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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贞德开始》


第一章 Deep

地球联盟第8大区,a市第一人民医院,神经内科专家诊疗室,副院长王忠泽拿着一张x光片,已经看了将近5分钟。

他刚刚结束了为期一个月的四大区联合学术研讨会,才下飞机,就又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诊室里还有一对中年夫妻,手握着手,满脸焦急。

中年妇人没有化妆,她再也等不下去,抖着手问道:“王院长,我们家纯儿还有救吗?”

做丈夫的也急了:“怎么说话呢!院长,有办法您就说吧,钱我们怎么都能凑起来!”

作为一名神经内科的专家,甚至是该领域公认的第一人,王忠泽表示这样的话自己听得多了,但眼下这个秀丽到不像话的病人么……

往诊室的病床上瞄了一眼,他把x光片放在了桌子上,摇摇头叹了口气,:“沈先生,我恐怕是爱莫能助。”

完了!

好似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中年妇人一下子倒在了自己丈夫身上。

“怎么会这样?我的纯儿啊!嘤嘤嘤嘤……”

男人也很悲伤,这时候却只能强忍着,温柔地抱住妻子。

“没事的,没事的。这里不行我们就去21区的木山医院,听说那里有了大脑领域最新的科研成果,一定可以有办法的。”

“嘤嘤嘤嘤……”

这话王忠泽就不能无视了,他轻轻敲了敲桌子,顺带咳嗽了两声。

“二位,不要迷信那些所谓的新技术!在这里,我不客气地跟你们说一句,令爱……”

王忠泽突然顿了顿,转头瞟了眼旁边病床上那个眉清目秀的病人,又瞅了瞅手中病历本上的性别一栏,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

“令郎的这个病,不但是我治不好,其他人那边也是不太可能。你们听我说……”

犯病以来的几个月,这已经沈纯来的第六家医院,见的第八个专家。

他并没有听到对方的诊断,因为刚在诊室里坐下他就睡着了。肩膀一塌,脑袋一沉,人事不省。

而当他睁眼醒来,从诊室的病床上坐起时,眼前就是父母那关切,但又透着歉疚的目光。

“要回去了吗?”

几个月来,相同的一幕已经出现了很多次,他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突然断片的感觉,再也没有初时的慌张与迷茫。

但这份平静落在沈父沈母的眼里,却是让他们更加心痛:“嗯,我们回家。”

……

hypersomnia,也就是嗜睡症。

患者会在正常行动时突然入睡,随着病情的发展,渐渐造成思维能力下降,很难界定其究竟是心理疾病,还是神经疾病。

这种秒睡通常质量很差,患者会很容易被惊醒,通过心理辅导、服用药物、调整生活习惯之后,一般都可以缓解甚至治愈。

但沈纯的嗜睡症却完全不同——

他每天都会入睡4~5次,每次一小时左右,就好像是原本完整的睡眠时间,被突然间分割成了好几份。

更倒霉的是,他根本就叫不醒。

第一次发病,是在上课回答完问题后。

据说当时,教历史的老季一连喊了八次“坐下”,而在老头发现了沈纯的情况后,又怕他是在梦游,特别嘱咐大家不要叫醒他。

那一次,他站着睡了一节课。

再往后,病情一发而不可收拾。

在商场厕所里尿尿的时候秒睡,一个人在小便池前站了半个多小时,醒来就看到清洁员大爷充满怜惜的眼神:“可怜的娃,小小年纪前列腺就不行了。”

晚上去找辅导员,结果在学校行政楼的电梯里秒睡,醒来时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以后。从那天起,“行政楼的电梯里有女鬼”这个校园鬼故事,就开始在学校里流传起来。

鬼知道电梯的顶灯怎么就坏了一盏,闪啊闪的特别有气氛。

夜里,在老家的小巷子里秒睡,醒来以后脑门上贴了张黄纸,身上落了很多糯米,脚边还有两只咯咯咯的大公鸡。

老实说他到现在还很庆幸,要是换成在西方那些大区,他搞不好就要被挂大蒜,甚至被银质子弹枪毙了……

这些事件林林总总,汇聚起来就是两个字——想死。

不是开玩笑的,他是真的想死。

真的,如果他不是家里的独子,如果父母跟他的感情不是现在这么好的话,他说不定早就去寻短见了。

沈纯家在同区的s市,回到家里只用了一个多小时。进了门,沈母立刻去张罗晚饭。

另一边,沈父则接到了一通电话,完了一脸抱歉。

“纯儿,我有个应酬要出去一下,晚饭你跟妈妈一起吃吧。”

“好的,爸爸你去吧。”

沈纯笑着点点头。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将来每一天的偷生。

这病也不是什么绝症,没必要让爸妈一刻不停地围着自己转,那种样子还过什么日子?真的靠诗和远方那种东西混饭吃吗?

流浪拾荒、街头卖艺这种事,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甘之如饴的。

“那爸爸走了,你帮忙跟妈妈说一声。”沈父朝厨房里望了一眼,拿上汽车钥匙,开门下楼。

防盗门有些年头了,开合时发出“吱呀”的怪叫。

沈母从厨房门口探出头:“纯儿!你爸他出去了吗?”

“嗯,他说有个应酬。”大声应了一句,沈纯起身往自己的卧室走去,“妈妈你少做点饭,我先去上会儿网,吃饭了叫我!”

“好!跟朋友们多聊聊啊!”

叮叮当当……

厨房里很快恢复了吵闹,关上门,把葱蒜的香味挡在外头。沈纯往床沿上一坐,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一天过去,聊天软件里的信息早就99。

“还来学校吗?”

“今天我们系跟机械系打比赛,输的一塌糊涂,篮筐都快掉了。沈纯你什么时候归队?”

……

“听说你爸爸终于给你买思感头盔了,要不要姐姐我带你打一局~”

思感头盔,连接梦网所需要一种社交终端,和梦网一样,都是出自12区的guillusion集团。

人们可以在这个梦境的世界里社交、游戏、甚至是实现各种妄想。如果不是这玩意只能在睡觉时使用,还必须戴个头盔,估计就没有手机什么事了。

而现在躺在沈纯床上的,则是一个最新款的第三代思感头盔。

经由东部各大区,以及绿盾网络安全公司正规渠道引进,比原版更加“安全可靠”、“绿色和谐”的版本。

也是很多人无比痛恨的版本。

说起来,现在有了梦网跟思感头盔,那些个网游恐怕都做不下去了吧。

默默朝自己奋斗了好几年的电脑叹了口气,沈纯看了一眼床上的头盔。

黑色的头盔,两边各有一排蓝白色的英文。

左书:loveandpeace

右书:guillusion

赚钱就赚钱,整什么爱与和平,简直不知所谓。

摇摇头,沈纯重新低头看向手机。

每一条语音都是认真回复,在这种安全的远程交流之中,他的脸上渐渐又带上了淡淡的笑容。

很快,就到了最后一条语音。

“大姐,我马上要吃晚饭了,没空陪你。”

刚发送完,对面秒回了——

“来嘛~小纯洁来嘛~姐姐带你进第三层梦境。在里面待一个钟头,外面只要一刻钟哦~对了,进去记得先用以前游戏的昵称,以后还可以改的。”

梦网的副本分很多层,第一层与现实同速,此后每往下一层,其中的时间流速就加快一倍。相应的,每一层对应的难度也截然不同。

只不过现在只开放了前三层,最多就是4倍。

沈纯想了想,电饭煲好像才刚合上,一刻钟的话应该没问题。

“行吧,你等着。”

无线充电网的覆盖率,已经达到了全球的80%,这时也不需要插电。

戴上头盔,沈纯眼前立刻就是一黑。就在他差点以为自己又睡着了时,他突然想明白了——会这么想,恰恰说明他没有睡着。

“欢迎进入梦网。请问,您是需要进入梦境副本,还是进入梦之都。”

梦境副本不用多说,就是玩家游戏冒险的场所。梦之都则是一个副本外的大型都市,玩家可以在其中购房开店,交易游玩。

总之,基本就是高玩的选择。

“梦网。有人说要带我,我要怎么做?”沈纯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系统精灵——一个普通ol打扮的大姐姐,心说要是……

唰!

白光一闪,ol大姐姐立刻变成了短裙露脐装的小姐姐,还跟同系的祁琪一个样。

沈纯没来由的一阵慌乱:“那个!其实我觉得刚刚那样挺不错的,还是换回来吧。嗯,对。”

小姐姐不为所动:“检测到您是新用户,请问是否需要进入教程?”

擦!声音也是一样一样的!

“新手教程先不急。”沈纯为这耳熟的轻音愣了几秒,“我们还是谈谈这个形象……”

话音未落,他又秒睡了。

1秒,2秒……30秒。

“自动跳过新手教程。请在心中默念想要使用的昵称。”

1秒,2秒……30秒。

“用户未选择,使用临时代号1433233,用户可在下次登录时重新设定。”

1秒,2秒……30秒。

“警告!警告!警告!be——”

“deep……”

“deep……”

“deep……”

“de——————”

第二章 我成了村姑?

意识不断地下沉,再下沉……

一直到秒速一天半的第18层深渊。

沈纯秒醒,甚至这里都用不上秒这个计量单位。他还记得入睡之前,自己刚看到梦网里的虚拟小姐姐。

虽然祁琪她没有自己这么眉清目秀,但也不至于突然变成一个邋遢汉子吧?

“噶~噶~”

乌鸦怪叫着从天空飞过,顺带落了一坨鸟屎在沈纯的耳边。

恍惚间,整个天地仿佛突然拉长、模糊,不知多久过后,他的感官才恢复正常。

这里似乎是一个草垛,周围都是枯黄的干草,而沈纯就陷在其中。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吼,以及小孩子的哭喊,口音有点奇怪。

沈纯觉得很不对劲,自己现在明明应该没空关注这些的,但周围所有的信息却控制不住的,和这个趴在自己身上的邋遢男人一起,冲进自己的眼睛、耳朵、甚至是鼻子里。

“呵……呵……听我说,让娜。”男人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珠子在沈纯身上乱瞄,“不要出声,约维尔的雇佣兵就在外面烧杀抢掠。”

靠!好重的口臭!

沈纯曲起手肘,用力把这人撑起来:“约维尔是什么鬼?让娜又是谁?你给我起开!”

等等,声音怎么有点尖?

