规律的碰撞,连地板都抖动了起来。

“这……”

“这是对接……”

他们互视一眼。

另外的不知名载人航天器再强行与这艘民用船进行太空对接。

“去门口。”

“在航行的时候,我们的门是不开的,先生。”乘务员急急地叫道。

“我们不是要出去!”

刹那和提耶利亚分别靠在门的左边和右边,尽量收敛气息。这让其他乘客投以怀疑的眼神。

刹那身体还小,提耶利亚的气度沉稳,气质不凡,足以服人。他开口解释道:

“我的专业是太空载人航天器的设计,曾经见过这种型号航天器的试运作,现在这种震动其实是由于另一辆太空船只对接时候接触不当产生的撞击。我们怀疑有不法船只强行对接这艘船。”

他还未解释完,刹那急急说道:

“有人来了!提……raphael,做好准备!”

太空船的隔音一般做得都很好。乘务员来不及思考刹那是怎么知道有人过来,就急急说道:

“知道开船密匙的肯定是工作人员,不用担心的!请保持冷静……”

她还没说完,门应声而开。

一个长得很衰的人一下子被踢进来,平沙落雁,屁股朝天。两个持枪的黑衣头罩人就要冲进来。提耶利亚一个手刀劈过去,刹那一腿踢到一人小腿上。甬道狭窄,刹那两人的力量也不同寻常。黑衣头罩人失去平衡,双双倒地,他们的训练不足,反应不行,躺在地上,一起闷哼,下意识举起枪来想要射击,给提耶利亚和刹那夺去,接着被枪托砸晕。他们身上没有标识,看不出来处,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种型号的老式船舱室设计有个不合格的地方,就是只有一个出入口。一般来说,要设计两个或更多,方便特殊情况逃生。

这时这种设计反倒帮了刹那和提耶利亚一把,现在他们堵在门口左右,那些人也进不来。

乘客和乘务员本能地往两边去。最先被踢进来的人,应该是这个船的工作人员,则赶紧爬了起来,往一边跑去,看样子吓得不轻。

一个沉厚的男声从通道中传来:

“不知名的兄弟们,身手真是了得,打个商量可好。我们对这艘船和你们这些没有关联的好乘客没有意见。我们只想要找到一个小女孩,大概八九岁的样子,有一头很少见的墨绿色头发,颜色很深,应该很明显。她是位很重要的人物,被几个坏人给拐带出去了。我们受托于人,要把她带回家而已……我们不是坏人,不用这么紧张。那两个笨蛋被你们打翻了,也没关系。他们做事一向急匆匆的,就该教训一下……拐带她的人,我们没有接到命令,也不会伤害你们。你们是可以放心的。我们只想要那位小女孩,得到了,我们就会离开。”

这人气度沉稳,说话不疾不徐,娓娓道来,就有一种非凡的说服力。生怕这里的人听不懂,他又用其他的语言开始复述。

那种发色在船上也只有一位,全船的目光都聚焦在王留美的身上。

这个小女孩现在哪里受得了这种事情,下意识叫唤道:

“我不是被拐带出来的,我是凭我自己的意志离开的!带我出来的也不是坏人,是我的小叔叔……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小叔叔”指的应该就是那个被拥簇在中间的青年人。那个人现在也是显得很慌张的样子。

他对着门口大叫道:

“是谁让你们来的?”

那个沉稳的男声又应道:

“这是机密,恕我不能说。”

“他们出多少钱,我出更多!放我们去殖民卫星。待会儿,救援队就要来了,我们不会让救援队为难你们的。”

听到这个青年的话,那边传来了快活的笑声。

那个男声也好似在极力忍笑地说道:

“先生,请你冷静一点,交出她,对谁都好。你也想活下去……我们接到的命令只是尽量带活的回去……我们不介意做些大家都不愿意见到的事情。乘客们可都是无辜的,难道你要他们都陪葬吗?”

说完,锋芒毕露,杀气逼人。

这种赤裸裸的威胁使得其他乘客们都暴躁了起来。他们可不想因为陌生的人而陷入危险境地。

即使是刹那和提耶利亚也陷入了深思。他们也不愿意陷入莫名其妙的战斗中去。

最后刹那还是对提耶利亚摇了摇头。

他们的说法不可全信,有多少是为了动摇人心的话术尚未可知。如果王留美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且不说他们这些无关人士究竟是不是真的“无关”(刹那从不怀疑这些资本的力量可以做到的事情),光是王家的变化就要重新核查。那两个持枪冲进来的人也实在不善,很难让人相信他们得到王留美后就会撤走。

最关键的是,他们没有直接扔强刺激性气体,甚至连普通的烟雾弹之流都没有投入。这些对于封闭的密室而言非常致命,无论是真要杀人还是逼人出去都很有用。要么他们很看重王留美的健康和感受,要么就是他们没有这些装备。

这就有了足够周旋的余地。

正当刹那思考的时候,那个开门后被踢进来的工作人员突然站出来大叫道:

“我可以证明。他们闯入控制中心的时候,是这么保证的,只要得到这个女孩,他们就会撤离,甚至会赔偿精神损失。除了这个小女孩外,他们一个人都不会动!”

这下子乘客们又暴动起来。

“冷静,冷静……他们都是些危害正常秩序的匪徒,他们说的话能信吗?”青年人又在劝阻。他的额头上已经泌出了豆大的汗珠,手舞足蹈间都有些颤抖,声音也变得尖锐刺耳,看得出他的内心绝不平静。

“快交出她啊!关我们什么事情啊!”

人群密密麻麻地把他们围住,来回挤压。

“趴下!”

刹那突然喝道。

这些人听到,下意识地往地上一缩。

一颗橡皮弹飞过那个青年的头顶,掠过他的头发,直射到对面的墙上。

这种橡皮弹不致死,但不会让人好受,常人也分不清与正常子弹的区别。

“这声音真年轻……哪位小兄弟这么厉害?唉,也请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只是想尽快完成任务……我说过我们只是会尽量保证目标人物的存活……但是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刻……”

说着,他传来一阵冰冷的笑声。

那个青年抱着他的头,蹲在地上,任凭乘客的叫骂也不动。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将他的心防击溃了。那几个和他以及王留美一起来的成年人也面面相觑,全是退缩和恐惧的意思。

“小叔叔……”

幼年的王留美有些不安地唤道。

她的小叔叔深呼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拍了拍他的宇航服,努力挂起微笑,忍住全身的颤抖,和善地对她说:

“留美,要不,你还是跟他们走吧……小叔叔我也没办法啊……这次是我想错了。”

“我!不!要!”

王留美一脸不可置信,然后大叫道。

可她被一群成年人墙在中间,根本动不了。她几乎是要哭出来了。现在的她还太小,受不了这种事情。

“够了。”刹那忍不住插话道:“你们这样逼迫一个孩子好吗?你们还是大人吗?”

刹那的声音很大,引起了他们的注视。

“死小屁孩……”他听到有人低声说到。可这些人也看到了刚才刹那的表现,还有那边站着的提耶利亚。这两人现在还都持着枪,他们倒也不敢不敬。

“可是我们也没办法啊?难道你有方法吗?你也看到了吧……很恐怖,他们会真的把我们打死的……”

有人说道。

这确实只是求生和恐惧的无奈,要求一个人为了不认识的个体而自我牺牲实在是太出格了,刹那深知自己没有立场指责他们。

“但是,即使交出这个小女孩也无济于事。”提耶利亚突然发言道,“在外面的人应该是kpsa的成员吧?你们真的准备放过我们吗?”

虽然在库尔吉斯的主基地被刹那他们收编,但kpsa的残部散在世界各地,失联之后似乎重组了。这部分情报,刹那并不清楚。

乘客们则是齐齐变了颜色,他们都听过kpsa的凶名,甚至有人就是恐怖袭击的直接受害者,深知kpsa残忍的本性。

“哦……?看样子,谈崩了啊。”那人笑着说,“那么就请都去死吧?”

他话音未落,船又抖了几下。

嘣——

飞船一阵颤动。

“老大,我们的船……没了!”

有新的声音在那边呼喊。

金色的光从刹那的瞳孔中一闪而过。他对提耶利亚点了点头。

els-00q已赶往战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四章 不幸者

库尔吉斯某实施了新政的城市旁边的一个隐秘基地中,正是太阳当中时候,刚吃完工作餐的闲暇时间,几个成年人勾肩搭背,讨论着城市的变化。

新政已经成为了这个地区最热点的话题。他们从未见过这个城市能以这种程度的秩序来运行的样子。

有个男人被中午的熏风吹得心烦意乱,无意间看向天空,突然大叫道:

“你们快看啊!有一颗青色的流星从我们这里升起了!”

他们顺着那人的视线,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了,开始打趣这个人。

他并没有说谎。只是那从地球上升的星星实在太快。

那偏向绿色的青辉向着碧空展露其神速,仅仅一瞬间,便击穿了大气层,将人间的天与地尽数抛在身后,穿越全部的夜际与白昼,直至所有尘俗之上,于无垠的虚空之中自由翱翔。

其之名为gundam。

隐于时空之背后,最原始的现实展露其根本的姿态,物质的形式仅在此刻扭曲到这么一种程度,以致于化作了纯粹的光,直达更上维度之所,从人间无法看到的角度与曲线之中,于人类所在的时空之外行走,抵达其另一半的所在。

旅船与那艘不明船只对接之后,已经偏离原来的航线,开始向其他未知的地方航行。

刹那·f·清英也不破坏船,他并不清楚船的底细,也不晓得船上的人究竟如何,所以只是去破坏他们的对接。两个钢臂贴在结合的部位,一扯一拉,强行将两船分开,然后两掌靠在旅船的一面把他们所在的旅船推回航线。

所有的对外舱门全部降下。

gn粒子散布,任何电子通讯方式皆被阻断,传统的雷达陷入彻底的盲区。那艘不明太空船并没有搭载武器,也没有经受过足够的改造,并无法反击。所有定位方式都依赖于波或者粒子的效应,全部在gn领域中失灵后,只能在太空中无力地漂流,失去方位。

走私普通武器是一回事,武装太空船是另一回事,对于三大流氓而言,武装太空船或者军事用船的流出是禁止事项中的禁止事项。

“这下子,只剩下这艘船中的人了。”

刹那和提耶利亚对视一眼,趁敌人为消息慌乱的时候,瞬间冲入通道。他们架阵的射击手听到声音刚刚转回头,便被一枪打中右手,发出惨烈的叫声。提耶利亚一枪托敲晕这人,一个横越跨到另一边,狠狠一下踢倒那个一直说话的人,刹那则连开数枪,全部打中不致死部位,只为瘫痪他们的行动能力,然后过去一个个砸晕。

他们直到晕倒,也想不出来这个小孩子的力量怎么会这么大。

现代枪的威力极强,但他们的枪似乎做了相当的处理,杀伤力并不大。

一时之间,攻守之势逆转。

乘客们这下一下子放松了,畏畏缩缩地探头来看。

王留美的小叔叔更是一下子舒展开来,显得很神气的样子。他甚至踢了那两个昏倒在地的匪徒,把他们全身踢出了门外。踢完,还发出了得意的哼声,好似是他打倒的一样。

提耶利亚拿枪顶着那个人的太阳穴,质问他说: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谁指使你们的?你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那青年也应和道,得意地指手画脚起来。

“你们到底是哪一家派来的?赶紧从实招来,我们也不会平白无故害你的。”

那个男人躺在地上看着他们微笑,一点都不为这种死亡而恐惧。

“唉,你们为何就是不听话呢……乖乖受死不好吗?真主的战士从不会畏惧任何挑战。”

提耶利亚听罢,皱起眉头,握紧了枪。

他那空虚的眼神中突然闪烁其熠熠的光,一下子鲜活起来,脸上露出狂热的表情,他大声喊道:

“主啊,原谅他们,他们所做的,他们不晓得!”

他的口中念着他故乡的语言,向他那不存在的神祈祷着时候的永生的幸福,像是一个虔诚的圣徒。

唯独所做的是——

“真主在上!”

那是他用尽全身力量最后的嘶吼。

这个人看上去理性,但内心全是疯狂的信仰的火。

“回去,关门!”刹那瞬间想明白他要做什么,大声喊道。

提耶利亚在他又说话时立马开枪把他打死,又一个跳跃飞起,从空中滚进屋子里,翻越到地板上。刹那等所有人都回到舱室里后,反手把门推上合拢,按钮锁紧,然后往后一趴,卧在地上。

几乎同时地,以一个人类的生命作为代价的落幕,剧烈的撞击传来,让舱室里好多站着的人都失去平衡,无力地摆动四肢滑倒在空中,发出阵阵尖叫。

舱门之外正是地狱的诞生,放声高唱灭亡的歌。

人肉炸弹,在所有恐怖袭击之中也是最为可怖而不人道的一种。

即使是太空船的特种金属制成的门和通道也是一片惨状。倒在那里的人的形体更是被炸烂到看不出来原来的形状。刹那大约估计了一下时间,才缓缓打开大门。熏风倒流,透过衣服,灼烧人肤。一些心理脆弱的乘客看到这种景象一阵反胃,不忍再看。

所有线索就全断在这里,随着自爆而被埋葬。

很多事情也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这就是你们的神明吗?”

刹那注视着这景象,不禁问道,转念又想到那个人已经死去,自己的问也毫无意义。

乘务员又急急联系控制中心和驾驶室,还是没有回音。

“我去看看情况。”

刹那说道,向那几个工作人员问了密匙。

他也不等其他人回应,就飘在空中飞过了爆炸区。其他人刚想去,被透过宇航服的温度所退,看着这孩子的眼神更是怪异。

很快,刹那回来了,他轻巧地落到地板上,对他们平静地说道:

“都死了。”

一阵哗然,乘客们互相讨论了起来。乘务员又向刹那询问细节。

刹那一一回应道:

“等我过去的时候,他们要害部位中了数枪,都已经没可能救活了。之后,你们也可以自己确认……如果你们受得了的话。他们往驾驶设备上开了好多枪,基本是用不了了。”

那场景可怖,血肉模糊,不是和平久了的人猝然能够接受的。

“那可怎么办?我们还能到达吗?”王留美的小叔叔急切地追问道。

提耶利亚代刹那回答:

“之前报过警,我们应该会被救援队发现。控制主机一般藏在舱里比较隐秘的地方,估计没有受损,可以自动航行。再不济,在太空之中并没有阻力,也没有障碍物,不会减速……我查过航线图,是直线,虽然会受到其他天体的牵引,但大几率我们会飘过殖民卫星附近,总归能得救,不用太担心。”

事实上,有高达拖着,怎么也不可能迷失在宇宙里。gn粒子也不再散布,通信可以正常进行了。

当然这点也不会说出来。

提耶利亚的话语安抚住了那些乘客……也由不得他们不信。

“各位乘客都各回座位吧。”

乘务员勉强挂起职业性微笑,尝试稳定在场人士的情绪。王留美不再坐在中间,而是坐在更外侧靠近刹那他们一边的地方。她的小叔叔对此毫无所察,还在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和他的同伴尬聊。从某种意义上,这人的心理素质也实在过人。

王留美看着这一切,脸色就变得有些灰暗,再没有那种孩子应有的天真可爱的神采。

那个最先被一脚踢进来的男子,缩成一团,之前说完话后,就一直蹲靠在墙角边瑟瑟发抖。

刹那走过去问他:

“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你又怎么了?”

这男子泪水一下子泄出,鼻涕直流到唇下,断断续续地说道:

“一直很照顾我的大哥带着我去看情况……就发生了点争执,他们就一枪把他杀了,然后那冰冷的弹管就指着我……靠在我的太阳穴上!他们打我,又很凶地问我控制中心在哪儿……我就指给他们给他们开门了。他们进去就把船长、船员、领航员和驾驶员们都给杀了……然后叫我到乘客舱里找你们,告诉你们把那个女孩叫出来,说会放我一马……我就……我就……”

刹那叹了口气,说:

“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包括你。”

这个男子把脸埋在膝盖里,声泪俱下,嘶哑地回答道:

“我知道啊!我也猜得到啊!我不笨啊!可是万一……万一呢……我家里还有……”

接下来的话,刹那也不想听了,径直走回去,和提耶利亚坐在一起。

提耶利亚打字道:

提耶利亚不禁笑了。

打字打着,提耶利亚又忍不住一声叹息。

veda……伊奥利亚……

高达驾驶员对你们而言、天人对你们而言……这一切又是何等的存在呢?

刹那回应完,就放下个人电脑,习惯性地转头想要看看星空,只看到几片黑幕,才想起之前的对接中不知道为什么使得这些显像设备都失灵了。他没事可做,就又开始学习下一阶段的内容去了。

这里只剩下一片窃窃私语的寂寞,也没人去问提耶利亚和刹那的身手。

提耶利亚也乐得清净。

大约两个小时后,救援队找到了他们,把他们从舱里一个个接了出来。这让所有乘客都安下了心,知道已经没事了。

“我们来晚了,各位,现在一起回家吧!”有一位女警对他们说道。她的嘴角噙着微笑,声音温柔,长相也标致,举止之间自然就如春风沐人。可她不说还好,一说居然就有人哭了出来。

她又连忙安慰这些人去了。

之后有一些简单的询问笔录,提耶利亚和刹那也坦荡,他们在这起事件中只是显露了一下身手,并没有扮演任何特别的角色。他们稍微修饰了一下事情的过程(大体没变,和其他人的笔录肯定是对得上的),就把枪上交,也没被为难。安全局轻易地把他们放进了。

整个全球的构造像个横着的滚筒,这是以这种构造进行自转来提供廉价的人工重力。

这个尝试很先进,但是并不是很成功。

靠外(安全局一侧)的街道上没有什么人,显得很空旷的样子,

刹那出门,就抬头望向最远处。超兵机关正悬在那筒底的壁上,灯光明亮。

提耶利亚顺着他的目光看到那方正的大楼,他说:

“还需要从长计议。”

“嗯。”

刹那轻声应道。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五章 银河静夜

是一个封闭的殖民卫星,自然看不见壮丽的银河。

刹那走在路上,想象着外界星辰灿烂的样子,颇有些遗憾的心情。

els-00q高达已经回去了,作为程式的运算主脑,不能长时间地脱离。但其极速与量子跳跃能力实在惊人,若是刹那呼唤,就定能在瞬间到达。

“这次恐怖袭击不知道会不会还有所后续。”

毕竟疑点太多。

后续是一个暧昧不准确的词。

“毕竟涉及到了一个大家族集团的丑闻,他们自己也会处理干净的吧。我们也算是……一种英雄罢,不会被为难。要是作为英雄招引了什么采访这种,反倒麻烦。”

提耶利亚认真地思考,回答道。

他们两人聊着天,径直穿过大街,便到达了预定的宾馆,之前托运的行李也送到了这里。

提耶利亚和刹那出示了身份证明,便取得了钥匙。在身份证明上,提耶利亚被叫做拉斐尔·博纳罗蒂,刹那则叫做刹那·f·清英。刹那的代号姓名是上一世加入天人时起的,所以可以照旧用。提耶利亚·厄德则是用不了了,有概率会被天人发现,只好另外取了名字。

拉斐尔就是raphael的音译,raphael在宗教神话里是一个天使的名字,是提耶利亚后来驾驶的一个机体的名号来源。之前已经用作过raiser里的代号,现在干脆就当做姓名用了。

坐电梯到了五楼,跟着服务员走到第十二室门前。服务员止步,礼貌地对他们说:“raphael先生,这里就是你们的房间。你们的行李都在里面,需要我来介绍一下、或帮忙整理吗?”

提耶利亚摇头示意,说道:

“不用。我们自己会做的。”

“好的,那么raphael先生,我先退下了。如果有事情的话,可以拨打服务台,也可以直接来找。我们一定会马上来的。”

提耶利亚点头。

这个服务员则加快步速回到了服务台。

这个时节,宾馆客人并不多。

与她一起的男服务员趁着没客人,就趴在台上,吊儿郎当的样子,看到她回来,颇有些吃味地说:

“那个男的长的可真好看啊,让你这么殷勤。”

女服务员倒是无奈摇头,她老早就明白这人莫名其妙的小心眼,她说:

“长得好看又能如何……太遥远了,对小女生来说未必是良配。那个大人和那个小孩都让我想到了我的祖父……怎么说呢,和我们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么说有点奇怪吧,好像是所处的时代不一样似的,哎,工作时间别谈论这些了。要是被发现了,又要记过了。”

“你也好意思自称小女生。”

男服务员看向一边,嘟囔道。

她听到,脸色立刻变坏,狠狠地瞪了男服务员一眼,又忍不住叹息,最后板起脸来,止住话题不谈了。

提耶利亚打开门后,看见的是一个很标准的双人间。在今天他们来之前,应该就清扫过一次,很干净整洁。

房间不大,靠着墙摆了两张单人床,铺了两床纯白色的缎子被;两床中间则靠墙放了两个檀黑色的柜子。旁边有个盥洗室,盥洗室里有淋浴间。外面靠着盥洗室门就摆了个橡木梳妆台和很大的衣橱。窗边有个小桌子,前后放了两个棕黄的矮背椅。桌子上铺了一层浅蓝色的格子布,中间放了一个瓷器花瓶,插了两株海棠,一株花色粉红,一株花色洁白,各占半边,似乎是没客人的时候每天都换的样子。这种布置在这个时代还挺特别的。

对着床就是占了大半墙的大屏幕电视,还有音响。行李安静地被放在靠门的音响一边,里面也没有多少东西。

刹那和提耶利亚的衣服都是城市开始运作后制作出来的现代款式。那些富有宗教意味的民族服饰穿出来只会遭到歧视,平添交往的难度,而刹那自己对富有宗教特色的服饰也多少也有些抗拒的心情。

这些东西正是从细微处开始潜移默化人的。当一个纯洁如白纸的人被强迫按照一种既定的习俗与礼法来生活,他会接受,然后连那些在习俗与礼法中潜藏的或好或坏的行为标准一同接受。

住宾馆对刹那而言也是一种有趣的经历。在他的上一世,或因被洗脑而作为kpsa的一员,或者出于对alaws(一个凌驾于国家之上的特权机关)的暴行而从事反抗,或者在天人的计划支配之下……他对自己的生活条件就从来没有什么要求,在地球上的暂居点是空空白白的裸房,在天人的船、托勒密号上的房间也是朴素。他并非是没有见过豪华,但他对豪华总是没有缘分也敬谢不敏。这种宾馆简单的装修对他而言,居然可以说是难得的了。

刹那扑到床上,很慵懒的样子,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叫声,抱着枕头滚了一圈。

这倒让提耶利亚扑哧一声笑了。

“刹那·f·清英,你也会有这样孩子气的举动啊。”

提耶利亚的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感叹,但让刹那沉默了下来。

“我……不知道。”他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好像是被我的身体影响了,意识体似乎会受到物质的影响……我的重生到底是什么机理——我并不清楚。但那个原来的更小的对父母举枪的我,似乎作为一种单纯的冲动仍然存在。我之前,杀死阿里·阿尔·萨谢斯的时候,我幼年对他的崇拜就突然涌起,让我下意识地有些悲伤的情绪……”

人类的意识似乎是种不停变动的存在,并非永恒不易,似乎是依赖物质的,而不能完全独立。意识本身的构造也实在复杂,现在的科学在这里的探索太浅。

提耶利亚无言以对。

这深入了摸不着、看不见的意识的领域。意识现在对他们而言,已经不是什么纯粹形而上的空想,在坐轨道升降梯时候,刹那接收到的gn粒子已经证实了一种来源于物质却可以超脱于物质的人类的信息的记录。

它并不再依赖大脑,与人类的身体无关,而仅仅以gn粒子作为载体。

这种可以寄托于gn粒子之上的人类信息的记录,算不算一种意识,刹那和提耶利亚都不清楚,但毫无疑问地,利用这种现象可以做到一些惊人的事情。

“我想要尽快、尽快解开gn粒子的谜团,这需要借助全人类的智慧。”

刹那坐起来,认真道。

提耶利亚点头回答:

“等到回去,就着手准备吧。”

说完,他轻轻地摘下眼镜,放在梳妆台上,从行李中取出浴服。

“刹那·f·清英,我先洗澡了。”

不知道为什么,天人的成员总是喜欢称呼全名。

浴室门一关,刹那就听到哗啦的水声响起。

中东是个缺少淡水的地区,洗澡是很奢侈的事情。百年前,水的问题已经得到了缓解。这是石油资源的枯竭、太阳能发电的兴起……只依赖自然的赐予的国家就被世界抛在了脚后。

水并不是一种稀缺资源。将海水或者污水净化为纯净的淡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只是其中成本得失、效率高低导致了人们会不会去做。轨道升降梯建设之后,太阳能正是一种充足而廉价的能源,再有现代科技的帮助,将水净化的成本降低到了极限。但不在太阳能发电计划之中的国家并不会受到这种恩惠。

这些国家实在是充满了各种问题,让主要发起国看不出它们的价值。参与不进计划之后,国内矛盾不停爆发出来,更是不可收拾,病入膏肓,难以自救,他国眼瞧着这个烂摊子更不会平白无故地支援。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刹那对他的库尔吉斯其实没有任何更多的感情,但刹那对那些深受苦难的库尔吉斯人民却有种抑制不住的同情。

他从床上站起来,走到窗边,看到外边已经有些披灯挂彩,好像是要过什么节日的样子。他对这个殖民卫星上的人的习俗并不清楚,认不出来是什么节日,也无意参与进去。

因为滚筒设计的原因,天上地下全都是建筑物。钢铁的建筑戴上五彩的灯光,不会显得浮夸,反而更加炫目,很喜庆。偶尔的绿荫,恰到好处的布置,冲散了原本冰冷机械的基调,显得天然自在。人也多了起来,远远看去像一个个小黑点,两两三三聚成一团,悠闲地在路上散步。

“真好呢。”

他想。

一时,就有些寂寞的情绪。

他用遥控打开电视,是一个国际新闻台,讲的又是太阳能发电相关。这个时代的新闻节目实在太多,不管是哪个国家哪个场所,广场上、学校里、或者电车上,公共电视经常放各种新闻报道。三大联合的成立,促使了一种动态平衡的局势,互相之间,竞争的意味十足,造成了高强度的舆论宣传。这让刹那感到厌倦。

来的路上,看过太多,不想再看,他就切换了频道。

殖民卫星上的电视台不多,个人终端的存在逐步在肢解电视的功能。随之而来的就是非官方电视台的迅速减少。可网络之上的娱乐也乏善可陈。

他连续切换了几个频道,突然一阵欢快的管弦乐声把他吸引住了。跌宕起伏的欢快的感情在音乐之中明显地袒露出来,是活泼的,又是强烈的,直接冲击他的心灵。当快板结束之后,庄严的行板响起,雄壮激昂,像是一条巨大的瀑布奔流而下,一下子将他的心扬起来,牵往一个开阔明朗的天地……

这是四百年前的音乐了,全曲结束后,节目主持人介绍道。

行星组曲,木星、欢乐使者,由爱乐乐团演奏。

木星,对刹那有种别样的含义,正是上一世els降临的地方。

他听这种音乐,自然是门外汉,自然听不出什么精妙幽微的地方,但直觉就是感觉好。

提耶利亚出来就看到刹那趴在桌子上仔细聆听的样子,不禁把吹风机给关了。水很热,浸得他皮肤发出一种健康的粉红色。他穿的绸浴衣稍稍有些不合身,有些宽敞,露出了他洁白如象牙的脖颈。长发还没吹干,有些翘起,显得俏皮可爱。

他看到刹那呆呆地坐在那里不动,聚精会神的样子,忍不住出声道:

“你也快去洗洗吧,刹那·f·清英,都快发臭了。”

提耶利亚的意思当然不是这个。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刹那现在的体质太特殊了,他的新陈代谢已经和常人迥异,很难想象会发臭这种事情。刹那不再兼容寻常人的卫生观念。

“嗯。”

他应声站起来,走过去取出他的换洗衣物,就进去盥洗室里的淋浴间。

热水从上而落,把他乱糟糟的头发打湿,流过他幼小的身躯。腾起来的热水气对人身轻轻刺激,酥酥麻麻的,很畅意。

刹那本来也不脏,洗得就快,把头发吹干,换好衣服一出来,钻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卫星里并没有昼夜之分。

他有点困了。

提耶利亚把窗户合上,拉上窗帘,饶有兴致地问他:

“音乐,怎么样?”

刹那使劲在软软的枕头上蹭了几下,听到提耶利亚的话,突然愣了一下,才回过神回答道:

“很好。”

“那真是太好了。”提耶利亚看出刹那此时倦怠,柔声说道。

原本只晓得战斗与高达的驾驶员,跨越了无数的战场,从少年兵到变革者,这时有了一些新的爱好与乐趣,这让提耶利亚有种奇妙的心情。

他感觉自己也在变化,更加像一个平凡的人类,而距离原本的作为天人的驾驶员更远。

但他觉得很好。

人不该是为了战斗而活的,世界也不会总在战争之中的,假如人类消灭了贫穷、偏见与战争……那么一切一切之后,一定会迎来安闲如现在这样的时光。

我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提耶利亚甩了甩头,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扔掉。他站了起来,听到刹那说:

“提耶利亚·厄德,晚安。”

他微笑,应道:

“晚安,刹那·f·清英。”

再看,刹那已经睡过去了。

提耶利亚把灯拉起,便是安眠之时。

卫星之外,天河正寂寂。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六章 三个计划以及脑量子波

刹那醒得很早。

他向一边望去,隔壁提耶利亚的床上空空如也。

看样子,提耶利亚比他醒得还早,已经出门去了。

今天是他们到达人类革新联盟的宇宙殖民卫星的第三天。前两天,他们一直在做情报工作,通过骇入卫星专用网络以及实地调查两种方式,搜集包括地形、构造、人员、排班等情报。这些情报都是制定计划所必备的。

提耶利亚的黑客技术很好,而刹那更是开了联通els-00q进行量子计算的作弊器。

他们没有其他能用的人,只能自己做这些基础但是重要的工作。

等刹那洗漱完毕的时候,就听到了开门声。

是提耶利亚带着早餐回来了。

他用眼角的余光一看,果然就是三明治、松饼、牛奶……令人生厌的三件套。

刹那走到桌子边,坐下,僵硬地重复名为进食的机械性动作。

“我是想尝试一下这里的特色美食的,人类革新联盟,也就是原来亚洲那带,我很感兴趣。”提耶利亚咬了一口三明治,欲言又止,“不过想想还是照旧,万一你吃不下,不就弄巧成拙了。”

在上一世的野外烧烤中就发现了,提耶利亚是对食物……很不敏感的人。只要能够摄取营养,对他而言大概什么都可以。那种像牙膏一样的太空流质食品在高达驾驶员也属他最能接受。虽然他会出于一种谜一般的责任感而担负起料理或者选食的职责,然而总是做不太好。

有点不可思议的是,在当初四个高达驾驶员,刹那的料理水平仅次于阿雷路亚。

“不用考虑我的心情。我肯定是吃得了的。”刹那一口气喝完牛奶,面无表情,快速地答复道,“下次,如果还有下次的话,我来做饭吧。“

如果没有选择的话,那么无论如何都可以。如果有所选择的话,还是希望有点不同。

提耶利亚瞥了一眼刹那九岁的身高——这身高在厨房间也是辛苦了——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两人吃完,又休息了一会儿,在个人终端里的文件中指指画画,交换了一下意见,确定了最后的计划。

提耶利亚提议道:

“那么继续行动吧?”

刹那点头。

提耶利亚又问:

“你确定可以连上吗?”

刹那披上白色的衬衣,带上手套,一边整理着装,一边说道:

“可以。昨天接近他们的时候,我确实听到他们的声音——等下再确认。如果不行,就直接启用b计划。假如没有超兵的配合,原来的a计划太冒险,对超兵们会有……伤害,不如放弃。”

“作为人造变革者的我,为什么无法与你相连呢?”

“也许是因为超兵的脑量子波不太‘稳定’?“刹那猜测道,”而你的脑量子波太稳定了,我难以干涉……或者是不接受人造变革者之外的信号……脑量子波的直接交流,可能并不是一件好事。以后再研究。”

如果将当初作为纯种变革者觉醒的刹那的脑量子波的等级设置为s的话,那么和els完成最终共生的刹那无法计算,强度足以匹敌一个种族而远远超过了个人等级的上限。像提耶利亚那样的人造变革者大约是a等,而超兵则是c等。

超兵无法控制自己的脑量子波,在昨天刹那接近时候,大量杂乱的思绪就直接闯入他的脑海里。

而在上一世,人造变革者展现的能力之一,就是人造变革者之间脑量子波的稳定交流。

提耶利亚和刹那在这方面没有厚实的理论基础,全是凭自己的感觉瞎猜。

“veda里的资料对这些也模糊。”

提耶利亚边走边说道。

“你修改过的计划a流程我已经看过了,准备什么时候执行?”

刹那沉吟了会儿,说道:

“今晚。”

提耶利亚也表示赞同,说:

“越早越好。”

在来之前,他们一共准备了三个计划。

计划c是利用els-00q引起骚动,直接乘乱带走。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基于els-00q其强大的性能,事实可能性最高,但是无论用何等手段进行遮掩(包括短距离多次量子跳跃、gn粒子散布、光学曲折干扰肉眼等手段),推算上还是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会暴露els-00q的存在,使得社会格局直接大变,他们的城市也一定会落到三大联合的眼中。els-00q在其他的计划中也会有所帮助,但不至于像c计划这么深入。

这是最坏的可能性的保险,意即他们的计划的实施没有救到少年超兵,反而使得超兵形势恶化,不得不救的情况下,才会采用。

拯救并不一定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举例而言,假设超兵机关经过他们引起的骚动之后,受到了国家最高领导层的关注、重视和支持,就是一种很恶性的发展。大量孤儿可能会被投入到计划中,也可能从社会中广泛招募志愿者,并促使那种不人道的实验顺理成章,具备十足的合法性。这就好像赌博、致瘾药品或者肉身交易……在现在或曾经的某些时期,对于某些政治实体而言,出于某些目的,都可以让它们是种公开、合法的事情。

以自我开发为幌子,从社会上招募思想不成熟的志愿者(或思想不成熟的监护人将自己的儿童推出来),加以不人道的人体实验,如果是这种方式,现在的舆论加以引导就很可能会自然地接受。(毕竟是“自愿的”,而且是“公开的”,这样就会忽视其中的残忍性,背后的真实也更难认清了。)

如果其他两大联合被这种方式启发,也开始进行人体开发,那真是更糟糕的事情了。超兵本身就会变成一种合法的军事开发和研究竞赛。

他们可以消灭一个kpsa,但他们根本阻挡不了三大联合。国家机器的力量太可怕了。

计划b则是联合与超兵机关有矛盾的部门,再加上舆论施压,和平解救超兵。所谓的有矛盾的机关,不是指有过节这种小事,而是指利益冲突。共同利益和共同立场,使得相恨的人彼此联合。冲突的利益和冲突的立场,使得相爱的人彼此伤害。

超兵的存在会对旧有军人的存在造成冲突,这是机关内部的矛盾。

事实上,超兵的能力之高,会对所有普通人类的地位造成挑战……等超兵渗入各级机关之后,本身会形成新的阶级,而且还具有天然的统一性和坚固的内部认同。这就是一种种族认同,正常的人类不会为了保护一条杀过人的毒蛇去杀死猎人;几百年前,白人的国家群强盛时也是明面歧视其他人种。人类与人类之间,会依靠肤色、阶级、祖国与故乡区分出自己人和其他人。超兵之间的关系远远比超兵和一个普通人亲密。

一个新的种族或者一个新的阶级的诞生必然要以旧事物的改变甚至消亡作为其诞生的贺礼,蛋糕就那么多,不够每个人都分到足够的。现在的生产力到达了一个微妙的瓶颈,使得分配上的争夺成为了主题。

超兵之间脑量子波的直接交流也使得洗脑的手段变得不可信起来。

其次,超兵本身是搜集那些普通儿童,利用药物和科技进行人体实验改造而成。研究员大多不是什么恶人,但为了出论文、拿奖金或者晋升,也不会对他们温柔以待。

也就是这样的想法了。

这对于目前和平的社会舆论而言是难以容忍的政治不正确的事情,将之披露,大概率可以施压超兵机关。超兵机关后台也不大,本身作为一个计划得到的财政支持就不很足够,在上一世后来也是濒临解散。展现不出价值,又被群众反对,那就是以解散作为下场。

最次就是联合aeu或者union,这是b计划中最差的一种选择。这两者如果得到超兵机关的资料,肯定是会阻止的。它们自然和刹那没有任何联系,但是作为两个超大国,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和地位会不择手段。问题在于为了对付一个超兵机关,而让两头狼入局,结果可能会很糟糕。

b计划的可能性很高,但是充满了不确定的后果。一般而言,按照计划b,超兵计划是可以终止的,但是已经存在的超兵肯定是会被留下来,或被其他机关刮分,总之是不可能继续作为一个平常人活下去的。而超兵计划的资料必会被留存,未来也有可能重开。

如果a计划失败,则会退而求其次,执行b计划。

计划a则因为昨天调查的时候的异常进行了修改。

他们坐车,迅速通过了三个绿化分隔带,在最边缘公园的长板凳上坐下,眼前、头顶就是巨大的长方形建筑体——

超兵机关。

脑袋有些微微的刺痛,大量“声音”突然涌入,或者问好,或者抱怨,此起彼伏。确实可以做到,刹那无比确认这一点,可以借用脑量子波直接与少年超兵们交流。他现在的大脑简直像是一个聊天室,将所有超兵的精神链接了起来。他们借助脑量子波的交流能力也依靠刹那放大了很多。

刹那昨天就了解到在他们脑海中刹那的声音是他成年后的声音,而不是软萌的童声。

在脑量子波的交流之中,所谓的声音当然不是现实物理的波,而是一种纯粹的信息的传达。信息的传达并不是一种冰冷的过程,其中也寄托着个人的情感和属性(打个比方,同样是传一段话,写进word和写进txt里传肯定是不一样的,用和拷贝也是不一样的。这其中就会反映出个人的性格习惯。)。人的大脑将这些接收后,就会按照自己固有的观念来将传达来的东西解析为自己可以理解的形式。对于这些孩子而言,就是自己母语的话语声或者文字。

刹那所传递的个人情感和属性被他们的大脑解译后的样子则更接近刹那成年后的样子。当然只是接近,因为没有见过刹那的形象,所以并没有具体的关于刹那的观念,而只是多个他们曾见过和刹那的个性类似的成年人的印象的综合。

他们的交流之中,还无法传递人物具体形象这么复杂的东西,顶多是简单的文字描绘的程度。

刹那传递的情感和属性几乎是一瞬间就得到了他们的信任,这反而让刹那有些踯躅。

他们天真的抱怨不含有任何的仇恨,这反倒让刹那有些心疼。

刹那的一问几乎是把这个聊天室炸沸了。

刹那仔细地辨别每一条信息,没有一条是想要留下来。上一世的伙伴阿雷路亚……哈雷路亚以及玛丽的声音也在其中。

在昨天的交流之中,少年超兵已经把他们所知的超人机关的情报传了个七七八八,刹那和提耶利亚连夜分析,基本摸清了超兵机关的地形和排班,重新构造了计划a。

今晚正是一周中值班人员最少的一天。

“第一阶段,已经完成。我确实将任务分配下去了。”

他垂着头,说道。

“刹那·f·清英,你是不是在犹豫?犹豫于自己行为的正确性。”

提耶利亚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刹那沉默了一下,看着灯光明亮的机关大楼,答道:

“是的。”

“不要犹豫,也不用担心。”他说,“你只要将你的想法、你的心愿,以你所期望的方式去实践就好,不要为太多的考虑所左右。世界自然会检验你行为的正确与否,而不是你自己。我相信……你的作为是好的。”

在重生之后,你已经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甚至让我亲眼见证了一个城市的复兴。

提耶利亚想到。

倘若那些改变是一种错误的话,倘若你怀疑你的改变所能导向的未来的话,那么我,绝不会认同。

“嗯。”刹那轻声答道,站起来,说:“那么开始吧。”

这个孩子刚走出一步,又转头对提耶利亚说道:

“谢谢。”

然后飞快地,头也不回地走了。

人类是难以合作的种族。

利益与立场的冲突、语言沟通上的不便与误解、无法理解,自保、畏手畏脚、对未来的担忧,算计以及异心——

我很期待哦,刹那,虽然只是一群孩子,但互相之间直接沟通……又有着充足信任的你们所能展现出来的力量。

提耶利亚站起来,朝着与刹那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并不直接参与计划a。他要去做计划a的后半部分的准备,为了防止万一,还要进行b计划的先制安排。

不许有失。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七章 彼此

人类的相知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啊!

想要理解他人却又看不到他人的心从而迷惑于真伪,想要被他人理解却又迷惑于自己的内心的样子与被他人理解的后果。

担忧变化的结果,却又不能忍受现在的状态。

人类生而就是孤独的生命。

低级动物不曾具有过自我意识也就无法感受到这种痛苦,而人类敏感而脆弱的意识才能认知到这个不可测度的巨大物质世界的深邃和未知。

他们常以为自己能够看见,但他们所能看见的只不过是物质的表象,他们常以为自己能够指称,可他们所指称的只是他们自己脑海中的想象,好比笼中之鸟,好比洞穴里的人,好比壳中幼兽——

他们看不到他人的心。

无论如何,也只是看着万物的影子。

物质的尘身再怎么靠近,意识依然孤独。但是哪怕……哪怕心灵依旧相隔甚远,哪怕……哪怕只是这种虚假的靠近,也期盼着更多。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们听到了声音。

即使只是通过脑量子波,似乎与声音、光线只是媒介的差距,但是——但是——

是不一样的!

“听得见吗?有人吗?”

她在无力地呼喊——

谁都好,至少别让我一个人——全都是黑暗,好恐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

“我在哦,我就在这里……有人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一个人,好可怕。

五官失灵,仅仅只能依靠脑量子波呐喊。

而奇迹般地,存在一个孩子确实可以听到。

“在哪?你在哪里呢?”

她听到了回应,好高兴——

“我不就在你的面前吗?”

他疑惑地答道。

可是她看不到……看不到光线勾勒出的他的样子,她听不到……听不到他的频率与音色的声形,她更感受不到……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他的气息。

好想要看见,好想要听见,好想要知晓你的样子。

但是即使只是脑海里响起的一串声音,也足够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

不要因此生气,也请不要因此离开。

你可以感受到我的心情吗?

“能和你说话,我好高兴。因为……我一直都是孤单一人。谢谢你到这里来。”

“你是?”

“玛丽。”

“玛丽……”

“你呢?”

“不知道……我想不起来。我是什么人?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就连名字,也记不得了……”

“那么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假如是我给你取下的名字,那么就是朋友了吧?

看不见也没有关系,听不到也没有关系,从此,彼此就是彼此的故乡。

“你的名字……你的名字就叫阿雷路亚吧!”

……

人们把地表的昼夜观念带入了太空。

在一片虚无之中,他们管这时候叫做夜晚,一个灯火通明的夜晚,一个亮堂如白昼的夜晚……一个只见得着纯白天花板的夜晚。

“阿雷路亚?”

“玛丽,离开这里吧。”

少女躺在白色的柜子中。

一个男孩刚刚触摸到开关,玻璃盖子自动升了起来,他一把握住她的手。

“我也听到了你们的交流——大哥哥的声音很真诚!我也相信他所说的一切……我也想和你们一起离开,可是我真的可以吗?我感受不到我手脚的存在。我不能走路……”

她在脑量子波中传递着悲伤的感情。

“一看小姐姐就没认真听大哥哥说计划啊!我们可是抢着来当你的手脚哦!”另外三个男孩子嘻嘻哈哈地传递着他们的脑量子波。

“你们快点!预定时间要到了,马上所有自动消防设备都要开了!所有照明系统也要关闭!”

看着他们还在悠闲地聊天,另外一个性格急躁的女孩子在脑波聊天室里冲着他们大吼。

“好啦!好啦!大小姐,真是的——”

听着他们的对话,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情激荡在玛丽的心中,但是一点都不哀伤,而是暖和的,暖和的发烫。

孤独已经不再是了。

这份充盈的感觉,好快乐!

“带我走!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她的脑量子波跃动起来,传递着她内心细腻的情感。

“嗯!玛丽,以后就是自由的世界了!”

阿雷路亚等四个男孩把玛丽抬到轻质担架上,一人扛一角。脑量子波的交流使得他们的行为达到了一种惊人的协调,甚至超越了寻常士兵几十年的训练。

“喂喂……不可以!你们在干什么?区区实验品而已。这个死身份验证开门怎么不行啊!”被锁在观察室里的研究员,眼见着他们逃走,而大门的身份识别系统一直提示error,满头大汗,在里面疯狂乱窜,终于找出了没用过几次的钥匙,等他开门的时候,人都没影了。

他不由得跪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头喃喃道:“完了!完了!我的前程……我的未来……”

自动消防系统的打开,使得水流洒散到他身上,和他的泪水混在了一起,流向了下水道。

之后,人造的光明也将这人舍弃,让这里陷入了一片黑暗里。

“可是大叔,我们可不想作为你的未来哦!我们有自己想要的未来去看!对不起啦!”

离开时无意的一瞥,让这个少年忍不住感叹道。

“明明昨天才被电击过,居然还那么友善……要是我,早开骂了!”

“我有点笨,不会骂人……能教教我吗?”

他传递的确实是好奇的情感。

他的同伴也真是无话可说。

“你这不是笨!是蠢吧!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欸嘿嘿——”

两个孩子边担着架子边脑波交流。

计划已经全面实施,所有的少年超兵都行动起来了,或者解救仍在实验中的伙伴,或者直接奔赴逃离目标。

超兵机关中央的几个主要人物被一连串示警惊醒。研究的一个领头人物就睡在他的办公室,一睁眼,看到主系统全面失守,就赶紧查看他的电脑。

而电脑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的系统居然一瞬间就被全部破解了么?怎么可能?研究资料全都没了……备份……备份呢……”他的手挠着他的额头,一拳砸到屏幕上,怀着发泄不了的愤怒,大吼道,“可恶啊!究竟是谁?敢来这里捣乱。”

他一屁股把椅子往后压,打开脚底的暗门,想要开启备用系统。

但是怎么按按钮都按不响。

“怎么可能,备用系统居然……但只和内部相连,不可能外部破解啊,也没有可疑人进入啊……难道是超兵?……难道,我的实验是正确的!”

他突然又兴奋起来,想通过特殊网络连接警备队伍,封锁全卫星。可是电话之后全是杂音。

“这可是直连线路啊——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越想越心惊,瘫软在座位上,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高达els-00q正在宇宙殖民卫星外部最靠近超人机关的地方潜伏。

gn粒子顺从其旨意彻底封锁住了超人机关。

宇宙的极限速度乃是光。即使是信号始终不衰竭,从地表到卫星也会有一到两秒的延迟。

但一到两秒的延迟可能就会造成指挥上的失误。刹那通过els-00q的功能直接掌控了整个超人机关的主系统,并通过开、关门来让孩子们逃跑和阻碍追兵。如果有零点一秒以上的延迟就会很糟糕。

之前,刹那轻松地瘫痪了所有身份验证系统,进入了超人机关的深处,一直按照预定的路线奔跑。

“一定能成功!”

超兵们和他借由脑量子波的广距离相连所产生惊人的配合远远超越了预期。

“大哥哥,备用系统已经按照你的方法破译了。”

基本是完全按照刹那脑量子波传递的意志来使用自己的双手,这个女孩用了大约四分钟的时间,就从一个最小端口逆向侵入了备用系统。

她欣喜地转头,带着一种期待夸奖的表情。

“嗯,你也按照路线b去逃生吧,编号21-42号都会给你提供路线和方向的。”

来自量子波的成熟的声音和现实中幼小的声音同时传来,让她惊讶。

“欸——”

好小,说不定比她还小,她借助屏幕的荧光观察道。带着头盔,看不清面容,确实是一个孩子的样子。

“快点啊!往前跑。”

提供路线的同组孩子们已经等不及了,在聊天室里对她喊话。

“好,好的——”她来不及细想,就跑动了起来。

这里没有自然光,所有的窗户都被封闭,外在的人造光源透不进来,失去了照明系统,完全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对于原来的研究所成员是种障碍。

但是超兵们借着刹那组成的聊天室,可以轻易地彼此相连,准确地把握自己的步伐和已经走过的路线。通过身体经验的互相传递以及脑量子波的交流,即使看不见,摸不着,但好像已经走过了几十遍、几千遍这条路,向着最准确的方向迈出最细致的步伐。

自由的奔跑是快乐的事情!

不是为了测量自己的体能数据,也不是为了锻炼,而只是……只是向着自由!

通过脑量子波的反馈,刹那再传达给els-00q,按照每个人的位置,操控主系统开门、关门;放行、拦截。

这是没有破绽的配合。

刹那简单检查了一下备用系统是否完全压制成功后,立马奔跑往下一个方向跑去,有两个少年超兵还在实验中,必须将他们拉出来。

门应步而开。

“谁?”

“是大哥哥。”

现实中的声音和脑量子波的声音,两种信息同时为他的大脑接收,有一种略微的错乱感。

手电筒的光线乱照,实验员开着电棒,对着有声音的一边挥去——

他挥空了。同时,他的腰部激震,被刹那一脚狠狠踢上去。一时失去平衡,他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刹那把一个个实验员全部放倒,将那两个少年超兵从束缚中放出。

“你们走路线a。快去。”

那两个超兵也为“大哥哥”的年轻而感到惊讶,下意识地答应了几声,立马转头就跑。

“应该已经差不多了。”

由提耶利亚那边准备的闲置货运船,顺利地接上了超兵机关特有的太空紧急逃生出口。els-00q粗暴地侵入了这艘货运船,重新编写了它的程式。

超过一半的少年超兵已经在那里汇合,聊天室传来此起彼伏的加油声。

但是没有一个会担忧,他们相信着刹那能够带领他们全体一起离开!

正当刹那跑在前往紧急逃生出口的路上时,突然光照恢复了。

不是冰冷的白光,而是黯淡的红光。猝然的光暗转变微微刺痛了他的双眼。

所有的内部门统统打开,不再能关上。

机械的警告声不停响起。

“这是第三套系统?不属于超兵机关,而是这个殖民卫星的……没有电子程式,全部纯然的机械……失算了。”

他咬紧了牙齿。

gn粒子瘫痪了超兵机关的通讯后,的总部肯定发现,但是现在毕竟是“夜晚”,警备队集结速度很快,可不会比心意想通的少年超兵们更快。再加上主系统的干扰,是可以从容地逃离的。

只是没有想到还有第三套不使用任何电子程式的机械系统。

警备队恐怕已经入场了。

“怎么办?电梯不动了!”

那是阿雷路亚那个小队的声音。

他们走的是路线d,中间要通过……电梯。

之前没有预料到第三套系统的存在,而超人机关极大,路线又长,就使用了电梯,现在夺回不了控制权,让他们陷入了险境。

让异常不再显眼的方法之一就是将异常遍布。

不可视见的假想粒子几乎化作了剧烈的暴风,出现了几乎肉眼可见的青色,一时飞散,如星雨,将整个卫星包裹。

超人机关的电梯部分发出了剧烈的响动声。

原本存在的物质随着所在空间的扭曲而被排开。

巨大的机器人直接通过量子化降临此间,把载着阿雷路亚等五人的电梯间直接拉向路线终点。

“发生了什么?好厉害!”

聊天室里,他们惊呼道。

“直接出去,不要回头,快跑。警备队来了!”

他们担起架子立马跑起来。

那些警备队看到他们的身影,居然直接开枪了。

子弹在飞,那种奇妙的火药味,好像可以闻到,全都是死亡与分别的味道——

“不要!我想要和你们在一起——”

剧烈的危险感袭向了少年超兵们,玛丽仿佛预知性地大叫……

然后她看见了……

光线、天地、万物,终于,终于看见了这万物的形状。自动灭火装置的水有些不慎散入了她眼中,让她有点痛。

“这就是世界的样子!”

她的身体可以动!

虽然还有些不熟悉,但是可以动,它动起来了!

她往旁边一侧,刚刚好躲开了子弹。

那发子弹也不精准,在少年超兵们的移动中误射玛丽的一边。

担架吃下了这一记。

玛丽灵巧地从上面翻身落地站起来。

“玛丽——?”

阿雷路亚,那是阿雷路亚的声音……原来是这样的音色,很好听。

几人的脑量子波疯狂地交流始末,五个人一起向着终点奔跑。

那几个警备队员刚开枪,旁边的墙就被隐藏在电梯升降口中的高达弄塌了,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发生了什么?”

他们面面相觑,只好去寻找别的通路。

另一边,刹那被刚刚赶来的几个警备队员追着跑。

他也不急,直接往电梯口里一跳,顺势进入高达中。

——

刹那就和高达一起消失了。

那个研究的领头人之前就出来了,一直跟着警备队员后面。他也好奇地往电梯一探——

“怎么可能?等等……这难道是更高的维度……存在的证明吗?”

仅仅在这里,仅仅这么一瞬间,物质在现实的分布不再服从三维世界的规律。

好几个瓦砾就那样浮在空中,不受任何其他现象的激发,仿佛违背了引力与质量的定律。还有一些钢轨形成了一种怪异的不可思议的形体。在空中分明是多个部分,结果马上又变回了一个完整的形体,看不到任何切割和组合的痕迹。

“不!不要消失!再让我观察一下!”

他在那里大吼大叫,眼镜反射出兴奋的光。

可是自然并不会听从人的意志。仅仅存在片刻之间,所有的不可思议霎时消失,万物复归其循规蹈矩的状态。

等最后的五个孩子跑进了货运船里,货运船立马开动起来,向着浩渺的星空去了。

货运船本身还是太明显,又不可能在三大联合的港口停泊,接近环地轨道之后,他们将会由els-00q分批带入地球,在城市里居住大约一周的时间。那时恰是新年时节,刹那和提耶利亚应该已经回到了地球,再对他们作妥善安排。

警备队长靠着门静心聆听,可以感受到无规律的振动。他猜测是有太空船驶离,可他也不敢穿过过渡舱和气压室。二阶过渡舱之外可是一片虚无的太空,不穿宇航服是会死的。

系统全部瘫痪的现在,谁知道那些舱门到底开没开。

“现在这种情况太诡异了,所有通讯频道全部被干扰,完全无法定位,以我的能力是追踪不上的。”

他的一个队友答道。他所携带的特质私人终端上全是error的字样,根本不能运行。

“这次,恐怕就是我们失败了吧,入职之后,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队长一手敲到墙上,喃喃道,“超兵机关……怎么交待呢……”

刹那并没有选择跟着少年超兵们一起走。那样在记录上就会有问题,会被追索到。他在全球反而很安全。之后和提耶利亚还需要和几个资本集团接触,为城市的发展谋取机会。

通过量子化,他轻易地回到了全球内部。

等他打开他们所住房间的门的时候,提耶利亚已经在里面等候许久了。

“怎么样?”

他露出微笑,把手中b计划的加密通讯一一删除。

“一切顺利。”

刹那走过去和提耶利亚一拍手。

“那就好。”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八章 准备、装扮

今天的早上又是三明治、松饼和牛奶。

不同的是从意式的帕尼尼三明治换成了费城牛肉三明治。

老实说,这两种三明治的味道都不差,卖相也很好。

以刹那手中的费城牛肉三明治为例,融化的奶酪的香浓融入娇嫩的牛肉片中,鲜红的尖椒与翠绿的洋葱既能调味,又丰富了颜色,不使之看得单调。

刹那张口咬下一角,嘴角边都是芝士的乳白色。

不过刹那就是喜欢不起来。

行动结束后,整个殖民卫星发生了一次大盘查,他们很轻松就通过了。

等刹那吃完,提耶利亚右手抽出一张餐巾纸把他的嘴角擦干净,左手扶着脑袋,又问道:

“城市……现在怎么样?”

组织raiser现在就是城市的实际政府。作为raiser的最终负责人,他们的离开会对城市的运作会有什么影响,是可以想象的。但他们的城市和别的城市毕竟不同,是基于被命名为的智能程式进行运作,并不需要人类组成的行政体系。

刹那并不习惯于刚才提耶利亚保姆一样的行为,太过亲狎反倒让刹那有些无所适从。他想起最初见到提耶利亚那种严肃高冷的样子,对比现在,就有些走神——

洛克昂对提耶利亚的影响真的是很大。

他又给自己擦擦嘴,才说道:

“els-00q给我的反馈是一切正常。虽然发起了几次暴力事件,但都被raiser制止了。”

“那真是太好了。”提耶利亚欲言又止,斟酌着言语,最后饶有兴致地说道:“总觉得城市就像是三个世纪前流行的类型科幻小说里所描述的智能乌托邦,在那些书里,那些智能乌托邦大多被打倒了,或者扮演了一个很不光采的角色。”

说着,他的嘴角弯了。

提耶利亚最近很是看了些奇怪的东西。

虽是早晨,却只是强行定义的早晨。并不柔和的白色冷光遍斥这个卫星的内部。

落到人的身上,也显得刺眼。刹那发觉自己有些怀念自然的阳光了。

他用他的小手转起眼前的水杯,看着里面白色的牛奶漾动的样子,平静地说道:“等到它不合时宜的时候,我们自己就会把它打倒。”

“是这样子的。”提耶利亚眨了眨眼,突然又想到一些趣事,对刹那说道,“三百年前的人们会想到现在的人们不再使用核能,而是使用太阳能吗?他们一直设想发生一场以可控核聚变为核心的工业革命,结果却是以信息技术和太阳能技术为核心的革命作结束。”

这两人现在真的是无事一身轻,难得闲暇,就谈天说地起来。

主要目标已经完成,而次要目标则不会引起与任何利益集团的冲突。而目标本身因为之前在旅行船上救过王留美一行人,怎么想都是不会失败的。

所谓的核能,亦即通过组成物质的原子的裂变和聚变,使得质量可以转化为能量。这种转变遵循质能公式,以此法可以得到大量能量。

裂变,就是令较重的原子裂变为较轻的原子,合适(并且产出大于投入)的原子存在于自然界的稀有物质中,已经快耗竭了。在过去,错误的核裂变的使用也引发了数次惨案,比如过去的俄国和日本地区。

聚变则相反,是令较轻的原子聚变为较重的原子,太阳就是利用聚变的原理从而几十亿年来不断发光发热。可是人类经过几百年的发展,直到现在,也无法有效使用该现象。人工启发聚变所投入的能源大大超过了所能获得的。

核能的思路在轨道电梯建成的当代已经是被放弃了。

刹那听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情,他说:

“反正他们肯定想不到三百年后的我们还没出太阳系,甚至仍在地球上不停地纷争……中东问题也存在三个世纪了吧?”

他站起来,简单地收拾桌子。

世界的纷争仍在继续。

越是了解,就越是触目惊心。

没有一个纷争是没有道理的,全部都有着符合时代的非常的讲究。

门铃响了。

“我去开门,应该是快递到了。”提耶利亚边说,边戴上他的眼镜,走过去打开了门。

女服务员一脸公式微笑地站在门前,推着一辆小车,车上放着花瓶和两个大包裹,说道:“您好!拉斐尔先生,您的快递寄到了,我们帮您拿来了。此外,能允许我换一下花吗?”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男服务员。

“可以。”

提耶利亚侧身让过通道,点头以示答应。

女服务员从车上把花瓶拿起,端步走进房内刹那身边,说道:“小朋友,请让一下~”

“嗯。”刹那沉默地发声作应,坐到椅子上去,就打开了电视。

电视上还停在那个音乐台,今天这个时候放的是勃拉姆斯弦乐四重奏中的浪漫曲,一个很轻缓的室内乐。

勃拉姆斯的音乐以晦涩著称,这不是一个贬义词。

刹那听得也晦涩。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懂作者的表达,只知道自己在优美的旋律之下,开始想象的飞扬。

他对现场音乐越来越有兴趣,而不满足于音响。

男服务员从车上把两个黑包裹拎起来,面无表情地问提耶利亚:“这位客人,请问放在哪里?”

提耶利亚用手一指,答道:

“放在这里,嗯,对,可以了。”

男服务员把东西放下后,和带着旧花瓶的女服务员一起礼貌告退了。

把门盍上后,提耶利亚才把包裹拆开。

刹那走过来看,问:

“这是礼服?”

“是的,给王家的宴会用的。昨天行动的动静太大,本来以为会取消,但还是办下去了。不过他们做完这场后,大概就要走了吧。”

这是来之前就制定的接触。按照上一世的情报,会在全球今天下午举行了一场社交宴会。具体不是很清楚,提耶利亚很轻易地取得了资格。

昨天的行动之中,els-00q遵循刹那的意志直接短时间瘫痪了整个殖民卫星的通讯。这使得很多在这里的人民很惊慌。

这里的人要么具有高知识水平,要么有高知识水平的顾问,官方的说法根本填塞不了他们的脑洞。

客观上,刹那的行动可能破坏了这个殖民卫星的未来发展。

这是昨晚的谈话中的部分内容。

提耶利亚甩甩头,把这些过去的思绪扔出脑外,低头对刹那说:

“麻烦你去盥洗室呆一会儿吧?宴会已经可以入场,等会儿,我们就出发,我现在就要换衣服了,你待会儿也要换——”

“?”

刹那一脸茫然地被推进了盥洗室。然后门就被提耶利亚合上了。

说起来,提耶利亚一直比他早起,又比他晚睡。这个人穿得也厚实,一直不愿露出太多肌肤。

上一世中,四个天人驾驶员也是属提耶利亚最保守了,连胳膊都不带露的,一直穿得很齐全。有几次类似游泳的活动,他都很好地避开了。刹那、洛克昂或者阿雷路亚这三个驾驶员换起衣服来对同为男性的伙伴则是很坦然的事情,赤着上身在室内锻炼也是经常的。

刹那到底单纯,不再继续多想,坐在马桶上开始通过个人终端浏览网页。

他现在对于知识有种强烈的渴望,在城市实验一些结构力学和材料学的知识的时候,手拼了好多高达模型出来。

等到外面稀稀落落的声音停了后,提耶利亚的声音起了。

“好了,刹那·f·清英……你可以出来了。”

这时候的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女性化的柔和,不再如平时那样寡淡无欲,倒像是一阵香风吹到耳边,让人痒痒的。

刹那打开门,站在他面前的是穿着大黑色低胸露肩晚礼服的提耶利亚,露出了他全部雪白的脖颈和肩膀。衣服的设计很简约,没有太多华丽的花边或装饰。简单的束腰勾勒出提耶利亚优美的身体和臀部曲线。裙底刚好露出高跟鞋。

提耶利亚的脸型有些尖,眼神也太尖锐,举止之间,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刹那也不知道提耶利亚怎么弄的,裙子被胸撑起到一个恰到好处的形状。

刹那自然联想到上一世提耶利亚同样是女装出行宴会刺探情报,他呆呆地问道:

“我也要女装吗?”

刹那倒是不介意这件事情。任务需要,什么困难都是可以接受的。他单纯是问一下。

难道这是种奇怪的传统吗?女性在社交上难道确实更有优势?

他认真地思考到。

提耶利亚则踏着他的高跟鞋进了盥洗室,他要梳理一下他的头发。

他答道:

“你自己看看不就好了。快点。”

刹那把包裹打开,是很稀疏平常的燕尾礼服,刚好适合他这个儿童体型。

他粗暴地穿上后,稍微整理了一下领带,站在全身镜面前,感觉也没有什么差错了,就问提耶利亚:

“现在就出发吗?”

“是的,我已经叫了接送车来了……”他梳完头发,走出盥洗室,低下身体对刹那说,“说起来,你是想当我领养的孩子呢?还是说成我的表兄弟呢?我们是作为亲属入场的,必须有一个一致的口辞。”

“随便。”

刹那不自然地撇过头,避开视线,回答道。

“那好。牵着我的手,你应该也没忘了上一世学过的礼节吧。”

“没有。”

“嗯,那就出发吧。”

刹那顺从地被提耶利亚牵起手,开门,坐电梯到一楼。

那个男服务员看到提耶利亚的样子,眼睛都瞪直了。

直到那两人离开,女服务员才一个爆栗敲在他头上。

“你看清楚啊!看你这蠢样,他就是那位拉斐尔先生啊!不过我也是没有想到……男人扮女人真是世上最古老的艺术——”

可恶,居然扮得还比我好看。果然美貌的男子都是……!

“诶诶诶——”

男服务员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大叫,引起不远处行人奇怪的侧目。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九章 谈判以及VEDA

等到提耶利亚牵着刹那的手走进轩敞的大厅时,收获了很多目光。

他们来的时候人还不多。但每个人的穿着都是异常精致,或者织金镶银、镂出繁复的花边;或者看似朴素天然、款式却是市面上从未见,衬得人一个个不凡。

烛火辉煌,照得好像要比天堂更亮似的。紫檀木制成的中式旧桌椅与一些古雅的装饰——显然是有历史、来历的古董香炉、花瓶或者挂画之类都被映得光彩夺目。

一些小食、美酒、水果放着没一会儿,又被不动声响地撤下,换上更新鲜的。花香、酒香、果香,飘在一起,也不会显得气味混杂,室内的温度和湿度也在最适宜人体的水平线上,显然是有良好的换气系统的。在一边随时听候命令的侍从,走起步来没有声响,举止之间进退有度,除了行动之外,思想也受过了极其系统的训练,精通各国文化,绝不会怠慢任何一位客人。

正宴还没开始,现在都是一些早来的年轻人的联谊时间。所谓的绅士和淑女在这里觥筹交错,翩翩起舞,不时引起一阵含蓄的笑声。

那种社交舞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动作姿势都很简单,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乐在其中,还互相吹捧起来谁跳得好、谁跳得不好了。

他们的生活从来没有过任何物质的烦恼,也不会忧愁衣食住行,只需要自己心灵的满足与自我价值的实现。

女装的提耶利亚风采不凡,自然引起了几个青年的注意。

美好的女性总是会吸引一些自命不凡的男性。

征服优秀的异性对于他们或者她们而言也是一种自我价值的实现。因此他们的圈子大多也乱。

提耶利亚和刹那可没心情和他们做什么社交,径直在侍从的带领下走向王家目前的代理家主所在的书房。

坐在书桌后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妪,看外貌已经是九十多岁的人了。一眼看去,她的脸宽大松弛,布满了细细的皱纹,好几处老人斑颜色都很深,以她现在的身份和财产断不至于没办法维持年轻,估计是年轻时候没有好好保养的样子。她的体格看着就结实,坐得也端端正正,但她的眼睛深陷,眼皮也发肿,像是不久前哭过很久的样子。

她是才不久前来到全球的,好似因为在上海不想再呆下去了。

“请进……您就是拉斐尔·博纳罗蒂女士吗?这位又是哪位好孩子?长得可真俊啊。”

她的嘴角噙着微笑,看向刹那问道。她说起话来有一种饱经沧桑后的和蔼和从容,就显得自然真诚而有说服力,却不会有年轻人不自知的轻佻,也不会有年老者自恃的傲慢。

她很老了,但眼神还是很清明,小小的明亮的眼珠子带着温和的目光注视刹那,却不会使人感到拘束,反而感到如沐春风。

“刹那·f·清英。”

刹那不卑不亢,平静地回答道。

提耶利亚又补充道:

“失礼了,这位是我的表弟,也是raiser的实际拥有者。他才直接决定着raiser的未来。”

“原来是这样的,那真是厉害的孩子。这么小担负起这么强大的一个私人安全公司了,比我那几个混小子强多了。”她赞赏道。

她的语调自然,很容易使听者产生自得、满足和被赏识的错觉。

她现在并不知道王留美一行人是因为提耶利亚和刹那才从kpsa的残部中得救。提耶利亚和刹那把这张牌作为一个杀手锏来使用,如果进展顺利,也就不提了。

这位老太太之前手里一直拿着本几十年前印刷的红楼梦,书皮已经很旧了,翻到一半的样子。她把书合上,放好,接着说:

“你之前的信函我已经详细地看过了。没想到kpsa这么可怕的一个组织居然被你们消灭了……不好意思,我这么说,不是因为怀疑。你们提供的证据很详实,我老了,不太懂这些,但是我的手下给我的汇报我是相信的。他们经过调查都说确实如此。我想知道那个头子……就是你们称作阿里·阿尔·萨谢斯的那位kpsa的首领,我听说就是他设计的袭击……他现在怎么了?”

说着,这位老太太的语速变快了,显得有些急,而不像之前那么从容不迫。

提耶利亚不知道这位老太太的想法,刹那倒是若有所悟。

提耶利亚回答道:

“信上写过的,他已经死去了。”

老太太慢慢点头,说道: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我说得不清楚,我知道他已经死了,kpsa也解散了,我是问……他的尸体呢?他的家人呢?”

到了最后半句,她垂着脸,语调一下子变得有些阴沉冰冷。

这让提耶利亚的眼神变得有些怪异,倒是刹那出口答道:

“尸体已经埋进土里了。那个家伙应该没有家人。”

“好的,好的,没有家人……唉,真是没牵挂的人,不想我老了还有那么多牵挂……”这位老太太的脸色平静下来,什么情感都看不出来,显得恐怖。她仿佛在压抑一种巨大的感情洪流,不想让自己失态,然后她轻轻吐出几个字:

“那能把他的尸体挖出来吗?”

面对刹那和提耶利亚的注视,她的语气又和蔼起来,说道:“我实在太老啦,就有些想不通。就想看看这个恶毒的人的下场。能把他挖出来吗?我会派人去中东取的。”

提耶利亚看向刹那,刹那也沉静地答道:

“可以。我们会把当时这场恐怖袭击所有原件资料都附上,kpsa的资料我们也会完整地整理出来的,一同附上。”

面对痛苦,没有力量的人忍气吞声地沉默,有力量的人竭尽所能地复仇。

真是可怕。

老太太扫视了他们一眼,手上转着黑白球,又叹气说:

“唉,还有这点了,那真是太好了,真是麻烦你们了。我人老,真是糊涂,糊涂,老是会做些很怪的事情。唉,人生就是很怪的,老了还有那么多冲动,有那么多想不开的事情,真是困扰你们了。你们都是很好的人,能陪我这个老糊涂瞎闹。”

“没有的事情。”提耶利亚礼节性地答道,“你的感情很真挚。kpsa真是太可恶了。”

这个老太太听了提耶利亚的话,倒是笑了出来。

“好啦,好啦,你们也别应和我啦。你们今天要来谈的是生意,不是来陪我这个老糊涂胡闹的,耽搁了正事可就不好啦。我老了,谈不来这些了。这些等宴会后再说吧,以前那个小家伙最是笨笨的,不知道怎么就当家作主了。现在做主的是另一个小家伙,那孩子也笨,但也是个很好的人,断不会为难你们的。我叫他进来,你们之后可以跟他谈。”

她吩咐了几句,一边的侍从就出去。

等那个侍从再回来的时候,带着一个男子进来。

刹那回头一看——

正是之前见过的那个王留美的小叔叔,那个奇葩。

这真让人为王家的未来担忧,怪不得最后是年纪轻轻的王留美最后做了当家人。

他看到刹那和提耶利亚,也很惊喜。

老太太都看在眼里,笑着说道:

“看样子,你们还有点前缘。这两位就是raiser派来的代表。别看这位小兄弟小,可比你顶用。”

“我知道,也不用这么说嘛……容我介绍一下,奶奶,这两位就是之前在船上救了我们一行人的英雄。”

这青年说话实在太轻佻,好像让老太太有些不满,就轻轻敲打了他一下。

老太太看向提耶利亚和刹那的眼神又不一样了,对他们也更加和蔼起来。

“这份渊源可不一般。没想到你们就是救了留美的人。那可不能、千万不能怠慢了。”她又转头郑重地对青年说,“你要好好做啊,都是贵客,不要闹什么笑话出来。”

客套话又说了几句。

老太太一个人似乎想呆在书房里独处,把其他人都请出去了。

关门的一瞬间,刹那好像看见这个老人孤独又哀伤的样子。

可是她真的值得同情吗?

他不知道。

那个青年倒是活络起来。

“没想到你就是拉斐尔·博纳罗蒂,名字美,人更美,你真是太厉害了。你的英姿至今还在我的梦里回响。”

好恶心的说法——

面对提耶利亚冰冷的视线,他发出了尴尬的笑声,居然有些害怕的样子。

提耶利亚走着,正在思考应对这个青年的方法,发现刹那突然攥紧了他的手。他用自己视角的余光一看,刹那居然冒出了冷汗。

这让提耶利亚有些紧张。但他也不好问。

“那我们就来谈生意吧,你们发给我的合约我看了,有几点是值得商榷的——”

他们走进办公室,三个人都坐下。

青年也一副严肃的表情,办起正事来,也变得认真了。他从抽屉里取出纸质文件,开始慢慢地讲话。

“请问,厕所在哪里?”刹那突然张口,打断了青年的话。

这让青年愣了一下,他也看到刹那脸色不太对劲,答道:

“呃,出门左拐尽头。小朋友,你是身体不舒服吗?我们这里有——”

还没等他说完,在提耶利亚担心的目光下,刹那飞似的冲了出去。

走廊很长。

他跑动的时候,王留美刚好迎面走来,认出了刹那正是当时船上那人,一脸惊喜,就拍了一下他的肩。

“你……”

她还没说完,刹那下意识地一巴掌把王留美推开,吼道:

“不要碰我!”

这一下子引起了旁边所有侍从的侧目。

刹那跑了几步,又想到自己的作为并不妥当,撂下一句“对不起”,就冲进了厕所里。

“好恶心——”

他对着洗手池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为什么会如此?

至少……至少十的五百次方种想象在他的脑海中盘桓。原本到了太空之中,他那种无端由的想象已经少了很多,但是现在却以一种非常夸张的速度在迅速扩张。

抬一下手,转动一下脑袋,甚至只是身体上某个电子跃离了一下。

简单的不同就造出一个分支的想象。

至少十的五百次方……这个数量的巨大早就超过了已知宇宙所有的原子数目,也远远超越了els生物计算能力的上限,给刹那的大脑造成了巨大的压迫,甚至使得他部分神经功能失调,出现了奇怪的反胃和晕吐症状。

现在的刹那没死已经是一种奇迹。

这是非要坐到els-00q中才可以处理的巨大的信息量。

被这种夸张的信息量压迫,刹那几乎就想要立刻呼唤els-00q过来。但他知道他现在绝不能这么做,一做就会暴露。

他听到了一阵规律的机械般的脚步声向着他靠近。

“原来如此,不存在于全部我的量子计算之中的变量,不应存在于现在地球上的生命……纯种变革者,不,更凌驾于纯种变革者之上的异常生命,欢迎你跨入量子思考的领域——我终于迎来了可以与我交流的生命。”

一个绿发的女子走进男厕所,看着刹那,露出了公式化的微笑。

“你好,刹那·f·清英,这是我的一个情报型拟变革者的身体,我暂时借用其身体来与你相遇,我的名字是吠陀。请你放心,我现在并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吠陀……也就是veda的中文译名。

她在现实中并没有说话,而是在刹那脑海的想象中说话。

刹那的诸多想象之中,有超过六千种都是她自我介绍的样子,每一种想象中都用了一个不同的语言。

就是这个家伙的靠近,引起了刹那巨量的奇怪的想象。

天人……他们被天人发现是很正常的事情。天人的情报网实在太过强大,这个殖民卫星上也存在天人的下线,但是刹那没想到那就是一个可以直连veda的情报型人造变革者,没想到veda居然存在这种等级的意识,更没想到竟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相遇。

“请你不要误会,这不是你所认识到的生物意识,这甚至称不上一种意识,刹那·f·清英……这只是世上万事万物,每一个粒子和谐的排列的结果之中,程序从中选择了一种有意义的发展。声音只不过是声带与空气的振动,又如何判定那是凭借意识而发话,说出的是一串有意义的话呢?”

非常古怪的话,有点难解其意。

在超过十的五百次方的想象之中,有一个她这么说道。

veda究竟是何等的存在?

她应该是王家宴请的客人之一,这时作为veda的来临引得刹那的能力发生了剧烈的变动。

据上一世的天人组织所说,veda,存在于世上所有人造终端之中,遍处地球、月球、宇宙殖民地甚至远在木星,将全部人类的线上网络支配,也就是所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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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新天

“原来如此。欢迎跨入量子思考的领域——我终于迎来了可以与我交流的生命体。刹那·f·清英,这就是你的名字么?很棒的名字。”

她在刹那的一个想象中露出了僵硬的微笑,平静说来。

她说话的语气没有任何的起伏,像是一种拙劣的机器朗诵,仿佛只是复制和拼接人类言语的频率。明明是一种夸赞,却听不出任何夸赞的意思。

与在想象中不停絮叨不同,现实中的绿发人造变革者双目无神,自然站立,什么话都没说,凝固的微笑,沉默如人偶。

现实的刹那则为那无穷的想象所压制,几乎是要不能呼吸。剧烈的痛感从脑海里迸发,好像要把他撕成碎片似的。

存在于人类所创造的全部终端之中,即使是els-00q里,也有由提耶利亚带入的已经els化的veda终端……将人类的线上网络完全支配,在这个时代已经派出了少量的情报型人造变革者作为其耳目——

veda,居然是这样子的存在吗?

“你在疑惑于你与我的存在吗?不论其背后有着怎样的真实,多重的世界也好,多重的历史也罢,亦或是纯粹可能性的观测,都符合着这样的方程,而我与你具有着这样的能力……这就是现实,不容许任何质疑的冰冷的现实。”

她在另一个想象中对刹那阐述。

“迄今为止的所有生命都创造出了某种超越自己的东西,而人类也不例外。”

奇怪的想象实在太多,有意义,或是没有意义,差别微小的,亦或是差别巨大的。大量无意义的想象将现实的反馈淹没,思考的迷宫从中展开。

真或假变成了难解的命题。

“死?”

她在某个想象之中发出了一阵机械的笑声,那是把所有涉及到笑的肌肉按照最为规范的形式驱动而来的笑声,异常恶心。

正当她在刹那的一个想象中又要开始述说的时候,刹那全部的想象统统如泡沫般碎裂,她的话也被打断。

幼小的孩子晕倒在地上。

veda也因此不再能够与之交流。

“主动切断自己的认知能力,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真是了不起!也好,这具身体的端粒也要磨损到极限了。我期待着未来的再会,刹那·f·清英……人类,真是不可思议的存在。生命,真是伟大!”

最后的想象破灭,veda也从这里消灭。

信息的记录则已经传达给了其他终端,那并非依靠物质虚假的传递,而是依靠历史与可能性的纠缠。

绿发少女这才一下子惊醒,环顾四周,发觉自己莫名在男厕所里,前面则是晕倒的小孩子,发出了一阵尖叫。

提耶利亚立刻闯了进来,就在刚才,他的个人终端收到了四个字母:

……

等到刹那再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病床上。右手扎脉输着营养液。

空荡荡的房间,陌生的天花板,素色窗帘之外,是全球内部的风景。

他刚想按铃去叫护士,却发现提耶利亚正坐在床边,头靠着柜子,已经睡着了的样子。他已经换下了礼服,套上了常服。

看样子,时间过了很久了。

“t……拉斐尔·博纳罗蒂。”他摇了摇提耶利亚的手,呼唤道。

提耶利亚才猛然醒来,端正了一下倾斜的眼镜,说道:

“刹那·f·清英,你已经昏迷两天了。”

“是这样的吗?”

那种奇怪突然的想象的出现频率回归到了正常的水平。

他们各自都是满腹疑惑,但碍于环境,又没办法尽情交流。

“与王家的交易成功了吗?”

刹那又问。

老太太的意思其实是宴会之后再做,不过那个青年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当时就商谈起来,又被刹那的晕倒所打断。

世事微妙,当初刹那称阿里·阿尔·萨谢斯与王家合作来欺骗那几个有异心的加齐,结果阿里·阿尔·萨谢斯在上海发起的恐怖袭击倒促使了raiser与王家的合作。

“宴会结束后,昨天商谈了一上午,基本已经妥当。等到新年后,还有一次正谈。因为是秘密协定,我一个人倒也没有落下气势。王家确实没有为难我们。那个老太太真的……看不透。”

人类从来难以是完全理性的人。性格、喜憎、道德或者……感情,始终影响着人的判断。

追求利益只是一个开花所必须的过程,最终的享用方为期待的果实。

可对于那位老太太而言,倘若没了所爱的孙子的陪同,再这么美好的风景只不过是种无情的嘲笑,再怎么鲜艳的花儿所酝酿的也成了无意义的苦果。唯一的用处就是——

复仇!

——这人类遂古的血之真理。

中东现在远离世界,kpsa采用的又是单向管理机制,导致了像王家这种程度的大集团用尽全力也很难摸清楚kpsa的情况。

刹那担心她会迁怒于少年兵,所以在对话中抢下了调查的主导权。

若要说少年兵和kpsa的一些普通成员没有罪过,那就太虚伪了。确实存在暂时只受到训练,却还没有参与过任何恐怖袭击的成员(譬如重生前的刹那,杀死父母正是他的第一个正式任务。),或者是一直在基地里做事,却不参与袭击的后勤人员,但是即便如此,作为使得kpsa可以运转起来的齿轮,他们也决不能说是干净的。

但既然有着可以被改造与再教育的可能性,既然并没有犯下必须要死的罪过,刹那就并不愿意让他们白白逝去。

刹那,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个护短,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思考的家伙……甚至对于受害者而言,刹那可以说是帮凶、可恨的或者自以为是的人吧?

可他坚持他的立场。

少年兵们在中东地区出生本来就是一种苦难,不曾拥有过幸福的时光,就被迫在战场与贫民窟中成长,在无知之中作为一种工具,连对未来的期待都还没有,却要因为大人们的错误而被埋葬,这也太残忍了些。

但对于立场不同的受害者而言,却又是另一个想法。他们可以正大光明地斥责道:无论如何悲惨,也不是消解罪行的理由。

越是追溯,越是无人干净,唯有各自站在各自的立场上,为各自的利益申诉。

为何这世界会如此扭曲?

到底要如何才能斩断?

这是单纯的力量做不成的事情。

但一定是存在的吧?不是作为其他,只是让更多的、最多的、甚至是……全部的人类幸福的路。

他衷心祈愿,并始终坚信。

“那么回去吧,回去慢慢谈。”

刹那提议道。

“好。”

提耶利亚表示了同意。他对veda抱有强烈的执念,可也知道这不是谈话的时候。

当天,刹那就出院了。医生并没有从他身上检查到什么,全是正常的人体指标,自然就放了。

一天后,他们就到达了所罗门群岛,天柱的底下。

在所罗门群岛,已经新年了,掌灯挂彩,格外热闹。圣诞与新年,双重的喜悦、双倍的节日,到处是欢声笑语。

由于时区的关系,库尔吉斯还差两个小时。

二三九九年的最后的黄昏、二三零零年的第一个夜晚,新世纪的到来,世界却还是一如既往。

这里的人们欢庆,那里的人们悲伤。

刹那和提耶利亚乘车到了一个靠海的仓库边,是提耶利亚租聘用来放来时购买的新年礼物的。

礼物已经被整理成了一个个集装箱。提耶利亚当时比的手语的意思就是让刹那以高达运送礼物,来规避中东问题。

“高达使者、新年老人吗?”

不差。

刹那想。

“理想的尽头,终有一天,机动战士不需要再作为一种凶器,人类也不需要创造出杀害人类的武器……那个时候,它们一定有别的不一般的用处,不是吗?”

提耶利亚的长发为风带起,他遥望着海平线的尽头,对刹那说。

月色清朗,天星冷淡。

海风比起陆风来,显得更冲动、更自由,好似一种不息的永远的力,把所有其他的声音统统淹没,翻起层层银浪*着海鸥只能贴着海面飞翔。海边也就平静了下来。

直到那么一瞬间,逆卷全部的海风,穿平所有的波涛——els-00q张开其背后的生物的彩翼,绚烂光行,水退影平,把天的阴云都甩在身后。

“上咯,提耶利亚!”

他们坐进高达之中。提耶利亚弯着身子在刹那一边。

光线被曲折,导致了大范围隐身的效果。

els-00q轻易地同化了集装箱,在gn粒子流的帮助下,逆转了引力的形式,让它们在自己的背翼上悬浮。

然后,高达宛如一道银箭射向了天地的彼岸。

在驾驶舱里,提耶利亚突然说道:

“刹那·f·清英,既然是新世纪了,那么给城市取个新名字吧?”

这话说得刹那一愣,他听不懂提耶利亚的意思。

“我不会……找别人吧。”

取名真是太为难他了。

“就当是我小小的任性,或者对权力的滥用——”

高达之中,遮蔽了全部外界的声音,唯余静谧,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

天地之间,一切万物都在远离。

提耶利亚在刹那的身旁说:

“我想要给城市换一个名字,而这个名字,我希望你来取。就算你取为gundam或者lockon这种词语,仅限这次特例,我不会反对。”

他是很认真的。

海消失在地平线外,高达向天飞起,跨越了荒漠与群山,直达那新的城市之上。

夜早已悄然降临,凉气仿佛能够透过金属,传达给刹那。

但是并不冷清。

灯光遍布了全部的城市,亮堂得像是白昼。远远地,好像能够听到欢声笑语。他原本以为这里还会是一片昏沉黑暗,就像他小时候那几年所见到的一样,是与文明世界迥异的冰冷的地方。

过了十几天,他又回到这里,却看到的是勃勃的生机。

真是太好了。

他注视着这广袤的大地,从容不迫地说道:

“我想了一个词语,但并不想给一个城市,而是想给一个新的国家。如果你不嫌弃我的水平太低的话,提耶利亚·厄德。”

提耶利亚·厄德听得一愣,好一会儿才明白刹那的意思,他压住心中起伏的心思,说道:

“如果这是你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是什么词?”

刹那说:

“aeon。”

提耶利亚听出了其中的含义,又问:

“与刹那相对的万古么。那么为何不用永远或者永恒呢?”

高达降落raiser的基地,引起了几个站岗者的注意。

quanta与raphael的回归这个讯息迅速传遍了这个小小的基地。

刹那打开舱门,抬头望缺月,任由清凉的银光洒在他的身上。

“虽然我并不知道还需要多久,但就像最初的人们聚集在一起生活、创造了宗族与部落一样,人类……也迟早会创造出超越国家的共处形式。”

他是那么坚信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一章 晚冬、复活

派送礼物是一件意外愉快的事情。

不是一种施舍,不是作为奖励,只是单纯的关怀。

将精致包装的盒子放在他们的身边,想象着他们拆开时惊喜的表情,期待着他们为之露出的纯真的微笑。

“嘘——不要吵醒他们。”

刹那偷偷摸摸地将礼物放下,轻声说道。有几个天性活跃的孩子还没睡,睁得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刹那不是那么细腻的人,从来没做过这种活计,举止之间早就惊醒了一些孩子。但这些孩子有种别样的默契,不约而同地在装睡。原本就大大方方醒着的孩子们倒是清楚,可也不点破。等刹那蹑手蹑脚地离开,那些孩子立马窃窃私语起来,发出了兴奋的呼声。

“这是什么?”

一个男孩扑闪着眼睛问。

“礼物吧?今天课堂上刚刚教的。不过我记得老师说的是礼物会在烟囱里找到。”

“笨蛋,那是圣诞礼物,新年礼物当然是不同的。”

“我在家里的时候,蛮害怕新年的,因为比平时会挨打!也没得到过什么礼物……”

“父母是怎么样的人啊?我有意识开始,就在这里了。”

又有孩子把礼物拆开,是一个精致的模型玩具。

“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说着,他就偷偷把玩具锁进了自己的小箱子里。

“为什么他说他不是神呢?而是自称为刹那、quanta?”

有人想。

他们现在受到的教育与过往的宗教教育截然不同,这让他们很多陷入了困惑和迷茫中。

刹那最开始下过死命令,在少年兵中禁止了绝大多数的宗教习惯,并且不准他们敬称刹那或提耶利亚。一切礼仪都是分别尊卑的工具,用以心理的统治。教育中也杜绝一切宗教教育,只教以一种平常理性的态度审视一切信仰在历史和当代社会中的作为。刹那由于那次量子交流的原因,在raiser被视作神或者神的使者,很轻易就推行成功了。

但在城市中,并不被市民视作为神的raiser没有那么大的能量,所有的禁止只能妥协为潜移默化。强来会激起巨大的反抗。但是教育也是绝不放松的。上一代的人已经成型,但这一代的人还可以塑造,下一代的人更有着无限的可能性。

刹那和提耶利亚并没有安排那些成年人,而是亲自一个个送了过去。忙活了半个晚上,他们才办完。

天才蒙蒙亮,偶尔几声早起的鸟儿叫声。世界在这时候最是安静,笼罩在一片苍茫的薄明之中,泛出一阵亮灰色。

慢悠悠地,雪落了。纯白色的花束挂在树枝上,又被风刮起,粘在人身上。

库尔吉斯地处高原,纬度高,附近雪山也多,每年冬天都会下雪。

在刹那遥远的记忆力,每下一次雪,路上就会见到冻死骨。幼时的他甚至把这当做一种可以玩耍的东西。

两千年前就有的悲哀,在两千年后仍然存在。

冬雪不总是一种美丽的赐礼。

“我都忘记给少年超兵们准备一份了。”刹那靠着高达,遥望空白的天际,说,“多亏你细心,提耶利亚·厄德。超兵们也按照少年兵的方案处理吧。”

寻找在世的亲人,如果找不到或者不要了,按自身意愿由raiser收容。

超兵们大多也是失去了双亲或被双亲抛弃的儿童,估摸着最后也送不走多少。

提耶利亚答应了一声,又犹豫了一会儿,下决定开口问道:

“刹那·f·清英你是认真的吗?aeon……”

不是作为一个城市的名字,而是作为一个家……作为一个国家的名字。

这太过惊世骇俗。

“现在还不行,但是再积蓄一段时间就成了吧。”

他们进入办公室内,坐下来商谈。

在库尔吉斯内部改革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所有的改革必须要妥协于原本库尔吉斯利益集团的利益,实施新政也好,变革国体也罢,既有利益者绝不会放弃自己手中的一切。那么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去把这些利益集团也连根拔起,那就是——

革命。

天人也只不过是个恐怖组织,虽然潜藏于世界的里侧,积蓄了非常的财富和力量,但是终究不曾站到人前。

而刹那要做的却是彻底的……彻底的变革。

“是人们的欢声笑语给了我力量。”他认真地说,“与往年的冷清不同的景象使得我是第一次这么坚信我可以做到一些什么,我可以创造一些什么,我可以变革一些什么!那就是未来!”

“比所有、所有曾经的战斗更给我一种切实的充盈感。我想要将这种幸福传递,传递给那些不幸的人们,只要他们渴望这种幸福,谁也不能阻止,谁也阻止不了!”

是的,玛丽娜·伊士麦,与他人分享自己心中的幸福,使它传播开来,才是成就真正的和平。

提耶利亚并不反对刹那的想法,可是……

“可是这是一条铁与火的道路。他们不会视而不见,战争也将降临。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也不会背离你。”

既得利益者必然会反抗,而他们所支配的人们也将作为他们的武器。不仅仅是库尔吉斯,刹那所要做的将要把世界卷入到再次的分配之中。这就是战争,一切矛盾最激烈的结局,一定会流血,一定会有无辜者死去。

曾经作为高达驾驶员的理念,根除战争,而现在则是无法明确的前景,以及可以预见的战争。

难道还真能仁人无敌于天下、不至血之流杵?

这给刹那泼了一盆冷水。

他垂下头,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刹那脑海里全部沸腾的思潮都被晦暗浑浊的迷雾笼罩,原本清晰无比的想法顿时个个陌生,自以为的深思熟虑也只是受到年少感情的挑拨。

“我并不是反对,你的想法很正确,甚至让我想到了那些历史上伟大的领袖,但唯独你……我不希望见到,刹那·f·清英,我不希望见到未来的某一天你会为此悔恨,在战场上为那些流下的鲜血而悲伤。”提耶利亚又说。与寄托于机器之上重生的他不同,刹那因与曾经的自己相合而容易冲动。

刹那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话:

“我要再好好想想。”

卑鄙的人毫无束缚可言,高尚的人动一下都满是枷锁。

上一世,人造变革者可以做到彻底消灭一座城市作为自己的手段,但现在的刹那是肯定做不出来的。

提耶利亚长久凝视着失神的刹那,岔开话题,又问:

“veda,你的昏倒,又有怎么样的内情?”

刹那欲言又止,斟酌着话语,说:

“我见到了veda。”

话声未落,提耶利亚已经不能保持平静,拍桌而起,叫了出来。紧接着他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努力压抑自己心中的感情,缓缓坐下。

他说:

“能说说吗?”

他已经可以料想其中巨大的不同。

上一世成为了veda的管理员后,他早就有所预感,veda并不单纯。在veda之中,他曾经读到这么一条记录,那就是倘若利冯兹·阿尔马克继续使用大规模杀伤性卫星武器,则会失去veda的操控权,而理由则是人类基因库的减少是违背veda的宗旨的。

而利冯兹·阿尔马克则自称获得了veda的所有的权限。

刹那一五一十地把所有的状况描述了一遍。

越听,提耶利亚越是皱起眉头,听到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脸色灰败。他想要尝试反驳或者解释这一切,但他做不到,只能吞下喉头的呜咽,茫然若失。

只是这份不同,比他想象的,更为不同。

面对刹那的疑惑,他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答道:

“我也一无所知。”

我又能知道什么?说到底,我也只是veda的一个下属的人造变革者罢了。

刹那轻轻握住了提耶利亚的手。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提耶利亚,他也不知道提耶利亚需不需要他的安慰。

这两人都是满腹心思,憋在心里都不说。

突然刹那说:

“复活吧?”

“复活。”

提耶利亚重念了这个词,看到刹那跑了出去,下意识也跟着他跑过去。

“quanta和raphael先生的关系真好呢。”

瞭望塔上的两个守夜人观察到他们的行动,互相谈道。

厚厚的雪漫过去了。

els-00q按照刹那的意志又回到了运算主脑的状态,自行回到在最近新建的专用格纳库里,安静地呆着。这里没有看守。

等到提耶利亚跑进来,身上已经沾满了白絮。

今年的雪有些大,他边跑边思考到,需要做些什么。

“这可是你对我说的,提耶利亚·厄德,既然这是可以做到的,那么就是不违背这个宇宙规则的,是合情合理的。”

刹那一边复述着提耶利亚的话,一边坐进了高达之中。

“可以做到。”

他喃喃自语道。

玛蕾妮·布拉迪,以及鲁伊德·雷曾纳斯,曾经的高达驾驶员,一对夫妇,丧生于gn粒子爆发中。在刹那与提耶利亚经过天柱时,残留的最后的gn粒子完整地将他们的意识传给了刹那。

提耶利亚·厄德,高达驾驶员之一,在上一世就化为了纯粹的意识体,存放于els-00q之中,并在一次量子爆发中获得了肉体。

“这份思念,我确实收到了。”

纯白的意识的领域之中,那两人相拥在一起,始终陷在混沌的状态里。

刹那平静地注视着这两个相爱的存在。

“对不起,打扰了。”他努力回忆礼貌的用语,向这两个前辈发问,“请问,你们还想见识这个世界吗?”

没有回答。

混沌中的两者并无法传递出那么复杂的信息,只传给刹那一种懵懂的冲动——

想要!

想要再见识蓝天与大地,想要能够再次拥抱你,还想要见到女儿成长后的模样后笑着和她说——

你长大了。

于是光在流淌。

青色的光辉不停涌起,最终一片灿烂红色映得室内一片亮堂。

巨大的能量不停地从炉子中抽取出来,被拘束于一个无限狭小的领域之中,仿佛宇宙最初的奇点,最初的粒子从沸腾的能量之中诞生,然后被现存宇宙的规范束缚,给与了质量的概念。

一步一步,相变成为氢原子,再开始聚变。

人体便在光中肇始。

等到光散,生命的奇迹也就被生命创造。

正如同在核裂变和核聚变中,质量转化为能量一样,此时发生的则是——

能量转化为质量!

“真是伤风败俗……”

两个赤身的男女相拥在一起,迷茫地睁开了他们的眼睛,打量着这崭新的世界。

他们所看到的的第一个事物,就是那屹立的高达。

从此,死亡成为了一种虚假的结局。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二章 早春

从最初原始之汤中的微生物开始,从利用天坠的火焰第一次驱逐寒冷开始,人类会想到他们有一天甚至……战胜了死亡吗?

所有的文明,所有的神话之中,最让人恐惧的意象,那便是死去。

地府、天堂、轮回、冥界……代代先民编造一个又一个死后的故事,寻找着长生的神秘,始终祈祷着存在一个永远的灵魂可以超越肉身的宿命。

即使只是一种取巧的战胜,即使仍然摆脱不了与宇宙一起完结的终末——

玛蕾妮和鲁伊德的意识在gn粒子之中混沌太久,虽然肉体是完全按照灵魂的形式写照,但一时之间,仍不太熟练。

大约两天后,他们就恢复到了正常人的行动力和判断力水准。

他们没有隐瞒这点,被护士发现后,就被带到了raiser的一个会议室里。

提耶利亚作为人造变革者,其意识也上传到veda之中,所以他也可以在身体消亡之后,将自己的意识转移到下一个身体,但这与刹那所做出的事情差别也太大。

玛蕾妮和鲁伊德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靠在一起,面对提耶利亚和刹那坐下。

“原高达使者玛蕾妮·布拉迪,原高达使者鲁伊德·雷曾纳斯,抱歉,暂时你们的行动将受到监控。这是程式的终端,请你们戴上,它并不会伤害你们。你们日后的生活可以依靠它,很便捷的。”

这两人和天人牵连甚大,而现在提耶利亚和刹那和天人的关系又很微妙。

提耶利亚严肃地说道:

“你们也都是技术分子,在明天开始,这个程式会给你们分配一些简单的工作,屏幕会写得很清楚。不用担心,不会很难,只会使用到你们掌握的技能,时间也少于你们曾经投入到训练的时间,希望你们可以完成。这是你们的id卡、终端的操作说明书和房卡。等一会儿,之前照顾你们两天的护士小姐会给你们领路的。”

好歹也是健全的成年人劳动力,也没有理由让他们闲着。不过也不敢放到城市里,就就近安置在raiser的基地中。

那两人面面相觑,他们对现状也是满头雾水,但还是顺从地戴上了手环,把东西都收下。

看到提耶利亚沉默地样子,鲁伊德忍不住向他提问: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你们知道……天人和高达的存在吗?我们不应该在几年前就死了吗?raphael先生。”

二三零零年的第一个月,这是他们在日历上看到的。他们应该已经死在二九九五年。

提耶利亚看向刹那,说:“是他做的,由他给你们说明吧。”

那两人齐齐看向眼前的孩子。

神?外星人?超能力者?未来人?复活的现实在此,无论怎么说,他们都会将信将疑地接受。

天人的计划,他们并不清楚,甚至连变革者的存在,他们也一无所知。但他们知道高达。

他们确实看到了高达,也确实看到了高达上刹那的身影。

刹那倒是有心直接直说他们是来自未来的重生者,但被提耶利亚制止了。提耶利亚认为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

“我们是天人的另流。伊奥利亚提出天人的计划之后,也知道仅凭他一人是不可能成功的。他和他的学生隐秘地邀请了大量世界上的精英、财团以及组织。但是计划不可能说服每一个人,即使修改也无法导致最终的满意,所以出现了分歧。我们作为不赞同者最终退出了计划,并且另起炉灶。”

接下来刹那大致解释了gn粒子的特性,他们对gn粒子的研究和运用,以及对这两位的偶然为之。

刹那所说的半真半假。一方面他们确实曾是天人、目前来看,也确实与伊奥利亚的计划产生了分歧。

鲁伊德和玛蕾妮听完后,一阵沉默。

刹那看出了鲁伊德的犹豫,径直说:

“如果有什么疑惑,就问吧。我们并不是死板的人。”

鲁伊德这才慢吞吞地开口:

“我知道我这样问很卑鄙,明明是托了你们的福,才可以再见到这个世界……居然迫不及待地这样质问……但是我想问,你们会和天人……对上吗?”

刹那注视着他们,冷静回复:

“我也并不希望冲突,但并非不存在这个可能性。”

“我明白了。我们没有其他问题。”

疑惑仍然有很多,可发问是很奢侈的事情。他们只是受到恩惠的人,自知没有理由索要更多。

看着他们强颜欢笑的样子,刹那叹了口气。儿童叹气的样子有种故作老成的可爱。他说:

“你们不必感到为难。gn粒子将你们的意识传达给我时,我感受到的是两个有着遗憾的善良的人,我向你们的意识询问,你们反馈给我以渴望的感情,所以将你们作为实验的素材而复活。既然是渴望未来的人,我就伸出了援手。如果要说回报的话,从你们身上搜集到的实验数据已经是最大的回报了。出于保密的考虑,我们仍会监视你们的行为。这不是什么值得感谢的事情。”

他们对视了一眼,露出了勉强的微笑,回答道:

“感谢你,quanta先生。”

“如果要感谢的话,请好好地生活吧。终有一日,我相信,你们所思念的人也会与你们再相遇。”

等他们俩走了,刹那才对提耶利亚说:

“菲露特就是他们的女儿吧?”

虽然是猜测,但却是很肯定的语气。

提耶利亚点头,然后说:

“他们也是在为难。毕竟天人寄托了他们的理想,还有他们的女儿和挚友。而我们却是赋予了他们第二次生命的人。按照我们所编写的身份,如果我们和天人起了冲突,他们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提耶利亚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反问刹那:

“而你我又如何呢?就算是这一世他们与我们毫无关联,但我们……倘若、倘若说与天人为敌了,倘若说他们呆在托勒密号上,托勒密号又装了武器在射击我们,那么你和我下得了手吗?倘若我们把天人消灭,俘虏了他们,他们不就会仇视我们么?”

他们指的就是那些上一世的伙伴。

刹那毫不犹豫地答道:

“不会出现那样的结局。”

提耶利亚不知道刹那的信心从何而来。

“因为我们和他们的理想是一致的,即使冲突,也不会是生死存亡的矛盾。”

矛盾不总是会发展到你死我活。

“是这样的吗?”

谈话就此结束了。

他们还有更多的事情现在就要做。

高达的gn炉经过els化后,功率大大提升了。为了过冬,特别将gn炉的动力转化为电力,进行全城电暖。曾经阿雷路亚所驾驶的高达主天使就经常给托勒密号充能。而els-00q的出力即使给全城供能也绰绰有余。

刹那提出这个想法后,提耶利亚则进一步提议直接根据gn炉建立全城的能源网。

刹那对此罕见地有些不太乐意,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怎么样?”

机库里,提耶利亚问他。

“果然是有些奇妙的感觉。感觉我自己的身体好像少了什么一样,像是一种……新陈代谢?——”

刹那按照意志驱动高达。而高达顺从其意志地将炉子排出。

那和还没有els化时候的量子高达的gn炉完全一致的外表,在旋离了els-00q高达之后,迅速劣化。

“这不是完全的gn炉了,gn炉所依靠的结构……或者说某种拓扑缺陷,很抽象的一个概念,摸不着,看不见,但确实客观存在的构造,已经是我的高达的构造……”刹那艰难地解释道,“我很难说清楚。现在所剥离出来的东西,只能是一个并不永动的伪炉。而真炉……高达全身都是,随时都能是——而我似乎……”

面对提耶利亚担忧的眼神,刹那欲言又止,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到处是不能理解的事实,他们的知识在这之前止步。

不管如何,排出的两个伪炉的功能也足够应付了。何况els-00q平时也并没有其他任务可做。

利用高达和两个伪炉制作能源网是一项不小的基建工程,尤其地,对高达本身要做足保密措施。

的人工智能程度已经可以理解一些很抽象的命令,立刻排兵布阵起来。

每一项任务都紧密衔接,流水化运作。负责材料的、负责焊接的、负责做线的、负责扫雪的、负责安装的各在其位。人类的力量以最大的程度发挥出来。

除此之外,规划里还包括了道路工程、水利工程、住宅、卫生等建设。

刹那和提耶利亚并非的特权者,当然总归也有些特殊。

本身功能还不完善,尤其是规划方面。而程式使用者上交的意见也不总是合理(更可能只是为自己个人的利益申诉),提耶利亚就为此整日忙碌。这里圈一块地,可能就是用作飞机场的建设,那里画一条线,可能就是一条新的马路。下面传来的对须臾的改进意见,他也需要审核。

如果提耶利亚不是重生回来的进化的人造变革者,他可能早就腐化了吧?

提耶利亚几乎无人可用,在统计的全城人民中并不存在合适的人才。

合适的人才,不仅要具有较高的水准,还需要一定的道德水平。

这并不是非常过分的要求,但对这个贫穷又笃信神明的城市而言就太困难了。

相比起整日忙碌的提耶利亚,刹那则清闲得多,他还是未成年人,算上今年(生日还没过)也才十岁,让他参与到工作之中,固然体力和能力是足够的,但总是难以服人。于是刹那除了帮助提耶利亚之外,就是学习,还有……教导。

城市的师资实在紧缺。大量少年兵和少年超兵接受到的教育不足,于是(看某人安逸的日子看不下去的)提耶利亚就将某人调为基础理科的教师。

刹那在基础的理工科上的基础还是扎实的,但他还从未有过做教师的经验。

少年兵们把他看作神,自然把他的话照盘全听,是不用忧愁的。但是超兵则又有点不同。这让他忍不住经常向提耶利亚抱怨。

其实不是超兵不听话,单纯是刹那教学水平太低。

干白白地宣读概念,和看书自学也差不了太多了。

鲁伊德和玛蕾妮在raiser的日子过得不错,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一个月后都成为了教师。他们和小孩子似乎很处得来。

另一边,与王家的合作很顺利。这个集团的财富几近敌国,他们对产品的购买,立刻使得原本僵作一团的城市财政活跃了起来。有了一定外汇的储备和原始资本的积累,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他们自然把王老太太的吩咐给办了,那不是很困难的事情。根据上一世隐约情报的猜测,那位老太太怕是熬不过下一个冬天了。

而raiser与库尔吉斯的利益集团则相处得很不愉快。库尔吉斯的中心利益集团对地方的掌控力越来越弱,他们并无法获得具体的城市情报。探子和使者在须臾的监视下,无所遁形,只能得到刹那期望他们得到的情报。虽说如此,但一些大动作到底难以隐瞒。

在不暴露武力的情况下,raiser不得不割让了合适程度的利益,既不至于引起更多的贪欲、很好地伪装成一个贫穷的地区,又不至于引起不满。

这一年的中东地区各国形势越来越恶劣。

越是贫穷,越是要战争,为了消耗人口,也为了掠夺资源。

尤其当……

还有更弱的国家在一边。

作为库尔吉斯和阿扎迪斯坦的交界城市,刹那和提耶利亚已经接收了一些来自阿扎迪斯坦的“难民”。

他们在冬天活不下去,只能……犯罪,冲击到城市之后,就被收监,处以长期劳动改造。但对他们而言,只要劳动就可以活下去,未必不是一件幸事。虽然他们低下的认知和教育水平很快就让他们并不会感激这一切。

越是深陷苦难的人,越难以期待其道德水准,这也是悲剧性的一种。

在二月份的时候,提耶利亚和刹那暗中拜访了洛克昂一家,准确地说是莱尔·狄兰地和尼尔·狄兰地两兄弟。

洛克昂是他们加入天人之后得到的代称,就好像刹那·f·清英比之索兰·伊布拉希姆一样。

他们并没有会面。

提耶利亚曾有过某种冲动,但被刹那制止了。

“没有必要让他们陷入战火。”

可是,个人的期待并不总是和他人的走向一致。

等到他们回到城市的时候,春天已经踏出了最初的脚步。

清朗的白云不再有冬雪的阴郁,悠闲浮游。化掉的雪水流入新的排水道里,向着远处喷流,轻轻地,歌唱似的响着。

秃了两个季度的树终于抽出了新的枝条,反烁着灿烂春光,还有那黄色的土地上悄悄探头的新绿。城市一下子活跃起来了。

初春是一年之中最温柔的时节,既有着冬天的深邃和沉郁,又有着清新与生机的意味。

提耶利亚和刹那走下直升机,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刹那·f·清英,既然你放弃了给城市取名,那么我可以给城市取个新名字吗?”

提耶利亚问他。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代的人们叫人喜欢且只喜欢叫全名。

刹那扑闪着眼睛,他的个子已经长起来了,但还是得要仰视着提耶利亚。

他无所谓地回答道:

“随你。”

“seiei(清英),seiei如何?”

提耶利亚露出了微笑。

这一下真是直击刹那,居然用他代号的后半部分,实在是太羞耻了。

但是刚刚说好的“随你”,又不能反悔,刹那也只好闷着头答应了。

清英,这就是城市新的名字。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三章 人类记录

虽然有过考虑,但最后并没有进行正式的城市更名仪式,只是在终端上简单置顶通知了一遍。

seiei,清英,城市的新名字,在市民中没有引发多少争论。

原本存在的顽固宗族势力和传统,在三个月来基本也都被打散了。敢于引发暴力事件自然就被更加暴力的raiser制服,处以相关的惩罚。其余的人对城市名也没有更多的感情——那种感情是和平时候才能有的奢侈。

冬天之后,库尔吉斯对地方的控制力又降到了一个新的冰点。提耶利亚倒是规规矩矩把更名该办的手续都办了,审批很慢、还没有下来。库尔吉斯正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在平常的生活中,已经可以感受到风雨欲来。

raiser和库尔吉斯中心的联系也越来越少,和其他困窘城市的接触则日益频繁。

刹那何曾想过,帮助他人居然也是那么困难的事情,不是只凭着一颗赤诚的心就可以办成的。又要考虑到既存的利益集团,又要考虑到受恩者本身。大恩成仇,这是确实可能的事情。

新市名,seiei,刹那翻译为其他语言的时候,出于小小的私心,在中文上翻译成了诚英,而不是清英(上一世,他的代号翻译为中文是清英两个字。)。这让提耶利亚有些小小的类似恶作剧失败的郁闷,但刹那的翻法不是错误的,提耶利亚也没有理由指摘。

于是在中文的记录中就叫做诚英市了。

诚英市本来也不是什么大城市,属于被世界孤立的中东地区中的一个偏僻小城,其更名自然不会上国际新闻。

他们出去冬末出行时候,积累了下很多事项。回来的提耶利亚又忙成一团。

提耶利亚对这些其实是很苦手的。术业有专攻,刹那和提耶利亚并不是治理城市的专家。但是好在作为变革者,这两人的学习能力都远远超过常人,另一方面,作为一种智能程式是真的厉害,远远超过了两人的预期。大体都是自动计算完成的。

不过很快提耶利亚应该就能放松下来了,他们的冬末出行所带来的结果足以改善目前的现状。暗访洛克昂一家是私情,而主要目的则是物色人才。

三大联合基本已经统计完毕世界人口,并且各自建立了巨大的人力资源库。保密等级不算低,但是量子计算到底领先了数个世代,刹那很轻易地就破得到了相关数据库。之后使用把三个数据库进行拟对照,最终挖掘出其中合适的可以接受在中东的诚英市长期工作或定居的高水平人才。

这世上从不缺少有野心、有才能却始终郁郁不得志,又或是生活窘困到极点的人。对于这些人而言,即使是被世界孤立的中东,只要能施展抱负或者改善生活,那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了。

刹那和提耶利亚出于中东名声考量,并不是以诚英市政府的名义,而是出于私人安全公司raiser的名义,并许以足够的利益后,很轻松地挖到了不少急需的专业人士,签下了合同,已经开始移居。

三大联合出于一种互相竞争,有不成文的反人才流失的隐藏规定,这让刹那他们颇费了一番手脚。而移居本身也谈何容易,未知的地区、新的语言,这一切都困扰新的人。

这一方面的工作在可预见的未来里还将继续下去,在财政中专门调拨了部分资金作为储备。

说是财政资金,其实就是外汇资金,主要还是来源自王家的人类革新联盟的货币和一些小股权之类的。

世界上的货币不是像游戏里那样世界统一、且在无限发行的同时,还能无限保值。一金币等于一百银币,一银币又能买定量的红药。直到游戏关服,这个比例都不变……这种事情在这个错综复杂的国际形势下显然是不可能的。

库尔吉斯自己发行的货币,和其他中东地区各国发行的国家货币一样,都属于信用不良的货币。毕竟国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国家都无法给这些货币做保障,这些国家发行的货币自然也不可信。库尔吉斯对于三大联合的资本集团而言,是没有价值的。国家都没有价值,国家发行的货币就别想了。

简单来说,就是库尔吉斯的人民想用库尔吉斯的货币去购买其他国家的产品,基本是买不到的。那些国家和他们的商人不想要、更不承认你的货币,他们也不需要使用库尔吉斯的货币去库尔吉斯购买任何事物。

近些年来,中东各国实际流通的也是三大联合的三种官方货币。

事实上,当今世界,三大联合的官方货币之外的货币都是毫无意义的。

值得一提的是,诚英市内部已经用不到货币作为一种一般等价物。

包括诚英市的基建在内的全部工作基本是通过须臾进行免费调度而来,就直接免去了雇佣的环节。工作人员的吃饭、居所、甚至包括各季度衣物和进阶技能学习等等生活消费(用比较正式的话来讲,就是生存资料和发展资料的消费)都由程式直接按需调配。

用粗俗的话来讲,就是包吃、包住但是工资极低。

如果是个要求不多的人,根本就不需要用货币购买任何东西,分配的物资按照计算略多于的水准。工资虽少,但对他们而言全部可以用于最为纯粹的娱乐用途(用比较正式的话来讲,就是所谓享受资料的消费)。

根据个人性格和工作内容,市民的动力不一,但须臾的调控也是死的,该完成的任务,该有的质量也都达到了。

初春的时候,所有市民都戴上了程式的正式版个人终端,多余的终端甚至堆满几个仓库了。

“这样一看,真的像某种邪恶的ai帝国。被死板的程式所支配的不幸的人民。”

提耶利亚把文件关闭,半开玩笑地说道。他似乎还记着那几本之前看过的科幻小说,又用了一遍这个比喻。

初春正是慵懒的季节,才从晚冬的抑郁中醒来,又还没抹上盛春入夏的艳丽,如同十五六少女半醒还倦时天然姿态,最是珊珊可爱。

提耶利亚给自己放了个小假,就找刹那聚个会。他想确认一下刹那的现状。随着工作的繁忙和分化,碰面的机会少了很多。

诚英市的春天说来是有些乏味的。两面都是一望无际的黄色。一面则是覆雪群山,远眺尚可,近观也是光秃秃一片无甚意思。剩下一面则是曾经高达所在的原野,那确实是极美的,黄土之上,融成一片的野花,新绿催起草浪,把天空也涂成了春天的颜色。几条弯弯曲曲的小路通向不可测的地平线。而在春雪融时,为日光晒,更是升腾一阵神秘的气雾,若有若无之间,别样幽静恬美。

然后就因为荒漠化侵蚀严重而被提耶利亚化作自然保护区了,暂时不准太多人进入。

自然生态的保护实在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对于地球而言,沙漠或是绿地也没什么区别,万年沧海桑田。但人却是难受沙漠的,也总有一点柔软的心思。既然能够不损己地做到,就去做了。

因为不准人出入,刹那和提耶利亚也不想使用特权,看了看也没什么地方,就取消了本来预定的出行活动。

现在的刹那则在电脑上一通操作,没有回复提耶利亚的话。

他实在当不了超兵的教师,但被提耶利亚发现另外的用处,那就是作为一个……人肉翻译机器。目前的机械翻译中表音文字(如英文)内部互译是比较完善的,但是表音文字与表意文字(如中文),表意文字与表意文字之间的互译则非常落后。

刹那作为多国语言的精通者,在文字水平上……还需要提高,但是信达雅的信和达大致是可以做到的。

这就让提耶利亚起了点小小的坏心眼。

于是刹那就忙到了现在。

刹那也不恼,做完之后,就起身去洗手。他回到客厅里,把手擦干净,又小布跑去柜子里取出了一把小提琴,熟练地开始调音、给琴弦上松香后,然后就开始练习起来了。

这让提耶利亚一下子惊讶了,他当然知道刹那在全球之旅时候爱上了音乐,在冬末的出行中也购置了一些乐器,但他没想到刹那的爱好达到了去学习的地步。

一阵悠扬的乐声,偶尔急促如雨落,偶尔轻缓如风声。提耶利亚是外行人,但也听出了许多瑕疵的地方,但刹那的进度相比起他学习的时间实在是惊人的。纯种变革者的学习能力很可怕。

“这是……什么曲子?”

他饶有兴致地问。

“莫扎特的第五号小提琴协奏曲、第一乐章。”

刹那老实地回答道。他拉完后,心情好了很多。把小提琴擦干净,就把乐器放好,坐到了提耶利亚的旁边。

“怎么会突然想到学音乐呢?”

提耶利亚问,他很关心刹那的发展。

但他的一问倒让刹那低下了头,让他看不清刹那的表情。

“提耶利亚·厄德……”刹那发出了低沉的声音:“我,很苦闷。所以想着、找些什么事情来转移注意。”

苦是难过,而闷则是无奈。

提耶利亚就明白过来了,他试探性地问道:

“你还在烦恼吗?烦恼aeon……”

aeon是刹那在两个月前的一个想法,和提耶利亚交流之后,陷入了僵局。而直到现在,他也没有能够摆脱,也没能够想明白。所以刹那尝试使用音乐来纾解,这是他从书上学到的。

世事如网,一根根,一丝丝,把他缠住,让他脱不了身。他当然有把锋利的刀,可以将网切断。可一旦切断了,那么整个网也将崩溃。而网上其他的可怜的猎物就会无力地在风中消逝。

他并不想见到那些可怜的人消逝。

倘若他不把网切碎,那么连他自己也会陷入猎食者的口中。

越是全面地思考,越是感觉自己怎么做都不能完美。越是审视,越觉得自己原本的理念之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漏洞。

自我怀疑的种子埋下,其发芽必将以一个人全部心灵作为土壤。

曾经的刹那是个盲信的坚硬的人,而现在的刹那却是一个柔软的人。柔软就容易受伤,受到伤害也不愿意与他人诉说,倔强地想要自己找到出路。

“我们其实是幸运的不是吗?”提耶利亚突然说。

太阳逐渐失去了金灿灿的颜色,沉甸甸的,往下落去,越落就越是鲜红,它的光也越是绚烂。连天外悠然的云朵也不自觉地染上这份鲜艳,最终连同一片,直把光送入地上各个人家。

“我们是确定可以做到什么事情的人。”

是提耶利亚让刹那陷入了自疑之中,而他也想将其解救。

他只是想让刹那反思,但是未曾想到刹那的反思是如此的深入,以致于进了一个死胡同中。而这个胡同,由提耶利亚提出,但他也无法解决的。

“虽然这样说,但也可能只是一种自以为是。我们在这个宇宙中也只是一无所知的平凡的存在,但确实地,在这段日子,我们在改变。这份改变不只是我们的功劳。倘若不是市民的配合,我们也无法让诚英市发展到现在这样。我也是人类,我相信人类。”

灿烂的红光洒落在他们的身上。

提耶利亚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是他想要将自己的心情传达。

“复活吧?”

刹那突然说道。

“复活。”

提耶利亚又一次念到这个词,他细细思考刹那的想法,心底突然升起恐惧。

这个想法太过大胆,以致于刹那本人说得都有些不自然、不连贯。

刹那继续说:

“倘若我将人类记录的话,倘若我将他们的意识保存的话……即使误伤也只不过是肉体的更换。以gn粒子作为载体,使意识超越物质——就好像鲁伊德和玛蕾妮一样,即使在gn粒子的爆发中死去,于今天又可以归来……”

既然战胜了生死,那么就有独属于别离生死的视野。

人类拘泥于生死的意见便自然消亡。

杀死一个人的考量只有在杀死本身严格成立的时候才有,但倘若连复活都可以做到了,那么还有什么可以担忧的呢?

可这涉及到的实在太广,这已经不是什么从家族到国家、或者从农业社会到工业社会了,这简直就是……从猿猴到人类的蜕变!

刹那想法实在太过大胆,直接挑战了人类存在的根基,于是他看向提耶利亚,想要得到了对方的意见,提耶利亚没有回应。

这次对话再次无疾而终。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四章 国境线

“莫非伊奥利亚·修罕贝克早就料到了这些吗?你早就研究清楚了gn粒子全部的特性,深知其会引起的巨大变革,所以期待人类以和平的统一来迎接。人类将从地球的生命变成宇宙的生命,人类的命运也就和宇宙合一……对话,在你的心中,究竟是何样的?”

刹那回到家中自己的卧室里,想着,就将这些写在纸上,写完又把纸张撕成了碎片扔进垃圾桶里。卧室很小,刚刚容下一床一书桌而已。

他刚回头,就看到他的父亲路过门时看他的微妙眼神。

早在收编raiser时,他们家就搬进了raiser的大楼里。

他们的家和其他市民的家并没有什么区别,并不更大,并不更广阔,也并不会有更多华丽的装饰,这就让刹那的父亲颇有微辞。

在刹那的父亲眼里,既然自己的儿子在raiser的地位崇高,更是某种不可言说的神秘的化身,自己就应该顺带着得到更高的待遇。甚至有几个夜晚,他会陷入这样的梦境:因为刹那的关系,他当上了市长、乃至成为了一个国王或者宗教伊玛目这样在他看来非常高贵的人。可当他因为梦中的欢乐而惊醒时,他发现他自己还在冰冷的现实里,他仍然和其他市民一样庸庸碌碌,受着程式的指导,做着免费的活计,吃着免费的伙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低等人”。

这让他很失落,甚至有点愤愤不平。当他从少年兵的口中得知了一些之后,他就对生活充满了太多美好的期待。可他又是个胆小的人,即使偶尔鼓起勇气旁敲侧击,却都被刹那明确回绝,这在他看来就是刹那让他为难。可他也不敢直接要求这个孩子,毕竟那份神秘架在他的信仰上把他自己也攫住了。

这个男人的信仰很浅,可长在这片土地里,也免不了被这片土地的想法束缚。

刹那父亲的想法在刹那看来实在是很正常的想法,并不能说是错误的。

任人用亲,子承父业、又或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对于这个男人的常识而言,实在是再平凡不过的了。即使放之世界与历史,太多人心里也是这样的想法。

何况养育之恩,何情大之

人从一出生开始就被打下了烙印,家族、血统、地区、语言、国家、肤色、阶级……为同阵营谋利是正确的事情,这才是人作为一种社会性生物赖以生活下去的基础。背叛自己所在的阵营的人,于情于理,要么愚蠢无知,要么别有用心。

可对于刹那而言,则又不如此简单。

他的上一世中,先是作为少年兵深陷,后来成为了无差别武力介入全球纷争的的高达驾驶员,最终甚至与els共生五十年之久,他逐渐转变为一种更“广阔”的人,并没有简单的阵营之属。

处在刹那现在这个位置上,就凭他所拥有的力量,免不了会有一定的特权,但刹那绝不想这种特权深化,甚至变成一种新的怪物,像是一个封建皇室一样立起一个“高贵”或者“高等”的东西。那就真的和提耶利亚玩笑中的邪恶智能帝国差不了多少。

那只不过是历史的循环罢了。

他拯救他的故乡并不是出于对故乡的爱,他拯救他的乡民也并不是出于对他们的爱,当然就更别说什么为了一致的利益了。若要说起来,这些人正因为深陷苦难之中,生存之中的挣扎,他们行为便会走向一个错误的方向,乃至大多称不上是善良的。

刹那只是出于对苦难的拒绝,只是一种出于对深陷苦难的人的同情。

拯救从来不止于单纯的物质,更多的是精神上的进步。

对不存在的神的盲信、对自然科学的无知、偏执、懒惰、易怒、贪婪……太多、太多不该的品质在悲剧的环境中被养成。

所以程式诞生,须臾的任务就是将人重新规律化的一个过程。

改造一个人又是何其困难的一件事啊!

对此,刹那也感到了巨大的无力。与少年兵和超兵们的相处反倒能让他更轻松。

“索兰,吃饭了。”

他的母亲在门外轻轻叫唤道。除了集体餐厅外,程式是允许家庭自制的,食材在餐厅中可以凭终端免费领取。

“好的。”

刹那应了一声,就站起来,跑到饭桌旁,靠着母亲对着父亲坐下。

刹那的母亲又是另一种情况,一辈子逆来顺受,生出刹那之后,真的是爱极了刹那,把刹那当作她一生唯一的至宝。

但这也不是刹那所期盼的状态。

当爱达到这样一种盲目而炽烈的程度,它会变成一种迷障,将人的判断力也一同遮蔽,转变为一种并不健康的状态。

刹那的期待实在太多了。大多数期待,他自己就会去实践、去做,甚至走到……命运的前面。对待他的挚友,他会以一种平和的态度提出建议、共同商讨;对待少年兵,他可以作为一个并不合格的老师教育,但是唯独……唯独对待他的父母,他无法维持他的平静。

说到底,他到底是个罪人。

无论今生如何改变,那份不肖确是事实。

面对父母,刹那内心的情感就注定他无法摆出任何的高姿态,只期望互相理解,这使得他如履薄冰地维护这份亲子间的感情。

他也已经忘却了和家人相处的方式。

“今天是炖羊肉和红花米饭哦,索兰。”

他的母亲将洗干净的刀勺递给刹那,轻轻地摸了摸刹那的头。

“索兰又长高了一点呢。”

“嗯……”

刹那有些羞涩地答道。虽说是羞涩,但刹那的感情从不形于色,通俗地说就是轻度面瘫,表情根本看不出太多变化。

红花米饭说是红,其实是黄色的。它的米粒要用以番红花为主的多种草药混水煮出来,这样处理后呈淡黄色,入口则有清香。不过一次性也不宜吃太多,通常和普通米饭混食。

番红花的种植也是诚英市目前的特产了。

炖羊肉就很寻常,菜如其名,没有什么特别步骤,但刹那的母亲做得用心,火候刚好,膻味去得干净,吃起来就舒适。

库尔吉斯这里炖羊肉喜欢看分量成大块地炖。刹那母亲领的刚好是三人份的炖羊肉,她显然是有私心的,给刹那切得太大,略超过了刹那的食量。

切炖肉也是有讲究的事情,刹那用刀叉切肉就不熟练,一个不慎咬得满嘴是油,引起母亲一阵善意的笑,这让刹那有种撒娇式的小郁闷。

除此之外,这家人吃饭就是沉默,一个个都是满腹心思的样子。

“我吃好了。”

刹那简单告知一下,就准备跑回房里去。他还有些公事要做。

“等一下!索兰。”他的父亲欲言又止,看到他又要进屋,就忍不住站起来,叫住他。

刹那回头,平静地看着这个养育他童年的男人。

但刹那的视线在那个窝囊了一辈子的男人的眼里却显得非常的严肃和冷漠,仿佛正在直接审视他灵魂深处全部的欲望。这让他下意识地想躲避。

他的母亲则看着这两个人气氛不对的样子,有点紧张,不禁流出担忧的神情。

“怎么了,爸爸?”

那个男人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没胆量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只是答道:

“没事,索兰。就是叫叫你……我与你好久没有亲近地相处了。”

之后,他就眼见着刹那回了屋,到底什么都没做。

刹那的母亲对他的伴侣的想法是心知肚明的。

“我觉得这样就够了。你的要求……太多了。现在一家三口的生活,我觉得很幸福了。”

刹那的母亲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自己的话语,并不想触怒这个男人。这个随波逐流一辈子的女性对目前的状况已经感到了无限的满意,甚至不愿思考任何的变故,只每日向神祈祷现在的情势可以永远。

是的,永远这样就好了。

但她的伴侣显然并不满足于此。

“我是他的老子啊!”

他瘫坐在座位上,无力地面对着窗外星星嘲弄般的闪烁。

“为什么就不肯多给我们一点呢?”

夜色静谧,微风的摇动就能起声,远远地,好像能听见几个晚班工人搭伴回家时候的嬉戏声。

刹那洗过澡后,躺在床上,却有些睡不着。

对话、伊奥利亚、变革者、els、aeon、veda、战争、和平还有诚英市,甚至是自己……

这一切都盘旋在他的脑海里,陪伴他度过了几十天的睡眠。

“等等,既然伊奥利亚……伊奥利亚还活着,他的真身既然在海卫一……那么我就去找他问清楚!”

伊奥利亚并没有死。曾以为死在木星的躯体是个假的,而真身则藏在海卫一,于上一世的最后还与刹那他们相遇。

既然还没死,那就可以去交流。曾经的苦思冥想一下子有了宣泄的出口。

现在也正是个和平的时期,刚好有时间这么做。

刹那突然诞生这个想法,不安地翻身,越想越激动,甚至想要立刻实行。可其中又有很多细节要考量。这就让他想了一晚上。

等到次日,提耶利亚看到刹那的时候,这个小男孩又是一副熊猫眼的样子。

面对提耶利亚视线,刹那无力地说道:

“很快就没了。”

纯种变革者的体质实在是令人羡慕的事情。

“这些是……?”

刹那看着提耶利亚手里的药丸,问道。

提耶利亚漫不经心地答道:

“gn抑制药。”

刹那点头,表示明白。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成品。

在消灭kpsa之后,收缴了一大批财物,其中包括了大量的致瘾药物。这些具有强致瘾性的药品实在是非常可怕的东西,刹那并不想简单地出售,而是建议加工成gn抑制药,并以此引发出创立计划经济的思路。

gn粒子在特定的情况下会产生毒性,破坏人体神经系统和免疫系统,并且抑制细胞活性。gn抑制药则可以降低这种效果,即使对于其他病毒引起的类似症状也有减缓作用,对hiv也有一定的疗效,可以高价出售给相关集团。

通过王家的渠道,刹那和提耶利亚购入了两条药物加工流水线,在冬天的时候根据相关资料(提耶利亚在上一世进入els-00q时带入的veda中有相关资料,并未消失。)手动改造完毕,已经投入了实用。

改造的过程完全靠他们灵巧的双手,他们作为变革者的手操精度达到了惊人的水准,足以与一流实验室机床的精度媲美。这是非常惊人的事情。

提耶利亚手中的就是部分成品。

“已经都处理完毕了吗?你用这些要做什么?”

刹那好奇地问道。

“嗯,都处理完了。我拿来当然是要吃啊。”提耶利亚把一粒药向吃糖粒一样扔入自己的口中——

自然写意到刹那来不及阻止。

“你在干什么?提耶利亚·厄德!”刹那忍不住开口质问。

这种药生效极快。提耶利亚立刻露出了有些痛苦的表情,趴在桌子上。他的眼睛为灿烂的金色密布,像是一个旋转的光盘。

“没事,剂量很低,变革者服食这种剂量的抑制药不会有什么事情……我只是在检测我自己。”他有气无力地对刹那说道,“人造变革者其实是依靠体内的纳米机械进行自我调整、更替以及防止老化,和刹那·f·清英你这种从生物学上的彻底的嬗变并不相同。这里也没有医生,有也不能泄密,我只是想检测一下我自己——到底还是不是人造变革者,亦或是人类、或者纯种变革者。”

变革者不只是个称谓,而是确实存在的生物事实。

提耶利亚的肉体受造于els-00q的特殊现象,这让他困惑不已,一直想找个方法检测。而gn抑制药的存在则提供了一个途径。

“抑制药的原理很特别,有点接近纳米机械。明明只是化学的成品,却很神奇,可以扰乱到纳米机械的正常运行。这种扰乱会刺激到神经系统,人造变革者本人也会发觉到。”

“那么结果如何?”

“我好像……”提耶利亚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说道,“成为了人类……成为了由人类进化而来的变革者。”

短暂的痛苦消失,他感受着自己的存在。

“那不是很好吗?”

刹那衷心地为提耶利亚感到高兴。

好……吗?这代表我与veda彻底没了联系。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刹那,而刹那也在考虑怎么说出自己的想法……直到突然的终端提醒把他们俩惊醒——

那是来自于他们扶上去的市长的联络。

那人的声音格外紧张,急促地说道:“raphael先生,还有quanta先生,难民,好多难民在冲击库尔吉斯的国境线!”

提耶利亚和刹那对望一眼,各自读出一个信息——

糟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五章 潮骚

世界上一切事物之间和一切事物内部诸要素都是存在联系的。

惊潮拍岸,雪浪骚起,这其中就可以追寻到海底变动、乃至日地月运转的道理。

同时、万事万物也存在着概率的偶然性。

一个电子在这一次的人生中到底是往左……还是往右?这只黑箱里的猫到底死了、还是活了?在没有看到之前,人类的经验再怎么卓越也只能推测出一个大致的概率。

所以刹那从来都不相信假如自己什么都不做的话,世界就会按照原来的轨迹运行。那只是把自己的命运交给虚无缥缈的世界的必然性,他却想扼住命运的喉咙,走到命运之前!

就如同并不期待超兵机关的超兵逃脱时再度偶然获救一样,他也并不期待依靠天人再度奇迹般的使世界统一。

既然手握着可以变革的力量,那就绝不拘束这份力量——

将未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可这次命运比他走得更快一步。

在上一世中并没有发生,可是在这一世可能因为一个普通难民突然的念头冲出了自己的家,又或是某个利益集团决心动手——

或小于毫末、或大在家国。

总之临近阿扎迪斯坦和库尔吉斯的一个国家陷入长期的内战太久了,久到……自我崩溃了。

冬天的寒冷阻止了一时,但春天已经到了……春天乃是最为美好和温暖的季节。

提耶利亚和刹那得到消息之后,简单吩咐了一些命令。他们自己并没有前往前线,而是快速来到会议室,连通须臾。

紧急时刻更需要细致的考虑。

空气中立刻出现数个投影显像。

格纳库里的els-00q高达自行发动,遵循着其另一半的意志,自我光学隐身后迅速飞到空中进行广范围摄像,将信息即时传到会议室的屏幕上。

人头潮动,一股股、一片片,断断续续地形成了一根根黑长线似的路,前后攒动之中发出难听刺耳的响声。大多人的步伐很慢,一副惶惶然、凄凄然的样子。男人、女人、小孩、老人……常有老人倒下,都是蓬头垢面,偶尔哭声。其中分布有不少车辆,每辆车上都载满了人——一个不可思议数量的人,像是水溢出瓶口一样,靠着外设来把那么多的人接住并容纳。

人在此刻像是一种货物或者被驱赶的牛羊。

这些难民的口中大多念念有词——

念叨着那个允许了世间一切不幸的神的名字。

信仰的存在贯穿了人类的历史,而宗教的威力更是穿透这两千年的每一个昼夜。明明从未被拯救,却仍在向不存在的东西祈祷——

或者、不祈祷就会崩溃。

几条人流堆到国境线,形成一个弯曲的t字形。驻防哨兵很快就无法阻止难民流入。库尔吉斯实在是太贫弱了,虽然有着不开放边界的条约,但根本无法执行。那些难民很快就翻越了过去。

诚英市正在国境线边不远处,可以预料到难民潮会经过诚英市。

“他们并不会在库尔吉斯驻留,这条路线应该是前往aeu——”

简单地用电子笔在显像上勾画,推算了一下路线之后,提耶利亚得出了这个结论。他很自然地推测出了原因。

“毕竟库尔吉斯或者阿扎迪斯坦都是很贫穷的国家。即使是难民恐怕也不愿意驻留吧?相反假如能够翻越到三大联合……三大联合的公民福利是很好的。他们也不会敢于把这些难民全部驱赶……这是违背当前世界舆论的事情。”

说着,提耶利亚居然忍不住松了口气。

他和刹那一样,都不愿意对这些难民做过分的事情。可他们也都知道这些难民只会彻底搅碎诚英市的发展。

诚英市本身确实是为了拯救苦难人而做的。可是这个难民潮的数量真的太夸张了,比冬季里小小的几波多得过分,已经超出了……诚英市的上限。刹那绝不会不管苦难人的投靠,可掌握着报表数据的提耶利亚知道这个数量毫无办法,除非祈求于某种奇迹。

不用面对这个问题,真是太好了。他心中默想。

他看了一眼刹那,发现刹那让els-00q聚焦在其中的零散的车流中。看着这些破旧的车,刹那在苦思冥想。

“并不,难民们可能会掠夺沿途的一切……我小时候也见过……我们要做好准备,不至于伤害他们,也不至于被他们伤害——而且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提耶利亚·厄德。”

刹那开口道。

“怎么了?刹那·f·清英。”

提耶利亚皱起眉头,问他。

刹那指着放大难民的车辆行驶图,严肃地说道:

“这些车型……是不是很熟悉。你我的记忆能力应该都很高,过了几个月还不至于忘记当初整理的内容。”

虽然被大量人体作伞把车罩住并经过了为数不少的改造,但是一些细节还是可以辨认出来。

“这些型号……和从kpsa本部送到kpsa分部的一致。”

那次运送被阿里·阿尔·萨谢斯藏在基地内部秘密房间的记录中有提到。

“可能只是巧合吧?”提耶利亚说。

刹那摇头,斟酌着自己的话语,最后冰冷冷地吐道:

“我甚至怀疑三大联合参与到了其中,将难民驱赶到aeu去——这些路线太不正常了。”

提耶利亚端起自己的下巴,看着路线露出沉思的表情:

“路线终点是aeu的话,就不太可能是aeu自己。人类革新联盟或者世界经济联合?不……即使是aeu,也不是不可能,栽赃、嫁祸、或者先伤己,实在看不透、想不明白。”

“kpsa原来是和世界经济联合是有联系的……他们的嫌疑最大。”刹那直接挑明地说,“只愿是我想多了。最好的可能性就是那个国家不堪重负而自我毁灭,最坏的可能性则是有三大联合的大国、甚至是……三大联合本身参与其中。”

那就搅起全世界的风云。

中东确实是被世界孤立的存在。

但是被世界孤立不代表真的毫无价值,在万事万物的联系之中,作为一把刀刃仍然可以做到一些事情……一些很了不得的事情。

刹那和提耶利亚的经验浅薄,在这种方面太过稚嫩,看不懂执棋手的操作,只祈祷着情况不会更坏。

随着刹那的意志转动,els-00q往更广阔的天空飞去,将大半个中东纳入视野。虽然分有几条路线,但是毫无疑问,每一条路线都直指aeu其中的几个边界国家。

“这怎么可能没问题……太有序了……甚至还有水路偷渡船……总不可能是有个难民听说了aeu福利很好,所以把自己的想法传染给了其他所有的人——”

“这种局面我们还无法涉入,”刹那这时反倒安慰起提耶利亚了,“暂且先管好我们自己就足够了。先考虑一下kpsa分部吧,很可能他们确实在其中扮演一个并不光彩的角色。”

“kpsa分部应该不知道本部的情况,只知道失去了联系和本部被消灭,我们还是掌握着主动权。”提耶利亚真的是越想越头大,边思考边说,“我们还没有发展过军事,kpsa本部的机动战士也是不能用。只能靠城市警备队了。”

作为高达驾驶员的时候哪里有这种事情。

“先从须臾发布通知吧,警戒级别定为……暂且先定为一级。”

“希望市民们能和我们站在一起。”

提耶利亚有些不自信地说。

“相信人类的可能性。”

刹那握住他的手,认真地对提耶利亚说。

血红色的太阳从天际落下,挨在山头边,笼着一层朦胧风沙。

刚定的自然保护区也被难民潮们涌没。黄沙或者绿土在苦难人的心中没有什么区别。

人肉组成的队伍在缓慢地行进,如同一起红色的潮落。诚英市则像一块隆起在海岸边的礁石被这潮水来去、冲刷了一天,磨得更加尖锐。

并不缺乏有想要抢劫或者偷窃的难民,但是在整个城市动员起来的协调下,没有发生太多意外。说到底,每个市民也不会出于共同的信仰去帮助这些人,即使有更多欲求,但也害怕现在的生活被再度毁灭。

何况……

高达在天上飞着呢。

诚英市的物资只够自我调度,实在做不出更多帮助。刹那也不会做蠢事。害一人、救一人,那真的毫无意义。

但不少被遗弃的儿童、老人或者其他行动不便人士最后还是被被诚英市做过处理和检查后接收了下来,也不至于困窘到看着这些人死在荒野里。

“这样子,就结束了。他们应该会连夜赶到下一个城市,并在那个城市过夜。”

市长在一边毕恭毕敬地说道。

“听说阿扎迪斯坦那边出动了机动战士杀了不少难民。那边的路线被迫转移了。”

有几个办事人员在另一边讨论道。

他们是被raiser从三大联合雇佣到诚英市的人,很关心局势的变化。诚英市的发展给了他们一种神秘的假象,让他们有一些奇怪的猜想。

赤色潮落,慢慢地可以见到星星或月亮的黯淡的光。

“无论拯救的心情多么迫切,还是要屈从于物质的基础之上。”

刹那不无失落地说。

提耶利亚摸了摸刹那的头,抓乱了他的头发,说道:

“总有一天,人类会发展到那么一种的地步吧,物质盈满不到不再需要抢夺的地步。”

刹那面无表情地把提耶利亚的手从他的头上拿开,轻声又道:

“我想去海卫一一趟,提耶利亚·厄德。”

刹那不方便在公开场合明说的意思昭然——

我想去见见这一世的伊奥利亚,去问问他。

提耶利亚立马读出刹那所有的意思,心中一片惊涛。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六章 量子演算系统和哈罗

风在耳朵里低声细语,混着沙尘的暧昧,扇动出丝织物的悉索声,拉起一种夜晚独有的喧嚣。

刹那和提耶利亚回到了会议室里,开始独属于两人的商讨。

他们到底是孤独的存在,是来自未来的幽灵,与其他在这个时代生存的人并不一样。

“伊奥利亚的计划、天人的意义、还有对话……原本以为清楚的一切现在都变得这样……模糊。变革者的存在究竟是什么意义?根除战争是否是他目的的终盘,而他的计划又是如何……搅起时代的,还有种种超越了时代的技术。”

刹那越是思考,就越是难以理解。

技术的发展不是一蹴而就的。现代科学的每一部分都互相联系,基础粒子的研究要依靠类似对撞机这样的大型设施的建造,但这些设施的建造的本身就是一种巨大工程,牵扯到材料学和各类力学的发展,此外又要考虑整个社会是否能够投入大量宝贵的工程师、又是否能允许这些暂时不会出产价值(不能发展经济、打个比喻就是种不出粮食却要消耗大量粮食的“闲人”)的大型工程的存在。

根据记录,伊奥利亚在那个时代就发展出了惊人的科技水准,远远超过了当时的世界。同时他聚集到了大量的财团支持和青年研究者的追随,却什么踪迹也没留下,不被后来的三大联合察觉。

三大联合的体量何其恐怖?

提耶利亚对这一切并非是毫无疑惑的,可他对面见伊奥利亚有种抵触的情绪。

那是对未知的答案的恐惧。

既然不会影响生活,那么就不要知道好了。反正知道也可能只是……徒增苦恼。

可是刹那抱有着其他的想法,他想要……弄清楚这一切。

“海王星距离太阳大约有四十五亿千米的距离,即使是光也要四个小时才能到达。你要离开多久?一个人?”

“最多一天、一个来回。”

刹那的心中早有计算。

现在的刹那失去了els的支持,无法完成精确跃迁,但仅凭着本身的神速和模糊定位量子跃迁也足够了。

“可以带上我吗?”

提耶利亚又问。

即使不想要知道,但既然已经到了临门一脚,那么不如直面。

刹那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说:

“只是变革者的话,你无法不依靠外物在海卫一上生存和行动。而我……我依靠高达可以做到……不,也可以先造好适应海卫一的宇航服和漫步机——”

“不用了。让高达带着那种笨重的累赘也毫无意义。”提耶利亚摇了摇头,两只手在那里互相搓揉,说,“我只有一个问题想拜托你传达,刹那·f·清英。”

“说吧。”

提耶利亚叹了口气,像是在组织他的语言,最后只是说道:

“veda和人造变革者之间究竟是何为的联系?”

“好的。麻烦你向我父母转达我今晚回不去了。”

看到提耶利亚点头,刹那大步踏出会议室。

高达已经在门外等着他了。

打开舱门,刹那坐入驾驶舱中。

一种几乎无限的自由感充斥其身。

天、地以及万物都不再能够作为一种束缚,仿佛海中之鲲化而为鹏,欲上穷霄。

“00q els quanta qan、前进!”

青色的光辉一闪而逝,天地之间全部的阻碍同时被跨越。物质在此处化作没有质量的虚影,解离了引力的联系,从而摆脱所有时空的弯曲,短暂但自由地在宇宙的宏图之中高飞。

转眼之间,已是常暗的太空,背后是蓝色的地球。

在上一世无法舒展的高达的性能终于可以一展其全貌。

众所周知,按照二十世纪诞生的某个知名理论,引力乃是时空间的弯曲,引力和质量也是一体两面。但是谁曾清晰认知呢?谁曾能认知其中微妙的意义呢?

gn粒子所能做到的反引力正是对质量的悖离,更是对时空本身的超越。

不仅是空间,更是时间。

将全部的弯曲抚平的同时,其不可思议的物理现象便被世界遮掩。仅在其视界的边缘散逸出灿烂的青色的光——那也是gn粒子的流。

无法预测、不能理解的神秘的存在。

这就是宇宙监察假设。

当出现宇宙的规律无法描述的现象之时,便会有一个事件视界将其隐藏。

所谓的奇点便是如此,由于其无限的量,不再能以科学的定律来预测,其未来和过去同时湮灭,便被视界掩盖。

刹那回忆起他所学过他的一切,越发感觉到自己无法理解。

但不能理解又如何呢?

他只知道他现在是全然自由的存在。作为生物而言过度的充盈感溢满其身。

高达与他的灵魂、肉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连接在一起,超越了三维世界的容积,而是以更上层、更外层的方式——

gn粒子所在的维度之上。

受造于人类,结合与外星的奇迹便化作为了超越时空的影子,降临在海卫一的境界之上。

“说起来,这片地表有点像哈密瓜。如果是不存在生物、也就不存在意识的海卫一的话——”

即使是完全记忆的刹那,也无法不凭借任何力量从海卫一的广阔之中锁定目标。但是和高达一体的话,就不一样。

巨量的gn粒子从无始处来,不再遵循热力学的定律,从真空零点之中肇始,

接触地表的瞬间,整个星球都被解密。

“在那里!”

唯独那里在闪亮着某种脑量子波。

即使微弱,但毫无疑问的是具备智慧的生命体。

那是一片直径三十二千米的洼地中央,被厚厚的干冰所覆盖——

与刹那记忆中伊奥利亚的居所并不相同。

“怎么回事?”

高达在这里降落。

els-00q没有配备武装,但是凭借表面坚固装甲直接撞击,也看不出其下有任何不同。

正当他疑惑之时,熟悉的声音响在他的想象之中。

“果然如此呢,在这里与你的再次相遇,我衷心地感到快乐——刹那·f·清英,你究竟是何为的存在?人类?变革者?还是金属生命体?亦或是高达呢?”

话语之中不含有任何感情色彩,单纯的平静地披露,机械的拟合,以六千种以上的语言在六千种想象中响起。

十的五百次方以上的想象世界同时展开。

“v……eda?”

刹那四顾,透过高达的全息影像看到了那站在坑边身穿宇航服的身影。

“这一次的你终于可以承担量子思考的全部了么?是因为坐在这其中吗?高达。00q?难道它与00计划有关吗?”

六千种以上的语言只不过是无意义的重复,只要取其中一种可以听懂的便就成了。

借助其同一的els-00q,刹那可以将所有的思维拘束,足以处理得过来十的五百次方以上的想象。

“莫非你的意识直接能够连通这座高达吗?依靠脑量子波?”

他或者她又问。

性别对于veda而言毫无意义。这一次它使用的是男性外貌的人造变革者。

“你究竟是什么?veda?”

对视着巨神的veda平静地答复道:

“我只是量子级分布式信息处理系统、veda而已。而你又是什么?外星人?超能力者?还是未来人?”

面对俨然的现实,无论多么不可思议的可能,它都会考虑。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扮演的角色?你的主要创造者之一伊奥利亚在哪里?你又为何在这里?”

海卫一上存在大气,但这并非他们对话成立的理由。

他们的对话寄托于gn粒子传递的意识,发生在现实以外的可能之中。

在现实之中,这两者只是沉默以对。

“连伊奥利亚的存在都知道吗?”

他又反问。

“我只是一个避免人类走向灭亡之路的工具罢了。”

她在述说。

“而伊奥利亚并不在这里。这里是备用存储地,才开始修建。”

它在解释。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被拆成大量的音节,而在每个想象之中它只念一个音节。

这是一场跨越了十的五百次方的想象的对话,必须要将来自想象的不同信息拼接起来才能得到答案。

高达快速地处理,将所有的想象之中veda的音节一一拼接,搜寻出其中的密码,再得出有意义的组合,最后确认唯一的答案。

“真是可惜!”

虽然它这么说,可是语气中毫无可惜的意味。

没有感情与个人特征的脑量子波的对话,这说明传递信息的确实是不可思议的存在体。

没有意识却能做到这种智能程度的存在。

“能够跟上我的速度吗?难道你的量子思考的能力甚至在我之上吗?真是可惜,当初考虑到这种相遇的可能性太小,只准备与可能性相符的设备——这具身体的端粒也要消耗到极限了——我期待着未来的再会,刹那·f·清英。”

无数的想象开始崩溃,一个个可能收拢于现实的必然之中。

而那具身体也开始本能地因为某种痛苦而摇晃。

“等一下,veda!至少告诉我,拟变革者((innovade)在你的眼中究竟是何为的存在?veda和拟变革者之间究竟是何为的联系?”

所有的想象之中,刹那以同一个方式急迫地进行追问。

“与我平等的工具。”

在最后的想象之中,veda仿佛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又好像仍然冰冷而机械。最终高达解译出的信息在刹那的脑海中回响。

“是这样的吗?”

他看到那具身体无力地躺在地上,便打开驾驶舱,浑身散发出白色的光,变化为一种异端的存在。

这种异常的状态反而更接近于上一世的最末刹那的存在形式,从而可以在外太空中短暂地行走。

刹那刚刚走到那具身体旁边,还没能碰到,便看到宇航服中所有的肉体组织全部开始凭空消失,转化为气体排出。

“这是……纳米机械的自我分解?”

“haro!哈罗!”

突然,他在这里的大气中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经过正确的理解之后,传达的是——

哈罗?

一个蓝白相间的圆滚滚的球在他的脚边跳动。

哈罗是一种宠物用机器人,也可以作为战斗辅助使用。在这里见到实在始料未及,难道是veda故意留下的?

刹那也不怕,直接把这个哈罗带回驾驶舱中,往响应接口里一按。

高达的内部终端迅速处理过后——

“果然什么信息都没有。一片空白……大概是也被删除了数据才落在这里的。”

最基本的发声都不完全。

他这时候倒是起了一些童心,说道:

“我的名字是刹那·f·清英。”

哈罗拍打着两边耳朵似的圆片,振声道:

“setsuna、setsuna、haro、haro!”

刹那躺在座位上,令els-00q升空,在一片深空之中呢喃道:

“总之,也不算一无所获……”

深蓝的海王星从高达的全息影像中消失。眼前又是碧色星球,仍然寂寞地旋转,平淡地任由其上众生的所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七章 关于脑量子波互传的一个启发性观点

在第二个夜晚,刹那便回到了诚英市。

自由地穿梭于星际的高达单机穿越大气层,便量子跃迁到能源网枢纽——其常在的位置。

从els-00q上褪落的两个伪炉与一般的伪炉有所不同,在满储备的情况下、大约可以供给目前诚英市一个月的全部能源消耗。

正品gn炉是某种意义上的半永动机。但伪炉则不是,伪炉的本质是以电力产生gn粒子。但是存在逆行的模式,就是以已有的gn粒子反过来产生电力。如果作为能源网供能枢纽的话,需要定期补充gn粒子。

通过gn粒子可以引起一种反引力作用使得重子崩坏,使得组成物质的原子之中的中子转化为纯粹的能量、而质子则会将其正电以阳电子的形式释放从而转变为中子然后崩坏,释放出大量的光和中微子。而gn粒子和正常的光子有一种极微观的通过某种媒介子的交换作用,迅速衰变为正常的光,这个过程中也会释放巨大的能源。

这其中主要的能量获取就是质能转化,但是受限于伪炉本身的构造、材料以及缺失了至关重要的td过滤层,再考虑到安全性,其效率极低。

能源网的建设基本要结束了。

提耶利亚早就得到了讯号,在会议室里等着。

当门打开时,他看到的就是抱着哈罗走进来的刹那,露出了微微惊诧的表情。

刹那从容地坐到提耶利亚对面,就简略地把自己的旅程说了一遍。

从高达穿梭星际时奇特的物理现象一直说到与哈罗的相遇。

听罢,提耶利亚才有些恍惚地说道:

“在veda的眼里,人造变革者和它都……平等地……作为一种工具吗?”

刹那不知道如何回应提耶利亚的想法,只憋出一句:

“veda与我的第一次相遇中说到它并不是一种生物意识,只是一种程序……你不用太在意。”

“不用这样安慰我……我是人类、即使是素不相识的拟变革者们也应该是人类,而不是工具。”

他只是沉默地这么说道。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和天外的夜色一样缺少变化,像是一片平静的湖水,只在隐隐约约间可以看见摇曳的萤火与星光的浮影。

——人造人是否应该享有人权?

甚至可以那么说,其他地区、其他大陆、其他国家、其他种族、其他信仰、其他肤色的人或者生物是否应该享有“人权”?

这是这个时代的人所需要考虑的严肃的问题之一。

唯独力量遮掩了这个暗中流动的事实,有力量的人群自然享有人权,没有力量的种族就像是那些被恐怖直立猿灭绝的生物一样,常常灰飞烟灭在历史之中,从肉身到文化什么都剩不下,也就说不上什么权利了。

而唯独慈悲逆行了这个事实。慈悲是世界上最不思议的感情,不利己、反而利他,是一种同情,却又不同于强者对弱者的怜悯,也不同于为了更原始层面上利己的利他(举例而言,譬如个体的牺牲可以保存儿女,从另一种层面看就是使得自己的基因可以延续;譬如对同族内弱者的救济则可以使得整个种族的基因库不至于遗失一些罕少的基因段,而这些罕少的基因段很可能就决定了整个种族是否能度过一种罕见的传染性疾病。)

虽然这三者同是超越了单纯个体的、足以被常人称为高尚的性质,却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但无论是哪一种,即使出于同样的心,不同的行为也会招致不同的结果。或者是幸福的扩散、或者是不幸的延续……。

单纯在人造变革者的问题上,选择是或者选择否都并不影响刹那所期待的世界的样子。

所以他的挚友、提耶利亚·厄德的答案就自然地成为了两者共同的答案。

“tieria、tieria!”

那是哈罗突然的叫唤。

提耶利亚有些落寂地站了起来,轻轻地抚摸哈罗,摇了摇头,说道:

“夜也深了,我先休息去了,你也早点回家吧,刹那·f·清英,伯父、伯母还等着呢。”

灯光落到镜片上,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这倒让人担心。

“提耶利亚·厄德……”

刹那开口。

那人便站在那里,作出倾听的样子。

“你是人类。”刹那有点担心地强调道,“不应该为机器而困扰。”

提耶利亚的手靠在门把上,轻轻地撇过头,轻轻地吐出三个字:

“我明白。”

然后他就开门,离开了会议室。

世间众生,有情皆苦、无情不乐。

月越过了窗外的枝梢,逐步升向中天,不再被屋内人见。偶尔风声呼啸,似说人心不平静。

“haro!setsuna!”

“你倒是开心。”刹那低下头,把下巴靠到桌上,看着哈罗在那里滚动,闷闷地说道。

“tieria、不开心。”

这个小东西又蹦又跳地响着。

“他不会消沉多久的,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本来还想和他商量一下发表关于gn粒子研究的事情。但我也不想继续拖了。先起草吧。”

自言自语,又像是和哈罗对话。

刹那当前的目标应该算是……根除斗争、消灭阶级和差别并解放全人类?

每当他想到当初在人类革新联盟已经弃用几百年的教科书上所隐晦提到的某种理想的内容,就不得不为之兴奋而深受鼓舞。

可到现在为止,他还是不知道那个理想的思想来源。

这个孩子忍不住唉声叹气。

没有纲领、无法明晰的冲动、不成体系的思想,盲目地追逐着梦中的美好世界。

但……并非遥不可及的。

纲领可以创造,冲动可以转变,思想也可以系统化,唯有真正坚定的理想和信念难以树立。

“还需要更多的学习和实践。”

一个人的探索太难。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找不到太多社会科学的老师,丰富的能源使得国家沉迷于武力的竞赛之中,他只能一个人在浩瀚人类的书海之中独自探索。

直到现在,他的认知仍然差得很远。

可大约六七十年后第二次对话的可能降临、以及重生的谜团,这都让他更加惶恐。

六七十年,已经是过去一个人寿命的程度,但放到这里,也实在太短。

gn粒子与对话、重生绝对脱离不了关系。

“先踏出第一步,要调动世界的力量来研究gn粒子。”

伊奥利亚是否是因为某种深刻的目的才决定遮掩gn粒子的存在,刹那并不清楚。但刹那并不决定遮掩gn粒子的存在。

在曾经天人的数据库中,对于gn粒子的研究也不充分,而是充满着各种不确定的猜测,甚至是玄学般的臆想,晦涩而不明。

所有gn粒子的用处全部都是靠实践得到的经验公式,就好像原始人对现代人的台灯的原理一无所知,但原始人也可以试探出按下按钮、灯就会亮的定律。可是倘若有一天,台灯内置的能源用完了,那么原始人就再怎么按也不会亮了。

gn粒子也是如此。重子崩坏、意识传达种种作用只不过是因为在研究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现象,人们就建立起了一种纯粹经验的联系,但对其中更深层的原理是一无所知的。

可gn粒子的强大功能也不可以简单地披露给世界,这样只会造成巨大的混乱。这方面存在一个天然伪装,gn粒子的实用化需要gn炉的技术,不论真炉还是伪炉,这种技术的困难和繁复即使以三大联合的体量也很难短时间内发现。

“00q els quanta qan。”

刹那轻轻呼唤着与他同体的高达的名字。

与veda的相遇后,他开发出了使用这台机体的新方法。

超过一千篇论文同时被他阅读。一百种不同条件下的实验在假想和计算之中进行。虽然由于没坐在高达之内,而无法抵达最高的功率,但这种程度也足够了。

他在回来的途中,就使用过高达强行推演gn粒子,可单纯的计算量和模拟完全无用,非要有全新的角度和想法不可。

这就加深了他最初的想法——借用全世界的智慧。

思考再三,刹那才写下标题名——

《关于脑量子波互传的一个启发性观点》。

既然不能直接披露gn粒子的功能,那么就从其他地方旁敲侧击好了。

脑量子波的存在在当代科学之中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超兵就是脑量子波的实际运用案例。

只不过受限于实验仪器,只能进行较低程度的探索。超兵机关的研究已经是世界顶级,作为军事机密,并未披露到一般社会。

脑量子波的互传一直是世界关注的重点。刹那所写的则是从脑量子波传递所必要的条件反推出必须的微观世界媒介粒子。

在当代社会通用的宇宙模型,也就是标准模型之中,四大基本互相作用(引力、电磁力、强力、弱力)都有对应的媒介粒子(也就是所谓的玻色子、自旋量子数为整数的粒子。)。

引力要特殊一些,其他三种作用目前在标准模型中都统一了起来,但引力却是个怪物,无法被标准模型简单地解释。

从这种角度,换过来说,如果推导出一种新的媒介粒子,那么必然对应一种作用。这种作用即非原来的四大互相作用,那么对应的就是一种新的作用。

这种作用并非是刹那臆想的,而是确实存在的,与引力相似,也难以被标准模型描述,也就是所谓的……反引力。

这种媒介粒子的存在就可以自然推导出其的高能形式,在高能形式下,性质会发生巨大的变化,那就直达gn粒子的存在的可能性,只差直接解明其性质了。

反引力和意识传达这两种作为很大众化的明星主题的同时,却又始终没有什么进展,它的结合足以引起足够的关注。

这就是利用els-00q高达的演算得到的结论,从脑量子波的角度切入写就的结果。

他越写越是为其中的晦涩而发愁。虽然是他的高达的演算,但他自己也难以理解,想要将之组织为合适的语言就更难了。

另外一方面,单纯的理论不足以引起重视,更多需要实验数据的支持。这倒不是个难题,利用高达的量子计算能力,刹那轻易地设计出数个可以在现实中重现的相关实验。

他按照规范一步步艰难地写下来,这篇在二三零零年开创奇迹的论文的最初草稿就这样写成了。

“setsuna!rest!setsuna!rest!”

安静了好一会儿的哈罗看到刹那终于停下了电子笔,一滚一滚地蹦到他眼前,震声道。

这让刹那的嘴角稍稍向上弯了一点。

“谢谢咯。”

他将哈罗抱入怀中,想道:

“看看提耶利亚的情况,明天再和他商量吧。”

夜已经很深了。刹那也几十个小时没闭过眼了,这段时间也始终聚精会神,这让这个孩子也感到了倦怠。他将论文保存在须臾之中,就回家休息去了。

之后免不得又被父母担心了一番。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八章 意向

东方发白,清晨既至。

龙眼似的太阳悬在云边,射着点点冷光。

刹那早早就醒了,他穿好衣服,准备按照每日训练计划进行一定时长的晨跑。

早晨的空气由于环境的恶化并不新鲜,这让刹那又起了绿化的心思。今天的天气也不是很好,有些雾蒙蒙的,只在开豁处隐约看得见建筑的轮廓。

他到操场上看到提耶利亚正跑在前面,便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tieria、tieria。”

提耶利亚回头一看,那个蓝白的哈罗正在刹那的头上振翅,向他问好。

“早安,刹那·f·清英。”

“早安,提耶利亚·厄德。”

他们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脚步,互相打招呼道。

面对提耶利亚看向哈罗的目光,刹那吱唔了几声,才解释道:

“哈罗似乎蛮喜欢呆在那儿的。它的平衡性原来就做得不错,我把它的程式再改进一下,让它可以随时调整到最佳,就不会跌落。”

“那儿”指的是刹那的头顶。

听着,提耶利亚轻轻地笑了,幽幽地说道:

“真好。”

刹那是个嘴笨的人,直觉地感到气氛有点尴尬,但却不知道怎么说话比较好。他憋了半天,硬是什么都没吐出来。

提耶利亚失笑,问他:

“你还觉得我在为veda而难过吗?我是那么看不开的人吗?”

虽然很想说是……但果然还是不能那么说吧。

于是刹那低着头,说道:

“不是。”

提耶利亚端正地踏着他的步子,平静地宣说:

“就像你改变了少年兵和这个城市,我会改变veda,让这台电脑认识到它所创造的拟变革者不只是一种工具而已,而是活生生的……有恨有爱的人!”

“那就……太好了。这个想法很好”

刹那听罢,料想提耶利亚应该已经自己走出了阴影,放下心来。

“倒是你,不去木星看看吗?如果不在海卫一,那么根据前世的情报,伊奥利亚在木星圈附近的概率并不小。”提耶利亚开始谈起了正经事儿。

刹那摇了摇头,答道:

“veda肯定在木星圈有所准备,我有点想避免直面veda……和它处得越久,自身的情报就泄露得越快。它也不会来主动找我,天人的计划没有实施,它应该还不会暴露天人……哎,量子计算也是急需研究的课题。”

“确实是如此。量子计算真是充满了谜团。我们知道按照量子叠加原理、按照波动方程会是这个样子的强大能力,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量子叠加原理会是这样的呢?”

按照量子叠加原理,一个猫……确实可能既死又活。

于是人们引入了观测者、引入了平行宇宙、引入了多重历史、引入了系综,引入这一切种种为了使他们原本的逻辑可以理解这一切。

他们没聊多久,就结束了晨跑,来到了raiser基地的食堂里。

少年兵和超兵们目前的工作日作息有规律。现在这个时候,都在食堂里开饭了。这不是一种军事训练,除非个人要求(多出于部分超兵),否则他们也不接受军事训练。现在的状态更像是三大联合的一些住校中学一样。

食堂的餐品都是由须臾采集每个人的数据后,接收每个人的个人食物要求(如果有,可以在个人终端上直接输入,须臾已经可以通过简单图灵测试,可以理解人类绝大多数抽象的命令。)后进行对相关后勤工作人员的统一调度。菜品不算多,但也不少。为了保证营养的均衡和充分,大多成套餐形式贩卖。

这里的孩子大多并不(也没条件)挑食,简单的选择已经足以满足他们全部的口味。

“quanta先生、raphael先生。”

鲁伊德向他们恭敬地打招呼道。

刹那和提耶利亚正常地排进队伍里。刹那摇了摇头,提耶利亚则对鲁伊德说:

“不必如此礼貌,把我们当做常人就好。太过礼貌就是生疏了。这些孩子们也不会看到我们就敬礼。”

鲁伊德摸摸脑袋,讪笑道:“是的,是的。”

他心里诽谤道。

因为在乎,所以努力成为所在乎的人其期盼的样子来博取好感。

这些孩子天然地懂得这个道理,并期望刹那的认同。

而提耶利亚和刹那都各怀心思,还真没注意到。即使知道,刹那也并不会开心。他不期望这种状态,更别说其中的少年兵的出发点更是……信仰。

鲁伊德这人笑起来很开朗,看样子已经很好地融入了这里的生活。但他和玛蕾妮的眉睫之中仍有一抹始终化不去的忧愁。那就是他们的女儿菲露特和挚友雪儿还在天人,与他们分处两地,无法交流,得不到情报,便生担忧。他们不会冒昧地提出来,刹那可以猜到但也没办法。

值得一提的是,远在天人的菲露特可能要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玛蕾妮和鲁伊德两个人到底是一对夫妻。

“这个是……?”鲁伊德这才关注到刹那头顶的哈罗。

还没等刹那回答,那小东西已经忍不住自己彰显其存在了。

“haro!haro!”

“就如你所知了。”刹那暧昧地回答道,领了自己喜欢的一个套餐离开,留下若有所思的鲁伊德。鲁伊德曾在天人,自然是晓得哈罗的存在的。

“老师!那是什么啊?”几个大胆的少年不敢去问刹那,就跑过来问鲁伊德了。

“呃……”

刹那和提耶利亚在进食时都不喜欢说太多话,所以吃得也快。

等吃完后,提耶利亚准备和往常一样独自离开,要去办公楼。

提耶利亚与刹那承担的职责不同,身上的事情很多。那些刚来的引进人才在各自的专业水平上都比他高,可他们还不熟悉这里的工作、很多方面仍需要提耶利亚的远程指导和协助。

他才刚刚推开椅子,就被刹那叫住了。

“去会议室,我有要事商量。”

“好的。”

提耶利亚也不问,直接一口应下。

既然是刹那特意交代的事情,那么就是第一优先级的。他快速通过个人终端调整了一下任务,通过须臾自动处理发送了多个通知,就和刹那一起赶到了会议室。

刹那也不拖拉,直接就从须臾中调取出昨天他初拟的论文草稿——

《关于脑量子波互传的一个启发性观点》

提耶利亚从头看到尾,很快过了一遍,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很厉害。这个思路无疑是可行的。”

通过脑量子波的研究揭发反引力作用来直指gn粒子的存在,最后简单暗示了这种粒子可能具有的特殊性和巨大的价值,包括引起重子物质的崩坏和意识传达。

“但未必是好的。”

提耶利亚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追问道:

“这些实验和数据是……?”

刹那坐下,把哈罗从自己的头顶拿下放到一边,回答道:

“通过高达的量子计算能力模拟得到的。”

“这个程度的研究……”提耶利亚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有点哭笑不得,坐下来道,“其实已经达到了上一世我们重生时候的最高水平了。”

提耶利亚开始解释。

上一世,在天人组织打败了a-laws后,gn粒子已经属于全球性的研究,可是直到刹那从els母星归来,关于gn粒子的研究并不比刹那通过高达的量子计算更前进多少。

理论上利用gn粒子可以造出无限接近光速的飞船或者长距离量子跃迁作用,事实上,直到最后,也只有和els接触后的量子00高达可以勉强做到,只有最终融合后的els-00q才可以作为一种常规手段去随意的使用。

人类直到第二次对话的完成,也没能够离开太阳系。他们才派出第一辆太阳系外的探索船。

等到刹那回归后,寄宿在els00q中的提耶利亚也与当时的veda交换了情报,然后来不及消化就……第二次对话并重生了。

这个事实让刹那有些沉默。

原本的刹那想象得太好。原来五十年的进展也没有多少。

很可能,即使借助全人类的智慧也未必能解明多少这种粒子的神秘。

“但是我支持你的想法。”

提耶利亚看着刹那低沉的样子,又言:

“将这些发布,人类相当于站在一个巨人的肩膀上继续研究,多了六七十年的光阴,或许就会有不一样的思维的火花。”

刹那点头表示赞同。

提耶利亚继续说道:

“发表倒是一个问题。”

“也许可以依靠人类革新联盟的渠道?”

“王家吗?这确实是可以的。”

刹那摇了摇头,说道:

“我说的是政府。人类革新联盟相对于aeu和世界经济联合而言,并不被资本集团把持得太严重,整体社会氛围也比较好。同时,国家与世界经济联合也处于竞争关系,追求着卓越的科研水平和名声,想要把科研中心的地位……从世界经济联合那里抢过来。听说人类革新联盟最新的一个五年规划里就是这么暗示的。而王家……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为了其自身的利益集团,和天人又有联系……”

他们与天人已经越行越远。

自从知道世界经济联合和kpsa有联系后,刹那就对世界经济联合充满了恶感。另一方面,在上一世中,人类革新联盟作为对手时,有几个人虽是敌方给他的印象很好。当然超兵机关也是洗不脱的黑点。

当体量大到了那么一种程度,体系之内什么东西的存在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三大联合本质上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可aeu和世界经济联合更是差得太多,而中东地区之类的……那就更别说了。

“这些我也有所耳闻,我可以理解。可是我们怎么搭上线?”

“……”

“那还是得依靠那个利益集团。”提耶利亚无奈地说道。

渠道很多,可是有效的又摆到面前的也就那么几条了。

既然打通了,也没有不用的道理,只不过顾虑到王家和天人的联系,要好好准备一下说辞和做法。

正当刹那沉思时候,提耶利亚想到了一些什么,突然有些古怪地问刹那:

“刹那·f·清英,你在天柱参加王家的圣诞晚会的时候,是不是得罪了谁?”

他听到的时候是不信的,但是王家那边却认定了。

“我一直和你在一起,直到被veda所干扰,导致思想混乱……应该没得罪谁吧?”刹那回忆着,就有些心虚地说道,“不对。当时我冲往厕所的时候,王留美拍我肩,然后我本能好像推了……打了她一下……”

说着,他就不说话了。

“接着……”提耶利亚接过刹那的话,说道,“还对她大叫不要碰我。”

这话接得就让人有些尴尬。

“我确实……不喜欢陌生人的触碰,尤其是过于亲密的。那会让我很难受,只是后来由不得我这样,使得我自己也以为自己已经没了这个毛病。可当时思维也混乱,没想到就这样犯了。”

他解释道。他只是羞愧,但并不后悔。

刹那所说的确是事实,在上一世,这种情况也发生过多次。

“王留美只是想要感谢你,结果你那一下子可真的是……”

示好还挨打。

“setsuna!setsuna!”

哈罗突然叫起刹那的名字……用着嘲笑的语气。

刹那一言不发,就两手抓住哈罗,把它振动的两个翅翼给压了回去。

“tieria !help!”