“天呐!让娜,你又发疯了吗?”男人张大了嘴,呼出一股可怕的口气,“愿万物之主保佑可怜的让娜……好了,接下来换我了。”

沈纯感到莫名其妙:“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还有,我这个奇怪的口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口音比较怪,但至少是普通话,以沈纯汉语四级的水平当然听得懂。但他现在遭遇的这个游戏场景么,就真的是看不懂了。

邋遢男人想要拉开沈纯的双手,但他的力气似乎有点小,于是干脆把手伸到沈纯背后一阵摸索:“听我说,那些雇佣兵肯定会烧了这个草垛,我们马上就要死了。你这么可爱,就这么死去太可惜了。我现在就让你,在死前享受一下作为女人的快乐……该死的!这个束带是谁系的?”

解不开束带,这个邋遢男人干脆撅起了嘴,伸长了脖子往底下凑?

沈纯愤怒了,猛地一拳砸在对方胸口。紧接着他曲起右腿,一个兔子蹬鹰,把他直接踹了出去。

草垛里瞬间清净了,外面却一下子喧嚣起来——

“见鬼!这是谁?他把倒霉的约克砸死了!”

“他肯定是这里的民兵,快杀了他!”

“啊!”

一声短促的惨叫,一个罪恶的终结。

沈纯从草垛里坐起,偷偷探出头,可以看到三个身穿铁甲,手持长剑和斧头的士兵。刚刚那个邋遢男人已经被一剑砍中了脑袋,趴地上一动不动。

嗯,尸体很干净,周围没有一点秽物,想必这就是绿色和谐的威力了。

“这该死的家伙好像是从草垛那边飞出来的,去看看!”

遭了!他们过来了!

虽然自己莫名其妙进了这个游戏里,但开场秒跪绝对不是沈纯的风格。他已经决定先逃出去,打些兔子小鸡什么的升升级,之后再回来干掉这几个高级怪。

然而这个网游的常规操作,却在第一步就出现了意外——他好像是踩着了自己的“裤腿”,直接从草垛上跌了下去……

这痛觉还挺真实的,沈纯捂着腰龇牙咧嘴地站起来,一看身上,顿时又怒了——特么的“祁琪”,突然把自己扔进一个梦境副本就算了,竟然还给弄了身连衣裙的女装?几个意思啊?

没工夫去考虑几个意思了,那三个雇佣兵已经迅速走近,把沈纯围在了草垛前,饶有兴致地评头品足起来。

“我说两位老弟,这次总该轮到我先了吧?”络腮胡的佣兵直勾勾盯着沈纯胸口,眼睛冒着绿光。

“闭嘴!今天我抢了7个人,按约定还是我先!”晃了晃长剑,中间的佣兵舔了舔嘴角,满脸都是邪念。

“见鬼!这只是一个村姑而已,你们要争的话就去边上争吧,我自己来解决了她!”左侧的佣兵一手持剑,一手已经迫不及待地去解腰间的皮扣。

士可杀!不可辱啊!

脚边正好有一根草叉,沈纯弯腰一把抓在手里,大叫着就往解皮扣的佣兵冲去。这人猝不及防,左手还在皮扣上呢,就被猛地一叉子捅在腰间,“呜呜呃”的倒了下去,长剑也落在一边。

提示音:玩家击杀雇佣兵布鲁斯·威廉姆斯,获得能量20点。

这就死了?有点脆啊!

而且从这个提示看来,刚刚被砸死那个雇佣兵是算在邋遢男身上了。

沈纯稍稍有点惊讶,另外那两个雇佣兵这时却又笑呵呵地逼近过来。

“嗷~~倒霉的布鲁斯,我都看到他的肾了。谁让他把抢来的盔甲拿去抵债了呢~”

“别说风凉话了库鲁,这个小妞有点麻烦,我们一起上吧!”

全副武装的雇佣兵各自举着圆盾,步步紧逼。很快,沈纯的后背就已经贴在了草垛上,退无可退!

他看了看自己这一身麻布的连衣裙,以及手里的木头草叉,再看看对面,顿时就生无可恋,只想自杀重来。

提示音:你有20点能量可以使用,是否将其用在圣光加持。

沈纯:圣光加持?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没用的话,大不了打着圣光自杀。

提示音:是否使用……

用了用了!

提示音:确认使用20点能量,获得2秒圣光加持状态。

两团耀眼的金光在沈纯手上猛然爆发,夺目的光辉堪比正午的阳光,瞬间就闪瞎了对面那两双狗眼。

“什么东西?我看不见了!”

“魔女!是魔女!快后退!”

两个佣兵举起圆盾挡在眼前,同时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快步后退。这金光似乎只是针对他们两个,并没有刺痛沈纯的双眼。而随着金光升起,他的身体里竟涌出一股巨大的力量!

只有2秒,没空多想。

沈纯握紧了手里的草叉,追上去瞄着两人不着甲的膝盖部位连连横扫,只听得咔嚓嚓几声脆响,草叉连断两次,只剩下沈纯手上的半截。而那两个雇佣兵则是各断了一条小腿,倒在地上痛嚎着,胡乱地挥舞武器。

赢了!

手有点麻,沈纯扔掉手里的半截草叉,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游戏可真够可以了,连打断这两货狗腿时的反震力都这么真实,要是自己刚刚自杀失败落在他们手里,那岂不是……

stop!

再想下去就要抑郁了,沈纯赶紧停下了脑子里那个令人作呕的想法,平缓几秒过后才重新站起来。

地上那两货还在痛嚎,显然这点伤害不足以致命,得补个刀才能得到能量。

沈纯也不矫情,直接捡起那个死佣兵掉落的长剑。想了想,他又拿起了那个圆盾护在身前,蹲下来一步步走过去,瞅着其中一个佣兵的脚底板猛戳。

谁让他们两个身上都穿着锁子甲,腿上还有护腿板呢。

而且戳脚底板又怎么样?想当年,沈纯在某网游全程殴打boss的脚脖子,还不是照样把他打得哭爹喊娘,跪送装备。

“啊!啊!你干什么?为什么要戳我的脚底板!”

看来游戏不同,里边的伤害计算也不一样,这货明明被戳得惨叫连连,偏偏就是不肯死。他拼命缩起大腿,长剑不断击打在沈纯的圆盾上。

要不是沈纯各自打断了他们一条小腿没办法缩回去,搞不好现在连脚底板都戳不到。

又戳了一会儿,沈纯也有点慌了——

dps还是不够啊!这地方显然不是安全区,要是又跑来几个雇佣兵可怎么办?或者刚刚死的那个重新刷出来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不由往旁边看了一眼——咦?边上那个尸体怎么还不刷新?

不用问元芳了,此事必有蹊跷!

暂停了对脚底板的摧残,沈纯回到那个死佣兵旁边蹲下,一阵摸索之后,他手里多了一把长柄钉头锤,和一张又脏又臭的硬纸。

这是一张雇佣兵的征召令,上面写明了佣金、私掠许可、以及任务目标——前往图斯堡,援助正在攻打阿尔罗城的劳罗塔·保罗将军。

沈纯也不知道阿尔罗城在哪里,当然也不想问。现在这些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把长柄钉头锤看着还挺顺手的~

呼啦呼啦挥舞了几下,沈纯满意地点了点头——这长度,绝对可以打到大腿和腰了。

说干就干!

换了兵器,沈纯又一次架着盾牌,在那个脚底板饱受摧残雇佣兵脚边蹲下,右手抡起锤子就往他下半身砸。

这是一柄晨星钉头锤,圆形的黑铁锤头上布满了尖刺。让长剑无可奈何的锁子甲,根本挡不住钉头锤的摧残,没几下,这雇佣兵就被砸得没了声息,沈纯也顺利地拿到了20点能量。

转头换成另一个,又是十几秒过后,草垛前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战斗结束,沈纯垂下双手微微喘气。他倒没有觉得有多累,只是这个梦境副本的一切都太真实了,让他不由自主地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也不知道究竟是兴奋还是紧张。

还好,这毕竟是和谐过的版本,没有引起什么不适,他很快就缓了过来。

这一缓过来,他就迷茫了——我这到底是在哪儿啊?破游戏连张地图都没有……

第三章 战争和霍乱

让娜·达尔克



16岁

健康度97%(从低于80%开始,会造成属性下降,一旦属性降至g以下,人物将会失去行动能力。)

159cm

44kg

b85

w59

h86

秩序·善良/中立(后者是沈纯的属性)

职业:村姑

筋力:c

耐久:c

敏捷:b-

对魔力:b

魔力:c

幸运:c

宝具:无

技能

卖萌:眨起你无辜的大眼睛,对方或许会心软。

祈祷:少女的祈祷,单身时或许会奏效。

骑术:a

枪术:d

剑术:e

主线任务1:抵抗。

你的家乡正在遭受雇佣兵的蹂躏,击溃他们!并尽可能多的救援村民。

……

短暂的迷茫过后,沈纯终于想起来这是个游戏,应该是有系统面板这个东东的。然而看着这个漂浮在半空的半透明面板,他突然陷入了更深的迷茫。

为什么这会是个人妖号?根本就不给他选择的机会啊!

不可否认,出于个人喜好,或者是纯粹的恶趣味,有些人确实喜欢用人妖号。但这里面绝对不包括沈纯。

他一个眉清目秀,从小被人嘲笑是女孩子的大男孩,见了鬼了才想玩人妖号啊!

算了不玩了,先下了吧。

打定主意,沈纯立刻开始找起了退出这个选项。

可惜,根本没有。

“喂!系统精灵!还在吗?你给我解释一下啊!”

眼前没有出现“祁琪”,耳边也没有系统精灵的声音,沈纯等了半分钟,最后还是决定自杀删号,从头来过。

他握住钉头锤,往自己脑门上狠狠一敲!

屁事没有,连疼都不疼。

这是个什么情况?他不信邪地又砸了几下,终于确定自杀失败。

提示音:禁止自残!此副本为特殊剧情,时长一个月,若玩家角色在副本结束前死亡,将会在小黑屋内待满剩余时间。若提前完成所有任务,可以直接退出游戏。

关小黑没问题,一个月?

沈纯默默放下锤子,再也不敢瞎折腾了。

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可怕的想法——特么的鬼畜系统精灵,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呼——

一番心乱如麻的吐槽过后,沈纯反倒是冷静下来。

一个月,外面要多久?按自己那个不靠谱表姐的说法,那是要8天左右啊!

看来必须抓紧时间,尽快完成任务了。或者干脆等时间长了,老妈在外边把自己唤醒。

不能直接退出,那就好好玩游戏吧。说起来,这还是沈纯7岁以后第一次穿女装,莫名的心情有些小复杂……

从系统的提醒来看,现在他的任务就是打败雇佣兵,和拯救村民。而这,只不过是主线任务1而已。

很明显,后面会有2、3、4……

这是一条漫长的套路,但沈纯现在就只能按着套路走下去,一条路走到黑了。

想明白以后,他这便在虚空中点了点那个任务1,底下立刻出来了两行字——

敌人:47/50

村民:225/312

……

就这么完了,没有任务指引,没有地图,更不要说什么新手大礼包,就连充值的选项也没有!

这不科学!

沈纯气得发抖,一锤子狠狠地砸在自己大腿上。

提示音:玩家再度自残,已有6名人道主义雇佣兵在赶来的路上,为了您的安全请不要反抗。

沈纯:……我特么信了你的邪。

搞了半天,原来自残才是正确的玩法,不过这次有6只怪,而现在自己只有4秒的圣光加持,还是得智取才行。

另外,从三个雇佣兵身上得到装备也得好好整整……

左手:生铁圆盾

普通

耐久12/22

格挡23

偏转9

右手:黑铁晨星

普通

耐久36/48

破甲15

钝击18

格挡8

这两个就是沈纯的主要倚仗了,其他还有一身锁子甲,两件臂甲和两幅护腿板,以及腰间的一柄长剑。本来还有一件防御力更强的板甲的,但这个游戏里穿装备也是全程自己动手,那玩意他一个人穿不上。

一身护甲都是出自一个雇佣兵身上,其他两个身上太臭了,简直就跟几年没洗澡一样,他们身上的装备沈纯可受不了。除了装备之外还有一些钱币,跟大多数游戏一样,就是金币银币和铜币,林林总总上百个。

整备完毕,他左右看了看,随即钻进了旁边一幢木门歪斜的木屋。

木屋里有点臭,散落的桌椅间倒着两具经过和谐的尸体,同样没有刷新。

尸体上聚着几只老鼠,被开门的声音惊动,一哄而散。

此时沈纯已经明白了,这破游戏里不存在刷新这种概念,至于那张征召令也只是他凑巧找到而已,其他几个佣兵身上倒是没有。

这两个死者应该是村民,沈纯随便翻找了一下,果然什么也没有。他四处看了看,随即又跑出屋去,把三具雇佣兵的尸体拖到门口,只露了六只脚在外边,又在他们的脚边和手边各撒了十几枚金币。

用力把门板扯下,再用圆盾顶住,装成原来歪斜的样子,沈纯静静等着雇佣兵的到来。

两分多钟过后,外面传来了响动……

“嘿!吉文,这里什么也没有。什么上天的指引,你是不是听错了?”

“闭嘴!绝对不会有错的,我已经嗅到了金币的味道!”

“看那边!金币!”

脚步声突然急促起来,越来越近。沈纯躲在门板后边,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很快,这几个雇佣兵就到了门外。

“我怎么觉得这几只脚有点眼熟?”

“蠢货!没看到是布鲁斯他们几个吗。这三个混蛋肯定是分赃不均,现在便宜了我们~”

“是吗?可是为什么吉斯没有穿盔甲?”

“天呐卡尔,你难道还是只童子鸡吗?”

“别管他了,里边还有一些。嗷~~这黄灿灿的光芒真是太美了~”

雇佣兵们把脑袋别裤腰带上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事业和爱情。

总之,看着这一个个金色的小可爱懒洋洋地躺在地上,他们瞬间警惕性大减,再也顾不上旁边那块突然抖了抖的门板。

门板后边,沈纯越来越紧张。听响动的话,已经有几个人走进了木屋,他立刻在心里默念“使用能量”,一锤子把门板砸成碎片。

大大小小的碎木头,劈头盖脸地落下。圣洁的金光猛然爆发,钉头锤去势不减,径直落在一个雇佣兵的头盔上。

duang!

钢制的头盔瞬间凹下去一大块,沈纯再接再厉,按着本能连续砸下,又是duangduangduang三声,进来捡钱的四个佣兵全部报销。

四秒过后金光散去,地上的佣兵从三个变成了七个,头朝里脚朝外整整齐齐躺了一地。凶手就站在一边,举着一柄狰狞的晨星钉头锤,金色的大马尾被甩在右肩上,就跟之前的金光一样耀眼。

突袭成功,沈纯有些惊魂未定地喘着气。

同时他也已经收到了游戏的提示,4个雇佣兵100点能量,又是10秒的圣光到手。

其中好像有两个级别比较高的存在,但这时候他可没空去查看信息,门外还有两个没解决呢!

这两个雇佣兵似乎是被刚刚的金光闪瞎了眼,就跟之前的那两个一样胡乱挥舞着武器,一边大喊大叫,一边小步后退。

天赐良机!

没有吝惜手里的能量,沈纯偷偷拨出长剑扔到左边,随即绕到右边又一次点亮了双手的圣光,举起钉头锤就往下砸。

duang!duang!duang!

圣光加持之下,沈纯的筋力可以达到b的程度,根本不是白板铁盔可以抵挡的。即便是其中一个反应过来举盾挡了一下,还是被duang的一声砸开,接着又被duang的一声砸死。

结束了!沈纯喘了几口气,随即开始搜刮起了战利品。

没有什么特别的,最后他只是换了一面耐久高一些的圆盾,顺便给自己身上加了一个存放钱币的皮包而已。

这玩意也挺臭的,但是没办法,游戏居然没有提供包裹,只能将就着用用了。

解决了这几个佣兵之后,任务1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

敌人:39/50

村民:212/312

可怜的村民又少了13个,果真是水深火热。但是敌人数目的变化好像有点不对,哪里有npc在攻击雇佣兵么?

正想着呢,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惊慌的呼喊。沈纯赶紧再次缩回木屋里,透过窗户一看,竟是七八个奔跑的村民。看他们频频回头的样子,后边似乎是有什么正在追赶。

村民也是任务啊,不过还是先观察一下。

很快,这几个慌不择路的村民就到了木屋前不远,可沈纯盯了路口一会儿,没看到任何雇佣兵的影子。

村民们先是看到了街道上那两个雇佣兵的尸体,接着,又发现了木屋门口的死尸。

“噢!怎么这里还有!”

“霍乱!又是霍乱!”

“快跑!快跑啊!”

……

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几个村民一边祷告,一边跌跌撞撞地继续往前跑。

沈纯已经确信,后边根本没人在追他们,放心之余也是有些疑惑。不过他没工夫考虑太多,好不容易碰到几个本方的活人,赶紧打听一下情况才是正理。

他赶紧冲出木屋,挥舞着钉头锤大声喊道:“老乡!老乡别跑!”

老乡们跑的更快了……

可惜就他们那步履蹒跚的样子,最后还是被沈纯赶上。

发现逃不掉,老乡们顿时心胆俱裂,一个个跪倒在地不停地祈祷——

“天啊!求你可怜可怜我这个糟老头子吧!”

“放过我们吧!我们什么都没有!”

……

这是被误会了?沈纯立马摘下头盔,露出一头闪耀的金发:“老乡别怕,自己人呐。”

老乡们没有理会,继续闭着眼祈祷。过了好一会儿发觉没动静,这才有个人翕开条缝偷偷看了一眼。

“这不是雅客家的让娜么!你怎么穿成这样?”

沈纯也不知道,雅客究竟是他爹还是她妈,但这种时候微笑应该就可以了吧。他模仿着牙膏广告里女模特的样子,自信地露出一口米黄色的牙齿。

“天呐!你爸爸刚刚惨死在村子外头,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沈纯:……你妹!又进孤儿院了!

咦?我为什么要说又?

几分钟过后,沈纯终于把事情整明白了。

首先,这里是一个叫做科斯特的小村庄,位于博伦帝国西北部的沦陷区内。

是的,曾经辉煌的博伦帝国已经日暮西山,被北方的约维尔帝国攻占了整整半壁江山,科斯特就在其中。

其次,他现在的身份,是科斯特民兵队长——雅客的女儿,但是很不幸,这位英勇的队长刚刚英勇就义了。

最后,除了这些来村里扫荡的雇佣兵外,还有一个更可怕的敌人就在他身边——霍乱。

第四章 圣堂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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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止是一个英文字母,也不单单是停车场的代号,更不能通俗地理解为某个女人的老婆。

在沈纯所在的世界,中世纪的欧洲同样被这个字母所代表的恐惧笼罩,它还有一个无比响亮,无比骇人的意义——黑死病。

当时,人们称之为瘟疫、霍乱。

游戏里显然是借用了这一事件,连标记都没变。

看来村民们之所以死伤惨重,恐怕不止是雇佣兵的原因。

但这么一来,沈纯对那个拯救村民的任务一下子就有些不安。

讲真,符合此处时代背景的古典医疗手法,其实沈纯还是略懂的,不过放血显然治不好黑死病,而且这游戏画面还挺和谐,估计得做点任务什么的。

想再多也没用,他定了定神,朝村民里的一个白胡子老人问道:“大哥,我该怎么……”

老人瞪眼挑眉,吹着胡子说道:“你居然叫我大哥?我是你大爷啊!”

“……”

沈纯很是无语,但还是耐着性子往下问:“那么大爷,我该怎么做,才能从霍乱和雇佣兵手中拯救大家呢?”

似乎是没想到沈纯会有如此崇高的想法,大爷一时有点语塞:“……让娜,年轻人有责任感是好事,但是后边的房子大多都画了‘p’在墙上,我们还是快逃吧!逃到前面躲起来,等雇佣兵走了就没事了!”

大爷声情并茂,眼角的眼屎,以及那一条条黑乎乎的皱纹里,无不写着对生命的渴望,可惜这份侥幸转眼就被沈纯无情打破。

“你是说在这个么?”

他手指前方一面灰白的泥墙,上边有着一个漆黑的字母——p。

大爷腿一软,给跪了。可他还没有放弃治疗,转眼又挣扎着拉住沈纯的左手,鬼吼鬼叫地喊道:“回去!我们回镇中心去!村长他说不定能救我们!”