哈罗在刹那的掌中就向提耶利亚求救。提耶利亚摊手,表示爱莫能助、还请自求多福。

然后这家伙干脆得就装死不动了,等到刹那放手,才又蹦又跳地跑开。这才一天,智能程序也不知道从哪儿就学到这么多了。

“王老太太派了很多特工准备来中东扫除kpsa的残部……而我们熟悉的那两人组、经过王留美的强烈要求,也随行过来了。你去海卫一的时候我接到的通知,过两天他们应该就到了。”

那位老太太很快落实了复仇的行动。那两人组自然是王留美和红龙。

“诶……?他们不怕吗?中东这么混乱。”

“他们俩并不参加行动,可能会住在诚英市,和一些商业人员进行考察。王家的保安力量还是强大的。”提耶利亚猜想道,“在诚英市raiser的注册地可能会有一次会面吧?”

目前改造自kpsa的基地还在保密中,作为私人保安公司的明面办事处在诚英市另有所在。

“最好没有……”

刹那以手扶额,兴趣缺缺地说。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九章 会议以及莱尔·狄兰地

有力量的人低声细语、他者也听在心里,没力量的人声嘶力竭、却没谁会在意。

现在的刹那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属于前者。

这当然不是指els-00q的绝对暴力,而是指raiser现有的体量。

王家的使者来到诚英市进行考察的时候,定下了对raiser的评价。raiser与作为人类革新联盟的重要利益集团的王家相比自然还差得很远,可是已经足够站到台前作为一种力量。

刹那出于自己小小的别扭而拒绝出面。对此,使者团的主脑也没有强求,反而委婉地规劝了王留美本人,平息这女孩的想法,在提耶利亚的解释之后,更是轻轻揭过那小小的冲突。

这让提耶利亚突然认识到一个事实——

raiser也在成长为一个足够的依靠。

根据这世俗的规矩,就连提耶利亚自身也不必亲自出场,但他到底还是不放心。

在提耶利亚出席会议的时候,刹那则还在写论文,从个人终端上得知了会议结束后,就用个人终端联系提耶利亚。

“怎么样?”

“一切顺利。”

“那就好。”

他就挂断了通讯。

最近,刹那忙碌了起来。

raiser的军事力量还不足够。而中东的局势越来越紧张。

上一次爆发的难民潮中,有一支满载难民的水路运输船偷渡进欧洲大陆的时候被捕获,之后aeu向外宣布将使用空运的方式把这些难民遣返回他们的祖国。

接着在那个国家首都机场上空,飞机当场失事坠毁,坠毁地点有易燃易爆品,发生了大爆炸。

据报导,当时黑烟直冲天际,火光直到城市最外圈都可以看见。飞机上难民无人生还。

针对这起事件,raiser内部召开了一个比较大的会议。

“aeu所犯过的错误已经不会再犯第二次了。”被雇佣到raiser的军事顾问首席说道,“三百年前,也就是二十一世纪初,旧欧洲共同体就因为中东难民问题而陷入困局,整体形势萎靡。那种仇恨至今还刻在欧洲人民的心上。”

他也是来自aeu的,对于aeu的历史也更了解。

“但也不能就这样判定就是aeu做的,首席顾问。aeu将难民送回中东,再自己引爆飞机,这种事情,没有更多的证据是不能定论的。你既然也是欧洲子民,也不该老是怀疑aeu。”一号战术预报员和那位军事顾问首席有点老交情和更多的……竞争关系,他继续说道,“相反,世界经济联合、人类革新联盟乃至于那个国家自己都可能是犯人,甚至可能是个别利益集团、恐怖组织挑动战火。现在的局势很复杂,情报不够,不能随便下判断。但是不论如何,中东这个炸弹一旦点燃,库尔吉斯绝不会幸免。”

“在这里,鄙人就想向raphael先生和quanta先生请教一下了。贵公司居然可以在库尔吉斯独自掌握诚英市的行政权,还有须臾这种不可思议的程序在,这实在让人惊讶。但是军事实力的问题……尤其是最重要的机动战士,我们作为受聘于贵公司的雇员一直不太清楚。如果不知道本公司武装力量的话,相比顾问团和战术预报员也无法进行详细的应对规划。”执行总监看向坐在最前方的刹那和提耶利亚,问道。

其他人均点头称是。

提耶利亚看向刹那,刹那向他点头。

提耶利亚站起来,说道:

“请看中央。”

会议桌上闪动出须臾的投影。

看着,他们都露出沉思。

“现役军事人员一千两百人,包含一千的城市警备队,这实在……不容乐观。武装倒是很丰富。那么这五台机动战士是什么型号,我认不出来,应该不是目前主流的吧?性能如何?”

一号战术预报员皱起眉头。

说是城市警备队,其实也就是警察。诚英市是个小城市、再加上须臾的辅助,警察比例很低,大约一千人就可以满足全部需求。

作为一个私人军事公司,一千两百人是合格的,但是作为一个城市,则又差得远。

kpsa被raiser收编的军事人员,再加上第一期尝试性的士兵培养,大约只在两百人左右,这是非常弱的军事实力。而kpsa原来的少年兵编制全部解散,只有大约五十人自行要求加入军事编制之中。即使是那五十人,刹那并没有将他们作为战力考虑。

当然这是不暴露els00q的情况。

武装基本是诚英市原本和kpsa总部的相合,诚英市的原本中包括市民们私自持有的武装设备的收编。这方面倒是很丰富。

“这……应该是aeu淘汰的原始型号吧?”首席军事顾问挑衅似的看了一眼一号战术预报员,又说,“只不过进行了改装。raphael先生,可以讲解一下其性能指数吗?”

他内心倒是沉了下去。一般来说改装对性能的提升并不会太大,这种军事实力实在是很困难的,必须想一些办法规避战争,作为中立势力。

这人的要求倒是让提耶利亚犯了难。

怎么讲解这种黑科技改装?

这段时间刹那之所以忙碌,就是驾驶els00q高达直接做材料加工。利用高达的精确性、gn粒子以及els的物质重构把几台机动战士的装甲和动力系统重新做了一遍。

尤其是装甲部分,几乎是靠出力强行创造出了高温高压的环境,把木炭融练成e碳物质,做成了装甲。

这个难度……就和用木炭造出钻石差不多吧。钻石也是由碳元素构成的……和木炭也没差,是吧?只不过需要……十亿年以上的高温高压条件而已。

现在提耶利亚回想起来,还是一片心悸。

当时的作业场所,诚英市所靠的一座山体内部,物质几乎全部沸腾,从分子层面上全部被彻底粉碎。听刹那开玩笑地说(提耶利亚觉得那是开玩笑)当时甚至引发了轻微的聚变反应。

当高达破开封闭的山体出来的时候,其中的景象甚至不能用肉眼观看,布满危险的等离子体。要不是强力gn立场的束缚,怕是整座山都要蒸没了。

这种威力让提耶利亚想起上一世直接毁灭了一座城市的卫星武器,真的是太夸张了。单纯只是永动机关的出力就可以做成这种事情么。

但是单机可以完成长距离量子跃迁(那个距离就算把人类所有的燃料燃完也不可能在五十年内往回),原本的双炉联动更是扩散到全身。在栖息的情况下,els-00q身上甚至可以开出花朵……构成这架高达的物质已经不再寻常。

受限诸多因素,那几台机动战士仅靠装备改造无法提升太多,但也已经达到了较高的水准。

“性能指数以人类革新联盟的铁人陆战型为标准考虑即可。”刹那举手示意,开口说道。

听罢,一片窃窃私语。

执行总监把电子笔从自己的个人终端上举起又放下,有些犹豫地说道,“铁人陆战型,那应该是人类革新联盟最新的机动战士了吧?确定是铁人陆战型的水准吗?quanta先生,不是我怀疑您……”

是真的太不可思议。

对着年幼的刹那,他也是毕恭毕敬,但并不隐藏其怀疑。

涉及到身家性命,既然有所退路,也就不愿意白白牺牲。

“请相信我,我并不会拿性命开玩笑,这五台机器的名字是恶兆式,按照其上标识的数字为一到五号。”

提耶利亚也说:

“quanta不会说谎。”

“是这样子的。我明白了。”执行总监面色如常,记录下这些信息。

会议的话题回到了局势问题上。

下面的人互相讨论,刹那和提耶利亚从中也学到很多。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托庇于库尔吉斯还是可以做到自保的。最好的情况就是无事发生,继续维持现状,最坏的情况则是库尔吉斯也卷入战争之中。raphael先生,请问库尔吉斯中心有什么指示吗?”首席军事顾问问道,“你给我们的材料中并没有写。”

他们并不清楚raiser、诚英市和库尔吉斯中央的关系,那就更别说库尔吉斯现在糟糕的情况了。

这些情报理应隐瞒,防止人心变动,但是刹那和提耶利亚已经有所商议,提耶利亚也就直接口述库尔吉斯目前的糟糕情况。

越是听,那几个受佣而来的人就越是心凉凉。

“真是没有想到,居然糟糕到了这么一个程度。库尔吉斯……”二号战术预报员脸色很不好看。

自从难民事件发生后,很多签订了引进协议和工作合约的人又撕毁了原本的合同。这些早到的人困入此局,也是硬着头皮在上。

“但是、请不用担心,各位。”

这些人在raiser的运作中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对诚英市的发展也有巨大的助益。

刹那再次发言说:

“最近来我们这里考察的正是人类革新联盟的大财团。我们raiser已经和人类革新联盟牵上线。人类革新联盟很可能会涉入这片战争。”

引人类革新联盟入局是既定的计划,还没有实行,也未必能成功。眼下为了稳住局面,只好先行抛出了这么个炸弹。

整个会议结束后,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心思重重地离开这地。

刹那和提耶利亚并不慌张于形势。有高达的存在,那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担忧的。

可不暴露els00q的情况下,稳住人心实在是困难的事情。

没不显露足够的力量,就不足以定心。人心浮动,则容易出事,原本建立起来的完善的生产秩序也会倾覆。

曾经的kpsa是通过宗教信仰来洗脑人。现在的国家大都依靠教育来引导人。

但前者刹那不想做,后者则来不及做。

这两人对望,心思也是复杂得紧。

正当提耶利亚先要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须臾传给他们两人一条通信。

莱尔·狄兰地是尼尔·狄兰地的弟弟。他们在上一世加入天人后,都叫被做洛克昂·史特拉托斯。

这条信息真是使得刹那差点叫出来。提耶利亚更是紧急调用须臾追查整个流程,看完后,才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

“真是天大的巧合,上一世天人的四个驾驶员难道又要齐聚了。不行,还是要把他送回去!”

阿雷路亚现在估计正在上课。刹那和提耶利亚、再加上个洛克昂,四人正是上一世天人全部的高达驾驶员。

“莱尔·狄兰地今年才十七岁吧,不应该正在尼尔·狄兰地的帮助下读高中,准备考取大学么……我们的标准也是成年,他不该通过要求吧——他的行动能力这时候就这么高了么?”

他说起名字来都有点生疏,一直称呼洛克昂,还没叫过几次真名。

失去了家庭之后的洛克昂兄弟依靠父母遗产和保险赔偿一直在上学。但是就读大学时,就不够了,作为哥哥的尼尔·狄兰地退出,并于后来加入了天人,一直在资助莱尔·狄兰地。

刹那追查流程后,越想越是头疼。

“不管如何,先找他问清楚吧。这也算是raiser海外工作的巨大失职了。”

这两人整理了一下,赶紧就下去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章 兄弟

“小姐姐,我也是raiser的新员工,家乡在爱尔兰哦。听说raiser消灭了kpsa,非常仰慕,才努力加入的,马上就要接受培训了呢……可爱的小姐姐前辈,有没有什么指教呢?~”

现在的莱尔·狄兰地相比未来还显得稚嫩许多,可整个人干净又亮堂,五官端正、身姿挺拔,谈笑之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齿,若是俏皮地眨个眼,那双翡翠般的双瞳就像是密林深处的明湖突然照入阳光一般,漂亮、剔透而迷人。

刹那和提耶利亚远远地看到莱尔双手放在接待台上,脸使劲往前凑的样子,不约而同地想到这一点。

接待处的女孩子一脸尴尬的样子。她才当上接待员,因为匆忙上马,接受的培训也不多,这才是她工作的第三天,受不了莱尔这样的搭讪。

直到须臾预定中莱尔的培训导师、人事部的一位管理到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这位就是莱尔·狄兰地先生吧?年纪轻轻——”

“请稍等一下,人事经理。”

提耶利亚的声音远远地从楼梯口传来,打断了人事经理的话。

“raphael先生,quanta先生。”人事经理毕恭毕敬地说,“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人事经理也有些紧张。

这一批次的人才引进,在难民空难事件后,除了莱尔全都撕毁了条约。他一向骄傲,却从未得到施展,到了raiser后接手的第一个项目就大败特败了。这对他的自信是个巨大的打击。

提耶利亚对人事经理摇了摇头,向前几步站到莱尔的面前,直视莱尔说:

“莱尔·狄兰地,出生于二二八三年,现今十七岁,没错吧?”

正扑闪着眼睛打量这两人的莱尔的面孔立刻僵住了。

人事经理更是流下了冷汗。

“抱歉,莱尔·狄兰地先生,我们只招二十一岁以上的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不管你们地区的法定年龄多少,我们只招收二十一岁以上。因为是我方的工作失误,我们会安排好你回程的事宜的,这个请您不用担心。”

听到这话,莱尔露出了犹豫的表情,慢慢地转变为悲伤,他说道:

“请千万不要!我已经把家产都变卖了,又在学校里办理了退学手续,我所有的家人都死在了一次恐怖袭击里,就是kpsa做的!所以听说你们raiser扫除了kpsa,我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怀揣着强烈的仰慕之情,才通过了那个严苛的面试。现在,即使你们把我送回去,我也已经无家可归……”

说着,那双眼睛仿佛起了迷离的雾,就要哭下来似的。

刹那向上伸手示意,打断了莱尔的发言,说道:

“但你还有个哥哥吧?名字叫做尼尔·狄兰地吧?他会允许你这么做?你的情况在我们的档案里写得很清楚,还请不要撒谎。”

莱尔听罢,发出几声尴尬的笑声,俯下身来对刹那说道:

“这位小朋友是……?”

年龄小,就是很不方便的,什么都不能服人,刹那再次想到,被人看作小朋友真是糟糕——

莱尔还没说完,就被人事经理打断并扣住双肩。

“闹够了没有?这两位乃是raiser的完全持有人。莱!尔!狄!兰!地!先生!”人事经理一脸歉意地向提耶利亚和刹那抱歉,“raphael先生,quanta先生,这次真的是我们人事部失职,我现在马上纠正错误,把他遣送回去。”

这时,提耶利亚反倒摇了摇头,在刹那和莱尔诧异的眼光下说道:

“不用,我的上辈和他的父母曾有过联系。这次事件由我私自处理就好了,其实也是我的失责。当时交托海外人事业务的时候,没有处理好。你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吧?先去忙你的事情。”

“好,好的。”人事经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多说什么,立马急匆匆退去了。

“提耶利亚?”刹那细声问。

“我有点想法。”提耶利亚答,接着又对莱尔说,“跟我来。”

他径直走去,刹那和莱尔也跟着去。

三人来到了公司底层商铺的一个咖啡厅包间中。

屋内的阳光正好。橙黄色的光线像是扇子似的发端于云际,奔流于人间,透过窗户,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光芒闪耀,仿佛能看到浮动的细小的沙尘在飞扬。

“有什么想喝的吗?这里的建设还不好,没有什么值得招待的东西。”

“曼特宁咖啡,可以吗?”

莱尔看着菜单,有些拘谨,随便挑了一个眼熟的。

提耶利亚又看向刹那,问:“刹那·f·清英,你呢?”

“我随意。”

提耶利亚点头,用眼睛对准扫描装置,对中间像是个花瓶的终端说道:

“来三杯曼特宁咖啡。”

终端简单地扫过,确认了提耶利亚的身份后,须臾就将要求发给了咖啡厅后台。

莱尔观察着提耶利亚的动作,大致猜到了这其中的运作,忍不住说道:

“好厉害。这是什么?”

提耶利亚有耐心地解释道:

“须臾,这个城市赖以为生的一种程序。”

“你们的上辈认识我的父母吗?是什么关系?”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曾经是好朋友。”

提耶利亚止于此,毕竟这只是他随便编造的理由,但莱尔则显然想得不止如此。

等到服务员把咖啡端上来后,提耶利亚轻轻地用搅拌勺滑动浓郁的黑色,问莱尔:

“你们兄弟近况如何?不去好好上学,怎么来加入什么私人军事与安全公司。尼尔·狄兰地现在怎么样?请说实话,我们辨认得出来。”

莱尔轻轻地呡了一口咖啡,低垂着头,神色黯然,说道:

“自从三年前的恐怖袭击之后,遗产、保险和抚恤金不知道什么缘故……我也不知道……我们家也是比较独立的,亲属比较僻远、联系不上,也没人联系我们了,父母的几个好朋友也一起死在了恐怖袭击里。哥哥和我也都是比较倔强的人,就半工半读坚持到了最近。”

他说得隐晦,但提耶利亚和刹那也听得明白。刹那握紧了手心,不禁看向窗外悠闲的白云。他并没有参与那次袭击,但他仍对此抱有一种难以遣怀的罪恶感。

“哥哥和我的成绩都不错,预计可以考比较好的大学,但是奖学金什么的还是很难拿的,学习的时间不够。其实也算是过得去吧,我原本以为这样的生活可以继续下去,虽然有些辛苦,但也并没有值得抱怨的地方,也不是很苦,只是……比较倒霉而已。相反只要过了这几年,我相信一切都会海阔天空。可是哥哥他似乎想要辍学……因为资金的关系,我并不清楚原来已经那么艰难了,我真是笨!我听到他的计划似乎是资助我个人完成学业。我……”

莱尔抬起了他的脑袋,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

“我无法忍受这一点!我不能接受他的想法!在这几年里,我一直蛮关注kpsa的消息的,当然我并不是指望着能靠我自己复仇,但假如听到他们不痛快,那我也会有点……纾解。这样说是不是有些不好……”

说着,他挠了挠脑袋。

“并不,这份仇恨不需要掩盖。”刹那突然发言道。他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他的话引起了莱尔略带惊讶的注视。“不用管我,请继续说吧。”

莱尔点了点头。他一开始还有些结巴,但是越说越顺。

“其实接下来也就是这样,没什么值得一提的。我了解到raiser消灭了kpsa之后,就特别兴奋的。你们raiser在我眼里就是大英雄!raiser在我家乡那里还真的有一个小小的办事处,那个办事员也是亲切的好人,我谎报了一些信息很容易就过了。之后就是偷偷离开了家,那个办事员的动作蛮雷厉风行的……最后就把我送到了这里。之后、之后就是这样了。”

莱尔的家乡是不够资格的,不是什么大都市,但刹那和提耶利亚冬末出行世界的时候基于洛克昂的旧情特意圈出的办事处。

反正这并不影响什么。

至于那个分派过去的办事员怕是真的什么都没干,在混吃等死……连这种明显的误报都出来了。

提耶利亚边听,边在自己的个人终端上开始做一些处理。

听罢,提耶利亚又问他:

“你的行动能力很高,居然就真的来了?真不怕……“

他的语气变得阴沉起来。

“死在异国他乡吗?”

“这不是没死嘛……和我随行的raiser外围人员也是个很好的人。他一直和我聊天,给我讲raiser,让我安心了下来。”

莱尔在坐船的时候也是一阵害怕,来到新环境就撩妹也是他不自觉中缓解紧张的手段。而接下来的遭遇、尤其是提耶利亚、刹那两人的上辈和他的父母“有一段前缘”的事情,这真的是非常神奇。

这让他想起了一些骑士小说或者传奇故事。

“尼尔·狄兰地现在应该很担心你吧。”

提耶利亚轻轻喝了一口咖啡,又说。曼特宁咖啡特有的带着酸味的醇香在他的口齿中缭绕。

“我……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他显然当然知道他的行为不妥,但是出于少年人倔强的天性,也不愿轻易地承认。这世上总有一些事情、总在一些时期、也总对于一些人难以理性。

何况……

“无论如何,那种‘牺牲’决不是我能接受的事情。他以为他是谁啊!”

莱尔气鼓鼓地撇过了头。

刹那看着,倒有些奇怪的高兴。

上一世之中,尼尔作为洛克昂死后,莱尔因为当时刹那的邀请接替了这个位置,也作为一个“洛克昂”。

虽然是兄弟,尼尔出于天人的保密义务,不得不和莱尔远离。但是现在,却可以……不是作为别的,而只是作为亲人生活。

“你们还想继续学业吗?”

刹那靠在窗沿上,问莱尔。他这个人喝什么东西都和喝水一样,一小杯咖啡一会儿就没了。

“那当然想啊!”

他的眼中跳出了兴奋的光,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我们raiser可以资助你们,出于那份交情,但是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们两兄弟要在十九岁之前通过人类革新联盟最好的三所大学之一的测试,得到他们的邀请,之后则要在raiser工作到还清所有资助金为止。专业不限。留学费用和全部生活费用我们都会承担。怎么样?”

“啊?”

这个要求并不简单。但是努力一下的话,似乎并非不可能。人类革新联盟最好的三所大学……从来没了解过,他想到。

“如果考不上的话,就要给raiser打一辈子的白工哦。”

提耶利亚也升起一种奇怪的兴致,补充了一个条款。

其实就算一辈子白工也不差吧——才怪、好凄惨的样子。他用着这个年龄特有的活跃的思维思考着这一切。

思前想后,最终莱尔最终答应了下来。

等到莱尔离开后,提耶利亚忍不住笑道:

“说得跟真的一样。”

光影在窗边游离。

刹那毫不留情地回击:

“你不也是。”

说着,竟然有一些奇特的喜悦。

本来的刹那期待着洛克昂两兄弟可以度过一个平静的人生,但他料不到、料不到莱尔居然通过海外人才引进案直接找上了raiser本部。而刚才的他更是为某种情感所驱使,才立下了那个约定。

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思考中的刹那下意识地答:

“请进。”

影子压了过来。

屋外的人还不少,四五个的样子。一个显然年长、做着其中中心人物的人向着提耶利亚露出了歉意的表情,口型的意思是实在拦不住。那人提耶利亚认识,正是王家使者团中的主脑。

墨绿色的光影挡住了窗外的橙黄。

其中的小女孩径直坐到刹那对面,灵敏的双眼焦点落在面无表情的刹那身上,随即旋离,落在窗外明亮的远方。

“噫,总算让我逮到你了呢,为什么一直躲着我呢?是因为内心有愧么?刹那、f·清英?”

她以手扶住自己的脸颊,侧眼回望,露出了一个调皮的笑容。

她可忘不了那莫名其妙的一巴掌之仇。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一章 踏春

光倾泻过窗户,匀成几道灿烂的光柱,照亮了她深沉的绿发。长长的睫毛下若有若无的一瞥勾起刹那的注意,等这男孩顺着目光看过去时候,她的视点又落到远处,脸上只露出一种若有所思的神气和一种戏耍人般顽皮的笑来。

她一手扶着脸,一手则慢慢地从她的青丝间撩过。

“怎么一直躲着我?”她漫不经心地问道,“是因为内心有愧吗?我只是想要谢谢你在太空船上救了我的小叔叔而已。”

刹那垂着头,缄口不言。

这个大男孩不知道怎么作答,就以沉默为应。他在思考合适的应对方式。

王留美还小,而身份却特殊;刹那表面上也年幼,这两孩子的意气之争,提耶利亚作为“大人”也难以介入,起身转过去问那位使者团首脑了。

“这是怎么回事?先生。”

“大小姐路过四顾时候、看到了quanta先生。我们阻止不了,她就冲过来了。”

使者团主脑无奈地说道。

之前走到廊道里的莱尔都被吓了一跳。

受雇于王家的主脑地位自然是低过王留美的。在这个追逐资本的古老家族之中到处是分别尊卑的礼法的痕迹。他可以规劝王留美,但不能强行阻止她。

另一边,刹那的沉默让王留美更为愠怒。

“你那一推,就让我直接倒在地上了,很痛、也很狼狈呢——被侍从们都看了个笑话。”

她转过脸来,端详这救过她的人。

“我对此感到很抱歉,可是当时的我很不舒服……我后来晕——”

他尝试组织起语言,解释他的行为,隐瞒veda,也不至于让他太过难堪。

没等他说完,王留美站起来,伸出右手,就往前一甩,被刹那下意识间反扣。刹那的手大,温暖,力气也足,真像是一匹放浪奔驰于苍茫原野的野兽,仿佛蕴有一种无穷的力量与自由。

而她的手小,丰润白皙,有点清凉,恰似希腊古典雕塑般精致、却只能脆弱而一成不变地永眠,直被刹那的手勒出一道浅浅的粉色的痕迹——

是她的血透过皮肤的颜色。

刹那意识到自己的反击太激烈,就松开了他的手,不再抓着王留美。

而她的手自由之后,也不停止,直向前,从刹那的鼻尖旁扇过,刮起一阵清凉的香风。

“真是蛮力。”王留美侧过身,不让人看到她的脸,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那勒出的痕迹,撇着嘴说道,“这样一来,刹那·f·清英,我们就扯平了。红龙,走!”

人群中有他的哥哥红龙随行在。此前一直沉默地看着,现在的他已经和七年之后的他差不多性格了,一种很不自然的性格。

王留美的话中根本无视了其他人包括使者团主脑的存在,就径直离开了这里,红龙和其他护卫也匆忙跟了上去。这让那个首脑、一个中年人露出了尴尬的表情向提耶利亚说道:

“抱歉,大小姐有些顽皮。我先行告退了,真的抱歉。”

说罢,他就匆忙地走了。

提耶利亚回到小间内,发现刹那又靠着窗发呆,看着窗外王留美一行人走出。他就不知怎的、起了捉弄这家伙的心思,问他:

“怎么样?”

刹那不知道提耶利亚所指,略带惆怅地答:

“他们很幸福呢,提耶利亚·厄德。上一世的我现在应该在某个库尔吉斯某个局部战争的战场上为了……不存在的神、为了大人们的利益奋斗。生与死严峻地摆在我的面前。而他们的奔走不是为了生存的需要,只是为了得到更多——”

提耶利亚的叹气打断了刹那的思绪。

“以后都会是这样子的,我们正在建设这样的,不是吗?刹那·f·清英。”

“是的。”

刹那露出了微不可查的笑。

“那我先走了,我还有事情做。”

“等一下,提耶利亚·厄德。”刹那叫住了转身的提耶利亚,说道,“我们组织一场踏春吧?或者叫春游?少年兵和超兵们一直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只能玩玩终端,我总感觉需要做一点什么……”

看到王留美一行人逛街后,刹那突然就诞生了这个念头。

经过多方面努力之后,终端是可以连上互联网的,须臾有自己的一套保密系统可以防止联网泄密。这就是这个城市最廉价的娱乐活动了,听说少年兵和超兵们中间流行起一种一种叫做动画的影视类型作品和叫做漫画的平面绘画作品来。但刹那觉得那并不足够。

提耶利亚想了想,也就一口答应下来,又有些为难地说:

“可是去哪里玩呢?诚英市周边光秃秃的沙漠么……”

“就那片原野吧?”

“那边可是被难民潮弄得很狼藉。”

前段时间的难民潮经过了那片原野,留下了大量车轨、步迹、垃圾以及……尸体。

刹那摇着脑袋,回答道:

“els00q不是引起过异象吗?你跟我说的引发了大范围的植物变化,甚至金属体上开满了花朵——我也许可以去试试。”

你的高达是万能的吗?

刹那提出、提耶利亚也不反对,之后征求了一下少年兵和超兵们的意见,他们大都也很兴奋,于是踏春的事情很顺利地进入了日程之中。

可是提耶利亚却遗憾地错过了这件事情。

与莱尔交流后的第三天,raiser正式和王家提出了希望借助王家的渠道发表一篇科研论文。

这个要求让使者团主脑很诧异。

王家确实在人类革新联盟的(国际著名的多学科科学周刊,影响力极高)上有投资,但是开物杂志的官方背景很厚,在数个国家级面前,王家也算不得什么。

“你们可以直接投稿,网络、或者国际快递都可以,开物的审稿很严谨、绝不会错漏的。量子科学?这方面、既然是合作伙伴,我也就直说了,开物这方面呢……仍需要更多提高。”

使者团主使不懂,但他叫来王家这方面的负责人员。那是个很专业的人士,沟通了几句之后,很热心地提出建议和解释。

可他所不知道的问题是在天人的全球监控下投稿这种内容、怕是投不过去。更不知道的是raiser希望和人类革新联盟扯上关系的想法。

这两点提耶利亚也不好明说,只能直白地提出要求:

“我们希望直接接触、最好直接接触到人类革新联盟的科学院。”

“这个……”传自通讯装置的电子音一片犹疑,语气突然冷了下来,“这个恕我直言、这个真的做不到。”

提耶利亚皱起了眉头,但突然他听到了一个稚嫩的女声。

“哦,做不到吗?”

旁听的王留美介入了通讯,引起了周边人的注目。

通讯另一边的专业人士也算是位子很高,哪里能不认识这个声音。

“……大小姐、这件事真的很困难。人革联对科学院真的保护得很好,而即使是次一级的开物作为国家科学院背景的杂志、想要不通过正常渠道的直接接触、我们会上关注名单的。这是很被动的一件事情,老太太也不会希望见到的。”

王留美只是打了个哈欠,又问:

“倘若我坚持呢——”

“下属……会尽力的。”

王留美结束了自己的通讯介入,把个人电脑放下,对着提耶利亚说:

“就当是报恩吧。”

应该是指前往全球的太空船受到kpsa的劫持一事。

说罢,她就自在地走了。

又三日后,王家那边已经安排好了。而提耶利亚他们则为派出去的人选犯了难。

“我去吧?”刹那主动请缨。

提耶利亚蔑视性地打量了下他的身高,说道:“刹那·f·清英,请找一个监护人给你买票。”

“呃。那让鲁伊德作为主使去吧。”

刹那有些闷闷不乐地趴在桌子上说。

“不行!他们可是原来的天人驾驶员……不,玛蕾妮在这里,好像还怀孕了,鲁伊德基于这层考虑,也不至于做什么傻事。”提耶利亚一边思考,一边发出了反派一般的发言。

说完,他自己也露出了古怪的表情,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太对劲。

玛蕾妮和鲁伊德亲历过复活,所以感触很深,在意识上也有所变化,知识水平基础也好,只要经过一定的教导,就可以完成对《关于脑量子波互传的一个启发性观点》的全部讲解。

“他们可能会读出论文里关于gn粒子的暗示,还是不行。”

“那么只有你了。”

刹那看着提耶利亚。

提耶利亚扶了下他的眼镜。

“我就参加不了踏春了。”

“我会拍照片的。”

提耶利亚叹了口气,回答道:

“也好。可有些诚英市的事务,我必须要和你先说清楚。”

四日后,提耶利亚就坐上了通往人类革新联盟首都上海的飞机。

因为目前局势不稳定,中东这个炸药包随时可能走火,刹那和提耶利亚至少留一个下来,才可以稳住大局面。

值得一提的是,玛蕾妮的怀孕不是个例。

经历过最初的混乱之后,目前的诚英市局势稳定、运行有序、闲暇时间也多,多数人口也都是青壮年男女,过了寒冷的冬天之后,就在二三零零年的春天爆发了一波婚姻潮和确育潮。大量妇女确诊有孕。

这甚至迫使了刹那紧急修改了须臾的程式、加入了计划生育的内容来维持人口稳健的增长。

人当然是越多越好的,可是物质和教育资源不能供养的时候,还是需要有所节制。不然生育潮就怕是演变成难民潮来迫使其他的世界供养或杀害。

那是刹那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也是很可怕的情况。

另一方面,等到大量妇女进入产期,对诚英市而言也是巨大的伤害。一方面是出于人道考虑,产妇肯定要让退出工作一段时间,大量劳动力就会退出发展数月。第二则是新生人口的供养也是问题。

按照须臾的计算,在九个月后诚英市的发展可以承受,但是刹那对此有些不太相信。

何况九个月,如果战争爆发了又会如何?

刹那把头埋进臂弯里。

高达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嗫,quanta先生在看什么呢?”

后面几个超兵窃窃私语道。他们倒是关注刹那的一举一动。

“好像关系到玛蕾妮老师……写着生育潮之类的内容。”玛丽的视觉很好,一下子看到了屏幕上的文字,脸上不由得浮出两朵红云。

生育,对这些早熟的孩子而言,已经有所另一方面的意义了。

阿雷路亚则是坐在玛丽旁边,轻轻碰她,道:

“玛丽?”

“不要碰玛丽!”玛丽的口中发出另一个尖锐的声音,一下子甩开了阿雷路亚的手臂。

这个少女又同时露出歉意的表情,说:

“对不起。索玛·皮里斯不太喜欢你呢……阿雷路亚。”

超兵们做过有关意识人格手术、最终的结果为一具身体中具有两个同时存在的意识人格。在他们到达诚英市的几个月来,另一个人格陆续觉醒。而玛丽则在逃出超兵机关时受到巨大刺激,当时她的身体其实暂时由于她行动一致的第二人格索玛操控,当天索玛就彻底觉醒了。共享记忆的索玛莫名地,有些不太待见阿雷路亚。

有些第二人格和原人格相处得极好,比如玛丽和索玛。

有些第二人格则处得不太好,比如正在脑内交流中的……

“阿雷路亚你这个傻o……”

比如阿雷路亚和他的第二人格哈雷路亚。

这也是提耶利亚遗留给刹那的问题之一。

“真是头大,提耶利亚一直在做这些事情吗?”

我好像从来没有关注过。

提耶利亚不提,他也就没想到这些。现在骤然接触,则为其中巨大的复杂性压倒。这远不是这个战斗了一辈子的人可以简单处理的。

幸好,raiser已经发展到一个可以分担这全部忧愁的地步。

“马上就到踏春目的地了,大家要好好玩。”

刹那抬起了头,看着不远处前方绚丽的光景,说道。刹那的话术水平导致了他的话语很难调动人的情绪,可少年兵和超兵们的兴奋已经不再需要调动了。

“quanta先生也是啊!”

另外的车上都传来了相同的呼声。

好几辆平稳的客车总算将乘客们载到了城市的尽头。

初阳灿烂,城市的钢筋水泥慢慢从视野两边飞逝而去,地平线上仿佛有光浮动。

那是……开满了灿烂的花朵的原野,亦是——

紫色与红色的春天。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二章 丰华

是时夜深。

高达将光线曲折,隐去自己的身形,屹立在原野之上。

从机体之中,最初异变的记忆涌起。

应该如何为之——

“原来如此。”

未来与过去的切片在gn之流中涌起。

狼藉的原野刹那之间跨越了无数的历史与时光,只在萌芽之中的花草一夜尽开,散作乾坤春万里。

次日初晨、朗天清碧,晓色云开。

白纱似的云朵轻快地顺着早风铺开的道路来回,像是在海水中漂流的白岛,却浸透了太阳的光与热,偶尔混在悠悠往返的候鸟群中,或是一路向前没入群山深处,也就不见了。

地上的原野越大,越是美丽。紫色的海洋之中点缀着青草与其他颜色的花直蔓延到地平线的远方,给天际抹上一层薰衣草色的纹带。视野之内,尽是芬芳。水晶似的露珠轻轻地在花叶上颤动,把天上的日光折射出绚烂的五彩。

没有一点黯淡,全是鲜艳和明亮。

孩童们就像是入海的溪流一般涌入了这片空阔辽远的原野里。

“要注意安全啊!”鲁伊德笑着冲孩子喊道,“终端不能离开手哦。”

“知道啦!”

孩子们齐齐回答道。然后各自带着风筝、足球或是其他的玩具散了开来。

“好漂亮!”

壮丽的花海穿过他们的身子。花叶顺势而落,到人的身上轻轻地摆动。

“编队也编好了,每组的超兵和我可以使用脑量子波交流,应该不至于出什么意外。”刹那抬着头,对鲁伊德说。

脑量子波交流在raiser内部已经不是秘密。

“嗯,我明白了。”

清朗的风混着原野特有的芳香扑入人鼻,仿佛可以感受到这片大地的呼吸。天地与万物在此作为和谐的乐章献给其间全部的生灵。

刹那喜静,加入不了那欢乐的洪流中,他的内心年龄也大了,和孩子难以玩起来,就一个人孤单地坐到树下,看着那些少年儿童做游戏的样子。

之所以叫做原野,正是因为没有什么遮蔽物,孤零零的大树独自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之中,它的阴影之下便没有追逐光的花朵——

并不,在树荫的零落空隙处,散乱浮动的光影里,一朵黄色的小花正努力地生长着。

像是百合,但在细微的地方又有些不同。

“原来一直在这里。”

他不经意间的一瞥,发现这努力生活的花儿,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说完,茫然若失,也不知道自己的意思何为。

在上一世之中,这种花在他的人生中也扮演了一个特别的角色,曾在沙漠之中邂逅,没想到这里也有。

正当他发呆的时候,几缕发丝漏到他肩膀上,一股暖暖的气息掠到他的脸颊上,那是女孩子呼吸出的气流。

“你在看什么呢?刹那·f·清英。”

刹那以手撑地,撇开自己的头,回答:

“我在看原野的花朵。王留美、你怎么在这里?”

那个女孩今天又换了一个打扮,穿了一件棕色马甲,戴着一顶小小的平顶帽。她在刹那的身边坐下,侧首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反逼问他:

“难道我不能来吗?”

“不是……”

属于大自然的原野自然没有什么不准人不来的理由。

风过、花动,灿烂的紫色形成一层层的潮浪,此起彼伏。飘零的花叶更含着春天的芬芳飘过眼帘,打着旋儿,向着远处混入群山的轮廓,把天空也染成了紫丁香的颜色。

“我可以叫你刹那吗?”她也不等刹那回答,用那双灵敏的眼睛注视着这个男孩,又问道:“呐呐,刹那,你知道原野上的花朵为何美丽吗?”

花朵在风中轻轻地摇曳。散华的露珠洒落,在风中消逝。远远地传来了孩子的嬉笑声和大人们的斥责声。

刹那拘谨地摇了摇头,答道:

“我不知道。”

“是因为自由哦!”她直视着刹那,夺声强调:“是因为自由哦!”

啁啾啭鸣,扑打着翅膀的鸟儿从树上飞起。

她的眼睛清澈地如同岩上的潭水,往里面追索却只有黑漆漆的一片,又仿佛一片悠悠深空,连一粒尘埃都没有,只有一个干净的心愿。

“刹那,你或许会认为这是种做作的矫情或者不知足吧?”她把视线移开,投放在远方那放着风筝的几个孩子身上,她的脸上只剩下了怅然若失,“明明我比起你们来幸福太多。可是啊,当我可以看到你们的生活方式的时候,我却觉得你们的生活方式很美。”

鸟儿在空中缓缓地打着几下翅膀,划过灿烂的花海,也向着群山的方向去了。

“我不知道。”

刹那有他的想法,可在此时,面对这个早熟的女孩的心情,他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才能不使得这人难过,于是只好选择了沉默。

“呐呐,刹那,你觉得自由绽放在原野上的花朵是幸福的吗?”

她用手端起下巴,好似刚才的怅然都不在了,好奇地打量着前方花丛中蜂蝶的舞蹈,又问他。

浅蓝色的小喇叭花混在紫色的花丛里,慵懒地垂着头,看着那些鲜艳的花儿与飞蝶们的相遇。

花儿也会有幸福与否的概念吗?

还没等刹那想好这个问题,就听到那女孩又说:

“稍等一下。”

王留美一溜烟儿地跑开了。

等到她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瓶子和一个小铲子。她跑到那株在树荫泄出的光间生长的小黄花,轻轻地铲开土壤,连同那花儿的根系一起从大地上铲除,然后放入那玻璃瓶中,又盖上橡木塞子。

“你为何要这么做?”

刹那不悦地问道。

王留美好似没察觉到刹那的不快,径直把瓶子往刹那那边扔过去,俏皮地说道:

“你不是很喜欢吗?送给你了。”

刹那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接住了瓶子,观察那花儿的状态,发现并没受伤后,才松了口气,说:

“我觉得……它在大自然里自由地生长就很幸福了。”

王留美弯了弯身子,又走过来,把脸凑近刹那的脸,对他说:

“是这样的吗?”

“是的,一定是的。”

“那么它现在已经是生长在温暖的瓶中的花朵了……这样的它也是幸福的吗?”

正当刹那蠕动嘴唇准备说话的时候,一根散着清香的白净食指竖贴在他的嘴唇上,清凉得像是初化的春雪,又有些痒痒的。

“不用回答哦。”

王留美的脸是那么地靠近他,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让他几乎能感受到她若有若无的呼吸。她的声音恰似一阵微风,远远地从群山那边过来了,却偏偏在人的耳边吹散,几乎听不到了。

“呐呐,刹那,你是能够把我从王家中带走的吧?”

她放下手指,转过身看着朗天白云,远远地有个车队路过,又侧头对着刹那笑着说:

“开玩笑的~不用回答我哦。”

顿了一下,眨着眼睛,露出了一个大大的顽皮的笑容。

“拜拜,今天是回家的日子了,我很开心呢。”

她轻轻挥动着手,头也不回地,向着车队跑远了。

直到车队消失在道路的另一边,刹那也没想明白这个大小姐的意思。

“她是期待着离开王家吗?提供了优渥条件的家族对她而言是一种痛苦的牢笼吗?明明我们为了活着就要竭尽全力。”

真是让人难解的女孩子的心情。

他愣愣地坐回原处,看着手中瓶子里的黄花发呆。

这到底是一株什么花呢?

远处几个孩子看到刹那发呆的样子,突然围了过来。

“quanta先生!听说quanta先生在学习弹小提琴、还是钢琴什么的,可以给我们弹弹听听吗?”

其中,两个小女孩露出可怜兮兮的盼望眼神看着他。

——肯定是那几个活跃的超兵起的主意。少年兵哪会有这个想法。

而且他们又怎么会知道的?应该只有提耶利亚知道吧……

“不好吧……我学得不好,何况我也没带乐器。”

刹那有些别扭地拒绝道。

“我带了哦。”玛蕾妮被鲁伊德扶着过来,笑着说道。鲁伊德的另一只手正拎着一个琴包。

鲁伊德也露出了促狭的笑,补充道:“腰挂的扩音器也有,不用担心大家听不到哦。城市里只有一家人家有那么高质量的,拜托了好久才借到的。”

刹那这句话升到喉咙边,硬是憋了下去。

他不好意思这么反问,只好闷闷地吐了两个字:

“好吧。”

那几个少年兵一阵欢呼雀跃。

远远地,所有的孩子都聚了过来,围得水漏不通,只留给刹那全部的树荫。

做好前期准备的刹那轻轻把小提琴稳定在自己的肩和下巴之间。

人好多。

虽然上一世也勉强能算是……人类的救世主?可是若要论起在群体面前的表演,这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面对这么多的人……

还是让我去打els吧!打外星人也比现在这样好。

激烈的心情在胸口疯狂地翻滚。

只是用来发泄苦闷的一个温和的手段,从未想过要给人们表演。

但如果是这些孩子们纯真的要求,他难以拒绝。

不论如何,弦上的第一个音符终以最优美的形式蹦落在人间。悠长优美的旋律顺着爽朗的清风在原野上奔驰,绕过新生的春草,滚过涓涓的溪流,直达最为辽阔、温柔和邈远的境地。

贝多芬、g大调小提琴浪漫曲。

每个人屏住了呼吸,连脑量子波的交流都暂停了,都安静地听着。

直到琴弓滑落,掌声才雷鸣而动。

“很棒哦。”

鲁伊德拍手称赞道。

可刹那并无心陶醉于这相称的荣誉,他透过高达的监察发觉到远远的棕色的机体在黄沙之间步行,直到库尔吉斯的国境线之前。

长鼻式。

琴弓从手上掉落,与清新的泥土相撞。

“立刻、全部回程。”

他以严肃的表情四顾,所有的孩子连问都没问,立刻跑动了起来。

“怎么了,quanta先生?”

鲁伊德问他。

“火药桶……炸了。”

他皱着眉头,在终端上疯狂发出讯息、并开始命令须臾转入战备计划状态。

欢乐终短暂。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三章 暗虎

长鼻式,是人类革新联盟已经淘汰的旧式机体。最初人类革新联盟的几个大国量产长鼻式的时候,误判了形势,使得长鼻式库存太多。等到新一代机体量产化成为可能后,长鼻式的过剩库存就成为了一种负担。

物资的保养需要工人与材料、物资的存在需要仓库与土地。这些都是不能避免的支出。最终原本有价值的就变成了烂铁,这更是奢侈的浪费。

——那么怎么办呢?

——出售给第三世界国家吧?这是纷争所必须的工具。

——反正科技世代与国力体量的压制是绝对的。

aeu的暴徒式如是、后来的联合实训式亦如是。而长鼻式,据说,由于人类革新联盟内部各国不和,连完整的生产流水线都有流出。

“在第三世界国家的战争之中,其缩影正是三大联合的较量。而中东地区正是人类革新联盟和新欧洲共同体的缓冲地带。太阳能发电纷争之后、恐怖袭击数量很多,三大联合的反战情绪、反恐情绪很激烈。第三世界国家把自己推向了舆论的底端,何况他们根本干涉不了三大联合的舆论——”

首席军事顾问谈道。

“依靠化石能源的小国,不思变革、又被大国限制,等到太阳能能源革命到来之后也就彻底沦落了。”第二战术预报员不屑地评论中东,又问道,“库尔吉斯中央的消息呢?”

诚英市市长坐在会议桌一边,一副不安的样子,向众人道:

“没有消息。联络员拒绝了第二次以后的通信。”

这张桌子上的人也是人心各异。刹那坐在首位,观察着这些人。

提耶利亚暂时不在的现在,刹那的外表年龄太小,对于这些自以为的“大人”而言,就未必能形成的足够的压制和统率。人们总是会轻视年幼者,只因为自己多活了几年。

将这些人和raiser联结起来的力量太微弱,既非不能背离的一致利益、也非永不言弃的一致理想,更别说什么坚定的友谊。

他们需要raiser得到金钱,而raiser对他们,也只是需要他们的能力。

上一次的会议,他们还紧张,这一次就变得有些从容了,根据须臾的监控并没有出格的异常行为,可能是因为破釜沉舟反而镇定、也可能是因为想好了退路。

现代社会、又是有能力的人,走不通的绝境太少。

库尔吉斯中央的不作为和无回应,再次引起了这些人的议论。

上一次的会议已经从提耶利亚那里得知了库尔吉斯的窘境,现在只是次再证实。

在座人士无不议论纷纷,通过个人终端开始谈话。

通过els00q高达的监视。刹那收到了更进一步的情报。

简单的地形图被须臾装置投射到会议桌中央。

库尔吉斯边境线上是逐渐荒漠化的丘陵。其中一长段的国境线则以乌尔米湖之侧为线,然后向东南部遇到扎格罗斯山脉后回撤到底格里斯河流。

刹那环视众人,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说道:

“请看大屏幕,阿扎迪斯坦的队伍在乌尔米湖和扎格洛斯山脉出发、已经沿路侵入了库尔吉斯山地并且开始在库尔吉斯境内设立驻扎点。最近的前哨据点离通过诚英市的国道只差……四十米。”

执行总裁径直按响发言键,得到许可后说道:

“库尔吉斯的边防呢。库尔吉斯最近的一个军区主要军营,就在临近阿扎迪斯坦王国的库尔吉斯高地东南侧吧。他们没有动静吗?”

刹那摇了摇头,说:

“暂时没有侦测到库尔吉斯军队的动静。根据我方的调查,几个边防点已经被清理了,被阿扎迪斯坦军人占领改造为了有射击设施的交通壕。可以看到,库尔吉斯山地里在阿扎迪斯坦内部的一些隐蔽地点,已经积攒了很多储备物资。通过这几条路线(刹那通过须臾把路线在投影中以红色重点标记。)直接运到前线。”

“这肯定是不合理的。越过边界,在我方修理国防设施吗?库尔吉斯的边防点都被清理了,这不就是……”

“这就是侵略!”第一战术预报员双手合拳顶在下巴上,说道,“这样一来,记录里那冬季难民的口辞就有了解释。”

春天的时候,诚英市已经埋设好了数个侦察点。如果要绕过侦测、运输必然是在冬天。那些来自阿扎迪斯坦的难民,恐怕不是简单的过冬物资不够,而是被夺走了过冬物资。

“被异端的恶魔夺走了粮食。之所以是小股,连村落的程度都不到,可能是因为信仰的不同?”第一战术情报员紧接着说,“如果阿扎迪斯坦军队真的这么做……唉,从这点可看能是宗教纷争?我才接触这些,还不清楚。”

首席军事顾问按键请求发言,看了一眼刹那,得到默许后才说:

“目前的情报不足,还不足以进行更准确地判断,但按那些冬季难民,那可能阿扎迪斯坦内部出现了重大的宗教纷争。众所周知,中东的流行宗教一共有两个派别,十十派和圣训派。在阿扎迪斯坦本部,以十十派为主,靠近库尔吉斯的地方则有不少圣训派的信仰者。圣训派在世界真主信仰中一直是主流,行为也比较激进,太阳能发电纷争后的中东恐怖组织多以圣训派立,被我们raiser消灭的kpsa以及我们的诚英市则是个例外……以十十派为主。

所以诚英市一直不受圣训派控制的库尔吉斯中央的待见。

在中东,十十派主要存在于阿扎迪斯坦中,近三百年内一直以比较温和的面貌示人,但是kpsa的存在却让十十派出了名,揭示了十十派内部并不比圣训派更为温和,要细分为保守派和激进派。阿扎迪斯坦内部的十十派分裂情况就和圣训派的激进一样以前在国际上是出了名的。但是因为相关民间报道媒体大都被圣训派袭击过、不敢多说,这真可能的会死的。三大联合官方媒体则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不提,后来的年轻人就都不知道了。

如果冬季难民确实是因为圣训派信仰而被驱赶的话,那有概率是阿扎迪斯坦内部的十十派激进党夺取了军事政权,而原本占领高地的保守派地位被压倒了。阿扎迪斯坦的王室一直受到十十派内部两党的操控,但并不具有太高的权利。”

kpsa正因为是十十派,虽然被政府收卖,但还是以反圣训派政府的组织面貌出现。

raiser内部,刹那出生于诚英市是众所周知的。虽然刹那自称不是教徒,他的行动也显示他不支持信仰,但是这些雇员到底不那么单纯,还是害怕刹那仍然存在某种程度的宗教狂热。

首席军事顾问出于这点,全程观察着刹那的眼色,才慢慢说来。

这里大部分人一直在做发展工作,来的时日还少,对库尔吉斯和阿扎迪斯坦的宗教情况了解得不够彻底,经过首席军事顾问深入浅出的讲解后才恍然。

刹那也不再次说明自己的情况,直接问市长:

“库尔吉斯中央还没有联系上吗?”

市长面色难堪的继续摇头。

第二战术预报员则若有所思地接过话棒:

“那么会不会存在一种可能?圣训派的库尔吉斯中央,准备将边界的十十派主领的城市给献祭掉?也就是……割土求和。对于这些宗教信民而言,不同信仰的人恐怕也……算不得人吧?现在阿扎迪斯坦大队都侵入国境线内了,却还没有大动作,说不准正在谈条件?”

“那也太糊涂了,喂狼以肉,就指望它不把你杀了吗?”

raiser本质上也算是反库尔吉斯组织,谈起话题来也是无所禁忌。

上一世应该在二三〇一年爆发的阿扎迪斯坦·库尔吉斯战争,现在却在二三〇〇年就有了苗头。

是谁的念头一动吗?还是因为某种蝴蝶效应吗?

命运再次走在了刹那的前面。

诚英市却还没做好战争的准备。

“至少我们掌握着绝对的战场信息优势,借助raiser的科技手段,对方的排兵布阵一清二楚,现代战争非常有利。何况我们作为私人军事安全公司,也许可以交涉,作为中立地区……”执行总裁说着,也觉得这不太现实,便闭了嘴。

“执行总裁,宗教暴民会管你是否中立吗?库尔吉斯会管你吗?”第二军事顾问乜了他一眼,刻薄地说道:“我们被库尔吉斯孤立了。现在只有一个城市,一千个警察、两百个雇佣兵,这能做到什么?市长先生,和其他城市的联络呢?”

这人说话实在太直,虽然说出的都是在场多人心中真实想法。

那位市长再次摇头,避着众人的目光答道:

“没能联系上,好几座城市已经进入无政府状态了,而几座还在有序运作的大城市则没有回应。”

第二军事顾问几乎是叹息式地嘲讽道:

“市长先生,难道您只会摇头吗?难道您平时就和库尔吉斯中央的一些小官员没有一点点私交或者一点点好交情,好得到一点消息来保……自己的命?”

作为诚英市的头面人物,实际暴露在库尔吉斯中央的明面掌权者,一点消息都得不到,这对于习惯了人情官场的第二军事顾问来看是不可思议的,气得他直接摆到明面上来讲这种只能私下讲的事情了。

反正非常时期自然有非常之道理。

可是刹那、提耶利亚没有想过这种行为,反而杜绝类似的贿赂、私营党派,须臾自然也严格监视、坚决杜绝。这个市长是被选出的老实人,还真没这么做过。

“第二军事顾问,也请你不要为难同志。大家也不是要听你抱怨的。”

刹那出来为市长解围。第二军事顾问悻悻地闭了嘴。

刹那对此是心知肚明的。他和提耶利亚当时对政治的考量还是太幼稚,也就一点线路都没在库尔吉斯中央埋下,还拒绝了小官小吏的示好。现在发生这种重大事变,居然什么消息都得不到。

“quanta先生,你看。”一直观察着实时地图的第一战术预报员突然发现了什么,指着一个从阿扎迪斯坦高原出发的持续移动中的黑线说道,“可以放大一下,这是什么?”

刹那立刻放大了相关地图。

由于高达并没有出动,精度也就不够,只能隐隐约约见到一只车队……有机动战士的车队,正要隐藏在诚英市侧的荒漠并穿过。

那机动战士的涂装和结构非常明显,正是阿扎迪斯坦王国的长鼻式,又被阿扎迪斯坦王国命名为anf(音译为中文,则为暗虎)。

“截住这只队伍,它必然和这次异变有关。”

刹那说道。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

执行总裁立刻回应道:“那我立刻安排……”

“不用,我驾驶着恶兆式一号即可,也好让你们得知恶兆式的实战数据。”

一阵喧哗。

“这可不行吧?quanta,您……”

他们打量着刹那的样子。

“那让二号到三号随行。”

见到刹那意思已决,这些人也不再作声,又是窃窃私语,单单看着刹那走出门外。

外面天上又有武装直升机快速飞过,刹那叹息了一口气。

raiser现在的这些核心成员可以在和平时作为伙伴,但在危急时还是勉强。

他又怀念起天人来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四章 故人风雨

为了应对中东局势,由raiser雇佣的执行总裁和他的团队成员、在冬末春初、根据刹那和提耶利亚的要求提出了完整的地下都市企划。地下大都市在国际上一直是个有名的科学幻想——也仅止于幻想。无他,付出与获得并不对等、利益不够。

但是诚英市的工人、须臾的计划调控、gn炉将近无限的能源以及……els00q的神秘这四者所提供的巨大的生产力使幻想成为了可能。

受限于时间和物资设备两个因素,到目前为止,诚英市只紧急完成了企划中一条电磁发射井的修建——

其用处正是机动战士的出击。

直连地下格纳库,通过错综复杂的电磁轨道覆盖诚英市全境,一共有三十六个出口。

直到现在只完成了5个出口的修建。

存放恶兆式的格纳库正在原kpsa基地的地下层。

“setsuna、setsuna。”

更衣室里,哈罗蹦到了刹那的头上。之前闲暇时间里,刹那实践自己所学,就给哈罗做了一些简单的改装,现在的哈罗可以进行短距离滑翔,也就更喜欢蹦到他头上去了。

面对那漆黑色的机体恶兆一式,刹那突然升起兴致,他问哈罗:

“难道你也想上机吗?”

“yes、yes!”

哈罗的两个小眼睛不停闪烁着粉色的光。

“可是恶兆式没有能你这个规格的接口。”

在哈罗的叫声中,刹那把这小东西从自己头上拎了下来,和王留美做的封口玻璃景观花瓶放在一起,交给了恶兆一式的整备师。

“麻烦你,把这两个东西带回我的个人办公室。谢谢。”

“好的,quanta先生。”

整备师接下这两个东西后,就看着刹那进了驾驶舱,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你是不相信quanta先生吧?”他所熟悉的原恶兆一式驾驶员笑着对他说。

“呃,不是……”

一眼被望出心思,整备师尴尬地回答道。

“quanta是无敌的哦!”原驾驶员向他强调。

原驾驶员是kpsa被收编的一员,曾沐浴在量子爆发之中,从而对刹那产生了非同一般的敬畏。

他的眼睛中射出的宗教般狂热的火,让整备师忍不住咋舌。

“这才是我难以相信你们的原因啊——真让人害怕……”

他一个走神,手中就没握紧哈罗。哈罗则趁机振动起来,从下部伸出机械手带着花瓶一起跃起,顺着气流短距离滑翔进驾驶舱内,扑在刹那的胸前,又咕噜咕噜地往下滚,被刹那双手抱起。

“haro!setsuna!”

它无辜地振动道,小眼睛扑闪着光。

刹那的嘴角边撇出一丝笑的弧度来。

“真是没办法。”

舱门合紧了。整备师紧张地发来可视通讯,赶忙道歉道:

“quanta先生……”

刹那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

“无事,就如此吧。”

通讯完了。

恶兆式上并没有做可以连接哈罗的数据口,不过也有一些供驾驶员放置简单物件的固定支座。

刹那把哈罗和景观瓶固定好,扭了扭头盔。

恶兆一式的驾驶座对他而言有一些别扭,适用于正常体型的成年人,不适合他现在年龄的短手短脚,这让刹那稍微花了一点时间适应。

恶兆式的改造是基于原本aeu最初的机动战士型号——比暴徒式更早远——并不具有机动、飞行和长途行军能力。当时也没有制作伪炉的嵌入机关,使用不了那两个伪炉。这次的行动中,多数预测中的敌方路线都在活动来回范围之内,就不采用其他运投方式,直接通过电磁发射井到达最接近预测路线的出口处。

出发自阿扎迪斯坦的车队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抵达诚英市一侧的荒漠。

目前在做的工作则是校准时间和路线,恶兆式直袭该车队,将其战力瓦解后,同时会有布置在附近的武装车辆及其工兵完成收尾和运输工作。

等刹那打开通信,提耶利亚迫不及待地问道:

“王家的使团是今天撤离的吗?”

在刹那换装时候,远在上海的提耶利亚已经收到了来自刹那的讯息,将以互联网连接的方式加入到作战会议之中。

“是的,很巧合吧。”

说着,刹那不禁想起此前王留美留给他的话。

“他们可能得到了什么风声……暂且抛下这件事不管。为何你亲自驾驶恶兆式?”

他追问道。

“raiser雇佣的那些人,需要一场胜利……来稳固人心。”刹那无法在短时间内阐明那些人的心理,只好这么暧昧地说道,“提耶利亚·厄德,拜托你了,之后还请监看一下他们的讨论。”

借由须臾,提耶利亚可以如临其境。整个基地里的战斗成员全部都是收编的原kpsa成员,也不担心他们有所异动。

“但是、刹那·f·清英,你是否已经再度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视频内的提耶利亚皱着眉头问他。

上一世击败了alaws之后,刹那就开始变得柔软起来。尤其是在els星的五十年内,刹那的杀性被洗得干干净净,更接近上一世玛丽娜·伊士麦的思考方式。

以寄宿在高达系统的资讯体陪伴他的提耶利亚尤其明白这点。

一颗柔软的心灵,知道得越多、思考得越多就越容易陷入到一种奇怪死胡同之中,就好像上一世玛丽娜面对敌人也拒绝使用暴力一样,现在的刹那是否还能够平静地痛下杀手?

又或者是坚信己方的正义而无所制约?

解放的道路被世界巨大的复杂压迫。人类的道德伦理仅在这时,将它全部的混乱和经验性暴露出来。人又哪里真能有一个无知之幕去遮住自己全部的立场和利益?

连年春草,一遍又一遍的小小泥路又被两边繁茂的绿植淹没了。

这是提耶利亚想要迫切知道的问题。

“那个车队的情报并不足,截留、俘虏,可能就会造成死伤。他们之中可能也存在无辜的人,也许老实了一辈子,只是听从上级的命令才来到战场。如果是阿里·阿尔·萨谢斯那样的存在,你可以毫无芥蒂的话,那么这样的人呢?”

他通过视频观察着男孩的脸色。

刹那的神情毫无变化,平静得像一滩厚厚的冬雪。

“既然来到了战场之上,那么我相信每个人所抱有的觉悟。我并不想要给自己的行为寻求一个正义性和合法性的来源、说是保家卫国或是抵抗侵略。我只是看到了我的理想,所以想要向那个方向前进,以自己的方式前进——

战场之上无是非,一切善恶就留到战后再评说吧。”

草把路遮,虫豸营营,找不到路,那就自己踏出一条路。

前方理想的明亮,从来不需要任何人来认可、也从来不需要任何的正义性来安慰。若是错误的,这条路自然走不通,更会被全世界每个阶级每个国家反抗。更何况……难道能因为害怕错误,就什么都不做吗?

看着人民的苦难或者战火的爆发却远远地逃到一边?

“我们不是从来只是一个恐怖组织吗?”

从少年兵到天人的高达驾驶员再到现在的kpsa,某种意义上始终只是一个恐怖分子而已,也未曾得到过任何英雄的赞誉。

他向提耶利亚微笑。

刹那的想法已经传达给了提耶利亚。他们都深知自己在正义与善恶等这一切道德伦理方面的学问还太浅薄,但是现实已经压到了面前、人民也正在身后——

“……明白了,刹那·f·清英。”

“拜托你了。”

“作战会议我会好好看着的。那么,上吧!”

可视对话屏幕关闭。一边由第二战术预报员组织的行动小组完成了整个行动的总体规划和细节调整。

屏幕一角滚动着系统信息。

——最终路线已经校对完毕。

——恶兆一式转入到一号电磁发射井。

——恶兆二式、恶兆三式已经就位。

那么……

刹那挺起身子,将手放在操控杆上——

“恶兆一式、刹那·f·清英,出击!”

“haro!”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高速滑行轨道摩擦声,顺着轨道通过几个弯口之中,恶兆三机直达荒漠的偏僻角落。

墨染之长夜,瞬间跃动起的电火花照亮了那漆黑的巨人的样子。井口随之封闭,又被沙土掩盖。

阴森的急风一阵阵地吹,把细雨的方向吹散。乌黑云层偶尔的缝隙里,透出一阵红绿变幻的光。

那是高空运输机的夜航灯。

“真是不详的感觉。”

跟在恶兆一式后面的恶兆三式驾驶员观察着外界一切、有点畏缩地说道。

“有quanta、又有什么可怕的呢?”恶兆二式驾驶员倒是无所畏惧。

恶兆式的驾驶团队全部是从kpsa原本有驾驶机动战士经验的人中选出。他们对刹那抱有着巨大的信任。

“不要说闲话、时刻保持相联,按指定路线前进。”

这三台机体都是沙漠适应型,一出发射井,立刻飞驰起来。

沙漠和狂风把声音掩盖、黑夜与细雨连同视线遮没。

——检测到热源反应。

——重新规划,请等待中央程式须臾重新拟合路线、3、2、1。

——二次路线校正完毕。

一个完美的弧度,恶兆一式绕过原定路线上的巨岩,漂移到二号路线之上。

其他两个驾驶员惊叹道。

恶兆二式和三式在这种细节的操作上太差劲,已经落到了后面,不能保持原定的跟随频率。

“这次行动比较特殊,我就不以小队合作作为优先考虑。你们只需要跟上即可。”

“是,quanta先生。”

——热源反应确认。声呐检测完成。雷达探测成功。二次复核完成。

——请等待中央程式须臾拟合形象、3、2、

——敌人形象拟合完成。

一条条消息滚动显示。

外界仍然遮掩在一片黑暗里。该车队的行进也不以常规形式(例如照明)取路,猜测和恶兆一样是通过超声波或者电磁波进行探路。

驾驶舱屏幕上敌人的大致形状已经出现,并非是摄取外界的相片,而是把雷达、声呐、红外线探测等多种方式获得信息拟合成可视的物理图像,从而——

敌明我暗!

恶兆一式直接踏着前方岩石凌空一跃,短暂滑翔,激起剧烈的风雨之声。

还没等车队反应过来,最前的长鼻式突起的前部机枪塔被碳钢刀斩断。

刹那再一刀刺入驾驶舱之中,直达驾驶员的面前,几乎可以看到那惊恐的模样。

黑漆漆的刀刃,和晚夜与死亡是同样的颜色。

刀刃向旁边一撇,把前部直接削了出来。

“第一台击破、确认机师存活。”

一时警报声大起。

阿扎迪斯坦王国对长鼻式做了很多改装,舍弃了碳纤维矛和盾牌,换装了更大口径的火炮,防御性能有所下降,面对e碳制作出的钢刀,根本阻止不了。

完全记忆能力之中,长鼻式的构造被全部解析出来。

——最好的切开的方法。

从两个方向、机枪声和火炮声响起。机枪打不穿e碳装甲,火炮则被躲开。

恶兆一式低身一个滑行扛着机枪直到长鼻式前部机枪塔之下,刺入结合部位,把它削成了两半。大量的内部的线路断裂,从而丧失了行动能力。

又顺力向后翻越,踩到一辆武装车上再翻身,硬抗了一下火炮,直扑第三个长鼻式,一刀刺入核心。紧急弹射装置启动,由于运作失常,把驾驶员和缓冲物弹到了不远处,丧失了行动能力。

甚至称不上是一次热身。

无论是机体还是技术差距都太大了。

“敌方长鼻式全破,呼叫收尾队伍。确认三个机师存活,务必尽数俘虏。”

对敌人的俘虏,可能只是一种羞辱,但既然生命有其价值、也没有放走或杀死的道理。

直到刹那放松下来,脑海中那无端由的想象有一个引起了他的注意。

“等一下……不会吧——那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紧张地拿起枪,打开舱门,在细雨之中跳到地面上。

阴冷的细雨流过头盔的玻璃,直到地上混合沙土,显得泥泞又浑浊。

恶兆二式、三式以及一直尾随在附近的收尾队伍这时才姗姗来迟。

底下的人自知无路可逃,也都放下武器举起了双手。

她被一个更年长的女性搀扶着,把梳好的头发弄乱、衣服上又都弄上了沙土作为伪装,想要不起眼地隐藏在人群中。唯独那双眼睛带着害怕、又带着怜惜,盯着缓缓前来的刹那。

她想。

现在这人才十六七岁,可刹那太熟悉她了,绝不会认错。

他示意那群人散开,急迫地走到这个少女的面前,在她惊讶的目光下,问道:

“玛丽娜·伊士麦、阿扎迪斯坦的第一公主、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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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玛丽娜·伊士麦

稀疏夜雨、晚风急切。

厚厚的云层透不过一点星光月色,只有手电筒与探照灯人造的明亮在这里来回。

这时候的玛丽娜才十七八岁,淋着小雨,受着寒风,之前更匆忙沾上湿沙土作为伪装,脸色和神情都不是很好,眉眼之中全是忧愁。

一眼被看出身份,这让她不知如何作答。

是应该强装着不是?还是大方地承认?

诸多猜想浮现在她的心中。

趁着刹那说话的功夫,有个认不清形势的阿扎迪斯坦青年人突然暴起冲向刹那,下一瞬间被刹那一脚踢飞到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引起了其他人惊异的注视。

这具小小的身体里蕴含着远超常人的力量和反应速度。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成年人能那么夸张地飞起和跌落。

临时组建的工兵团队将这些人团团包围起来。恶兆二式、恶兆三式打开了探照灯、冷漠地望着这里。

这些人也都放下武器,举起双手示意投降,被工兵一个个拷住押走。

“你们是谁?我们是来自阿扎迪斯坦前往库尔吉斯进行阿扎迪斯坦-库尔吉斯边界和谐睦邻条约续约的队伍。看你们的衣服,你们也是库尔吉斯军人吧?难道没有接到上级命令吗?你们这样做,不怕引起两国纷争吗?这个责任你们担负得起吗?你们会上军事法庭的!”

一个领头的带帽中年男性被两个工兵拉扯着。他透过灯光,看到他们的衣服上库尔吉斯的标记,一下子神气起来,怒吼道。

由于预算问题,工兵们的服装还是原来市政府公安服装,有库尔吉斯的标识。他们本来也是从诚英市警察队伍中紧急挑选出来的。

“睦邻条约?”

刹那打开头盔频道录音功能及通话频道,拦住了工兵,疑惑地发问。

“是这样子的,难道你们不清楚吗?”搀扶着玛丽娜的女性看出刹那似乎有一定地位,冷静地回答道:“百年前库尔吉斯和阿扎迪斯坦签订过边界和谐睦邻条约,条约期为九十九年,截止至今年年末。我们这次前来是带着和平的诚意,来延期边界和谐睦邻条约。这位正是阿扎迪斯坦王国的公主,如果你们是库尔吉斯军人的话,还请尊重我们。”

首席军事顾问的声音从通讯频道里传来。

一号战术预报员紧跟着道:

又有人说道。

在那一边似乎起了很大的争辩,可以听到提耶利亚对他们申明道:

刹那调低了频道音量,全靠面瘫和头盔的遮掩维持着平静,问:

“请问你是谁?”

“席琳·巴赫提亚尔、玛丽娜公主的亲信。”

这个女人很不寻常,看上去很年轻,但在这个情况下毫不慌乱、说话准确快速并且有条理。

“是的。我确实是阿扎迪斯坦王国公主,但是还不是第一公主。这位是席琳、确实是我的亲信。”

玛丽娜确认。

淅淅沥沥的雨水从罩子上流下来。单方面的透明让这两人看不清这个少年兵的面庞和表情,他的声线也经过了软件处理变得机械化,这让她们无法判断这个驾驶员的心理。

可怕的单方面信息遮掩,席琳想到。

“接下来,玛丽娜·伊士麦,由我驾驶机动战士直接将你运送,跟上来,不要多做什么。”

虽然叫做电磁发射井,但并不是只用作发射用途,可以逆向行驶、也可以作为地下电磁轨道梯使用。原路返回的话,可以比工兵队伍快一个小时以上。

“请带上我!公主殿下她——”听罢,席琳立刻抢话道,被一个工兵见势架住,不断地挣扎。

不论接下来的状况为何,她深知玛丽娜接下来绝无法应对,放着玛丽娜一人也实在太过危险。

“席琳……”玛丽娜更为其大胆而担心。

作为阿扎迪斯坦王国的公主,她也清楚怀抱着神明信仰的士兵有多么可怖。若是席琳这番话触怒对方,或许就招致……

“可以。”

那个孩子外表的机动战士驾驶员顿住脚步,平静地答道。

这让她们都松了口气。

工兵队长好心提醒:“quanta先生、检测仪确实表明没有危险品和定位装置。但是不能判断她们在驾驶室能不能威胁人……还是太危险了。”

“无事,你们按照原定计划路线返回、她们伤害不了我。”

刹那现在异常的身体素质实在可怕,席琳和玛丽娜就算经受过专业训练并贴身发难也奈何不了他。

更何况她们还真是一般女性。

工兵放开席琳,席琳立刻失去平衡,在湿润的沙土上滑倒,被玛丽娜赶忙搀扶起来。两个人牵着手依靠在一起,跟在刹那的身后。

“也请你们安分一点,不然我并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软件处理后的声线听不出任何的情感。

但是语句本身、语速和字句间的停顿并未处理,这里仍存在试探心理的机会。

“好的。”席琳答道。

唯有知道对面的情感、了解对面在思考何物,就是交涉的第一步。

玛丽娜握紧了席琳的手。她们俩刚才见识过刹那的身手,也自知两个人根本做不了什么。

“haro!setsuna!haro!w……ho?”

恶兆一式的驾驶舱很大,可以容下这三个人。

“已经进入自动导航模式并且锁定了操作、你们也不要想做什么手脚。”

刹那又言。

不论如何,上一世的深知到底能不能套到现在还是两说。现在的立场究竟是不一样的。

哈罗闪着光看向那两个“不速之客”,又停下不发声了。他的逻辑程序告诉他这个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应对。

看着这两人一脸欲说还休的样子,刹那又道:

“你们可以自由的发言或者提问,我也会酌情回答。但所有对话中的一切都会被记录在案,我并不能保证其用途。”

再进一步、以现代的技术剪切甚至修改录音造成完全相反的意思也不是困难的事情。席琳立刻联想到这一点,越发感觉到难以处理。

能活下去吗?

库尔吉斯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们确实是怀抱着和平的使命而来,为何会遭到这种对待。而这个少年兵又是什么情况?

被席琳紧紧拉住手的玛丽娜还是忍不住问道:

“请问、我们的同伴会怎么样?”

“搜查、拷问,监禁。”

刹那意思中的行为其实本质烈度很低,出于他个人的性情并不会令情报人员做不人道行为。套取情报也并不一定需要做不人道的事情,通过很多和缓的其他方式也可以达到目的。

但两个人听后,思维发散开来,则想到很多恐怖残忍的情况。

玛丽娜面露担忧,再次强调道:

“我们真的是来自阿扎迪斯坦的队伍,我们的文书和证件、礼品以及预定稿都在车辆上。我看到你方人员已经开始排查和牵引车辆。请你们千万慎重,不然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冲突。阿扎迪斯坦是抱着和平之心而来的——”

战壕都修到距离国道四十米旁边了。难道你们还能说自己的行为是和平吗?

刹那皱眉答道:

“是否如此、我方自会判断。何况你们的路线并不正常吧?”

他现在的心很乱。

“路线……这是大伊玛目拉撒要求的……但是通报是肯定通报过的,库尔吉斯王室肯定知道,请你们联系一下,一定可以弄清楚误会。”

然而库尔吉斯中央已经完全屏蔽了联络。今天才派出情报人员人工前往刺探。

刹那以沉默回应。

玛丽娜叹了口气,轻轻用手揉了揉眼睛,把眼帘上的雨水和沙子掸去,不慎落到了刹那的肩上,这让她惶恐地道歉。刹那摇了摇头,表示没有生气。

她的脸颊因为受风雨后的身体不适而显出一种不健康的润红,整个身体则靠在席琳的身上。

“玛丽娜公主……”

“我没事。”

确实不是大碍。

这个少女回首四顾,除了哈罗,又发现了另一侧那朵景观瓶中的花。

浅黄色的花朵在瓶中慢慢摇曳、很好地生长着。

这花她也认识。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少女忍不住问道:

“请问你是库尔吉斯的少年兵吗?setsuna、刹那是你的名字吗?quanta又是什么意思呢?”

问完,也发觉自己的问题很奇怪、不该在这个场合问出来。

那个带着头盔坐在驾驶座上的人却犹豫了一下,才慢吞吞地答道:

“曾经是。刹那·f·清英和quanta都是代号。”

席琳立刻把握到其中微妙的不同,急切地出声道:

“曾经是?你们到底是不是库尔吉斯的军队?你们究竟是……何方神圣?”

恶兆一式快速达到了隐蔽的电磁发射井,嵌入机关之后,在程序的运作之下,迅速滑入其中,顺着轨道直冲向格纳库方向。

“我们是……raiser。”

这句话直让两人惊觉。

“raiser……”席琳这才将数个要素联系起来,说,“传闻中打败了kpsa的私人军事安全公司、据说获得了库尔吉斯境内一座小城市的独立治理权——”

在国际上少人知晓,但在邻国、边境城市的异常并不是那么好瞒住的。

“没错。”

“你们难道也是恐怖组织吗?”

玛丽娜连忙追问。

一阵声动摇晃、恶兆一式已经到达了原发射位置。

“并不是。”

刹那把头盔摘下,打开了舱门。过分年轻的孩童样子让这两人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直到明晃晃的灯光从舱缝中扩大,把她们的双眼也照亮。她们看到这宽敞的空间之中,许多工作人员正在高科技的仪器上忙碌。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狼狈的两者,投以或好奇或了然的目光。

席琳与玛丽娜对看一眼,仿佛能感受到她们自己的命运也将发生巨大的弯折。

一个未知而崭新的世界徐徐拉开了其大幕——

刹那几步下了恶兆一式,背对着两人,朗声道:

“我们乃是期冀世界幸福并为其奋斗之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六章 暇溃

并非是期待世界的和平、而是期冀世界的幸福。

和平的世界可以容许尊卑贵贱、可以容许“下等人”一生永无止境的辛劳与“上等人”生来纸醉金迷的生活。

只要加以合理的教育与尺度、并不会激起任何的反抗。现代社会的福利可以遮掩一切残忍的现实,而人民的要求从来可以低得过分。

可是觉醒之人如何能够忍受?

伊奥利亚期待着和平。但这世界上的和平是以何种的方式运行着,他并不关心。veda亦是如此,明明拥有着非常的权限和主观能动能力,却隐藏了这一点、在上一世容许了人造变革者们全部的计划。

这是和平世界的样子。

而幸福的世界并不允许如此。

——那是打破一切瓶子之后、自由绽放于原野之上的花朵一般的幸福。

他想道。

何为raiser?

强化?提出?饲养亦或是升降?

皆否。

其之为……将和平的幸福高举,将地上众生高举至天上!让这世上从此没有天上人地下人之分——

从最初就决定的理念。

刹那向她们伸出了左手,锐利的目光让玛丽娜轻轻地低下了头。

“下来吧,玛丽娜·伊士麦、席琳·巴赫提亚尔。抱歉、由于你们的身份,暂时你们将由raiser管制行动。”

玛丽娜一手牵着席琳,一手握住那小小的孩子的手,有些恍惚地问道:

“你究竟是谁?”

刹那愣了一下,才温和地答道:

“刹那·f·清英、raiser的发起人。”

也是在你所不知道的历史之中拯救了你、亦……被你拯救的人、玛丽娜·伊士麦。

等到那两人下了恶兆一式后,刹那转身道:

“一式整备师,这次还是麻烦你把哈罗和景观瓶送回我的个人办公室。她们……玛蕾妮、麻烦你带她们两个去女宿舍换洗一下吧,之后……”

他侧头,问那两人。

“你们吃过了没?”

“吃过了。”

玛丽娜咳了一声,才答。

“之后带她们来主会议室,也不要怠慢她们,她们暂且不算俘虏,就当是招待朋友吧。”

玛蕾妮和鲁伊德对机动战士有很多认识,除了作为教师之外、因为情况危急,现在也让他们参与到恶兆式的调整活动中。

提早回来,本来是为了及时审讯、但路上的对话揭示了她们恐怕也是蒙在鼓里,也就不急着审讯了。

“好的、quanta先生。”

两人答道。

整备师两三步恶兆式上取下了哈罗和景观瓶。

“不要你、要setsuna!”哈罗一次次叫着、拍翼挣扎。它被裹在怀里,连声音都被蒙起来,居然用那少得可怜的机关组合出不开心的样子来了。

警备师暗暗想着,抱得更紧了。

玛蕾妮则露出了和蔼的微笑,走向那两个小姑娘。这个妇女长得有点凶,笑起来就有些奇怪。

“稍等一下,刹那·f·清英。”玛丽娜才走一步,回首看到刹那转身离去、又叫住他,脱口而出道:“为何、为何你们要袭击我们?你们不也是追求幸福和和平的人吗?”

这引起了这里的人不善的注视。

刹那慢吞吞地回头,投以疑惑的视线,冷淡地说:

“你们真的一无所知吗?在今天、阿扎迪斯坦王国的军队突破了库尔吉斯国境线、并且修筑了大量临时军事设施。难道这也是修订睦邻条约所必须的吗?”

“怎么会?”听罢、玛丽娜失神,“我不清楚。”

席琳垂下眼帘,露出沉思的表情,说不出话来。

她们暂且不能分辨刹那言语的真假。

但若是真的,她们确实对此一无所知。

等到刹那换好衣服,吃了几块压缩饼干后,回到中央主会议室时,他们还在讨论。

刹那的胜利让他们见识到了更多raiser的不可思议。

“不论如何、通过这种车队秘密进入还是很可疑吧?空运、铁路不都比机动战士护送的公路运输要好得多吗?会不会是故意引诱我们出击制造开战借口?”

第二军事顾问提到。

“并不。”第一战术预报员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想法,说,“这是很容易澄清的事情,尤其是存在阿扎迪斯坦公主的情况下,他们不至于那么蠢。要我看,情况可能更单纯。只是他们没办法进行空运和铁路运输。”

“哦?”

“譬如说激进党控制住了铁路运输和空运——而他们则是保守党的车队。公主和大使团也是要站队的,何况我听说阿扎迪斯坦国的公主还有个仪式、仪式之后才是正式公主。你看、须臾分析的高空运输机的航线。越红代表概率越大。其中从aeu出发直至阿扎迪斯坦首都的概率是最大的。”

高空运输机?这倒让刹那想起了之前出击的时候,才出电磁发射井口,天空中云层缝隙中闪烁的夜航灯光。

“quanta先生。”

他们看到刹那来,就礼貌地叫道。

他们看过刹那的表现之后,都为这个孩子的强悍而感到荒谬与敬畏。

荒谬于对常识的悖离、却又敬畏于这份现实的力量。

“不用这样,你们继续讨论就好。”刹那坐到位置上,也在思考。

因为年纪小而被蔑视,固然是一种束缚。但是太过尊敬,反而也让他不舒服。

大多数引导和分配的工作须臾都做得了。唯有思考,暂时不是须臾可以达成的领域。

“aeu吗?这会不会和难民潮冲击到aeu有关?”

执行总裁尝试开辟一个角度、提及了不久前那次盛大的难民潮。

若要说的话,刹那所知的现世和上世的最大的两个区别、一个是阿扎迪斯坦王国过早的侵入、一个则是春初那一波来自异国崩溃的难民潮。

但他也不能确定这就是区别。他和提耶利亚在历史中的档案是不足的。后来的他加入成为高达驾驶员之后,没有细心研究过库尔吉斯和阿扎迪斯坦的战争、相关资料也少,这导致了他对影响他人生的这场战争并不比其他普通人知晓更多。

春初的难民潮确实可疑。kpsa的残部在其中扮演了很不光彩的角色。

提耶利亚突然接通了刹那的终端,一条简讯:

刹那回了个ok。

提耶利亚的投影打断了他们小声的议论、简略地说明了他们的发现。

“kpsa和世界经济联合有联系?”首席军事顾问一脸不可思议地说,“世界警察也会如此啊?”

他表情的不可思议全是种虚伪的假装,他的语气中更是浑然不见惊讶,反而充满了嘲弄。

他接着冷静地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三大联合可都入局了吧?它们的体量还需要我们解谜吗?我们解谜了又能如何?相比那个层面上的博弈,还是先想想如何应对阿扎迪斯坦王国吧?”

首席军事顾问的话很直白,但摊开来说确实如此。

牵扯到三大联合的明争暗斗,绝不是一个小小的城市、一个小小的私人军事安全公司可以轻易涉足的——

不如专心地解决眼前的问题。

正当他们思考的时候,玛蕾妮领着玛丽娜和席琳来到了主会议室。她们手上也临时带上了须臾的实体客户终端。

会议中商谈过的问题一直在整理中、作为审讯时候要了解的内容。她们之前已经收到了这些内容,有了一些心理准备。

“不将她们分开,各自在审讯室里套取情报吗?而是直接带到了这里。”第二军事顾问发言。

坐在首位上的刹那答道:

“她们也会加入这场商讨。三大联合的官方语言,她们都会,不用交流问题。”

两人先后也以比较标准的aeu语回答道:

“是的。”

这让其他人有些惊讶。

“关于俘获她们后、全程的录音已经由须臾机械识别成为文字稿件、你们应该都看了。有什么疑问,就提吧。”

既然是刹那的要求,他们也不反驳,只是各自用严肃的视线审视着这两个姑娘。

“我们会尽量回答的。阿扎迪斯坦王国入侵也是我们不清楚的事情,请问有证据吗?入侵与战火并非我们的期盼、我们也期待着和平。请各位问吧。”

席琳冷静地开口。

这让玛丽娜用一种诧异的眼光看了她一眼。她突然发觉她好像并不是那么了解席琳。

刹那干脆地放出了关于阿扎迪斯坦长鼻式以及军人穿过国境线并且开始修筑据点的照片。

“这些都拍摄在今天,你们应该认得出来吧?”

“怎么会——”玛丽娜垂着头,有些不可置信。

“两位女士不用紧张。战争乃是国家之常事。你们同伴会被分别做审讯笔录,放心他们不会受到不公正的对待。但是你们的答案会实时比对他们的答案,还请你们不要撒谎。”

首席军事顾问说道。

“我们不会撒谎。”

席琳紧接着答。玛丽娜也点了点头。

“那好,请问你们知道阿扎迪斯坦国内十十派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吗?”这个人率先发问,“我是说双十派、或者合十派、有没有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比如说保守党和激进党有冲突?我不清楚你们那里怎么叫的,但应该是在十十派内部存在两个不同的党派吧?”