……

科斯特虽然只是个简单的小村子,村长的宅邸却一点也不简单。

高高的白墙,围住了一栋栋陈旧的小楼。

肃穆的黑瓦之下,是无数幼童朗朗的读书声。

每一栋小楼之上,都有一颗明珠闪耀,淡淡的五彩光芒投射下来,好像一顶巨大的幕罩。

这里不但是村长的家,更是村子里所有孩童的启蒙之地。

而作为校长兼老师的村长摩尔斯,现在就坐在启蒙之地唯一的木门前。

他戴着肃穆的兜帽,双手握着一个十字架,闭眼靠着椅背,就好像睡着了。

沈纯跟着一众村民来到村长跟前,他刚想走上去叫醒对方,手臂就被他大爷给拽住,反而被拉着跪了下去。

村长看上去只是在假寐,听到动静后他就睁开眼睛。兜帽下透出一双灰色的眸子,就像湖水一样平静。

“西昂,博特……还有让娜。今天是星期二,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沈纯他们是从后边绕过来的,早就知道村长家的墙上没有写上“p”。此时他大爷45°仰望神父,老泪纵横。

“村长!外面到处都是霍乱,救救我们吧。”

“是啊!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后边的村民也是齐声求救,只有沈纯嫌跪着不爽已经站了起来,顿时鹤立鸡群。

“大家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患者太过热情,村长甚至跳到了椅子上,这才躲开大爷伸过来的双手。

他盯着沈纯看了一会儿,平静地对村民们说道:“就连当年最强大的格尔巫都奈何不了霍乱,我个小巫师,也就只能用平生积攒下来的几个水晶球,给孩子们建造一个避难所而已。”

这就等于是拒绝了,村民们失望之余更加惶急,纷纷凑过来跪在村长周围。那架势,在沈纯看来真的是荒诞至极。

可惜无论村民们怎么祈求,村长再也不发一言,不挪一步。

他就这么挡着木门,就好像守着整个世界。

一看话说不通,村民们就只能上手了。拉扯之间,摩尔斯的兜帽不小心落了下来……

在那苍老平静的脸上,透着隐隐约约的黑紫色。

那一瞬间,所有的祈求都停下了,取而代之的只要恐惧和愤怒。

“霍乱!是霍乱!他早就得了霍乱!”

“该死的……为什么你不早说!完了,我们全完了!病毒已经传到我们身上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不!你不是村长!你是恶魔!”

场面非常混乱,有人泪流满面,却还是对着天空不住地祈祷;

有人瘫倒在地,好似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还有人干脆扑在了村长身上,一边喝骂质问,一边无力地拍打;

……

就跟认命了一样,这些人完全没有逃跑的想法,只是一个劲地发泄着心中的绝望。村长就处在这疯狂的中心,却只是握紧了十字架,神态平和。

“巫术无法治疗这场黑巫师带来的霍乱,水晶球也只能隔绝病毒,救不了已经被感染的人。大家体面点吧,我们都逃不掉的。”

话音落下,哭喊声顿时又上了一个台阶,唯有沈纯再次查看了一下自身的状态界面,很是淡定地问道:“村长,你说的黑巫师是怎么回事?杀了他可以解除大家的霍乱吗?”

哭声蓦地止住,一双双污浊的眼睛眼巴巴看着村长,只求一丁点的希望。

村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霍乱不是诅咒,就算杀了豺狗雇佣兵团的黑巫师也解除不了。我们能不能活下去,就只能祈求上天的怜悯了。”

没救了!村民们这次连哭的力气也没了,只是跪在地上默默垂泪。

这么说起来,一切其实都是雇佣兵的锅。但是还是不知道怎么治疗黑死病啊,自己的任务可怎么办?

提示音:邪恶侵袭了你面前的崇高者,他已经濒临死亡,是否用圣光为其驱邪。

圣光驱邪?

沈纯看了看自己还剩下的120点能量,估摸着省着点,以战养战的话应该够用,这便跨过地上这一具具行尸走肉,来到了村长面前。

对这个始终面不改色的女孩,老者倒是难得点了点头:“让娜,勇敢的女孩。我们上次见面,应该还是礼拜天考历史的时候……等等,你上个礼拜天好像没来考试?!”

生死关头还想着考试?

你难道还想让我补考、重修吗?

沈纯也不答话,张手就是一团圣光。夺目的光辉照耀在村长青黑的脸上,惊得他张大了嘴巴,好像能吞下一个电灯泡。

盛情难却啊,而且不能注射的话,肯定是口服了。沈纯打定主意,当即一秒也不耽搁,挥手就把这团圣光灌了下去。

夺目的金光一点点消失在村长口中,底下一个村民首先恢复了视力,看到这一幕却又立刻嘶嚎起来:“啊!村长的嘴唇在发光!他可真性感~”

“你看错了博特,是牙齿和舌头才对。”

“不,你们两个什么眼神,明明是他的鼻毛在燃烧!”

……

这一刻,沈纯实在无法想象村长的感受,以及他今后在村里做工作时,面对这些老铁的工作态度。

三秒后,金光瞬间散去,

提示音:你拯救了一个崇高者,获得60点能量。

村长的嘴巴还是没有合上,他转转肩膀,又跺了跺脚捶了捶胸口,只觉得病痛已经全部离自己而去,身体重新恢复了轻快。

“天啊!让娜,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沈纯耸了耸肩,说道:“重要的不是我做了什么。而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皱着眉沉吟了半晌,村长终于点点头说道:“老实说让娜,让你一个女孩子掺和到这种事里,真的是有点不适合。但是么……”

但是,但是村长突然又不说话了。

婆婆妈妈的,沈纯都看不下去了:“我明白了村长,不过现在还是让我先给大家治疗吧。”

闻言,村民们如蒙大赦,赶紧扑过来把沈纯团团围住……

“大气震荡!”

一股奇异的波动,从村长的双手爆发,竟然把这些如狼似虎的绝症患者同时震退几米!

“不要着急,你们的病情还很稳定,先让我跟让娜说几句话。”

恢复健康的村长还是一脸平静,安抚了几个村民之后,他突然抬起右手,把那个十字架递到了沈纯面前。

“我的先祖曾遵从国王的召唤,前往东方抗击邪恶,当他战败归来时,领地和财富都已经随风而去。只有这枚荣光的十字架,一代代传承到我的手里。现在,又到了它展现光辉的时刻。”

任务奖励来了,沈纯没怎么纠结,直接伸手接过。

这应该是个银质的十字架,但不知为何,他似乎在上面看到了血色的流光。

提示音:得到转职物品血色十字架,是否转职为圣堂武士?

沈纯:废话!转!

提示音:请把十字架贴在额头,并默念——赐予我力量吧!

沈纯:……

总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不过又想不起来。

算了,照办吧!

摘下头盔,沈纯握着十字架贴在额头,随即默念了一声:赐予我力量吧!

一股血色的光辉从十字架上升腾而起,慢慢把沈纯包裹在内。在这个过程中,光芒渐渐染上了金色,越来越亮……

提示音:你已经转职为圣堂武士,属性有微弱的提升。你对圣光的利用率提升。

圣堂武士

抗击邪恶的急先锋,守护弱者的第一道防线。

等级:1/10

每提高三级,属性获得微弱的提升。

技能:邪恶侦测。

第五章 民兵团

圣堂武士,听上去是个挺牛批的职业,然而就只是听上去而已。

所谓的微弱提升,那真的是微弱到属性界面上都体现不出来,让人看不到一点超神的希望。

至于这个叫做邪恶侦测的技能,顾名思义,就是一个索敌的能力了。

“让娜,现在你已经是一个光荣的圣堂武士了。”双手抱在胸前,村长眺望西方,“去吧!快去消灭那个黑巫师,不要让他继续危害乡亲们!”

沈纯点点头,随即后退两步,走进了村民们中间。

“稍等,我先驱除了大家身上的霍乱。”

大爷等人闻言大喜,一个个赶紧仰起头张大嘴,围在沈纯周围嗷嗷待哺。

没说的,对于这些可以回馈能量的羔羊,沈纯当然是满足他们了。

抬手,又是一片金光……

提示音:你使用了90点能量,拯救了7个普通村民,获得能量210点。

得!能量和神父相比直接减半,果然是万恶的旧社会。

不过比起击杀低级雇佣兵来说,这收获又多了一半。

解除了黑死病的威胁,村长这便放村民们进围墙了,他自己却还是坐在大门口,冲着沈纯挥挥手说道:“勇敢的孩子,快去创造奇迹。”

没什么好说的,沈纯转头就走。没走两步,就听村长在后边大喊:“回来!回来!东西忘了!”

难道还有什么任务物品没给?沈纯屁颠屁颠地跑回来,结果村长把手往他面前一张,空空如也。

“十字架还我,那可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遗物!”

沈纯:“……”

交还了十字架,沈纯一秒钟也不想多待,甩着大麻花辫扭头就往西边走去。路上,他试着使用了一下邪恶侦测,终于看到了这破游戏的小地图。

从地图上看,科斯特村的形状就好像一个葫芦,沈纯现在就在上下肚的交界处。

而一开始的那个草垛和木屋,则是在村子南边的边界附近。

在一些简单的图形之间,一个个红点或游移,或徘徊,应该就是任务要求消灭的雇佣兵。

这些蝗虫一样的家伙分的很散,简直就是无所不在,很显然已经抢嗨了。这么一来倒是方便了沈纯,如果他们全都聚在一起的话还不好下手。

开技能看地图当然也要能量,就这一会儿已经烧了30多点,老心疼了。正好有一个落单的红点就在附近,沈纯认了认方向,赶紧关了技能,快步跑了过去。

……

提示音:你击杀了雇佣兵卡尔·墨菲,获得能量20点。

“辣鸡,居然只抢了一个金币,业务这么不熟练。”

收走金币,剩下的铜币就算了,破游戏没有免负重的包裹,一堆钱币全放身上太累。而且太多了跑起来哗啦哗啦响,也不利于他偷袭。

在这个游戏里,诸如饥饿度、疲惫度之类的设定,全都不再是简单的数字,而是真真切切的感受。

此时天色渐晚,沈纯突然觉得有点饿了,一看健康度,竟然已经掉到了72%,属性也略有下降。

这么下去不行,他没怎么犹豫,很是干脆地钻进旁边的一户人家里,搜索起来。

平民的屋子似乎不分厨房客厅什么的,餐具、衣柜都是摆在一起。不过这倒是方便了沈纯,他很轻松就找到了食物——一根胡萝卜,以及一个洋葱。

权衡了很久,他还是放弃了这两样难得的食物,主要还是没找着水来清洗。

很明显,他还饿得不够彻底。

这一家看来是没吃的了,去别的地方再找找吧。

带着这样朴素的想法,他又踹开了旁边人家的大门,举着盾牌和晨星跨了进去。

窸窸窣窣……

有人!