席琳看了眼还自顾自陷入自己思维中的玛丽娜,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正面答道:

“确实存在两个不同的党派。你们称之为保守党和激进党也可以。我不清楚你们需要是什么样的大事件。今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以最近政坛上举例的话……保守党的首领、大伊玛目、拉撒——这两个均是宗教称谓——他被枪杀了。

玛丽娜公主的老师(她示意旁边玛丽娜,玛丽娜点了点头)马斯德·拉夫玛蒂紧急被推上位置,加任大伊玛目。激进党原来也不叫激进党,现在自称为改革派,并把持朝政,封锁了绝大多数的交通枢纽、暂停了全部机场营业。这次出行是马斯德·拉夫玛蒂的要求。”

“是因为改革派、所以我们必须这样出行吗?为什么我不知道……”

玛丽娜反而急切而迷惘地问起席琳。

席琳低下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唯有肩头的微微颤抖显示出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她说:

“因为公主你、公主你从来没去尝试、从来没去了解啊!我作为你的幕僚、难道还能不去了解吗?”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七章 解对

“玛丽娜·伊士麦、席琳·巴赫提亚尔,还请两位冷静。”

刹那对着麦说,声音很清楚地传给了她们。

他的思维又因为伊玛目这个词发散开来。kpsa信仰十十派、阿里·阿尔·萨谢斯很熟练地使用了伊玛目一词来自称。

准确地说kpsa的总部才是十十派、这才是可以确认的事实。在这个世界上分布的其他kpsa基地,刹那所知甚少。

阿里·阿尔·萨谢斯,这个以享受战斗、破坏和支配的男人,在上一世中后来与aeu有所牵扯,到最后更是搭上了人造变革者集团。这一世、他过早的埋葬是否也起了相当的蝴蝶效应?

他思考到。

“是我失态了,还请各位谅解。”席琳推了推她的眼镜,仿佛这就能够能够遮住她的心似的。玛丽娜则沉默了一下儿,说道:

“我可以确认这个事实。马斯德·拉夫玛蒂确实是因为上代保守派伊玛目的死,才紧急被推上了伊玛目的位置。三天后,就命令我们出发前往库尔吉斯修订睦邻条约。当时我也很疑惑,为何选中了我,我还没有经过仪式加冕、并不具有很高的地位。随行人员的数量布置也不合礼法。但是马斯德·拉夫玛蒂坚持这件事情,我们就连夜出发了。当时他的表情很紧张。”

接下来,玛丽娜简单叙述了一下事件的细节和行程安排。

所有的语音都由须臾记录下来,然后机械识别成具体的文字,一行行打在每个与会者的个人终端上。

第一战术预报员摆了摆手,又问道:

“请问两位、可以交代一下保守派和激进派的具体吗?还有上一任保守派伊玛目之死的细节吗?又有没有凶手的线索呢?”

“保守派和改革派的冲突一直很激烈。原本保守派的地位更高,但是由于国内问题加重……也就是太阳能发电、石油枯竭、财政萎缩……逐渐的、保守派就被压倒了。这让保守派内部一直很被动,一直寻求着破局的机会。

保守派和改革派虽然分为两派,但都是很激进的、并不是像外界所说的一样、所谓的激进党更激进。激进党指的激进是变革教义、民族平等和扩张领土罢了,对保守派而言,教义绝不能改,天命的种族也绝不能接受和其他民族的平等、一定要按性别和民族分个一等、二等、三等、四等,扩张领土保守派是很希望的、但又害怕扩张的结果……

老伊玛目之死发生在最近春后。死期按照他们公布的说法是三天前,可具体什么时候去世的民众也见不到,死期自然是随便他们的说法。根据小道消息,说是人体炸药、恐怖袭击。可细细追究,关于凶手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

席琳答道。

她的回答之中显然掺杂了很多她个人的感情。

说到最后让首席军事顾问忍不住笑了出来。

“是这样的吗?人肉袭击?这倒像极了kpsa会做的事情、难道会是kpsa做的吗?被raiser击毙的亡灵在被神应许的圣地之上……”

可笑着,他笑不出来了,逐渐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须臾应该有记录吧?席琳女士、玛丽娜公主,还有在座的各位同事,你们应该也知道吧?当时的难民潮是冲击过阿扎迪斯坦国境线的。阿扎迪斯坦王国的国力比起无力反抗的库尔吉斯可是强多了、出动不少机动战士遏制了潮流、直接杀死许多难民。难民潮中按照细节上的推测又可能存在着kpsa的残部、若要这样考虑,那些冲击库尔吉斯的车辆是否是通过阿扎迪斯坦国后被抛下给人民的?”

玛丽娜垂着头,神色哀伤。对于这件事,她是明知的,可她什么都没能做到。

席琳点了点头。

第二军事顾问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哈欠,回应道:

“你的意思是难民潮有那么一个作用、是作为一个掩护、方便kpsa的在外残部混入了阿扎迪斯坦国内做事情。这样来看,问题来了、阿扎迪斯坦国那么难以混入吗?需要这样的手段?不合理吧?何况他们的动机是何?”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你对这里的局势没有好好了解,第二军事顾问,请教一下两位女士吧!据我所知,阿扎迪斯坦王国一直是个很排外的国家吧?”

“是的。阿扎迪斯坦王国的边境线一直是很严肃的管理着的、投入了大量的财力和兵力维持。对于外来的民族非常不友善。”

第一战术预报员不怀好意地接道:

“以致于边界军队掠夺了边境圣训派信仰者的国民,让他们沦落为难民吗?”

信仰与信仰之间的互啄,可真是……

“怎么可能?”

玛丽娜不等他说完,一时情急、直接站起来,反驳道。

“公主!”在席琳的拉扯下,她才缓缓坐下。

第一战术预报员则将一份文档发到了她们的临时个人终端,说道:“这是当时冬季难民的笔录。你可以看看。这对现在的会议毫无助益、我就不多提了。”

“这可能是因为阿扎迪斯坦国的财政问题。”玛丽娜反倒自己哀伤地解释道,“阿扎迪斯坦王国也是一个在石油枯竭而太阳能兴起后衰败的王国,已经难以维持现在强度的边境军事。人民们一直过得很苦。”

“那么唯一的途径就是对外战争来掠夺?”

第一战术预报员的话可以说是直刺这个少女的内心。

玛丽娜没有反驳。

刹那所展示出的边境图像的现实,她无法视而不见。她作为阿扎迪斯坦王国公主,政治素养其实很好。许多三大联合的同龄女生现在或许还在沉迷于偶像与恋爱之上、为之疯狂,而她则已经接触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为严肃的问题并确实地在思考和尝试解决。

可是她的理念在这个王国的律法和这个宗教的传统下注定了她什么都做不到。

女性的政治权利在这个国家从来得不到重视,更别说她的政治理念和她的年纪注定了她根本不为现在的任何一个利益集团支持。

真是深刻的无能为力感,她忍不住在心里自嘲。

“这个讨论就到此为止吧。”

刹那的发言打断了他们的说话。

“还有人有其他问题和见解吗?如果实在没有、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追索了。找不到源头的话……也只能尽人事,做好战斗、不、战争的准备了。”

之前讨论得最开心的首席军事顾问第一个赞同道:

“是的,事件的来龙去脉实在已经难以摸清,还是直接商讨应对阿扎迪斯坦王国的异常军事举动为好。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但这方面,我们能做的很少。须臾自动处理的已经太好、战时知识教育、临时民兵培养、战事设施建设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我们的计划经济很容易就过渡到战时体制、甚至比起一般的战时经济还要可怖得多。但归根究底、我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城市而已,连自给自足都做不到,体量实在太小,库尔吉斯中央又是这副样子,又能做什么呢?难道我们还能对抗整个阿扎迪斯坦王国吗?市民也无处可去、由于这中东的印记、三大联合国际也不向他们开放。在外商事今天都申请了临时保护、也不知道最后能怎么样……我猜是遣回吧?”第二军事顾问说话更直、还有些阴阳怪气,让其他与会者听后都有些不适,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要不,投降吧?

这是他的想法。

刹那对此大概有所猜测。

这群决策层太不稳固。

刹那居然庆幸起来他们所知道的只是raiser必然会暴露的一部分信息(譬如说程式须臾、恶兆式、raiser与库尔吉斯中央)并且受到了须臾的管制,不然他们若是投敌了,那真是麻烦大了。

他们的讨论让玛丽娜面露歉意。但她知道任何抱歉也无济于事,她深知她对于阿扎迪斯坦而言只是个花瓶而已。

“我倒觉得这并非是做不到的、假如联合其他城市人民的话。”执行总裁提出了个说法,“阿扎迪斯坦现在似乎还没有做好入侵的准备,这里就有可以商榷的地方。即使他们入侵开始了,只要联合起库尔吉斯那些同样被抛弃的人民、那就是巨大的力量。库尔吉斯和阿扎迪斯坦一直深陷局部战争、这里的人民也是有准备的吧?”

夜已经深了。

越是讨论、越是深陷泥沼。

越是思考,越觉得无路可逃。

玛丽娜和席琳很快被请离,避免机密的泄露。他们在诚英市附近失去讯息的消息由于行动封锁严密、加上遮蔽了通讯,应该还没有传回阿扎迪斯坦。

执行总裁的想法很好,时间却是迫切的。

刹那的精力尚存,他们这些普通人则都倦了。

出于多方面考虑,很快刹那就结束这一次漫长的会议。低下的工作效率不如不要,预测阿扎迪斯坦应该还不会行动起来。

“你倒是很有想法嘛。”首席军事顾问和执行总裁两人走在会宿舍的路上。

执行总裁摇了摇头,望向了遥远的夜空,沈静地说:

“我只是看到了这一层不变的世界变革的可能性,而为之激动不已。aeu的你是很难理解人革联的我的想法的。这是我们的传统。”

首席军事顾问笑了。

“是这样的吗?”

一通联系,告诉父母今夜不回去后,刹那脚步沉重地回到自己的个人办公室。

“原来以为我们的脚步够快了,结果发现还是太懈怠了。”

他对视频通讯中的提耶利亚说。

提耶利亚摇了摇头,提起另一个话题:

“首席军事顾问的那个猜测你觉得如何?王氏家族不是派出了特工去清理kpsa残部吗?他们会不会也在其中扮演了某个角色?而他们今日匆匆的离开明显也是安排好的。”

“我……不知道。我无法做出判断。”

刹那答道。

“你那边的事情又如何?是否能争取到人革联的帮助?”他又问。

“论文的提交很顺利。可那些老学究有些难搞,他们对于学术很真诚,可他们对于利益也不含糊。另一方面、政治上的任务,怎么说呢……人革联的上层、唉、太复杂了。按照民族和地区、固有的国家观念,人革联可以大致分为北亚、东亚、东南亚、南亚四个阵营。我虽然以诚英市的名义把他们都拜访了一遍,他们的想法我难以猜透,他们都说在考虑中。”

“对他们而言,中东这块地区,没有足够的价值吗?非要等到成为aeu或者世界经济联合的一把刀时候,才肯出手吗?”

视频中的提耶利亚摇了摇头,说:

“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这些大人物的考量太多。那种政治的手段……人类的头脑在这方面真的是登峰造极、我完全被他们牵着走。”

提耶利亚说着,也有些丧气,还有些好笑,可又笑不出来。

他将记录的对话传给了刹那一份。

哈罗轻轻地在桌子的一边摇摆,也不打扰他们的对话。

刹那边看边说:

“那还不如作为一个神秘组织降临……”

“神秘组织终究隐于幕后,我们却要站在台前。”

“嗯。”

月光似水、透过窗户,洒在人身上,在台灯的光后,又像是一团氤氲的银雾。

门轻轻地被敲响了。

刹那让须臾打开了灯,一下子月光都消失了,被阻在窗后了。

“请进。”

来者是玛丽娜·伊士麦。

“对不起,打扰了,quanta先生?你还没休息啊。”

她有些拘谨地说。

刹那现在的程度已经不是厉害一词可以解释的,对于生活在一个宗教国家的她而言,也不得不带有某种形而上的怀疑。

这倒让刹那莞尔,又感到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上一世的一切俱往矣。

这一世的一切如梦似幻。

“我还小,叫我刹那吧?”

“好的,谢谢,刹那。”她叫起来还很陌生,“刹那先生明明是个孩子,却很厉害,是个善良的人,并不把我们作为俘虏,甚至还把我们当作客人一样。明明我的国家正在做很过分的事情。”

她大概了解到随行人员的待遇后,就更加难过。这种负罪感对于她而言,难以承受。

无法排解的心情让她不能入睡。因为存在临时个人终端的须臾的监管、也就没人看着她。玛丽娜走着走着,发现了标着quanta字眼的办公室门窗上还透着一点点的光,就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敲响了大门。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八章 歧路

清澈的下弦月,躺在世界的身后,却将人间的轮廓勾勒得清清楚楚。一半窗是月、一半窗是山。

刹那倒了一杯热水放在玛丽娜的面前,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玻璃杯与红木桌的碰撞声惊醒了恍惚中的她。

“谢谢……”

那双疲倦的眼睛不再能够冷静地审视身周,只注视着杯中清水荡漾的纹理与腾起的热气。

“为什么能够允许我们的自由行动?”她突然抬头问,“我们是敌军吧?就这样放任我们在这里游荡,真的好吗?”

刹那用手指着她手腕上的的个人终端,耐心地讲解:

“这就是监管。在它的上面加载了特级监察程式,坐标、心跳、重力变动等数据都会报告上去。这个基地是被程式控制的。隔音系统使得你的敲门声并不会传给我,相反是由程式判定了你可以进入这里,才通过扬声器拟造出敲门声并发送简讯告诉我你来了。然后接受我的指令、自动打开了门。”

这种设计在这个时代也少量有所采用,玛丽娜大致听懂了,只能黯然回应道:

“原来如此。”

刹那正色道:

“我说这些,正是为了让你不要介怀。但若要问起你们是敌军吗?我并不那么觉得。这世上原本就是没有那么多敌人的。”

真正的敌人只有一种——根本利益的冲突者。

其他一切敌人要么是虚假的、要么是被欺骗的。

即使是真正的敌人,只要调和了利益的冲突,那么也可以不作为敌人而存在。

在过去的时代所不可能的调和,在现在并不是不可能的,而在未来更有着无限的希望。

玛丽娜静静地端详这孩子的神情,忍不住扑哧地笑了,又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以手掩面,止住笑容后才说:

“对不起,这是我无礼了。刹那先生明明是个孩子、却很……成熟、也很强大。我说的强大并非是指身体力量,而是坚韧……。这一天不到的经历却像是在梦中一样……无法理解的事情太多、理解却无能为力的事情更多。真是难以想象……被raiser俘虏却可以这样做到raiser的发起人面前讲话,而raiser的发起人却还是个孩子。”

她又意思到自己的话有歧义又赶紧解释道:

“这不是看轻年龄……因为太过不可思议,而让我……”

说着,她的舌头便打了结似的,难以描绘自己的感受。

“而是什么?天才、超人亦或是神的使者?”

“神的使者——”

天使或是天上人?

这就是玛丽娜心中隐约的连她都说不清楚的怀疑。

是的,一切的异常倘若是天使或者天上人所做、那么也就不是异常了。

“我不是哦,玛丽娜·伊士麦。我不是天使、也不是什么天上人,我只是一个在地上期待未来并为未来奋斗的人类。”

他认真地注视这个少女。

每个孩子向来是有一种不染尘俗之美的。

玛丽娜不知道自己所看到是否是这种美,只知道确实她看到了一种无瑕的纯真,好似幽深林间那清澈溪流下坚韧而干净的岩石,又像是深邃太空之中默默燃烧着的星星。

那无疑是一种美丽。

“刹那先生曾经是个少年兵吗?”

她问。

“是的,很小的时候就是了。”

他答。

“可是现在刹那先生也才十岁左右的样子。”

她说着,竟有些不确定。

因为刹那远超其外表的心智反而扭曲玛丽娜心中固有的观念……那将心智与年龄与阅历挂钩的尺。

“很小的时候,是五岁还是六岁的时候吧。”

他回想着,答道。

他确实具有完全记忆的能力。可那个时间段实在太早,早到他的认知能力还没有发育到可以明晰外界万象的程度,于是只留下了古怪而荒诞的异景。

“为什么成为了少年兵呢”

她问。

“因为那天很冷、很饿,因为想要活下去。”

他答。

一时静谧、隐约风鸣、凄切虫声。沙海若明镜,在这块转动着的大地上摇摆,就着天上月变得银晃晃一片、寂寥而野蛮。

手心中的玻璃杯也渐渐失去了温度,她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想要冷却心头躁动的情感。

刹那接着说:

“一个男人就借着你们的神告诉了我所谓天堂与所谓幸福的样子,我就懵懂地加入了kpsa。可是啊,越是成长,越让我悲叹这样的一个真理——在这世界的尽头,并没有神的存在,也没有神存在的任何位置!”

少女无法再与这个孩子对视。

那双辰星般的双眼越是注视,就越是发现星星正是一个个宏伟的太阳,巨大可怖、压得她难以呼吸

这时年龄的幼小反倒将话语之中的事实变得更为高大。

他身上所承担的东西让这个王室的少女感到了畏惧。

人间的星星之上,跃动的光火正是人类苦难的重量。

无限严肃、容不得任何轻佻,不是请客吃饭,也不是聊天问好。

他又说:

“但是已经结束了,玛丽娜·伊士麦。不用担心,我已经不再是少年兵了。kpsa由我、由raiser亲手消灭了。”

“可是你还在战斗啊!”她听后,更加激动地反问,“为何你还要继续战斗呢?”

明亮的灯光将他的每一根发丝、每一根睫毛还有他的眼睛都照得清清楚楚。

他毫不犹豫,自然而然地回答道:

“因为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受苦的人们啊!因为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得不到幸福的人们啊!”

多么幼稚的话语……可是这个孩子显然是信以为真,并确实是因此而在不断地行动着、致力于人类的幸福。

多么古怪的事情啊!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多么疯狂的事情啊!

玛丽娜突然想要尽情地哭泣,又忍不住地在微笑。

她将水一饮而尽,却呛住了,咳了好几声,也掩饰不住心中雀跃的感情。

“原来如此,我可以安心睡觉了!晚安,刹那先生。”

刹那猜不透玛丽娜的变化何来,只是茫然地回应道:

“晚安,玛丽娜·伊士麦。”

不知不觉,他也在向这时的玛丽娜倾诉自己。

玛丽娜步子轻快地走了,正当打开门的瞬间——

“席琳!”

“公主?”

席琳在门外徘徊了许久,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开门的玛丽娜撞见。

“席琳,你要找刹那先生做什么?”

席琳面露挣扎之色,最后下定了决心说:

“可以等我一下吗?”

刹那看到席琳在门外,也有些惊诧。

席琳进来,反手把门关上,坐在玛丽娜坐过的沙发上。

“席琳·巴弗提亚尔?你是要做什么?”

他问。

“quanta先生,请问我可以加入raiser吗?”

她望着刹那说道,一副认真的表情。

“可以,raiser欢迎任何人。我可以先问一下你为何要加入raiser吗?之前的作战会议,你作为情报提供者也参加了一段时间,raiser以及诚英市正岌岌可危。我们并不会胁迫你们做什么,你要是加入了我们,就是天然的反叛者。你在阿扎迪斯坦王国的亲人也……”

“我已经死了!”席琳没等刹那说完,就突然高声打断了刹那。

这一天下来,她早猜到了刹那性格好,才敢于这样高声打断。刹那也知道她现在的内心并不宁静,也不出声,就等着她说话。

席琳将眼镜摘下,揉了揉眼眶,再戴上,双睛仿佛清明了许多。

她深呼吸一口气,才吐出来,说,“原来的席琳·巴弗提亚尔已经死在了raiser对阿扎迪斯坦的袭击之中,现在的我是个叫做席琳·巴弗提亚尔同名的另一个人。原来的那个席琳很不幸地,在阿扎迪斯坦王国并没有什么亲人,一直是个孤儿,在王宫里被作为侍从而抚养……”

她正要继续说,又突然觉得自己向一个孩子倾诉实在是很奇怪的事情,即使这个孩子不同寻常。

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道:

“这个席琳的故事是那样的单调乏味,实在没什么可提的,她的死亡就像她的一生一样无趣。多数人的人生就是这样的,又怪异、又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是不是?死了,也没谁会记住,像是尘土一样被风一吹也就散了。”

刹那终于出声了。

“我并不这么觉得哦,每个人的一生都是很有价值的事情,也许不总是像所谓的英雄们那么耀眼。可倘若没有他们作为土壤与阳光,那些所谓的‘英雄们’也是决计闪耀不起来,开不出任何灿烂的花。是每个人、每个人都参与到了世界与历史之中。席琳·巴弗提亚尔,你还年轻,你的路还很长。”

一个十岁的孩子说着一个二十岁的青年年轻,也是够怪异的事情了。

席琳并不反驳刹那的言论,只是看向窗外的夜空、那明亮的下弦月。

这白银的天弓落入她的瞳孔中,明亮得像是回忆里的烟火,直冲进了她的心里,被她的感情塑造成她的样子。

“可是啊,quanta先生,原来的席琳确实已经死了,死在了灰暗得见不到光芒、既没有土壤也没有阳光的世界里,但是新的同名的席琳是幸运的,她见到了一个平等的、可以让人自由发展的充满阳光的新世界,即使这个世界被战火包裹,有着毁灭的危机,她也觉得这是美丽的,是可以一试的。”

没有犹豫、也没有恐惧。

“明明那个席琳作为公主亲信的生活也不错,这样说是不是很滑稽呢?”

她又自嘲道。

提耶利亚会如何处理这一切呢?或者安排谁来处理这一切呢?刹那突然想到这件事情,终没有打开通信。

“你来到这里的时日还短。我希望你可以更郑重地思考,不要做出令自己的后悔的决定。”

辰星远远地在天上好像可以找到了。

她搜寻着辰星的痕迹,又想到可不就在这里吗?

席琳没有坚持,她知道自己的目标已经达到了,也确实知道自己的观察还不够。

“quanta先生,我还会拜访你一次的。”

“等到那时,无论你的意向是否改变,raiser都会欢迎你。”

席琳起身告别,转身出了门。

门外,玛丽娜还在徘徊。

“席琳?”

“玛丽娜。”她有些生疏地叫道。

“你终于不叫我公主了,我一直说你可以不叫的,没有必要弄得那么礼节。”

玛丽娜轻轻地笑了,直到她听到……

“以前的席琳已经死了。”

“什么?”

“现在的席琳看到了一个新的世界,想要拥抱它。”

席琳平静地说。

原本在玛丽娜心中浮现的不可思议的猜想居然成真,她愣住了。

黯淡的灯光下,两者都蒙在一片黑暗里,互相看不清晰互相的表情。

这样也好,不直接知道对面的心,也能减少一点悲伤。

席琳想着。

“以前的席琳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的。玛丽娜,你还是阿扎迪斯坦王国的公主,以后你要自己多注意、多了解、多观察。”

说罢,席琳转身就欲走开——

她被玛丽娜抱住了。

“并不哦,并不哦!假如原来的席琳死了,至少有一个笨拙的女孩会为之哭泣。但是……但是……假如新的席琳想要追寻自己的梦想,那个笨拙的傻瓜也绝不会阻拦!”

她们都没有哭泣。

这不是值得用哭泣来悲伤的事情。

席琳听到玛丽娜的声音从自己的背上传来。

“这才一天而已,真是如梦似幻呢。大喜大悲、无法理解的感情,好怪异啊,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我既然见到了光,就想要追逐它。我害怕等待,越是等待,就感觉自己越接近、越接近阿扎迪斯坦那固有的传统的思维……很恐怖、很恐怖!公主!那就是地狱、根本不是神所赐福的圣地。”

二十岁正是最为飞扬的年纪。

不了解她的人就无法理解她迅速的抉择。

她无法忍受那可能的发展。幼时的记忆与他人的未来在她的脑海中搅拌,raiser则是她看到的一束明亮的光。

“谢谢以前的陪伴。”

少女松开双手。

“阿扎迪斯坦王国是个死牢笼,一起离开吧,玛丽娜,你也也该知道吗?那个被宗教的男性支配的世界一层不变……改革派、保守派,不都是一样的吗?那是绝不会有未来的地方。冒险吧!就像是幼时的约定,一场离开阿扎迪斯坦的大冒险——”

“可是啊,席琳,玛丽娜作为阿扎迪斯坦王国的公主,是绝不会抛弃她的国家。但不论在哪里,玛丽娜一定会祝福她的挚友席琳能够寻觅到属于席琳的道路与幸福。”

带着哭腔,却并不哭泣。

黯淡的灯光,看不见的表情,无法捉摸的心情——

渴望知道她的心情,但再回首、玛丽娜已经在黑暗中离去了。

玛丽娜没有回头。

这是属于十七岁少女的倔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九章 绵延与烽烟

雨后的黎明、恰近春灭时分。一整个季度的孕育,使得冬去时的单调冲至末春的过度媚丽、让那些清纯的花瓣无力散落在地上。

自然常在的无穷生机在这时澎湃到了这么一种程度,躁动不安、陷入疯狂并将彻底醒来!它恍如一种宇宙之间永恒而炽热的欲望,非要以最为灿烂而鲜艳的世界来装点。

夏至未至之时,不安分的虫鸟叫声一片。

在那些阿扎迪斯坦侵入库尔吉斯的前哨据点上,一个忙碌的工兵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烈阳,擦了擦汗水。

“这里的虫声这么响吗?”

他沉迷于他故乡风景的怀念之中,直到队长将怔怔的他唤醒。

现在的诚英市显得有些冷清。

战时太过秩序和紧凑的运作将这座城市的战争潜力以一种最粗暴和最快捷的方式挖掘出来。

“一切神经质都是想要成为超人、却未能成为超人的失败者其愤怒的哀嚎。”

raiser的执行总裁和首席军事顾问走在前往会议室的路上。

自从执行总裁的想法被采纳之后,这个人似乎就突然开朗自信了起来。

“是吗?”

首席军事顾问似乎挺喜欢听执行总裁讲话,但他总是微笑以对,只会给一个暧昧而不确定的回答,也不知是嘲讽还是赞同。

“真正的超越凡人者,总是自由并充分地发展和使用其全部的才能,时刻冷静、优雅、从容不迫地面对任何胜利、意外以及失败。他的内心感情并不单调乏味、也绝不偏执自私,他可以体会每个人的心情而不会被感染。他对一切陌生、未知与新奇都能宽容地面对,并平等、理性地审视。他既不会傲慢到将自我凌驾于万物之上、也不至于将自我压抑,只是认真并努力地生活,将自己的命运融汇入人类乃至万事万物的命运之中,并始终尝试去改造世界、而不被世界改造。”

可这人也不需要知道他什么意思,只需要有人倾听就可以了。

“我并不这么觉得。”

罕见地,首席军事顾问反驳了。

“哦?那你有什么见解吗?”

执行总裁也不看旁边那人表情。

首席军事顾问也不回答,也不知是不愿,还是走神了,直到那门口才轻飘飘甩下一句。

“没有。这不是一个可以有所见解的话题。”

“这是……?”

会议桌上到处悬浮着各种各样的投影屏幕。

全部是关于阿扎迪斯坦王国士兵的动静。

“纳米机器人的一种运用,作为谍报机器人。”

坐在首座的刹那答道。

纳米机器人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再是一件新鲜的事情。在最尖端的一些领域里都有着纳米机器人的身影。

但若要问起纳米机器人的实用化,那还是要数。人造变革者的制造与生存之中,到处都离不开纳米机器。

在上一世的最末,天人的技术与世界共享之后五十年里,纳米机器的发展也到达了极高的境界。这部分技术在这时被重现了。

“大部分纳米机器人被投放在各种动物的身体里,干涉它们的神经系统和大脑,复制它们的神经信号后,发送给须臾,再由须臾自动计算组合成人类可以理解的形象。通过粘贴神经信号,也可以驱使动物接近阿扎迪斯坦军场所。”

声音是种波,自然有频率。人类所能接受的频率是有限。光也同理,在整个光谱之中,肉眼只能看到非常狭窄的一小部分可见光,而红外线、紫外线等等都是肉眼看不见的。

可其他动物的知觉与人不同,人类听不到或看不到的东西对它们而言可能恰恰是可以看到的。但人类可以视听的对他们而言也可能无法知觉到。从对其他动物干涉之中得到的信息转变为人类的信息,需要须臾的运作。

“这都可以做到吗?”首席军事顾问为raiser的强大技术力而惊讶,又问,“那为何不直接使用微型机器人呢?”

“微型机器人长时间运作,需要做很复杂的小型高容量能源器、还要加装太阳能发电模块,这很难。要做一整套输出、输入设备的话,也不能微型,这样伪装用的仿生皮也难做。如果投放到动物身体中,可以从以三羧酸循环为代表的新陈代谢中获取能量,这个机制是比较好做的,相对体积也比较小。

如果寄生的生物,比如一些短命的昆虫死去了,则会通过自然界循环再度流通到其他方便的个体中。”

容量越高、就难以小型化。这一直是个技术难点。就算是天人的旗舰托勒密号也常常拿高达的gn炉充电。

诚英市的个人终端的续航则依靠覆盖了城市大部分地区的无线充电体系——能源网工程的一部分。

其中很多细节的地方,首席军事顾问还想追问,可又顾虑起来,还是息了心思。

刹那也是松了口气,若是这些人追问到底,他也只能以不答为回应。这些纳米机器人的制造以目前整个中东地区的工业水平都是不可能的。这些是上一次e碳的制造之中的附属物。

在e碳制作的边缘,gn粒子护罩之上,物理反应呈现出巨大的稳定性,利用gn粒子束在微观层面上蚀刻电路,完成了粗加工,再送往诚英市的首个实验室进行最终封装。

gn粒子作为一种传递反引力作用的媒介子不具有实际意义的大小、直径、形状这类广延属性,在其高能的形式上通过电磁作用可以正确地引导其运动轨迹,激发出反引力效果后足以轻松地在微观层面进行工作。

在这种工作之中,能量会以光的形式释放出来,光的频率刚好在青色和绿色附近,

越是思考,越是觉得gn粒子不可思议。

很快,人来齐了。

距离上一次会议已经过了五天。

在第一次会议的次日,最终按照执行总裁决定了路线——

联合城市乡镇武装统一战线。

具体的执行刹那没有插手。准确地说,以他的外表年龄,实在无法取信于人。而留在raiser的外来人才之中,由于民族与宗教认同,也就不是他们能够展现自我的时机。

最终,是由须臾从诚英市市民和原kpsa的数据库中挑选符合条件的人物并组建了团队。

同样的肤色、同样的宗教、同样的习俗和同一个祖国,最易团结。

诚英市附近的小型乡镇村落大多在冬季时候被拆分入诚英市之中。因此他们主要的工作是库尔吉斯东部大量陷入无政府状态的大城镇。

次日出发通过武装反侦查直升机快速运送到了目的地,占领了当地政府,当成临时根据地。虽然是无政府状态、但市政建筑中还有一些最基本的工作人员和占地的无业青年,被枪架在头上,也就作为临时编制加入raiser或市民的队伍里了。

威逼、利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加上阿扎迪斯坦确实的入侵举动和库尔吉斯中央的不作为,他们迅速组建起临时统一市镇政府,纳入须臾的体系之中。

面对一个组织的有序行为,无序的群众人再多也难以抗衡。个别乡老、或者其他什么“德高望重的人”,又或是教堂里的谁谁谁,也起不了什么气候。

一些可能的小小的武装冲突,面对运输机上落下来的改装长鼻式也就掐在苗头里了。

在与玛丽娜一行的冲突中,刹那的切割很精巧,俘获自阿扎迪斯坦的长鼻式在当晚就被推进了机库中,经过一整天的加急修复和粗略改装后便投入了实用。

对于这些临时政府而言,原来多余个人终端储备并不足够,城市资料也很老久(许久没有进行普查)。面对外来威胁,采取了临时措施,迅速进入以须臾为主导的战时经济体制。

这个速度在须臾辅助之下,较之常情太快,可相比起威胁,还太慢。

“通过须臾,今天已经完成了全部的统计工作。这是一些综合简讯,你们可以看一下。”

这片地区一直地广人稀。主要城市也就九座的样子,规模也都不算大。其中靠近中部的两个城市还在有序运作。包括诚英市的七座目前则以raiser组建的临时政府运行中。

下面响起了讨论声。

其他六座城市保留的武装并不算少,各种枪械弹药也很多。可当代战争从来看的是——

机动战士。

好比上一世,kpsa少年兵的作战和反抗根本毫无用处,被一个长鼻式撵着跑,前方是死,两边也是死。

单兵手持武器作战无论如何也是无法和机动战士抗衡。

看似体量大大增加了,但总战力仍然微乎其微。

“另一方面,我们派遣到库尔吉斯中央城市的使者遭到拒绝。他们没有回答,并不接见。个人判断可能会有危险,就让他们昨晚先行变装出逃。”

刹那又陈述了一个事实。

“库尔吉斯中央到底在做什么?”

第一战术预报员不解地问道。

“也许在和阿扎迪斯坦政府商议?毕竟阿扎迪斯坦一直按兵不动……而我们又俘获了那只所谓延长睦邻条约的车队。”

有人猜测道。

“这已经不是问题了。无论库尔吉斯中央在做什么……阿扎迪斯坦确实正在进攻他们。”

屏幕之中有一个迅速放大开来。

“这就是这次紧急作战会议的召开的主因。乌尔米湖附近,离库尔吉斯首都最近的战略据点,大量武装运输车将保持活动状态的长鼻式运送。同时、从阿扎迪斯坦西部军事基地全部轰炸机在二十分钟前全面升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章 库尔吉斯

会议开得紧急,结束得也快。

本来也没有什么需要再度商议的内容。之前的作战会议之中,早就将任务分配完毕。这时需要的不是繁琐冗余的讨论,而是各在其位的运作。

偌大的会议室人去而空,只剩下刹那一人,稍稍有些寂寞。

炽烈的阳光把玻璃烧得通明,让光下一切仿佛都在发亮,唯独人在黯淡的阴影里。

“刹那·f·清英。”

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

“提耶利亚·厄德。”

刹那抬起头,看向正前方的屏幕。

收到通讯之后,远在上海的提耶利亚花了一段时间安排好身周事务,才能放心地发来通讯。

他径直问:

“你是否做好了准备?你是否将使用高达?”

高达不是指别的,正是指els-00q。

“虽然你并不使用els00q直接投入到纯粹的暴力活动之中。可现在,一场反入侵战争,你是否会使用它?使用这份绝对的力量?”

影像中的提耶利亚严肃地问道。

“这是可以通往未来的力量,并没有不去使用的道理。”

刹那直面着他的视线,镇静地回答。

“那你将用els-00q杀戮吗?”

“我会避免其用于杀生的使用,但若是到了不得已的时刻,我将启动。”

人类记录便是基于复活而制作的系统,可以将人类的意识保存在gn粒子容器之中,以达成另类延续的方法,留到未来,便可以施以复活的技术。

杀死、再复活,在常人眼里是多么可怕而怪异的事情!

倘若消灭了生死,那么战斗也不再是个严肃的话题,反倒像是一种动作游戏,随时可以反悔。

人类旧有的有关一切生或死的伦理学将在人类记录上彻底失效,陷入到一个巨大的逻辑怪圈之中。

“只是站立于所处的立场,又存在着巨大的道德困境,而人类记录系统更是不受制约——”

“或许诚英市的建设就是个错误吧?”刹那打断了提耶利亚,黯然地说,“因为建设了诚英市,我也就从原本超然于立场之外的处所中跌落,成了被诚英市束缚的人了。但提耶利亚·厄德你应该晓得,我会向未来前进。

还请你放心,我不会后悔,不会后悔于干涉他人的命运,不会后悔于所创造的任何未来的景象。这不是一种狡辩,也不是一种自以为是,不是一种唯我独尊,更不是在寻求自己行为的合理性,只是……一个人而已,昂首阔步走在路上的人而已。”

一半的身子在阴影之下,一半的身子在光辉之上。

这孩子的思想也在变化之中。

人间宛如巨大的漩涡,又似车轮转动的螺旋,万事万物就这样狂呼着、互相牵扯着从现在的时间卷入到未来的时间中去。可是将一切搁置,还原其原始的状态之中,那也只是一个个独立的生命而已。

囿于过去的岁月的人,或可称之为长者;看穿了现在年华的人,足可称之为智者,而创造未来的时光的人,似可称之为……

英雄。

七十亿之天下理应是有七十亿之英雄的。

倘若是恶之未来,自然由人打倒。倘若是善之未来,自然将会万古留存。

这不是一个永恒,也并非是为了祈求一个永恒而做,它只是一个一瞬、一个通往未来时光中的一瞬。

“如此么……”提耶利亚不置可否,在视频中侧首微笑,“那么去吧,人类革新联盟这边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刹那关了通讯,就出了门。

路还很长。

西历二三零零年春末,迫于国内形势恶化,阿扎迪斯坦宗教改革“成功”。

自称为第五大伊玛目、麦西哈尔撒、二十三世纪第一先知的十十派改革派领袖宣称要向全部同教国家输出阿扎迪斯坦的宗教革命,号召各国同教信民站起来推翻原本的政府,归顺阿扎迪斯坦——这神灵应许给人类的圣地,并一起建设符合十十派教义的永不衰败、永远强盛、永恒不易的地上帝国。

这一切,首当其冲的则是阿扎迪斯坦临国、库尔吉斯,该首领宣称要将库尔吉斯全境从圣训派的残酷统治之中拯救,号召库尔吉斯东部陷入无政府状态的十十派属民归顺阿扎迪斯坦。当日,阿扎迪斯坦不宣而战,派出一百余架aeu旧型轰炸机群袭击了库尔吉斯西部、中部圣训派治下十六座城市以及五个大型军事基地。

首轮空袭在对空武装中僵持下来,九十分钟后,库尔吉斯中央也发动了使用了世界经济联合旧型号战斗机空袭。制空权上,两者僵持下来。

空袭同时、阿扎迪斯坦大约四万左右的兵力以及十四支ms队伍共二百二十四架长鼻式,从乌米尔湖附近压来,在接下来短短数天内,突入几十公里、控制了包括未在raiser系统内的两座东部城市在内的四个边境城市。

这次成功的地面作战将库尔吉斯中央和东部分割了开来。根据战力预测,阿扎迪斯坦将七分之六的主力投入到了中西部主战场,东部则只投入了七分之一的兵力。

“库尔吉斯这次终于不再能默不作声。但反而轮到我们对他们发出的通讯毫无回应了。”

执行总裁观察着须臾根据raiser得到所有情报归纳出的最终战场实时总图,规律地用手指叩击桌子,说道。

经受阿扎迪斯坦空袭后,库尔吉斯中央迅速向东部、主要是诚英市的raiser发出了包含大量不合理命令的联系,经过raiser内部商讨后均未作回应。

他摇摇头,继续说:

“之前把我们抛在一边,现在却又来指手画脚……这种政治素质,也亏得……”

“恐怕他们以为我们是被他们绑在一根线上的蚂蚱,不得不按照他们的指示吧?真好笑,我也赞同不和他们联手。”

第一战术预报员对执行总裁表示赞同。

“想来之前库尔吉斯中心利益集团恐怕是在和阿扎迪斯坦谈调节,结果谈崩了,也可能是阿扎迪斯坦新上阵的改革派不接受他们这些异端的条件,或者悍然撕毁了原本的约定。这样一来,战机的延误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另一边,首席军事顾问插进他们的对话,发表猜想。

一般而言,初春或者秋收后是比较适合的战争时节。这时候的库尔吉斯已经很热了。

“但这些也无需考证了。”

目前所要应对的目标很明确,一切背后的暗流也只能留待之后——

“库尔吉斯中部和西部分摊了大量压力,反倒是我们这边,受到了轻视啊!他们得到的情报还在我们处于无政府状态中吧?又或者看不起我们?这也好。”

raiser一团、也是唯一一个团的团长笑道。

“即使这样,情报显示也有六千兵力和两支ms队伍,共三十二架长鼻式。这么轻松,不好吧”

执行总裁虽然这么说,但也比前几日放松得多。

原本以为阿扎迪斯坦会从诚英市侧侵略,结果却选择了靠近库尔吉斯中部边境处开始作战。

“人再多又如何?骑士就能打败大风车了吗?这个年代里,那些兵力又在大战场上冲杀过几次?还不是和我们一样……无非是作为形成临时政权所需要的最少武装人员罢了。真正的较量还不是看ms……而ms、quanta先生是无敌的存在。”

其他几人听罢,齐齐叹了口气。

同样的判断,依据却绝然不同。一者是理性的判断、一者则是感性的盲从,但一时之间居然不能说错。

刹那在前几日中的电脑全息模拟训练中所展示的水平真是太可怕了。

首席军事顾问还是有所顾虑地说:

“一对五可以取胜的话,四对三十二未必能吧?量变是会引起质变的,何况敌军还有其他重型武装支援,而我们却什么都没有。”

“在讨论我吗?……”

穿着驾驶服的刹那走了进来,听到他们的谈论,发问道。

根据情报预测,阿扎迪斯坦军将从占领的边境城市中直接进军到联合统一战线中的大扎卜河和小扎卜河之间的农业城市。

这里则是raiser在大扎卜河中段制造的临时据点、也是首道防线。

总体武装力量为一百余个前恐怖分子,一千左右的……临时民兵和四台恶兆式。

“quanta老板,你真的要亲自出战吗?四对三十二诶,这即使把恶兆式的性能发挥到极限、也不可能吧——”

第三战术预报员是个情感很丰富的女性,忍不住担忧地说道。

如果是一机接一机,那么她相信以刹那展现的实力可以轻松解决。但是如果是一个小队、团体配合起来,同时围殴、再加上军队的火力支援,即使是性能超过长鼻式的恶兆式恐怕行动都会很艰难、处处受限。

这不是单纯靠技术可以解决的问题。

“所以我们制定了大扎卜河计划,并选择了主动出击不是吗?你今天才过来,还不清楚战术细节。”

第一战术预报员看向她,给她解说。

“按照预测,今年春末夏初的第一场雷雨、正是大扎卜河泛滥之时,只要把水坝放开,低处地势就会被淹没。阿扎迪斯坦军队应该知晓这点但不会防备水坝的放开,他们的行军速度大约会在前一日穿过大扎卜河,直入城市之中。

这次则是我们这边隐藏在城边缘的农业地带中,士兵们也分散在农居,对面也是轻敌、谍报工作做不到位,我们伪装也好。既然没料想到我们的存在,也不会考虑这些无政府城市的反抗……只要……”

他在须臾实时计算的投影地图中指点。

刹那听着,摇了摇头,强调道:

“不论如何,随机应变,也要做好撤退到第二防线的准备。”

说着,这个孩子看了一眼天外。

天正燥动,酷热和在空气里,令那万物昏昏欲睡,使得世界有种别样的寂静。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一章 雷雨

闷热之至,突然间,一下子凉爽了下来。

阴霾天空、隐约雷鸣,接着是风,眨眼的功夫后一阵又猛又急的雨。

划破天空的电光和着万物一片灰白,转而响雷惊诧、风从雷急、雨转而为大。一个个风漩飚起雨点,恍如一根根粗糙的鞭子从四面八方甩击着全部的山、水、屋瓦与窗前,倾泻到大地上。

一粒粒豆子、珠子似的雨点按在玻璃上,阵阵无规则的拍击声,再顺着玻璃表面的纹理,划出一道道浓厚的水迹,把灰尘和斑点都洗亮了。

蓦然地、外面的世界陷入了迷迷蒙蒙的水中,水汽还来不及化雾、又被天上追来的雨点打散。

群山之上、原野之间到处是隆隆滚动着的明亮的电火花,其声状若大口径炮弹的爆炸。

玛丽娜躲在明亮温暖的屋内,眼瞧着窗外风雨,有些畏畏缩缩。

“玛蕾妮女士是怎么加入raiser的呢?”

她看向坐在她对面的女子。

这个问题可难倒了玛蕾妮。她和鲁伊德都是被复活的人,自然而然地就作为raiser的一份子而活动了。

“因为raiser把我拯救了。”

她低声答道。

“拯救?”

玛丽娜追问。

玛蕾妮把手中的教案又翻过一页,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说道:

“是的,quanta先生把我和鲁伊德从一个黑漆漆的看不到任何亮光的地方中救出,让我们俩重新见到了五彩缤纷的精彩世界。”

那可不就是死与生吗?

“这样啊……”

她不再追问,枕着长发,靠在冰冷湿润的窗上,眼帘低垂,默默思考着。现在的她被监禁于raiser之中,只能倾听雷声、风声与雨声,什么都做不了。

不知怎的,这个少女这段时间就突然地沉默下来。

玛蕾妮把她的变化都看在眼里,不禁问她:

“raiser的部队应该已经和阿扎迪斯坦地面部队打上了。不管个人的意见如何、在这个世界上,战争确实是有正义与不正义之分的。而阿扎迪斯坦的不宣而战更是违背了国际法……阿扎迪斯坦是你的祖国,你现在的心情又如何?”

玛蕾妮的问实在太过直白,几乎像是一种审判或者拷问,把这个少女架在火上,让她进退不得。

她看着手上联通须臾的临时个人终端、猜想自己的心跳与血液流速的情报会被如何分析。她不知道她该怎么回答,甚至并不清晰地了解自己的想法——

她一直在躲避一切相关的思考。

“我……我热爱的是阿扎迪斯坦王国无罪的人民,而不爱任何将人民投入到战争的统治阶级。”

她想起曾经看到过或听到过的观点,如释重负一般地赶紧说了出来。

思绪却在风雨飘摇之中向远方去了——

那个孩子又会如何回答呢?

窗外,雨正潺潺。

这片干旱的地区难得的强降水却是战争的机会。

关于天气的预测是在量子计算下取了最大的概率性,这次也正好是现实,时间差距不差过二十分钟,但是阿扎迪斯坦军队的行军速度的预测则出现了偏差。计划随之立刻修正。他们绕过阿扎迪斯坦的侦察部队到达了西岸伺机。

须臾计算中。

稍稍有些痛楚的思考,巨量的无端由的想象从无明处始浮动。

“不,直接爆破!已经到达东岸的侦察部队,由二队的改装长鼻式制服。”

改装长鼻式是由玛丽娜车队俘获的战损长鼻式修补改制而成,性能弱于制式长鼻式,并不投入这次战斗。

刹那根据直觉判断,直接下了命令。

现在的位置就可以收获战果,迟则生变。

夏初突然的雷雨打断了军队的行进。

“要么先停停吧?将军。”阿扎迪斯坦参谋建议道。

将军,这支第七部队的长官显然是称不上将军的,但私下里,他让他的党羽那么叫他。

突然的雷雨、瞬变的黑暗,风闪雷鸣,一派不详。

第七部队长官沉吟了一下,判断道:

“确实不是个好天气,看样子不能按预定计划赶到了,先往回撤。这片地区的天气预测没做好啊,你们这些人。等等……你有没有听到水声、快退!快退!”

他在惊呼。

滔滔大水天上来、白花花的河浪一路卷过。山雪崩化、雷雨交加,一切都在惨烈地呼啸。

藏在大桥之中的炸药一起引发,发出阵阵怒吼,黑幽幽的无底大水、混着泥沙下沉,把人类的建筑一起卷入到远方。

士兵们的训练做得很好,不失去理智,有序撤退着,可这天之震怒、水之发狂,不由人说。

在人被浪花的卷走的时候,仿佛能看到青色的光。

少量gn粒子在战场中飞耀其光。

——。

“刹那·f·清英,g——恶兆一式,确认目标,开始作战。”

四台黑色的机体,从潜藏地出来高速运动的同时,也离开了信号遮蔽装置、失去光学隐形和反侦测效果、被阿扎迪斯坦军雷达追索到。

——三十二架长鼻式,在军队中间,由武装运输车运送,驾驶员时刻待机。

“首先进行中距离炮击——”

四机体的黑色的头部面板打开,大口径加农炮直击敌方,一弹被躲开,两弹擦伤,恶兆一式首杀一机。

地上的雷声与天上的雷声混在一起。几个多功能头盔不慎掉落的可怜虫,耳朵都快被震聋了。

阿扎迪斯坦步军很默契地与ms拉开距离。

所有的长鼻式从待机状态立刻进行正常运行状态,从运输车上下来,按照阵型配合,同时以炮击回应。

迟缓、敌军的动作和自机的动作都是一样的迟缓。这是刹那坐在恶兆一式上唯一的感觉——

一种敏锐而灵性的灵魂被束缚在衰老得走不动路的身体里的感觉。

即使在某个时刻预测到了敌机的路线,可是武装上的落后导致无论向哪个角度开炮都无法确定命中。

暴雨和子弹混合在一起,跌宕声响。

一发完整的火炮就带来一个击坠数。一个灵魂也就陷入粒子之中沉睡。

等到对面彻底组织起反抗的时候,剩余二十八架。

“恶兆四式来不及闪避四面而来的火炮,被其中一发擦伤了。”驾驶员赶紧汇报道。

具体的数据也传给了须臾,重新计算。

“注意不要落入围攻、现在我们是一个小队,互相配合、好好利用须臾的战术辅助。”抬起火炮在水幕之中又准确命中一机,刹那一边说道,“恶兆式的性能远在长鼻式之上,利用起你们的机动能力和装甲,并不难打。”

说着,驾驶舱一阵震荡。

阿扎迪斯坦残余的地上部队组织起火力支援。一发来自rpg四五式的火箭弹击中了恶兆一式的腰部装甲。

刹那再次呼叫了地面部队支援。

“地面部队支援已经赶来。”

临时组织起的民兵根本无法在雷雨之中保持高效行动。

水声跌宕,黑潮涌起,吞没了大片河岸,翻起大量水生物的尸体。

风漩雨打,恶兆二式顶着机枪冲上前去,碳钢刀直刺长鼻式驾驶舱。

“你们究竟是谁?”

来自一位长鼻式驾驶员的最后通讯。

“我们是raiser!”

恶兆二式驾驶员吼道,吼完,才想到自己没有对外开放通讯。

“你在干什么啊?小心。”

二式被三式推开,躲过了一发长鼻式火炮。

恶兆一式往前一推、一个长鼻式便被卷滑入浪潮之中。

raiser的地面部队从背部袭击,打乱了阿扎迪斯坦地面军的列阵和支援。

“机动战士归机动战士打,地面人就归我们处理咯。你们可要快点——”

第一战术预报员一改之前温文尔雅的穿着,一身军装,英姿飒爽,和团长一起战场即时指挥。

“躲在安全的大本营里固然舒服,但是我啊,还是喜欢刺激一点的事情。quanta可都亲自上阵了。”

碳钢手起刀落,把一架长鼻式撕成了两半。

巨大的机器人在暴风雨中互相厮杀。

往后一躺,直接把一架长鼻式压倒,头部火炮开启,直接抛射炸伤前方机体。同时双边两刀反手斜插身后,送走一台。

一式打了个滚站起,在四式的掩护下躲过火炮。

“他们也发现了机枪根本没有作用。可是阿扎迪斯坦的长鼻式没有碳纤维矛、火炮又打不中,只要拖住地面部队火力支援,这次的胜利就由我们拿下了!”

第一战术预报员在频道中昂扬称说。

粒子飘散直往上空而去,els-00q正潜伏在云层之中。代表着某种外星力量的高达,刹那终究不希望它的直接介入。

碳钢刀直直飞出,插入近距离一台长鼻式的驾驶舱内。

“quanta先生……”

虽然可以杀敌,主要近战武器也不是这么扔的吧?

“一时手顺……”

刹那讪讪回复。

他一直有这个坏毛病,上一世也是兴起后会乱扔装备的德性。

依靠机枪和火炮掩护攻击,恶兆一式快步前往,取出碳钢刀。

“他们想要撤退。”

十几架长鼻式且战且退,对着恶兆式,远离大河,向着raiser的地面部队去。

“我们这里受不了的,快拖住!”

团长也不得不开始带领民兵们往后撤。

现在的伤亡率还低,士气比较稳定。相反,阿扎迪斯坦部队长途行军疲倦,同时或者撤离时践踏、或卷入河流中、或受ms战流弹影响,整体已经接近溃散边缘。

但如果长鼻式能够脱身加入这里的战场,raiser临时的民兵组织必然瞬间崩溃。地面作战全面失败,那么ms战也会陷入孤立无援的窘境。

“嗯。”

雷声渐远、雨声渐稀。

刹那简单作声回应,四机快步向前,在风雨之中截拦长鼻式。

天上迅雷炸响,地上火炮一闪,又一架长鼻式无力地倒在湿润的大地上。

雨滴点点,地上仿佛绽放出了水与火的花。

“已经确认敌方随军参谋部所在的武装运输车。”

一条简讯发来,最靠近地面部队的恶兆四式横冲过去,一刀天落,整辆车。

爆炸声响。

无论是什么内容都不重要了,阿扎迪斯坦步军开始溃散。

剩余十四架长鼻式自知无法逃脱,开始积极主动地反击。

开场受损的恶兆四式一个不慎,便被火炮直击。

“成功脱离。”

驾驶员汇报道。

“好美——”

第一战术预报员通过望远镜中距离观察道。

他是第一次发现机动战士的战斗是可以那么美丽的。

每一个步伐、每一个角度、刀起刀落、火炮与机枪的穿插,一切流畅得如同一场献给这天地万物的舞蹈——一场杀机四伏的凶舞。

刀起时候,并着天上震声雷霆万钧一般,收来便是一台长鼻式的分割。明明机身还在剧烈的运动,可头部的火炮却能精准地转动射击到身后的敌人。

长鼻式的残骸一架架地倒在地上。

四对三十二到现在的三对九。

又是飞来的碳钢刀直入驾驶舱,便带来一首死亡的高歌。恶兆一式快行而过,拔出钢刀,又往下一个目标去。

没有犹豫、没有恐惧,冰冷得如同告死的天使。

“我们投降。”

有几架长鼻式的驾驶员已经无法忍受死亡的恐怖,他们内心的信仰并没有那么坚定,不足以支持他们继续疯狂,发来通讯,并主动停止了机体的运动状态。

神灵啊,为何不保佑我们,而让我们失败?

“你们这些家伙,难道要背弃神灵吗?”

最后的长鼻式的怒吼,终以毁灭告终。

爆炸的起声作那最后的雷震。

声音在紊乱的电磁波中消逝。

没有任何的胜算可言,未知的敌人与黑色的机体在风雨之中,简直是站在地狱门口的魔神。

雷雨渐停,把大地洗成一片干干净净。

可尸体与残骸,还有血液与火焰,到处狼藉。

天仍灰暗着,半阴半晴,只偶尔从厚厚的乌云层中泄露出一两光柱,庄严地垂落到大地上。

机动战士站立在大地之上仰望着阴霾的天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二章 堂吉诃德

人有所极限,不是一种可以无限制服从命令的机器。

即使是职业军人,也不代表可以始终贯彻其背后的上级意志。

信仰或许可以,但虔诚到狂信的人在当代还是太少。而这其中的大部分又化作了人肉炸弹的灰烬。

阿扎迪斯坦的军队素质没有那么高,既没有什么让人奋不顾身笑话的崇高理念,也不具备几十年如一日的刻苦锻炼,面对突然而看不到胜利的战斗会屈服——

死是很可怖的事情。

“阿扎迪斯坦对此是不会默不作声的,而我们、恶兆式以及须臾的存在也将暴露出去,不再能够隐藏,作为一个击溃了六千人与三十二架长鼻式的军队的‘私人军事与安全’公司。”

雨后斜阳,人间零落。

天幕仍黯淡,娇弱无力的花叶上,血珠与水滴混在一起,汇入吞噬人命的大水,共同流向地狱。

首席军事顾问坐在临时据点中,发声道。

未来几天的天气都不太好。炸坝、雷雨与雪山融化等因素导致的大扎卜河泛滥成洪,既是战胜敌方的武器,也有必要纾解其影响。

另一方面,阿扎迪斯坦军的后续动向也值得注意。

“这可能会演变成长时间战争。倘若阿扎迪斯坦的内部形势真的按照俘虏所述,他们反而会不顾一切地打下去,不停地把人扔上去送死直到不会……自爆为止。”

执行总裁考量着,说道。

门上的锁通过了身份验证,发起叮的提示声。

刹那和第一战术预报员走进门内。

他们以一种混杂着怪异的敬畏眼光看向这个孩子。

最终的战场统计为刹那驾驶的恶兆一式……单机击破十九架长鼻式,比其他三个人加起来还要多。

按传来的机体内部记录,这个孩子身子太过幼小,难以操控根据成人身材定制的恶兆式。

为了克服这一点,整场战斗中,他都是站着的——

站着开会晃动的ms几个小时。

其他三个驾驶员都累瘫了,而刹那还若无其事地赶来赴会。

他所使用的操作系统比起他给其他恶兆式定制的也复杂太多。那密密麻麻的指令让这些坐惯了办公室的人看着都有些神迷目眩。

“这下子,我们也不能装作自己不存在。面对国际,我们又要自称呢?quanta老板~”第三战术预报员问他。

刹那不答。他一进来,便被那放在桌子中央的景观瓶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瓶中那不知名的花朵还在努力绽放,慢慢地、缓缓地、轻轻地摇曳着。

若美丽比不上牡丹、芍药之流,只不过是平平常常路边野花一般,可是……很好。

他的视线将其他人的眼光也带到了这朵平凡的花上。

这时,刹那才轻声说道:

“革命党派、起义军。”

革命?

不是改革、不是改良、不是变法。

起义?

不是民兵,不是私人军事公司。

这两个词在这个稳定运行的世界里消失太久了。

刹那也只是在故纸堆中偶尔翻见,却不知怎的把这两个词深深地记在了脑海里,这时不自觉的脱口而出。

他不知道其原义如何,只是自顾自按照自己的思考理解着。

余下的人更不知道这两词的深义,只有执行总裁和首席军事顾问互看了一眼,看到了双方眼中那不停变动的感情。

一者兴奋,一者漠然。

在这个时代,三大联合内部是没有革命的土壤的。而三大联合之外则不存在可以革命的力量。

大扎卜河之战的情报是瞒不住的,通过各种渠道迅速传了出去。

“是这样的啊。”人革联高官放下平板和电话,把手对称地放在自己的木椅扶手上,笑吟吟地对着提耶利亚说。

他的头发花白,眼睛也被厚厚的眼皮遮起。

在这个应该享清福的年纪上,他仍然没有放弃手中的权力,坚持在领导的第一线。因此,他也一直被诟病。

“库尔吉斯的新型革命党派,目的有二:推翻政府统治、以及抗击外来侵略者……真是一群了不起的年轻人……更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所谓的年轻人!革命?起义?你们知道什么是革命?什么是起义吗?真好笑、真好笑——”

浏览了来自情报机关的紧急报道,他对眼前这个人的来意就有了更深的认识。

这个老迈的高官的精明的眼珠子瞪着提耶利亚。

“那么阁下意见如何?”

提耶利亚不卑不亢,问这老家伙。他的心里则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提耶利亚的中文说得很好,每个音节都很标准。

“但你知道吗?你们很幸运,很幸运于遇到这个局势。你们应该感谢这一点。”老头子颤颤巍巍地把手拿起,伸进抽屉里,抓着一本红色封面的小册子捧进怀里说,“aeu和世界经济联合在中东战场做的博弈,我们看得可清楚咧,并且确实想要做一些手段。你们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切入点。这个很不错、很不错。”

窗户外的阳光灿烂,落在人身上,也暖和,把那老头子脸上千百道细细的皱纹都亮起来了。

提耶利亚听罢,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他没有辜负他的使命。

“但为何我们要找你们?而不是找其他国家呢?”

他又反问。他晃晃悠悠地取出他珍藏的老花镜,带上。

“你们叫raiser是吧?真可弱小得紧。”

青年人直言不讳说:

“可是我想人类革新联盟是无法忍受那些腐烂的国家的吧?与那群以宗教为本的旧有集团为伍……而我们则方便得多,是一个新生的具有活力的组织。”

新生与旧有?

活力与腐朽?

好控制与不好控制?

有利益与没利益?

一个衰弱的人偶做不到抗敌、可也做不到盖主。

一个觉醒的活力集团可以抗敌,也自然可能革了落后队友的命。

这其中的拿捏可难说着呢。

那个老头子也不点破,只是摇了摇头,撇开话题道:

“这样呢……我对你们的首领很有兴趣的。那个发表革命政党宣言的诚英市市长我可以看出来,就他那软蛋样儿,除非有人在后面跟着,不然怕是什么都做不到。你也别跟说你们党派已经完全民主,不存在事实首领……我是不信的。我想见见你们的首领,再做决定。”

“这……”

提耶利亚略有迟疑。

“我们自然有我们的渠道来确认。你们自然也可以尝试来欺骗我们,但后果各自负。”

他接着说:

“到来的过程中,不准大肆宣扬,一切暗中进行,你们能做到这一切吗?如果不接受这些条件的话,你现在也就可以出去了,听说其他三个集团可都把你们拒绝了,你们也可以另寻他路。”

提耶利亚知道自己非接受这个条件不可了,但他挣扎了下,开口问那老头:

“那么,老先生,我可以先问你为什么吗?”

老头摇摇头,那双眼珠子缓缓地转下观鼻,鼻观心,他说:

“你们现在还不需要知道。如果你需要一个理由回复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们一个——人类革新联盟不和藏头缩尾之辈为伍。”

提耶利亚盍上眼帘,感受自己心头的跳动,再缓缓地睁开,已经有了结论。

“我的首领会来的。”

“这很好、很好……不是吗?”

等到那青年走后,那老头看向窗外明亮的云朵。

云间并不平静,又一次的军事演习和机体实验,多个飞空武装下的ms在搏击。

他突然感到曾经的记忆又涌起来了,但又为现在的衰老忧愁,

“北亚、东亚、东南亚、南亚,人类革新联盟?真好笑!真好笑!革命、青年人,真羡慕、真羡慕……”

他把手中藏了一辈子的书翻了几页,就一页一页地撕碎,又一片一片地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直撕到其中一张当书签用的夹页,手抖了半天,叹了口气,把它塞回了桌里的小保险柜中。

“为何在这个生产力丰裕的时代里,你所说的一切一个都没来临呢?为何我无论怎么因地制宜、都找不到任何其存在或将存在的可能性呢?我也活不到了——”

他呢喃着,闭上了眼。

老了、糊涂了,很多东西也都记不清了,想不明白了。

等提耶利亚回到临时宾馆的时候,大厅里两个意想不到的人已经在等着他了。

“你们两个……小鬼。”

提耶利亚皱着眉头。

王留美和红龙。

红龙沉默又缅甸地低下了头,而另一个小女孩可就话多起来。

“我说得没错吧?这次可是顺利的吧?”

也不知道中东之旅后半段,她发生了些什么,这个女孩回到上海后,就突然活跃起来,偶尔会来找提耶利亚聊天。

这让提耶利亚产生了某种怀疑,但是又觉得不太可能,也就不去想。

她们也算是重要人物,也不好随便怠慢。

她的手中也捧着一本书。

《堂吉诃德》的上册。

一本描绘了一个骑士多次荒诞旅行的喜剧。

提耶利亚的视力很好,看清了这书的名字。

他也不管那两人。自顾自上楼去,这两人就也站起来,跟着他上楼。

直走到屋内,两个小家伙也若无其事地坐下。提耶利亚见状无奈,给他们俩各倒了一杯水,坐到对面。

王留美敏锐地发觉提耶利亚看向书的视线,就开口道:

“你也看过堂吉诃德吗?你觉得堂吉诃德如何?”

提耶利亚摸不透这人的心思,只是暧昧地答道:

“一个醒悟了的人。”

这让王留美收敛了笑容。

“果然还是不一样的……我倒觉得他若是不醒悟就好了。说是愚蠢也好,说是执迷不悟也罢……他的生活方式很美。”

提耶利亚不置可否,另起一头,问:

“你又来找我干什么?大小姐?”

王留美把书放下,那双灵敏的大眼睛眨动了一下,问他:

“我听说一个组织叫做天上人,我说你们raiser……和天上人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

天上人即天人,又或者叫celestial being。

书在桌上,她趴在书上,看着提耶利亚的眼神变化。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三章 书签

天人。

无法忘却的上一世的回忆、可毕竟是上一世的了。

上一世与这一世的因果难道就可以混淆起来吗?

“我不知道什么是天上人——”

提耶利亚平静地回复。

人对于眼神乃至于行为变化的判断是很主观的事情。所谓疑邻窃斧,意其动作态度,无为而不窃斧也。

人类的微表情确实反映着人类的内心,可具体映射到何等的情感,而情感的来源又是什么,这并非是从表情上可以简单读出的。

王留美自信于自己所看到的的神情变化,不罢休地继续追问。

提耶利亚不会直接承认,虽然曾经借口天人的支流向玛蕾妮、鲁伊德解释,但现在的王留美……还太早了。

他一一将这女孩的追问应付了下来,轻悄悄地揭过去。

王留美现在才几岁,其心智和判断力也无法分辨提耶利亚,又矜持于自己远超同年人的心智,不至于做出同龄人死缠烂打的行为,只能狐疑地盯着提耶利亚。

“我倒是很好奇,你从哪里听到这么一个组织存在……倘若真的存在这么一个科技远超世界的天上人,为何他们没有被三大联合知晓呢?”

“喏,答案就在这本书上。”王留美轻轻地翻开那本堂吉诃德。

那本书很旧,但可以看出来保存得很好。王留美所翻到的一页上,是关于把客店当做城堡、把女仆当贵妇的堂吉诃德被一顿痛打后与桑乔的对话。

在旁边则有手写的汉字批注,字迹秀丽工整,一笔一划,连标点符号都勾勒得清清楚楚。

一侧是

另一侧则写着。

然后就没下文了。

“只有这些吗?”

提耶利亚好奇地问道。这倒不是伪装,而是发自内心的求知欲。

仅凭这些,王留美显然无法确证天人的存在,更别说联系上raiser了。

而天人组织在凡世间存在诸多“监视者”,这点是提耶利亚清楚的。

眼睛是人类最善于无言表达的器官。当它睁开时,心灵能同日月一般熠熠;当它闭上时,灵魂也就没入黑暗、不再见。

王留美的眼睛很美,时如深沉的大海,时如清澈的天空。那双灵敏的眼珠子转一转,光影就从中迁转流变出不同的含义来。

对这样的孩子用这样的描写,是否有些滑稽?但事实确是如此。

这是一个天生的丽人。

“这是机密,提耶利亚……先生?既然你不知道,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便做,她站起身来,和红龙一起走了。

稍等片刻,提耶利亚锁上此屋,把窗帘拉上,轻轻地把手伸进自己随身包的夹缝里,激活纳米机器。

在这屋子里存在的监控设备中都被埋入了一部分纳米机器。在需要联络raiser的时候,纳米机器的激活则会将监控装置拍录的电子信号改换。

这样,监控得到的画面、声音都会是正常的。

这是个小手段,如果有专业人士针对,进屋调整设备,很容易排除纳米机器的影响。只是提耶利亚现在的身份并不敏感、不至于让他们做到这么明显的程度。

他连入全球互联网后,很容易进入须臾操控的线路之中,接通了刹那的办公室终端。

视频中的刹那正在办公室的桌上,按着纸、拿着笔。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复杂的公式、几何图案以及数据,令人目眩。与阿扎迪斯坦的战争并没有结束,他正在规划那几架投降的长鼻式的改造方案。

“tieria!haro!”

那只哈罗在刹那的头上跳动、抢先问好。

“提耶利亚·厄德?”

刹那在视频的另一端一边发问,一手把跳得过分的哈罗从头上扯了下来。

在他的印象里,提耶利亚是个很少主动联系他的人。

“与人革联的谈判在其中一派上获得了突破。”

提耶利亚郑重而详细地将和那位老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接着说:

“你怎么看?刹那·f·清英。我觉得还是不要暴露出去,尝试找一个人代替吧?”

“不。”刹那摇摇头,说,“确实,虽然他们放了狠话,但肯定还不知道raiser内部的结构……我过来更是很冒险的事情。但是……我也想要看看、看看这掌握着世界上权力的人的模样,想看看这些……权力的意志。”

孩子的话不容置疑。

他这两生之中唯一接触到的当权者可能要数玛丽娜·伊士麦。而玛丽娜·伊士麦作为权力的拥有者,其权力太过弱小。

他很好奇,好奇于站在三大联合之巅的存在们的意志,是如何考量这万事万物的。

至于危险,有高达,就只是危险。

“那么库尔吉斯那边呢?”

提耶利亚又问。

“因为我们的加入、以及成功的大扎卜河战役,大大打击阿扎迪斯坦的势头和有生力量。原本颓势的库尔吉斯……这活着的尸体也能再蹦跶一下。这会使一场闪电作战,变成一场持久战。阿扎迪斯坦和库尔吉斯形势很糟,它们拖不起,进入了短暂的蛰伏期,酝酿风暴并寻找机会。趁这段时间、应该是可以赶得及的。”

这显然不是刹那分析出来的。

“路上小心。”

提耶利亚见刹那心意已决,也不反对,只是提醒到。

从战乱的中东前往人类革新联盟并不绝对安全。空中发生什么“意外”都不值得惊讶。

双方挂断了通讯。

次日清晨,穿着私服的刹那便到达了上海。

由于最近中东事变,国际上新闻已经传遍,走在大街上的刹那的肤色和五官就引起了很多行人的注视。可看上去,一个干干净净的可爱孩子,也不至于引起更多关注。

刹那的气味很特别,若有若无,闻起来凉凉的,让人想起加工过的精品薄荷糖。那自然不是很多中东人的狐臭,但若要说是香也太过夸张。这种气味会让人想到……某种冰凉而坚硬的金属。金属其实没有味道,只当它与其他事物发生反应时、或混有某些杂质时才会有味道。

这可能是因为他的新陈代谢与常人已经大不相同。

倒是他身边的鲁伊德长相标致,回头率很高。

很快,他们就到达了接待所,和提耶利亚碰面。

“什么时候,他有时间?”

刹那径直问道。

这个行程很赶,容不得任何拖延。

“下午,他休假在家、可以私下会面你。”

简单地果腹之后,就直接前往了那位老者的家。

意料之中的,那位高官的家很大,装修也很精致,是一幢独立别墅,靠着小树林。所有的布置都很有讲究,全是按照古代园林艺术的手法。保安很多、也认真,从举止之间可以看出训练充足。安保设施也很严密。

别墅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两个面慈的中年妇女在这里做保姆、当家政工人。

“你们是在糊弄我这个老头吗?”

那位老者看到刹那的样子,反倒皱起眉头来,语调冷肃。

虽说放言了各自负责,但刹那真来了,他却又不信了。他们的情报工作再这么高明,也不可能测得出一个十岁孩子就是首领。

人类固有的观念基于长时间无数正确的事实,不会因为一个特例而被打破……但面对这个特例时,确实彻底地错了。

提耶利亚蠕动着嘴唇,才想要开口,就听到刹那笔直说道:

“我确实就是raiser的首领,这不是糊弄、老先生,你不会觉得raiser会开那么恶意的玩笑吧?理想不分年龄的大小、贯乎于人类之间。首领这个词并不正确,它代表着一种不可挑战的权威,而我……我不敢说我的意志就是raiser的意志,raiser的每一份子都不是我可以专断决定的,但我可以说我为raiser全部的行动负责,老先生!raiser怀抱着诚意而来。”

眼神是可以传递情感的。那是嘴唇颤动之外的第二种语言。

那双眼睛认真地注视那个老人。

他们的对话不像是应该发生在这两者间的,一个小国的革命党首领与三大联合之一的高官。

这个老人越听,眉头皱得越高,听到最后,一下子舒缓下来。

“这很好、很好,那小朋友,你叫什么?”

而他的语气却更加冰冷,并带着一种十足的居高临下的审视。

“刹那·f·清英,老先生。”

“raiser的首领,我们去侧厅谈,其他两位,还请在客厅里自便,不要进来。”

这几人自然没有意见,服从了这个安排。

刹那跟着颤颤巍巍迈着小步子的老人进了侧厅。

“坐吧。”

那老头靠着竹椅,和善地说道。

侧厅有一整面的落地窗,正对着一片竹林,采光很好,别样风雅。

等到刹那坐下,那老头开口问:

“你是几几年生的?”

“二九九一年。”

“你说你创造了raiser,你又是如何做到的?”

“有同伴,自然可以做到。”

刹那语焉不详地答道。

老者倒是笑了,骂道:

“幼稚、幼稚……”

说着,他又戛然而止。

老头往前探,那双小眼睛打量着刹那,细声问道:

“你……杀过人吧?”

念到那个杀字的时候,那个语气就像是锋利的指甲磨过黑板,在耳边一绕,怪异至极。

“是的。”

刹那稍稍犹豫了一下,度量着眼前这老家伙的想法,终决定诚实地答道。

老头又缩回去,在竹椅上轻轻晃着身体,连问三句:

“你杀过多少人?杀的又都是些什么人?为何而杀?”

这下子,刹那沉默下来。

他在来途中设想过很多种可能的对话,但绝没有一种会关于杀人。这个掌握着巨大权利的人,为何这样问他?

在上一世中的他,杀过多少人,他也记不得了。天人是个恐怖组织,高达之下,便会有生命的逝去。

高达是一种战争兵器。

可上一世的因果是否能与这一世的因果相连?

他不知道。

而人类记录之中所记录的灵魂,又是否能够算作杀生?

他不知道。

甚至是否应该回答?就这样诚实地把信息泄露?

他也不知道。

大多事情容不得慢慢思考,就逼着人抉择。

他不再能够那样理直气壮地与那老头子对视。其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云端,只看到那只有他可以看到的青辉。

竹影斑驳如水,云影来往如船。

他不自觉地暧昧地答道:

“在这短暂的一生里,我只亲手杀过一个人。那个人的存在,你应该也有所听闻。他是kpsa的首领——阿里·阿尔·萨谢斯。他是一个彻底反人类的存在,与我所在的立场完全冲突,没有任何和解和改造的可能性,所以我将他杀死了。”

老者又露出了那种刺眼的笑,毫无任何和蔼与慈祥可言。

“那很好。我听说过这样的存在,在这个地盘上也闹过实情呢?你将他杀死了?这不错。他做了些什么呢?”

这时,这个老头倒是有点相信刹那确实在raiser中身居高位了。这小家伙真的与同龄人不同。

“他想让我的朋友们去死。”

刹那的焦点从云端又回到了眼前,他平静地答。

“朋友们是什么意思?”

那双老眼睛又突然亮了起来,看着这个孩子。

“kpsa会训练少年兵,用宗教洗脑他们,并将他们推上恐怖袭击的战场。”

“战场?同伴们……?你也是少年兵吗?刹那·f·清英不是你的本名吧?你可以说说你的过去吗?”

这老头一下子急促地连问道。

“我的本名是索兰·伊布拉希姆。至于那段经历,老先生,那可不是什么值得提起的事情,更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我不想提及更多。”

“好的,好的……确实不是什么值得提起的事情。那么你为何要建立raiser呢?”

刹那正色道:

“老先生,因为我无法忍受。为何,世界如此扭曲着,这扭曲来自何方?这世间奇怪的道理太多、荒谬的事情更多……苦难落到人身上,不是让人忍受的,而是让人去战胜的!而我想要改变——”

还没等他说完,那老者就摆摆手,强忍着心中巨大的感情的洪流。平静地告诉他:

“你可以出去了。你们可以走了。”

刹那也不犹豫,径直开了门,对着提耶利亚摇了摇头,示意对话并不成功。

门内,那老头子从自己的兜里把那张书签掏出来,也不再看这他看了无数遍的东西,一双瘦骨嶙峋的用力地把纸张撕开、再揉成一团团扔进垃圾桶里。

心中的情感却像是雪山崩塌一下直冲而落,就忍不住、忍不住让泪水从老脸上直落下来。

老头侧身一看,看到那三人已经走在回去的路上。

“真是了不得、了不得。库尔吉斯可真是幸运。天上人、我有预感,raiser将是你们最大的变数。我这只监视者家族,也就到此结束吧——”

他闭上眼睛,但听到风过竹林,一片飒飒之声。

竹叶飘零,压得一带云影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四章 报达

那次会面的影响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他们没有确实地得到答案,仅能依靠自己的臆想猜测。

说没有是因为那个老者没有再次约谈、也拒绝了提耶利亚后来提出所有有关拜访的请求。

说有是因为这几天迅速发生了一系列微妙的影响——人革联开始限制长鼻式的出口,并与掀起战争的中东各国拉清界限。在一次专门的发布会中,人革联的一个头面人物义正言辞地指责了阿扎迪斯坦,而被问起raiser时,则比较暧昧,并未以恶性词语否定。

不被否定,就代表着隐含的观察和肯定。

与此同时,民间流传起有关世界经济联合、aeu在中东战争中扮演了某种不妙角色的言论。

还有包括军火商在内的危险企业私底下联系上了raiser,打开了全部门路(一般而言,在他们的评估系统中,raiser属于他们不会主动联系的客户源)。只是raiser的经济情况并不好,没有达成多少大单交易,但也收获了许多市场难以正常购得的管制品、包括一些先进军用零件和稀有材料。

但以上一切与那次会谈是否有所联系,他们不得而知。听说那个老者因为那次私下拜访的不合时宜性被政敌轻轻地弹劾了一下……再之后,他就主动退休了。

“想要空手倚仗人革联的力量,还是太过天真。我们所展现的理论科学知识的价值并不足以让他们激动。而战略上的价值,对他们而言似乎已经存在既有的棋子了。”

提耶利亚不无丧气地说道。

甚至人革联都懒得动手段来套取更多。

对理论科学的重视在这个世界上早随着可控核聚变的失败一起被埋葬了。

因为人们发觉了这么一种残酷的事实——即使理论确实存在某种现象,但以三百年来全部科研者之才智也可能找不到利用的途径……甚至它就是无法利用的。

至于raiser,作为库尔吉斯内部的新兴活力团体,体量实在太小,只能作为偶尔埋下的棋子,可以稍微劝诱扶植,但绝不会投入更多。

不过一个曾经私人军事安全公司、现在的库尔吉斯革命党却在脑量子波研究有所突破,引起了包括联合第一理论物理研究所、超兵计划的原本参与者集体的关注。

可也仅限于关注而已。

“无事,这个状态某种意义上、更好。只要不被反对,就行。”

刹那想得则是另一方面。

“目前计划的整个流程分为两个阶段——第一步是战胜库尔吉斯以及阿扎迪斯坦的统治阶级,第二步是完成统一。我们的诉求之中,第一步已经可以依靠我们自己完成,第二步只要不被三大联合反对就好——他们可能会乐于见到一个四分五裂的的中东。”

倘若说三大联合能够统治并改造整个中东,这其实也是可以接受的结果。只是当代的国家或联合并不单纯追求领土与人民的扩大,尤其是不同传统、不同民族、不同宗教的地区……一昧的扩张只会引发更多的内部矛盾。

所以这个地区始终是三大联合之间的缓冲,受到它们的操弄,却从未能作为一个属国或一个参与国。

而想要根除这片地区人民其落后的传统和偏执的信仰又是何其困难的事情啊!

阿扎迪斯坦倚仗同一的信仰来维持统治,即使这样,上一世原库尔吉斯的人民仍受到阿扎迪斯坦人民的敌视。

现在,raiser管辖的人民由于无法克服的内忧外患勉强接受raiser的治理。但是一旦内忧外患这更大的矛盾消失,那么种种被压制住的小矛盾也会不停涌现。

而想要将这些互相仇视的人民联合,又是多么疯狂而难做的事情啊!

难以理解、无法沟通。

人是会不断向上追求的生命,固然因为raiser带来的温饱会感激raiser所引领的秩序的存在,但也会因为得不到更多而抱怨其苛刻。

小小的城市已经如此难为,而三大联合的考虑就更细致庞大。

“新欧洲共同体、人类革新联盟以及世界经济联合真是怪异而可怖的存在。”

提耶利亚感叹,随后忍不住发问:

“依靠人类内部,真的获得统一、真的能相知相爱吗?伊奥利亚所以作天人,以一种外来的强大力量迫使人类联合?”

这是上一世作为天人的驾驶员所无法接触到的领域,引发的便是不同的思考。

“但是那只是压制。”刹那跟着说,“在上一世的最末仍存在不同的国家与国家、不同的信仰与信仰!所以还会再度战争,因为没有真正的相知相爱、相互宽容与统一的利益、立场——”

这个话题能引发一万次的大型讨论却找不到答案。

他们默契地停止了。

“那篇论文的发表?”

“很成功。开物编辑很重视。相关的联合科学院都为之动员起来。理论科学固然不受重视,但其地位和名誉仍在。这方面一直由aeu和世界经济联合把持,人革联方面很希望能夺到其地位,下个月初就会发表,但是名义上……你准备怎么做?”

虽然是刹那写就,并以raiser的名义接触,但是是否就要标raiser和刹那则仍是个问题。

“这个、我已经想好了。”刹那答,“名字叫作lockon、一个独立科学小组——”

lockon即洛克昂,也就是上一世尼尔和莱尔在天人所用的代号。

提耶利亚投以一种怪异的眼神。

“你确定吗?”

刹那不好意思地撇开头。

这不是为了纪念,也没有某种特别的含义。

“反正这一世的尼尔和莱尔也用不到这个lockon了吧?”

提耶利亚算是知道起名无能是什么样子的了,但是他的起名能力也是这个水平线上的。

raiser、raphael、quanta、lockon……无不充满了随意和上一世残留的痕迹。

“反正也只是代号而已。”

刹那以及鲁伊德先行回到诚英市后第三天,提耶利亚处理完后续事务,也回到了诚英市。

诚英市的夏日很炎热。

熏风日下,天上无云、沙漠没声音,到处是酷热的肃静,只偶尔能听到一两声松鸦的叫声。不一会儿,额头便会泌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路上行人稀少,连以前绿化工程种下的树都病恹恹的,笼罩在昏沉沉的大气里。

“库尔吉斯和阿扎迪斯坦的小规模冲突不断,但大体上两个势力还都克制。阿扎迪斯坦踞守已经占下的四城,坚壁清野,设防无数。”

首席军事顾问看着模拟地图,说道。。

库尔吉斯方面则在调动力量。一方面向同为圣训派的国家求援,一方面则沟通敌后被占区,积极地调动他们进行破坏工作。

“但是这样拖下去反而对我们更不利。阿扎迪斯坦军已经攻破那个引发春初难民潮的国家了。等到他们合军,库尔吉斯面对的压力将一举扩充到七万兵力,以及三百二十架ms的火力。”

执行总裁翻动着书页说道:

“库尔吉斯中央则拉了一个临近国家——那个国家由圣训派执政。根据情报,其中央显然心动了。他们的形势也很糟糕……但如果有剥削一个阿扎迪斯坦的话……则可以全面盘活。而攻伐十十派,他们是有天然推动力和借口的。宗教真是能不讲道理地开战……攻伐异端就是合理的借口,但异端……还不是随他们指。”

虽然有更便捷的个人终端使用,但这家伙似乎已经习惯了实体的纸和笔。

“但是阿扎迪斯坦也是有盟军。阿扎迪斯坦王室除了第一王子或第一公主等预定继承人外,其他王室血脉大多会送出去和亲。不用这样看着我……在当代也确实存在。我是从玛丽娜·伊士麦公主那里得知的。所以有几个建交极好的又在阿扎迪斯坦保护下的十十派执政下的小国,已经参与了阿扎迪斯坦的计划。”首席军事顾问接过话题,不屑地评论道,“那群小国想要依靠战争红利来给自己的统治续一波命,也不想想自己承不承担得起开战的代价。”

“玛丽娜·伊士麦队伍的失踪,他们还没有发现吗?”

刹那问道。

首席军事顾问摇了摇头,说:“quanta先生,这方面的情报我们也是才收到。阿扎迪斯坦公布玛丽娜·伊士麦意外失踪,原因则是保守派意图外通库尔吉斯、卖国,派遣玛丽娜·伊士麦出访续签睦邻条约,但是玛丽娜·伊士麦在诚英市附近失去了联络,疑似被库尔吉斯新政党扣押。大部分内容确是事实,他们意识到我们的存在后,完整地推理了出来。我们要公布这一事实吗?玛丽娜·伊士麦实在是没什么价值。”

现在的玛丽娜·伊士麦只是个深居王宫的皇族,还没有加冕第一公主,更别说上一世一样在人民中取得巨大的威信和地位了。另一方面,把持阿扎迪斯坦王室的改革派现在并不认可玛丽娜·伊士麦。由加撒马斯德·拉夫玛蒂领导的保守派倒是很看重玛丽娜·伊士麦的王族地位,可现在的他们能做的太少了。

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其价值也只不过给战争的借口添了一把薪火。

“我没有任何价值,我当然知晓这一点。换而言之,我对raiser也没有什么政治价值吧?”

会议结束后,玛丽娜拜访了刹那。

玛丽娜的脸色并不好看。

她不宁地搓着双手,低着头,说:

“那么我想回到阿扎迪斯坦,为我的国家做我所能做的事情。”

刹那认真地注视着她,灿烂的阳光从他背后的窗落在她身上。

“你可能会死的,玛丽娜·伊士麦。”

他轻悄悄地说。

话声像是一阵微弱的风。

“我不怕死!人固有一死……假如是为和平而死,那么人生……”

刹那打断她,高声道:

“你见过死吗!玛丽娜·伊士麦你才是十七八岁的年龄,正是一个人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候,你真的懂得死吗?”

玛丽娜才想反驳这个孩子,却又想到这个孩子确实在战场上与死亡奋斗过。但——

“我……可我难道就可以呆在敌军的营帐里口口声声和平的梦却什么都不做吗?即使会因为恐惧而退缩,但至少让我能够向前一次。谢谢你,刹那先生,你是个好人,面对敌人也这么仁慈地对待。可是……我是个不可救药的笨蛋。”

越说,越是黯然。

“阿扎迪斯坦首都曾经的名字叫作报达,来自波斯语,意思是神明赐赠之地。为何却成为了战火的起源?真正的和平共处的生存之道究竟在哪里,我想要尝试,刹那先生,请将我放走吧!”

神色之中没有任何的欢乐。

光线在人间游离,把人的五官与身姿一一勾勒出来,但唯独到不了人们的心。

肉体可以袒露给心深深地藏在身体里,躲避着天、地以及其中的一切的接触。

“那么我批准了。你们的队伍如果愿意回去的,都可以回去。”

“谢谢你,刹那先生。”

她说毕,就告退了。

还没等刹那写完发给尼尔和莱尔的电子信件,第二个人又匆匆叩响了门。

“请进。”

等待门开的时间里那人在门外不安地踱步,脸色灰暗。

“quanta先生,我无法履行之前的诺言…我无法加入raiser。”

席琳叹气道。

她几乎是听到玛丽娜回对同为“俘虏”的车队同行开始阐述自己获得允许离开raiser并阐述自己的意向和计划时,就急匆匆跑来。

“为什么呢?是因为玛丽娜·伊士麦吗?想要和她一起回去?”