沈纯赶紧花了一点能量打开地图,确认屋里没有红点,这才小心翼翼地朝立面挪。

边挪边喊着:“有人在吗?我是让娜,我可以带你去村长家,那边现在还很安全。”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过后,里边一扇木门后边,慢吞吞走出来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

“让娜?是让娜吗?你为什么会穿成这样?”

“我杀了几个雇佣兵,抢了他们的盔甲。”沈纯没有立刻过去,而是又探着头往里面看了看,“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小女孩有些悲伤,低下头说道:“我妈妈……上个月死了。”

沈纯不是很在意:“哦,这样啊。”

听到这么没有同情心的回答,小女孩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开始小声啜泣,哼唧哼唧的没完没了。

这npc的反应如此真实,沈纯有些措手不及:“呃,其实我爸也死了……”心里给出去应酬的老爸默哀一秒,“那么你爸呢?他就把你一个人放在家里么?”

提起爸爸,小女孩稍稍精神了一点,擦着眼泪说道:“哦!可怜的疯女孩让娜。我爸爸可是村子的民兵,就在村子最西边巡逻。我一个人不敢出去,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最西边?也就是葫芦嘴那地方了。

沈纯隐约记得,地图上那地方一堆红点,是个险地啊!

自己还有300点能量,搞不好还不够用……

看着泪眼婆娑的小女孩,他决定先来个缓兵之计:“外面现在很危险,你还是先跟我去村长家吧。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爸爸平安带回来的。”

提示音:圣堂武士的承诺绝不反悔,你得到强制任务——找回帕米拉的父亲约瑟夫·雷德帕斯,若约瑟夫·雷德帕斯死亡,则任务失败。注意,如果任务失败……

‘知道了知道了,关小黑屋是吧!你也就会逼逼叨叨这点了。’

系统精灵沉默。

怼归怼,失败是绝对不能失败的。

把帕米拉送到村长家,又帮她驱除了黑死病之后,沈纯这就往村西的葫芦嘴赶去。

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他又一次打开了地图。

再往前就比较荒凉了,总共只有零星的几座房子,地形也比较狭窄。而地图上那些红点,基本就在村口的两座屋子之间,围成了一个圈。

这么看来民兵们应该是被包围了,帕米拉的爸爸很可能也在里边。

沈纯快速数了一遍,这里的红点竟然足足有20个之多!就算他在来的路上又解决了十来个雇佣兵,能量已经积累到了470点,恐怕还是有些凶险。

不能力敌,那就只能智取了。

就算这些红点一直没什么动静,他还是不敢吝惜能量,就这么开着地图,一点点摸到了村口的木屋后边……

村口的场面虽说凶险,但形势其实并不危急。

盖因这些雇佣兵眼下真的就只是围困而已,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

当然,从那四个民兵青黑的脸色看来,他们确实不需要自己动手,完全可以在一旁等他们被黑死病折磨至死。这么干等就是有些无聊,无聊到其中一个红毛不断抛接玩弄三把匕首,展示着小丑一般的技艺。

“见鬼!伍德,为什么不把你那些该死的匕首扔到他们脸上去?”脚边就是惨死的弟弟,奎依满脸暴躁,双手紧紧握着战斧。

红毛伍德手上不停,继续玩耍着他的匕首:“安静点奎依。我们已经不小心杀死了几个民兵,除非你想违背副团长的命令,否则就只能继续等着。”

“真特么见鬼!”狠狠一斧头砸在地上,奎依扭头就往外边走,“我出去转转!”

跟奎依一样不耐烦的雇佣兵不在少数,他这一走,竟有五个人也相继起身,三两成群地散开了。

不需要自残,机会就自己来了!沈纯精神一振,立刻偷偷跟了上去……

——————————

深渊——第18层梦境,秒速一天半。

在维持整个梦网运行了接近一年,或者说十多万年之后,梦网的编织者们第一次被唤醒。

一男一女,在深渊的高空中对面而坐。他们之间是铺着洁白桌布的小圆桌,莹白色的茶杯中,晃动着夕阳一般的色彩。

圆桌的中间是一个光影的漩涡,眼下,正是沈纯干掉了那几个雇佣兵后,轻手轻脚离开村口的画面。

只不过不知为何,画面中的沈纯动作非常缓慢,跟树懒有的一拼。而这一男一女,已经枯坐着看了好几天。

“你对她似乎太苛刻了,不是吗。”

伊恩端起茶杯,明明已经过了好几天,红茶也没有换过,杯口却还是冒着丝丝的热汽。

对此,卡米拉只是轻蔑地一笑:“哼!要不是我在她降临的瞬间,就把时间调慢了1000倍,她的大脑早就已经被蒸干了。而且突然出现在深渊……谁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人!”

“呵呵,浪漫的14区人也有苛刻的时候。你总不会是在嫉妒她?”放下茶杯,伊恩随意地瞥了对面的茶杯一眼,“怎么不喝?”

“你弄的太甜了,现在这个时候,我也没空把思维浪费在构建红茶上。”卡米拉不再去看对面,低头继续凝视桌面,“我们为什么会突然醒来,这孩子又为什么会进入深渊,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不能尽快搞清楚的话,这个梦网恐怕也存在不了多久。”

说到梦网,伊恩忍不住沉下了脸:“确实,清醒状态的损耗太大了。”

呓语般的说了这么一句,他同样低下头,视线牢牢地落在画面中沈纯的身上……

第六章 罪恶宣告

提示音:你击杀了爱尔兰雇佣兵奎依·罗杰斯,获得能量50点。

放下晨星,沈纯长长地吐了口气。

埋伏、偷袭、击杀……凭借邪恶侦测这个技能,以及这夜黑风高的天色,他终于把最后一个出来晃荡的雇佣兵也杀了。算算时间,应该过去了半个小时左右。

事实上在之前那六个人之后,又有四个雇佣兵相继离开村口,现在葫芦嘴那边只剩下了10个雇佣兵。

而结束了这一波战斗,沈纯身上的能量已经达到了600点,职业等级也来到了4/10,属性也获得了微弱的提升。

连续两次的微弱提升,终于可以在面板上看到一点变化——

筋力:c——c

耐久:c——c

其他属性并无改变。

除此以外,他还得到了一个新的技能——罪恶宣告。

罪恶宣告:以主的名义大声宣告对方的罪恶,6%概率使其羞愧难当,掩面而走;14%概率遭到无视;80%概率使其暴怒,陷入狂怒状态并朝你疯狂进攻。

每个副本限用两次。

成为一名圣堂武士后,沈纯对圣光的利用率得到了显著的提升,600点能量已经足够他使用一分半钟,怕就怕那10的雇佣兵一拥而上,双拳难敌四手。

重新审视了一遍自己的属性和技能,沈纯淡定地点点头,一锤子敲在自己脑门上。

提示音:人道主义雇佣兵已经从约维尔出发,预计将会在两个星期后到达,请耐心等待。

沈纯:……

人道主义救援,难道不应该是越近越好的吗?

他不信邪地又自残了几次,结果人道主义雇佣兵从约维尔换成了什么甘多拉,一个月后才会抵达。

很明显,这一招被404了。

沈纯思来想去,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只剩下那四个黑死病缠身的民兵。

必须要想办法接近他们,然后在极短的时间内把他们治好才行!

又思考了几分钟,沈纯把地上这具雇佣兵的尸体扛在了肩上,再度往村口进发。

此时,留在村口的那些雇佣兵也开始不耐烦了。

一个大胡子雇佣兵暴躁了,起拿钉头锤狂砸圆盾,竟然给他捶出了好几个凹陷。

“伍德!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闭嘴!别冲我乱吼!”

一把匕首擦着大胡子雇佣兵的耳朵飞过,随之而来的,是红毛伍德歇斯底里的爆喝。

“特么的见鬼!这几个民兵怎么还不死!”

把剩下的两把匕首深深地插进泥土里,伍德拿起放在脚边的盾牌,径直走到了民兵们面前,进入了长剑的挥动半径内。

前头的民兵勉力挥剑,可他现在连坐都坐不稳,连长剑都被伍德直接格飞,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只能任由伍德一下一下,用盾牌拍击他们的胸甲、头盔。

“你们这些混蛋!怎么还不去死?”

“快点死啊!等你们死很烦的!”

无聊了几个小时,终于有点劲爆的场面了,周围的雇佣兵顿时热情高涨,纷纷敲打着盾牌加油助威。

而这些呐喊声落进沈纯的耳朵里,简直就是最恶毒的诅咒!

破游戏,npc都不头顶绿名的,也不知道四个民兵里哪一个才是约瑟夫。要是他一个不小心没撑住,挂了,自己的努力不就全白费了?

还要被关小黑屋……

在心底痛骂了一通游戏开发商,沈纯双手点亮圣光,用了一个不标准的挺举姿势,举起一路拖来的尸体,全力砸向雇佣兵中间。

漆黑的夜幕里骤然闪过一道金光,其效果不亚于大晚上汽车的远光灯,顿时把雇佣兵的视野刷成了一片白茫茫。

紧随其后的,这具连人带甲两百来斤的尸体轰然落地,在砸倒了两个雇佣兵的同时,也帮沈纯吸引火力。他趁机冲到四个民兵前头,一口气不换地大喊道——

“我是让娜·达尔克!村长给了我治疗霍乱的秘药,你们快张嘴!”

这话简直是漏洞百出,但绝境中的民兵可管不了这么多。他们一听说自己居然还有救,赶紧张大了嘴,如同一只只小麻雀一样嗷嗷待哺。

圣光爆发,把刚擦了眼的雇佣兵又闪瞎一次。不过就这零点几秒的工夫,也足够他们看到沈纯了。这群作恶多端的豺狗根本没把圣光当回事,直接闭着眼就杀了上来。

最先挥来的长剑被锁子甲抵御,并没有伤到沈纯,后边的斧头锤子则被四面圆盾团团阻挡,完全没能挨到他。

圣光疗效感人,驱除了黑死病的民兵们,已经可以站起来了!

四个民兵三个老,最年长那个挡在了沈纯的正后方,在娴熟的格挡之余,还能抽空说几句话。

“太好了,让娜你来的太及时了!不过现在你还是快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们!”