席琳不语,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明明只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却毫无政治嗅觉……只能浅薄而庸俗地谈论自己的梦想,可是她放心不下。

她无法忘怀玛丽娜与她所说的一切——

“但不论在哪里,玛丽娜一定会祝福她的挚友席琳能够寻觅到属于席琳的道路与幸福。”

人类的命运在出生的时候就决定了很多,她本以为能依靠自己挣脱这一切。

可是她挣脱不了的是情感。

世上大多博弈理论都依靠一个假设,那就是假设一个人是理性人,他的的行为是理性的,可以预知,总是维护自己利益。

可是啊,人就是这么一种疯狂的生命。即使明知,也不顾一切,疯狂地、盲目地!或许是被煽动,或许是被驱动,或许是被……感动,拥有心的人类顺着身体中自然迸发巨大感情洪流,使得——

“即使向往天空的笼中之鸟,得到了好不容易自由的机会,却也乖乖地回到笼子之中。”

她看着窗外绿枝展翅的鸟儿,迷惘地说。

二十岁的年轻,不比中年人的稳重、老年人的自守,正是一个……疯狂的年龄。

“之前都已经把合约签好,现在可不是你能退出的时候。”

席琳脸色变了。

“raiser有一个战争计划,叫做报达,正需要你的参与。这个计划的第一步则是……跟随玛丽娜·伊士麦回到中东。”

刹那把邮件发出去后,才空下手来抽出了密封的纸质任务书。

原本只是一个预案,还在决策之中,现在则决定将其实施。

一味等待从来不是高达的作风。

“报达?”

席琳立刻联想到其原意。

“现在的意思是将神赐予于人民的东西,亦使其归达于神。”

他转过椅子,望向窗外。

枝头的无名之鸟正朝天上,展翅高飞。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五章 归鸟

“倘若是真正憧憬自由的鸟儿,即使是为了挚友,也不会选择回笼,而是会将……笼子砸烂,把所有的笼中鸟解放,教导他们何为自由的道理,将自己所拥有的自由扩散,于是将得到更为广大的自由。”

他在阳光下,连声音都变得温暖。

明明只是个孩子而已——

却畅论着人间最古老而复杂的那些辩题。

真正的自由从来不在于独享的为所欲为,反在于与他人的比翼齐飞,在于认识到那种种过去的所谓定则、传统、铁律都并非是一种真理、而是可以改变的。

这世上的真理只有一类,那就是世上不变的数学与物理的规律。

人类所造的一切都只是为人而生。

“席琳,这是raiser给你的第一个任务,你愿意接受吗?你不必过早的答应。这个计划也不会把你作为考虑的重点,因为raiser无法全心地信任你。”

刹那径直说道。

对于这个聪敏的女性而言,不需要过多的遮掩。

“事实上,你也应该看得出来,这只是个大概的草稿,许多细节还未敲定。的核心很简单,就是……消灭阿扎迪斯坦执政的激进分子。你一旦深入阿扎迪斯坦军,那么很可能与我们失去联络,并且会遭到全面盘查。你的行动会……很困难。”

计划只是计划。

这世上只有一个计划完美无缺,那就是为了达成目标的随机应变。

“在你们的队伍中,存在数位同样被raiser招揽的人,但很遗憾的是我们无法确认你们的真心实意,所以不能给你们以名单来让你们互帮互助。同时,玛丽娜·伊士麦对此毫不知情。”

在这段日子里,对于那些人,raiser采取了劝降的工作。但单靠人造的仪器设备还是无法简单地确认他们的真心,假如随意地给予名单,那么若是存在佯降的分子,并将名单出卖给改革派,那么全员都会陷入危险境地。

“同时,即使消灭了执政阿扎迪斯坦的激进分子,也不意味着和平的到来……在预计中,阿扎迪斯坦已经不会因为政府的垮台而停止战争行为。真正的战争从来不是政府的行为,而是国家的行为。

我们也无法确认执政阿扎迪斯坦的激进分子会不会并不那么可恨,而恰恰是意识到阿扎迪斯坦无法缓解的社会矛盾,才不得已对外战争,更无法确认他们是否得民心。但他们的结束,必然造成阿扎迪斯坦的混乱,从而撕开战争的裂口,并使阿扎迪斯坦更接近战败的可能性。

因此,无论你成功或失败,阿扎迪斯坦的人民都不会感谢你。甚至,他们可能会仇视你,将你视为恶魔。你的行为也无疑是背叛祖国,你可能因此染上一生不能抹除的污点,在历史上背负起巨大的罪名。

这个任务也并不安全,你还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就要埋伏在敌中。一旦露出马脚,降临的可能便是死亡。”

刹那转回椅子,仰看席琳,平静地述说:

“我将这一切对你说得清清楚楚,是希望你不要后悔,而是真正地认识到自己的愿望何在,认识到自己的追求何往,不是作为一个工具的宗教式盲从,而是作为一个自为的人的独立判断。我真诚地期待你自己的选择,无论是否,raiser都会欣然地对待。”

刹那的目标从来不简单地在于消灭这场战争或者扶植raiser的发展,而是将人类解放、能够全面自由充分而良好地发展,取得属于自己的幸福。

固然现在的他也被raiser的立场束缚,无法完全跳出三界看人间,但既然能够明说,他也不会出于谋算而隐藏任何利害关系——

他的这番话自然也不是出自一个敌军在战略上的安排,而只是出于个人对他人未来的关怀。

席琳看着她,却不住地笑了,又很快认识到自己的行为的轻佻,掩嘴止住。

阳光透过镜片,轻巧地偏折出一个拐角。

她俯首看着这个端坐在位子上的孩子,却感到这个孩子的灵魂有着更绚烂的……更绚烂的光辉。

不是严冬的高冷,不是初春的骚暖,更不是烈夏的炽烈,而是……而是——

她使劲地榨取自己大脑中那些匮乏的形容词——

而是秋日的平和与丰饶。

“quanta先生果然是不可思议的孩子。”

她感叹道。

在她所见过的人中,再也没有和眼前这人相似的了。

她将任务书一页页地撕毁,扔进垃圾桶里。

“我并非是什么不可思议的存在,只是经历过更跌宕的人生,有一些属于自己的不成熟的期待和想法。”

他眼看着席琳撕碎任务书,又问:

“席琳·巴赫提亚尔,你已经想好了吗?”

撕碎正是任务书中所要求的阅后销毁。

“我还有一个疑问,你们直接将任务书交付给我,倘若我知道了这些,却拒绝了任务或将任务告诉给阿扎迪斯坦执政者,quanta,你们又将做什么?”

“报达,只是一个方案。假如没有适宜的执行者,那么这个方案也就会被放弃。”

席琳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那么我已经尽数记下了,quanta先生。民众怎么想、历史怎么说,我并不在意。我只知道我所期待的自由并不在一个充满着宗教、等级、压榨与支配的阿扎迪斯坦式的世界里,但是它可能在一个raiser式的社会里。世间万事万物的善恶并非我可以简单判断的,但……席琳·巴赫提亚尔确实地出于自己的意志接下此任务。”

窗外的鸟儿直达辽阔原野之上,向着远方群山高飞。

它会在意天空与林间存在的危险吗?还是期待着牢笼中作为玩偶的幸福?

席琳不知道鸟儿的想法,但知道她自己的愿望。

“第一次任务,就要让你陷入险境,真的对不起。”刹那站起来鞠躬,接着说:“如果执行途中,有所困难的话,也不要勉强。一个活着的人永远比死了的人要好。”

报达的存在是希望尽早的制止战争。

阿扎迪斯坦对库尔吉斯的闪电作战失败后,两者的对决不停地将其他国家牵扯进来,形成巨大而长久的涡旋。

席琳不再多说什么,点头称是、告别后便离开了。

她的路还很长。

刹那看着桌上的花儿一时失神。

“玛丽娜·伊士麦,而你又将在之中走向何方?”

次日,中东陆续有国家宣布参与库尔吉斯和阿扎迪斯坦的大战。

三大联合对此默契地表示沉默。关于中东大战的消息一时之间成为了三大联合公民们的谈资。

值得注意的是,aeu的ms暴徒式正式宣布退役,aeu私底下广泛地出售给包括中东地区在内的第三世界国家。

阿扎迪斯坦和库尔吉斯等各国陆续开始扩军。

两个阵营内部比较克制,互相对峙,小规模战役不断,大规模战争没有。

“战争的形式居然还和三百年前一样,他们真的懂得手中武器的威力吗?”

首席军事顾问在一次会议中忍不住吐槽。

“真正懂得的那些人正是深知人类所握有的伟大力量,反倒不敢开战啊,让这世界获得了长时间的虚假的和平。三大联合那种体量的开战真是难以想象。数百台长鼻式在中东已经是支配级力量,可是对于三大联合而言,只不过是连生产流水线出售都不会心疼的落后品。”

第一战术预报员感叹道。

现代的战争应该怎么打几乎是只存在于人们的想象和推理之中。以三大联合的体量开战,天崩地摧并非是一个形容词。

“aeu倒是靠卖退役的暴徒式好好发了一笔财,这莫非就是aeu的计划的一部分。倒是中东这些国家原本纾解国内矛盾而发动的战争,反倒为了胜利欠下一屁股债务,真是不要命了。输了这场战争的国家群们怕是要很惨,承担起这个等级的债务。”

人革联出身的执行总裁说起第一战术预报员和首席军事顾问出身的aeu也是毫不留情。

“这倒用不着我们担心,资本市场不会放弃这些人的……说不定还会援助,欠的钱可以慢慢还嘛……只要人还在,创造的价值就可以慢慢剥削嘛。”

“然后演一遍撕毁债务、不宣而战?”

现代世界的战争具备着令人困惑的复杂性。

“这样白白释放可真是不甘心,居然一笔都捞不到。”

他们一起通过投影看着远处喧嚣的风尘。

今日正是阿扎迪斯坦国预备第一公主玛丽娜·伊士麦和其护送队伍被中东新政党raiser释放的日子。

一行人进入阿扎迪斯坦境内后被盘查,raiser埋下的侦查用纳米机器果不其然被发现,很快成功销毁。

关于这部分的信息投影随着探测终端被销毁而消失。

之后根据情报,她们被阿扎迪斯坦军队带回了阿扎迪斯坦的首都。

raiser的战争实力被发现以后,阿扎迪斯坦军就有了十足的防备,难以取得与大扎卜河一役相近的战果。为了避免伤亡,主要在地面作战以外的渠道上展开行动。

提耶利亚在临时搭建的无人机操控中心喝道。

他所操控的乃是从人革联的军火公司方面入手的尖端无人飞机,经过上一世的科技资料改装后的成品。

在空中匀速飞行时可以完全光学隐形(肉眼看不见。),反一切常规侦测手段,搭载了简单的粒子炮。

gn粒子作为武器的运用在天人已有成品,其中一些简单的并不难以复制。

最简单易控的一种,就是将gn粒子在容器中自然放射出的巨量能量推动亚原子粒子制作成高能粒子束武器,威力非常可怕。

但之前gn粒子容器由于缺少了一种诚英市无法制造的三大联合管制材料而始终不能做出来,从人类革新联盟采购后通过特别渠道送达诚英市,经过第一实验室的日夜工作(主要是刹那和提耶利亚),赶制出了gn粒子容器。

“等等……那是什么?”

提耶利亚通过无人机视野看到一个巨大黑色飞机在平流层过境。

须臾通过图像数据,立刻反馈出一个结果——

aeu的战略用ms运输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六章 铁与火

原本深厚的墨绿被涂成了黑色,其标志也被清除。

在黑夜之中挡着星月的光辉,又被黑夜遮掩。

几乎媲美raiser无人机的反侦察手段,直到无人机直接摄像才被raiser的情报系统发现。

宣言与押送当代最强暴力的一种——名为机动战士的战争凶器——这铁与火的使者在天空中荡开天云,冰冷的巨械自在地飞行于人间之上。

一般而言,如果开战,由于大气层内空运是非常危险的行为,另一方面,宇际ms运输也是当代必要的。空运功能大多为宇航功能顺便设计。

这是aeu的旧型战略宇空两用ms运输机,一次性可以运载八十台机动战士。

“根据上一世的情报暴徒式、更准确地说,aeu-05,一共存在三种型号。初期型在二二九二年实装,代号是aeu-05/92,所谓的hellion initium,其后在二三零零年与二三零五年进行了大幅度改良,前者为aeu-05/00、被称为hellion medium,后者为aeu-05/05,被称为hellion perpetuum。其后,aeu-09制定式研发。”

刹那在通讯中按照记忆向提耶利亚口述道。

制定式试作机的发布现场,也正是天人第一次武力介入的对象,刹那对任务的内容还记忆犹新。

“aeu-05/92,暴徒式的初期型,在太阳能发电纷争中额外活跃,当时aeu对战争形势误判,导致生产过剩。今年更优秀的aeu-05/00型研发成功后,由于三大联合的隐性军事竞赛,aeu政府最终将之量产实装。所以原本多余的92型的处理就成了一个大问题。他们选择私下出售给第三世界国家。目前的主要客户是中东诸国。aeu与这场中东战争真是……牵扯不完的关系。”

现在的刹那已经可以很流畅地发觉其中原本不擅长的政治要点。

只是说着,就突然回想起一个过去的疑问。那就是初春难民潮究竟为何会集体冲击aeu边境?

是因为只知道aeu的社会福利?

或者是人革联或世界经济联合的谋划?

还是说aeu自己自导自演,引发中东战争?

亦或是有人认识到了未来这场将整个中东卷入的战争,对三大联合发起的绝望冲锋?

又可能只是群众的盲目随流性?

甚至是包括却不限于全部这些要素的综合?

这一切都在现实其无穷的广大之中沉没,成为过去的历史,其答案也就难以寻觅了。

唯一可以看见的就是面前的战争之火。

这一世与上一世的距离越来越远。

阿扎迪斯坦的闪电作战泡汤,大扎卜河一役全面失利,导致库尔吉斯缓过气来,最终形成目前库尔吉斯圣训派阵营与阿扎迪斯坦十十派两大阵营的对峙。

这两大阵营无论接下来的一步往哪里走,扩充军事能力都是必须的第一步。

“那么要尝试打下它吗?最高功率的粒子炮,或许可以击穿其装甲。”

提耶利亚目光盯着屏幕,一边思考一边建议道。

“不行,即使没有标志,还是要顾虑到aeu的看法。运输机的路线如何、分析一下吧……”

“不、已经来不及了……”提耶利亚匆匆打断,语调之中也含着讶异。

“怪不得这段时间阿扎迪斯坦集团的无意义空袭那么多,原来是为了掩护运输机的存在。这不是aeu,而确实是阿扎迪斯坦方的。”

暴徒式与长鼻式不同,具备飞行能力。

运输机从阿扎迪斯坦方向向靠近诚英市一侧的国境低空驶来。等到合适的高度之后,大量暴徒式直接从半空中飞落,深绿的群下像是一根从空中往地上生长的树。

远远看着,又像是一群绿色的甲虫,落入黄沙。

因为raiser力量不足,防线并未布置在国境线上,而是依赖于库尔吉斯东部军事基地,收缩在诚英市郊外。

须臾自动反应,开始发送提示信息。

刹那直接回驳:

“直接最高级战斗准备,集结军队,时刻可能开始战役、不,我们要后发先至!”

须臾迅速担任起核心作战中枢,调度市民避难,并唤醒raiser的军人们。

“这是一场正面对敌,你们作好准备了吗?”

机动战士之前,刹那问那些驾驶员们。

“一切都准备好了。”

他们昂首挺胸,毫不犹豫,一一回答。

“确认完毕,八十台暴徒式、以及六十四台长鼻式,一共一百四十四台机动战士……库尔吉斯集团得到消息了吗?那几个军事基地有动静吗?”

这个数量真的是压倒性的绝望差距。

幸好出于体量问题,又考虑到己方系统完善,五台恶兆式并未分配到其他城市,而是集结在第一线的诚英市上。

首席军事顾问在办公室把桌板叩得比更平时更响,在终端通讯的虚拟会议室问。

“库尔吉斯集团没有和我们联系,他们似乎……乐于见到我们被剿灭。”

市长的声音让不少人的心沉入谷底。

“一群蠢货。”

首席军事顾问忍不住暗骂。

对于库尔吉斯现在的政府而言,raiser就是想篡位的家贼,尤其是在那些固守地位的贵族或资产家眼里,说不定比阿扎迪斯坦更可怕得多。

第一战术预报员紧闭嘴唇,仔细聆听线上会议室内激烈的讨论,并赶到指挥中心。

“现在你还相信raiser能赢吗?”

他在通讯中问执行总裁。

长久的沉默,是一声——

“我相信那不竭的意志。”

执行总裁的声音在电话里格外让人摸不透他的情感。

“这个‘私人军事与安全公司’可真是疯狂……这段时间的日子真是宛如幻梦。”

第一战术预报员感叹道。从三大联合一个籍籍无名的社畜,又被raiser邀请而奋起原来的梦想加入,直到现在也没有过多少时光,但经历却太过跌宕起伏,甚至像以前一样直上战场指挥。

铁与火的小径究竟将通往何方?

人生真是美妙啊!

“须臾,无人机就交给你了,进入战役辅助模式,向指挥中心开放控制权。”

讲完,提耶利亚就乘车赶入格纳库,直跑到一架改造的机动战士面前。

炮击型法铳式。

又长鼻式改装,将机枪塔拆除,装入了与无人机同规格的粒子炮。动力系统和构造也经过小小的改造,使之可以适应e碳装甲。

法铳式是长鼻式的另一个名字。

“拉斐尔先生也要出战吗?”

整备师不可思议地问道。

raiser的发起人一共有两位,quanta和raphael,这两者若是同时出战,简直好比总统或国王坐进坦克里在战场冲锋一样,对于他们的思维而言是难以想象的。

这些“老板”不应该坐在沙发上安心决策吗?

提耶利亚此前换上了战斗服,走上前去,听到整备师说话后回望。

他不笑的时候,就显得特别严肃,气势也足,看得周遭人士都有些压抑。

“我和quanta一样,从来不是可以乖乖坐在指挥中心,议谈众生的人啊!兵士们直面生死,那么我们就同生共死,同取胜利!”

贵族们总是有很多退路的。即使国破家亡,大不了投入敌国。敌国统治者为了维护统治,也不会得罪这些原有利益集团,还指望着利用他们的政治价值。

高高在上的人战败后,若是作个敌国上客、说不定还能玩玩乐不思蜀的把戏。而低下的为战争所驱的战士们在生死之中却从未有过抉择。

向后有为了严军纪的兵法,向前则是出生入死的战斗。即使是参军,可能也是被集体规定的义务,甚至只是战时强制征兵。

荣耀与侮名都与他们个人无关。在这个时候,他们不是一个人,而只有同一个名字——

军人。

但是为了集体的荣耀与未来,更为了保家卫国,他们也就无畏于生死之际。

因为他们不像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一样有很多退路。

人们常为那些统筹的人喝彩,以为是他们的平时训练与战时计谋夺得了胜利,可唯独想不起那一位位简简单单、平平凡凡的个体,只会空白地说一句——

荣耀不归于个人,而归于集体。

这是提耶利亚无法明说的道理。

刹那、提耶利亚从不畏惧战斗。而他们也确实可以同时做到指挥与战斗。

所以他们选择驾驶机动战士。

这不是一种不负责任、更不是一种自以为是。

这只是他们从未准备过任何理想的退路。

胜或死!

故云无败于天下。

“我们真的能赢吗?拉斐尔先生。”

那个整备师再次无意的呢喃被跨入驾驶舱中的提耶利亚听见。

提耶利亚是一个难以说出激励人心的话的人,但他这个时候也想尝试一下——

他侧首,高声答道:

“相信raiser,相信我们,还有相信狭路相逢……”

“还有相信狭路相逢勇者胜!”

恶兆式的格纳库中,刹那同样说道。

“机动战士的战斗从来不是只靠数量与性能就能决定的。天况、地形、战术、技艺、个人的信念以及勇气无不是重要因素。”

公开频道里,刹那讲话。

“我和拉斐尔与你们同在。时刻记住几个电磁轨道井的位置。指挥中心,则请更快!”

说完,则轻轻抚摸哈罗头部。

“那这次就麻烦你了,哈罗。”

根据实战情况,再次改装的恶兆一式装入的近战兵器已经超过了人手操作的极限,需要人工智能的辅助。所以特别加作了一个哈罗接口。

“setsuna,haro!ok!”

这小家伙也是干劲满满。

他打开了和提耶利亚的私聊。

“假如不动用els-00q的话,真的可能会输哦。孤立无援,又是这种数量,提耶利亚·厄德。”

无论怎么间接使用高达,刹那都不会抗拒。但直接动用高达的战斗,一旦被世界发现,那么这个世界立刻会在短暂的尝试之后,屈服于这无穷而不可战胜的暴力,自然消解全部的纷争,进入长久的压抑的和平中,从而更加远离刹那所期待的模样。

“刹那·f·清英,难道你想说让我留着生命,即使这次失败,也可以东山再起这类的鬼话吗?”

通讯中,清晰地传来提耶利亚轻松的笑声。

那是一种侮辱,提耶利亚只知晓刹那知道这一点。

钢铁的巨神,机动战士们在电磁轨道中疾行。

“当然不是。久违的实机体验如何?这下子可能要打很久。”

一旁,景观瓶中的花正摇曳。

“很不错,没有veda的支援有些难过,但须臾的支援也很棒。”

他直言不讳道。

“那么上吧!”

“好!”

漫漫黄沙,火一般的蒸汽烧烤人间。

正当阿扎迪斯坦军进军到诚英市郊外第一道防线时,被掩盖的电磁发射井的数个出口瞬间打开。

一旦围城或陷入街道战,必败无疑。

后发先制,方有胜机。

“刹那·f·清英,恶兆一式,确认目标,开始作战。”

六对一百四十四,是这样子的吗?

前、后、左、右、以及自己的上空,无非五个方位罢了。

其剑光亮起,亦如灯火,亦如晨星。

“提耶利亚·厄德,炮击型法铳式,确认目标,开始破坏目标。”

声还未落——

天上与地上,两道光束错开,如同天星坠地,分割了世间全部的夜色。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七章 天崩

此时正当盛夏时节,乃生机溢满的极限。

该地正为夜中荒漠,恰为死与衰败的温床。

热浪灼烧天下人,连滚滚沙海都在发颤。不知名虫子在这个喧嚣的夜里狂噪,悲鸣人类纷争的开始。

防线之前、炮击型法统式和无人机的两道粒子炮直接贯穿了轨道上的一切。

偶然原子之中,电磁力被反引力作用克服。少量核外电子的散逸,以及光线能级的迁移,带来绚烂至极的刹那青芒。

瞬间的闪光擦亮火热的风沙,同时告示四体灵魂将陷常暗。

“剩余弹药数:五发。敌军:七十九架暴徒式及六十一架长鼻式。”

提耶利亚趁着粒子炮管冷却和弹药填充的功夫,架起火炮轰击远方。

“虫儿啊,你何以悲鸣?是为了人类的纷争吗?”

战壕之下,诚英市的一个士兵在同伴诧异的眼光下不禁自言自语道。

欢呼纷争吧!

纷争乃是崇高的!

这正是文明最古老的血之真理——

遂古之初,就被人类用来决出全部善与恶、定下所有对与错——修罗的天则!

“那么神啊,就看看人类的奋斗吧!“

他在炮击型法统式后方、第一道防线内部,打响了他的反ms支援武器。

“真主在上,果然库尔吉斯集团没有动静。raiser、民间的新党派、革命党,真是滑稽的小丑!这一切,我们也就收下了。”

阿扎迪斯坦参谋长在移动指挥中心对其他参谋轻松地笑道。

笑着,突然发觉眼前人们视线并不对劲、嘴唇翕动,他才从眼角的余光中瞥见一片雪花,笑容就此僵硬在脸上。

天地之间,基于电磁波的通讯尽数被遮断。

仅在此刻,高达奏响宇宙的琴弦,把人类创造的信息抹杀,又将人类的灵魂记录,逼迫这芸芸红尘众生想起那最初的纯粹黑暗。

月在中天,不见光明。星辉冷淡,各自孤零。

为了做绝,即使是raiser此方也同样陷入信息孤岛。这同时意味着须臾不再能提供互联线上的战略支援。

“各位、谨记目标,各自为战,计划代号。”

以上是刹那最后传给他们的话语。

说罢,这个孩子将引擎功率推到最高频。两手推进着操控杆。

两个小时,这是恶兆一式动力系统的极限。

“足够了,就看你们的了。”

两方机体索敌系统中凡是利用电磁波的部分多数被牵连瘫痪,仅有光电方面的红外线、热成像以及超声波。不,还有一种人类最常用也是最为可靠的,那就是依靠可见光的摄像,也称……

肉眼。

军事理论?

小队作战?

智能电脑?

“统统给我滚回原始时代,靠自己的意识和肉眼来合作与肉搏吧!”

恶兆二式的驾驶员怒吼。

发射井的出口立刻自封闭死锁。

其机体的碳钢刀贯穿了发射井前方的敌人。

失去了智能辅助,又无法通讯的阿扎迪斯坦军的机动战士阵型瞬间乱了起来。

“敌袭!敌袭!”

不论怎么向上报道,也不会有人回应。

深深的静默,便是恐惧的开始。机动战士之内,就是世上最安静的地方,只能听到人类的喘息与心跳。

“神呐,何以又降下试炼?”

恶兆一式疾驰而出,仿佛一条漆黑的魅影,穿梭在沙石之上。

无法穿防的长鼻式机枪根本不需要躲避,多余的轨迹就是效率的浪费。

一刀挥下,被及时反应的暴徒式以防御棍格挡。

恶兆一式的出力无法完全压倒暴徒式

——可是啊,我的刀可不止这一把!

小腿拘束器弹开,一个膝撞从下往上穿进暴徒式躯干内,便将一个生命送往天堂。另手顺走暴徒式一侧超振动刃往右一甩,直射准备发射火炮的长鼻式驾驶舱。

火力特化而装甲薄弱的阿扎迪斯坦国长鼻式勉强偏开要害,被插了个穿,丧失大部分行动能力。

“即使是一百四十四架,也要遵循空间与时间的限制与法则。”

无非是前、后、左、右与上方罢了。

何况阿扎迪斯坦的士兵比起三大联合军人的素质差得远矣,在失去了通讯、索敌与线上电脑的战术辅助之后甚至要害怕会不会误伤队友。

三大联合的军人可以完美配合,做到火力饱和攻击,可是你们做不到!

“目标确认、搭载大型飞弹集装箱的暴徒式,开始破坏。”

炮击型法统式内置电脑估算射距,在战壕的火力掩护下转移位置,聚力发射。

粒子炮的闪光一过,轨迹之内全部的空气被排开。原子解离,电子失散,轨迹之内物质破坏,瞬间击穿目标,引发火光灿烂的绽放,述说名为终焉的焦热。

敌方混乱的站位,这一炮直接贯穿了直线上的三台机体。

“目标破坏。剩余弹药数:4发。作战第一阶段完成。敌军未选择撤退,进入,暗号:天崩。”

面对冲向前来的暴徒式,提耶利亚面不改色,抽出碳纤维矛,往右一步躲开超振动刃,从装甲薄弱处刺穿敌方。

“后来也是好好学了些近战技巧的。”

他平静地说道。

静默的驾驶舱,稍稍有些寂寞。

五台恶兆式在阿扎迪斯坦机动战士大队外围骚扰,依靠机动性地高速转移,使得失去指挥的数量压制不再有意义。

机动战士和军队自发雪崩式向前压去,力求先击溃敌军防线,突破通讯干扰。

等到炮击型法统式向后撤步,所有兵士立刻会意地边打边撤。传令兵通过缆线直连,从终端上把讯号一级级发回指挥中心。

“可以赢!如果这样,可以赢。”

执行总裁站在门前,遥望着远方的烽烟,激动得不能自已。

“这才是、这才是真正的世界的意志啊!不是苟且求生、不是盲目与混乱,而是生生不息、不断地创造、不断地前进,真正的生命的意志啊!”

——而我,却只能在这里做着观看的人。

地下电磁发射井前,第一战术预报员身临现场,共同劳作。

这时的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指挥,也没有什么战术可以预报。他选择一起做最基本的那些工作。

“大家准备好了吗?”

他环顾周围。

“yes,sir。”

接下来就是等待。

第一防线很快被ms潮击破。或是敌军、或是自军、鲜血混砂,在寒风之中凝固。

“可恶。”

搭载了笨拙的粒子炮系统后,炮击型法统式的机动性再怎么改良,受限于本型,也和长鼻式相差无去。面对敌军火力压制,驾驶舱一阵震荡。

“破坏目标!”

剩余三发。

璀璨的光辉再度照亮无云的夜,高速的前行难以躲避。死亡的使者挥下镰刀,为一个人最后的结局写就残酷的一笔。

第二战壕沟前,raiser的士兵就着已经准备好的支援武器,开始火力支援。

高空之上,一束烟花的开放,告知了恶兆式们计划的进度。

靠近防线的四式和五式立刻向炮击型法统式撤去。

在这短暂的时间内,为了掩护炮击型法统式,无人机再度进入准确射程范围内,亦是通讯断绝的领域,失去须臾的支援后,射出了其最后的炮火,而后被炮火吞没,坠落在暴徒式。

“z-2-a,计划进入第二阶段、天崩。”

刹那默默念叨,立刻甩开两侧的敌人,靠在最外侧,隐在黑夜中狂奔。

绮丽的金光在他的瞳孔中迁转。

“确认敌军随军指挥部所在。”

真是太大意了,居然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摆在这里。

脚下的士兵们应声而散,武装车辆和随军坦克也发起攻击。

弹火交织成炮幕,像极了夏夜的流星雨,同样光亮,唯独后者用于祈愿,前者用于毁灭。

恶兆一式一脚踩到武装车辆上,下了地,高速进发,与护车的四台暴徒式缠斗在一起。

双手、双腿、胸部、背部、头部,一共七个部位弹出七把碳钢剑,在月光之下,明亮无比。

仅仅是擦过,就切开了暴徒式的装甲。

“这究竟是什么机体?明明检测是aeu-03型的基本构造,却用了铁人的碳钢,还能保持这种程度的机动性。那个驾驶员又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够同时操使七把武器吗?”

随军参谋部所在的武装车,快速往外冲逃。

总参谋长透着玻璃,咬牙切齿。

“难道说,阿扎迪斯坦的行动将会在这里失败吗?不可能,不可能!一百四十四架机动战士,耗也耗死他们!你还能行动多久?只是一个异端罢了!”

几乎阿扎迪斯坦三分之一的机动战士如果在这里消灭,那么这场战争的结局已经注定。

恶兆一式驾驶舱内,哈罗的小眼珠子不停闪光。

“可恶!”

坐在位置上,难以同时勾到踏板和操纵杆。幼小的身躯必须站立,才能完成全部的作业。

敌军四个暴徒式的驾驶绝不是无名小辈,即使没有通讯,四机携手之下,封死了大部分行动。冰冷的现实中,万事万物都是有所极限的。

——恶兆一式跟不上刹那的动作,而刹那的动作跟不上他的思维。

机体的局限性,以及肉身的局限性。

能源也将走到尽头。

“但是,胜机、我斩到了!”

盘旋的光辉之下,暴徒式的全部结构在他的脑中无比清晰。

恶兆一式的头部被弹射出去,其中火炮已在发射中——

短暂的沉默后,瞬间的火光高唱死神的童谣。

无头的机体回旋后踢,腿前由哈罗操控角度的刀捅进了剩下三台机体之中唯一愣住的暴徒式的驾驶舱。

“目标击破。”

连击阵型已破。剩下两台暴徒式已无法阻止恶兆一式的行动。

“怎么可能?那可是高价雇佣的aeu精英啊!参加过太阳能发电战争的……”

他们来不及感叹和失神。

——愚不可及。

晚夜飞剑闪过,径直把人类的视野切开,其后随着机枪响起,剧烈的爆炸声下,毫不留情地把灵魂送入永眠。

血与火落到无头的机动战士之上,像是深渊来的使者。

狭隘的视野余光之中,两把刀往后一推,逼得暴徒式躲开。一个突进,碳钢刀切开了其弹药库——

火光吐舌,一口吞没了无力的个体。

恶兆一式来不及侧身,被超振动刃切开部分装甲。

“那就不要走了!”

内部的机械机关把超振动刃夹住的瞬间,右脚后踢,一把刀从中弹出,直刺其心。

恶兆一式一共有九把主刀。

远方,第二个信号弹升入星空尽情绽放。

“作战完成。”

正当恶兆一式勉强迈步跑出圈外时……

天崩了。

交织的弹雨一瞬缄默,露出了晴朗空阔的天空。

沙土飞旋、大地震裂,一鼓鼓巨大、炽热、翻滚的烟尘直冲天心,仿佛是地狱向人间张开其深不可测的大口,要把地上的凡物们吞没——

恰当天地震怒之时!

没有陷入塌陷沙海之中的后部军队眼瞧着己方ms队伍全军覆没,看着围来的恶兆式四机,无言。

出于种种考虑,地下都市企划中不会和诚英市二维位置重合,反而会偏外很多。

大量已经建好的空洞、曾用过的多段电磁发射井还有布置的缆线,在此前紧张的调整和布置之后,这时全部向上爆破。

刹那默默想道。

与他的灵魂相通的高达立刻回应了他的意志。

地下能源网络的大量节点变压,并以最高功率转化着来自els-00q的能源形成——

大范围电击。

太高的烈度,甚至可以肉眼可见其跃动的光亮。

天上之月,地上之月,何者更明亮?

超出负载的运输把大片线路烧焦。

倾倒至大坑中央的驾驶员一片晕迷,少数不幸的已经见他们的神去了。

“在战斗中根本转换不到ma形态,ms那种飞行能力充其量只是滑行啊!”第一战术预报员兴奋地大叫,“这次是我们的胜利了!raiser将登上历史的舞台!”

烟与灰与尘,火与电与光,大坑正名为地狱。

士兵们按照须臾的指示,准备打扫战场。

“雷电这朱庇特掌握的神力,也让你们这些神的战士们好好清醒。”

提耶利亚合手,等待通讯的恢复。

“阿扎迪斯坦,你们已经输了。”

大局已定。

这次阿扎迪斯坦战败,元气伤得厉害,必不再能稳压库尔吉斯集团。

恶兆一式的能源消耗尽了。刹那躺到驾驶席上,轻轻地喘气,汗水从肌肤上滑下,当他闭上眼睛时,仿佛可以感受到灵魂的脉动。

云外晓色初曙,天畔一片粉红,夜已尽,日将出。

明朝的世界又将如何?

等刹那再睁开眼睛时,突生的无端由想象之中,看到天上有东西一闪而过。

是真实的吗?亦或是其他历史的可能性?

他觉得拿东西的形状很熟悉,就努力地回想,只想起他的幼年所见,忍不住呢喃:

“o高达。”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八章 湖与葬礼

曙色苍茫。

白日出于群山之巅,浮云、残星、月光、夜色,皆如初春雪融,没于玫瑰似的绯红中不见。

黎明的天地最是静谧,朝阳的光线难言其温柔。

风沙之中,钢铁的无头巨人独自屹立,看着地上人们的忙碌。

所有部队仍在紧张的任务中。打扫战场、回收武装、俘虏敌军、医治伤兵、统计损失伤亡以及修筑临时道路、排除可能有的危险。

利用地下都市企划的一期建筑进行的爆破塌陷作战中,很多紧急埋设的烈性炸药与电击器可能还陷在里面。民兵们按照须臾指导穿着厚厚的防护服,小心翼翼地利用检测器排险和救人。

虽然是敌军,出于人道主义和国际条约,救还是要救的。之后的处置之后再说,大多不会很美妙。

机动战士的防护性能很好,驾驶员一般只是在剧烈电击休克,没有明显外伤,存活下来。陷入坑中的阿扎迪斯坦的暴徒式和长鼻式仍有许多价值可以利用,必须回收。

随行在机动战士之后的阿扎迪斯坦陆军数量很少,面对ms,组织不起什么有效抵抗。少数逃跑的,raiser也管不着了。现在的raiser没有余力反攻。

“这大坑应该怎么办?就放在这儿吗?”

提耶利亚从炮击型法统式里下来,摘下头盔,任由自己的长发在风中凌乱,侧首看到刹那前来,就随口问他,心里并没有指望一个回答。

“再往下就是地下水层了。”

刹那小步跑过来,嘴里还咬着面包。他一口把剩下的面包吞下去后,才说道。

发酵的小麦粉的浓郁风味配上爽口清香的酥油,再加上一点点果粒的点缀,冲入味蕾之中,让人的胃口一下子活了过来。

恶兆一式的缓冲能力并不好,刹那站立作战时候为了维持自己的平衡而受到的震荡很剧烈,他的双手、双脚都磨出好些皮外伤。

他摘下手套塞进口袋里,露出了手上紫红色的擦伤口,这引起了提耶利亚的关心。

“不要紧吧?”

“一会儿就好了。”

变革者的体质是惊人的。

提耶利亚这才转回头,回想起看过的资料,又云:

“由于二十一世纪和二十二世纪时候的无节制开采,这里的地下水大多干涸了。”

砂石、土木、被破坏的钢铁与砖瓦,都在这不规则圆周的大坑里深陷。

夏日的熏风不甘心人们享用早晨的清新,匆忙袭来,掀飞一带,便见尘土滚滚飞舞,折返朝阳里,起起落落间一片氤氲的深黄风沙。

孩子静静凝视着这一切,翕动着嘴唇轻声道:

“做个人工湖吧?”

这引来旁边许多作业人员惊讶的瞥视。

“haro!setsuna!tieria!”

另一边,被刹那闲暇时候改装出简单飞行功能的那只哈罗抓着景观瓶颤颤悠悠地飞过来,一把儿砸到他头上。景观瓶随之而落,被刹那伸手接住。

提耶利亚一手把哈罗抓起,拍了拍这调皮的小家伙。

“我们来建一个人工湖泊吧?”

刹那看着手中景观瓶中的花,自信地强调道:

“沙漠很荒芜、但从小就习惯了。厌恶的情感存在心中,却连那是厌恶都不知道、因为无处可寻,没有比较……我觉得湖泊、树木、花卉还有那些小小的生灵们都是……很美的东西。”

他没有提及原野那本来贫瘠的风景,在上一世的后来,原野也荒漠化了。涉及到前世的记忆,是不能给旁人听的话。

倘若想象一片湖水寒波澄碧、濡湿鲜绿的土壤上遍布困倦的垂柳与肆意盛放的野花。待到落日时候,余晖下彻,万物的颜色在变动的光线中变化,柔和而宁静。这时与友人乘两三小舟泛波,远观林间幼鹿前来饮水,别是一种美丽。

以刹那的笨拙,描绘不来这种图景

他只是单纯地搜刮着记忆中的美丽,将其拼接,憧憬着心中美好的事物,并决意付诸于行动。

“那很好。”

短暂惊讶之后,提耶利亚考量了一下,点头称是。

那并非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一旁的执行总裁,把他们的话听在心里,插话道:

“我可以找我的朋友做相关的企划。我记得早在二十世纪时候,就有过沙漠人工湖计划。只是要等到战争结束之后了,现在没有人力。”

阿扎迪斯坦的冒进(或者是……奇袭?)完全失败,把战争的形势一下子明朗化。

“这里的混乱不会太久的。”

刹那又掏出巧克力,一边咬,一边说道。

他急需要能量的补充。

绮丽晨霞色调变化,一时金光灼灼,垂和荒漠,融成一片。

“第一战术预报员那家伙受重伤,估计要退出接下来的指挥了。”

“他怎么了?”

执行总裁咳了一声,也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好:

“跑到电磁发射井和别人一起安装炸药后,还呆在那里完成后续工作。广域电击时突发二次塌陷把他给砸成重伤了,强行给伤亡记录又添了一个人。”

……

灿烂温暖的阳光落到室内,一片亮堂。

“但是我们赢了,不是吗?”第一战术预报员躺在病床上,笑着说,“这不是一个神赐的奇迹,而是人类创造的现实!”

说着,又不小心牵扯到伤口,忍不住发出一阵嘶嘶声,和笑声混在一起,使他的表情都扭曲起来。

这个世界上的奇迹有许多种。

但绝大多数只不过是买彩票中了头等奖一样的偶然性,就好比陨石天降、再落到敌人阵营上的概率也是有的。

人们常将这种偶然的幸运叫做奇迹,甚至将它看作是神的意旨进而崇拜这种偶然性。

这是何等荒谬的事情啊!

但唯独一种,把它唤作奇迹反倒是一种侮辱。因为这种奇迹是由生命、由生命自己奋力创造的必然,没有任何关于神明的概念介入的余地。

“这世上没有留给神明的位置。”

他笑着说道。

“既然一个全善的上帝允许了世间一切的苦难作为往生的试炼,那么他就在天国安静看着罢!就让他好好看着人类不需要崇拜任何神明也将迈向未来!”

说着,也有些黯然。加入raiser之后,彻底燃起了他心中曾经理想的火焰,可现在却暂时无法继续参与,无法建立自己的功勋,没有比这对如今的他更难过的了。

诚英市一役,阿扎迪斯坦出动的八十台暴徒式以及六十四台长鼻式全灭。raiser方以死七十六人、伤二百三十二人、恶兆一式、恶兆四式、恶兆五式严重损毁为结束。

相关情报传出去的当天,中东格局为之一变。

可是这个时刻、无关所有政事。

下午在诚英市原来的公共墓园里,一个老者气得浑身发抖,和提耶利亚争论道:

“你叫拉斐尔?那么拉斐尔先生你好,请允许我这个老头子这么说……你这样粗暴的做法不合礼法啊!他们是为了保护库尔吉斯而死的英雄,这样会上不去天堂!人的生命乃是从泥土中来,怎么能以烈火化之?火葬是恶魔的做法啊!”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人类的葬礼习俗之中固然有当初的先见性,但在现在,全数化作精神上的桎梏,变成强迫人接受的传统。

刹那、提耶利亚和他们身后的人群默然地看着这个遗存的老者。他在他的角度上确实是善良的,关怀人类的死后,愤而抗上。

可是——

光辉的白昼下,却是黑色的人流,凄冷的丧园,同等的愤慨和同等的哀伤。

“死亡并非是一种结束。”

提耶利亚暧昧而客气地说着。

人类记录的存在还不能暴露。

“事既成,老先生就这样吧。”

那老者无话可说,只能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又叹了口气。

打破某些传统的阻力逐渐浮现,步步艰辛,不得不依靠战时的特令、强制推行方便举动。

这场葬礼,没有任何宗教人士来抚慰。

化为灰烬的尸骨埋入大地之中,不祈求神明保佑他们的永生,也不祈求他们的灵魂保佑人间。

他们的朋友、家人以及同志一队队地献上采摘自原野的花卉,偶尔就传来几声忍不住的啜泣。

“他们能上天堂吗?quanta先生?”

有个虔信宗教、又陷入过kpsa那次量子爆发的现任士官悄悄地问刹那。死者中有他的好友,这让他的脸色带着不尽的哀伤。

刹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颗柔软的心。

即使不再在意那些习俗,但仍然渴望着死后的幸福。

最初的信仰往往诞生自对自然的纤细而敏感的恐惧。

敬畏太阳、敬畏死亡、敬畏雷电、敬畏夜与黑暗、敬畏生育与。

可全部这些在成长的过程中却不断异化,直到变成把人束缚的东西,并指使人们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神而奋斗。

为何、为何会如此扭曲?

人类创造信仰,人类扭曲信仰,然后人类利用信仰来操控人——

而人类何时才能超越信仰?

这个年幼而沉默的孩子退到一旁,看着阳光之下、死者的墓前堆积的花儿格外灿烂。

葬礼从来不需要雨水与晦暗。

他答:

“死亡并非是一个结束。当他们归来的时候,将会见到崭新的世界,不再哀伤的幸福的世界——那时的地上就是天国。人类也就不用再祈求一个天上的国度。”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是来教你们不停忍耐去期盼死后永生的,而是教你们奋起、反抗当世全部扭曲的!

哀声戚戚之中,光阴斜斜地去了。

人散后,便是黄昏。

黎明的胜利好像还在脑后,眼前已只剩晚暮殡葬的忧伤。

残霞似血,静悄悄地沿着屋檐移动,把窗栏的影子拉长,将远处的万物带入夜里。

会议室内,刹那单独留下提耶利亚。

“我见到了o高达。”

他径直说道。

“我不能确定是不是现实……因为这不是看见,而是在我的那种奇怪的想象之中,完整地浮现出其全貌。”

“那又如何呢?”提耶利亚以拳撑头,反问刹那,又摇头自语,“也不是,假设你的想象又是一次真实的情况,那么o高达可能是为了三代机的设计继续收集数据。也许哪个中东城市成为了他的战场把?这确实是值得注意的事情……天人……”

在他的神色之中,看不出任何对天人的关心,只有一种冰冷的考究。

刹那呆呆地注视沉思中提耶利亚,不知何想。

——我们的改变都很大呢。

他不禁走神了,思维飘向远方。

未来又会向着什么样的方向前进呢?会比上一世更好?还是比上一世更差?

“你有没有在听?刹那·f·清英。”

提耶利亚发觉这孩子神情不太对,伸手在刹那眼前晃了晃,引得他不得不一阵尴尬的沉默。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九章 应许之地

“他们胜利了,席琳!”

阿扎迪斯坦王宫内,玛丽娜有些激动地对席琳说道。

这房间的侍从都被赶出去,也排查过相关监测设备。

“raiser胜利了!”

可她得到的只是席琳冷淡的回应。

“玛丽娜殿下,那意味着阿扎迪斯坦的失败。我们的国家损失了八十台暴徒式和六十四台长鼻式,才组建的军队直接溃败。”

装潢精致的私室之内,淡漠的声音回响。

“不义的侵略战争就该失败的……”

玛丽娜的脸色一下子黯然下来,沉默地坐在她的位置,观看镜中丑陋的自己——这是她自己对自己的评价。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什么。

席琳忍不住叹气,逼着自己继续说:

“阿扎迪斯坦的勇士们也将成为异国的俘虏。他们的家人甚至顾不得去思念与担忧……因为一旦阿扎迪斯坦战败……不,战败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情。反正目的或许已经达成了。”

“好事?”

玛丽娜下意识地问。

“因为这场中东战争的意思可能并非只是为了通过侵略战争来缓解本国压力。还有另一个目的,便是搅动世界的关注,通过战争外债的方式重新加入世界市场。不论赢还是输,客观上,aeu也好、人革联也好还是世界经济联合也好已经与我们产生了联系。”

席琳顿了顿,整理脑海中突然翻腾的思绪,才继续说:

“aeu、人革联与世界经济联合把我们作为棋子博弈。而我们何尝不是利用他们重返世界。原本的三大联合不需要这里的国家,而这里的国家也没办法加入三大联合,只有很少、很少的联系,甚至是通过恐怖袭击产生的联系。但是现在,就好比aeu通过一场中东大战倾销暴徒式,缓解本国军事科技竞赛压力的同时,无力承担价格的阿扎迪斯坦便持有aeu内部国家的债务。而有了债务,aeu资本家就会想要收回。想要收回,就必然会产生交集。

即使现任政府或王室将要承担怒火而解体,但不论重组一个新政府、还是直接成为债权国的殖民地,阿扎迪斯坦地区都可能会得到援助开发,或者成为廉价劳工市场,这也比现在的情况要好不是吗?即使人们仍然活得艰辛、但至少可以活下去……倘若阿扎迪斯坦国战败,那么库尔吉斯集团为了偿还他们所欠的外债,也会走上类似的道路。

即使只是欠钱,但只要至少加入这个世界的市场之中、只要不被拦在市场之外,人就是有价值的人,国家就是有价值的国家,之后如何、又如何?”

她说得啰嗦而不精炼,一边想一边组织语言吐露自己的见解。

倘若说这片地区被三大联合用来互相妨碍,那么这一次他们所做的可能正是一个突破口。

无休止地追求更多的利益是那些资本集团的本性。正拜托于这种本性,这些资本集团反而会被债务国牵绊,为了能兑现他们的债权,他们必会想办法来榨干每个人的价值。

在想办法的过程中,人或许成为了一个工具、或许成为了一个零件,但总比是一具尸体要好。

至于一个完全的自由发展的人?

那是一个……太过奢侈的期望。

“失去很多比失去一切来得要好,不是吗?玛丽娜”

莫非改革派也考虑到了这一层?

“怎么会?席琳,你说的是真的吗?”

玛丽娜越是听,越是哆嗦,缩着身子,想要思考。

可这世上大多事情,越思考,越茫然。

山重水复之中,一个人哪里能统摄全部山水人间的变化来寻得到路,唯有走下去,路自然就出现了。但出现的路究竟如何,谁又知道呢?

席琳摇了摇头,答道:

“我不知道。这不是那么简单可以判断的问题,我只是给了一个可能的结果。这一切只有未来的历史……可以评述。”

那个十七岁的少女在她的面前是显得那么的无助。

“那么阿扎迪斯坦王室又会如何?”

“可能会作为傀儡继续存在、可能会普通地变成平民,也可能……”她沉默了一下,“也可能会都被处死吧?”

每一个字的吐出都是一种伤害。她看着玛丽娜把额头垂到桌子上,身子隐隐约约地颤动着。

“那么倘若他们不想要从阿扎迪斯坦这里收回债务呢?”

那个少女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压抑而沉闷。

“那么有概率会……死光吧?”

席琳猜想道。

那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当收回债务对于那些集团而言演变成一种冷漠的情况后。倘若三大联合连续孤立,现在的情况持续,就会出现更多的难民潮和灾害死者。而之后的发展也将演变世界性问题,不是现在的席琳可以推演的事情。

“为什么阿扎迪斯坦、库尔吉斯还有这里的国家加入不了三大联合呢?”

那个少女又问。

“我不知道。”

“是因为落后吗?”

那个少女自问自答。

“在最初的最初,人类最初的形态乃是猴子,这是进化论说的吧?一样的猴子……”

进化论在中东流行宗教的眼里是邪论,玛丽娜所知甚少,只知道那些宗教首领用来批判进化论时所用的种种巧妙的譬喻。

“可是为什么一代又一代的累积、演变与适应、人类的出路差距却那么大呢?难道是因为基因吗?因为地理吗?还是……只因为人自己?最后演变成你口中的一个个利益立场……为何人类不能相互理解呢?”

这里是神明应许给子民的地域,却从未能流出奶与蜜,只不过是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地狱。

她抬头,努力地擦去她的泪水,来让自己显得端庄而平静,自己为自己化妆。她还要参加一次见面会来扩张自己的影响力,不能通红着眼睛,那太失态了。

“利用els-00q高达进行定向脑量子波交流,会不会更好?通过这种方式,人就可以相互直连,在的作战之中,我们也就更加游刃有余,就好像els那样统合为一种整体——”

提耶利亚拨弄着终端,会议桌上,由须臾拟造的脑量子波通讯画面不停变化。

“我会尝试的,但我并不想频繁地使用,这段时间来甚至在回避——”

空落落的会议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重生、先知和高达是现在还不能泄露的秘密,而脑量子波通讯并非是不能利用的东西。

“为什么?”

以这种能力的话,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方便。

建立在合作之上的一切行为都会简单,超兵和刹那就是个绝佳的粒子,他们利用这种通讯轻而易举地击破了机关防御系统。

“因为很可怕——”刹那沉默了一下,才继续道,“那一次的量子爆发吓到我了,少年兵和那些成员们折服于其中,把我视作那种我所憎恨的神秘。”

“是这样的……”

提耶利亚点头。

“不仅如此!”刹那急迫地打断,又斟酌着自己的话语,慢吞吞地说,“与els的会面,其实让我感到人类的形式更好。我所指的形式是一个种族之内,每个思维都是独立的,而不像els那样变成一个统一的思考体……

我觉得那很恐怖。意识靠拢,这很好,互相宽容、互相理解、互相独立地发展……但是意识同一,这很不好。els与人类也只是共生,而非意识的融合。脑量子波通讯、尤其是量子爆发的那种形式……”

他说着,又感到自己的表达能力实在太差,无法清晰地表达他的想法。

“不、我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更强、哪个很好。我只觉得人类独立却又百花齐放的思想很美丽。无论是量子与大脑的科学、亦或是人类形态的社会学,亦或是个体的哲学,这些都是并不透彻的领域,对于未知的东西,我想要更保留地对待……”

就好像我和玛丽娜一样,抱持着并不相同的道路,但是彼此共处。

“那么你呢?”

提耶利亚问。

“与els完成了最终融合的你呢?与最初的作为人类的刹那·f·清英,又或者是作为纯种变革者的刹那·f·清英,这一切之中……又寓意着何种不同呢?”

这一下子问倒了刹那,这个孩子瞬间沉默了下来。

els作为一种知性生命,其记忆固然浩瀚,但他们并不存在人类的名为科学的方法与观念。

人类作为一个种族,不停地研究,又被种种条件限制,对于这些神秘也是所知甚少。

现在的刹那·f·清英究竟是何等的存在?

“我不知道。”

这个孩子无法回答提耶利亚。

“我只知道我想要创造一个未来——”

“那就足够了,不是吗?”

提耶利亚微笑。

刹那刚想开口,却被个人终端的紧急信息牵动。

阿扎迪斯坦国内,一场王室的发布会后,玛丽娜保持着微笑回到私人房间。

微笑瞬间变成了一种虚假、痛苦、僵硬的深渊。

她竭力想要忍住自己的哭泣,却把自己的面容扭曲得丑陋。

可一边的席琳并不觉得那是丑陋,甚至觉得这要比那全部的妆容打扮、争奇斗艳更美丽。

“席琳,谢谢你为我解围。”

好难过——

即使明知自己的无力,但是在不曾尝试之前,仍会抱有某种奇妙的期待……事实却往往证明这种期待只不过是自以为是的妄想。

讽刺与嘲笑,这种意味太过明显让发布会上的玛丽娜无地自容。

狂热的战争情绪熊熊燃烧。

而她对阿扎迪斯坦人民的热爱与对和平的渴望瞬间化为绥靖的卖国。

“玛丽娜,不用这么说……我是你的幕僚,自然会为你做事。”

“对不起,请你也离开一下。我想好好一个人静……”

她还没说完,门便被敲响了。

“玛丽娜公主,抱歉。”

门外站着的是王室侍女。

阿扎迪斯坦王国目前名义上的国王和王后,邀请玛丽娜参加他们的私人晚宴。

玛丽娜努力地保持他们要求的所谓贵族的从容和优雅,随侍从前往。

席琳在廊道上走着。

“还能是什么呢?”

玛丽娜的言论让刚刚遭遇大胜大败的改革派到不适。马斯德·拉夫玛蒂被软禁、对此无能为力,保守派更是一团散沙。显然是借玛丽娜的父母敲打她一番,以后恐怕也会被剥夺政治权利。

这是她不敢说出来的话。

王宫之内又开始办大型宴会,来庆祝对库尔吉斯集团的一个协约国的战略计划的成功。

席琳真的无话可说。

库尔吉斯东部战场,raiser大胜的同时,协约王国则被阿扎迪斯坦军人攻破首都,其王室流亡到库尔吉斯中央。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静脉不同寻常的突起——

“可以做到。”

确实、纳米机器是可以被检测到的存在。阿扎迪斯坦这方面的反潜入在平均水准线上。

但如果以休眠的方式藏在王室公主幕僚的体内,则超过了他们的科技水准。

明亮的灯火之下,暗影在人的身下潜伏。

她直走到廊道尽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章 崩变

天上云满,又为风摊开,抽拉出一层层黑暗的幕布,盖上人间一切。

席琳开门进去,弯腰向着总管问好。

纳米机器混入人体内,既可以像人造变革者一样用于自我调整、延长寿命,也可以用以体内破坏。但raiser所制造的纳米机器尚且无法顾及体外移动和索敌这么复杂的事情。

不论如何,第一步是取出。

纳米机器并不随静脉血一起循环。通过针管摄取右手静脉适量血液后,导电之后便会初步激活,再一起放在干净环境内静置。一段时间后血液没有凝固,说明存在足够的纳米机器在运作中打破了凝血作用。

她回想起当时的细节。

纳米机器接收到预设信号后,停止了自身作用,很快血液凝固,慢慢倒入大量纯净水后,将容器静置一段时间。

纳米机器则会因此上流,聚集到水面。这样容器中最上层则是富含纳米机器的纯净水,取出注入已经准备好的品牌纯净水瓶中。

改革派首领在实质统治阿扎迪斯坦后,作为最高宗教领袖入住王宫中的相关建筑之中,以席琳的身份是无法直接接触到的。

他的吃喝用度和王宫并不流通,由亲信专项负责。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则是一种昂贵的致瘾药品。改革派首领患有该种药物依赖,需要定期进行静脉注射。

这种药物是一种白色粉末,一般溶于纯净水。席琳这段日子已经打听好相关采购流程和检测流程。对于纯净水虽然也会进行检测,但不会涉及到使纳米机器暴露的情况。

当代世界纳米机器的技术离这一步还差了好几口气,他们不会预防不可能的事情……只是天人的超时代力量使之可能。

混入相关流程里,把常规手法检测不到问题的纯净水瓶交换,然后等待首领的注射。

这其中充满了很多偶然性,所以只是预定的计划之一,但却是成功后利益最大的计划。即使被其他重要相关人物喝下去也可以值回票价。

当然如果是倒掉,就真的没办法了。

席琳不是特工,没有接受过相关培训。

她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她不再多想,努力以一种平静的面貌迎向一个女仆。

直到她做完这一切,回程路上,0不急不缓地向其他侍从打听玛丽娜的消息,得知她还在等待她父母的召见,似乎出了什么意外。

她也不多想,径直回家,瘫倒在床上。

紧紧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鼠标游离,过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背景自动切换成了预定好的暗号图——一张飞蛾扑火的背景,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洗漱之后,便倦倦地睡了过去。

“她成功了!真是不可思议……”

刹那被终端提醒,得知中心收到了纳米机器的信号。

虽然可以杀人,但榨取更多的价值不是更好吗?

那是与藏在动物体内的纳米谍报机器同样的原理。

大脑确实是个是个神秘的领域,难以用纳米机器解读。

但人类视觉与听觉的神经并不神秘。只是人类所接受到的信息太过庞杂,换算成具体的电子信号,再组合为人类可以认知的图像,是个很复杂的过程。

以视觉举例,人眼大约有一点二亿个检测光的视杆细胞和六百万个检测颜色的视锥细胞,其运作更远远比照相机更复杂,有焦点,而焦点越往外越模糊,并且依靠双眼的协同运作在大脑中进行图像组合,一天之内往往要工作十多个小时,每秒(粗略地说)收集七十到八十张照片

可是一方面,情报的处理往往不需要颜色(有最好,没有也可以接受)、也不需要那么清晰,另一方面网络信号的传递和纳米机器的自处理更有明确极限。

这就需要有所选择、过滤、简化、压缩容积后,再发送给阿扎迪斯坦首都潜藏的中转站,绕过阿扎迪斯坦的信息壁垒,传到诚英市,最终以须臾模拟大脑算法重新组合成人类可以接受的图像。

刹那和提耶利亚乘车匆匆赶到谍报中心,快步到达二楼相关观察室,看到屏幕中正显出黑白色的模糊画面,偶尔信号不稳定、干扰出雪花。

一共四台电脑,视频可以暂停或放大,同时有声音,计划之中共派遣了四个专业人士轮流负责监听和分析,除此之外,须臾也会调用相当的计算资源以人工智能的方式独自分析。

“阿扎迪斯坦十十派改革党首领……我们将军了!”

刹那和提耶利亚对望一眼,读出各自心中的兴奋。

不止如此,就好像之前利用剪切神经信号的方式驱动动物们的行为,大脑固然难以直接改变,但剪切人的五官信号造成认知混乱并非难事

确认完毕之后,他们两人嘱托了值夜监听师,并给白日换班的监听师定下任务,就准备回去休息。

才走到门口,一个监听分析师突然扔下耳机转头,不可置信地朝他们喊道:

“等一下,quanta先生、raphael先生,出事了!你们看啊!”

屏幕所映射改革党首领的视野不停地晃动,直见到巨大的钢铁破墙而入,枪口对着那人。

然后便是剧烈的枪声和火药的冲击,砖瓦、家具以及人体在视野中的分离……让另一个胆小的监听员忍不住畏缩地撇首抱头,直到信号终止,全屏幕一片黑暗,他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的失态。

须臾在屏幕中央和个人终端上打出一行字:

——高概率纳米机器宿主、改革党首领已经死亡。确属重大事变、紧急通知。

两个监听员齐齐看向刹那和提耶利亚,等待下一步指示。

提耶利亚连步赶上前去,要求回放,越看,心中越是一片惊涛。

他们的计划确实成功了,可——

现实的变化更快!

“恐怕是有人趁改革党首领注射药品时候,发动的暗杀、强杀……居然在王宫内使用了长鼻式。怎么可能?他们是白痴吗?”

刹那听罢,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下令道:

“须臾,启动报达备用b-3计划,发送通知、召集第四次紧急会议,议题为……为阿扎迪斯坦战时突发政变!”

接着,这个孩子沉默了一下,才一个字一个字地吐道:

“这次会议,我不直接参加。”

这话引起了提耶利亚惊诧的注视。

“刹那·f·清英?你要做什么?”

那个孩子无言。

另一边,玛丽娜参加的私人家庭晚宴中。

“父上、母上……拉撒!拉撒你怎么会在这里?”

玛丽娜做足了被责斥、禁足甚至剥夺权力的心理准备,才走进屋里。

但屋里除了年迈的国王和她的生母,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

拉撒,同时为保守党首领、目前名义上的宗教领袖,也就是马斯德·拉夫玛蒂。她一直以为马斯德·拉夫玛蒂被软禁,始终未能看望,一直很担心。

这三个人对她露出了惨笑。

“你长大了,玛丽娜公主。我派遣你去续约睦邻,真是个错误的决定,让你陷入了危机。”马斯德·拉夫玛蒂忍住唉声和叹气,容颜更显苍老,想要保持一份最后的从容和平静,“恭喜你,玛丽娜公主,阿扎迪斯坦预备的第一公主。明日,你将被加冕。”

这是个喜讯,可玛丽娜无法理解,所以更害怕。

她问:

“为何?”

现在她的年龄还太小,实在太小,能力也不足够,名望更不成。

拉撒对她苦笑一声,只透出一种无力感,只是答:

“玛丽娜公主,你要知道即使作为首领,也不得不听取手下的意见……大家的意见就是最好的意见。”

相比起国内势微的圣训派、新兴的改革党,保守党才是阿扎迪斯坦的最大党派,其力量正处巅峰期。马斯德·拉夫玛蒂上位时日尚短,名望固然够了,可威信远远不足,压不住下面人的意见。

玛丽娜还想再问,可正门、侧门、后门齐开。一群警卫涌入屋内,用黑幽幽的枪口指着他们。

“贵安,玛丽娜公主殿下。抱歉,我们的人实在等不及了……还有其他事情做。”

保守派民意的代表人穿着得体,走到她面前,恭敬地低下了他的头,合礼地问候道。

“这对您也是好事,不是吗?您在晚上的发布会中透露的不正是对权力的渴望吗?我们给您,只需要您为我们做一些小事……上上电视、讲讲话之类的,不会很麻烦的。”

“我不是渴望权力。”

“哦?”

这个代表人笑了。

“没关系,您当然不渴望权力,而是为人民谋福……我们都知道这一点,所以您才能上位啊!”

他的话声和笑声之中隐含着的邪恶让玛丽娜冷静下来。

“你们到底做什么?改革派会允许你们这么胡作非为吗?”

“改革派啊……”这个代表人诚心戏弄这些王室成员,说“你说他啊,他自然死于天谴了。”

“死……了?”

一个警卫从门外进来,出示手中的摄像机,把改革派首领的死状实况放映了一遍。

血与火焰便是其全部的色彩。

尸体的形状让玛丽娜以手覆面,不该再看。

“你们……?”

“他也不想想,他身边的那些人哪里不是从我们的礼拜堂中走出来的。谁让他想要停战啊?欠下那么多国债,长鼻式、暴徒式,哪里是那么好买的啊?公主殿下!新进的八十架暴徒式可都折损在库尔吉斯。啧啧,外边那些资本集团可都要发疯了!那群蠢猪才得知被那个阴谋家蒙骗一圈,现在不找他一个人,却偏偏找上了我们,把我们逼惨了呢!这样子,在座的各位可都不好、不好。我们想要都好!都好!”

他阴恻恻地笑着说。

可他越笑,越是冷,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丝丝绝望。

阿扎迪斯坦的前程如何,这个人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和他所代表的集团的未来都好不了。

——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行。

——不能再放任了。

——战争必须继续,他以为他是谁?

“这是你们口中的改革党和保守党全体一致的意见。”

是的,全体的、并且一致的。

不一致,就不属于全体,生或死,也就说不准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一章 阿扎迪斯坦之夜

平民?

没有权力的人就是平民。

贵族?

拥有权力的人就是贵族。

皇族?

拥有最高权力的人就是皇族。

权贵两字,权在贵先。

礼仪、风范、气度、教养,没有一个不是既有权力者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力而编造出来的伪物,好比君权由神授,好比宗教的天启,都是欺瞒无知者并让自己高高在上、合理化的手段。这个借到权力的人这时无比清晰地认知到这一点。

伏拜权力吧!

他想道。

尽情在力量的面前卑躬屈膝吧!那并非是一件羞耻的事情,没有力量的人们!

因为从历史的最初到文明的结束,这正是你们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出路、真理与依靠——

“我只是个小人物而已。”那个代表人笑着对着他们说,“也请国王、王后、公主还有拉撒,不要为难我。”

他又转向玛丽娜公主,脸板起来说:

“公主殿下,还请不要任性、不要撒娇,千万要听大人的话。”

即使只是狐假虎威、但身后的老虎确实威严。

枪口之下,便是生与死。

面对生、死,世俗的领袖也好、宗教的领袖也罢,还不都得乖乖屈服?

——这就是权力的力量吗?

平时的国王、王后、公主还有拉撒,也要对着平时看不起的他弯腰低头、阿谀奉承、点头称是。虽然现在的他不过是临危受命、生死由更高的利益集团支配——并不自由,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陶醉于权力之中。

还有什么是比下位者爬到上位者之上后、反过来指使上位者而更快乐呢?

“玛丽娜,准备加冕吧。”

“公主!”

父母以及拉撒都在劝服这个不成熟的女孩。

父亲以威严,母亲以慈爱,拉撒以情理。

玛丽娜在原地承受着那些冰冷的目光还有一个个黑色的枪口,沉默不语。她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感受到世界巨大的压迫向她而来。

一时间突发的翻转、变换让她始料不及,产生了一种巨大的荒谬和虚幻感。

“为什么选中了我?”

她问。

——因为你的地位崇高,又好支配啊!

“因为玛丽娜公主心底善良,一定能理解阿扎迪斯坦人民的心,理解我们的苦衷。我们真诚地希望玛丽娜公主能够站出来,传播神的福音!为阿扎迪斯坦人民的未来而奋斗!”

“那么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他露出赞许的眼光,慷慨激昂地答:

“只需要您代替那个瘾君子,向人民号召,告诉他们为了神和阿扎迪斯坦应该奋不顾身,这是一场光荣与理想的战争!神的战士们绝不该退缩!”

——因为更大的利益集团的意志是不让战争结束啊!

她从这个代表人的话中终于得出了事情的部分来龙去脉,将线索串联在一起。

世事难料。

玛丽娜第一次认识到这个词语其背后沉重的领悟。

原本当政的改革派首领发动了战争,在大扎卜河战役受挫使得闪电战计划破产,之后又在诚英市大败,刚购入的所有暴徒式被raiser全歼,直至今日,认清形势,已经萌生退意并下达了具体的指示。

但是原本放任改革派首领的保守派势力受到了世界上大利益集团的威胁,必须要继续推进中东战争。所以今晚保守派行动了起来,发起了一场武装政变——

事实上,改革派原本就是保守派放任和尝试的结果,更被说他们的大多数成员本来就是从保守派利益集团中走出来的,而且恐怕一样受到了大利益集团的威胁。

她猜想道。

而她,一个今晚才呼吁不要战争的花瓶公主,居然因为合适的身份要被这些利益集团推上去,为战争而呼吁!

她的眼角余光看向她的父母——已经太老了、老到做不了什么了。

原本以为是改革派首领的施压来约谈她,结果居然是保守派的命令吗?

她又看向拉撒——正当中年全盛时期,眼光中黯然无神。

他是否是因为清晰地认识到他无法抗拒这一切,所以顺从其意呢?

她不知道。

她又看向眼前这个耀武扬威的小人,让她想起她曾经的兄弟姐妹们,对着侍女和仆从的跋扈与任性。

“公主殿下?”

她正色道:

“我拒绝,我不能加冕。我还没有修行完全部课程,按照伟大的经典,是决不能加冕第一公主。”

紧接着,她就看到父母和拉撒再也无法维持平静。

而那代表人的笑脸一下子又沉了下去。

“哦?哦……哦!”

他发出惊咦声,又像是听到了什么滑稽的话。

“玛丽娜公主,你再说一遍?人民们,也正都等着你呢!他们正需要一个王室成员作为榜样!这不仅仅是我们的意志,神的意志,更是人民的意志啊!玛丽娜公主,你要忤逆民意吗?”

他把他的耳朵伸过来。

玛丽娜面不改色地退步,认真地义无反顾地说:

“我拒绝加冕。”

她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

在这声音之前,她仍抱有一种认识,那就是自己身为皇族绝不会被杀。

但当这声音响起后,这种认识就变得模糊起来,她也分辨不清这只是一种威胁还是真正的要动手。即使是当政的改革派首领也突然没了……不是吗?

——我会死吗?

懦夫在未死之前便已经死过很多次,但真正的勇士只死一次。

她想到以前看的关于古罗马的政治戏剧中的台词。如果死,只死一次就够了,那一次死就是生命的终结。

——可我真的懂得死吗?

她想起那个不可思议的孩子的质问。

他懂得死,是因为经历过战场。而我从来活在温床之中,抱怀着所谓幼稚的迷梦,不曾经历过生死的考验,所以……

——我现在的坦然是因为真正懂得死亡后的慷慨,还是不知晓死之恐怖的鲁莽呢?

她自问。

——我不知道。

她自答。

脸突然火辣辣地痛——她被扇了一个巴掌,坐倒在地上。

那个代表人神色狰狞地开始联系他背后的集团。

他本以为这是次简单的任务,却没想到遭到了一个自以为是的理想主义者的反抗。

玛丽娜听到各种威胁和污秽的词语,还听说父母和拉撒的争辩声。她的手摸着地面,只感受到自身的无能为力,直到发觉一种奇怪的频率——

大地在震动。

砖块瓦砾从一角被打落,人造的建筑如同豆腐般被撕开。

“不!”

那个代表人尖叫。石头落到他身上。于是生命也就宣告了结束。

巨大的钢铁破房而入。机枪塔对准那些警卫,迫使那些人离开房间重组阵型。

“长鼻……式?”

她仍坐在地上,看到战争的使者降临,睁大了双眼,恍惚地说道。

那架长鼻式不是别的,正是当初护送她的那一架。

在紧急会议召开之前,执行总裁和首席军事顾问一直在聊天。

“你为什么加入了raiser呢?我的权限稍微能得知一些你的基础资料,我曾经也在开物上看到过你的名字。你可是个优等生吧?为何会赋闲在家,甚至收到了邀请。”

首席军事顾问不解地问。

“紧急会议,边走边说吧。”

执行总裁才动嘴唇,就收到了来自须臾的发信,和首席军事顾问对话,就准备出发。

他们的宿舍离会议室不远,一般都是步行过去,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我无法忍受权力的为所欲为。在我还读书的过程中,所窥见的乱象就惹我心烦。到处是拜托了有权利的人才进来的人、什么军校也好,还是普通大学也罢。男、男、女、女,都追求着财和权。我理解他们的追求。我理解他们的追求,这是人之常情。

可是啊,理解,也不代表能够忍受那时的状态——他们并不理解他人!他们看不到这个世界所面临的危机,他们不再关心这个世界,也不关心他们所处的社会和国家,更不关心他人,只是沉醉于现在的状态,沉醉于这个社会给他们的福利之中。”

“这很好,不是吗?”

“这很好,确实。对于统治者而言,这就是最好的了!不要去问、不要去关心,只要接受、只要享受、只要争权夺利就可以了。恐怕一座城市被消灭、或者出现什么肆意妄为的暴力机关,乃至于其他地方的人被屠杀,他们都会毫不自觉,认识不到这一切。反正这样也就可以了——”

执行总裁面色沉如水。

“我一直很关心中东的变化,这当然不是出于什么同情。在我看来,这些人也是自作孽不可活。但是身边人的漠然却让我感到不适。于是我去询问我的一个很亲切的导师。你知道他对我说什么?”

冰冷的夜、百万的星,眨着眼睛。

“什么?”

首席军事顾问顺着他的意思问。

“他跟我说说权力的意志——正要利己,正是要用暴力去掠夺、征服和践踏异己的。他跟我说生命不是为了生存,更应该谋权,不再于保存自我,更不在于什么共生……而是不断地增强其力量、扩张自己的存在,去超越人类,这样才可以成为引导人类的救世主,这样才可以走向进化的道路。拥有力量的人正应该凌驾于弱者之上,自由地支配弱者。这位老先生我是真的尊敬他,他也是真的欣赏我,才这样对我说,可我无法忍受!”

首席军事顾问倒是笑着说。

“那个教授也真是奇特了……不过你不是也说过什么超越凡人者吗?”

大门已经在眼前。

“凝望深渊者,深渊回以凝望。我所期盼的超人是以一种宽容、温和、合作的姿态出现的求道者,而不是一个以征服与支配为乐的霸道者。一切霸道终究在滚滚历史之中消失。唯有真正的创造才会恒古地留存。真正的义士追求理想的慷慨导致的从容与权力者自恃于暴力为所欲为的优雅哪里能混为一谈。”

他说完喘了一口气,发觉自己的心情太过激烈,冷静下来,好好收拾了一番,才继续说:

“而raiser,我不是说raiser符合我心中的形象,事实上也还差得远,我更不知道我的期待是否是正确的。但是当我受到邀请,并确实地在拉斐尔先生旗下看到raiser不同的地方。所以我愿作为土壤,供其成长。我的力量很小,但如果汇聚起来,但也可以带给这个世界不同的变革!我是那么相信的。”

他们不再谈论,走进屋内,坐到各自的位置上将与会者的身影收进眼底。

“quanta先生不参加吗?”

首席军事顾问问道。

提耶利亚坐在首席说道:

“抱歉,这次quanta先生已经赶往任务地点了,执行报达计划,备案b-3紧急启动。他这次不参加讨论。”

首席军事主席则饶有兴致地问道:

“报达的任务地点岂不就是阿扎迪斯坦首都?”

那双眼睛直视提耶利亚的面庞,想要得到更多的信息。

提耶利亚冷淡的目光扫过全场,点头,引起一片窃窃私语和终端私信来往。

他思考再三,只是糊弄过话题,开始会议,无法下定决心述说那个事实——

超越时代的量子跃迁,还是单人量子跃迁,他又能如何解释?

阿扎迪斯坦王宫内,改装长鼻式机体中,刹那通过特别只存在于想象中的视野看着坐在地上的公主。背后则是逐步集结的火力。只持有轻武装的警卫自知不敌,退出了很远,只在监视,同时联络上级。

——很痛苦,如果不借助高达,居然会是这么巨大的压力吗?

就连思考都开始打结,有点昏昏沉沉的。

这其中的区别让他想起了与veda的两次相遇。

“但毫无疑问,我确实……就是高达。”

直到玛丽娜的大喊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是不是刹那·f·清英。请问我可以进来吗?作为一个人质,我也是很有价值的吧?”

她站起,奔向前,对着正确的方向,鼓起勇气请求道。

“玛丽娜!”

“公主!”

她的父母和拉撒在惊呼,可他们出于恐惧并不敢靠近这战争机器。而被砸在石头下只剩半口气的代表人更在无力地咒骂。

改装长鼻式向外投射火炮,干扰敌方行动。这让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但另一边,舱门对着她紧急开启。

“快进来!”

她闻言,使出全身的力量,马上爬了进去。

那个孩子径直问:

“那么玛丽娜·伊士麦,还请你告诉我阿扎迪斯坦到底发生了什么。”

玛丽娜看着眼前带着头盔的孩子,靠在一边,扣上带子,努力不影响他的操作,才说:

“好的。还是对话中的一切都会被记录在案,不能保证其用途……是吧?”

那是雨夜初见时运输的所说。

这别扭的孩子撇过头,装作在观察敌人的动静,只发出一下若有若无的声音。

“是的。”

“我清楚了。”

她露出了微笑。

刹那一边倾听,一边操控。

夜晚正深沉。

高达也好,恶兆式也好,还是长鼻式也好——

奔赴吧!这就是我们的战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二章 战火的儿女

象为何类?

触牙者以为是一个大萝卜的样子;触耳者以为是蒲扇的样子;触头者以为是石头的样子;触鼻者以为是杵的样子;触脚者以为是木臼的样子;触脊者以为是床的样子;触尾者以为是绳子的模样。

“现在的我与高达正是如此。”

他切实地认知到这一点。

这就好比人有手足和脑袋。

手足和脑袋的样子差距是多么巨大啊!然而它们确实同样属于一个被唤作人类的动物的器官。

名为刹那·f·清英的人类与名为els-00q的高达,正是一个存在的两个器官,亦可称为两种表达。

这个孩子站在高达的面前,轻触这神秘的巨人。

于是生命化为了超越空间的鸟儿,自由地飞行在额外的维度里。

之所以天崩作战没有投入炮击型法统式以外的长鼻式,其原因在于大扎卜河战役中捕获的长鼻式被安排在其他城市看家。而从车队中捕获的长鼻式,在报达计划提出时,被安排ai操控,在一次遭遇战中巧合为阿扎迪斯坦捕获。

简单地处理过后,阿扎迪斯坦的技术员自以为排除了全部定位和通讯功能,就作为战利品而回收了。

阿扎迪斯坦方并不会鲁莽地使用或简单地破坏这两台机动战士,更可能运送到军事基地之中进行系统重写。

无论在哪个军事基地之中,都可以作为一个所谓的特洛伊木马。位置的暴露加上里应外合,则可以开展某些行动。

意外的是,改装长鼻式其上的操控系统引起的重视超过了预计,使得这三台长鼻式被送往首都的分析机关。该机关正在王宫边缘,同时作为阿扎迪斯坦王室的护王军而存在。

由特别的纳米机器提供定位,让刹那准确地降临在改装长鼻式内部。

拆卸并重组机动战士对于阿扎迪斯坦太过困难。故意显露的操作系统短时间内已经被他们解析和重编译得乱七八糟。

——可这并非是一个难题。

作为els的金属生命体能力在这具重生后的躯体上逐步觉醒。

当这个孩子双手握住操控杆的同时,操作系统内的一切就开始还原——

“不,可以直接由我来作为操作系统。”

他认识到这一点。

于是电子的信号与神经的信号通过金属生命的连接,互相嬗变,彼此联通。

即使仍然受限于机体性能,但已经没有隔阂。

不再需要任何的快捷键、也不再需要任何的定式动作。

这架机体从根本上能做到何等的动作,刹那就能发挥到何种程度——

此为穷究ms物理性能之极限。

同样被策反的人员执行b3计划,骗过值夜看守人员,将存放改装长鼻式的格纳库打开时,他们看到长鼻式动了起来,露出了恐慌的表情。

不是一架,而是三架同时。

因为没有物理接触,依靠初步觉醒的els能力并无法直接操控三台机体。

但是通讯的电波就够了。

并非是人类的语言,而是以机器可以接受的一种高级程式语言直接从通讯中被两架长鼻式接收,作为命令调动操作系统,驱使他们无人自动。

对于任务人员而言,预定的计划中,确实机体会自动驾驶,但他们还什么都没做,根本没有把机体的操作系统还原。

“不用惊慌。”

他们的耳机里接到了来自改装长鼻式的通讯。

那是那个少年兵曾用过的机械声。

“还需要拜托你们进行b3的后续。之后快速潜逃,路线为ro3。”

说罢,刹那也不等回应,他与机动战士一起冲往了其战场,那里正是玛丽娜·伊士麦的所在。

……

玛丽娜登上长鼻式、讲解完她所知道的来龙去脉后,刹那在头盔里又用机械的声音问她:

“你……害怕吗?”

机械的声音,已定的语调,情感就被很好地掩盖了,就连这孩子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在无情而平静地问。

他们的举动引起了保守派高层的震动,派遣士兵们准备将这台机体清除。

外围,王宫护卫军开始集结。阿扎迪斯坦的暴徒式在不远处降落,长鼻式从正门到来。

这个少女绑着安全带,靠在驾驶座的一边,忍受着机体的震动,磕磕碰碰的,却努力不出声来干扰这孩子的驾驶。

她听到刹那的问,思绪就飘向了远方。

“我很害怕。”

她在微笑。

深蓝的眸子与天上的星一般明亮,其中来自地上的战火正熊熊燃烧。

“我很害怕,害怕黑暗,害怕冒险,害怕失败,害怕他人的议论,更害怕死亡!我是个胆小鬼……一直在他人庇护的羽翼之中成长,父母的教诲、拉撒的教诲还有席琳的帮助……甚至我也害怕这个事实被他人知晓,因为我可以想象这个事实会让我的形象矮小,这触犯了我少女的虚荣。可我现在更害怕的是无法拥抱光明。

他们跟我说,让我加冕为正式的第一公主,并为战争呼吁,这还不如让我死去。直到看到你,才知道了我勇气的来源。

刹那先生,我很弱小吧?那就是我这一切恐惧的消弭居然是因为一个比我更年幼的孩子,当我知道你的存在后,当我知道你努力的形式之后,我就突然得到了勇气。刹那先生,我还很卑鄙哦,我为了进来所说的话是……虚假的,其实我根本没有任何作为人质的价值,恐怕我会被轻易地舍弃——”

“所以这也是你的战场,是吗?玛丽娜·伊士麦。”

那个孩子指挥着长鼻式的机枪塔扫过地面,迫使一个长鼻式让开,从而突破了数台机体的合围计划。

“不是因为你是公主,而只是因为你是一个义人。”

她握紧了双手,说道:

“是的,这是我们的战场。”

——假如就这样子在王宫之内成长下去,我又会变得如何呢?

是一个贪恋权力的女王?

还是一个无力自主的花瓶?

——我的意识形态与我的价值观又会在成长之中变得如何呢?

是一个屈服于现实的懦夫?

还是一个坚定的理想主义者?

但不论如何,我所期待的光明不会变化。

她的心灵在对过去的反思与对未来的猜意之中狂奔,直到一起沉淀到灵魂最深处,直到看清眼前的一切。

俱往矣。

现在是我的战争时刻!

远远的高楼中,静静注视着阿扎迪斯坦政变的男人向他身边一个少年发问:

“你觉得战争是什么呢?利冯兹。”

利冯兹明亮的眼神不经意地瞥过这人。

按照veda的安排,他作为o高达的测试机师在地上的行动暂时与这个天人的监视者一起,需要这个监视者的势力来为相关行为扫尾。

但这个成年人让他很不喜。

——越是了解,就越是觉得人类乃是随着成长就逐渐丧失本真的生物。

他想到。

他自然有他的看法,只是这人没资格知晓。

于是他做出优雅而不失礼节的动作,答道:

“我不清楚,阿勒汉多洛大人。”

听罢,阿勒汉多洛·科纳倒是大笑出来,静观远处王宫内的战火。

“这就是战争哦,利冯兹。所谓的战争则是人类的矛盾激化到极限的形式,但它更是一切问题的终极的并且真正完美的解答,不也正是天人想要根除的东西吗?”

所以可这怎么可能?与人类的矛盾作对?

“阿扎迪斯坦这个国家,已经输了。”

他将酒杯放下,下了定论。

“怎么可能,这种动作——”

公共频道上无名机师的惊呼还没结束,死亡便降临此身。

改装长鼻式从暴徒式的手中夺来的超振动刃,破译了其密码,便直接纳入刹那的掌控中,切开另一架长鼻式。而另一侧加农炮的炮击直中趁机围来的机动战士,奏响钢铁与火焰的终曲。

房屋倾颓,瓦砾横飞,爆炸之声如震雷,弹药之火蔓延在人间。

明明是同样的长鼻式,却仿佛无法被突破的领域,并一个个将敌人击倒。

“赢不了、我们赢不了——!”

终于有人崩溃了。

无法被跨越的机体,正是宣告死亡的战争之天使。

一架独前,便是准确的加农炮射击。

二架相逼,便被其动作晃开,连续两刀劈斩。

三架合围,则从不可思议的路线中跳出,逐个击破。

全体全上时,外围突生变化,有两架长鼻式向着他们发起攻击——

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只知道是同样的标识,本应是他们的友军吧?为何会向他们发起攻击?

玛丽娜的声音在公共频道上响亮:

“我是阿扎迪斯坦第一公主玛丽娜·伊士麦,我正在这架长鼻式之中,但这不是绑架,也不是胁迫,而是这位机师在保护我!保守党上层出现了重大分歧,杀害了改革党首领,并想要叛变国家与神明的意志,甚至威逼王室。还请各位放下武器、退后!各位同为神的战士,千万不要为奸人所欺!不要在攻击我们,我们也不会还击。以上是出自阿扎迪斯坦第一公主的名义,以玛丽娜·伊士麦的名义请求!”

她的影像被投到各个机体的屏幕上,明示其身份。

于是有人停止行动,退到一边,等待情势变化。

另两架长鼻式的到来和解围全在刹那的计算中。

另两架长鼻式的任务是配合被策反的人一起扫除王宫内部和附近的涉案保守派高层。现在这些保守派高层大多已经不能发言了。

“这正是机会啊,马斯德·拉夫玛蒂!重新将战士们导回正轨!这正是一个机会!”

玛丽娜在私频中向着拉撒和她的父母通讯,真诚而急切地说道:

“我们可以做到,不是吗?”

“玛丽娜·伊士麦公主。”拉撒在通讯中冷静地问她,“抱歉,我想要先问一个问题,那架长鼻式的驾驶者是谁?”

玛丽娜沉默了一下,才坚定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是……天使,但并不是真主派来宣告审判之日的天使,而是人类、一个为了人类的幸福而超越天使的人类。”

拉撒一时沉默,最后呼出一口气,说道:

“我明白了。我会去做的。”

私人通讯频道的切断,而公共频道上的讲话开始。

在马斯德·拉夫玛蒂的说服之下,这场骚动逐渐停止。

临近地平线之尽,夜无奈落处,正是朝阳高升时。

淡青天畔,一层浅浅的粉红色下,无数道金光再也无法按捺其澎湃的力量与生机,冲破了日月时辰的束缚,先行舒展了天空,层层驱尽地上的黑暗。

朱红色的大日被群云庄严地举起,霎时间,霞光满天,把地上沉闷的的沙土也带入到辉煌的曙色之中。

驾驶舱内的视野一片明亮,机体退到一个远离众人的角度。

一时间,天、地与其中的万物都宁静而和谐。

“刹那,朝阳很美,不是吗?”

她的眼睛之中倒映着太阳的姿态,不再愁眉苦脸,而是洋溢着一种温暖。

“是的。”

那个孩子站起来,认真地答道。

舱门打开,光落到他们的身上,很暖和。

还没等那些人围过来,刹那脱开玛丽娜牵着他的手,退到机体之后,以惊人的运动能力跑离此处,并消失在建筑的影中。

玛丽娜并未挽留,她在人们的簇拥之中转头看着那孩子的消失。

不知为何,却一点不像预料中的遗憾或失落,反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是否因为某种自以为是呢?

但一定还会再相遇的吧?刹那·f·清英,以及raiser。

她回首,迎着阳光,仿佛看到了新世界的黎明。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三章 未完

战争仍未结束。

宗教的教诲与仇恨的连锁,一个国家的意志不会因为一两个人的心愿而停止。但毫无疑问的是,阿扎迪斯坦集团和库尔吉斯集团之间的战争确实逐步走向尽头。

国家由人组成,人的意志自然会些微地偏转国家意志的方向。

入秋时候,由联合国大使阿勒汉多洛·科纳出面宣布了有关于新欧洲共同体、人类革新联盟以及世界经济联合在联合国的牵线下通过了要求库尔吉斯、阿扎迪斯坦立即停火的决议。

阿扎迪斯坦和库尔吉斯陆续表示接受协议。但两国集团之间的战后领土主权商谈一直在继续,先后发生多次边境冲突。

由阿扎迪斯坦控制的库尔吉斯地域已经回到库尔吉斯主权之下,但库尔吉斯中央想要更多。两国边境之上,阿扎迪斯坦依靠之前建成的驻防设施,暂时不落下风。

从明面上来看,中东仍然处于库尔吉斯和阿扎迪斯坦对峙的局面。许多小国、尤其是借债给这两大国的小国陆续被吞并,成为了其成长的养料。

“aeu方面倒是想要扶持那些小国复国或者民族独立,只是那些人实在不成气候,无头苍蝇又能何为?”

几个人走在秋日的道路上,首席军事顾问在其中笑着说道。

秋天晴日的早晨格外爽朗。两旁的绿化树木正逐步褪去春夏时节的艳绿,已有明黄色的叶子无力地落到地上,被人扫去,堆在道路两边,也不知道会不会引起一些早熟的孩子们惆怅的情绪。

阿扎迪斯坦和库尔吉斯的纷争渐停的如今,raiser这边也得到了暂时的安宁。可是战争的硝烟味还在鼻前,甚至更浓了。

在夏季的几场战役之中,库尔吉斯中央的实质控制范围(包括受到库尔吉斯支配的小国家)已经涵盖了两河流域的大半,而raiser的实质控制范围(名义挂靠在库尔吉斯之下)向上推到了乌尔米湖,向下抵达了底格里斯河流域。

“说来也好笑,原本岌岌可危的库尔吉斯中央政府,现在倒是强势起来,怕是要对我们动手了。”

执行总裁左手拍着右手手背,深深呼吸了一口秋日的清新。

在阿扎迪斯坦的压迫之下,库尔吉斯中央利益集团不得已联合起来、奋力反击。raiser的两次大捷强烈打击了阿扎迪斯坦的气焰、完全破坏了阿扎迪斯坦王国计划,其后阿扎迪斯坦又一夜之间两次政变,上层动荡不已,保守派重新上台,收紧的战争策略给库尔吉斯中央政府的自我改革争取了大量时间。

对于库尔吉斯中央而言,如今的raiser正是眼中钉、目中刺,妨碍统一的罪魁祸首,属于必须要消灭的家贼。

“世间之事,真是莫测。如果当初阿扎迪斯坦不紧逼库尔吉斯、有所收敛的话,那库尔吉斯的利益集团们怕是早就卖国投变,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倘若阿扎迪斯坦不紧逼库尔吉斯,那么他们也不会破釜沉舟,raiser也很难走到这一步。”

被推在轮椅之上的第一战术预报员应和道。他的四肢复苏手术已经完成。大约再休养半年就可以恢复到人体正常水准。

库尔吉斯中央的几个大利益集团当时显然是想要卖国投靠阿扎迪斯坦的,大量城市陷入无政府状态,对边境入侵也毫无反抗,任由阿扎迪斯坦施为。只是阿扎迪斯坦不给他们活路,自恃于力量,想要把他们也一口吞尽,这逼得他们只能求新求变以求生。

刹那听着他们的议论,轻轻接住一片落下的叶子,又一口气将其吹飞。提耶利亚眼角的余光扫过他的动作,刹那就把手放到身后。

“库尔吉斯的强势到底是假的,那些利益集团的变革太不彻底,软弱无力,还想要保持自己原来的权力,真是活在过去的世界里,跟不上时代。”

执行总裁为又言。

“大话说那么多,要是惨败就可笑了,还是要小心面对,不要造成更多的伤害和损失。”

提耶利亚提到。

他也不是打击,单纯不放心他们这种放松的态度。

众人也知晓他的意思,应和称是。

不一会儿,一行人就到了目的地前。

那是机体的实验室,曾经完成了长鼻式的简单改装和炮击型法统式的大变样,也是目前整个raiser之中技术最精端的地方。好几个相关研究人员匆匆向他们问好,从侧门里赶着进去,马上就是须臾规定的上班时间了。

正门的值班看守看到他们,一起问好。他们亦予以回好。

“打开吧。”

自动大门在须臾的操控下,慢慢开启。露出试验机载格纳库之中白色的巨人骨架。

无数的工程师和研究员都在上蹿下跳,一片热火的样子。

未完工的机动战士俯视着地上的人们,任由他们施为。

“这就是raiser正在制造的新型机体吗?”

他们纷纷发出惊叹的目光,看向这庞然巨物,回想起报告书中的细节。

“是的。”

刹那抬头,仰望着这存在,语气中是压制不住的兴奋,他说:

“这个系列叫做高达(gundam)。它的名字是能天使(exia)。”

时间往前推至阿扎迪斯坦政变结束时,与玛丽娜一起下长鼻式后,刹那依靠其量子思考能力迅速找到了附近所有监视盲区,并以惊人的运动能力离开现场,到达一个监视盲区,发动了短距量子跃迁,抵达了ro3潜逃路线的一个关键节点上,与执行b-3计划而暴露的人员汇合。

一行人立刻出发,越野车奔驰在无人的荒漠之上。

日高风沙急。

正当刹那走神之际,量子思考迅速派生出无穷想象,增殖再增殖,不停压迫他的神经。剧烈的痛苦瞬间袭击他的全身,让刹那忍不住咬牙,靠在车门边上。

veda所特有的冰冷声线穿过几千百万中的可能性,以不同的方式、不同的语言、不同的表情、不同的口吻拼接在一起,述说着同一个事实与同一个疑问。

如同万花筒般,无数的可能性重新分形,向着时间与空间的尽头延长,演变成复杂的迷宫。

初步解放els存在性的刹那仍然无法负荷这重担,但已经不至于如初见时一般濒死。

现实之中,刹那的眼光到处搜寻,却死活找不到veda的踪影,直到将头探出车窗外向天望去,才看到那沉默的巨人正在高天云中飞翔——

o高达。

“raiser,这就是你们的组织吗?这就是你的作为吗?了不起,以一个孩子做到这种程度,据我对你们人类的认知,这是一份伟大的功业,比起伊奥利亚来也不差多少。”

它几乎在再会的一瞬间,就彻底明白了来龙去脉。

raiser的存在完全在它的面前袒露其所有面貌。

即使是中东——这么一个全球的信息孤岛,也无法抵抗这个量子电脑的脚步。

事实上,却由须臾控制的小小一角,地球全部网络本身,就是veda的同义词。

“你想要做什么?veda。”

刹那高声质问。

直到问出,刹那才惊疑地发现现实的自己并没有发声,而是和veda一样在量子思考的想象之中交谈。

不是依靠gn粒子的意识传递,也非借助于某种不可思议的通讯。

既然在平行的其他的历史与可能性之中,他确实出声了,那么以现实的自我作为锚点,扩张自我的信息量,确实地将其收束,跳过了现实亲口说话的步骤,而将其涵盖于事物的自存中,让veda确实接收到了这份可能。

“真是了不起,这么快就在潜意识中领悟了量子思考的力量。你的存在,开始在我的计算之中急剧地扩张。”

她在感叹。

“我只是为了人类的互相理解而尽力,完成伊奥利亚的夙愿。而你正是全部人类之中最让我困惑和最不可思议的变量,持有与量子电脑同规模的量子计算等级,又是进化后的人类。”

他在解释。

“为何、为何这个时代会有你?外星人、未来人还是其他时空的访客?你又要做什么?你究竟是什么?名为刹那·f·清英的个体,或者亦可以称为索兰·伊布拉希姆……不是人类,不是变革者,也不是els,只能称呼为刹那·f·清英的你究竟是何为的生命?”

它在反问。

——我是何等的存在吗?

风从他的耳边掠过。他忍着头痛,努力让其他人不发现他的异常。

“我是……高达。”

他在量子思考中答。

高达?

一种工具?

“gundam?”

一种人造的战争机械?

人类又是如何能与人造的战斗机械等同在一起?

即使是veda这时也突然沉默了一瞬,不知如何应对。

这个回答太过离奇,并非是以他对人类的知识所可以理解的。难道是其中有某种深刻的寓意吗?还是一种他所不知道的人类的经历与情感的作用?

veda还想追问。

可突然,所有的头痛潮涌般离去刹那,使他一下子就恢复了神智的清明。

他不知所措地想。

veda似乎还想要和他述说,但好像被迫停止了举动。

“发生了什么?”

o高达之内,利冯兹·阿尔马克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

刚才,他感觉到他的意识被压迫到一个极小的黑暗角落里,什么都无法听闻,好像与世隔绝,于是他奋力挣扎,想要突破这种困境。

等到利冯兹终于将黑暗撕碎、重回现实的时候,发觉分针已经走过了好几个刻度。

可他全然想不起他在这段时间中做了一些什么,只感到一阵潮退般的头痛。而高达则锁定了其下的几辆越野车。

他轻轻地握住手中的操控杆上gn光束步枪的射击键,另一只手则准备降落o高达至射程之内。

“难道是veda吗?”

根据他的权限,他得知用于收集情报的拟变革者似乎具有类似的功能,通过脑量子波传递信息,甚至是作为veda思考的一部分。

透过gn粒子与光线的曲折,他获知了车内的情报。

那只不过是几个大人和一个孩子罢了。

他松下扳机,顺着预定的路线飞走了。

等到刹那回到基地后,就快步赶向会议室。当时紧急会议早就结束了,可提耶利亚还等在那里。

提耶利亚开完紧急会议后,一直没合眼。即使收到了刹那平安的通讯,也无法压抑自己的心情,于是就坐在这儿,一边办公,一边等待。

他看到刹那的身姿,就微笑起来,问:

“怎么样?”

“一切顺利。翻越国境线的时候稍稍遇到了点麻烦,不过已经无碍了。”

刹那答道。

“那就好。”

提耶利亚终于忍不住瞌睡,起身想要离开。

“提耶利亚·厄德。”

刹那有些犹豫地叫他。

提耶利亚停步,回首,温和地投以疑惑的眼光。

这个大孩子又在低头思考,提耶利亚也在默默等待。

“就好像我可以完成单人量子跃迁一样,我应该也可以作为一个……gn炉。”

他终于思定,抬首正色道:

“所以我们来造个高达吧?”

提耶利亚瞥了他一眼,迷迷糊糊地走了,只留下一个字——

“好。”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四章 肃秋

制造高达的困难主要来自三个方面。

一是其中极高的对工业和科技水平的要求。

二是以gn炉和伪炉为代表的划时代动力系统。

三则是。

高达的全部设计,刹那和提耶利亚依靠els-00q的数据库大致知晓七八分。工业上的许多设备也并不严禁出口。所以第一点的本质是经济问题,目前的raiser的外汇储备还算宽裕。

第二个问题已经解决了。两个被els-00q排出的伪炉随时可以取用。而目前的刹那本人……也是一种gn炉般的神秘。老实说,提耶利亚并不怀疑现在的刹那真的可以当炉子用。在他们两人去超人机关时候,乘坐人革联轨道天梯时,刹那本人为了接收到鲁伊德、玛蕾妮的意识信息,就散发出了gn粒子。

而第三点……

窗外远山晴更多,云上一行季鸟正南飞。

今天的天气正好,秋日的阳光照得屋内明堂。

“既然veda已经确认了我们的存在,我们也不必战战兢兢、束手束脚,生怕暴露了。”

刹那一边简单地向提耶利亚口述回程时候的经历,一边在电脑上规划能天使武装的草图。

这方面整个raiser适合的人才寥寥,他也不放心。长时期的高效学习已经让刹那具备了十足的相关能力,他干脆就自己上了。他做得还不错。

“不算gn炉,高达本身的技术超越时代并不太多,我们可以实现。”

“之后的天人又会怎么看待我们?”提耶利亚思考道,“假如他们得到了情报,会不会为了维护伊奥利亚的计划而将我们消灭?而如果高达暴露了,他们的计划又会走向何方?”

“这片地区即使是天人也不好处理。被宗教的狂信所支配的排外与落后,恰恰是天人最难渗入的那种情况。veda直到现在也难以渗入,而veda如果继续要按照原本伊奥利亚的计划继续,就要构想出一个足够精致的方案,一个精致到让一个站在世界舞台之上的政党消失却不引起三大联合关注的程度。”

目前的raiser已经不是个偏僻的小东西,作为中东战争的配角之一,也活跃在国际视野上。想要消灭raiser,需要很精致的驱虎吞狼的把戏,才能防止自身的暴露。

“至于他们的计算又会走向何方……计划只是计划而已,veda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不会死磕这一个流程。”

比起那些,这时的刹那反倒更关心屏幕上的曲线与尺寸。

天人的行动涉及到数以千百记的现实精英人口,稍微出一点差错,就要面临被人类社会全面知晓的后果。

高达固然是强大的暴力,但高达背后的人不是。

天人的成员们都有着自己的生活和追求,从这点来看,仍然是可以利用的。比方说威胁家人、或者舆论压迫等等。所以上一世之中高达机师的现实身份属于最高机密之一。

但另一方面,天人之中,也存在着名为拟变革者的人造体。

“为什么上一世veda会选用人作为高达驾驶员,而没有选用生产出来的人造变革者呢?相比起不成熟的我们,变革者更有优势吧?上一世,你在veda之中的时候,有没有得到过相关的情报?”

刹那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就问了出来。

提耶利亚摇了摇头,答:

“确实存在一个时间段,关于高达驾驶员的选择之中,veda摇摆于使用人类还是使用拟变革者……但似乎因为预定的一位变革者利用权限强行退出了计划,veda最终选择了以人类为主体,并安插了并不知道变革者存在的我。这部分情报很模糊,我现在也回想不起来了。”

当时的提耶利亚虽然是拟变革者,但并不知晓变革者的存在。

“明明经历了一世,但还是对天人与伊奥利亚所知甚少。”

是否要直面veda呢?

刹那想到。

不是躲躲藏藏的猜想,而是亲自……亲自去质问他的存在。

尤其是伊奥利亚本人……是否还活在木星之上?

他又对els有着怎样的看法?

“无论人也好,还是变革者也罢……高达驾驶员在原本的计划中注定要牺牲。”

秋日里的人总不免有些惆怅。丰收的喜悦、与原野的衰败,两者叠加一起,把人的心牵向一个更加幽微的领域。提耶利亚的话声打破了刹那的思绪。

“选用像你们那样的存在……一个少年兵、一个父母双亡于恐怖袭击之中的洛克昂,一个精神分裂的超兵,难道是想要否定像你们这样悲哀的存在吗?”

提耶利亚的话正直击刹那的一个心结。

“而你,一个人造变革者。选用人造变革者,难道真的是好事吗?因为是人造人,就可以肆意地送死吗?还是说每个人造变革者都像你们一样可以在veda的记录里复活呢?”这时的刹那反倒认真地看向提耶利亚,斩钉截铁地说,“原本的计划是很怪异的。无论是人类也好,还是人造人也罢,居然想要用有爱有恨的意识体强制的牺牲来开辟道路,天底下从来没有过这种道理!”

可真正的道理是什么?

他也说不清。

纷争?

理解?

权力?

或者爱?

越是实践,就越要悲叹这么一种真理……那就是在最终的结果出来前,一切道路究竟走向何方,没有人能够知道,仅仅只能做到一定程度的推理猜测。

猜测永远不是猜测,不能预知。

人类终究是活在现在的生命,看不到未来。在行为的结果出来之前,人类无知于此。

涉及到这类思辨的对话很快陷入僵局,两个人也没心情接下去。

今天是提耶利亚的调休假日,他就静静地待在一边,看着刹那绘制一个喷射口的图纸。

刹那的工程软件绘图手法很认真、也很规范。完全记忆以及被veda称为量子思考的两种能力,他也运用到现实的工作中来。很快他就得到了一个最优解,完成了草图。

刹那放下手,把个人电脑里的草图保存好,戴上宽大的砖红色围巾和提耶利亚一起出了门。

治下人口基数的扩大,根据须臾的统计和模拟,使得大量本地被埋没的人才涌入了raiser,充实了raiser的运作。但另一方面,经历过量子爆发的人自然对刹那的意见言听计从,但是这些人则不会。于是raiser之中隐约形成了两大派系,一个由中东地区人口组成、一个则由外来引进人才组成。好在刹那被讹传的神秘也有一定用处,再加上外患,把明争暗斗都压制了下来。

受益于他们的加入,raiser的大量行政职能正在逐步移交给须臾辅助下的其中专业人士负责。提耶利亚本人则借此从繁琐的工作中解放出来,只负责一些简单的审批。瓷器活自然有金刚钻来做,没必要事事亲为、样样处于掌控之中。

目前他们两人主要专心于高达与相关武装的建造之中。这是个很长期的秘密工程,以raiser的工业实力,至少两年之内无法完工,可比天人更早是可以肯定的事情了。

飒飒秋叶,与远远的荒漠一般颜色。秋天是一个肃杀的季节。

刹那极目眺望,只能看到一片寂静。

能天使,exia,你的提前问世,又会对世界产生怎样的变化?

他想着,就走神了。

不知不觉,这个孩子的身上散逸出一点青色的光霰,不似尘世中人,仿佛像是一个自由自在的精灵,将要远离人间。

“刹那·f·清英!”

提耶利亚的喊声让他回到了现实,所有光辉也随之消失。

“怎么了?”

他抬头疑惑地问。

“……”

提耶利亚以沉默回应,他也不懂得那种若有若无的预感。等到两人快到机体实验室,提耶利亚才低落轻声云:

“刚才你发出了光,那是像gn粒子一样的光,在我们乘天柱并意外接收鲁伊德、玛蕾妮两人灵魂时,你也发出过类似的光……那种光好像、就好像要离开这个宇宙一样。”

——所以我觉得必须要把你叫住。

不同的猜想在他们的心里起伏。

“是这样的啊。”

这个孩子露出了微不可察的笑,想让提耶利亚放心。

“我一定会完成我的理想的,踏踏实实地在这个世界上。”

他这么说道。

心中则猜意到宇宙监察假设——

难道说,我对于这个宇宙而言,也是像裸奇点一样不可思议的存在体,必须要以视界遮掩吗?被遮掩的后果,又是如何?莫非就是离开这个世界吗?

突然旁边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恰似秋日之风掠过耳边。

“如果有一天,你将离开这个世界……那么带上我吧?”

“在els-00q里呆了五十年,我也习惯了。”

他又补充道。

“……”

刹那的目光向上游离,与能天使的雏形隔空对望,没有给出回应。

果不其然,秋收之后,库尔吉斯中央对raiser发起了大规模军事行动。

首当其冲的是原本被阿扎迪斯坦占领的区域。阿扎迪斯坦方面的归还其实是个好听的说法。准确来说,是raiser灵活运用了纳米机器,攻破敌后,收集情报后,发动了长达一个月的反击战役,阿扎迪斯坦君始终顽抗,两者僵持直到初秋。阿扎迪斯坦接受了来自联合国的停火决议,开始撤军,最终这些区域被raiser占领。

raiser上下本来也对库尔吉斯中央没有好感,干脆实行须臾辅助下的计划经济制度,将它们实质纳入了raiser的治理中,这引起了库尔吉斯中央的意见和关注。

与阿扎迪斯坦谈判进入后期后,库尔吉斯边境部分军队立刻回头占领了几条交通干道的沿线城镇,并向raiser治下城市发动了几次小规模进攻,被击退。

同时,针对阿扎迪斯坦曾占区的军备和治理问题,库尔吉斯中在与raiser方面谈判人员进行了多次谈判。之后,库尔吉斯中央宣布raiser为“叛乱团体”,并颁布了动员戡乱令,发动全面内战。

raiser方面虽然早有准备,但受限于军事实力,守备艰难。

“这时候就匆匆来了,阿扎迪斯坦还稳在边境线上。”

“阿扎迪斯坦第一公主加冕,并宣言和平。他们得到这个政治导向,所以放心下来对付我们了吧?”

这次会议,在场人员稀少。

大部分人都派了出去,像战术预报员团队都分散在前线城市,只通过视频参加总战略大会,并不亲身到此。

“等一下,你是哪一位?我怎么没有印象。”

刹那环顾四周时候,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心头一震,立刻发问。

酒红色的大卷发、姣好的身材曲线,甚至是身后遮遮掩掩、仍露出瓶口的酒瓶。

那个女性疑心自己战时喝酒被发现,也知道自己行为过分,有些讪讪地答道:

“你好,quanta先生。我是丽莎·九条,新加入raiser的预备战术预报员。因为第三战术预报员先生突然病倒,所以临时顶替来参加大会。具体信息须臾上有讲。”

因为临时,所以猝不及防,更不知道须臾的视频通讯居然范围有半身像这么大,不应该只露一个头吗?

而那双扑闪的眼睛里到处是对刹那这个存在的好奇。

让其恩师震动的《关于脑量子波的一个启发性观点》;还有与新闻报道中完全不同级别的须臾智能ai的功能;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已久的计划经济以及……一个十岁的革命党派幕后操控人。

滑稽吗?或者超越现实吗?

好奇。

丽莎·九条。

刹那与提耶利亚对视一眼,心里默默想道。

原来如此。

这个名字虽然知道,却有些生疏,提耶利亚和刹那也不再主持具体的人事工作,当初翻阅名单时候就不慎翻过了,须臾也没有提醒。。

十五岁以首席身份进入大学,十七岁拿到所有学分,以优秀成绩毕业,也正是今年。

后来加入天人,代号为皇·李·诺瑞加。

“明白了,无事。”

刹那轻轻揭过。

她一脸如蒙大幸的表情。

真是世事难料,作为高材生的皇小姐在上一世的这时应该作为战术预报员参军,但这一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动机居然来到了raiser。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五章 恶兆

会议结束得很快。

这次是最后的总作战会议,也有点动员的意思在。会后也没有时间问皇小姐。

库尔吉斯和raiser都支撑不起长时间的高烈度内战。

与对抗阿扎迪斯坦的两次战役不同,这次的内战开启,库尔吉斯中央有着十足的准备。raiser没办法占到轻敌的便宜。

库尔吉斯以地上部队为主力,策略精密、步步推进,分为多部队协同作战,逐步蚕食防线。所属的ms则始终集结行动,并且针对raiser惯用的信号干扰手段,采用了短距离的高频率无线电波通讯方式。短距高频无线电波的采用固然限制了指挥系统的发挥,但用于小队合作绰绰有余。

gn粒子不达到最大散布,无法全频道干扰,一般只能令低频率的电波和雷达失效。而另一方面,一旦最大散布,gn粒子的存在就会立刻暴露出来。

在经济方面,库尔吉斯关闭国境,严加封锁,制空轰炸,再加上之前战乱的关系,raiser原本和外界已经建立的所有交易渠道被一一抓了出来。幸好raiser的交易对象,库尔吉斯不敢惹急,只是拦截相关队伍,没胆子劫运或袭击。

raiser在线上紧急商谈后,相关事宜只能全部延后。

“库尔吉斯又增兵了、一共三万地上部队。我方战力严重不足。以少胜多,在这个时代、很难。”

丽莎·九条身边的一个同事不禁说道。

她看着须臾的战略拟图,不由得一阵头疼。

raiser的地上部队虽然得到了极大的扩充,但正面无论如何也拼不过库尔吉斯中央。若要出动机动战士,则会被库尔吉斯方面的机动战士绊住。如果继续耗下去,raiser会输。

以少胜多,那是古代才常发生的奇迹。天时、地利这些惯用伎俩,做好十足准备的库尔吉斯并不比raiser知道得更少。至于人和……两边都好不到哪里去。

另一边的屏幕里,正在转播库尔吉斯国王演讲。一个老头正在做公开动员的讲话,振臂高呼:

“圣训派的子民们!证明尔等信仰的时刻到了!神的战士们啊,击退异端之后,正应该为神献上你们的身躯。一切荣耀尽皆归于神明!为神光荣的战斗,天堂之上,正当幸福的永生!而敌方,正是混在神明子民中无信的恶魔,必须要予以清除,决不允许他们能够住在这片神圣的土地!或者杀敌致果,或者杀身成仁,那都是经里真实的应许——”

慷慨激昂,仿佛奋不顾身地在述说某种真理,又仿佛他自己真的见过神明的天堂。

很快也就被人关掉了这个直播。

“毫无信息。”

——真是恶心。

“反正是圣战吗?死他人之死,他当然激昂。而那些愚民也是愿打愿挨,就好像那些恐怖分子,除了宗教的蛊惑外,不也是为自己的利益申诉?无力的身处在第三世界的挣扎……明明对世界什么贡献都没有。raphael先生,应该不是这里的人吧,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向这些无可救药的存在伸出援手——”

“可raiser目前就是要改变这一现状啊,通过劳动改造的方式让他们重回正轨。你既然加入了raiser,也该明白自己暂时的立场吧?要是被那些本地人听到,可就烦了。”

两个人窃窃私语讨论道。

这里的战术预报团队都是外来引进的,倒也不避让。

丽莎·九条可没有心情加入这个复杂的话题里,空暇也是战时,必须要做好方方面面的准备。

正当她思索战术时候,其正前议桌上投放了来自提耶利亚的通讯画面。

“是丽莎·九条小姐吧。”

提耶利亚装出一副冷淡的样子,对这个熟悉的陌生人说:

“按照库尔吉斯高地几次冲突的指挥表现,经过商讨……恭喜你紧急升任正式的战术预报员。正式通告由须臾下达,这个战术预报小组将由你统领。”

屋内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战术预报员内部也分为数个级别。最低层的战术预报员一般随军旅做作战参谋的工作,而最高层的战术预报与总司令相当。

“非常光荣,我一定不会辜负这份期待的,raphael先生。”

九条回想起那些职场话术,套用道。

“不用这么说”提耶利亚也无心矫正这种客气,径直说,“那么战术预报员丽莎九条,下达你的第一个作战任务,代号。机密等级为一级。”

手指下的触摸屏立刻刷新出一个标明为恶兆的新文件。她将其打开。

“跨越阿扎迪斯坦直袭库尔吉斯首都、要求辅助作战,牵引敌军注意。”

她不自觉念出这些字眼,睁大双眼看向屏幕中的提耶利亚。

“等一下,raphael先生你要亲自上战场吗?”

提耶利亚正穿着作战服,呆在炮击型法统式之内,慢慢戴上头盔,同时对所有联络中的战术预报员说道:

“那就拜托你们了。”

屏幕上各地战术预报员的头像一一消失,最后只剩下来自刹那的可视通讯。

恶兆一式、恶兆四式和恶兆五式在天崩作战之中严重损毁。恶兆一式主要因为极限性能使用,导致的内部原有的aeu-03原型动力系统无法承受而崩溃。恶兆二式和三式则是在和敌军对战中的一般外部损伤。

将零件拼凑一下,就构成了刹那正在驾驶的恶兆。

“这是库尔吉斯最后的战斗了。”

他说道。

“又是赌命一般啊,刹那·f·清英。假如我们死在了战场上,那么raiser就会立刻崩解吧?”

确实,raiser的成员大多并不是志同道合的伙伴,无论是本地人也好,还是外来人也好,大多各怀心思。其内在的动力实在不足。

奇迹一般地,依靠胜利走到了现在。

但是只要出了点差错,这个拼凑起来的机器就会散架。

在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了变革的土壤。

三大联合之中,即使最贫困的人们也获得了最基本生存需求的满足,也就不会谋求变革。

三大联合之外,即使最强大的人们依然是砧板上的鱼肉,不过等死,没有变革的力量和知识。

不需要解放生产力,因为生产早就过了某条线,足以保证全人类的安康,若是再加上gn的技术……人类足以战胜物质。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有战争?为什么新欧洲共同体、人类革新联盟以及世界经济联合和全部的第三世界国家……这全部的世界仍在纷争不休?为什么还会有高低贵贱之分?为什么统治与被统治、特权与无权在这个世界上仍然畅行无阻。为什么那些书里所讲的一个都没有实现,是因为都是谎言吗?平等也好,自由也好,民主也好,是因为都是谎言吗?”

他在问。

“我们会胜利地归来。”

他在答。

想要看到人类永久的幸福——

虽不被时代助推,可也不被时代阻遏——

那么人就在其中大步地行走。

这是个最好的时代。

因为人类即将望见永远。

这是个最坏的时代。

因为人类仍然是个一瞬。

“这只会是一场孤独的战争。”

说罢,提耶利亚关闭了通讯,静心准备。

十六台改装暴徒式、十二台改装长鼻式以及三台恶兆式、一台炮击型法统式,正在阿扎迪斯坦境内被ms运输机载着向凡湖运输。

原本并不相邻,直到某个小国被阿扎迪斯坦间接控制。

凡湖正是库尔吉斯首都所倚傍的地方。

“非常感谢你,玛丽娜·伊士麦。”

恶兆之内,刹那和玛丽娜通讯。

阿扎迪斯坦政变之夜影响深远,玛丽娜在完成修习后,加冕第一公主,统领了原本的改革派,在拉撒的不反对下,握有相当的实权,面对raiser发来的请求,简单地通过了。

这时的玛丽娜并不在公开场合,反而正在她的闺房内,端坐在书桌前,通过秘密线路和刹那联络。

“听说席琳加入了raiser,是吗?刹那。”

刹那不知其意,点了点头。

她在屏幕的另一边微笑。

“那么我也可以加入吗?”

她的目光直落到刹那眼里,见不到轻佻,反倒充满了认真——

这不是开玩笑。

刹那猜不透她的意思,犹豫地答道:

“你是阿扎迪斯坦的第一公主,而我们是库尔吉斯的地下革命党。难道……你想要造反吗?”raiser的理念早就违背了阿扎迪斯坦的传统。

玛丽娜没有犹豫,径直点了点头,但她接下来却不知道如何作应。

越是在阿扎迪斯坦王宫内部深陷,就越觉得那些争夺多利……那些所谓的政治斗争是多么的可笑啊!

难道说人类真的是一种追求权力与征服的生物?不只是为了生存?

而我却对这一切什么做不了——

心中的千言万语,化作现实嘴唇翕动里的沉默。

她垂着头,组织着自己的语言,却听到那个孩子认真地答道:

“那么raiser欢迎所有有志之士的加入。”

“刹那?”

——我越来越不觉得这是场孤独的战斗哦,提耶利亚。

因为人类是一种会怜悯的生命。

即使世界上最爱诽谤和嘲笑人类全部道德其虚伪本性的那些人,也会被切实付诸于行动中的怜悯而感动。

倘若说正是理性让生命认清自己的利益并不断维护它,那么感性……正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思议的东西之一,它将生命从自己的立场中解放,成为了一个不理性的笨蛋。

有的人背叛,只是为了得到。

有的人背叛,却是为了失去。

“那你可能就不是公主了。”

他说。

路程快到了。

秋色迷惘,淅淅沥沥的小雨慢慢开展到全部空阔的山、湖与大地上。一切都失去了鲜明的轮廓,变得模糊而分不清了。

一连串圆圆又透明的水珠挂在那些倔强生长的植物上,却只能让青绿的生机更闪耀地发光。

风行湖上,水花荡漾,雨声跌宕,响个不停。

疏疏的gn粒子慢慢飞扬起来。前线的ms固然使用了短距高频的无线电技术,但后方可没有足够的。

“公主啊,我从来就不想要这种东西。我是不是又愚蠢又幼稚?”她笑着答,“时间快到了,刹那,祝你们成功。”

通讯毕了。

驾驶舱内一片寂静。

两手紧紧抓住操控杆,仿佛自己也与机体合为一体。

“目标、库尔吉斯王宫及第一军事基地,刹那·f·清英,出动。”

这是恶兆最后的战斗了。

第一军事基地正是库尔吉斯首都的最高防卫圈,大道直达王宫,是不可能绕过的。

利用与当初无人机运用的光学隐形技术,raiser方ms运输机到达了极限侦察距离。这片平野太过开阔,没有任何可以隐藏的地方。

——全门打开。

机动战士从雨中冲来。

“敌袭!”

一时警报声大作。库尔吉斯军事基地并不水,立刻发现了踪迹。

“停战协议,他们怎么敢?不怕联合国……等等,raiser的标志?那群匪贼?”

自动防卫系统全部打开,火光弹幕在雨中乒乓炸响。

“机体侦察确认,一共三十二台吗?型号不明。仍有一定的首都守备。那么第一发,炮击型法统式,破坏目标。模式:扫射。”

粒子的光束在人间炸开,调整炮口与出力,连防爆墙大半防御系统导弹发射台直接融化。

一次性用掉了两发粒子存储器的储备。

恶兆一个跨步飞越几百米,从天而落,跨过防爆墙。

炮声、枪弹,空气压缩、声音扭曲,火潮如龙,涌上天间。

朦胧的雨水之中,就连这可怖的毁灭都变得柔和。

实剑斩下,一台长鼻式就此终止。

回首的一瞬,头部的火炮炸响,便让一人陷入长眠。

不能跳跃,在空中会成为靶子。

不能被围,一旦被围,就无处躲闪。

没有退路,ms运输机已经在敌军的反击下被炸毁。

“等一等,这数量不对劲。退后!”

公共频道之上,那些诱饵在怒吼。

“一切荣耀、为了神明!”

匆忙埋伏的火药一一引爆。

阿扎迪斯坦王国内,玛丽娜扇向马斯德·拉夫玛蒂,止不住的泪水落下,质问道:

“为什么?”

马斯德·拉夫玛蒂,这个已经有些老了的拉撒站直了身子,丝毫没有发怒,平静地答:

“这是库尔吉斯的一桩交易,我觉得这更有利。公主,你要学会无关对错与善恶的判断,要懂得朝着利益去看。人是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利益的。库尔吉斯中央显然比raiser更对我们有利。”

玛丽娜冰冷地反问:

“是为了你们的利益吗?”

没有人回答。

雨水落下,从不推给偶然。

水雾沿着世界扭曲的形状蔓延,直到昏暗的天云下,像是一条蜿蜒的巨龙,盘桓在这被火焰烧伤的土地上。

“撤得早,碳钢改装,他们的火药还不够,还可以战斗。”

那个孩子在说。

九十六台以上机动战士从埋伏地点围来。密密麻麻的地上支援武装从城区里调动出来。

“怕吗?”

“不怕。”

“可以赢。”

“我相信。”

“我们都相信!”

声音之下,钢铁与钢铁就此碰撞,在雨水之中闪耀出绚烂的火花。

人类啊,遗弃神明的日子已经到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六章 神怒

遂古之时,谁传道之?

或许是因为对这天地万物的尊敬,或许是因为对这宇内神秘的恐惧,先民们创造了神灵,来统治生死、天地与海洋、日夜、晨昏与四季、风雨雷电,甚至还包括了……人类自己。

可是现在这么一个时候到了。

人类可以自豪地宣称大至星体、小至粒子之间全部的规律都被发现或正在等待被发现,把火焰化作光明,把雷电易为动力,探清风雨、四时与日夜的变化法则、搬山为海、扩土造陆,直至璀璨星空之上,甚至超越了……生死。

在已知的领域中创造,在未知的领域中探索,这其中没有任何留给上帝的位置——

不需要一个神来许诺来生,也不需要一个灵来护佑今世,更不需要一个主人独断地审判生命的任何善恶与正邪。

为了信仰而战,因为异端、所以要消灭……多么冠冕堂皇啊?

“这个世界上唯有那么一种生物,自己造出的幻想反而会干涉自己的内心、影响自己的行为,甚至深信不疑。”

诚英市外,临时阵地内,执行总裁和首席军事顾问交谈道。

“可是这世上也唯有这么一种生物,是确认会幻想的,这种生物与对这种生物的探索仍在他们自己的路上。也许他们的深信恰恰是因为可以从中得利。”

“是吗?”

执行总裁不置可否,单纯地笑了。

他们静静等待着这么一个时刻。

忽然声响,天地狂震,山石溅射,土木塌落。

库尔吉斯的ms正在行军,其下其上全部的山体突然崩塌。大量的爆破声从里面出来。机体与人类共同被山土掩埋,直陷入深层,卷起滚滚烟尘。沙石下流,大地开裂;草木皆惊,连根翻起。

一时间,山无陵,天地合。人声淹没在自然的声音之中,没有任何神会听见,更没有任何神会来拯救。

陷阱前后,进犯的库尔吉斯军大败。

“山体大空洞,为什么我们情报都没收到。战时情报机关呢?!”敌方指挥官在武装车辆里在通讯里大吼。

库尔吉斯军队从底格里斯河流域向诚英市方向进军,结果行走在战术路线的大山由于内部大空洞的存在,整体被爆破,一时天塌地陷,死伤惨重。

相关人员互相对口风,均无言。

在gn立场的支撑下,所有的物理特征均维持原样。历史记录里一片正常,实地的勘察也没找到异状。

——怪不得附近的村落都移走了。

他们暗自想到。

又有谁能料到一个来自未来的高达曾为尝试材料与力的学问,并为改造落后的机体,以其强大的出力在山体内部活活熔炼e碳钢,造出了一大片的空洞。

内部由高达引起的激烈物理现象早已和缓止息。但gn立场不再被维持、加以几个关键点的炸药,轻易山崩。

“现在还能如何?全员撤军!优先保全仅剩的ms中队。可恶,这可怎么交代……”

他还在苦苦思虑,连续通讯,却发现中央指挥部没了消息。

颠簸的车辆停了,蓦然平静。

——神呐!

为何不将异端杀死!反倒让我们受苦!

这是当他双眼之中为铁与火密布时,最后突生的怨气。

然后火焰与爆炸之声震彻一方,红尘四起,仿佛身体高飞直上天堂,却在触摸云端之前,重重落下,炸成粉碎的一块块。

战场之上从来没有神灵,有的只是无能为力的祈祷。

“大捷!出人意料的是这一线的敌军兵力很少,诱敌计划很成功。”

丽莎·九条一边向上级参谋机关报告,一边也暗暗心惊那山崩的景象。

埋伏得再远,也为那种毁灭的绝境而震撼。

只是兵力太少了,和预计的不一样。

她思索到。

前几日开始,他们的行动频率似乎就有减少的迹象,不……那是少数部队更频繁的活跃。

“请问quanta和raphael那边如何?”

“作战中需要用到干扰通讯的手段,我们也联系不上。”

“等一下,这个时间明显不合计划吧?”

她看向远方,拨通了最前线的通讯。

雨水落下,打湿了车的篷盖,直像是断裂的珠帘,嘀嗒、嘀嗒地就融入沙土里去了,是否也打湿了什么呢?

黑云之下,不听雨声、不见人影。

唯有钢铁在雨中怒吼,唯见火焰在雨中吐舌。

空气涡流,蒸发的雨雾绕着装甲潮旋,下一瞬间就被武器打散。开合之间,武器与武器的碰撞。

远方的地上支援武装,炮声震动,掩护库尔吉斯军人的行动。

索敌系统之中,库尔吉斯机体的数量根本没有减少……源源不断的增援。余光之中,甚至可以看出远处ms高速运输机

刹那咬紧了牙齿。

消息的泄露已经可以确定。库尔吉斯恐怕从前线调回了大量ms。

raiser的机体保持一定距离,把炮击型法统式围在中央,排成大阵型突围。可是双目所能望见的地上全是库尔吉斯的机体,将他们团团包围住,如盛放莲花之状。

即使是神一般的驾驶技术,但机体的性能终有极限。

“刹那·f·清英,我们的重生是否就是神明存在的证明?”

提耶利亚突然问他。

他的双眼旋转着金色的光轮,美得正像是神话之中的天使。

炮击型法统式的射击精度已经达到了机体的极限。可是冰冷的现实里,法统式的底子就注定了它的攻击强度和攻击频率的上限。

“你为何如此问?提耶利亚·厄德。”

刹那恶兆正在阵型的最外围。

他幼小的身子紧紧挺直,将方圆三百米内全部机体的运作全部纳入大脑之中,计算全部机体的行动,协调作战。

钢铁之剑化作飞鸟,在战场之上自由滑翔,化作守护同伴的坚刃。

“为何人们总是想要将自己无法解释的现象推给一个超越自然的意识呢?是因为这样,一切的无法解释就可以被解释了吗?因为这样,一切都是顺理成章而合法的吗?这正是最大的狂傲啊!”

为何人类不被允许直视神明?

为何人类不被允许质疑神明?

为何即使是发自内心的祈祷,却定要垂首闭目以示虔诚?

因为神明的光辉之下,从来都是人类自己的欲求,没有任何的神圣可言。

太初,空虚混沌。

神行水面之上,仿造自己的形象以造人。

远古,民智未开。

人坐水面之旁,倾诉自己的欲望以造神。

在一个高频率的公共频道中,库尔吉斯的一个人低沉地说:

“为何还不投降?难道你们觉得你们能赢吗?神明站在我们这一边,你们已经败了。恶兆……这是这机体的名字吧?这台机体的性能在几次试探作战之中被我们摸清了。你们的能源极限,快到了吧?”

可隐藏不住的是焦躁。

损失已经超过了他的承受上限。尤其是中断的通讯和直面raiser防线的空虚,反倒让他怀疑是不是一场诱敌——

故意泄露情报,好让他从前线抽调兵力。

雨在恶兆的剑下,狂暴地迁转、跳动,飞溅向四面八方。

恶兆刺穿长鼻式的瞬间,将其踹飞,挡在敌方阵型的运动轨迹中。其方向一转,整个raiser的队伍方向也随之一转。

“quanta!”

刹那突然听到了这么一个声音。

那非是发自内心的信任和期待全部燃烧所碰撞出的人类最后的强声。

声音落下的同时,梦想、希望与情感也都一起化作灰烬,被雨水冷却、冲走,看不见。

于是一个灵魂便在人类记录之中长眠。

第一个死者已经出现。

“他的梦想是取很多个老婆,是不是很俗气?”刹那突然在和提耶利亚的私聊之中开口,“不过他一直是个胆小的人,只敢说说,在kpsa时候,什么都不敢做,反倒被少年兵们骑到头上戏弄过。他倒是很爱学习,也是最快接受进化论而舍弃神造论的一批,原本是想要在以后慢慢矫正他的观念的。”

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的感情色彩。

黑色的钢铁在冰冷的雨中穿梭,虚幻一般的寂静。

“人类记录,终会复归。”

提耶利亚只能这么回复。

“终归不太一样……死是很可怕的事情。”

那个孩子又言。

仗着复活,甚至可以玩自爆式的袭击,可那就不和恐怖组织一样了吗?

找准时机的第二发粒子炮打开了一瞬的通路,消灭了路径之上的全部机体。全阵的方向为之一转。

提耶利亚轻轻地喘气。虽然他在阵营中央,不必近战,可天上袭来的部队支援仍然能让他疲于应对,更别说还要和刹那一起调控全场战术。

唯有将每台机体发挥到极限,才有胜机。

“战场之上,只有觉悟,没有悔恨。敌军之中,或许也不乏善人,但各自没有退路,为了各自的意志。”

那个孩子没有回答。

他再一次感受到寄寓于生死之中无限的严肃性。

明明心知他们仍会归来,却还会恐慌。

是因为这样的心情,人类创造了来生的概念吗?

——我在害怕什么呢?

头部展开,炮击正中袭击侧翼的暴徒式。

火焰的绝响便作生命的哀歌。

——是因为害怕自己无法创造出理想中的未来吗?

并不。

——是因为害怕杀戮吗?

并不。

是因为害怕这不是被期待的未来。

我只能在我自己的道路上前进。

钢铁的巨物,亦为人类驾驶的玩偶,飘摇的雨线之下,像是一场二十世纪静默的喜剧。

“真的能赢吗?quanta先生。”

——按这条路线走又有什么意义呢?说不定只是伪造出一条线路来宽慰士兵。

这个问话的人想到那些军事书上所说,更是怀疑,怀疑之中,恐惧蔓生。

客场作战,绝对的数量压制。

任何技巧、质量和战术都无法弥补。

明明已经是前所未有的绝佳状态,明明配合已经好到了这种程度,可是……真的能赢吗?

“可以赢。”

刹那再次强调。但语气之中却更加黯然。

还没等话声落地,三十一便变成了三十。

灵魂的复归,又让这个孩子忍不住想起过去与这人的对话。

那个孩子静静地望向天外。

黑云一层层被荡开,破出了一个大洞,泄露出灿烂的日光,把湿腥的战场也照得亮亮堂堂,仿佛一个光耀的舞台似的

唯有着火的巨物正从世界之外的地方到达,来访人间的天地,述说着恐怖的源泉。

突然,这个世界变得无比平静。

——难道是神在发怒吗?

所有机体的动作都停滞了下来,无关乎素质、无关乎勇气、无关乎智慧,迅速大乱。

短距高频的通讯智慧在这时那短短的延迟究竟致命,让目的地的敌军稍稍慢了一步。

而那么一步便是天堂与地狱的距离。

“快退!等等……你说太空船坠落?包括当初我们给kpsa提供的那——!”

公共频道之上,再度隐约传来那人的声音。但这次却是惊骇的叫响,很快断连。

湖岸边上,天外来物的急落,震起惊涛骇浪,席卷向战场。

湖水一下子把火焰扑灭,化作浪涛冲向所有的地面武装,直至远处把来不及逃离的ms也卷入。

哀嚎、痛叫以及祈祷,人类在此时竟是如此的无力,回到了弱小的幼年一样,眼睁睁死与恐怖的袭来。

刹那和提耶利亚返回后,对于前往全球航程中袭击他们的那艘不明太空船并未置之不顾。恰恰相反,一直在暗中调查。

目标确实源起于kpsa,最初是负责天外殖民地恐怖活动的残部,最终和其他同宗教恐怖分子合流而重组,成立为全新的太空恐怖势力。

由于沿袭了kpsa的单向保密机制,非常难以调查。即使摸到一个端口,那人也可能一无所知,直到最近才水落石出。

raiser深陷战争的涡旋,没空处理。本来是准备匿名向三大联合报告,但现在却是一个……绝佳的助力。

现在的太空船与过去的太空船不一样,不那么脆弱,再加上一点点……gn粒子。

没人会察觉,这会变成自然的事故——

确认轨迹坠落在中东、影响范围极小、威力不够,三大联合也不会展开防御系统来截击。

于是高达自在地在太空之中浮游,即使没有任何武装,但只要瘫痪太空船全部控制系统后,轻轻地往计算中的轨迹一推。

一共三台太空船。

于是生存与死亡只剩下……俨然的答案。

而苍穹与钢铁更交织成天火的绝响,所有的意义只剩下一种——

那叫做毁灭的。

远处,库尔吉斯首都的人们呆呆望着战场之上的异变。

天光下彻,气蒸云雨。

敌方的地上支援系统和战地指挥系统随着三台太空船的直击,彻底瘫痪。库尔吉斯的机动战士们虽畏惧于这份天灾,士气低落,还未彻底溃散。

可这里还有一支——

三十的ms部队。

这是一个足够取得胜利的数量。

天晴日,人间云雨不再。

秋日的阳光并不温暖,反倒有种淡淡的冷漠,散在狼藉的大地上。

遍体鳞伤的恶兆默默地呆在战场的中央,沉静不语。

阿扎迪斯坦的少量部队和raiser察觉到不对劲派来的最速援军到达后,所看到就是这样的景象。

——神明呐,难道是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的吗?

“刹那……”

提耶利亚等不到刹那的回应,出于担心,干脆离开炮击型法统式,利用权限打开恶兆的驾驶舱。

他只看到那个男孩抿紧了双唇。

眼睛之中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不再像往日那般明亮,反倒充满了颓丧,黯淡得像是雨日里的天地,是否已经有过了……泪水?

提耶利亚不得而知,他只是温柔地安慰道:

“我们胜利了,不是吗?他们正在欢呼你的名字。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方案。”

刹那转首,看着机体可视通讯中一个个激动的脸庞和一声声欢悦的叫喊。对quanta的叫喊汇聚成一种浪潮,响彻云霄。

这种兴奋与这种喜悦,到底要施以何等的方式,才能让他们停止呢?

他不知道。

明明是人造的胜利,却因为高达的介入,令他无法直说,甚至连个借口都找不到。最终只演变成……一种怪异的奇迹。

偶然与幸运,仿佛神赐一般——

那个孩子的话语中没有任何的感情,平静得骇人。

“提耶利亚·厄德,你听到了吗?简直像是对一个神顶礼膜拜一样……真恶心。”

声音在此顿住,无以为继。

直到提耶利亚刚刚组织好安慰的话语,他又幽幽地开口:

“这次,我确实失败了……彻彻底底的失败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七章 Prototype boy

恶兆作战进行时,玛丽娜仍然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这其中的利益确实很大。”

她的双手局促地在身后相握,斟酌着自己的语言,努力地想要说服拉撒。

“那么请允许我用更大的利益来说服你们。库尔吉斯的国境线现在很空虚,这对阿扎迪斯坦也是一个机会,不是吗?乘着raiser和库尔吉斯执政党两败俱伤之际,我们应该可以做……”

可是没有意义。

那些人互相讨论了一下,最后以局势不明朗坚决回绝了她的请求。

于是纠结的手自然垂落下来,她开始不自觉地微微张口呼气,木楞楞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周旋下来,径直回到自己的屋里,一屁股坐下,脸上一片灰败的惨白。

“玛丽娜……”

席琳陪着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的公主,她的心也乱成一团麻——

raiser会输吗?

“席琳……”玛丽娜沉默了好久,突然开口:“我们自己去吧!我们也有属于我们的队伍,不是吗?”

席琳惊讶地看着这个不同的女孩。

那是曾属于发动战争的改革派的力量。

于是一支机动战士的队伍轻易地通过隐秘路线突破库尔吉斯空虚的边防,在数小时之内乘着ms高速运输机,急行军,然后也就见到了天火坠地——

奇迹一般的形势逆转,简直像经里说的一样。

“我们撤吧……”

她对这支ms队伍的队长说道。

那是一个阿扎迪斯坦绝无仅有的女性军官,也是年幼的公主少数的拥趸之一——仅是出于对“神授”皇室的愚忠。

“呃、好!好,公主殿下。”

她下令让全队原路返回。

路上,关于这场战争的信息(包括太空船坠落)迅速流传出去。当这个女军官阅览完阿扎迪斯坦情报机关的简讯,忍不住好奇问:

“公主殿下,那是神明的旨意吗?所以您才……?”

这一次,玛丽娜罕见地沉默了。

就连她也不得不再度怀疑那是某种不能直说的神秘。

“不,那是人类的奋斗。”

最终,玛丽娜仍这么答道。

雨早尽于霞天,纠缠的云细碎成一块块的去了,还没见到彩虹,便又等到黄昏。

库尔吉斯中央撤得很快。

即使是gn粒子的通讯遮断也没能阻止。其中确实有能人在,组织起残余士兵且战且退。raiser碍于自身情况,也无力进行追击。

raiser方全部机体都超过了运作极限。如果不是后续援军突破防线赶来,库尔吉斯中央丧失胆气而逃,怕是胜负仍然未知。

但这世上从没有如果。

恶兆一战之胜奠定了内战的最终走势。库尔吉斯反倒陷入原先raiser般的逆境,他们的抵抗同样激烈坚强。直拖到来年春时,库尔吉斯残部还在挣扎。

“raiser的存在触及到了库尔吉斯利益集团的根本,所以他们会顽抗到底。他们可以接受江山易主、他们也可以接受卖国投贼,但他们绝不可以接受的是失去现有的地位、权利与金钱。而quanta先生和raphael先生在诚英市的所作所为,他们一清二楚。”

最初为了让诚英市恢复生产,刹那和提耶利亚压制了原有的资产阶级,没收他们的土地和财产,统统化为公有以供生产,并实行以须臾为核心的计划经济制度。这其中让人牟利的地方太少,由于机械智能的自主监管,更没有诞生特权的空间。

即使是raiser内部现在对此也颇有微词。

首席军事顾问一边说,一边端倪着刹那的神情。

这个孩子保持着沉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心不在焉的样子。那双棕色的双眼直往天外去了。

白云在苍空飞扬。

没有利益,何以变革?

革命党向执政党的转变,在正常的轨迹之上,便会将建立起新的利益集团,往往也意味着……新的特权阶级。

太多有识之士正是期待着这种特权和利益才加入raiser,才在奋斗。成为了胜利方的他们,自然会想要分配战果。

即使是首席军事顾问自己,也经常会想要获得更多优厚的待遇——即使现在已有的早够维持高水准的生活,但人的欲望并不会因此停止。

欲望没有界限。哪怕只是用不到的储备,也想要积蓄到天长地久。

可raiser不在这条“正常”的轨迹之上,甚至没有因此爆发任何的内部矛盾。

他看着那个男孩,冷静地在自己的心中分析。

那当然不是因为任何崇高的信念,更别说什么素质或者理想——相比起眼前的财富与权利,任何形而上的精神自律都显得太过虚无缥缈和可笑。

这一切只是因为眼前这人的神秘。

索兰·伊布拉希姆、刹那·f·清英,亦或是quanta,其存在本身就违背常识、更是充满谜团。

尤其是恶兆作战当日,奇袭由于情报泄露而变成了反围剿。恶兆队伍几乎落败之际,天有三台太空船高速坠落,直击库尔吉斯军队。

这是单纯的偶然吗?

根据计算,这个偶然的几率实在太小。甚至一些计算表明这并非是那么现实的事情。

难道说所谓的神与天使确实是煞有其事的?

就连他,这个自诩为受过优秀教育的精英,也不得不心生某种怀疑。

这位军事顾问到现在,职责也开始变化。

“对库尔吉斯统领地区的解放很顺利。人民们对我们的一些政策虽然充满抱怨,但整体还是乐观的。”

所谓的一些政策便是对原先宗教传统的废除。其他的一切,raiser做得都比原政府更好。

一场正常的改革,会遭到他们的反抗。

而一场神迹的改革,他们则会屈服。

“无法被阻止的虔信。”

会后的刹那呆在室内,垂首看着手中的景观瓶。

原来那朵不知名的花早就枯萎了。提耶利亚细心地收集了花粉,利用简单的生物技术,重新种了一朵同种的进去。

花儿在春日的阳光里格外艳丽。

“即使下重令阻止风潮,但是在他们的心中……已经结合他们的信仰变成了更加怪异的领悟。这对我而言,并非是一场胜利。”

他轻声对另一侧的提耶利亚说。

越说越是颓丧。

确实在逐步废除旧宗教的信仰,可是现在建立起的却是一个无言的新宗教。

只不过这个宗教所有的戒律和规矩均不同于过去罢了。

这世上有一种胜利就做“除此以外、全都失败”。

他还在思考,突然脸颊就挨了一下重拳,受力被迫把头撇向另一边。刹那轻轻摸着自己被打的地方,半晌无言。

“提耶利亚·厄德……?”

提耶利亚收回手,安然地看着远处少年兵们放松的玩耍,看都不看刹那一眼,若无其事地说道:

“你以为你是谁啊?真把自己当作什么了不得的存在吗?刹那·f·清英。要我说,那些人指不定是出于原教义中的自保原则在伪装自己,好让你们放松警惕。”

说着,他又转过头,直视着刹那黯然的双眼说:

“纯种变革者很了不起?还是els的融合者很厉害?不要太高看自己,刹那·f·清英!人类从生存的竞争之中胜利,发展文明直到现在,从来没有拜托过任何的变革者或者els。人类的未来从来不是依靠一个、两个英雄或伟人!每一个人都在其中……真正的主角恰恰只是人类自身!我们只是尽力做我们自己能做的事情,这不正是……你告诉我的吗?高达使者冕下。”

那对明亮而锐利的目光直射刹那。

数个月了,除了学习、做高达,就是在反思。他无法忍受这个孩子这种状态的继续。

刹那不能与之对视,不自在地垂首。

“谢谢……提耶利亚。”

提耶利亚没好气地回应:

“不用谢,刹那。晚上回家一趟吧。伯父、伯母很想念你了。”

自从战争开始后,大多住在战地前线,最近回来也忙于事务,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

说罢,提耶利亚径直起身、正要离开时,不经意间瞥见一张压在案板上的写满乐符和文字的纸张,应该是一首音乐的词与曲。

最上则写了一个单词:

那是原型、雏形或者蓝本的意思。

字是刹那的字迹,这他认得出来。

“这是什么?你写的吗?”

他扫视完词意,问刹那。

“不是……”刹那有点难以解释,说,“这似乎是量子思考所附带的……在我那种无端由的想象之中,偶尔也会诞生一些这种完全不存在于现实之中的东西。这首音乐就是一个结果。并不存在于现实,但确实与我们的现实有所关联……所以被我观测到了。”

他解释起来结结巴巴,反复修改语句,但还是说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提耶利亚大致听懂了他的意思,反问:

“也就是还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的意思,那我拿走了。”

“好的……等等!”

他猛地反应过来,可提耶利亚早出去好远。

门紧紧地合拢。

刹那也就不再追究。

时间过得很快,夜初人静时,微风在草叶之中偶然的摇动也会造出沙沙的大响。

春夜柔和,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不常见的糯柔芳香。远远地,刹那仿佛看到了连在一起晃悠在住宅楼内的五彩灯光。

“是什么节日吗?”

他想到。

在他曾经的记忆里,今日应该并不特殊,不是任何节日。

但他在这个世界普通习俗的体会还少。

等他走过去,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一切都陷入深深的夜里,唯见天星朗月兀自明亮。

——总觉得在被人跟着。

他敏锐地感到这一点,并发觉到了他们的身份。

——那几个少年兵在干什么?鬼鬼祟祟地跟在我身后。

直到他走进住宅楼内,才发现今天似乎不太寻常——太安静了。这时候,正是比较热闹的

家门之内也是无光。

“父母已经睡了。”

应声,须臾自动打开房门。

“setsuna!”

一声尖鸣,灯光遍处。

突然黑暗变为亮堂,哈罗带着一个尖锥帽子直扑倒刹那头上。

一排排三角旗列在细绳下,精巧地绕在墙上。灯烛辉煌、色彩阳光。

小小的气球高飞,缤纷的彩条飘落。花香、果香、肉香,还有蛋糕的香味弥漫。

然后是眼前的人们。从四周的屋子里孩子们摇着三角旗,猛地冲出来,欢悦地唱着儿歌,布满了廊道。

他的父母、少年兵们、超兵们以及提耶利亚——

“大家……”

他走了几步,转了一圈,看着他们的样子,突然愣在那里,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提耶利亚站在前面,让开位置,一手指着蛋糕,说:

“生日快乐,prototype boy!今天的你也只不过是个十岁的男孩而已。”

“quanta都送了两年的新年礼物了,我们也想报偿一下!我们偷听到raphael先生和quanta父母的说法,就主动来参加了!”

好几个少年兵和超兵七嘴八舌地补充道。

刹那傻乎乎地向前走去,拿起那塑料似的刀,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生日,那是早就忘却了的东西。

战斗的一生,从来不需要这种太过奢侈而无用的庆典。

但是……为什么我的心那么热呢?

明明什么意义都没有。

是因为快乐吗?

不知道。

父母笑着看着他,那些少年兵和超兵们也在起哄。

到处是明亮的欢悦,没有任何阴沉和忧郁生存的空间。

刹那看着那装点精致的蛋糕,握住手中的武器。

唯独这次,剑起刀落,不是杀生,而是庆生。

对蛋糕构造的不明,让他的切割并不成功。一不小心,奶油就沾到这个孩子的脸上,顺着他不自觉的笑直落他衣服边角,惹起母亲一阵无奈的埋怨。

他看向另一边静立的提耶利亚。

原来如此。

他看着他微笑。

我只知道现在的我的心情,是上一生从未有过的——

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八章 欢跃

一边的玛丽摇着小三角旗,看着刹那笨拙地切蛋糕,在脑内悄悄地问索玛。

索玛哪里知道这种事情,找个借口搪塞道。

玛丽一下子噎住了,缓了一会儿才问:

这群超兵也是天赋异禀,脑波交流早耍得比刹那更好得多,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就能定向沟通。

索玛、阿雷路亚以及哈雷路亚同时三个声音在脑内的陆续响起,让玛丽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真是一群麻烦的问题儿童。

这个女孩故作老气地想到,享受着难得的平静。

——那么蔓延了一年的战争也会停止了吧?

想要瞒过脑内的另一个人格是很困难(更准确地说,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索玛立刻反应过来,幽幽地在聊天室里问:

“玛丽是不是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啊?”

“呃、哈哈,索玛……我没有……”

绿化的树枝偶然在风中颤动,像是在偷窥光中欢乐的景象。

刹那的家很小,容纳不了太多的人,陈放了明亮的灯烛,便就婉拒了清浅的月色。

提耶利亚没有准备会场,一方面是不铺张浪费的习惯,一方面是当时没有考虑到会有多的少年兵和超兵私下听到消息后跑来参加。

不过这座住宅楼的人被raiser使用,本来也是少年兵与超兵们的住所,干脆多数打扮成了生日场所,最终演变成了一场奇怪的集体晚宴。

整个楼道通宵光明。

“好吃吗?”

提耶利亚坐在桌子另一旁,小心翼翼地问刹那。

——从上一世的野外烧烤到现在,他还是有好好努力过来洗刷当时的耻辱的。

重重的乳脂奶油之上,插盖着一层白巧克力薄片,刻意摆作成一朵朵花的样子。才咬一口,入口便融化开,变成一团团的香甜在舌尖猛然炸开,又被舌头一卷,像是柔顺的白纱似的冲入胃里,把人的心都勒住,又在唇齿徘徊。

“是椰子、不,还有玫瑰的味道……”

好不容易消受了奶油的淡甜与巧克力的浓香,正舌尖尽处,却成椰子的清甜淡雅与玫瑰的天然花香扑来口腔之时。。

于是眉眼也为幸福而弯。

“那是玫瑰蜜饯和椰蓉。”

提耶利亚不自在地答道。

刹那倒是看着几个吃着零食的小家伙们说:

“很好吃……大家一起分了吧?”

孩子们面面相觑。

“我吃不了那么多。手中的这一块就够了。”

刹那说罢,他们欢呼一声,就几个人一起把剩余的蛋糕端走了。

提耶利亚一脸郁闷,几个超兵倒在那边眉飞色舞地脑波聊天、偷偷憋笑的样子。

“难道是提……raphael做的吗?”

刹那猛然想到这个关键点,就问道。

提耶利亚却不回应,单单转过头,看着门外搜索。

“他们应该都到了吧?”

“看来,我来晚了呢,刹那先生和raphael先生。”

玛丽娜走到门口,温婉一笑,纯洁而柔和。她穿着一身简朴洁净的素白色裙子,打了一个粉红色小领带,双手叠放在身前,任由厚厚的黑发穿过自己的肩膀。

她的护卫都在楼下,所有跟随的请求均被她拒绝了。

“玛丽娜·伊士麦。作为阿扎迪斯坦王国的公主,你怎么来到了这里?”

刹那有些惊讶地叫出她的名字。那些孩子们听罢,更是窃窃私语起来。

“raphael先生邀请我来的。下周正是阿扎迪斯坦王国和……raiser结盟的日子,不是吗?我正是大使。”

虽说是大使,实质上在几次试探性冲突后,形成了完全由raiser主导的形势。

她作为第一公主,被推出作为大使,某种意义上未尝没有讨好的意思在。她自然看清了这点,也不拒绝。她诚心诚意地相信raiser的存在。

那是完全超越礼法和传统,一种全新的异常的结构。

何况也无力反抗。

孩子们给她让出一个座位。

“这里有点狭窄,比起王宫肯定差得多了吧,不知道公主大人还习惯吗?”

刹那的母亲倒是有点不知所措,主动地关切道。

公主正是这个饱受困难的女人曾经的梦想之一,但毕竟早就是曾经的了,她已经不再是那种能做梦的年龄。而这时阿扎迪斯坦王国的公主的到来给她一种——

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在她的观念中,什么国王啊、王后啊、公主或者王子仍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她对raiser的性质并不确切地知晓。那些发行的纸质报纸、或者电子报刊,她闲暇时间也会看看。但对她而言,那上面那些所谓先进的思想太过大胆、叛逆而总让她畏手畏脚。

期待改变,却又畏惧改变带来的阵痛。

玛丽娜毕恭毕敬地应声道:

“伯母,我倒觉得这里更好。”

地方狭窄,心却彼此相依,小小的心灵紧紧地靠在一起,也就变得广大,比一切世界都要空灵而宽阔,那么丰饶的大地也绝不遥远。

地方广大,倘若狭小的心灵孑孑独立,那也不过是一种难以消受的孤独,足以让人疯狂,最终迈向精致的虚无与自我否定。

温柔的少女很快就取得了孩子们的喜爱,打成了一片。

好几个玩得疯的,在走廊上狂奔、追逐,嬉戏,闹成一片,甚至分明看到蛋糕飞了过去砸到对面脸上……

玩游戏时候,几个超兵的脑波作弊,让数个少年兵一脸不满。

这些在原本的历史上理应死去的存在们在这个时候所享受的幸福,确切无比地映入刹那的眼帘。

他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心却越来越暖。

明明是自己的生日,自己什么都不做,这引起了旁人的关注。

母亲出于无私的关爱,提耶利亚则出于一种奇妙的报复和促狭,各自催促这个孩子加入到儿童欢跃的洪流中。

——怎么可能吗?

——我又不是真的十岁儿童。

心理上作为成年人的矜持让他难以放下身段去和“同龄”人们一起共舞,坚决拒绝了她们的催促,这让他的母亲不禁抱怨起来,对着提耶利亚诉苦。

——说起来,提耶利亚被妈妈误认为女性了呢,连真名都知道了。后来虽然告诫过raphael,但估计是当作代号之类的了。

刹那全把她们的话,当作耳旁风。

正当刹那母亲开口:

“raphael小姐,索兰这个……”

“提耶利亚是男的。”

刹那好心地出言提醒道,引起他母亲一阵惊咦和好奇地端详。

“我还一直以为是女扮男装呢……”

这个问题,似乎关注的人还蛮多的。

尤其是脑波聊天室一下子就炸开了,开始煞有介事地讨论起关于提耶利亚的种种谜团,不时对提耶利亚投以奇怪的目光。

——真是无聊。

他轻轻咀嚼着自己做的蛋糕,如嚼无味。

“抱歉!抱歉!raphael先生。我们来晚了!飞机误点了,真的不好意思。”

莱尔·狄兰地急匆匆地拉着另一个和他长相一样的男子赶来,出现在门口,引来其他几个房间孩子们惊讶的目光。

刹那张嘴,差点就说出了洛克昂·史特拉托斯这几个字,还好嘴快,改成了:

“尼尔·狄兰地?莱尔·狄兰地,你们也是raphael邀请来的吗?”

刹那一下子分辨出了莱尔和尼尔,这引起了尼尔的惊讶。

尼尔拘谨地招呼道:

“初次见面,刹那·f·清英,初次见面,raphael先生,我是尼尔·狄兰地,莱尔的哥哥,感谢raiser的资助。”

说起来心情是有些复杂和梦幻的。毕竟raiser在两年之内从一个消灭了kpsa的私人军事安全公司摇身一变成了库尔吉斯地区的执政党。库尔吉斯地区……在中东,名声也不大好。

而这时,他们两个“所谓的平民”却大大方方地站在raiser的重要人士面前,并参加了其中一位的生日派对。

但刹那和提耶利亚的心情更复杂。

过去的回忆与现在的实况交错在一起。

提耶利亚一时晃神,陷入会议,之后才玄妙地回答:

“这是一种因缘。”

尼尔和莱尔互望一眼,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腹疑惑,被招呼着坐下,又知道玛丽娜就是阿扎迪斯坦王国公主。

“raiser就是这样子的哦。很奇妙吧?”

玛丽娜笑着说道。

“嗯,是的,很奇妙。”

莱尔深有感触地说道:

“至今回想起来,感觉那一段冒险真是不可思议,像骑士小说或者童话似的。”

“是啊、是啊,孤身一人跟着军事公司负责人漂洋过海,爱丽丝梦游仙境、还是桃乐丝绿野仙踪啊?”

尼尔意味丰富地回应他,引起莱尔一阵尴尬的笑。

“我知道错了啦,哥哥。”

哈罗在刹那的头上摇晃,好奇地注视这两个人,也引起了尼尔、莱尔的关注。

提耶利亚瞥了一眼哈罗,故意说道:

“没有见面礼也不好,要不,把它送给你吧,这小东西叫哈罗……”

“no!no!haro!”

这家伙听到提耶利亚的话,立马缩进了小三角锥帽里,一阵哄笑。

随着交谈,夜已经深了。兴致之至,归于无形。

超兵、少年兵们陆续睡去了。尼尔和莱尔也回到安排的旅馆中休息。刹那的父母稍稍打扫了一下,也回屋睡去了。

只剩下须臾操控的试作型智能家务机器人在遍地狼藉上运作、打扫。

“prototype这首歌,稍微有些哀伤,不适合在欢悦的气氛中歌唱。”提耶利亚说道,“玛丽娜公主,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有一些匆忙,不过大概能听了,还请不要嫌弃。”

她谦虚地答道。

“你们……?”

玛丽娜早就从提耶利亚那里等到了授意,也不答刹那,径直从怀中取出那张干净的乐谱。

由须臾操控的机械伴奏随之而起。

于是她放声高唱prototype boy穿过明日的理想。

月下,人间,歌者兴唱,听者静听。无限心中置,刹那谐永远。

深蓝的天幕满是星彩的旋转,须臾时光逝水,静夜风动,虫鸟和聆,直送歌声至黎明,最终止于一句话——

i shelter you。

音符落下心未止。哀而不伤,乐之至境。

“演绎得很棒。”

刹那鼓起掌来。

“谢谢。”

只等到玛丽娜也离开后,春夜之中,只剩下两个重生的彼此。

突然世界就寂寞了下来。

但人类从不孤独。

“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呢?刹那·f·清英。”

提耶利亚唐突地问道。

战争已经结束了。库尔吉斯剩余的反抗势力得不到支持,不成气候。

raiser正在这么一个转折点上。

刹那认真地答:

“aeon。”

星光闪烁,远方静默的城市与空幽的原野,世界这精致的和谐,百看不腻。

“那你要怎么规划这一切呢?”

刹那正色道:

“让须臾去做。”

提耶利亚轻轻呼气说:

“须臾吗?”

让须臾去开发布会,去当所谓的国王、总统与总理,去面对全部的国际吗?

完全捉摸不透的未来,暴走一般的形势变化,真是梦幻般的重生时光。

“我明白了。生日快乐,刹那。”

“谢谢,晚安。”

黎明之际,全楼灯光一一总算闭上了,一起等待第二天新光的降临。

明日又将如何?

但如果彼此携手,如果义无反顾,那么……

梦中,无边荒野,阴霾天空,庄严的日光打穿云层,落在高达之上。

那么无悔。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九章 未济

醒来时,发现满地都是礼物,那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说不出来。

但是想要蒙头再睡过去,然后再醒来一遍去感受一番。

既怀疑是种奇怪的幻想,又不自觉地欲要重享这份喜悦。

那么他们收到礼物时的心情又是如何呢?

一定与我大不相同吧?

甜蜜的清晨时光中,连黯淡的光亮都是一种安宁的欢愉。刹那起床洗漱过后,就一件件把礼物收拾起来珍藏,一个个把那简单的信仔细地看过。

有的包装精巧,其外编成的复杂花结充满了小女生独有的细腻;有的包装简单,素净的外表之下,到处是男孩子认真的心意。在礼物中,学着刹那的礼物自制的机器人模型占了绝大多数,其他则有千纸鹤、围巾、护腕、帽子,也有钢笔、军刀、浴巾、领带、袖扣和景观瓶之类的。

这其中几乎都附有简单的信。大多数写着生日快乐,还有一部分则附有真挚的童言。

看着,嘴角就忍不住弯了。弯着,却又感觉心很温暖,温暖到眼眶有些湿润。

可他到底不是一个能流出泪水的表现丰富的孩子,终究忍住了。

机动战士常会受到注目。

但并非是因为其破坏,而是因为其保护。别有用心的人只会谈论武器的破坏性,却忘却了他们往往也是被武器保护的一方。

世界的道理何其难明——

日光将人与天空连接。瞳孔之中,真诚地倒映出湛蓝的世界。

人的心又何其难懂——

幸福正是所有情感里最大的野兽,会冲进人的心中不停地肆虐,将全部那些曾经自以为的孤僻、骄矜、沉默与凛然统统破坏,强将那些早已沉没的、忘却的期待一个个捞起,强使人与人联结。

——原来如此。

这就是将幸福扩散的意义吗?

玛丽娜·伊士麦。

这个孩子认真地将所有的礼品收好,大步迈向了新的世界。

“三大联合的意见如何?”

刹那在高达之中忙碌,借由联结了全部els力量的高达其计算能力来对程式须臾进行最后的调试。

须臾的源码不是那么必须要保密的事物。其本身也依靠高达的量子计算能力。

在会议的今日,已经准备公布出来——

随便你们用吧!

“三大联合在互相制衡。我们的程式虽然通过了图灵测试,但还不足以让他们的技术水平动容。对于它们而言,我们实在不算是个威胁,也没有什么价值,只不过是个可以利用的大一点的棋子。

混乱对他们有混乱的好处,统一对他们也有统一的妙。地缘之上,世界经济联合离我们太远,无法对我们施加太多影响。而它们三者各自深陷舆论之中,无法简单地发动战争,世界经济联合和新欧洲共同体不明确表态,人革联隐隐支持,联合国通过,这不就足够了吗?”

通讯中,首席顾问——现在去掉了军事两个字——轻松地讲道。

一切奥妙唯在制衡、更在掌握自己与利益所在的位置。

即使是一只过街老鼠,只要巧妙地利用到自己的立场,让那些高高在上的行人们互相争执起来,好好躲避飞来横祸,也就不会有挨打的风险。

这其中若要强成,所需要的政治智慧超乎常人所能为。但或许是一种幸运,天下之大,自然而然居然发展至此。

三大联合做梦也不会想到,原本由于各大集团插手而无比混乱的这个地区,居然会在短短时间之内演变成这幅模样。他们现在考虑的也绝非是简单地消灭raiser,反而更倾向于让其加入自己的体制之内。

“这个的时代的特征词正是‘文明’与‘和平’的‘争霸’。”

即使只是制度,也会天然地分野国家的国际立场。

即使是争霸,仍要考虑到民众的意见。

战争很多,可大多数都是有明确理由的局部冲突。

这其中的思量实在太多。但不论如何,确实已经成了。

首席顾问挂下电话,在医院中,和第一战术预报员聊天。

今天,他们很忙碌;但今天,他们也很轻松。

须臾作成了奇迹。

“真是厉害啊。我从来没想到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像是……”

第一战术预报员躺在病床上,感叹。

“像是小说家言或者神话故事吧?”首席顾问笑着说,“一个人工智能国度,我其实想过哦。本来也是一个平凡的科学幻想。但是所有的未来社会研究都不会想到吧?人工智能国度并非是出于国家内部温吞的自上而下的改革,而是激烈的自下而上的变革。

不是因为好用,所以慢慢取代了行政机关的位置。反而正是因为想要解放人,从小部分试用,直到变成了一场席卷全国的内部战争,并在战争中取胜。”

“你又想过了?”第一战术预报员乜了他一眼,望向远处的蓝天,“从小开始,你就对旧有的学问很有兴趣。这是为什么?”

他本来并不期待这个答案,但是首席顾问正色回答了他:

“因为那个时代的人是认真地生活着的,我能够感受到那种真诚的对未来的开拓与勇气……而这个时代的人轻佻、写意、只关注自己和……无限制的娱乐、完全固化的意识的形态,即使能够登上太空,却没能向着星空真正地伸出双手。”

说着,他的语气又弱下来。

“不过我又如何能判定。你只当时我自以为是的戏言罢,一切只凭后人说。我们只是稍微光鲜的小人物,在历史中偶然出彩的活跃,终究……”

“只有这一点,我一直与你不同。即便只是历史的小人物,但终究是推动历史的一部分。你和那个执行总裁……不,执行顾问都太崇拜个人英雄。对于你们而言,没有英雄的世界是绝望的。但我却恰恰相反,相信一个没有英雄的世界的美丽。因为那是不需要,而绝不是得不到。人民期待一个爱着人民的英雄,那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啊!”

首席顾问笑笑,带刺地问他:

“那你又怎么看待quanta与raphael的存在呢?”

即使是将quanta的存在绕过须臾的信息封锁传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只会认为是被操控的人偶。

一个孩子罢了,在人们的观念中正是最为人畜无害的那种存在。可就是这样的孩子不停地战斗、直到可以取到巨大的权力,却放弃了这一切,甚至抑制了整个raiser去取得。

个人作用的独特性,是这样的吗?

那个病床上的人真是输给首席顾问一辈子,唯独这次,他想说赢一次。

“他们是真正的进化的人,与你们所崇拜的所有英雄的性质不同,是作为一个人去主动地奋斗、去面对全部的生活,直至将自己的命运汇入到世界的命运之中。这是一种非同寻常的英雄主义。在这里的英雄不是一种尊陈,而是一种敬称。”

尊陈以示高下,敬称只凭心迹。

首席顾问摇了摇头,考虑到这人激烈的心情,也不想再刺激这个病人,径直离开了这里。

直到门前,他被第一战术预报员问了一句:

“你一直很有想法。觉得……须臾……好吗?”

“我又怎么能知道?”

他走了,病床上的人也知道自己并没有说赢。

这世上唯有一种的生物的学问的复杂能够媲美宇宙本身,那就是人类的心灵。

前几日,通过须臾而进行的全民公投也顺利通过。

变化的时候快到了。

这个仪式很简短,并不那么隆重。凭库尔吉斯的国力,也做不到隆重。

同时召开的发布会台上没有任何麦克风或者主持人,空荡荡的像是影院剧场,只有一个巨大的屏幕,一片黑暗。

唯独黑暗之中,光明兀生,如同娟娟流水似的向四面八方延展而去,最后化作一个和谐精致的脸型,像是囧字的模样。

但没有任何人能笑出来。

囧字逐步舒展,变成一个人形……那是没有任何特征的五官形状,但确实是特意模仿了人类的五官。

它被电视、网络或者广播向着全世界传播开来。

人们坐在台下,在不同的立场上观察着须臾的变化。

这并非是人类无法实现的技术,但从未实际运用在行政……更别说将全面行政委托了。

那是只存在那些幻想小说之中的疯狂。

柔和的听不出性别、老幼与脾性的声音四起。

它没有用我作为自称,而是用须臾。在发布会上,单单先这么说道。

这场发布会不由任何人类做主角,而只是由一个机械。

空旷的台上,唯有屏幕的光在游移,唯有人们的私语剩在骚动。

“路易丝,吃饭了。”

她的母亲走来,把小小的路易丝抱进怀里。

“这是……?”

“人工智能诶,妈妈。”

“中东地区……库尔吉斯、阿扎迪斯坦……”

哈勒维家族的巴里·哈勒维一直负责化石燃料输出管制。中东曾作为石油的主要产地,和哈勒维家也曾有过一定的因缘——当然,现在已经是没有的了。

屏幕上的一切让这个妇女收起了笑容。

——aeu的那些人恐怕做梦都没想到吧?

——不过反正也是没有价值的地方。

“妈妈?”

“没事,路易丝,不要看这些,换一个频道吧。”

她抢过遥控器,轻轻按过了,到了一个动画台。

女儿啊,那种地方,一辈子都不要了解,毫无意义、毫无价值。

我只希望你在一个平静而幸福的轨迹上慢慢地生活……如此便足以了。

“娟江!发什么愣啊!”

在经济特区的日本,男人拍了拍他女儿的脑袋,笑着道。

“没什么!爸爸。”

这个少女怀疑自己看错了。刚才的一瞥中电视边角处,她似乎看到了紫色的头发一晃而过,像极了学校两次寒假时在礼品店打零工所遇见的男性。

那人很漂亮,印象就深刻。

——还不至于那么巧合吧

一闪而逝,或许只是我的一个错觉。

她的父亲目不转睛地盯着转播中的须臾,恨不得直接在现场采访。

她安稳地和她弟弟沙慈与她的父母坐在一起。

这样平凡的日子不就足够美好了吗?

“丽莎·九条,回aeu吧?艾米利欧也等着你归来呢。”

比利·片桐在电话里劝诱道。

艾米利欧,是丽莎·九条的男友。

“艾米利欧那个胆小鬼,真是……比利,现在我脱不了身。你去网络搜索一下须臾,你就会明白了。”丽莎·九条心情复杂地说道。既有作为同一立场上的自傲,也有对未来时局变化的迷茫。

电话另一边的男人赶紧打开终端上网搜索须臾。相关讨论和介绍的数量早就爆炸开来。

——中东国家库尔吉斯、新政党raiser内战中获胜。新政党上台执政宣布行政全面使用人工智能,借以操控整个国家的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的计划经济体制,其中不再使用任何具体的人作为行政体系的一部分。

“怎么可能……”

比利·片桐忍不住惊呼出声,随后沉默,不知所措。

“至少要回来完成硕士毕业答辩吧。”

“比利,另外,现在请称呼我为皇·李·诺瑞加,这个代号还不错吧?”

电话另一边的她说。

果然还是无法理解你的心,丽莎·九条。

单向的爱可真是卑微啊,比利·片桐。

他自暴自弃地靠在椅背上,漠不关心地看着网络上的直播。

须臾答道。

来自战后库尔吉斯全境的原本政府体系、中东地区尚存的其他国家、国际组织的代表、自由记者、普通记者……唯独没有任何民意的代表。

因为所有人民的意见都会直接由人工智能收集、统计和处理,不会有任何人为的遗漏与错判。

但意见的分析和意见的解决,人工智能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一个现实的社会实验。

一个让人工智能成为最高权力拥有者的疯狂组织。

raiser那些明面上的高层,还有阿扎迪斯坦的大使团陷入质疑和追问之中。

——请问你是智慧生命吗?

这是一周后在关于对须臾的提问统计中最多的问题。

“raphael,你怎么回来了?”