他右手边的年轻民兵也是热血沸腾,一副上头的样子:“没错!我们要给雅客队长和大家报仇!”

跑是不可能跑的,跑了以后要是约瑟夫挂了怎么办?

事关自己在游戏里的名节,沈纯一点也不敢大意,按着心里合计好的话说道:“约瑟夫大叔,我已经把帕米拉送到了教堂里,你不用担心。”

“老天保佑!真是太谢谢你了!不过说真的,你还是个孩子而已,快走吧。”

说话的人就在沈纯背面,他立刻转身,锁定了这个重点保护对象。

“都不要拉我!我今天一定要为父报仇!杀光这些狗东西!”

事实上也没有人来拉他,4个人要挡住10个人的攻势,他们早就已经左支右绌,刚才那些豪言眨眼就落进了臭水沟,脸疼。

两侧已经有雇佣兵开始包抄过来,沈纯毫不犹豫,直接挥着钉头锤就往左侧冲去。

对方用的是短柄斧,一看就比钉头锤短上一截。也正是凭着这一截长度的优势,沈纯成功在对方的斧头落下之前,一锤子糊在了他的脸上。

一击得手,他再度点亮圣光,推着这人倒冲向雇佣兵的队伍。

伴着刺目的金光,沈纯又砸翻了一个雇佣兵。他毫不恋战,一溜烟缩回民兵们的盾阵之后,转头冲向了右侧。

如此一番左冲右突,雇佣兵转眼就减员了三人。剩下那几个惶惶然连连后退,纷纷把脸藏在盾牌之后,生怕沈纯又突然发光。

现在是5对7,就算是强攻沈纯也不怕了,他从盾阵后边转出来,举着锤子跃跃欲试:“他们只有7个人了,我们上吧!一波流解决了他们!”

“好!”

左手边的年轻民兵大声附和,但也就是他一个人而已,其他三个民兵不发一言,脚步虚浮。

“让娜,梅斯,你们冷静一点。我们也很想给队长报仇,但现在大家的状态都不是很好,把他们打退,能保全村子就好了。”

约瑟夫往后缩了半个脚掌,很小声地说着:“而且这些只是豺狗佣兵团的普通成员,他们的两个团长至今没有露面,我们还是尽量小心一点。”

好一盆冷水,瞬间就浇灭了年轻民兵的热血,气得沈纯直咬牙。

这时,系统精灵又出来刷了一波存在感——

敌人:12/50

村民:201/312

……

敌人还有12个,那就是说还有5个在其他地方。沈纯再次打开地图查看,好不容易才在边角处找到了一点红色,看上去在村外挺远的地方。

损失惨重的雇佣兵似乎有些慌乱,他们聚在红毛伍德的周围,惊魂未定。

“伍德,要不然我们撤吧。”

“是啊,那个女人……”

“闭嘴!”

狠狠地往身后瞪了一眼,伍德回过头,有些不安地舔着嘴角。

对面那女人连盾牌都拿不好,分明就是一个村姑,只是套了一身行头而已。

可她居然干掉了自己这边好几个人,而且还能发光?

这不合理啊!

就在伍德惊疑不定,进退两难之时,对面突然传来一个嚣张至极的女高音——

“没用的豺狗!我宣告,你们有罪!”

伍德从盾牌后边探出头,朝对面一看,果然是那个乱入的女人在喊话。

他不禁嗤笑一声,心说女人就是女人,我们这些雇佣兵什么脏话没飙过,怎么可能会被这么一句话……

“哇啊啊啊啊!受不鸟了!我要过去砍了她!”

“没错!让这娘们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

“rush!rushher!”

伍德:“……”

7个雇佣兵,竟然一下子冲出去5个,还有一个不知为何突然泪流满面,哭着跑了。

两秒之后,圣光再度刷屏……

第七章 黑巫术

在罪恶宣告的作用下,7个雇佣兵直接怒了5个,剩下两个一个泪奔,一个眼看大事不妙,也是赶紧调头跑路。

而在沈纯一锤子砸翻眼前最后一个雇佣兵后,他的任务就变成了这样——

敌人:7/50

村民:200/312

那两个雇佣兵眼看是追不上了,而另外的5个敌人则远在地图边缘,按这张地图的比例来看,怎么说也得有个大几公里的距离。

沈纯没怎么考虑,很快就决定转移工作重心,先去救村民再说。

对于沈纯的决定,民兵们简直就是求之不得,立刻带着他挨家挨户地搜索起幸存者。如此忙活到了半夜,任务1又变成了这样——

敌人:2/50

村民:197/312

非常可惜,还是有三个村民没有等到沈纯的圣光灌注,倒在了黎明之前。

对此,沈纯表示不是很在意,这地方又是兵灾又是霍乱的,能救下一半以上的人就不错了。

至于敌人突然少了5个,难道是内讧了?

沈纯甩甩头,没去多想,反正敌人少了总是好事。

由于没有干掉神父口中散播瘟疫的黑巫师,村子里的霍乱还没有散去,这近200号人只能全都挤在村长家里,把外边的菜地都给挤了个满满当当。

身为一名娇嫩的“少女”,沈纯当然是不用和一群糟老爷们挤成一团的。就在这些幸存者们摩肩擦踵地坐在地上,感谢着主的仁慈时,他就在一栋楼房二楼的小窗口,静静地仰望星空。

几番战斗下来,沈纯现在也是累得手软脚软,吃过晚饭,休息一会儿过后才好了一点。

说起来,这份晚饭可真是让他终身难忘,几乎不加盐的蔬菜汤,又硬又糙的黑面包……如果不是看到其他人吃的比这还差,他说不定就要绝食抗议了。

并且村长家里食物有限,外面的人就只能自己出去找吃的。基于在历史课上学到过黑死病方面的知识点,沈纯还特地提醒他们尽量找蔬菜,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是多此一举。

现在还不是过年,就这么一个饱受战乱之苦的小村子,哪里会有什么肉吃?

游戏里的月亮似乎有些不一样,沈纯抬头看了一会儿,总觉得里面好像真的有一男一女。倒不是吴刚和嫦娥那样的,而是一起在坐着喝茶的样子……

“破游戏,整的我都出幻觉了。又下不了……睡了睡了!”

睡觉当然要卸甲,脱下这穿了小半天的锁子甲,沈纯顿时感到胸口一阵轻松。

低下头,那是85公分的美好,以他现在不算高大的身材来看,真的是多一分贪肥,少一分嫌贫。

拉开衣襟往里看了看,似乎也没有内衣这种东西,而且也没看见马赛克……

打住!再想下去就该被和谐了!

松开衣襟抬起头,沈纯吐了口气,摸着床沿和衣躺下。

话说,现实里应该也已经过去挺长时间了,老妈就没想过把自己喊起来吗?

想不通……

一夜无话,老实说沈纯已经好久没睡这么爽了。第二天天刚一亮,他、村长、以及那四个民兵就组成了一支讨伐小队,在村民们的祈祷声中出发。

大家走的不快,边走,边听村长介绍这豺狗佣兵团的几个主要人物。

……

豺狗佣兵团来自艾希公国,在约维尔雇佣的众多雇佣兵团之中,属于名声极臭的那种。

绑架勒索、抢劫强暴、杀人泄愤……

不要误会,这些都是雇佣兵的常规操作,他们真正臭名远播的原因,其实是由于贩卖奴隶,以及传闻中沉迷于黑巫术的副团长——摩伦萨。

对于这个散播黑死病的罪魁祸首,村长讳莫如深,一语带过,转头就说起了豺狗佣兵团的团长——疤眼基恩。

“疤眼基恩是个很强大的战士,据说在几年前就达到了进阶前的极限,我们将要面对的,很可能会是一个狂战士,或是一个勇者。”

沈纯忍不住插了句嘴:“勇者?这样的恶棍如果是个勇者,那也太讽刺了吧!”

“让娜!你现在也是一个战士了,一定要分清楚——所谓职业和人品,完全就是两回事。”神父义正言辞,“就算是天授君权的国王,也不见得高尚到哪里去。”

四个民兵目不斜视,对于村长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而沈纯对于这种论调更是司空见惯,边走边不以为意地点着头。

但很快他就脸色大变——刚打开的地图上,昨晚还在村外的红点,现在已经就在村口了!

他立刻向众人示警:“大家小心!雇佣兵们又来了!”

说着,他就要故技重施,钻旁边的屋子里去。刚跑两步就被村长赶紧喊住——

“你去哪里?黑巫师有很强的感知,不要分散力量!”

得!看来只能结阵了。

就在众人紧张戒备之时,沈纯却又陷入了疑惑。

地图上竟然有7个红点!

再看任务信息,上面的敌人数量仍旧是2/50,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村口到这里大概也就1公里不到,根本没多少时间留给沈纯思考。在得到他的示警之后,四个民兵立刻在神父跟前立起盾阵。沈纯一看这架势,正要回头缩到后边去,却被约瑟夫一把拽住。

“你到哪里去?快跟我们一起蹲下,保护摩尔斯村长!”

沈纯目瞪口呆:“我还是个孩子啊!”

“都已经是圣堂武士了,孩子什么孩子!将来帕米拉要是到了你这么大还不嫁人,我保证回家天天抽她!”

这不对呀!明明昨天还不是这么说的……

恍恍惚惚还没回过神来,沈纯就被约瑟夫按着半蹲了下来。

在他身后,村长更是早就熟练地蹲好,时不时探头朝对面看看。

“举盾!护住头!……你抬那么高干嘛呢?对面又不是那帮约维尔长弓手。”

举个盾都要被唠叨这么多,沈纯也是醉了。等他好不容易达到了约瑟夫的要求,雇佣兵们也已经转过最后一个街角,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1、2、3……

还真是7个人,最高大的一人左眼有道疤,特征非常明显。

沈纯已经确认过眼神,可以肯定这是个狼人。

他边上那人相对矮小,但也比沈纯现在高一个头。这货整个人都罩在黑色的斗篷里,阴恻恻的,想必就是黑巫师摩伦萨。

而在两个团长的前边,则是5个步履踉跄的雇佣兵,其中也包括了昨晚逃跑的那两位。

只不过看他们脸色乌黑,口角流涎样子么,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行尸走肉。

也就沈纯后知后觉了,其他五个人都是深受其害,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不妥。约瑟夫更是一改之前的态度,猛地把沈纯拉到盾阵之后,和三个民兵一起把他牢牢护住。

“小心!是霍乱!”