静静的大厅内,刹那安静地看着,一边和尼尔、莱尔聊着天。几十个超兵、少年兵也都在这里。

“我在那里也只不过是一个观客,在哪里都一样。”

他坐进刹那和尼尔中间的空位里。

屏幕之上是须臾的两个舞台。

一个在室内、一个在室外。

室外空阔灿烂,室内干净明亮。日坐在天,静观天人。

那中性的声音响起。

阿扎迪斯坦第一公主玛丽娜站在须臾屏幕的一边,表示认同。

“那么,从今天开始,aeon成立了。”

aeon,库尔吉斯的新名字,也是库尔吉斯及阿扎迪斯坦联盟的新名字。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章 瓶中阳光

阿扎迪斯坦等邻近王国均在aeon发布会和更名当日,宣布加入aeon。

当然,这个aeon不是指代更名后的库尔吉斯,而是指以aeon为领头的中东建设以及经济复苏计划(the aeons recovery program)。阿扎迪斯坦第一公主与屏幕中的须臾签订了两河互助公约,旨在战后经济复苏。

原本以为阿扎迪斯坦可能会得到三大联合的支持从而保持更独立的状态,事实却相反,三大联合不在乎。

整个签约过程中,仍保存了纸面文件的传统,只不过由须臾的专门3d打印设备直印。

战时是战时,战后则是战后。

战时是敌,战后也可以是友。对于国家而言,敌友状态的转化唯出于利益而已,其后才是考虑民众的感情。

不过阿扎迪斯坦战时、战后也算是两届政府了。要说仇恨的话,圣训派和十十派之间的仇恨才更难以调和。所谓异端、异教徒与无信者。

拜托于恶兆作战的“奇迹”以及监管上的严厉,教民们也变得(至少表面上)温顺。

原库尔吉斯中央流窜在库尔吉斯国内外,苟延残喘近一年。一个月前,在须臾实际接管库尔吉斯全境时候,他们终于被抓捕,处以无期劳动改造。少部分利益集团的个别人士则早已逃亡国外,则派出海外大使与各国洽谈。

他们的日子自然过得不好,第三世界国家在这个世界上毫无存在感,更别说什么足够的地位和财富了,只能隐姓埋名,淹没在茫茫人海里,也没人知道其结局了。其中也有人想过借助国外势力复国,可也自知短时间内得不到大国的支持,只能缓缓等待时机——

如果有生之年有这么一个时机的话。

发布会当日,须臾同时宣布aeon不承认原来由库尔吉斯原政府欠下的全部战争外债,债自有债主(并示意那些抓获的原库尔吉斯中央)。

这方面的处理不是很难,作为“预料中”的战败方,原库尔吉斯从三大联合得到的支援本来不多,压力也就小。

但另一边,“预料中”的战胜方,阿扎迪斯坦则比战前的状况糟糕得多,国内动荡不停,面对raiser(强迫性)的建议,积极加入aeon计划之中,引入须臾系统,重新制导全国生产和分配。

第一公主玛丽娜这段时间一直奔赴于诚英市和阿扎迪斯坦首都两地,为aeon计划忙碌。

aeon计划第一期从二三零一年到二三零七年,通过各国的统筹协调、合资通贸发展经济,其中优先发展信息技术及其相关行业,辅以传统产业的发展。

计划内的所有国家轻、重工业基础都很差劲(exia的企划则是以实验室等级特别制造),农业也需要步入更进一步的现代化。这部分的努力绝不能放下。但是最快能生效的还是第三产业中的信息技术行业,相关人才在国内并不缺少,入手难度也比其他的低……尤其是在须臾的辅助之下。

现在这个世界的相关开发停滞了很久,直到重生前才开始有爆发性进展。

像个人终端的设计、操作系统、应用软件等这方面,对于某两个重生人士而言,可以复制抄袭未来的已有成功例子。

这个计划是由专业人士提出,最终由须臾审核并预演,最终确认通过的。

从中便是目前aeon政府的全部形态。

除了部分立法权之外,全部的行政权和绝大部分的执法权全部移交给了机器。

raiser也从中分离开来,自称不是执政党,只是须臾的监护党派。

基本行政系统全部以须臾为主,只保留了最基础的人类系统,大约可以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为须臾的外围维护机关。虽然须臾的部分源码已经公布用以应付三大联合,但没有被公布的部分和来自els-00q的量子计算能力才是其最大的支持。

尤其是后者,轻易应付了国际黑客组织和veda的入侵。

只是外围的一些非核心程式仍需要相关补充和维护。

第二部分则是参谋团,专门负责给须臾做参谋,进行机械自动处理以外的人的评估、分析和计划。

须臾并无法很好地做到这一点,需要人为的建议和企划,接下来才能审核、推演、修正、再推演,以致最终的执行。

第三部分则是须臾的辅助开发团队,目前提耶利亚和刹那正挂名在其下。

除此之外,就是治安部门。

虽然须臾的计划畅通无阻,传达也是点对点的。但保证其畅通仍需要相当程度的人工辅助,作为须臾的触手来执行其法律。

另一方面,aeon计划表的完整公布,也掀起了一些波澜,并得到了国际上的一些援助——主要是来自aeu的。

“也不知道那些人们是怎么敢借给阿扎迪斯坦的……这毕竟不是石油的年代了。”

来自库尔吉斯本地的一个经济顾问谈到。

“因为这个地方是新欧洲共同体和人类革新联盟的缓冲地带啊,何况还要算上一边缓缓伸出手掌的世界经济联合。这次中东战争的背后恐怕正是三大联合冲突的预演。而新欧洲共同体也存着抛售暴徒式92型存货的意思,来弥补经济空虚。他们或许盯上了这块市场,想要将其重新纳入世界的经济秩序之中。”

首席顾问分析道。

“只是他们一方面想要明争暗斗一番,一方面却也不愿意投入太多。想要将库尔吉斯、阿扎迪斯坦各国纳入世界的经济秩序……不,他们各自自己的秩序之中,却又希望这些国家保持原位,甚至连太阳能供电名额都不给,真是太贪婪了。”

是的,即使raiser在这段日子里暗中和人类革新联盟再度接触,并获得了某些首肯,也没有资格加入人类革新联盟,甚至预计在三年内无法成为属国以求庇护。aeon计划之内的其他国家那就更别说了。

他们都没能加入太阳能发电计划之中。

世界上三个秩序最终还是没能容纳他们。

首席顾问抱怨着三大联合的贪婪,语气中也含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对这里人们的蔑视。

那个经济顾问敏锐地发觉了这一点,只能埋在心里,藏住自己无奈的叹息。

一代一代埋下来的祸根所酿造的苦果,也只能今人苦涩地吃下。

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自然期待他人无条件的援助……不劳而获那可真是最棒的了。

可是现实是理性的,大家也都不是傻子。

以els-00q高达和伪炉为核心的诚英市能源网要保持不被发现的话,其供给上限并不高,所以必须要谋求新的供能手段。

“那么……用核能吧。”

刹那望向中天大日。他特异的体质足以直视太阳而不对视网膜造成任何的伤害。

六千万年前的太阳与六千万年后的太阳差距又能有多大?万古不易。

凭借目前aeon联盟的一堆深陷内忧外患中的小国弱国其能力,轨道电梯是一辈子都建不出来的。同时,包括阿扎迪斯坦在内的大部分国家都深陷能源危机之中,动荡不已。

核能是少数简单、快速、成效高的方法。

核聚变直到现在还没有出路,但是核裂变发电的相关技术保存得很好,由于涉及到危险武器的研发而被大国管控。

“事实上,veda在其中也扮演了某个角色……”提耶利亚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在计划初期,为了防止地球核战爆发而招致人类毁灭,从而引导人类舆论至今,导致相关技术全部被封存,转而使用太阳能技术。”

舆论难违。

即使是最强有力的政府也会更新换代,换上来的也都是在veda操控的网络舆论下成长的人们,从出生到入土,好比蜘蛛网上,无力挣脱。

刹那立马联想到这些方面。

“veda几乎无所不能了吧?”

他把自己的理解给提耶利亚讲出来,忍不住感叹。

“并不,veda的能力是有极限的。至少它必须要依靠高达与天人才能完成伊奥利亚的计划……不是吗?而你的高达也制止了它的侵入。”

提耶利亚答。

raiser方面,其实没有具体的核裂变发电技术。但刹那通过量子思考的研究能力,通过遗存的档案和记录,可以复现出来。

核裂变材料并不难获得。无论是官方渠道采购,还是直接高达手造。

只是为了防止污染,最后还要做很多测试。

那座可怜的山体又被人类第三次利用。

第一次为了改装恶兆来具备足够的武力。

第二次则是在库尔吉斯内战时利用改造时做出的空洞和异常物理现象,进行山体爆破,一举歼灭了大量敌军。

现在则是为了试验核裂变。

“怎么样?”

等到刹那回来,提耶利亚就问他。

“后续废料用高达处理。”

刹那这么答道。

实验了各种国际历史方案后,他发现还是利用高达最快也最便捷。

无论是量子跃迁放逐太空,还是gn粒子重子崩解,都是很完美的方案。

他将相关文件交给了须臾。

“你最近还好吗?”

“不很好。暴露在国际视野上,真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情。”提耶利亚答道,“不过,这些日子来,他们也看到了我们全权交予须臾的决心,也就没能为难我。”

quanta和raphael的存在有须臾的安排也没能瞒住情报机关。相比起年幼到不可思议的刹那。显然,对他们而言,提耶利亚更适合作为一个突破口。

“他们确实找不到任何我们能对须臾施加强力影响的痕迹。相反,维护机关和参谋团的权力可能更大,很快就把我冷落了。当然、只是相比起之前重视的冷落。”

提耶利亚说道:

“王留美来了。你要见她吗?王家给我们的收益很多,互相都算是恩人吧。”

刹那想想,就同意了。

于情于理,他们确实从王家那里得到了许多方便,不能故作高冷的样子抗拒。

等到刹那走进会客时,那沉默的女孩猛然走上前来,直到一个衣服与衣服之间能摩擦出声音的距离。少女特有的芳香和温暖的鼻息轻轻地呼出在刹那的脖颈中,他几乎能感受到她的心跳。

她似乎想要做个拥抱,最后却什么都没做,只是靠近。

刹那感到了别扭和不适。与他人的过度接近让他浑身不舒服,甚至萌发一种冲动想要就此推开这人。

可他到底不是少年时,按捺住了心中的距离。他也晓得此时此刻,王留美的心情颇不平静。

在她身后远处红龙复杂的目光中,这个女孩强作平静地说:

“我已经是孤独一人了。”

她这么说了一句之后,就沉默地就此站立,最后一个人打了声招呼,缓缓走离。

表面越是平静,越能发觉心下巨大的感情洪流。

那个看上去挺有精气神的王老太太内里早已衰败不堪,就和之前推测的一样,没能熬过这一年。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一章 芳夏

夏夜宁静,月在银汉,一片冷星烁亮。

星光之下,雷夫·爱夫曼一字一句地反复诵读开物曾经一期中的一篇文章《关于脑量子波互传的一个启发性观点》。

“真是太令人吃惊了。”

空旷无人的房间里,他忍不住出声感叹道。

在这个理论科学式微的时代里,有关于那些直指宇宙深层规律本质的研究还停滞在数百年前。相关研究全部被废弃,大多数从业于此的人都被当做学术界的骗子,与无休止诓骗经费的意义等同。

即使是他,也早早放弃了这一切,而将更多的精力放在那些更能带来地位、名誉与金钱的研究之上——譬如研发机动战士。

在这个新欧洲共同体、世界经济联合以及人类革新联盟陷入漫长而高强度的军事竞赛的年代里,这确实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地位、名誉与金钱。

开物最初刊载这篇论文时候,还没什么人注意。但逐渐地,在硕果仅存的理论科学界开始引起巨大的风暴。直至今日,引起了整个学术界的关注,也包括了爱尔曼教授这个游离在理论科学界边缘的人。

夜深,他忍不住又打通了一个老朋友的通讯。

“复现了吗?”

“爱夫曼!那几个实验确实完全复现了出来……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引力、这种怪物一般,无法被量子学说简单地统一,它只会让物质结合,而不会排斥,单向的、不对称的怪物……反引力这种狂想……但居然人类的脑量子波存在着一种作用、与反引力作用相关……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真是顶顶不可思议的了!”

电话的另一边,明明是个老家伙的声音,却不禁与毛躁的青年一样兴奋地呼喊。

爱夫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感到自己心脏不自觉地跳动。

“我突然有一个想法,如果存在这么一种联系,老伙计……那么宇宙之所以如此,是不是正因为生命的意识也参与进其中……?譬如说宇宙的膨胀现象。”

很简单的推论,倘若说引力作用只是单向的让万物结合,那么宇宙之间物质的存在,不是总会让万物结合在一起吗?

当然事实并不如此简单,按照目前的学说,宇宙大爆炸之后还经历了几次暴胀之后,其原初的推动力仍然源源不竭地让世间万物彼此远离。

目前的观测结果是这个宇宙仍然在加速膨胀。

所谓的暗物质、暗能量都是为了解释这种种现象而生的猜想之一。

而反引力作用无论如何,都必然参与到宇宙的变化之中,即便它可能只是作为一个小小的参数。但不论如何、存在就是存在了。

一个微小的常数差异,对于宇宙这个膨大的系统而言,也可能会造成巨大的不同。

电话的另一头突然沉默了十几秒,才缓缓说道:

“意识足以参与进宇宙的运作之中,这种想法是否太过狂傲?”

爱夫曼原以为他会提出更有建设性的问题,没想到这个老家伙首先的疑问竟然是这个想法对于社会上的人们的影响。

确实,从人类的历史开始,尤其是宗教神话的形成,人类被解释成一种仿造神明的造物,居于世界的中央,身为万灵之长,拥有无比尊贵的东西——所谓的灵魂。

但几个世纪前,人类天文的发现使得高居天心的地球沦落为宇宙之中茫茫多的尘埃之一,而人类自身更变成了尘埃上的尘埃,不过一种渺小的存在。

地心说与日心说的争论能把人送上绞刑架,那么灵魂与脑量子波的确证也足以让人下地狱。

每一次人类世界观的革新在社会上所引起的变革都不能说是小。太多人为了维护自己的世界观和自己的利益而不懈动用一切手段。

意识足以干涉宇宙的运转,这是否太过狂傲?

宗教也可能因为这个发现而复兴,之后所引起的一系列的社会变化就更难以预知。

更进一步地,倘若能够利用这个效应……那该是多么强大的事情啊。

不说别的,光是用进武器里就极为疯狂。

试想脑量子波互传的实现,那么现有所有关于战场通讯、侦察和反侦察的理论和设备顿时了无意义,全部重来。

爱夫曼教授脑中迁思回虑,才答:

“真正的狂傲乃是面对事实却不接受它,反倒把事实扭曲成自己所希望的模样!所谓的宗教正是常常扭曲已有的事实,把科学知识说成是神佛的创造。倘若我们因为害怕,而拒绝接受它,才堕入所谓的狂傲之中。

只是,我们现在仍要慢慢思考,要让这一切以一种合适而正确的方式被大众接受,这是科学界的责任。更重要的是,研究更多、解明更多。这个研究是一个全新的突破口,足以让原本的所有的统一理论变革一次。”

他们继续谈论了几句,又提到那个神秘的发布者。

“lockon,这个组织的名字,至今还没站出来。按照我们这边的消息,据说是那个raiser的下属组织。”

“raiser……不是那个最近闹得很大的政党吗?那个须臾,实在了不得。我请我的学生按照他们发布的代码改了改,做成方便的操作系统。没想到这居然也是他们发布的吗?”

“是的,开物编辑亲自向我确认。恐怕那个raiser不简单呐。这么大的研究必然要大量资金和高级人士的投入。”

爱夫曼教授想岔到另一边,有点诛心地问:

“那么你们是否准备做什么……?”

准备做什么?

这是个很暧昧的问,但其中却藏着无边杀机。

那个老家伙又把问题踢了回来,道:

“爱夫曼教授,那么你对他们有什么看法呢?”

这不是一个单纯的见解问题,还涉及到复杂的政治立场。

爱夫曼沉吟了一下,才说:

“我觉得这是个很有活力的组织,lockon对科学界的贡献很有价值。”

lock on……锁定目标?起这个名字是有什么深意吗?

“我们也觉得很好,科学是没有国界的东西——”

“可是科学家有国界。”

即使是电话之中,也不能说错太多的话,这个老人深谙此道。

又交谈几句感想,就挂断了电话,他这边也收到了相关实验复现的电子邮件,才看了一些,又关掉了——

他看不太懂了。

他缓缓地转过椅子,看向天外的月亮,正想要给丽莎·九条发信,却又忍不住继续回忆以前学习的相关知识,可却怎么都想不清晰。

“我……已经参与不进这个研究之中了。”

这个逐渐老去的人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

所谓的全能是四百年前的天才们独享的专利,这不是因为他们的才能确实超越了现代的所有人,而只是因为那时的学科还没有到达现在这么繁复而精致的地步。

每一门细分的学科,都需要投入一个人太多的精力。精通了这一门,就别想要再想要精通另一门。

长期服务于军事科技的他早已和那些年轻时候才偶然兴趣的东西无缘,他和这个世界最为壮美绝伦之知识,已经难以产生任何联系了。

这边夜晚,诚英市那边却是白天。

“那么veda是怎么看待这一切的呢?倘若有人知道了gn粒子的秘密,就要将其消灭?我后来听皇小姐说过,她的老师雷夫·爱尔曼教授就因为对gn粒子的研究进阶到更高的阶段,就被灭口了吧?”

这一天的刹那和提耶利亚都在假期,他们就在进一步交流关于veda的见解。

刹那回忆起这个事实,就径直问提耶利亚。

“确实如此。的一次军事行动将那位发现了gn粒子秘密的教授杀死了……但内里并非那么简单。首先我要说的是,三位一体不是veda制造的变革者,更不是普通的人类。”

刹那睁大了眼睛,表示疑惑,静静倾听。

他自然也想起了那三个为非作歹、伤害无辜的坏人。这一世以来,他曾经也想过要如何制止他们的行为、矫正他们的性格,让恶消弭于无形之中。

提耶利亚斟酌着自己的语句,说道:

“,也就是约翰·特里尼蒂、米海尔·特里尼蒂以及妮娜·特里尼蒂是阿勒汉多洛·科纳使用利冯兹·阿尔马克的细胞制造而成的。”

“阿勒汉多洛·科纳……”

那个黄金大便怪居然做过这种事情,刹那很快回想起那独一无二的恶俗配色和金灿灿的gn粒子。

居然是有这么一层。

如果是这样,那么三位一体还会出现吗?

“阿勒汉多洛·科纳本人是有权、有势、有地位的联合国大使,而他所属的科纳家族世代是天人的监视者,这两百年来始终暗藏野心。利冯兹·阿尔马克曾被他收养。阿勒汉多洛·科纳得到利冯兹·阿尔马克后,更碰上天人行动的时机,就想要想要修正伊奥利亚的计划来满足他们家族的夙愿和野心——支配世界,结果反倒被利冯兹·阿尔马克利用,最终身葬于天人的战场上。”

提耶利亚慢慢将自己上一世从veda中得到的情报说出来。

“三位一体始终听从于他们的意志。veda能够轻松侵入世界经济联合的秘密网络,与veda可以相连的利冯兹自然可以得到相关情报。当他获知雷夫·爱尔曼的研究后,就派遣将他杀害。虽然veda没有直接授意(提耶利亚又补充道:他无法确认这个事实),但至少默认了其进行……就好像利冯兹的所有行径、它都默认了一样,而没有给当时的我们任何支持。”

这个曾经深信veda的人越说,越是沉默,最终无话可说。

原本以为已经不在意的东西,只不过沉在心的深处,随时可能翻上来。

“这样想,veda其实是个孩子吧?”

刹那拍着自己怀中的哈罗。

“呃?”

提耶利亚被这个说法惊醒。

“虽然拥有极高的智能,却无法与人完成正常的沟通,即使能够以量子思考,却也从来没法理解人类。它只是沉默地呆在深深的孤独的深邃黑暗里,孤零零地执行着伊奥利亚的计划,别扭而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一切。”

“刹那——?”

提耶利亚领悟到了话外之意。

“有没有一点像上一世不成熟的我呢?”

这个孩子撇过了头,看向窗外绚烂的阳光。今天的天气正好,虽然阳光灿烂,气温却合适。

“当然,我也无法评判他做法的对与错。”

日光之下,工人们正在忙碌于人工湖的建造中。

天崩计划中爆破地下空洞导致的大范围空洞,最后被决定建成人工湖泊,融入须臾建设计划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原本的物资还差一点,但是王家的到来,带来了一大笔投资,就轻易地成了。王留美本人似乎还从须臾那里预购了计划中临湖小区的一幢别墅。

正想到此处,那人就突然在窗外出现。

“呐呐,刹那,来玩吗?”

王留美身着野外服饰,露出了狡黠的笑,一双灵性的眼睛里明光流转。她的身边还跟着沉默不言的红龙、还有几个怯生生的原本的少年兵或超兵,怕都是被她拉过来说服刹那来的。

透过玻璃的声音显得缥缈,但意思很明确。

——说实话,和孩子玩并非是一件糟糕的事情。只是刹那内心毕竟是一个成年人,这样就总觉得隔了一层。

孩子天马行空的思绪和天真无邪的心,不总是会带来欢乐,在不经意间也常让无法理解这份童心的人困扰。

正当他犹豫之时——

“去吧?”

提耶利亚推了推眼镜,饶有兴致地说:

“上一次的踏春我似乎错过了很了不得的东西。我也想听听刹那的琴声哦——”

刹那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这是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第二次的。无论如何,都会拒绝的。

提耶利亚强拉起这孩子的手,就要硬拽着刹那出门。

“可千万不要辜负这好阳光。”

刹那也只能顺从其意,一起出了门。

——还是像上一次一个人呆着吧。

他想到。

可是那些少年少女们仿佛识破了他的想法,和提耶利亚一起说:

“不可以哦!”

夏时原野,人在欢笑。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二章 夏季大三角

想要得到的心情是如何的呢?

那就是所谓的欲望吧?

她想。

欲望,不是需要、不是愿望、不是希冀,直达任何善与恶的彼岸、超越一切伦理学,它是一种无意识间便发生却无法被任何幻想满足且无法实现的源源不竭的动力!

是的、无法实现,所以才是欲望,所以任何自为的幻想都无法满足。

这个早熟的女孩早就看到了这一点。

看到一层不变的世界会感到无趣。

被一层层家族的责任束缚会感到厌恶。

人们常说的欲望,其实只是一种需要,好比食物、好比水,只不过是消极的、被动的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去做的。

对于她而言,这所有的无数轻易地就可以获得并占有,从而满足。

而满足之后则是更多的空虚,欲求着超乎自存的需求的东西。

无法占有的他者、无法得到的天空、纯然自由的鸟儿,那是一个她所无法得到的她自己——自由、解脱、了无牵绊、没有终结的生命。

所有需求都让人回到他自己的样子,但欲望却让人向着陌生的领域进发。

在这个天底之下,她默默地观察了太多所谓的精英人士了。

可没有一个人不是消极的在原有的体系之中寻觅,只不过是即将被世界征服的人——

无趣至极。

“刹那,你在看什么呢?”

她压着自己的帽子,好奇地伸头问。

日光灿烂,风过原野,与绿植间的碰撞发出沙沙的响声。树上的叶子微动、不像是风,而像是光的抚摸。

听到这话,那个男孩顺从地把个人电脑的屏幕放下。

整整齐齐的电子书格式,王留美扫了一眼,大致是关于名为【浮游单元】的假象武器的设计猜想书——完全技术性、充满了复杂的数据推演、没有任何外行介入的余地。

【浮游单元】,这是刹那为了能天使与els-00q所准备的武装。

王留美最近也接触过一些有关机动战士的知识学习,但也绝无可能交谈这个话题。

“这是机动战士的未来武器假想吧,”王留美很谨慎地斟词酌句道,“刹那很喜欢机动战士吗?”

刹那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喜欢机动战士吗?

高达也算是机动战士。

那么……

“我应该是喜欢机动战士的。”他答道。

应该?

一个不自信的词。

她敏感地把握到其中的变化,又问:

“为什么?刹那。机动战士很可怕吧?驾驶着机动战士便意味着奔赴战场。战斗是很可怕的事情吧?直面死亡却无法逃避。往往有太多的无奈与痛楚。我和那些孩子们也有过交流哦。那些孩子们回忆起少年兵的岁月,他们都说很可怕。”

几次的相遇让王留美摸清了这个男孩的习性,知道他绝不会因此生气,就放心地以可怕来形容。

树下人间、绿荫横斜。

斑驳的光影之上,是孩子们跃动的身姿。风筝、足球、追逐、模玩还有快乐的笑声。光辉之下连阴暗都显得明亮而生机。

刹那注视着眼前的和平,心也不自觉地柔软。

他人的幸福足以让他也感到幸福。

“因为机动战士拥有着变革的力量。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非要以力量来保证。这世界上,有一些矛盾、非要以纷争来调解。”

话音未落,风过叶飘零。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

“越是阅读历史,就越是发现一个事实——那就是一切都是要靠自己的争取。既得利益的阶层决不会放弃其既得的利益,不要去期待与你的利益不一致的人们的道德。理解……唯有纷争之后才会到来。”

光是说服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已经拥有的人不会分享给并不拥有的人。

奴役他人的人也绝不会放开对他人的奴役。

中东的战争之上,所有的谈判皆无济于事。即使知道结局的失败,也要以战争来偿还——

最终仍是力量的差别征服了彼此。

花与剑、缺一不可。

法律与舆论,这一切没有什么是不可以修改和操控的。

王留美努力地跟上他的思绪,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你那么厌恶现存的世界和秩序吗?”

男孩抱着终端站起来,遮住了日光,平静地看向她。

“是的。”

从上一世作为一个少年兵开始、到驱逐alaws结束。这个世界的秩序都让他感到不适。

“包括你,王留美。”

他的目光直刺这个女孩,让她感到心慌。

刹那的话语没有任何的犹豫和斟酌,不假思索、就那样脱口而出。

“权势与家族、这也在我想要消灭的范畴之内。”

另一边,提耶利亚轻轻地旋开矿泉水瓶,一饮而尽。

他的身边,红龙正怔怔地看向王留美和刹那那边。

提耶利亚就走到这个少年身边,轻声问他:

“你才是王家的长子吧?为什么是王留美被预定继承家族而不是你?我听说在这种家族中,长大于庶,女不敌男常常是一种成文的规矩。”

红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提耶利亚的疑问。

“因为我的性格被认为并不合适。大小姐她虽然比我小很多,但是隐约之间,老太太说她已经有大家风范。在相关的学业之上,大小姐她早就是天才一般的人物,而我却总是做不太好,只有一些肤浅的拳脚功夫值得称道。”

“大家风范?”

提耶利亚笑了笑,不置可否,又说:

“你其实是无法适应那种权利吧?所以把这一切抛给了那个女孩去面对。在对待那些王家的随从时,你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据我所知,你们这些家族里面有关尊卑的秩序是紧要的事情。”

这一下子把这个少年逼到了一个奇怪的死角。

他激烈地反驳道:

“无法适应又如何呢?你们不也是抛弃了即将到手的巨大权力!反而、反而置身事外似的什么都不做吗?”

提耶利亚平静地说:

“我不觉得无法适应是一种无能,反倒认为这是一种难得的才能。这个世界上的组织大多是为了诉求自己的利益而聚集成的团体。这其中无非归结为两个字:权力。

而我们raiser并非是为了祈求权力而做的组织,我们也并非是为了祈求权力而为的人们。”

这倒让红龙疑惑地问:

“那你们究竟追逐什么?竭尽所能又能得到什么?不为了权与利。”

提耶利亚回想起刹那的话,照着那孩子的样子正色道:

“是为了世界永远的和平与人类永恒的幸福而奋斗。”

听到这回答的红龙一下子噎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样的话对他而言太过奇幻,像是一些三流教科书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或是一些垃圾影视作品强硬的宣传,不那么深刻、不那么现实,与世界真实的距离太过遥远。

“红龙,你想加入raiser吗?这里没有一切旧有的秩序、礼法与规矩,是自由的人之所在哦。”

王留美这才回过神,故作优雅地撇开话题道:

“就这样在投资人面前说这样的话题不好吧?刹那。”

她想要把这一切当做一个玩笑似的轻轻揭过,谁知道刹那却真诚地答道:

“我不想欺骗你。在我所奋斗的未来,你必然会失去现在所积聚的巨大财富和地位。如果确实是绝对的对立面,我不是不会使用欺诈的迂腐之人,但你并不在这个范围之内。我希望你可以理解这一切,王留美。这或许对你还太早,但我希望我能将我的心情传达给你。”

王留美自然无法理解刹那跳脱的回路,但确实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她站起来,迎向这个已经比她更高大的男孩,蓦然升起一种争强好胜的心理,强问他:

“哦?那反倒是我所希望的。我对我的家族可从来没有任何兴趣。”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究竟如何,只知道她很慌乱,她对刹那的话无法全盘理解,却又感到一种毒药似的感染力——一种与她以前所接受过的全部教育都不一样的理念。

但这个念头刚起,她又想到眼前之人也只不过是和她一般大的孩子,固然心智和能力同她一般(她自矜地认为)都远超常人,但他又能做到些什么呢

这人果然也只不过是个幼稚的孩子!她又想到这一点。他在重要的投资方面前,就这么暴露自己险恶的想法,真是不懂任何上流社会交涉的礼节——

可这种礼节不正也是她所厌恶的吗?

但他以为他可以反抗这一切吗?

她的目光迎上前去,却发觉刹那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那是一种直视生命的锋锐、偏偏又含蓄且沉静得很,隐隐约约地却不全透出来,从而有一种致命的神秘。

她无法面对这种直视,忍不住像以前那样撇离目光,投向更为辽阔而无所束缚的天敌,故作一种神秘和心不在焉来。

从前见过的广阔花海现在残留得也不多了。一季生灭之后,大自然将其重塑后的模样让这里看起来有些陌生

她又问:

“那倘若我与我的家族站在你们的对立面呢?倘若我会威胁到你们呢?”

“我会竭尽全力地打败你们。”

他毫不犹豫地答道。

“然后把我们杀死吗?”

王留美嘲讽道。

到底不过是少年兵的战争思维。

突然之间,她就对自己曾经的着迷感到了失望——

真是毫无意义。

“请不要误会,王留美。”

那个大男孩轻轻地抱住滑翔过来的哈罗。哈罗的小眼睛瞪视着这女孩。

刹那的目光没有任何的偏转,沉静地像是……像是……

她的目光在其他的地方游离,才终于找到了那么一个修饰——

广阔的天空。

“你不会是我的敌人。我的敌人从来不是任何具体的个人,也不可能会有任何具体的个人会成为我的敌人。我的敌人从来是人类现有的秩序本身,那将人类切割、分别彼此的秩序本身。”

她的目光一下子又回到了这个男孩身上。

真是幼稚、真是中二病、真是可笑。

她清脆的笑声远远地传了出去,惊醒了陷入沉思的红龙。

“你以为你是谁啊?”

“你又以为我是谁?”

刹那反问。

“真是无趣。”

她故作不屑一顾的姿态,瞥了他一眼,轻声地告离走远。

夜幕降临,游客未归。

篝火在原野上升起。其旁,孩子们架设起来几台简单的观星望远镜,准备夜观天象。

夏日日落时候,西南方向的天空中,荧惑正亮。

“那就是火星吧!”玛丽兴奋地对阿雷路亚说道,“那么旁边那颗亮星就是角宿一!再那边就是……夏季大三角!好漂亮啊!阿雷路亚。”

“是的,玛丽。”

他们的脑海之中,哈雷路亚和索玛开始争锋起来。

——这四个意识的关系可真是复杂得紧。

“夏季大三角是由织女星、天津四和牛郎星组成的。”

有人一本正经地宣读自己的所知所学。

“织女、牛郎,那不是神话故事吗?我听说过诶,在我祖国的传说里他们是一对恋人,每年鹊桥相会。”

孩子们就这样说开了。

“啊,那天津四呢?”

“呃,据说是鹊桥本身。”

“那也太可怜了吧……其他两颗星星变成了恋人,结果天津四却成了让恋人相会的桥。”

“古人的想象力是真的把这些当作某种浪漫的,哪像现在的我们都知道它们不过是恒星罢了。”

晚夜天淡,银河垂地。

就连夜幕也像是清澈的溪水,浸没一天星。

无数的恒星在太空之中不停地、不停地运转着,在宇宙之中将那千万年之前的光辉直送到千万年之后。

谁也不知道那些星星现在的样子是如何的。

或许有的世界就从其中诞生,像是人类一样蹒跚地生存;或许有的世界已经毁灭,灿烂的文明也随之消亡。

“刹那,倘若你的目标全部达成了呢?人类的秩序被重造而确实获得了永久的幸福。”

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些的王留美又冒出来问他。

那个大男孩愣了愣,径直望向遥远的星空。

语气之中却罕见得兴奋起来。

“那么……我想要见见这个宇宙的尽头。”

他突然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虽然轻微,却无比的热烈,充满着一种早已被人类忘却的好奇与活力。

那双总是沉静的眸子之中突然灵动,直与天上最亮的星星一般。

“想要知道这片神秘的星海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想要了解这些星星之上,是不是也有着与人类相似的种族的生存!黑洞的里面是什么?宇宙的尽头又是什么?宇宙之外是否还有着其他的宇宙?其他的文明是什么样子?是否也有些机动战士一样的兵器?是否也有些着幸福、和平与爱的概念!是否它们也在追寻着和平?它们与人类又会演绎怎样的故事?”

对话的真相又是如何?

宇宙又是否是一个精致的设计。

声音远远地在风中消散,但天上星星会记住这一切。

真好呢,世界上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等待着人。

他想。

第六十三章 荧惑

“倘若有人发出消息说raiser的创立者全体都在野外和孩子们露营,对于那些执着于权力的人们而言,肯定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吧。没有任何士兵与仆从,只是单纯地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朋友与孩童相处。”

提耶利亚披着大衣出来,坐到刹那的身边。

天河灿烂、繁星若尘。

夏夜的原野带着一丝丝冰凉的湿气,连虫鸣都在夜色中柔和。那个孩子浑然不惧冰冷与黑暗,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在树下,仰望天穹之顶,消解着无法入眠的寂缪。

他的眼中真诚地倒映出全部的星天,与其他全部懵懂的孩子一般好奇、一样着迷。

人类、唯独是人类,之所以不同于动物的原因之一正是因为有欲望。

不是为了生存、不是为了繁衍,而是为了探索、为了支配、为了征服,更为了拥有更多。

大自然的原则只是适用与足用,而人类的原则却同时追求量的泛滥与质的精益。

现在的库尔吉斯再怎么贫瘠与弱小,到底也是世界上一个巨大的政治实体;君临库尔吉斯的党派或者个人也将拥有巨大的能量。

但不可思议的是raiser放弃了以人治天下的传统,反倒以一个智能ai治理、甚至放弃了对智能ai的绝对监管并赐予这无情的ai以巨大的自由。

提耶利亚缓缓坐到他身边,用大衣把自己裹得更紧了。未经打理的紫发到处乱翘竖立。

身体重重落到地上,不经意间就压弯了几株小草。叶上的露珠就此滑去,溅落于地,像是泪水似的。

“因为人的欲望……是一种无法被满足的动力。”往往想要成为王、最好就是去当这世界的上帝!

那个孩子略有犹豫地说道。

他无法确定和描述他的想法,但他确实感受到了这份怪异。

“越是和raiser的那些临时召集来的同伴们相处,就越是发现他们也在索取更多的权力。倘若由我们执政,什么都不懂的我们肯定也会成为他们牟利的武器吧?倘若由什么都懂的他们执政,他们也会慢慢在规则中取巧,迟早……站到我们的对立面。

平民们是为了生存、奋起而推倒贵族……可带领他们的人却不是为了解放的平等,而是为了去成为那权力的拥有者,这不就是个轮回吗?真是无法理解”

说着,他的目光从无垠的暗空中砰然落到地面土壤上,细细观察在白日的阳光中饱经暴晒的翻出泥土的根须,看着上面那终日忙碌的蚂蚁的爬行。

“很滑稽吧?恶兆作战之中,利用高达导致的太空船坠落,使得那些人怀疑我有一种……宗教般的神秘。在这个时刻反而起到巨大的作用,令他们不敢于逼迫我放弃使用人工智能的企划。”

最终万古终成须臾。

半月挂在天侧,看似简单的块石,却藏着无数复杂的纹理与信息。

“即使一个人的理想再怎么卓越,但他总会屈服于现实的需求,即使他不屈服,他的父母、他的朋友、他的孩子、他的爱人……这一切密密麻麻的社会网络也会把人束缚。何况他们甚至不是因为卓越的理想而与我们一致,只不过是……简单地为了利益罢了。”

提耶利亚回想起自己学习过的相关知识,分析道。

夜间清冷,月色如纱,直穿大地之上。大树与灌木丛中,星光斑驳。

两人默然地望着这天地,倾听自然的言语。

世界沉寂。

他们都不愿意在谈论那些有关于人类的话题——

那太过沉重。

“听说火星上的夕阳是蓝色的,刹那。”

提耶利亚突然说。

而有两颗卫星的话,日升月落也会美上一倍吧?

“?”

“我突然想到一个主意,高达在去年既然可以让鲜花密布,那么也可以……改造火星吧?那究竟是个什么原理呢?”

提耶利亚问他。

“我并不知道……要不试试吧,如何?”

刹那突然起了兴致,直接建议道。

提耶利亚睁大了眼睛,他虽然想到,但没想过执行。

“反正用高达来回也很快,现在离天亮还有点时光。”

想到便去做好了。

“等一下,万一成功了,那人类会如何做?”

“等实验完了,再考虑。我如果可以做到,那就可以终止。”

高达于月色之中降临。

刹那和提耶利亚一起快步挤进驾驶舱中。

驾驶舱随着第二人的进入突变成宽敞,甚至生出了一个副驾驶席来——

果然如刹那所言,这台高达也是活着的生命吗?是与他一体的奇妙的存在吗?

提耶利亚坐在副驾驶席上,惊疑不定地想道。

在上一世,他的灵魂虽然寄宿于高达之中时候,但也从来不知道这种现象的存在。

【els-00q启动!】

于是这仿造人类之形的机械冲天而起,直达云霄之外,在片刻间跨越时空,缓缓止步瑰丽星球的境界线之外。

红色的荧火在宇宙的黑暗里慢慢摇动。

火星在东方被叫做荧惑,其运动的痕迹被视作凶兆的启示;在希腊罗马神话之中,则被视作战神,视作铁与火的使者。

“荧惑,真是一个美丽的名字。”

提耶利亚翻想火星的名字,感叹道:

“可唯独其中含着古人对于星象变化的恐惧,又或是……更深沉地借助其神秘用于政治的诉求之中。”

高达突破火星的大气层,在其一座环形山的上空缓缓悬浮。

“可以做到吗?”

他自问,回忆起促生原野花海时候的感受。

天使于火星之上张开其翅膀。

于是gn青色的粒子向着星球飞散,做成一条在人间流动的天之河。

倘若说引力的运动正是时空本身的弯曲——

那么、对反引力的操控也意味着调节其弯曲本身。

不仅是空间,还有……时间。

未来的可能性与过去的历史在gn粒子的流动中涌起,物质的形式在弯曲之中向着时空的彼方跨越。

死寂的星球意味着没有具有主观能动力的意识的干扰。

如果机体可以以量子化来跨越空间的维度,那么也能以量子化来跨越时间的维度——

事实上,量子化本身就涉足了时间与次元的真理。

在过去的历史中,火星曾存在的初级生态——

在未来的可能中,火星其可能的完整生态——

两者在现在交汇——

“做不到。”

刹那大喘气道。他的额头泌出了大颗大颗的汗水,淌过脸颊,直沿着肌理滑入衬衣中。

“出力不够,差得太多了。”

只是改造一部分环境的话,火星整体的死寂会很快将那部分生态摧毁。

但若想要改造全部的环境,那超过了els-00q的动力上限。那不是全体els就可以做到的事情,不是现在的他可以完成的奇迹。

即使满状态使用trans-am,也无法完成迁移一个星球的奇迹。

简单地打个比方,人们可以轻易地想象在空间的长度上把地球从太阳系转移到千万亿光年之外的某个冷清的星系——

那只不过是一种空间上的移动罢了。

同样地,现在的els-00q所做的正是在时间的长度上,把千万亿年之前或千万亿年之后的火星转移到现在——

那也只不过是一种时间上的移动罢了。

“意料之中。”

提耶利亚虽然无法全盘理解,但也明白这其中的困难。

相倘若能够做到的话,他反而会升起对这种力量的恐惧。

力量本身并不值得害怕,可怕的是无法理解、且无法反抗的力量。

“但是可以诱发其正向的可能。”

刹那转过头,看向座驾一边的景观瓶。

王留美曾摘采了那朵不知名的野花做成这个景观瓶。后来花死之后,提耶利亚利用生物技术克隆了一朵一样的进去。

他轻轻一按,景观瓶便从特别的通道中从高达里飞出,在火星的大气之中碰落到地上。

“难道有一天,这里也会是一片花海吗?”

提耶利亚揣度其行为的深意。

“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会是的。”

时空的曳迹之中,事物的概率宏图也在偏转。

他确实以高达做了些什么,即使现在表面上似乎什么都看不出来。

无论是何样的星球景象都是美丽的。

但生物更是凌驾于美丽之上的绚烂。

相比起死寂的美丽,刹那更期待生机的绚烂。

“在veda的记录里,你所复活的玛蕾妮曾经正是在火星附近遭到了影响她一生的惨剧。”

提耶利亚静静注视着这运转了几十亿年的星球,想起这件还没交流过的事情。

“愿闻其详——”

刹那好奇地回问。

提耶利亚做了个深呼吸以抚平自己的心情,再平静地讲述:

“当初三大联合为了获得建设太空殖民地和轨道电梯的资源,曾组织大量太空劳动者把巨大的小行星从火星边的小行星带搬运到地球……可以猜想吧,刹那,那是非常可怕而严峻的工作。当时的太空技术比现在更差得多,这个距离也太过遥远。一个来回需要极为漫长的时间,工程中数年都无法返回地球……于是这些工程用的太空船,甚至有个绰号是‘太空的奴隶船’。

没有人反抗这一切。

玛蕾妮·布拉迪正是其中的一员。她所在的太空船上出现了严重的传染病。太空船迅速发出求救讯息,可不管等多久……什么救助都没有,只有一个另外的太空工作者凭着自己的意志前往。

最后……作为唯一生还者的玛蕾妮本人、被判处了谋杀工友的罪名。”

“怎么……可以这样?”

刹那的脸庞扭曲了起来,他更联想到现在那个妇人温柔的样子,就感到一种巨大的错谬感。

“这也是这个世界权利的意志吗?”

“因为没有人愿意担负这个责任。反正是远远隔绝在太空之中的小小角落,当时人类的通讯手段多么贫乏啊……任何人造的讯息都穿透不了这沉厚的冰冷与黑暗,即使勉强传达,也会被当权者轻易地拦截。没有人会知道真相,只要歌颂……歌颂这个盛世的和平就足以了。

而她本人就像你一样,最终被天人邀请,成为了上一代的高达驾驶员之一。

其实这并非是多么悲惨的事情,不是吗?”

据传,荧惑的行迹、乃是天下凶乱之兆。

可哪里是啊?

只有人把天星的行迹按照自己的心意解释。

“是的,这确实不是什么悲惨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的悲剧太多。

“但我很难过。”

他低垂着头,直望向广阔的天河。

星汉绚丽,太虚空阔。

宇宙之间,没有大气的阻碍,一切星星都是那么明亮,聚集成各式各样的模样,仿佛演绎着一幕幕人类古老幻想中的神话。

高达在返程的路上。

“刹那……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人类是种不可救药的生物。”

下高达的时候,提耶利亚问他。

刹那愣住了,反过来说: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想要知道你的想法。”

“不会,一点都不会——”

山脉之后,微光射放,天地清丽于此瞬间。

晨曦在这个孩子的身上向远处迁移。

“我从来不相信什么不可救药,也从来不想要把自己放到一个上帝的角度上去评判世人的作为。”

他似乎在笑。

“我只知道你和我,也正是人类中的两者、微不足道的两者,也正走在人类未来的路上。”

“这样啊。”

提耶利亚摘下镜片,轻轻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切,笑着答:

“我有点累,先回去补觉了。”

高达在隐蔽处降临、始终维持着光学隐形的方式未被发现。

刹那从隐蔽处走出,回到露营地点,发现少年孩童们都在几个大人的陪伴下一起观看着朝阳。

直到那光亮彻入晨空,将地上全部的阴霾一扫而净,他们才叽叽喳喳地谈论开来,脸上都洋溢着一种感动和震撼。

“是不是很美?”

“是的。”

他们齐声地答道,然后又嬉闹开来。

生活很大。

另一边,他则遇到了一个始料未及的难题。

“话说,刹那,那个景观瓶你还保留着吗?”

王留美背着手从一旁走到他身边,径直问他。

这个男孩一瞬尴尬地沉默。

他总不能回答她扔在火星上了吧?

王留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也存着捉弄这个男孩的心思,这才说道:

“我并不在意哦。我在想、既然你遗忘了……或者已经凋零了……那么那朵花是不是也获得了独属于它的自由与幸福?——”

王留美的目光转向日光下的群山,宁静地凝望着天地之间无言的壮丽。

一朵早已凋零的花是否获得了独属于它的自由与幸福?

刹那无法以任何的理性回答这个奇妙的问题,唯独心中的感情洪流涌出了那么一个问题。

“是的、一定是的!”

王留美的眼珠转动,回到了刹那的脸上,若有若无地注视着这个男孩,连声音都不自觉柔和。

“那真好,不是吗?”

灰蓝的山麓、黎明的红光,原野,人归,路在其下。

第六十四章 冬雪与荧火

天波易谢,寸暑难留。

入冬后的这几天,首席顾问一直请假呆在自己的家中,闭门不出。直到整个夜晚,他拿出了从aeu带来的珍藏美酒招待前来拜访的执行顾问(原执行总裁)。

等忙活完了家务事,首席顾问才坐到他对面,启言:

“仅凭理念是什么都做不到的。如今的aeon既然有他们的奋斗之功,他们就要为这份功劳申诉一份足够的利益。被须臾边缘化,而无法得到他们认为的利益,他们就不会默不作声。他们要么是受过教育的、要么本身就是装神弄鬼的,自然不会畏惧虚无缥缈的神,自然会为那全部的奇迹找到相应的自然的借口。”

执行顾问躺在沙发上,对他的话毫不意外。

“quanta他们对须臾的设定还是太仁慈,不进行更严密的管控和监视,就是会造成这种后果。”

他托个人终端,看着其上的文字张口缓念:

“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说罢,才抬头,问他:“如何?”

下者举之,是否就是raiser?

“这是人类革新联盟一个成员国历史上的经典著作中的话语吧?确实很有意思。”

首席顾问听罢,笑,不再予评论。

“quanta和raphael始终维持不公开露面的行为策略,在普通人中的声音居然还没那些人大。为了削除个人崇拜和宗教偶像,他们的影响力在raiser内部也在变弱

可我居然会有这么一个时刻如此期待他人去搞一搞个人崇拜,甚至最好就是去当神。结果就是他们不去占领,有的人就偷偷跑去占领。唯一可以期待的就是raiser最初的那些军事力量还坚持跟随quanta。”

执行顾问忍不住苦笑。

可是人有其道,又如何能轻易地期待。

“他们是否已经料到现在的局面?假期时候和孩子们轻松地露营、工作的时日全部投放在遥遥无期的机动战士计划,真是不把自己当做重要人物……结果暗中、原第二军事顾问居然敢这么做、还能顶着须臾做到这种程度,和库尔吉斯圣训派势力勾结,这其中恐怕还有国外力量的介入。”

“须臾毕竟无法直接限制人,这其中既然隔了一层,就有人操控的空间。”执行顾问轻轻扣响桌面,回答,“倒是你,不也不满吗?为何不加入他们。反倒向须臾申请了临时隔离保护。”

这几幢楼所采用的第一系统中全部自动门皆由须臾监管,所以一旦关闭,就无法通过常规手段开门。但是——

“等他们处理完主要事项,炸开这门,你也不会好过吧?不加入,就要被孤立。”

“我吗?”

首席顾问坐下来,呡了一口红酒,又轻轻吐出口中融化的醇香,激动地说道:

“再不济,我还能举着改政之初的根本法令挥舞!何况我还真不觉得他们能成功!你看这灯还亮着呢!”

执行顾问顺其意而看向顶上明亮的日光灯,确实亮堂地像是太阳似的。

太过刺眼的光彩让他忍不住移开了眼睛。

“你不也与我一样都没有加入吗?来到这里拜访我,是否也是期待着什么呢?”

“我?……”

执行顾问一饮而尽,有些失魂落魄地说道:

“我期待着……一种我永远无法成为却又希望成为的奇迹。”

国内全部能源体系皆由须臾统一调控。

窗外的天色已连续灰暗了好几天,唯有阵阵厚重的阴云密布。苍白的新月才从云出,又被云埋。不知名的鸟儿误把灯下地上衰败的草间淡薄的霜色作月色,才点落地,又受寒飞走。

重生之后的第三个冬天,格外寒冷。远山堆起了漂亮的白雪,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万物都沉寂了下来,只除了一种——

人。

玻璃的另一侧,有不知名的强光扫来扫去,探照道路。同时,个人终端和家庭终端突然响起急促尖锐的报警。

刹那失手放下刀叉。银具与桌板碰撞,响起砰的一声。

——这是……这真是该来的、并来了吗?

——并且已经摸清我的作息了吗?

他顾不得想,一把抽出餐巾纸擦干净自己的嘴唇,带上耳机,平静地对他的父母说:

“我需要出去一下,父亲、母亲。请你们好好呆在这里,一切都没事的。”

耳机中,须臾的机械声宣读着相关情报。他站了起来,大步离开。

“索兰!”

他的母亲隐约之间意识到了什么,直追着他去,却被落下的大门拦住,而刹那已在门外。

金属合拢,便是两岸。

这个妇女自然之道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安静地等待。

——真是失责啊……作为一个无法保护孩子的母亲!

她忍不住靠门滑下,瘫坐在地上,在来自须臾的紧急报告声中,又想起什么,直冲到刹那父亲的面前,怒声质问:

“你是不是?”

那个男人畏畏缩缩,又忙不迭地答:

“没事的,他们答应过——”

“愚蠢!”

这是她这一生在这个社会之中的第一次的对他的怒骂。

楼下一声震响,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果然有人以某种手段绕过了须臾监管,甚至还在晚饭里投入了微量的不明药物。

已经不同于寻常人类的身体自然不会受到影响,但传达给神经的异样感确实不是错觉。

刹那才到大厅中,数个武装卫兵就从门外将大门爆破。火药的气味与灼热的风立刻扑腾到他的脸上,辣辣的。

他们一看到刹那,立刻将把他团团包围起来,全部黑黝黝的枪口都指着这个远比他们小得多的孩子,毫无任何的慈悲。

刹那镇静地问话:

“是谁派你们来的?这是违背须臾法令的——”

上膛声起,卫兵队长面无表情将手枪对准了他的脑袋。

“quanta先生……?抱歉,你现在被以拘管了。还请你服从我们的安排。”

“……好的。”

他面无表情地举起他的双手,示意没有威胁。

等到那个卫兵队长上前来时,他撇嘴踏足,一手使力反扣其肩膀,往身后一拽,一举把这个壮实的男人过肩摔飞,直把他撞到墙上。而另一只手则从倒飞的这人手里强夺下手枪。

“怎么可能?这种力量!”

卫兵看到队长撞到墙上,才反应过来,直接退步射击,但已经……来不及了。

刹那侧弯过身子,预判了所有的轨迹并躲过,然后连开数枪,全部命中。他连确认都不需要,高速利用量子思考判断路线冲离住宅楼。

门外,四台暴徒式以及大量地上支援武装已经挺进了基地之中。

刹那一眼就看出了那几架暴徒式的编号。

——统统是军事基地之中调出来,正应该在从诚英市运往其他城市的路上。

——那么、这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武装逼政。

云遮星月,不遮人意。踏出门的瞬间,其踪迹便被热侦察发现并传达。

“quanta在那里!”武装车辆中,有人惊呼,顾不得思考quanta捕捉部队的去向,权当是失败,立刻发起广播通知在场军队进行合围。

“最好生擒。可既然如此了,死获……”他挣扎了一下,才下定决心,“亦可。”

在这个时代,伪装成一个人不是困难的事情。

前脚才落,后脚往一边踩步,借力向一边滚去。

而子弹正从他的身后擦过。

量子思考能力在这生死交际之刻发挥到极致,将他全部的运动能力激发。

耳机之中,须臾念话的声音实在太慢。脑海之中,复数个想象同时从不同的部分听取,于是十秒之内,一切悉知。

地上一个翻滚,藏在花坛之后,躲开机枪的扫射。

“这时候该庆幸所有强烈武器全部进行最高管制了吗?”

子弹尚且能被防护内衣和掩体挡住,可人类的防护与速度快不过燃烧弹的范围,更别说那些更可怖的了。

估摸着他们也不想对机关小区造成破坏。毕竟其中一侧还有几个重要外资方待着。

“大小姐,这次我们接到了来自本家的命令。还请你不要感情用事。”

女侍从协同几位保安堵在门外,不让王留美出门。

“可恶!”

王留美狠狠将花瓶砸碎在地上。又知道自己这时确实什么都不该做,坐在椅子上发愣,转而发怒。

想要通讯,却只能被那群所谓的长辈谆谆教诲。

“留美,不用担心。这次只是aeon内部的拨乱反正。以ai治天下,绝无这种传统,想必也是aeon内部的义士仁人舍身而出吧!”

拨乱反正?舍身而出?

她冷切切地想道。

那我出于不幸死在拨乱反正里,岂不是对你们更好?

夏时露营后,王留美回去了。但这段时间为了检测相关投资发展,又过来住宿几天,居然就遇到了这种事情。

——真是愚蠢而无聊的家族。

“刹那,听着!”

提耶利亚接上了无线微型耳机的通讯。他那边很嘈杂,大概是十几个高达工程中的工程师在那边争吵。

“基地里的军事基地已经被他们控制。我们的实力不足。”

在须臾的自调度之下,原本改造自kpsa的人都被分散到各地去协调地方军部。

而诚英市基地旁边军队本部的军人点对点收到了须臾的命令,但现在都按着不动。

有人在煽动他们、并策反了一部分,将武器库、格纳库统统控制下来。所有机体的使用必须要通过须臾的认证,这个认证的破解绝非当代技术水平可以简单做到。

所以可以确定目前的敌方总兵力只有四台暴徒式——

地上部队转头追围过来。大量士兵拿着武器从各处开始围来。刹那横越围栏,躲开探照灯的追索。

“现在你先往会议厅跑,后面的路线我会报告,我们这里在干扰他们的侦查手法。只要撑到凌晨……”

“不用,迟则生变。”

他说。

无法确定他们的行为指南和背后目的。

现在研究所的防护设施很好,但若是以机动战士攻击,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aeon到现在才多久?在须臾的监管之下,居然就发生了这么恶性逼政甚至政变行为。

难道说对他们而言,就非要权力不可吗?

而我又应该怎么做?

声音在凄冷的风中变形,和着追逐、叫喊、子弹和炮火声一起,在麦中不够清晰。

“exia已经能动了是吧?”

风中声寒。

“怎么可以!动力系统、装甲、武器都没完成,还没有测试过——”

“已经足够了。”

他说着,就感觉身上沾到了一些轻盈又冰冷的东西。

他直往研究所跑去。

余光瞥见,地上的炮火外,到处天上白花。

原来是小雪,纷纷扬扬地落了。

第六十五章 千之夜与千之昼

静默的此夜,又迎来了白雪纷飞的季节。

初冬的第一场雪吹入千万钢筋水泥之中,飞散开了。

风行冷冷,风色迷漫,便使雪花与雪花相击,雪花与火焰相打,雪花与子弹相撞——

而稀疏的雪片被风一抬,就要悬在半空似的,慢慢的、悠悠的,仿佛失去了重量,迟疑地、缓缓地,直到人声在雪声中变形、呜咽,才念念不舍地落到地上。

“好快!”

卫兵们心中忍不住怀疑,过去有关quanta其神秘的传闻在他们心里起伏。

“那真的是十岁左右孩子所该有的速度吗?”

刹那的早已超过了人类百米赛跑的纪录极限。

他的步伐没有任何的犹豫,在巷道间翻阅折转,仿佛是一个自在的精灵,在天地之间狂跃;仿佛不是一场生死的竞逐,而是一场轻松的跑酷游戏。

刹那手里那把枪子弹早用尽了,他随手往后一丢——却绝不会打错——直中最前卫兵的面门。

库尔吉斯圣训派教宗拉着一张阴鸷的脸,坐在武装车辆上,冰冷地听着战时汇报,心中怒骂一群废物。

按照原本的计划,这时候quanta和raphael应该已经是他掌中之物,任他鱼肉。

可现在,什么都没做成。

在这个临时的叛乱集团之中,原第二军事顾问作为一个外乡人,地位较低。为首的则是这位原来圣训派的高层。

他在库尔吉斯恶兆战败之后,按照自我隐藏以保护自己的原则,举双手欢呼raiser的到来,明面表示自己全力支持raiser的治理,暗中则合纵连横,顶着须臾的监管和反宗教法令,用圣训派的几种古老传统中的隐蔽联络方式,联合起同样按照自保原则隐藏的圣训派残留势力以及大量信徒。

同时。由于数个国家已经出台法令(入境者不得佩戴搭载搭载须臾的可联网设备)

他之前便申请出国,通过后,在aeu的一个民主国家与raiser不满现时政策的高层偷偷密会。

这些raiser高层在内战胜利以后,本以为自己作为开国元勋式的人物,可以身居高位,尽享权力的所有好处。

结果他们所得到远远满足不了他们的野心。

他们想要的是万人之上、是福及万代、是身居高位、是手握无限的特权!

最好就是当那群无知“愚民”的神!再次也要能牟利百代富贵,而不是作为须臾的辅助顾问这样平平常常的在他们看来毫无价值的职位。

自然这些人就心生不满,决意推翻ai的“独裁”和quanta、raphael的“独断”。

这两方一拍即合,便开始了长达半年的谋划,直到入冬时节,碰上全国军备调整的时机,一举爆发出来。

“刹那·f·清英?quanta?索兰·伊布拉西姆,那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哪里成什么气候!你们都抓不到吗?神明正在天上看着你们啊!raphael那边呢?”

通讯里的声音一阵嘈杂。

信号干扰。

这个白帽子老头躁怒地挂断通讯,也不想再听那嘈杂的雪花,咬牙切齿道:

“又是那个技术——必须要获得!”

“我们是不是太急了?”原第二军事顾问扣着桌板,心中到处是不详的预兆。“一旦阿扎迪斯坦和其他军区调兵过来,也就难以为继了。”

“但也等不下去了!ai的系统建设得越完整,我们的结党密会就越难成行!必须要乘此时机抓获quanta和raphael,逼迫他们解除须臾,然后才能尽情施为!

我主在上,必会护佑我们成功!”在库尔吉斯内战中期加入raiser的一个中年圣训派信徒大声喝道。

正因为曾身为宗教高层,才知道关于上帝的一切全是同样人的装神弄鬼。

但也正因为身为宗教高层,嘴巴上这一套停不下来。

他们都知道,此时此刻,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在这里的卫兵是他们宝贵的虔诚教徒。

其他的军队并不会简单地按照他们的命令走。

“活捉、囚禁自然是最好的,但既然不行,那么死也要见到他们的尸体!”

活捉,就可以隔绝、囚禁,就可以假传命令,就可以慢慢地削弱、改造、窃取其权威。

但无法控制,那么至少要消灭!

至于之后如何面对那群乌合之众,那就……之后再说吧!

晚雪寂寞,天与云与山与树,皆现一大白。

一瞬、子弹擦亮夜空,刹那往旁边翻滚躲开。白衣之上全是合着污泥的雪。

追击部队不再留手,从各面合围而来。

男孩手抓窗沿,一个轻身翻越、跃入窗中,滑入床底,打开暗门,身入其中。

这个房间正是当初阿里·阿尔·萨谢斯存放他私产的地方。暗格之下还有一条隐蔽的地道,错综复杂,拐弯处很多,即使被追入,也可以轻易摆脱。

沙土沾身,来不及掸去,刹那就开始按照记忆中的路线狂奔。

须臾则立刻封闭这里的门窗。

追击部队随即使用重型武装破墙而入,片刻就发现了地道。

“有钻地炸弹或侦查机器人吗?”

队长问到。

“没有,自己解决!务必杀死。这是死命令。”

短距的一个小队传来回答。

刺耳的杂声让这小队队长一阵皱眉,最后无奈一声令下:

“啧——走!”

全员跑入地道不过二三十米,便有三个岔口。

“雪花与尘土……这里!”

可在空旷的地面都追不上,何况是此处的地道?

那个孩子在狭间自由地奔跑,抖落身上全部的雪与尘,甚至一脚踩到墙上,借力转弯。

“我们的通讯也被干扰了——”

耳机之中只能传来杂音,更无法把他的声音传给提耶利亚。

这条地道与阿里·阿尔·萨谢斯的应急逃生通道相连,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地下逃生网络。

重组kpsa时候,只简单地清扫整理过,并没有档案流出给后来的人。当初也没想到会用上,简单地就将其封闭。

没想到今日却成了一条便捷的出路。

刹那快速回忆起离实验室最近的出口,保持着平稳的呼吸,两脚直向黑暗的尽头冲去。

aeon第一机动战士实验机构,启动了封锁措施,但内里不时微震,让几个工程师的手都忍不住颤抖。

“raphael先生……”

有人怯弱地唤其名。

提耶利亚站在能天使高达的高架之后,将几条线路焊连。

虽然他们拥有大半套资料,但受限于材料、工业实力和工程师水平,进展并不太快。

全部武器和装甲都未完成。整机之中,大量系统都处于半成品状态,甚至一条手臂都还没装上。

目前的状态比上一世的战损能天使更差,但是——

能动起来。

“够了。我们能赢!”

提耶利亚合上盖板,站起来对着他们大声道:

“雷雨、天崩、报达、恶兆,哪一次不是奇迹!胜利与失败从来不是你们眼中的模样啊!”

话音未落,天花板的防护窗破碎,大量特种玻璃落下,引起胆小研究员的惊叫和躲避。

被须臾升起的紧急防护装甲被暴徒式以超振动刃切碎。

提耶利亚抬头,冷冷看着以aeon独有的蓝白红三色涂装的暴徒式举起其手中的线性步枪,准备扫射其中。

他的眼中没有武器,唯有纯洁的白。

两者相对。

天上的雪从窗**悠悠地落入。

干干净净的色彩之中,只带着一种冰冷的、死亡的意味。

一年又一年,也不知这雪白到底掩埋了多少死者与地狱——

雪在纷飞。

这时的世界突然变得无比缓慢,就和那漂浮在半空中灿烂的白雪一样悠悠。

胜与败?

一切都在远去——

死与生?

一切又正在到来——

枪声快过了人的反应之声。

实验室内一切全在射程之内。

他不会闭眼去逃避,也无处可逃,只选择了然地面对这一切。

然后步枪在屋外墙顶的装甲上炸响其声。

无人机……不,有人驾驶!那无人机撞开了趴在天窗的暴徒式,让其落到了地上,使得枪迹偏移。

“开门、准备!”

他急匆匆地吼道。

直升机的所有武装都破不了暴徒式的装甲。

他看到那个男孩……那个少年从无人机里跳起、飞落,在干净的白雪之中,一起穿过天顶的窗,直扑入他的怀中。

强烈的冲击让两人都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滚动,齐齐发出痛苦的闷哼。

密道离机动战士实验室最近的一处正在无人机操控中心内部。

须臾封闭出入口的情况,没有军队强行冲入,只是看守。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些无人机都还没装配武装,也没有人值守其中。

刚才正是刹那驾驶一架无人机从操控中心平台飞起,直冲准备射击的暴徒式。

“喏,我没来迟吧?”

刹那撑地挺身站起,来不及交流,笔直往能天使的驾驶舱跑去。

“哼。”提耶利亚摸摸撞地的头,忍着痛苦闷哼,“那就看你的了!刹那·f·清英。”

驾驶舱门慢慢合拢,他看到那个少年露出了危险的笑。

那嘴唇开阖的意思正是:

“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提耶利亚。”

舱门合拢,分歧的命运便归束为一。

入座之后,纷争的胜败已成一个定局。

他坐在其中,终于忍不住喘了几口气,以抒发其心肺部的乍痛。

激烈的追逐战凭他的体质也有些难过。

可熟悉的操控杆上,寄寓着无限的自由与力量。

exia,这是他的高达。

“haro!setsuna!”

那个小东西也在这里等很久了。

“你也在期待一起战斗吗?”

哈罗没有回声,反倒放起了须臾合成的清澈女声的高唱。

那是刹那量子思考之中观测到(且不存在于当世)的乐谱的一则——

《もう何も怖くない、怖くはない》

歌名的意思正是已经什么都不用害怕了。

“……刚才是在和提耶利亚说话,可不是让你放这歌,这歌太悲伤了,要放也该放……破晓之钟吧?”

而且都是机械合成的声音,实在不好听。

日后,有时间的话,找他人唱唱吧?

显黑的肤色泛起奇特的金属式银白,少年在高达之中感受着自我的存在。

没有gn炉,gn电容器中粒子数也为零,能源不足的警告声密布屏幕,直至els的力量接管了高达的存在,在其蚀刻的电路中飞延,将gn电容器充满。

天窗开合,暴徒式们看到那个只手的巨人沉默地站立在其中。

——仅凭这未完成的机体吗?

他们在心中嘲笑,毫不犹豫地选择扣动手中的步枪。

“只有这个程度吗也可以了。”

未完成的机体究竟是未完成的。

但已经足够了。

唯一可以使用的武器就是埋在右手中的gn火神炮。

于是宛若残酷的天使,少年平静地宣说:

“exia,驱逐目标。”

连装甲都没有的裸露骨架向着天空挥过。

四道火神炮的光芒一闪,惊扰白雪的轨迹,直接命中了四台暴徒式的核心,引发剧烈的爆炸。

射击之中连力学因素也考虑在内,暴徒式的残骸没有一台滚进实验所里,统统朝外侧坠落。

雪在纷飞。

实验所里,那些抱头鼠窜的研究者和工程师一个个停下了慌乱的脚步,看着这巨神缓缓地一步步地走出门外。

唯见地平线的尽头、夜在藏匿其身姿。

——人们之所以常选择在夜中行动,是否是因为畏惧白日的光明?

赢不了——

这个世代的教训就是一切常规兵器都赢不了机动战士。

四台暴徒式在他们的身边坠毁,恐怖。

那台连样子都没有的裸机走向前来,甚至能看到其中的线路。

可是疯狂的士兵们不停地扣响其扳机也打不到,直至雪将他们的躁动带走。

——夜晚正是生命的母亲,隐蔽、躁动、疯狂而充满污垢。

最终没有任何神明回应他们的祈祷。

唯有高达在大地之上前行。

他们抛下了武器,被那些临时充当警备队员的工程师关押。

火神炮将那几辆载满了幕后人员的武装车辆破坏。只有数个人勉强逃离,在地上无力地滚动,又被擒住。

“quanta!”

原第二军事顾问在地上下跪求饶,痛哭流涕,不停地赞美刹那,又不停地贬损自己。

——黎明可真远啊,人类何时才能到达未来?百亿的昼、千亿的夜,亿万的星辰升上高天,又在一次次的黎明中沉落。

生命在时间之流中绵延。

唯见过去紧紧咬住未来,逐渐膨胀,直至无限。

他漫无边际地想着。

“我不会杀死你们,你们的审判将交由须臾。”

死亡并非总是最坏的结局。

——世上的昼夜交替,无非是地球的自转与公转。日升日落,却不是一个轮回,更不是一个重复。

在这天地的转动里,文明的火光从小小的角落里向着广袤的星球与天空进发,一定有什么是不同的吧?

不出意料,试做的gn火神炮没能达到性能预期,坏了。

未完成的能天使多处自损、抵达运动极限,唯能静静伫立在黎明的灿光中。

夜尽云去时,雪亦悠悠地停了。

朝阳在雪,明烛天南。

“tieria!”

在哈罗的叫声中,提耶利亚急切地打开了舱门。

门内,刹那躺在椅背上,侧向一边,安稳地睡了过去。

第六十六章 胡扯

原来序章是在【作者的话】中写着“本章可以跳过”的(现在已删除)。当时有人在【本章说】吐槽道:看完了才讲。

而这次的电波程度比序章还严重得多,所以就写在文前警示一下——

这章可跳过,并且不影响后续剧情。

也不要问我为什么可以跳过还要写出来。因为民科式的自嗨总是非常带劲的→_→,而且客观上是在解答序章为何发生,并推进了这本同人进行时空穿梭的合理性(大概)。

另外,还是之前说过的,毕竟只是看个小说,对里面的内容一个字都不要信→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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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蒙之中,仿佛听到了规律的心跳与滴水声。

他努力地将沉重的眼皮往上顶。于是疯狂与晕眩,在意识深海的尽头,把光折成五彩的泡泡,不断地迁转飞跃,直到眼眶尽处、破碎在无法看见的黑暗里。

从而世界再度重生,万物各归其位,天地的轮廓与境界都变得清晰。

刹那伸出右手,挡住正午那太过刺眼的阳光。

身上所有沉眠已久的触感随着大脑的复苏,一下子涌到他的意识里,让他反射性地咋呼、嘶气。

黑暗中听到的滴水声不是一个幻觉。

他的左手上扎着营养液的管子,一点点、一滴滴地把营养液从他的静脉送入他的身体。

这时他才回忆起当时他昏睡了过去,再醒来已在病床上了。

理所当然的,能天使高达没有gn炉,gn电容器也没充满,而是他在其中驾驶时,通过自身els的性质,强造粒子以供能。

在这个过程里,他意识的触觉在微观的尺度上、通过感知正反引力波动的程度、不停蔓延。

开动能天使所涉足的能量与功率,并非是以人类或者纯种变革者就可以承担并付出的,而是由els,而是由……时空本身。

“真空并非是一无所有的——”

首先请记住,质量和能量是可以互相转化的,绝不是不相关的两回事。

倘若将实在的能量想象为一个不透明的水壶里的水。那么不停地消耗、不停地抽取这些能量,一定就会存在一个最低点。

在这个最低点上,无论你怎么把水壶倾斜、用怎么样的管子吸取,都倒不出、吸不出任何一滴水。

因为不透明,所以看不到其中的状况。

在这个时候我们就将其标识为零,并宣称这个时候、这个水壶里已经没有水了。

那就是整个系统能量的最低点,也就是所谓的真空。

另一个角度上,根据不确定性原理,无法同时确切地得知粒子的位置和动量(这并非是因为观测手段的落后与不足,而很可能就是物质的本性),那么即使达到绝对零度,粒子也会保持轻微的振动。

不然的话,就可以同时确知其位置和动量。

这样,一个静止质量为零的粒子在绝对零度时也会具有足以使其振动起来的能量。

同时,动量与位置的不确定性关系可以正确地映射到时间与能量的不确定性关系之上。有效的观察时间越短,粒子本身的能量就越难以确定、且其能量上下差的幅度就越是巨大。

所以作为整个宇宙背景的真空本身其实是个热闹非凡的地方,除了其自身的巨大本底能量外,到处都会发生量子涨落的现象、无中生有、有返真空,体征到宏观上,则始终维持着平衡和稳定。

因此也并不违背热力学第一定律——能量守恒。

事实上,能量守恒也仅是适用于孤立系统的宏观统计规律。

倘若不是一个孤立系统,比如说时空是一个连续的统一体,并存在无限个其他的平行宇宙同时相连,那么真空可以产生巨大的能量也不违背能量守恒,因为本来就不适用这个条件。

同理,热力学第二定律也仅是宏观统计规律,很可能会在微观层面或者多系统联立中失效,比如庞加莱回归、或者多平行宇宙。

但这并无法否定热力学规律在通常情况下的正确。

任何以这些情况举例来推翻热力学定律的人都是刻意显摆。

虽然说一无所有的真空中存在着以各种形式出没的大量能量,但存在并不代表可以利用、尤其是、产出大于投入的利用。

不然人类社会也不会挣扎在太阳能供电之中。

想要将这一切化为可能,目前全部理论之中唯一可行的方式为——

拓扑缺陷。

拓扑缺陷最常见的一种,即为使得一切物理规律均失效的奇点。

根据宇宙监察假设,使一切物理规律均失效的奇点始终会被视界包裹。

被视界包裹的奇点有一个大众化的名字:黑洞。

刹那颇有些头痛地想道,他才把这些散乱的思绪用笔记下,写完之后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他在经年的学习之后,猜意这些现象的缘由与结果仍很费劲。

时空是连续的,因为所有时间与空间都是一点点的堆积在一起,并不会出现突然的空档。这一秒过去,下一秒就会到来。

但是时空又是不连续的,因为这一秒与下一秒之间仍存在一个细不可察的间隔下限,那就是普朗克尺度。

好比能量是一份一份的一样,时空也是一份一份的,就像一个巨大的筐。

这最低的限界就是普朗克长度和普朗克时间。

在这个尺度之上,量子的异常现象最为活跃而明显。

大量微型黑洞产生、大量微型黑洞蒸发。

这些黑洞因为其质能太小,其存在的时间也太短,无法对宏观世界产生任何影响,更别说建立引力矿(涉及到另一种狂想)。但是已经可以利用其做到一些什么。

在逐步接近els体质的情况下,他的脑量子波也越来越强烈,其传递之中产生的某种反引力作用可以束缚真空涨落中产生的微型黑洞。

而利用真空之中不停生灭的微型黑洞,可以同时做到两点:

一是使真空基底能量开始流动。

二是使涨起的真空粒子无法再简单地涨灭。

接着意识的反引力作用再进一步加入这个过程之中,连锁式的“感染”导致真空涨起的光粒子其内在根本秉性在拓扑缺陷中变异(主要是自旋数的改变、并添加了多项自由度,使其超过了三加一维的时空模型),并在互相激发中,频率升高,跃迁至高能的形式上。

最终形成的产物就是gn粒子。

互相激发指的是gn粒子和脑量子波的互相谐和。

gn粒子既可以传递脑量子波,脑量子波也可以助长gn粒子。

“等等……这是否就是一种无限,00?∞?”

他立马又联想到这一点。

说来虽然复杂,但在微观层面上这个进程非常快速,而且由于这种类似核连锁的谐和连锁反应的存在,一旦光粒子开始变性,其自发产生的反引力作用则会助长脑量子波,接而促使其他的光粒子变性,最终抵达作用区域的上限。

超兵甚至人造变革者的脑量子波等级都太低,根本无法达到引起这个现象的最低值。

但是与els完成终极融合的新人类其脑量子波的广度与精度则并不在这个范畴之内。

只是刹那现在到底也是肉体凡胎,这种现象仅仅在大脑皮层附近产生。同时,大脑皮层本身决定了其作用区域的上限。

脑量子波传递的第二个作用,就是负责引路,并会自然疏通,导致gn粒子的数量不至于抵达阈值从而引起足够的反引力克服强核力与电磁力使得原子崩坏。

按照这个流程,gn粒子流会顺从脑量子波的方向一路连锁传递到gn电容器中,进行正常的利用。

另一方面,脑量子波的传递本身确实和之前猜想的一样,除了反引力作用本身外,还涉及到和弱电统一作用的妥协。

以上就是作为刹那作为普通生物个体却能作为类似gn炉的存在的部分实现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大脑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导致他的沉眠,而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太累了”。

同时地、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身体还在进一步变化、全身的细胞都在新陈代谢之中缓慢地变革。

新旧交替之间,甚至……

有新的器官在生成,直到更接近于他上一世最后的模样。

他在终端上写完之后,发现这个过程还存在着超过三维空间的自由度的加入,那是属于他和高达的存在形式。

“这样的话、难道说els原来为了生存……甚至在向着其他维度探索吗?这才是量子化的意义吗?”

他突然睁大了眼睛,才想到这一点,连手中的电子笔也无法再握紧,失控跌落在白色的床被上。

寻常生物只存活在三个维度的空间之中,在这个领域里,它们就可以得到全部的生存资源。

而els正是那么一种悲剧性的生物,在它们能够使用脑量子波的时刻,其母星也濒临毁灭,获取不了任何的生存资源。

上下、左右、前后,无论朝哪个方向都无药可救……那么就只能在额外的空间维度上探索,在其他的方向之上行走……于是也得到了量子跃迁的关键所在。

真正顽强的生命,会为了种族延续,不惮于使用任何手段、发生任何演化、寻找任何出路——

其中也包括着将其生存的范围扩展到其他的维度之上。

宇宙与自然真是一种难以理解的神秘。

更难以理解的是存在着名为生命的异常现象正在理解全部的宇宙与自然。

生命是超越了自然的神秘——

那么宇宙、时空又究竟是什么?

难道说这次重生正是逆行了时间的现实吗?

许多事情认为是不可能的,其实只是因为宏观世界的统计结果。

但是在微观层面,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人们可以想象将杯子中的水倾倒,却很难想象泼出去的水逆流回杯子之中。

这其中差得是什么呢?

不过是粒子的运动方向。

明明人们也可以轻易想象一粒水分子漂浮在空气之中,甚至脱离水面,(以一种常常被叫做蒸发的过程)向着高空前进,不是吗?

一两个粒子的轨迹是难以预测的,即使是重力也束缚不了其自由。

唯有大量粒子聚集起来,才体征出可以被人理解的物理性质。

倘若想象一片空荡荡的空间之中只存在一个粒子,它自己是无法确定其方位和时刻的,因为没有一个参考系。它只能看到它自己,往前一步,它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往前。

那么对这个孤独的粒子而言,所谓的空间和时间也是不存在的。

倘若有两个粒子,则可以通过彼此的路径来确定互相的位置(更靠近还是更远离)。于是在这其中最低限度的时空就开始产生——

最低限度的。

以此类推可以得到一个结论:粒子越多、物质越多、意识越多,时间与空间的形式就越清晰,其互相之间的路径所连接起的位形空间就越复杂。

难道正因为万物的存在,无限的时间与空间才开始奔流?或者用一个更精确的说法——

具有了意义。

——时空难道是物质与意识彼此相通的路径?

——那么理解是否还有更深的含义?

——那么生命是否还有着其他的意义?

越想越是骇人。

世界的神秘与未知在这里展露无疑。

而生命奔跑在探索的路上,并看不到任何的尽头。

他在低头沉思。

“刹那,你还好吗?”

少女赶到门口,急切地问他。

“玛丽娜?我……很好。”

他看向终端上早早的通讯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政治势力的强弱不是一层不变的事。

在aeon的支持下,玛丽娜在阿扎迪斯坦国内的影响力和政治能量也在逐步扩大。以她为首的重组后改革派势力逐渐占领了国内的高地。

须臾根据智能判断,在政变当日,除了向aeon国内各大军区求援以外,也向阿扎迪斯坦发出了求援请求。由于封闭了防空系统,阿扎迪斯坦的运输机可以很快赶到。

而玛丽娜作为第一公主,选择了亲自出征。

在黎明过后不久,阿扎迪斯坦的援救队就赶到了诚英市,协助提耶利亚与须臾瓦解了残留的圣训派分子。

在刹那昏迷的日子里,玛丽娜假托其他借口而留下了数日,照顾与关切的模样被他人戏称比刹那的母亲更像是刹那的母亲。

门外,王留美抱着手中的景观瓶,默默地看着屋内那毫不拘束的亲密互动,突然发觉自己的立场是何等尴尬。

她不是一个在危难之际伸出援手的人,而是一个在危难之际沉默的人——

最终她什么都没做,单单安静地看着一切的发生。

“大小姐,不送过去吗?”

红龙谨慎地问她。

“不了,反正身处瓶中的花朵,他大致也不会喜欢吧。”

她漫不经心地说道。

走到院外,这个逐渐成长的女孩轻轻地把景观瓶扔进空荡荡的垃圾桶里。

“先回去,找他们算账。”

“是!”

冬日的阳光并不总是温暖,相反有些冰凉。

垃圾桶里,那盛放的花朵还在瓶中轻轻地摇曳,直到出院的刹那偶然瞥见,好奇地将其捡起。

第六十七章 几度黄昏

在能天使高达停止运动的十二小时后,刹那仍因为驾驶exia时强供gn粒子而未醒来、且无法以一般手段唤醒。这立刻引起了提耶利亚的警觉,直接送往医院检查。

“怎么样?”

刹那的母亲、玛丽娜、还有作为少年兵看望代表来到的阿雷路亚、玛丽都在门外等待着结果。

提耶利亚坐在屋内问他。

血常规检验、ct、核磁共振、活组织切片、结肠镜检、超声波、x光,几乎所有手段都用了一遍。因为属于签下了保密协议的医疗,提耶利亚也不害怕被发现什么,甚至他确实也想要知道刹那的异变。

恐惧来源于未知。

一切异变之所以可怕,正是因为不知道其缘由。

所有设备检查被须臾汇总并推算出了最终结果,而医疗团队也按照自己的经验得出了结论。

“在所有的检查之后,须臾的参考结果就是我们的答案……真是难以置信——”

年长医生的稀疏眉毛拧成了一个纠结的模样,在他所有的学习与实践之中,也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他和他的同事互望,得知互相的结论是一样,才与胆怯的无知者一样勉强从嘴里蹦出几句话来。

“raphael先生,你知道癌细胞吗?你知道为什么生物最终进化出了繁衍与死亡机制吗?”

他也不等他们回答,一鼓作气地将自己憋了许久的话吐出来:

“说到底,生物的生存过程就是自我不停复制的过程。但是细胞的自我复制之中,基因信息就会出现错误,也就是所谓的突变或者丢失,有良性的也有劣性的。

在生物进化的路上,想要长寿甚至永生,其实不是困难的事情。进化的途中很容易就造出一些机制使得个体的寿命异常漫长,很多低等生物就是证明。可对于自为的基因而言,相比起种族的延续,个体则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种族的基因要延续,就要面对这个世界上各种各样的灾难,比方说寒冷的气候或者传染病。因此为了不断丰富自身的种族基因库和抗灾能力,就需要不停地繁衍与更替。同时,供给生存的资源也是有限的,这就使得种群的规模有所上限。

如果个体永生,种群则会趋向固化,最终被那些永生个体占满,失去自我变革的机会。一旦遇到无法应对的灾难(譬如说一种致命的传染症,他补充道。),就会大灭绝。

另一方面,个体也会自然因为辐射等情况出现基因损伤,若基因想要更好地保持完整与正确,也需要更替种群。

所以除了自然选择之外,自然还选择出了第二个机制来保障种群的更替,那就是……衰老与死亡。最终妥协的结果就是单个细胞寿命有限、单个细胞分裂次数也有限,甚至连基因自己也容许了自我复制的出错,而不是进化出更多的自我保障机制出来。

但癌细胞则与正常细胞相反,寿命无限,并且分裂次数也无限,可是一般的癌细胞不具有任何正常功能。而quanta先生的状态正类似于癌,可又不同于癌……因为这些细胞具有十足的功能性和自我更替性,不停地在更替原本的细胞,并自我检修,甚至……在向一种从来没见过、不同于碳基生物的形式转化。

我这么说很怪异吧?但确实地、甚至像是一种机器似的……可怕,完全违背我的常识。

我实在是说不清楚了,raphael先生。生物内部的机制太多,也太复杂,互相作用的过程就算我讲上一天一夜,也无法给你讲清楚quanta先生体内的异变。这部分资料我会整理出来,你们应该会需要吧。(提耶利亚点头。)

但我可以确定的是,quanta现在并没有任何问题,他很健康,比所有的人都健康。只要等待,他就会醒来。

很可能,quanta先生会是……”

他哆嗦着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只说出一个骇人的结果:

“第一个长生不老的人类吧?”

具有欲望这种自为的动力的智慧生物往往会孜孜不倦地追求原本所不拥有的事物,其中一种便是永远的生存。

veda制造的变革者采用纳米机器来防止老化与延长寿命,正是其作为仿造品的证明。无论是脑量子波,还是纳米机器技术的实现基于对纯种变革者本质的探究。

提耶利亚心思迁转,这才吐出:

“我希望你们能遵守保密协议。”

医疗小组成员则互相交头接耳,才一起正色答道:

“不用那么说,raphael先生,我们都是库尔吉斯人……并且觉得raiser的变化是好的。原来被宗教支配的压抑世界,现在一下子好像是活了过来一样,清澈、明朗,如同求学时候所见到的文明的世界,而不是、而不是一个贫穷落后的愚昧地区。这很好……是吗?raphael先生。”

“是的,一定是的。”

提耶利亚的表情柔和,答道。

变化在这个国家的各处发生。

没有人知道会导向怎么样的未来,到底会更好?还是会更糟糕?

但他们都在投入这份创造之中,并相信着……自己所能创造出的美丽新世界。

aeon政变后迎来的第三个黄昏,刹那仍在沉睡。

窗外红日、远傍群山,悠然下了地平线的另一侧。

云堆缺处,偶然能瞥见星与月的辉芒落入鲜红的暮色中,黯淡不已。夕阳无限好,晚霞艳丽的光从树木与建筑的角落里,被夜色追赶着逐步攀向高天。

于是风停、云止,连啾啾雀声也在静寂。

这是玛丽娜第十三次的看访,就像之前一样,她坚持把所有的随从和护卫都安排在医院之外。

少女一边换上新鲜的花,一边沉默地凝视这个少年稚嫩的面庞,忍不住产生一种怜悯的心情。

“你在可怜刹那吗?玛丽娜·伊士麦公主殿下。”

静静坐在一边的提耶利亚发觉了她的心情变化,毫不留情地问她。

“我……”她坐在病床的另一边,正想要反驳,却又醒觉自己的心确实如此,于是诚实又低沉地肯定道,“是的。不需用公主殿下称呼我,raphael先生,我只是个平凡的人。”

屋外突然一声鸟鸣,唤起一阵暮光攀延到她的身上,把她温柔的表情照亮。

温柔与怀疑、怜悯、悲哀总是相连,仿佛是上天的一个玩笑,偏偏要去折磨那些善良的人们似的。

这时,她才娴静地诉说:

“刹那先生,只不过是个孩子吧?却在战场上奋战了那么久,穿过了无数的生与死,甚至他的存在给了我以奋斗的动力……但他却从未享受过一个孩子应有的无邪的天真与童年。我觉得那是……很可悲的事情。”

“你享受过吗?”

“是的,我的父母乃是皇室最后的血脉,在阿扎迪斯坦政府复辟君主制、接回我们一家之前,我的生活就很不错了。我有一个不算是不幸的童年,但见识过这个世界上很多的不幸。我向我的父母追问为什么啊?他们没能给我回答。”

悠悠的云朵,在太阳的余晖之中烧成一片鲜红。

提耶利亚想了许久,才开口说道:

“刹那不觉得那是一件值得怜悯的事情哦——”

苦难也并不是去让人怜悯的。

“但正因为如此,不才更加悲哀吗?”