只有沈纯才能治疗霍乱,老村长早就把这个真相告诉了所有人,并没有想要把这份功劳据为己有。

当然在沈纯看来,一个npc本就不该有这么多的心理活动,有什么说什么才是正理。

终于来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沈纯却并没有多放心。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老村长,问道:“怎么回事?他们之前都不怕霍乱的样子,现在突然又中招了?”

摩尔斯摸了摸胸口的十字架,满脸肃穆:“不要多想!之前是黑巫师施展的巫术隔绝了霍乱,但从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是摩伦萨的玩物了!”

这话对沈纯没什么影响,倒是对面那位疤眼大哥猛地一震,狠狠地瞪向斗篷男:“他说的是真的?”

“嘿!假的。”摩伦萨嘿嘿一笑,若无其事地摘下了兜帽,“从遇到我的第一天起,你们这些肮脏的雇佣兵,就已经是黑巫术的玩偶了。”

“你!我……”

两个字刚说出口,一股不祥黑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了疤眼基恩的丑脸。三五秒过后,他就变成了和另外五个雇佣兵一样的行尸走肉。

敌人:1/50

这剧情,沈纯突然有点慌:“村长!这巫术你可以驱除吗?”

摩尔斯毫不犹豫地摇头:“不行,这些行尸已经和霍乱彻底交融在了一起,单独用巫术是无法奏效的!”

听了他的这番说辞,沈纯顿时有种不太妙的感觉:“你什么意思?”

紧紧盯住沈纯,神父后退一步点点头,说道:“如果让这种黑巫术散播出去的话,世界就彻底完了!让娜!雅客的孩子啊!拯救世界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沈纯:……

这种口气,这种姿态,原来你特么竟然是只丘比吗?!

第八章 初涉深渊

科斯特的大街上,战斗一触即发。

摘下了兜帽之后摩伦萨就没有再戴上。出乎沈纯意料的是,这个研究黑死病、使用黑巫术的恶毒巫师,竟然颇有些宝相庄严的感觉。

怎么说呢,比自己后边蹲着的这位要好不少。

“看我做什么?看前面!”摩尔斯村长目光一凛,快速探头喊了一声,“摩伦萨!赶紧放弃黑巫术吧!以你的才能,用正常巫术照样可以出人头地的!”

“放弃黑巫术?嘿嘿!”嗤笑一声,摩伦萨从斗篷里掏出一本红皮书,“寻常的巫术救不了任何人!摩尔斯,还记得我们的亲人得了黑死病,等死的样子吗?我们就只能毫无意义地释放巫术,最后跪着祈祷而已!”

村长脸色铁青,闭口不言。

这里边有故事!

沈纯不是一个八卦的人,只是有点爱凑热闹而已。他这时候一边竖着耳朵一个字不落下,一边偷偷蹲下,弯着腰岔开腿,艰难地挪到了盾阵的边缘。

另一头,摩伦萨已经翻开了手中的红皮书,闭幕仰头,口中念念有词。

“深渊的主宰……请给与罪人救赎。”

看起来这人应该信了邪了。

沈纯默默点头,随后拍了拍前边年轻民兵的小腿,同时飞了个眼神过去,示意他待会儿挺住。

但不知道为什么,前面这货的小腿肚子突然颤抖了起来……

沈纯无语,不靠谱的家伙……要不然赶紧爬到另一头去?

来不及了!

“深渊之触!三倍速!”

摩伦萨已经念叨完,重新睁开了眼睛。

他左手一挥,一道红光从红皮书上升起,投影到六个行尸身上。

就好像充了电,这六具行尸骤然加速,以一种癫狂的姿态猛冲过来!

民兵们不敢退让,一个个挺盾上前。一时间,大街上顿时duang!duang!duang!响成一片。

机会来了!

这些行尸看上去没多少智能,趁着他们被民兵缠住,沈纯赶紧一跃而起,从侧翼绕过了duangduangduang的战场,直扑摩伦萨而去。

20米的距离,以沈纯现在的敏捷,即便他全身铁甲,也只用了2秒不到。

在这期间,摩伦萨就只是捧着红皮书冷笑,直到闪着圣光的钉头锤高高扬起,他才两眼一眯,动了动嘴皮子——

“感受主宰的力量吧!深渊凝视!”

红皮书上骤然亮起一道深沉的血光,和金色的圣光对抗着,交融着,渐渐在沈纯和摩伦萨之间形成了一片赤金的氤氲。

在这氤氲之中,沈纯眼前、以及耳边的一切,仿佛都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对面的黑巫师捏着一页纸,缓慢地,缓慢地翻动。他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只不过嘴巴动得很慢,每一个音符都拉得很长,完全听不明白。

还有身后的交战声和…呐喊声,全都变成了意义不明的、长长的调子。

就连他自己也是一样,明明不用一秒钟就可以落下的钉头锤,现在却还在头顶一毫米、一毫米的移动。

赤金色光芒笼罩的范围内,一切似乎都变慢了,唯有沈纯的思维依旧如常。

思维和信息流速的极度不对称,让他感觉自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次元,度日如年。

冥冥之中,他总觉得头顶有什么特殊的存在,好似真的在凝视自己一般……

错觉,对面的技能叫深渊凝视,那么视线肯定应该是从底下仰望自己才对,头顶什么的,肯定是错觉。

清冷的女声:“欢迎来到深渊。”

沈纯:……

强行压下浑身的不适,抛却心中的不安,沈纯把所有心思都集中在了钉头锤,和对面摩伦萨的头颅上。

手中的圣光一刻不停地释放,沈纯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自己手头的能量还够不够用。

钉头锤一点一点地落下,似乎带起了一些风声,又似乎没有。

管他呢!

只管砸!

……

赤金的光芒氤氲流转,恍恍惚惚感觉过去了好几分钟,钉头锤终于落下了一半。

近了!马上就可以……

光影瞬间加速,流转的色彩汇聚成了了一个个漩涡,在沈纯周围扭曲盘旋。

时间突然变回了正常的流速,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手中的锤子仍旧是按着原来的轨迹落下。然而摩伦萨却好似根本没有受到影响,非常敏捷地闪到了一旁。

emmmmm?!

沈纯都懵了,这么下去,自己挥了老半天的一锤子岂不是要落空?

这时,摩伦萨又翻过了一页纸,阴笑着吐出了下一道咒语:“深渊捆缚!”

红皮书上空蓦的打开了一个黑洞,从中探出不知凡几的触手,拼命蠕动。

只是看了一眼,沈纯就感到一阵恶心,就好遭遇了难以想象的污秽,整个灵魂止不住愤怒地颤抖。

我特么跟你拼了!

一个个光影的漩涡猛地加速,再加速……

一直到重新化成一片赤金色的氤氲霞光!

沈纯又一次回到了那个缓慢的世界里,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行动终于跟上了思维,在这片霞光中留下了一连串的残影。

收锤,弯腰,转身,蹬腿!

在摩伦萨的眼中,沈纯就带着这一连串的残影飞奔到他跟前,右手的钉头锤同样舞出无数的幻影,那满天的钉子狰狞骇人,简直残暴!

太快了!

摩伦萨几乎做不出任何的闪避,瞬间就被沉重而尖利的钉头锤击中了左肩。

锋利的钉子刺穿了肌肉,沉重的锤头敲断了骨头。巨大的痛楚,让摩伦萨忍不住大声惨叫,就连手里的红皮书也脱手而出,翻开着落在地上。

黑洞紧跟着红皮书,始终悬浮在纸张上方,那些触手还在努力地往外爬,一根根全都是朝着沈纯的方向。

打歪了,但沈纯顾不上补刀,反倒是赶紧抡起钉头锤,一锤子朝地上的红皮书砸去。

钉头锤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黑洞,好几根触手被尖锐的钉子勾住、扯断,又扭动着,和钉头锤一起砸在红皮书上。

略带冷意的女声:“哼!”

这特么究竟是谁?

沈纯仰天瞪眼,瞅了半天一无所获,反而是太阳晃得眼疼。

而随着这一声冷哼,眼前的事物再度回到了正常。

这么看来肯定不是错觉了,但沈纯对此毫无头绪,略略思索了一秒钟后,他决定还是先除了眼前这个大害。

砰!

砰!

砰!

钉锤三连击,把红皮书彻底砸烂,那些断裂的触手也终于不再扭动,就跟失去了供养的爱情一般,迅速腐朽。

沈纯长长地松了口气。

大敌已去,他总算可以把注意力放在摩伦萨身上了。抬头一看,就见他一手搭在肩膀上,满脸的扭曲疯狂。

“不可能的!刚刚那种速度,你明明已经直面了深渊,为什么可以没事!”

沈纯大怒:“呸!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事了?不知道我现在胃很不舒服!心里很不爽吗?!”

话一说完,他便拎着钉头锤大步走到摩伦萨面前。然而这货好像真的受了很大的打击,居然对沈纯视而不见?!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活人怎么可能承受的了深渊的力量!”发疯一样地大吼了几声,摩伦萨直接手脚并用地朝那本红皮书爬去,“不可能的……活人怎么可能进入深渊,只有最邪恶的霍乱,才能把人带进深渊……”

没给他继续作恶的机会,沈纯走上去,抡起锤子就砸。

“哦!哦!啊!”的几声过后,这个作恶多端的罪魁祸首登时扑街,岔着两条腿死不瞑目。

敌人:0/50

村民:197/312

提示音:恭喜你完成任务,完成度良好,获得能量3000。

圣堂武士等级提升为9/10,属性获得微弱提升。

这一次的提升仍旧是微弱到看不出来,沈纯虽然已经有了预感,但真的见了还是有些失望。

摩伦萨既死,那些行尸也立刻失去了操控,被民兵们轻易砍倒,一个个或仰或躺,一动不动。

沈纯又看了看自己的能量,还剩下3020点,也就是说刚刚那段恍恍惚惚的时间里,他那大几百的能量全都耗没了……

先不去管这些,既然战斗结束,那就要例行摸尸体。一番摸索过后,沈纯手里多了三样东西——

养鼠秘方:摩伦萨苦心钻研,终于找出了传播黑死病的方法。

霍乱防治手册:如何才能在一群黑死病病毒携带者之中安然度日?且看摩伦萨用生命为你示范。

精致修女服:摩伦萨订制的高级修女服,带着浓郁的香气。

随手扔掉了秘方,沈纯把修女服抖开看了看,倒是挺精致的,而且确实很香。

也不知道摩伦萨一个大老爷们,为什么会有这玩意。难不成,他其实是个女装大佬?