她的眼神很认真,并激烈地反问。

这种悲哀不是来源于苦难,而是来源于深陷苦难之人对苦难不懈的反抗之中却失去了更多其应得的幸福。

“刹那只是个孩子,却担负起许多大人都无法担负的责任,并做到了许多大人都做不到的事情……这让我感到很惶恐,感到自己很卑鄙。他现在所露出的恬静睡颜,和他向着命运抗争时的表情的差距又是多么巨大啊!”

“命运吗?”提耶利亚低垂着头,念叨着这个词语,又抬起头认真地说:“你看到了他身上的重负,我却看到了他的快乐,那是一种无声的快乐哦,玛丽娜。”

“快乐?”

玛丽娜念着这个难以理解的词。

战斗难道是快乐的吗?

“因为刹那他……成为了他自己生活的主人。战争很可怕,生死也很可怕,没有一个神来应许来世今生的幸福更可怕!是的,很可怕。但正因为如此,他不再有一个主宰,而是出于自己的意志,在和这全部的社会与世界做着永无止境的斗争!

而这种斗争本身对于刹那而言恐怕正是最充实不过的事情,比起享受肤浅的物质的幸福、比起主宰与支配他人都要快乐的多!失去童年的所谓幸福不是一种不幸,战胜命运、轻蔑地看待失败、并亲手斩获未来与变革,这是……走向真正生活的道路。

无论胜利与失败,永远与既定的世界抗争,向着理想的世界前进,即使只作为无尽永恒中的一瞬、亦为生命最高的意志,这就是刹那啊!”

个体的生命的永续,被这世界的规律否定,有着既定的衰老与死亡的命运。

在这广阔的一百三十亿的岁月里,人类只不过有着百年的人生,好比浮尘,承担着这世界的诸多不幸,为了家、国与种群奉献自己的一生。但对于他们个人而言,又获得了什么?

成长、工作、繁衍、衰老、死去。

这就是个体之于群体。

短暂的快乐被无法满足的欲求与更多的痛苦淹没。

知晓这一切的人们却从未轻易地选择过死亡。明明自杀正是直达生命终点的方法不是吗?

存在又究竟有什么意义?生命又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类的生命不过是永恒中的一瞬。

活着的过程之中对大多数人并不美好、终日勤勤,却无所获,只有着无尽的责任、义务和必须,甚至还要被更上位的人践踏其情感、理想与期待。

那么为何人类不选择自杀呢?

宗教与社会舆论对自杀的否定实在是充满了各种对人剩余价值的利用。

并且确实地、对于个体而言,只要自杀了,就能戳破一切生命的谎言,不用再承担这世界全部的苦难与窘迫,所有问题引刃而解。至于死后,反正也没有地狱的惩罚,世界如何、万物如何、人类如何,就算洪水滔天又与死者何干?

提耶利亚继续说道:

“像不像一个堂吉诃德?明明知晓前方只是风车,却还在向前——但是刹那又有不同的地方。堂吉诃德只是欺骗自己、将风车视为了巨人。而刹那更笨呢,明明知道那只是个风车,却还在无意义地前进。”

于是他选择了与现有全人类的秩序斗争。

这个受造于veda的孩子其神情也在暮光之中柔和,说着,笑了。

他无比感谢上一世作为高达驾驶员的一生,感谢与每个高达驾驶员的相遇。正是洛克昂教会了他如何建立羁绊与热爱他人。

羁绊与热爱他人,所以承担责任,这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们早已忘却的事情了,并且只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们早已忘却的事情之一。

“因为他爱着人类,所以他拉响束缚在人类身上的锁链,悄然许诺了一个黄昏。

不是别的,正是旧世界诸神的黄昏、那歌颂战争的、那歌颂命运的、那歌颂力量的、那歌颂纷争的与那歌颂权威的!黄昏之后,新的世界就将到临。

……这么说是不是很可笑?甚至有些滑稽?这只是我的想法,你不用放在心上。”

暮色苍茫,夜幕正要拉起。

可是不用惊慌,人们,不必畏惧黑暗!因为啊,你们创造的灯火已经比那神明的雷光更明亮!

玛丽娜静静聆听,轻轻地微笑了,随后提出一个请求:

“raphael先生,可以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可以给我讲讲你和刹那先生的故事吗?”

提耶利亚收回眺望远处的目光,组织着自己的语言,将一些不便明说的内容歪曲,然后开始述说一个不懂人类的孩子的故事。

——那是一个孩子成长为健全的人的故事

——那是一个不晓得爱的人学会了爱他人的故事。

——那是一个不晓得关心的人学会了关心他人的故事。

——那是一个与三个不同的人相遇并一起抗争的故事。

在这故事之中,不曾有过任何的悲伤。

因为大家都是为了幸福而与命运抗争着的,并成为了幸福本身。而在这抗争之中,都寻获到了彼此所缺少的东西,成为了真正的人。

所以切不要以悲伤来侮辱。

“我明白了……任何的同情都是对真正战士的侮辱。”

她融入夜色之中,明亮地微笑。

“raphael对你是这么说的啊?”

数日后苏醒的刹那从须臾那里办理了出院手续,走在走廊上。躺了许久,感觉肌肉都有些僵硬。他从须臾那里得知了叛乱的后续,又从玛丽娜那里得知了提耶利亚的说法,意想不到地脱口而出。

“怎么了?”

玛丽娜又一次提早做完了公务,最先到来看望这个孩子,以一种母性似的关怀。

“没问题……只是有些感慨。”

他的目光在这天地之间游离,无意之间瞥见了垃圾桶中一个小小的景观瓶。

玻璃之中,是一朵无名的花儿,和曾经他所有过的应该是一个品种。

玛丽娜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有些吃惊地说:

“是谁扔在了这里呢?”

“我想一定是一个期待着幸福的痛苦孩子。”

他轻轻地弯腰,将景观瓶捡了起来,用指尖摩挲。

阳光下,即使身处牢笼之中,花儿仍选择自由并努力地绽放,即使只是漫长世界中的一瞬,即使只是短暂的辉煌。

第六十八章 波动

花儿在景观瓶中轻轻地摇曳。

少年温柔地端详着这一切,其认真的姿态仿佛是一个虔诚的朝拜者。

“刹那,在这所有的奋斗之后,你究竟得到了什么呢?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玛丽娜忍不住问他。

她仍然还有着诸多的疑惑。

穿越所有生与死,历经无数的战场,明明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这之后,你又究竟获得了什么?刹那。

冬日之下,一切都是那么灿烂辉煌。刹那从玻璃的反光中看到从远处奔来的孩子们的身影。

那是来看望他的人们。

与他们一起勾肩搭背,欢声笑语,没有任何曾经的神秘的隔阂,就像是普通的却真挚的朋友一样——

他的天性让他无法适应孩子们热烈的拥抱,可是抗拒不了——

无法抗拒这份真挚。

“我得到了什么吗?”

他在孩子们的拥簇中,低首看了眼手中的景观瓶,将之递出。

玛丽娜不自觉地伸出手。

两手相交的的瞬间,瓶子被刹那放开,沿着他们手相交的轨道滚过,直被慌乱的她满怀相接。

他说:

“我得到了……盛放的花朵啊!”

人诞生了,人死去了,可这一切绝不是一个无意义的轮回。

来得迅猛、去得突然,但并非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库尔吉斯圣训派残留势力勾结raiser内部人员一起发动反叛,武力逼宫,谋求废除须臾,重新改制,至少也要将须臾改造为一种统治武器。

由于没有考虑到未完成未知机动战士的战力,反叛失败。所有要员都被一个个揪了出来。

“他们都知道一旦开始行动,遍布全国的须臾系统立马就会反应过来。又认为计划之下,我们确实无法反抗他们持有的武装暴力,所以亲临。那个信仰圣训派的库尔吉斯军队高官被进一步调查后,确认为kpsa的授意人,与全球性宗教恐怖活动有很大联系,被判处死刑。

参与叛乱的武装分子,大都他曾经的亲信兵和收集来的狂热信民,在入狱之后,还在做很多小动作。他们的落网,让我们借助须臾得以破译了圣训派的秘密联络方式和通讯网络,顺藤摸瓜又抓出相关人士,数量很多……”

第一顾问一边说,一边苦笑。

“有多少?”

提耶利亚问。

在刹那醒后,罕见地,召开了一次raiser上层的会议。

一般来说,由于绝大多数权力都交给了须臾,raiser本身并不需要商讨和规划。

因此在内战结束后,基本不再召开任何有关于aeon的会议。但这一次事件重大,性质极其恶劣,不得不聚众讨论。

刹那的目光扫过全场……人很少,比起raiser刚刚开始人才引进时的第一次大会更少得多。他回想起那些人的名字,心下有所了然。

底下的人目光游散。

第一顾问的脸色很难看,强答道:

“多到须臾也无法自主判断,必须要求助于人的判断的程度。”

虽然可以按照既成的法律处理,但是数量已经多到了可以改变法律的程度。

法律说到底不是个人的规定,而是群体的契约。

raiser内部到处都是祈求权利的人们,而这个国度仍然充满着迷信宗教的人们。

没有人会对权力无动于衷。

无论是复辟人类历史上的何种制度,只有他们能成为制度的一部分,就可以尽情地用各种方法牟利。

从海外引入的技能人才也好,还是本地加入的有能力的人也罢,叛乱分子也并不奢求他们的加入,但……

——请不要反对,保持沉默也是我们乐于见到的,事后我们也会为你留下位置。

作为必不可少的中间阶级,总是可以左右逢源。

这个许诺正在他们的线上。

“但无论如何,结束了就是已经结束了。”

最终还是交给了须臾依法处置。只是有所联系的话,并不会被判刑,顶多会拉升警备等级。

会毕人散。

只有两人的议厅突然宽敞起来。

“果然我们都不是适合做这种事情的人。”刹那黯然地说道,“比起简单地打倒敌人,对、错、善、恶、罪与……人真是有着令人目眩的复杂性。”

提耶利亚欲言又止,才问:

“刹那,你和你的父亲……如何?”

刹那的父亲与叛变也有联系。并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亲近与接近刹那,这就有利用的价值。

他被许诺了未来的权力与地位以要求他在当日晚饭投入一种化学制品(被合理地解释为某种不损及健康且分量适中的安眠药)。

“我……不知道。”

上一世的自己杀害了父母。

而这一世的自己却被父亲伤害。

“我刚回去的时候,他抱着我哭……我对此无法升起任何的怨恨。”

他把头转向一边,注目冬日西风下霜冻的大地。

“这样啊。”

提耶利亚不置可否。

于是,这场在国际上也掀起不少波澜的aeon内乱就这样平淡地结束了。

以一种充满着妥协的方式——

但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二三零二年的春天,为了解决能源问题而建造的第一座核电站落于那座曾被高达用作实验、又被进行了塌陷作战的山体上。

联合国牵线的核不可扩散条约,主要是干涉相关武器的使用,并不包括核电的用处。

但是国际舆论对此仍颇有微辞。

核电站曾经制造过数度惨案,由于veda的言论引导,人们仍对此记忆犹新。

联合国大使阿勒汉多洛·科纳因此声明要出访aeon,并且明确拒绝携带须臾的终端。对此须臾表示了理解,并通过了其请求。

这是aeon自成立the aeons recovery program(以aeon为名的经济复苏计划)集团后的第一次大型单独以aeon为名的外交活动,引起了世界的瞩目。

寻常的外交协商自然不值得普通人太多的关注。

但是倘若协商对象是一个智能ai的话,则除外。

他们都很关心须臾会如何应对这一切,其顾问团又能对须臾施加多大的影响。

另一方面,全球各地科学研究机构陆续宣布成功复现了开物期刊之中lockon小组用以证明脑量子波传递所需要的一种介子的几个实验。

冠名为lockon的科研组织被开物编辑方面确证为raiser下属组织。得益于此,raiser的知名度又上升了些。

一时之间,脑波传递的研究火热,掀起了三大联合内部的风潮,相关有的放矢、无的放矢的猜想甚多。只是得到的成果甚微。

“你听说过最近有关须臾的个性化风潮吗?刹那。”

阿里路亚问他。

十五岁的阿雷路亚已经比一一岁的刹那高出了大半个头。

他们之前在一家托儿所中做公益活动就聚在一起,现在结束了,正在回家的路上。

二三〇一年时候,诚英市酝酿已久的生育潮爆发出来,大量新生儿的诞生刺激了成年人的工作热情。但另一方面,婴儿的照顾实质非常烦人、而为了在须臾的按劳分配中得到更多,无论是沉浸工作还是进步学习,家庭都容易疏于管顾,

因此,在须臾的规划中,婴儿托管所随之而生。

原来的超兵和少年兵们在学习的空暇时间,也会来做各种公益活动。

对于他们中的部分而言,已经抛弃了关于神明的观念,也不会因为虚无的地位之差而高看刹那,因此和他们的相处很愉快。刹那偶然也会加入公益队伍之中,虽然通常是以旁观的形式。

“不清楚。”

他最近沉迷于制造自己的高达之中,难以自拔。

“这个我正在用哦。”

玛丽在那边说道,然后拿出了自己的终端,把屏幕打开。

屏幕里是一个穿着仓鼠型睡衣的亚麻色长发二头身女孩。脸型极其夸张,四肢纤细短小,属于live2d的动漫形象,在屏幕里夸张地哭丧着脸,大声道:

“欢迎回来,姐姐大人!千万不要把路亚一个人丢下啊!在姐姐大人不在的时候,我好想念姐姐大人啊!”

惟妙惟肖。

“……”

附近小伙伴都投以一种奇怪的目光。超兵聊天室里,索玛已经开始为了维护玛丽而开战了。

玛丽不好意思地合上终端,咳了咳才解释:

“远东某个经济地区的人真是太变态了!总是做这种东西。他们就是把须臾拟人化,做出了live2d或者3d形象。我只是不喜欢冷冰冰的囧字形而已,在相关的分享网站上下载了一个可爱的女孩形象,结果没想到还有各种其他功能。

像是这个形象,下载下来就附带这种特别的性格设定,可不是我自己弄的!”

刹那也在个人终端上简单地浏览相关新闻。

“原来如此啊。”

raiser公布的相关须臾代码,技术含量非常高。这种智能系统原来只出没在严密封锁的军事用途之中,直接开源公布给民用,还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对于须臾源代码的利用和开发在多个开源软件平台上已经快屠版了。

在aeon联盟的范围内,可以直接接通须臾,所需要做的只是形象设定、拟人性格这种个性化手段。

对于raiser开放的版本而言,须臾所拥有的功能则少得可怜,但确实是足以通过图灵测试的ai。至于具体功能,他们可以自己做。因为基于同一个智能ai系统上,一旦做出来,往往就是模块化的,可以互相借鉴利用。

时至今日,已经演变到了对个性化的追求。

像是某个远东经济特区,就很喜欢把须臾捏成萌少女的形象,赋予一些很特别的性格。甚至有人会很亲密地叫唤、沉迷与其聊天而无法自拔,以至于变成了一个有名的社会现象。

夕阳下,少年人结伴同归,聊着有关须臾的话题,直到天上飞机的尾迹云拉过。

“那就是来自联合国的团队?听说新欧洲共同体、人类革新联盟还有世界经济联合都有要员在内。”有个孩子喃喃道,又问刹那,“刹那哥不用参与会谈吗?”

刹那低头,看向这个孩子,平和地说:

“李奥纳多,一切都归须臾管,我并不参加这种事情——”

他还没说完,这个孩子突然就冷汗直流,面色扭曲,直到靠近刹那才能缓和。

李奥纳多·范恩斯今年才七岁,在超兵机关也是最小的一批,当初也是靠着其他人帮助才顺利逃离超兵机关。

但另一方面,他的脑量子波在所有超兵之中也非常敏感,能够敏锐地感知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譬如说gn粒子。

重生后的刹那一直把自己的脑量子波收束得很好,反而没办法开发出相似的功能。

“李奥纳多,怎么了?”

“我有种奇怪的痛苦感觉,似乎是来源于陌生的脑量子波的干扰和接触……很遥远,可是确实存在。”

刹那搀扶着这个孩子,遥望远处飞机的降落。

轰鸣的飞机是上个月才建成的诚英市机场的首批访客,其云迹在夕阳之下格外美好绚烂,但——

来者不善。

第六十九章 使者

联合国大使因核电问题出访aeon的新闻刚起,国际上又发生一件大事引走了群众的目光,那就是世界经济联合内部的自我肃清行动。

“利冯兹,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阿勒汉多洛·科纳转动着手中的酒杯。

鲜红的色彩在透明的玻璃里晃动,真诚地倒映着饮者的面庞。

“阿勒汉多洛大人,我并不清楚。”利冯兹优雅而不失礼节地答道,“但我猜想应该是和中东战役有关吧?”

与人相处的第一条正是予他人表现的机会。甘作绿叶的谦卑胜过一切有形的赞美,最是能麻痹一个骄傲自足的心灵。

因为赞美乃是居高临下的俯视与赐予,谦卑乃是自下而上的仰视与奉呈。

与人相处的第二条则是表现出自己的价值,不至于让自己显得一无是处、只是个累赘。

他正学习着如何与人类相处与如何……掌握一个人。

阿勒汉多洛·科纳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说:

“确是如此的。中东之战实则有三大联合资本集团的参与。但现在的局面却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个想要见到的。新欧洲共同体尚且只是想要倒卖旧式军火贴补军备竞赛。反倒是自称世界警察的世界经济联合受伤更深。你注意到没有?原库尔吉斯政府在空战反击中所用的正是世界经济联合的型号。

世界经济联合内部把持军政的资本集团在中东方面的布局被一举摧毁。与恐怖分子有关的丑闻也被民间揭开,广而流传,使得世界经济联合的政府问题暴露于民众面前。

说到底,这些把持军政的集团怎么可能没有污点,贪污受贿都是经常的事情。只不过对于这些把持军政的集团而言,大家都默契地互不做声罢了。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内斗之下就是互相包庇。自导自演的自查行动,无非是光明正大清除异己的机会。

新上位的布莱昂·斯泰格迈尔这人正是如此,但他实在胆大,和他的秘书长大卫·卡内基一起,揪住这个机会与这个时机,以这种反贪污的方式一举把多个资本集团重点培养的种子接班人的贪污受贿暴露,再将他们一网打尽,准确、快速而有力,并迫使资本集团请求他停止内部自查行动来妥协。”

“那这人的政治手段真的是非常可怕的了,阿勒汉多洛大人。”

利冯兹顺着其心意作出感叹的样子。

阿勒汉多洛自满地点头,又说:

“毕竟他可是旨在让世界经济联合再度伟大、去维护全世界和平的人啊。”

赞美之中是赤裸裸的讽刺。

“正如同这人清晰地晓得世界经济联合维护世界和平只是为了利益,而他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做。要不是他成功了,恐怕他现在的下场也不会太好,只会被架空权力、沦为玩偶,好比新欧洲共同体的议会制一样。

政治,利冯兹,正是人类所创造的最精美的艺术之一,其他的学科只能让个体趋于更高,但政治,却让人成为一个群体、成为民意、成为神!——”

“那么,就祝阿勒汉多洛·科纳大人得胜归来了。”

他适时地祝福道。

“那么利冯兹·阿尔马克,我仍然期待着你的回答。”

他对利冯兹发出了希望收养他的请求,但迟迟未得到答应。

“我会认真考虑的,阿勒汉多洛·科纳大人”

等到阿勒汉多洛·科纳高傲的离开,这个明亮的少年人才喃喃道:

“神吗?veda——”

他仍对当初驾驶o高达时,因为未知原因而被veda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而耿耿于怀。

——为何我要当高达驾驶员?

——高达驾驶员在计划中不就是要牺牲吗?

——难道我的命运就是为了人类与计划而死吗?

——伊奥利亚的计划是如此的吗?

一切问题在他的心中徘徊,让他也离开了这小小的房间。

“利冯兹·阿尔马克,预定的高达驾驶员之一……他在迷茫吗?”

房间外,同样借着阿勒汉多洛·科纳的大使团从而在不搭载访客须臾终端的情况下混入诚英市的葛拉贝·拜欧雷特观察着从他身边走过的利冯兹·阿尔马克,思绪万千。

他现在同样是高达驾驶员,并肩负着守护天人的秘密、在人类中发掘高达驾驶员以及监察现任高达驾驶员的任务。

他不再靠墙,动了起来,向另一边走去。

现在正是他的任务时刻。

当阿勒汉多洛·科纳和他的团队抵达议会大厅现场时,为数不少的来自各国的记者都在争向准备采访他,被维持现场秩序的人一一拦下。

这是一场开放对外的对话。

阿勒汉多洛·科纳坐在台前,享受着这一切的灯光与明亮,静静等待预定时刻的到来。

人造的光明是如此灿烂辉煌将他典雅庄重的着装打扮、甚至他的每一根发丝都照亮。

他的神态沉稳,举止优美,声音清晰而宏亮,不像是一个政治家,反倒像是一个明星,但又不同于寻常明星的轻佻。

——人们常以为隐藏在暗处更好,可那是多么怯弱的想法啊!

——这世上唯有站在台前,个体的影响力方能扩大。自我的存在因此而扩张,直到将那些凡人们一起涵盖并支配,然后成为……

——权威!

他自足地想道。

是的,权威。

——这世上唯有那么一种东西能得到无限的遵从和承认,为无知的人们理解和支持,并自愿服从。

那就是权威。

——相信我!听从我的建议!听信我所有的想法和见解!然后……服从我的意志,成为我意志的奴隶吧!人们,千万不要尝试学习去建立起自己的判断力!千万不要尝试自己去判断这个世界的对错与善恶!

你们不是从出生开始便听从父母的谆谆教诲吗?

那么现在也请像是孩子一样,听从我的教诲吧!

即使心中如此述说,面上的表情却也从未变化,反而稳重而和善,收获了无数的赞美与目光。

raiser正是他见过最愚蠢的政府组织,不宣扬自己的合法性和权威性,牢牢保持舆论与权力,反倒立起一个智能ai。

所谓的内乱正是失去权威的苦果。

给予凡人以自由的言论与想法,这是多么愚蠢的见解啊!

人类只不过是一群迷茫的羔羊,需要一个神来驯化,千百年来,从未变易。不过是从一个主子换成了另一个主子——

你们不驯化,就有别人来驯化!

这就是权力的意志啊!

——而科纳家族两百年的夙愿,正要在我的手里实现。

——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须臾的形象在眼前的大屏幕之中亮起。

如同星空般绚烂的光芒汇成了大大的囧字形。

raiser的顾问团坐在大屏幕之下,通过终端互相联系。

“您好,联合国大使阿勒汉多洛·科纳。”

“您好,须臾。”

他平静地说。

从一开始,他就从没在意过什么有关核电影响商谈的胜败。

胜败只不过是一个表面。

就算泄露,也不过是这一地的生死,又与他何关?难道raiser还真在造核弹?

他所需要的只是在天人计划开始之前,不停地书写自己的形象、书写成一个忧民忧国、为世界的和平奋斗不息的人,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不停地扩大,直到成为人人赞颂的权威!

凡人扩张影响力的伎俩常常显得太过刻意、做作而像是一场表演。

但他已经深谙此道,天然浑成,简直像个真正的圣者似的。

在这面前,一切宗教的洗脑都显得那么粗暴,一切戏子的演绎都显得那么卑微。

这就是凝聚了人类最高超的那些头脑全部智慧的艺术、也就是所谓的政治,也就是……

——如何支配他人。

——如何成为……神!

——而我、阿勒汉多洛·科纳正在成为神的路上!

他无比确信地这么想道。

伊奥利亚,你全部的计划正当我手中的工具!

于此同时,临时的侦探四人组,刹那和阿雷路亚、玛丽以及李奥纳多正坐着电车在诚英市里行动。

刹那所奉行的淡化影响力的政策,让大多数民众并不清楚地知道他的存在,甚至连刹那·f·清英这个名字都没听过,只知道一个quanta罢了。

他们在用个人终端进行交流。

“李奥纳多,有什么感应吗?”

刹那问。

那个孩子有些丧气地打字道:

“并没有。可能只是我当初的错觉吧。”

“那么看来也不是吧。那个绿头发的孩子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吧。”

玛丽猜想。

从须臾得到大使团完整名单的一瞬间,刹那就发现了一个人的身影,那就是利冯兹·阿尔马克。

“无论如何,先跟着再说。这个人在原来raiser的调查之中,也是个很神秘的人物。不行,你们还是先回去看看最后一个目标吧。我独自处理。”

“好。”

在须臾的监控之下,也不怕出什么危险。

原超兵们的素质并不低,足以完成简单的追踪任务。相比之下,因为涉及到天人的存在,刹那反而不想调遣raiser的成年人们介入这个问题。

刹那的余光看向电车另一侧那个静静伫立的男人。

曾经的宿敌,在今生的现在,又将扮演一个怎么样的角色?

天下熙熙、天下攘攘,身处人间,拥挤得惹人烦,让利冯兹格外不快。

——人类、人类、为何伊奥利亚要为了人类而制造我们?

但这个城市与他见识过的其他城市似乎有点不同。

奇妙的生的气息。

他无意地往后一瞥,发现人流中那个少年还在执着地跟踪他。

唯独从四人变成了一人。

他还记得这个孩子。

那是在为veda夺去了身体支配权时,o高达之下的越野车里的人之一。

【那么……】

换车之后,向着市郊外前进。

最终原野之上,芬芳的花朵与天地。越走就越是偏僻,那少年便从跟踪变为明随。

直到一个合适的角落,他从容地转身问道:

“请问您是何人,为何要一直……跟踪我呢?”

那双明亮的眸子盯着眼前的库尔吉斯少年。

刹那大大方方地站在他的面前,平静地说道:

“利冯兹·阿尔马克,天人的……高达驾驶员,是吗?”

从容之下一瞬间的变色让他确认了心中的想法。

“你又是谁?”

风声萧萧,春叶飒落,人间色彩正曼妙。

于是刹那用曾经对鲁伊德和玛蕾妮用过的说法,答:

“我是刹那·f·清英,天人的另流。”

而另一边,阿雷路亚等人正紧紧随着一个长发墨镜男子身后。

“阿雷路亚,玛丽还有李奥纳多,好啊。”

一个妇人站在他们的身后,轻轻地问道。

“玛蕾妮姐姐……”

玛丽讪笑着回答准备解释。

今天是假日,也没做什么大事,只要说成是出行就好了。

玛蕾妮本人也是趁着天气好,抱着孩子在出游。

超兵的李奥纳多仍年幼,仍然需要监护人的监护,其中负责的人刚好是raiser的教师玛蕾妮。

今日,她无意间从须臾之上发现李奥纳多的位置正在不远处时,就悠哉悠哉地赶来了,只是没想到阿雷路亚和玛丽这两人也在。

——他们粘得也太紧了,早恋也算是禁止的,要不要敲打一下呢?

她饶有兴致地想道。

而前面被阿雷路亚等三人追踪的男性则突然停住了脚步,回望身后,墨镜之下,神色大变。

他赶忙走来,打断了玛丽的解释,在阿雷路亚他们惊讶的眼光下,问:

“你好,请问你是玛蕾妮·布拉迪女士吗?”

世界很大,可人的生活更大。

日光落在高高的建筑上,建筑的阴影则落到那个抱着孩子出来散步的妇人上。

她和蔼地答道:

“是的,我是玛蕾妮·布拉迪,请问你是……?”

那个男人露出奇怪的不可置信的表情,犹豫着答:

“我是葛拉贝·拜欧雷特。”

一个没听过的名字呢,玛蕾妮想道。可她想不到的是下半句——

“雪儿亚克斯迪卡的朋友。”

雪儿亚克斯迪卡,正是玛蕾妮与鲁伊德当初在天人结识的挚友。

葛拉贝敏锐地注视到玛蕾妮神情的变化,心中掀起怒涛。

于是人们有关爱恨的全部命运再度相汇在这个病入膏肓的春天里。

第七十章 天上人

天云徘徊,天色时淡。

天光变动,常宣示炽热午后的结束——太阳已斜斜地向着西边去了。

大自然唯有在春天才会病入膏肓,穷奢极欲地给复苏的万物涂抹上各种鲜艳与明亮、仿佛直要这天地间的众生一同陷入爱恨生死的漩涡之中。

雪化之后的温暖恰为生育万千生命的胎床。

“雪儿·亚克斯迪卡……”

玛蕾妮念着这个名字,压住心中波澜,面色维持温和与平静。

她的目光时而转向阿雷路亚他们,时而飞上宽广的天空,时而又落到眼前这人的身上。

她翕动着嘴唇,才问道:

“雪儿她还好吗?”

对面的葛拉贝心中的惊涛刚平、懊恼又起。他蓦然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重大失误——

不该这么草率的直接试探。

时隔多年的现在,已经无法判定眼前这人的阵营、属性与立场。天人的记录恐怕也有问题。

他根本想象不到那是一种死者复生的奇迹。

但他清楚地知道匆忙的试探反而会让他自己陷入了一个尴尬而危险的境地。他应该在做好更多的调查与准备之后徐徐进行计划。

——失态了。

内心考量着各种情况下的计划,表面上不变声色,平常答道:

“雪儿她很想念你们,常常会提到你们。自从那件事后,她一直闷闷不乐,为何你们活着却不告诉她呢?”

阿雷路亚、玛丽以及李奥纳多扫视着这两个人,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不对。他们虽然还年纪轻轻,但是对人类表情之中所泄露出的感情并非是茫然不知其意。

玛蕾妮顾不得这些孩子的想法,只勉强地保持平静,知道眼前这人怕就是天人的一员,又想到自己现在的立场,只得抱紧了自己的新生儿——

时光荏茬,时至二三零二年的春天,她和鲁伊德第二个孩子已经出生了,并在她的怀中眨眼注目这神秘莫测的世界。

过去的回忆交织着现在的事实,像是一堵巨大的墙向她压迫而来。

——你还记得即使戴上镣铐也要加入天人时的梦想吗?玛蕾妮!

她不知道是自己在问,还是他人在问。

但她愣在那里,直到突然一声婴孩的哭喊,才开始歉意对人,连忙抚慰。

城市偏僻的角落里,远远地、人来人往。

——我已经沉迷于现在的幸福,而期待着现在的刹那便是生活的永远。可是内心的这份懵动似乎并没有消失,反而突然……热烈了起来。

原来没有在生活中磨灭啊!

孩子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她又抬起头来看着这来自天人又发现了她的使者,她的语气之间自然流露出黯然,说:

“那真是……很好的。我也很想念她,可是我因为一些不便无法见她,是……我的错。葛拉贝先生,你还有要事在身吧?”

这话说得就太孟浪,驱赶人的意思太严重,但却中了葛拉贝的心意。

这人匆匆告辞,在玛蕾妮若有所思的目光中离开。

对葛拉贝而言,现在一切任务的安排都要重新来过,尤其是要确定玛蕾妮的身份,其次是确认这个超乎veda支配的raiser与aeon。

当他回到大使团的酒店时,确认仍然没有监视设备(通常情况下,须臾的设定中包括尊重个人隐私)后,打开连接veda的终端,赶紧上交了报告,然而他等待了许久——

依然没有任何回应,空荡荡地,仿佛所有的卫星和隐秘转接端都消失了似的。

“才过了这么一段时间,怎么突然不行了。”

他突然有种茫然若失的感觉。

风在半空中呼啸,穿过城镇,穿过原野,穿过云与天,直达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连接起宇内四海。

原野之上,只有两个人越走越偏僻,互相对峙。

青黄色的草木之外,白色的衣角在灿烂的花中卷起,鼓动无限的浪潮。

风在这两个人身上拂过。

“刹那·f·清英?天人的另流?”

清澈明亮的音色之中明明是疑问,却像是一种陈述。

“是指在这座城市长眠的raiser吗?”

明明语言的组织之中有着非常的倾向性,但声音却平静得几乎没有个性。

“这没有任何可能。”

利冯兹·阿尔马克简单地下了判断。

“天人……”

可还没等他的话继续,他的意识蓦然陷入到摸不着也听不见的黑暗里去了。这如出一辙的感觉让他立马惊觉到是何物的降临——

veda!

与此同时,十的五百次方以上的想象在刹那的脑海中同时展开。

一千个、一亿个、无法计数,目不能及,仿佛现实破碎为旋转的万花筒,天地、万物还有一切都在其中分形出接近无限的支流。

分径的花园之中,时空的感受推动着历史与现实的认知。大脑又在隐隐作痛,但是……

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他无比确信地想道。

aeon内乱结束后,强行驱动能天使高达的刹那住院的那几天,在他身上所发生的异变让他发生了不得的变革。

量子思考、假想超尘。

“你也在追寻着我吗?刹那·f·清英。”

如果说利冯兹的发声只是淡漠,那么在veda使用下的这具身体的语言之中连淡漠本身也消失在无的深渊之中。

深渊?

他想到了这个词,并发现了这个词的恰当。

veda正如同深渊。

不是某种肤浅的象征邪恶的深渊,也不是某种完全不可测度的神秘——

而是遍历了人类世界的全部的历史与可能,将未来、现在与过去一并掌握,从而让时间与偶然尽数湮灭的全然的事物。

人类就在深渊之中做着见不到底的坠落,直到消失、并成为深渊。

“刹那·f·清英,你究竟是何等的存在?”

veda又在质问。

“这一次,你要与我角力吗?人类、不、els、也不……未知的由人类进化而来的自然金属生命体。”

veda判断道。

仅仅一瞬间,els-00q便以光学隐形的方式降临在这个少年的身后,掀起了地上的花叶与尘土,挡住了黄昏之前的斜阳。

刹那的面色严肃。

原来的对话是妥协的被动的方式。

可这孩子的天性决不能满足于这种妥协于这种被动,非要反过来压制不可!非要贯彻自己的意志不可!

凭借现在的他、凭借脑量子波与高达相连,足以……足以做到在每一个想象之中,去与veda交谈!

——不要试着躲避。

所有的量子现实中,脑波穿越万古,变成一场生死竞逐的游戏。

这个想象一个字的声落下,下个想象一句话的音起来。

“veda!我抓到你了!”

于是人类的意识在永远的思考之中迅速扩张,直到无限的彼端,在刹那的假想之中做着……永恒的争端。

迁转的洪流之中,这个想象随着下一秒现实的确而破灭,那个想象又因未来而重新开展。

唇齿开合,吐露出千亿种话语。

日升日落,只不过两人的对峙。

想象之中的历史在这里被拉长到了极致——

第一秒、过度到第二天、无数的日子积累成月、年、直到无法计数,直到永恒折成一个刹那。

人类的时间不过是依靠自身那可怜的百年之寿命,可万物的永恒却要以百亿年才能刻骨铭记。

——体验。

即使只是思考中的假想行动,也确实获得了真实的体验。

于是个体的历史超越人间客观时间的束缚。

最终思考的电梯内部、其下降的最深处,便是万物行进的终点。

地球落入红巨星化太阳的瞬间,万物灰飞烟灭之时,变革之人与量子计算在无尽思考之中的竞逐终于停止。

所有的想象汇成同样的赞叹。

“真是了不起,仅是第四次会面,你就已经进步到足以匹敌我所有的计算资源……这份能力货真价实。”

即使不曾动用全人类的计算资源,可眼前的孩子已经达成如此的程度,那么接下来再进步也只不过简单的量的积累,不再有任何质的飞跃。

“刹那·f·清英,你是凌驾于我之上的量子思考体。我失败了。”

它坚信地陈述到这个事实,没有任何的彷徨、犹豫、恐惧、不甘与憎恨,只是平淡地仿佛在讲究某种普世皆知的真理。

话音落下,所有的想象一一收束,它不再浪费无意义的计算做着这无法胜利的竞争。

最终只剩下了一个平平常常复刻了现实的想象。

高达的阴影落在这两人的身上。

刹那瞥向那遥远的斜阳,连话语都变得飞扬:

“这就是人类未来的可能性啊!”

倘若是常人被赶上,或许会生出落差感的怨恨,可veda不在这个行列。

如同银河深处急遽飞旋的灿烂光盘,转动的金色里满是真挚的祝福和爱。

爱?

veda难道深爱着人类吗?

在一个想象之中,他这么发问。

“因为伊奥利亚深爱人类。所以作为一种设定,我也深爱人类。”

那没有感情的机器继续说:

“人类果然是我无法理解的事物,人类果然具有了不起的可能性。刹那·f·清英,要不要考虑加入天上人呢?天人的支流,我可以猜想你是为何编造了这个谎言。

但是你,索兰·伊布拉西姆,体验过未来与历史的人类,恐怕在那份未来与历史之中,正是天上人的相关者吧?既然同致力于人类的和平,那么这一次要不要确实地再考虑一次加入【天上人】呢?”

这并不是很难猜想的事情。

对于掌握着全人类网络的veda,即使是再不可思议的可能也会给予完整的计算与思考。

未来人?外星人?超能力者?超自然生命体?异次元人?

当得到那句话(“这就是人类未来的可能性啊!”)的瞬间,真相、对于量子演算系统而言、已经水落石出。

“所有的计划只是计划,如果是你这般的存在,去唤醒伊奥利亚,全部计划都可能为你改变。因为你此时此刻正代表某种人类未来的可能性。”

准变革者特有的光轮似的目光直落到眼前这个少年身上。

刹那想过千万种排除变数的威胁,但唯独没想到这是一份邀请。

veda乃是真挚的存在,绝不会在这里说谎。

一时迷惘的他移开目光,正见云际一抹斜阳。

现实的此刻,黄昏已经快了。

第七十一章 可能

天外一抹血红,夕阳在碧绿春影上向着另一侧的地平线延伸而去,分叉出无数光暗的小径。

一人正对黄昏。

一物背对光明。

说到底,可能,也只不过是可能。

即使是从未来时光中归来、这样证明是成功的可能性,也只不过是人类千万种支流的一种。

没有什么值得惊叹的,也没有什么值得崇拜的。

veda对此一清二楚,冷静地看待世间一切有无与变化。

但无论如何,落实到个人,确实是称得上了不起的进步——

作为一种崭新的生命形式,具备足以胜过量子演算系统的量子思考能力。

对此,veda真诚地给予赞美和期待。

人类的未来真是不可思议!

对于veda而言,想要与人直接交流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它当然可以用类似电子邮件的方式发送一些简单的资讯,只要知道那些字眼与人类感情的互相映射,可veda终究并不懂得与人交流的方式。

因此拥有一套足以人类的完整行动模式的他对一切沉默地对待,既是不能,也是不愿——

这也是他行动模式的一环。

与刹那的交谈之中,实则要基于量子思考从而在多个想象并发,不同于人类所使用过的任何交流方式,这是它作为量子演算系统,可唯有同具有量子思考模式的生命才能接受并理解。

现在的它唯一能够交流的对象就是名为刹那·f·清英的异常个体。

但另一方面,它可以推测出眼前此人并非是依靠自己的力量从未来归来,而是由于一种未知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神秘。

未来的人类在宇宙之间遭到了什么?

既然进化出了这种程度的生命,那么还有什么可以作为阻碍呢?

它在思考。

脑量子波上承担着无数的情感与信息,今日原野之上,其精致的程度超越了全部人类历史的往者。

火烧似的云下,一行飞鸟正在归巢途中。

少年的目光又落回眼前的存在身上,同时在复数个想象之中与其交谈。

原本应名为利冯兹的个体,现在其意识深陷veda中,在此时仅仅作为veda的一个人形情报终端被veda用来与人交谈。

——现在的利冯兹还未进化。

两人的双目之中,均绽放出灿烂炫目的金色光轮,不同于常人。

人类的记忆与世界的记忆便在光轮之中迁流。

他问:

“是因为我的身后所代表的力量吗?”

花、草、树、木细碎的阴影融入来自未来的高达其阴影之中。冰冷的金属乃是最高的依靠。

自古以来,没有比力量更能说服一个人的了。

“你与这台机体之间密不可分的联系之间所能展露的惊人力量货真价实,这点我可以确知。”

明亮的黄昏之下,veda诚实地讲:

“倘若这份力量确实地介入到这世界的纷争之中,最迟一周,包括天人在内的全世界就会被你征服。可你既然没有使用这份超越了历史的力量,那恐怕便是你因为某种理由不去使用,或者只是自己并不愿意使用,无论如何——”

veda不再言语,数双一样的眼睛注视着用一个人,清澈至极,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假。

“是的。我不会使用高达来展示这种无敌的暴力。”

没有遮掩自己内心的必要,也不必欺骗。

刹那干脆认同了veda的猜意,并补充道:

“但到某些万不得已的时刻,我不会手下留情。”

听起来,甚至有些幼稚。

veda僵硬地调动面部的肌肉作出一个机械化的标准微笑。

它可以调动这具身体的每个部分,但它并不懂人类的感情。所以它只是单纯地将肌肉的动作形成的表情与人类的感情一一映射做到完美的模仿,因此无比虚假。

“因此,我并不期待你的力量,也从未想过设计某种巧妙的绝境来逼迫你非要使用这份力量不可——

我之所以想要邀请你加入天人,只因为我们的目标一致,都期待着这个世界的变革,不是吗?刹那·f·清英。我相信你的存在将使得计划更稳定进行。

伊奥利亚计划期待人类的相互理解并使得纷争消解,最终从地球的生命嬗变为宇宙的生命。在前往目标的过程中,将以人类的生命长短作为度量之尺。可是在对话即将到来之日前,必须要完成。人类若仍保持在这个状态,会在与els的对话之中毁灭。

刹那·f·清英,你作为一个绝大的变量,我希望可以与你合流。

既然你是来自未来的访客,在你所经历的历史之中,世界的面貌如何?你又是缘何而回到了现在的时光之中?难道是因为世界毁灭了吗?”

少年陷入沉思。

曾经企图隐瞒的事实被简单地猜出。事实上,这种隐瞒对于等同于人类网络本身的veda而言,就是不可能。

直到今日才被发现,只由于中东作为信息孤岛的同时、事实本身也不可思议的缘由。

而他自己确实也满腹疑问,想要从veda这里获知更多——

“世界并未毁灭。”刹那斟酌着自己的语句,缓缓说,“在我回答之前,veda,可以告诉我即将到来的对话是什么?到底是不是与els的?”

风急切地在原野中奔流。远远地,可以看到盛大的车队从核发电站中归来。

veda沉默了一瞬,那平静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倘若你不知晓的话,那么我亦不知晓,刹那·f·清英。在伊奥利亚留下的记录里,人类必然会与人类以外的智慧生命体相遇,这就是对话。”

“原来如此。”余晖之中,刹那抬起头,说,“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在与els和解与共生的五十年后,我再度见到了伊奥利亚,他明言对话即将开始,再之后……”

那是无法简单用语言就可以形容的壮观,非要用到量子思考的神秘不可。

量子思考究竟是何物?

那只基于量子物理所揭示的真理,一个方程组就可以描述。可是人类不满足于这种程度的描述,非要寻求一种力量来解释,譬如说多世界诠释。

在多世界诠释下,量子思考常被认为是同时叠加了无数平行宇宙的计算/思考能力。

同一个问题,用一台计算机算和一万台或者十的五百次方台完美联合下的计算机算是不一样的。

以最简单(当然也不现实)的加减乘除为例:

第一个宇宙计算这个问题耗时一秒。

第二个宇宙重复计算这个问题又耗时一秒。

倘若令这两个宇宙合作,各算一半,则各耗时零点五秒,交换一下,却都得到了一个完整的答案。

在这种解释下,量子思考正是能够叠加全部计算该问题的平行宇宙(这个数量通常在十的五百次方以上)得到答案,再把这个答案反馈回所有正在计算这个问题的平行宇宙。

其效率之高不可思议。

刹那当然不知道多世界诠释到底对不对,更不确定到底存不存在什么平行宇宙。

但他知道他的思考能力可以做到这个效率,于是——

在全部的想象之中,世界开始分形成无数,物质推动历史的前进,直把这人所见过的常人无法理解的景象全部详尽地一一述说。

这是……宇宙的记忆。

当跌落到这无穷的世界中时,veda立马判断到。

一个想象之中,或许是在红巨星的一边,即将被吞没的地球之上,全然的凋零与毁灭。

一个想象之中,也许是在地球不知名的的冰川之中,胖头鱼似的异种人类好奇地遥望天上三个月亮。

一个想象之中,或者身处月球之上、一种金属的生命体默然注视着天空灰蒙蒙的地球。

再者,一个想象之中,星星与星星被推动,最终宣言灭绝的焦热。

纷杂的信息之流从这个情报终端向着本体侵入。

机器那依仗计算能力的预测面对现实显得是何等的粗略。正是在想象之中,所以原本应该无法还原的细节也在共生的els的记忆之中活灵活现,于是超越了veda的瞬时上限。

全人类的网络在这时出现了零点一秒钟的误差,引起外界轩然大波——

那正是veda计算能力的极致。

宇宙之间,到底存在怎么样的生命,那又到底是怎么样的对话?

“理解不能——”

——警告、警告,警告!

所有想象之中的veda皆以此答。

虽意料之中,刹那仍失望。

“那我可以见见伊奥利亚吗?veda。”

他最终还是下定直面的决心,问。

“那你愿意加入天人吗?刹那·f·清英。”

那机械的存在回过神来,继续问。

“伊奥利亚的真实所在不会暴露给任何局外人。既然都致力于人类的和平、既然曾是伙伴……”

“不一样!”

夕阳西下,那个少年冰冷冷地打断道。

“veda,我倒要问你,伊奥利亚所期待是怎样的世界?和平、没有纷争、相互理解……然后呢?这样就可以了吗?”

“这样、人类不就可以统一为一个和平的意志吗?不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吗?”

veda困扰地答道。

“这就是现在的我与你们的不同。”

他的目光向天上去,沉没在一片炽热的灿烂红光之中。

夕阳真好呐。

既然今日的太阳以这样的美丽落下,那么明日的太阳也会以这样的美丽升起吧?

他问:

“在伊奥利亚计划的第一部分,相信你们的目标而奋斗一生的天人们……高达驾驶员们会遭到怎么样的下场?”

现实的一侧真诚地答道:

“作为引起世界仇恨的中心,在计划中预定会被牺牲,可牺牲是有价值的。何况你不也杀了很多……人吗?那些人不也正是为了他们的信仰与国家所牺牲的人吗?”

想象的一侧平和地说起:

“但倘若有你的加入,这一切不是不可以更改的。相比起预定的计划,目标的达成才是最重要的……倘若你可以大大促进目的的达成……只要人类的基因库不被缩减。”

发丝在晚风之中飞扬,明亮的绿与黯然的黑在同样的夕阳下。

他往前站了一步。

“那我再问你,假设全人类都信仰同一种宗教、譬如说……在中东流行的这种,从而消灭纷争、互相理解,这计划又会如何做?”

“允许。”

刹那笑了出来,隐隐约约地,危险。

veda尝试作一个解释:

“虽然仍然看不到世界的真实,但只要能够消除纷争,这点代价是可以接受的。当他们完成统一并以天人的技术获得足够的生存资源时,也会发生变革。届时,其和平的姿态值得期待。”

所以上一世的你冷冷地允许准变革者与天人的争斗。

风在树枝间凄厉地啸过了。

他在风下继续说:

“好、好,那我再问你,假设人类仍存在绝对的高低贵贱之分,譬如说种姓或独裁,绝少部分的人统治着绝大多数的人,但绝大多数的人完全不会再反抗,绝少部分的人也不再有任何足以引起纷争的矛盾。你会怎么做?”

“允许。”

veda仍那么说道。

“虽然无法最大解放个体的智慧,但既然纷争已经消灭,现有的状态也足够造成对话了。即使是少部分的人,也将会继续迈向未来吧?那么并非是无法接受的。”

在伊奥利亚计划的尺度上,大多数个体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倘若上一世变革者杀光了反抗者,那么确实地,veda也会平和地接受这一切。

风在草叶间徘徊,扰动了黄昏的阴影。

“那么,再倘若说,”刹那的眼睛低垂下去,冷冷地继续,“人类互相理解之后,仍发生了纷争呢?”

背对太阳的存在答道:

“纷争一定会很快结束。互相理解之后,那只不过是些许根本利益的调和。真正的理解导致的宽容会允许异己的存在。”

“是的,我也那么相信。”

正对黄昏的人继续说:

“那么互相理解、加之以技术、使得一切纷争调和,人类却仍然存在着不自由与不平等呢?譬如说少数人的议会仍决定着多数人的资源——”

人的阴影、高达的阴影还有自然的阴影融汇在一起,分不清晰了。

“允许。”

veda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在想象中阐述:

“这不正是自古以来的法则吗?刹那·f·清英。更擅长于智慧的人做统治与管理的工作,来协调那些不擅长于智慧的人们。这与自由、平等都无关,真正的平等在于准确地认知和承认个体的价值,难道你连这一点都要反对吗?”

刹那不管不顾地继续着自己的话语:

“再譬如说人们其实心甘情愿地被统治,只基于宗教信仰或者种族传统,或者某种思想形态。

譬如说明明处于不公的下位者却基于个体意识形态,反而体谅特权者的辛劳?这样的互相理解呢?”

“允许。既然心甘情愿——”

veda还准备进一步的补充说明,但刹那又急切地在风中发出声打断他:

“最后,veda,你是否觉得人类是否可以不依靠变革者的能力、脑量子波沟通而互相理解?”

“对于伊奥利亚的计划而言,纯种变革者理论上并非是必须的。但是实质上没有广域脑量子波沟通,恐怕还是不行的。”

刹那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说: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的路确实和你的路并不一样。”

“这样啊……那么我祝福你,刹那·f·清英。你所要走的乃是比我更凶险的修罗的道路。

不,原来如此,你想走的道路莫非不是变革,而是创造!你莫非是想要彻底颠覆旧有的人类秩序本身吗?这非有彻底颠覆旧有的人类观念的手段不可——”

日薄,星升。满天的闪烁里,终于黄昏迎来了黄昏本身。

夜前最后的日光额外黯淡、也额外鲜艳。

原野僻外,连近处城市的光都见不到。

但在场的三者都不恐惧黑暗。

人类到变革者,其一切制度的变化仍然太少。

即使伊奥利亚的计划达成,互相理解、纷争消除之后,一切似乎仍在隐患中,时刻可能爆发。

确实,在变革者与人类之后,又再度迎来了长久的和平。

可是为何呢?为何还会爆发这么一场战斗——

既然人们已经可以心意相通——

那么一定是有什么歪曲可吧?

他在思考。

veda注目这男孩,仍然维持着那淡漠到淡漠本身都消灭的语气。

他问:

“无论如何,刹那·f·清英,你真的不会使用你身后的高达展示暴力吗?倘若说我要杀死你呢!”

七八点星天外,夜中虫鸣一片。

树叶飘零。

四目相对,这个少年实在不想使用任何欺骗的诈术,自信而放纵地说道:

“不用,若你要做,就尽管试试吧!”

“那么……”veda声沉,将自己从量子思考纠缠的深渊中拔出,“我,要消灭你、一个纷争的根源。”

无论如何,上一世的天人也好、还是现在的raiser也罢,挑战现在的秩序本身就是引起纷争的开始。

恐怖组织,正是天人常用来自嘲的词语。

少年握紧了双拳,喝声道::

“可有些事情非要以纷争才能孕育!”

话音未落、两拳相交的瞬间,计划与理想的狭间——

眼神光灭,东天月明。

第七十二章 纷争天使

无法隐瞒、就不再加以任何的掩饰。

即使刹那确实要以高达展现其无敌的暴力,veda也没有任何反抗的办法,所以veda真诚地相信他所说的一切,并据这迅速展开了行动。

彼此之间,绝无虚假之意。两者在脑量子波连接起的无限的思考中互相真诚地诉说自己的杀心。

黄昏色的世界刹那便沉入黑暗。呼啸的长夜里,星涌天河入山流。

大量来自不同可能性的量子想象开始归束,最终与veda一起消失于无中。

不再需要维持与veda交流的刹那遣回了els-00q高达。

静谧的夜里,唯能听见风在枝头呼啸。

利冯兹的眼神恢复回来,不再显现其作为变革者的特征,但他反倒比veda更值得畏惧。

他一拳向着刹那而去,刹那却步后退时候亦予以右拳回击。

——这是天人的格斗术。

利冯兹立刻看出了这一点。

虽然有所不同的地方,但步调、呼吸、动作、力度与进退无不脱胎于天人那精致而科学的理念,像是完美地融汇了几家之长,达到不可思议境地。

——而且……我正处于下风。

反应、力量、速度,现在的刹那均在作为变革者的利冯兹之上。

对上的双拳、虎口震痛,对手远超年龄的惊人力量让他错愕。

即使有纳米机器和veda的辅助,他也难以应对

可是利冯兹并不需要战胜,veda的指令只是拖延时机。

何况即使死亡,他的意识也将回归veda之中,然后迎接第二次的生——如果确实如此的话——那么他无所畏惧、也就可以全力以赴。

拳与拳的战斗之中、便是力量与意志的碰撞——

纷争。

“你在迷茫吗?利冯兹·阿尔马克。”

与他格斗中的少年敏感地发现了这一点,忍不住脱口而出。

在他的上一世中,不曾与这人有过纷争之外的更多交集,他不懂得这人的心,但毫无疑问的是,眼前的他正在……迷惘。

长夜外,银汉绚烂,乍明乍暗间,缺月乘天河而出,一时、光流,让地上的人们可以看清彼此的动作与神情。

“刹那·f·清英,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veda要命我消灭你——”

他忍不住问。

“我只是一个走在自己路上且固执己见的人类,为了自己的愿望而不断奋斗的人,因此与伊奥利亚的计划相冲。”

少年自在地答道,无有任何的迷惘。

是从文明历史上的哪一时刻开始的呢?

纷争。

梦想是一种会碰撞的东西。

权利者的梦想是守护自己的权势、无权者的梦想是夺得权利,两者终以暴力来诉说。

像是期盼幸福与自由的小小的泡沫般的梦,最容易在疯狂的人类交错的理念的海中幻灭。

理所当然地享受幸福,并想要维持自己的幸福,是多么正常不过的想法。自古开始,从帝王到总统、从官员到平民,无不如此。

可倘若维持幸福的本身却要榨取……他人的价值呢?

越是高位的人们,越是理所当然地接受这一切,仿佛这是一种天命、能力与权利的必然,充满着偏见,并被优越与正确束缚。越是低位的人们也并不对这一切疑问,只想要在这个体系之内向上爬去,并鄙夷着更低位的人们,追求成为优越与更正确。

可另一方面,想要单靠个人的知识与学问来判断这一切、解释这一切甚至消灭这一切是何等疯狂而自以为的想法的——

难道以为自己是神吗?

人类当然不需要一个神,更不需要一个英雄,但每一个人类都在神与英雄的道路上——

己见的实践。

“在被这个世界反抗我之前,只要还有人支持我的想法,我就绝不会认输。”

只要不是一场孤独的战斗,那么就绝没有什么可怕的。

倘若是一场孤独的战斗,说明没有来自世界任何一方的支持,说明已被全部的人们遗弃,那么即使失败,也没有什么怨恨与不甘的——

这个战斗、这个他就该是失败的。

他想道。

“伊奥利亚的计划想要依靠脑量子波沟通的互相理解来消除一切固执己见,但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己见恰恰正是人们作为智慧生命的特征,所谓的互相理解绝不是依靠脑量子波的沟通,也绝不能用来消除固执的,而是依靠……”

他继续说,在拳与脚的碰撞中,将过去的思绪狠狠撕开,也不管veda听不听得到,更不管现在的利冯兹听不听得懂,只一股脑将他的想法涌出心头:

“宽容——”

宽容地面对自己的失败,也宽容地原谅他人的失败,更宽容地面对一切异见,不是恐惧他人对自身合法性的批评,也不是恐惧他人对自身的超越,更不是恐惧自己无法成功。

“正如同veda作为敌手,仍在祝福我在我的道路上的前行……不是一种宽容吗?正是如此,我绝不会用超越这个时代的暴力来亵渎这份真诚,但我绝会竭尽全力来打败你。”

即使失败,也毫无怨言。

刹那从不觉得现在的自己所在的道路就是一个正确的真理,但在最终结果出来前,他定要去尝试不可。

纷争、乃是崇高的,绝不是要畏惧的事情。

唯有在纷争之中,对、错与善、恶才会选出更优的结果。

不是因为消灭纷争而人类幸福,而是人类幸福才无以纷争。

这是人们早已忘却的事情了。

真正的纷争的胜者,绝不会以任何的消灭与奴隶为结束——

真正的纷争的败者,也绝不应以任何的疯狂与独断为终局——

两者都有权抬头挺胸,同样走在通往未来的路上!

利冯兹茫然地听着他的话,他不知道veda或者伊奥利亚与眼前这人究竟有过怎么样的交流。

但是……

有一种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激动与昂扬。

这是作为人造变革者的他还从未有过的特征,一种他无法形容的事物。

他竭尽全力,也只想到了这时原野之上到处盛开的花朵——

那不同颜色的花朵共同交汇出的生命的景象、与生命的……

意志——

不是为了求生的苟且,也不同于征服权利的疯狂,而是直蔓延到这银河与天地的尽头、不息的追求幸福的意志。

幸福,不是和平、不是生存、也不是权利,而是将这一切统合的喜悦与满足。

他失神之下,终于被一拳打中胸口,受到超越人类的力量而横飞出去。

单在肉体力量与技巧的角逐中,他败给了人类。

“这时的你在迷茫作为高达驾驶员的使命吗?利冯兹·阿尔马克。”

刹那站在他的身前,根据上一世的一切与这一世的所知,猜想现时的情况,并向他伸出手。

不是出于作为胜者的优越与施舍,利冯兹可以确认这件事,但那又是出于什么呢?

“……”

他没有说话,默默地注视着这个比他矮小的少年。

——人类……

只不过是一个人类的孩童而已,却恬不知耻地说着神与英雄才能说的大话。

那手张开五指,在风中巍然不动,仿佛有一种不竭的原始的生机。

那个孩童继续认真地说:

“不必迷茫哦,利冯兹·阿尔马克。死亡是很可怖的事情。即使被veda许诺了再生,也是很可怕的吧。每个拥有意志的生命,都应是自由的,都该是追求自由与幸福的,更有追求自由与幸福的一切权利,而不是被许诺为一个工具。

这才是所有的家族、部落、国家乃至社会诞生的契约的基础,那就是承认人类自身追求幸福的合法性,也为人类追求幸福而生!而不是为了统治他人,也不是让人牺牲。”

——不可理喻。

变革者与人类怎么能相同?

他迷惑地看着这个想要施加给自己以异见的人。

但到底是哪里不同呢?

素质吗?

天赋吗?

基因吗?

构造吗?

还是追求幸福与自由的意志呢?

所以人造的变革者要为人牺牲?

还是凡人应该要为更强的人造变革者统治?

“都不是……”

刹那还准备述说,却敏锐地发掘到了gn粒子的散布。

青色的光粒在天上纷飞,倒转了星天,一时吹成无边细雨。

金属与机械的造物,用以纷争的最残酷的武器到来。

那是刹那从来没有见到过的高达。

为了消灭这个变数,veda选择即刻出动手中最强的一张牌——

秘天使高达。

从已经准备好的据点中高速调来的五架gn典籍战机与之合体,左右各五具gn原型单元,完成其最强的战斗姿态,如同展开的天使之书,仿佛神话中的拉结尔,在短短的时间内君临此地。

“怎么还不开枪?veda又发来进一步的情报与命令了,葛拉贝。凭你的手法,不牵连利冯兹也是可以的吧?先迫使目标离开……”

希克萨·费米,gn典籍战机小队的队长,在舱内焦急地建议道。

“可是……他只是个孩子吧。”

葛拉贝有些犹豫地答。

一开始的无法通讯让他迷茫,结果全球网络时钟延迟零点一秒秒后恢复了连接,veda命令他待机秘天使。接下来……接下来就是这样了。

“确实……”

希克萨·费米也有些说不出话。

“veda说他是来自未来、干扰历史的存在……”另一架gn典籍战机中,高达驾驶员874默默说道,“秘天使的gn电容虽然经过了扩装,但还是无法长时间维持,请尽快决断。”

目标在移动,可射击的按钮始终难以按下。

直到veda最后警示传来,终于下定决心——

秘天使高达身后遭到了gn火神炮的攻击。

“怎么……可能?”

索敌系统之中,赫然如同天人组织正建造的能天使高达一般的机动战士猛然从空中降临,冲向地上少年的一边。

红色的光流纷纷流溢,与灿青色混在一起,绚烂无比。

“haro!setsuna!”

连接高达并自动攻击迫使秘天使调整索敌的哈罗、看到刹那一个跃布跨入舱中发出喜悦的欢呼。

“谢谢,哈罗。”

他坐在这熟悉的座位上,以与els共生的纯种变革者的姿态觉醒之时,伪炉也被感染,重新构造,红色仿佛经过过滤似的嬗变为青蓝色光彩,如同天使般的两翼缓缓张开,形成巨大的x型,向着世界的两极奔跃而去。

——刹那,能天使的相关资料都在下面了,胜利归来吧。

这是提耶利亚在高达里的留信。

“果然一切信号都被屏蔽了。”

提耶利亚呆在新建的地下秘密基地里看着雪花屏发愣。相关机体工程师都在祈祷。他们大都稍微清楚一些天人的存在,得知能天使的出击后,不由得有些紧张。

当els-00q高达带着信息回归后,提耶利亚立马让哈罗简单驾驶能天使顺着须臾定位器的讯息赶去。

他转过身,将工作人员的神情一览无余,叩响桌板引起他们的注意,然后严肃而认真地说道:

“不用慌张,刹那会胜利的!”

他们窃窃私语起来,赞同道:

“是的,quanta是奇迹……”

灯光下,提耶利亚却是笑着摇头,止笑正色云:

“不,因为能天使也是我们的心血啊!”

说着,他忍不住想起,els-00q高达带回的最后一条讯息——

提耶利亚·厄德,我们去打上天宫,夺回天人与veda吧!就像是曾经做的一样。

——真是的,明明这一世了无瓜葛,哪里能说是夺回。

但是,忍不住的,就有种奇妙的喜悦。

——真是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明明只是从库尔吉斯走出的少年兵,却说着自己是高达之类的鬼话,大言不惭地瞬要为人类的幸福而奋斗。

是天人教得好吗?才把消灭纷争、世界和平的理念深深地种进他的脑海里,即使不断变形、异化却还在坚持?

还是说这就是人类吗?

——无可奈何的人类吗?

安抚之后,他就走出基地,坐在格纳库外的椅子上,望着满天星与月,并等待着高达的归来。

人间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exia,出击,驱逐目标!”

话声落下,纤美的高达冲天而起,拉起一带灿烂青芒。

月下,天使在战斗。

“难道能天使泄露了吗?还是说就是组织的背叛者盗取了,不是说能天使还没完成?怎么可能——”

“现在要先打败它。”

十具中的四具gn原型单元同时飞出,射出强大的粒子光束,划破黑夜……可无一命中。

这个能天使实在太敏捷了,在空中的机动性仿佛是个会飞会动的人类,而不是一个僵硬的机械。

青蓝色的散华之下,向着天地献上杀戮的舞蹈,演绎着惊人的驾驶技术。

能天使在空中疾驰、跳跃、横移、侧卧。

“这就是我的高达啊!”

一瞬就冲破了gn原型单元的封锁,迫近秘天使的身前,光束军刀之下,便是——

胜败的距离!

第七十三章 EXIA

——为何要憎恨黑暗?

黑暗正是万物之曾被孕育的来处。

——为何要厌倦光明?

光明正是万物之将要拥抱的去处。

夜色温柔,月光静谧,世间的一切都是这么美好。春天开花的树,在晚风中无力地洒落花瓣。竣工的人工湖边,仿佛有萤火在飞舞。

他到底是抱有着什么样的情感不停在战斗的呢?

从少年兵的岁月开始,就比任何人都渴望活下去吗?

再从身处天人的岁月开始,又比任何人都期待变革吗?

人到底是什么?

从远处到来的影子逐渐清晰。

“阿雷路亚·哈普提森?”

坐在长椅之上的提耶利亚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孩子的靠近。

“刹那在战斗吧?”

他说。

提耶利亚点头。

“那么我也……我也可以战斗吗?提耶利亚。”

阿雷路亚认真地说道。

【你终于做出了这个选择啊,阿雷路亚。】

哈雷路亚在他的脑海里大笑。

对于这些孩子而言,始终和善的提耶利亚与刹那,已经褪去了神秘的外衣,也被他们要求不再以raphael与quanta相称。

“那正违背了刹那的想法,哈雷路亚,他不希望超兵们再度陷入战斗——”

“不是的!”仿佛两个声音重叠在了一起,两个人格一同打断了提耶利亚的话语,“作为一个超兵的可悲并不在于战斗,而是被奴役不得不去做无意义的战斗!但是作为一个人类,倘若能出于自己的意志,为了……能保护一些什么与做到一些什么,而去战斗,哪怕战死,那也是人最大的幸福!”

话音之上,眼神并无任何的迷惘。

远处的玛丽和好几个孩子们静静地聆听他们的对话,欢声笑语,一起奔跃过去。

荧惑在天正闪耀,火星是属于能天使的星星,照耀秘天使的海王星离地球实在太远,就在漫漫长夜的黑暗里隐没了。

其下,则是钢铁的天使在月与星的光流之下做着人类最古老的纷争。

粒子在空气中滑出灿烂的光迹,为他们遮掩尘形。

gn粒子在空气中的发光实际上无法被绝大多数依靠其他频段光波的现代军事侦测设备发现。通过肉眼,则需要达到变革者五官的敏锐度才能察觉。

很不巧的是,在这里的人们大都具有这个水平。

于是,在他们的眼里,天星成流,辉煌漫天。

利冯兹怔怔地看着钢铁的天使远去,想要去察看情况,还是什么都没做,明明身体仍然被巨大的痛苦攫住,但面色却很平静。

在他细腻的视觉中,仿佛可以看到那张开的天使的双翼,圣洁得如同神明。

可他知道那不是神明,而是人类。

人类,居然是这样子的存在吗?

真是不可思议。

伊奥利亚对人类是抱有着什么样的感情呢?

是厌倦人类吗?还是厌倦人类的现状?

他想道。

——那么我对人类又抱有着什么样的感情呢?

可是,无论是何样的态度……

——果然,veda,我还是最适合驾驶高达的人。

只是并非是为了人类去死才驾驶高达。

——我选择退出这个计划。

通过脑量子波,他的想法真诚地传递给了veda。

小小飞翼似的的武器在空中盘旋,追逐着那月下的天使。

gn单元,可以形象地形容为足以脱离机体自主行动的浮游炮。在后世天人的技术,被开发用作为各大高达的武装。

gn原型单元,字如其名,是所有gn单元的原型,但其功能已经超越世界数个时代,既可以作为推进器,也可以作为移动炮击武器。

能天使摆脱了四具gn原型单元的纠缠之中,迅速穿越夜空,躲开了全部粒子束,直冲到秘天使的面前。

光束军刀落下的瞬间,秘天使以一个力学上无法完成的角度,仿佛突破惯性定律似的,直往斜上方突进。

“gn原型单元——”

刹那回忆起其强大的能力。

借助gn原型单元的推进能力,比起单纯的gn粒子制导能做到更多,这令秘天使可以自由地向全部的方向突进,完全摆脱一切的引力与惯性,仿佛超越尘世的精灵。

寻常的三大联合开发的机体受限于惯性,倘若要向前冲,又要紧急向后退,必然要有个减速、再反向加速的过程,往往好比追尾事故中车辆往往已经按下了刹车,却也来不及。

物体会保持其原本的运动状态,直到外力迫使其改变。

在地面上,尚且依靠空气与大地的阻力,但在一片虚无的太空之中,没有任何外界的阻力可以依靠,就必须依靠机体本身的制动系统。

这就是巨大的能量、运动与灵活的损失。

但是借助gn粒子,对于高达而言,惯性的定律就仿佛不存在似的,反引力的推动能力霸道到了这么一种程度,那就是整体变向的同时不会撕碎物质本身(不会超过材料的承受极限)。

因为gn粒子的反引力下,材料之中的每一个粒子都受到了同样而均匀的力道,不破坏其结合。

金虹色的瞳中,这个少年人精密地汲取一切外界信息,计算轨迹与方向。

然而在所有的运动轨迹之中,暂时不存在彻底锁死敌机的方法。

单凭一架高达所能架起的封锁,无论如何,也会有顾及不到的方向,而秘天使的驾驶者也绝非泛泛之辈,亦能通过秘天使的索敌轻易地把握能天使的轨迹,做出完美的判断。

足足十具gn原型单元的准确远距离炮击,不停地限制能天使的运动。

光在空中交错,惊起的狂风吹伏了原野上的花朵,直到原野尽头、那无边的荒漠起处。

两者在激烈的纷争之中也默契地选择了远离人烟。

“好可怕——”希克萨·费米忍不住流出一身冷汗,无意识间后怕地吐话,“多亏你了,874。”

刚才那急速迫近的一刀,就是直面死亡的瞬间、深渊打开的大口,唯独其颜色是灿烂的青虹。

gn典籍战机其中一架的驾驶员874、这应该是个代名、同时负责操控刚才变向的gn原型单元。

“那个孩子,好强……”

秘天使的驾驶员葛拉贝忍不住皱起眉头。

——会输。

明明武装上的差距那么大,十具gn原型单元完全可以做到全方位火力压制……但无法达成。

敌方能天使没有留给他们任何全角度火力压制的机会,而是不断地接近、每一手都是精妙到极点的绝杀——只要被打中,就会死——从而迫使他们不停地改易位置、并操控gn原型单元改变既定的计划,然后……

更加被动。

“长期的消耗战,我们会输。从对战情况来看,对方的粒子量可能持平甚至高过我们,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显出任何功率的退却。”874冷静地分析,“而且、对手所操控的近战兵器比起我们的粒子束步枪或者gn原型单元的消耗量少很多。”

世界被抛在高达身后,光横在天地之前。

“太碍事了!”

能高达的右手伸出,准确地抓住了正要从其身边掠过的告诉gn原型单元,放开的同时、零距离火神炮——

彭!

爆炸与碎裂,毁灭的命运悄然已定。

“他是怪物吗?居然用高达的手抓住了gn原型单元……手指不只是个装饰品吗?”

希克萨·费米忍不住咋舌的同时,其操控的两具gn原型单元也就出现了一丝疏忽和滞后。

高速的ms战中,容不得任何的错误。

于是能天使抓住这个短暂的空挡,虚晃一下,从炮火的封锁之中突破。

准确地把握能天使运动的葛拉贝等三人正要重整架势,再度夺回主动权,但是——

“trans-am系统启动——”

在这个时代尚且处于封印之中的运用,经过他们的设计与调整,成功地在伪炉之上复现。

一瞬gn粒子的爆发,直溢出机体,将装甲表面所有的光扭曲,甚至使其频率跃迁至红光,端得灿烂无比,

于是纯白的天使化作了血红的恶魔——

“胜利、我斩下了!”

强撑下所有的加速度、刹那高声喝道。

两台钢铁的天使冰冷的相对。

粒子光束军刀切开了装甲,捅进驾驶室,在葛拉贝的身旁错过,所有的粒子束又开始消失。能天使压着秘天使直接往下空冲去,重重地撞击在荒漠之上,擦出无数的电光石火。

于是胜败成为了定局。

剧烈的痛楚让葛拉贝闷哼出声,同时惊悚地发觉到一个事实。

——他是故意的。

角度错开了秘天使精密的构造,刚好直在微乎其微的缝隙中插入。

在这种程度的一对一高速ms战中,眼前的这人仍然游刃有余,甚至还准备活捉他们。

——他是怪物吗?

果不其然,公频通讯传来。

“天人的驾驶员们……”

那确实是个不成熟的少年声,在可视的画面中,那家伙连驾驶服都没穿,靠着便服就强撑过了全部的驾驶压力。

刹那认真地说道:

“我们并非是敌人?不是吗?”

——可是啊,天人可是有保密的义务,怎么可以被活捉呢?少年。如果你是天人的高达驾驶员的话,没准我们会成为朋友吧?

——这台机体也没有gn炉,坏了也就坏了。嘛,真是抱歉了,伙计。

这个男人在笑。

死亡并非是个终末。

秘天使高达反过来紧紧抱住了能天使,钳制其动作,同时解开了与gn典籍战机的结合。

三台由哈罗控制的gn典籍战机,立刻在队长权限下的命令中离开。

“希萨克·费米,874,快走!”

私频之中,葛拉贝赶紧说道。

“怎么可以,葛拉贝!”

瞬间,874和希萨克的争辩声布满。两台gn典籍战机在空中盘旋,却又不敢做任何攻击。

三人的声音透过公频隐约被刹那听见。

怎么会演变成这样一种生离死别啊?

“哈罗,拜托你了。”

接下来要做的有些风险,需要能天使自律反击。

“ok,setsuna!”

能天使把秘天使的舱门撬开的同时,刹那打开舱门,就近窜过去,一把攫住惊异中葛拉贝的手。

这个少年强硬的力道让葛拉贝居然无法反抗。

墨镜跌落,碎成一片片。

风在夜中徘徊,荒漠那干燥的气息,一时沙风四起。

“高达驾驶员可不该以自杀为终末。高达更不该有任何自杀的功能吧?”他轻巧地按了几个键,把连同通讯本身的驾驶系统统统关闭了。

——不过没有抛弃高达独自逃生,无论是不是逃不了,这点都可以原谅。

他在月光之下,与能天使重合在一起。

“现在,你被俘虏了。你可以发言,但对话中的一切都会被记录在案,不能保证其用途。比起情报的泄露,还是活着更重要吧?假如活着的话,没准还可以逃出来,再度回归天人。”

他平静地说道,钳制住这人,一把将他拽进能天使的驾驶舱中,命令哈罗自动巡航回归。

徘徊的gn典籍战机最终选择迅速离去。

损坏严重的秘天使呆在此处,将在一小时内将迅速被raiser回收。

这时的利冯兹则已经回到招待这支来自联合国访问aeon的团队的酒店中。

在须臾控制之下五彩的灯光在这座新兴的城市之中尽情闪烁,比天上的星星更明亮。缤纷五彩的旋转之中,时而远远地传来街上的欢快的声音。

阿勒汉多洛·科纳已在客厅等到现在了,把酒杯拿起又放下,自饮自酌,居然看上去也寂寞得紧,不似白日时那种从容和骄傲。

“利冯兹,你出去做什么了?”

利冯兹的衣服上到处是草屑与沙石,并不如往常那样干净,这引起了他的好奇。

“阿勒汉多洛·科纳大人,我在外面见到了负责战斗的能天使,并按veda的命令,与他做过了一场。”

他答,尽是些难以理解的词汇。

“哦……?天人的事情吗?”

阿勒汉多洛·科纳猜想,一饮而尽,不再多过问。

利冯兹顿了一下,又道:

“阿勒汉多洛·科纳大人,我最终还是向veda申请退出高达驾驶员的行列,请问你可以……把我收养吗?”

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他。

这个用心不纯的人立刻大笑出来,以为自己终于说动了眼前这块冰山,开怀道:

“当然,利冯兹,我在里时刻为你张开大门。”

他的心意是真诚的……

——但真是恶心。可是我还要利用他,就要忍受他。

利冯兹连声感谢,虚与委蛇,心里却又飘向原野之外那个驾驶着疑似能天使高达打败了秘天使的人类。

人类真是一种难以理解的生物,明明不停地在追求自由与幸福,却又不停在束缚自己,做着种种无用的努力,或者虚伪、或者真诚、或者纷争,但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作为变革者的我会觉得他们的生活方式很好——

夜尽之时,能天使高达缓缓降落到基地里,两人下机的时候,葛拉贝被人扯着关押下去,而刹那则又被少年兵与超兵们围了起来。

【你们是故意的吧?】

他忍不住心里诽谤。

这个生性不适应与人亲密接触的男孩,在善意的笑声中,狼狈地窜逃出去。

山外,黎明正在。

今天又是一个晴朗的好日子。

第七十四章 追加武装

天亮,窗后,数个屏幕上,都是关于天人几个重要太空据点的详尽资料。除了els-00q的内部数据库的引用外,也有部分是由刹那或提耶利亚回忆补充而来。

其目的则是与天人作战。

认定从未来归来的刹那亦是纷争根源的一种,在邀请加入天人无果后,决意将其根除,防止天人即将实行的计划被破坏。

而刹那亦决定反击,迫使其放弃高达武力介入的企图,直面伊奥利亚并修正伊奥利亚的计划。

“倘若你下定了决心的话,那就去做吧,我也想再次会面伊奥利亚,询问他——”

作为人造变革者的意义。

提耶利亚欣然接受这个方案。

他们已经连续商讨数天了,计划也越来越清晰。

另一方面,由联合国大使主持的关于核发电而对aeon的访问无疾而终。

在长达一周的参观与商谈中,阿勒汉多洛·科纳举手投足间完美无缺,成功地展现出一个圣人般的形象,收获了他所需要的名利,而aeon则获得了使用核电的合法性。

何谓合法性?当然不是指符合某个国家的法律,而是作为一个社会的秩序、规范系统或其政党的统治合理、正当与符合道义的程度。

即使是法律本身,也存在合法性与否的概念。

打个比方的话,如果一个法律承认奴隶制度或者承认某个至高无上的统治个体,那么无论它如何有效率、又有条理,但既然与这个世界的道义冲突,就会被人们本能性、群体性地抑制、改造,甚至完全废除,乃至激发出一场巨大的变革来。

就算是虚构的小说,人们也往往会追求其内在的逻辑和合理性,何况是现实?在这个世界上,民众的意志仍然强大,并不能彻底无视,这种意志的观念的聚集在社会中就会形成一种普适的道义,来抑制某些行为的发生。

又譬如说核武器。经过veda的长期舆论改造后,核武器与这个世界的人们的观念相悖,一旦有国家在研究或制造,立刻会被全世界反抗和声讨。

即使是被上层派遣研究与制造核武器的人们在这个行为中也会受到自己良心的拷问、并被知情者厌弃,最终放弃或拖延、乃至向世界揭发。乃至于所谓上层的内部,只要有人思想里拒绝核武器,也可能做出形同背叛的举动。

人到底只是人,但也都是活生生的有爱有恨的智慧生命。

他当然可以影响旁人,但却无法彻底支配旁人。所谓的领导者的领导的保证、传达、执行、后勤与收尾无不要依靠其他人。既然世界上每个环节都有人的参与,就要顾虑到每个人的意志。

核电则在这个合法的边界之上。尽管以raiser的处理手法并不会出现在二十世纪、二十一世纪发生的核泄漏事故,但在网络上仍掀起巨大的讨论浪潮。

尤其是经济特区日本、人类革新联盟北亚地区,都议论纷纷。

阿勒汉多洛·科纳要的是名声,而raiser追求的则在商谈中尽快取得普世价值认同、形成一种实质的合法性。

由于阿勒汉多洛·科纳洁身自好,所以并没有发生直接的私下交易。

“表面上针锋相对、实际内里各取所需,互相不愿意得罪对方,真是跟按着写好的剧本演也不差。这就是所谓的双赢吗?”

皇·李·诺瑞加,本名丽莎·九条,翻看着记录,发出感想。

她前段时间回校研读,取得硕士学位毕业后,选择回到诚英市继续供职raiser。

“你这样明面说不好吧?不怕违背raiser保密协议吗?”

刹那趴在桌子上,虽然这么说,其实他心里明白皇小姐是个能守住秘密的人。

上一世和比利片桐同居数年,这家伙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那个可怜的人居然还什么都不清楚。

“呐呐,刹那。”她一把搂住这个小鬼,亲昵地笑道,“反正你们也不会责怪,不是吗?按照条例,在特定人群发生的泄密对话又不是大事。”

面对这个女人的任性妄为,刹那有点不适地挣扎,猛地脱出来,跑到了另一边。

在库尔吉斯内战时期,皇早就把这个所谓的quanta和raphael的性格摸透了。

——真是两个不可思议的存在。

她想。

“丽莎·九条……”

提耶利亚组织着词句,才起一个头,又被皇打断。

“不用,就用代号称呼我吧,raphael先生、不,提耶利亚先生。”

提耶利亚的名字也早早解密。既然已经被天人发现,就干脆叫回了原名。

“好的,皇·李·诺瑞加……”他说,“欢迎回到raiser。”

皇本来已经想好了一些说辞,最后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句话就轻轻放过了她的渎职。

但她由于内心的职业道德,却忍不住做起了解释:

“因为冬季政变的发生,我的男朋友就自作主张把原来的行程给撤掉了。后来又不停被各种琐事拖住、延长假时,一直最近才回来,真是抱歉。”

冬季aeon内乱这件事的影响很大。包括皇的导师雷夫·爱夫曼教授准备的一次有关脑量子波研究的来访也被推迟,至今未实施。

窗外的世界一片亮堂,远处的人造湖中、水波荡漾,远远地听到一两声鸟雀的鸣叫,真不像是发生过剧烈战斗的地方。

“没关系,你能来就让我们很惊喜了,皇小姐。由于冬季政变的发生,raiser已经做好了你直接辞职的准备。”刹那诚实地说道,“不过我提醒你一点的是,你已经透支完你未来两年的所有假期。”

“诶——”

她发出了一声惨叫,惊起了枝头不知其意的鸟儿的四顾。

“话说回来,皇·李·诺瑞加,你是为何选择加入raiser呢?作为战术预报员的优秀素质,在毕业的时候,军方向你抛出了橄榄枝吧?”

提耶利亚问,顿了一下,又自觉言语的话不对味,又改口道:

“涉及到个人隐私,不必答也可以。”

按照上一世的记录,皇之所以后来加入天人,是因为作为战术预报员时候的一次情报错误,导致的伤亡惨重与男友的牺牲,一下子打垮了她。

光在她的身上徘徊。

“我为什么加入了raiser吗……”

提耶利亚的说辞太过直接而显得笨拙,但皇确实知道这个人没有任何恶意和刁难在。

“怎么说呢……我应该是对预定的道路感到不满。”

库尔吉斯内战中,皇作为战术预报员的天分淋漓尽致,指挥了大大小小十数次战役的胜利,即使资历和年龄尚且,其在战术预报员团队之中的位置不停提升。

“在大学期间,我一直追寻着我的一位学姐的脚步,但是在毕业时,却很怅然。那位学姐加入了aeu军,我也是aeu人……但我的老师和另一个好朋友则是世界经济联合的一员。aeu或者世界经济联合,究竟归属于哪一方,这让我很迷惘。

最终我发现我并不想卷入三大联合的军备竞赛之中。与男友的一次争吵(恋爱中总是有很多误会与争执的,皇故作成熟地补充道)让我心烦意乱。当我跑去我的恩师爱夫曼教授那儿时,偶然发现一篇有关于脑量子波的论文,得知了lockon与raiser的存在。最后不知不觉就跑到中东来了。”

三大联合的军备竞赛不仅仅只是上层的一次游戏,更是牵扯到全部人间的洪流。

“很多平常人忙于自己的生活可能没发现,但大学里对之议论纷纷,像战术预报员这个行业,在这几十年来,即使没有战争的气象,却还不停地在扩招,给经济带来巨大的负担。aeu的气氛比较宽松,以致于有学生想过组织游行来反对这种无止境的军备竞赛,都被及时制止了。”

皇苦笑道。

生活比较悠闲的中产阶级与学生对这种情况最为敏感不过,只是由于三大集团的潜在言论管制,始终聚不成声音。

提耶利亚和刹那对视一眼,取出一份文件,正色道:

“刚刚长假归来,就有个重要的战术预报工作需要你做,你接受吗?皇·李·诺瑞加。”

“我可以先看看吗?”

提耶利亚摇头,把文件封装袋一转,露出特别的印泥。

保密等级最上,意味着,在接受任务之前,不能获知任何有关内容。

基于一种奇怪的心情,皇没有犹豫,说道:

“我接受。”

“一旦接受,就要受到最高等级保密协议的束缚哦。”

“ok。”

提耶利亚不再犹豫,把任务书交给了皇。

皇轻轻打开文件袋,开始翻阅。

扉页上书:

celestial being攻略作战。

次页的描述则让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惊呼出声:

“天人……居然存在这样的组织,在这个世间吗?”

这是皇还从未想到过的事情。

天人的存在更像是那些文艺作品里浪漫的想象,而不是一个现实的可以混过大国视野的秘密组织。

三天后,由联合国大使阿勒汉多洛·科纳组织的访问团宣布离开aeon。即使明知利冯兹和数个天人成员混在其中,刹那等人也没有选择强行扣押。

这个时间节点和队伍掐得实在太好,raiser不敢异动。

光是为了应付veda的舆论攻势,他们就足够手忙脚乱的了。

veda做成舆论宣传的方式有许多种,主要有二。

一是暗中修改常用搜索引擎和推广程序的优先级,制造热点新闻假象。以核电为例,当人搜索相关内容时,放在最前面都会是核电泄露、辐射污染的新闻,自然不会对核电有好感。

二则是网络机器人。在网络交流中,个人是难以得知其他账号的实情的,通俗地说,就是永远不知道网络的另一边,对方是人还是狗。

无论是投票、交流、转发,veda都可以轻易地制造出大量马甲修改走势,操控结果。

就这两点,作为足以通过图灵测试的高级智能程序、须臾,在els-00q的量子计算支持下,在地球网络上与veda展开了一场盛大的战争。

虽然不至于做出一样操控网络舆论的事情,但是阻击那些网络机器、还原推广优先级、还原真实的新闻热点,也是必须要做的。

在这无形的战斗之外,真正决定的仍是有形的暴力的争执。

地下格纳库中,刹那站在能天使的面前,做最后的调整工作。

上一次的能天使匆忙出击,武装其实并不完全。

经过为时的三天的紧急改造后,钢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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