摇摇头不再多想,沈纯把修女服叠好,趁着没人发现,连同手册一起收进了怀里。

大局已定,摩尔斯村长抖了抖蹲到有些酸麻的小腿,急匆匆跑到摩伦萨的尸体旁边,想要验尸,却又不太敢伸手。

“让娜,你不怕霍乱,快看看他身上有些什么!”

翻了个白眼,沈纯随便在摩伦萨身上摸索了几下:“没什么东西,衣服要不要?”

“……”摩尔斯不说话,只是抿着嘴往前走了几步,在那本破烂的红皮书前停下。

他弯下腰,似乎想要把书捡起来。但来来回回伸了几次手,硬是没敢去触碰。

磨磨蹭蹭的干嘛呢?

沈纯不耐烦了,上来直接捡起红皮书,哗啦啦翻了个遍。

“怎么全都是白纸?”

摩尔斯突然精神了,一把从沈纯手里抢过红皮书,翻了几下后如释重负。

“把这些都烧掉,我们走吧。”

——————————

深渊,仍旧是在那张小圆桌旁。

红茶饮了一杯又一杯,伊恩却丝毫不嫌腻得慌,反而越喝越津津有味。

圆桌中央的画面里,沈纯正用火把点燃那几个雇佣兵的尸体。此时他的动作还是很慢,但已经比之前快了无数倍。

“不错的试探,而且她看上去真的很有天赋。”杯中已空,伊恩把茶杯往圆桌上一放,很快又有红茶缓缓满上,热气腾腾。

“能在深渊的流速里待一秒,加速现在这样应该是没有问题了。”卡米拉可没有伊恩那样轻松,她不停地揉着脑门,似乎有些头疼,“真是麻烦,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端起茶杯,伊恩轻轻吹了口气。

“谁知道呢。”

……

第九章 香槟的铁锤

任务完成,佣兵团也已经被彻底消灭,是不是可以结束这莫名其妙的游戏了?

对此,沈纯原本还抱有一线希望,直到午饭后提示音再度响起——

主线任务2已发布,请护送幸存的村民,回到属于博伦帝国的领土。

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沈纯早就已经从村长口中了解到,这个梦境副本的背景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帝国大战。众人当前的处境,则是博伦帝国一方的战争难民。

战争具体到了哪一步,村长也说不太清楚,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科斯特这座小村子,居然是一个类似于敌后根据地的所在!

197个村民,就算加上四个民兵,那个不靠谱的巫师村长,以及沈纯自己,总共也就6个护送人员,然后还要穿越敌占区……

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好在,这群人也没把重担全压在一个小女孩身上,吃过午饭,村长就把大家的想法跟沈纯交待了一下。

……

“去香槟区的沃库勒尔,找博锤科特?”

当村长找上沈纯时,他正准备午睡。

午饭根本没吃饱,任务又是一筹莫展的样子,只能靠睡觉撑一撑精神了。

“是的,他是沃库勒尔抵抗军的总指挥官,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靠他帮忙了。”村长又是双手抱胸,只是在沈纯看来,他好像抱得比之前更紧了。

话音一落,任务信息同步更新。

主线任务2:前往沃库勒尔说服博锤科特,让他护送村民们回到博伦帝国的领土。

点点头,沈纯放弃了午睡的想法,重新拿起钉头锤:“现在就出发吗?”

“越快越好。”村长毫不客气,“约瑟夫他们找回了两匹马,你一人双骑,快去快回。”

看来那个骑术的技能就是用在这里了,沈纯了然,却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先打开地图查看了一下位置。然而这破游戏再次让他失望了,地图只能以他为中心,而且还不能调整比例。

没奈何,他只能寻求援助:“沃库勒尔在哪里?要不给我找个人带路吧。”

……

沃库勒尔就在科斯特的西南边,事实上,科斯特其实就在香槟区的边界附近,距离沃库勒尔只有十几公里。

然而不认路就是不认路。

最终,年轻的民兵梅斯主动请缨,担任这个带路党的角色。

……

得儿~得儿~

一望无际的草地上,一匹灰马载着梅斯愉悦地小跑,当真是浅草才能没马蹄。

而在这一人一骑的后边,沈纯正双腿用力夹着,小心翼翼地骑在一匹一匹白马背上。

个人属性面板上,骑术:a,看得明明白白的。

木马不算,沈纯这辈子还没正经骑过马。本来么,看到这匹白马的时候他还挺雀跃,想着自己现实里做不成白马王子,游戏里也可以做一个白马公主什么的。

想想还挺带感的~

可惜,游戏跟现实一样骨感。

白马:格温

契合度:40%

骑个马而已,居然不止需要一定的骑术,还要看人和马之间的默契度,有必要这么高端么?

而且已经走了半个多小时,沈纯一直按照系统的提示,跟马聊天、摸马脖子理鬓毛什么的,契合度还是连一半都没有……

越想越不爽,他忍不住猛地扯了扯缰绳,后边立刻就是一声长嘶,不走了。

“嘿!让娜,你到底在跟这匹马说些什么?”梅斯同样一拉缰绳,他那匹灰马立刻听话地停步调头,“而且你为什么非要牵着马走,从这里过去可还有十几公里远呢!”

沈纯郁闷地抖了抖缰绳:“这能怪我?还不是这匹马太认生。再等等,过半个多小时就好。”

“认生?”梅斯皱着眉打量了一下这匹白马,明明就很驯服的样子。

摇摇头,他不再说什么,只是轻磕马腹,缓缓向前。

三刻钟以后……

“慢点!让娜你慢一点!”

“你说什么?听不见!”

越是接近伯博锤科特的驻地,周围就越是荒凉。

而沈纯现在就策马奔驰在这片荒凉的旷野上,和他座下的白马一起,肆意撒欢。

契合度100%就是不一样,沈纯感觉自己仿佛和白马格温心意相通。他想往左,格温就不会往右;他想加速,格温就撒开蹄子往前疾驰,瞬间就把梅斯和他的灰马甩出了三四个身位。

他不由得撸了撸鬓毛,心说这可真的是个好伙计,就是名字不敢读快了,得发重音才行。

稀稀拉拉的树木,零零星星的石头。

两侧的风景实在没什么好看的,沈纯一路飞驰,把梅斯彻底甩没了影。他这时已经不担心迷路了,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面蓝色鸢尾花旗帜迅速升起,紧随其后的是一根根狰狞的黒木尖刺。

那是一座巨大的营寨,远远看去,好似有一头巨兽正从匍匐中站起。

而营寨左侧狂奔而出的那一队骑兵,无疑就是巨兽的爪牙。

骑兵也就5个人,6匹马,分成两列。首排单人双马,没有骑士的马背上扛着一把巨大的铁锤。

好一个浓眉大眼,苍髯如戟的彪形大汉,想必他就是博锤科特了。

沈纯轻拉缰绳,格温立刻稍稍减速,同时他朝对面挥起双手,表示自己并没有敌意。

这很有效,对面很快也减速了。

十来秒过后,双方隔着数米的距离各自驻马。沈纯拿出村长给的鸢尾花小旗,认真地在马背上坐直了,说道:“我是科斯特村的让娜·达尔克,我们的村子被雇佣兵摧毁了,希望你可以……”

不等他说完,对面的大汉突然一拍脑门,大喊起来:“该死的雇佣兵!他们就该被恶魔亲吻,被鸟嘴的医生光顾!对了,他们是哪里的雇佣兵?”

沈纯愣愣地回答:“是艾希公国的豺狗佣兵团。”

“该死的!瞧我说什么来着?”双手扬起,大汉闭起双眼又是一阵大吼大叫,“豺狗佣兵团,没错,就是他们!狗一样的雇佣兵……,如果他们敢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就会一锤子一个,把他们全部打扁!”

他身后的4个骑士举起长剑,大声附和起来——

“对!没错!”

“打扁他们!”

……

和手下的骑士一通气势高涨的叫喊,大汉明显兴奋了起来,简直就跟狂欢一样。他刚自我介绍了“我是博锤科特”,冷不丁,沈纯给来了一句——

“那倒也不用,其实我已经把豺狗佣兵团全灭了,就在这两天。”

冷场。

楞了好一会儿,他指着沈纯嗤笑起来:“你是说,你把那个臭名昭著、作恶多端的豺狗佣兵团灭了?兄弟们,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说她灭了豺狗佣兵团!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沈纯很不爽:“喂!说话小心点,不要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的!”

“哈哈哈哈……哼!我说了又怎么样?”收敛了笑容,博锤科特右手一探,抓起了旁边马背上的大铁锤,“我现在非常怀疑你的身份,除非你可以打赢我,不然什么都免谈!”

提示音:请选择你完成任务的方式——

1战胜博锤科特,让他心服口服;

2睡服博锤科特,让他手软脚软(本选项已被绿色和谐,请放心选择)。

沈纯:“……”

无视了选项2,他坚定地选择了1。

对面的博锤科特突然一脸失望:“要决斗啊……哼!我很快就会让你知道,你唯一能战胜我的地方,就只有床上!”

特么的贱人!

取下挂在马鞍两侧的钉头锤和盾牌duang的对碰一下,沈纯气势汹汹地喊道:“来啊!互相伤害啊!”

博锤科特乐了:“哈哈哈!她还想伤到我?我好害怕啊~你们还不快来帮忙~”

“哈哈哈哈哈!”

几个骑士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差点笑岔气。

“好了!”

把大铁锤在头顶抡了一圈,巨大的呼啸一下子盖住了手下的笑声。

铁锤落下,直指沈纯。博锤科特扭了扭脖子,戏谑地一笑:“那就来一次骑士的对决吧!小妞~这可是你自找的,别说我欺负你啊!”

这时梅斯终于赶上来了,一看这情况有些懵圈:“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都亮家伙了呢?”

一看没人理他,这孩子急了:“长官!我是科斯特的民兵梅斯啊!去年还跟雅客队长一起来拜访过你。对了,这是雅客队长的女儿——让娜。让娜,快把锤子放下!”

“你还是先让他放下锤子吧。”冷冷地一瞥,沈纯打马后退。

骑士的对决,也是决斗的一种。就跟牛仔决斗一样,双方先要拉开一定的距离。

只不过这时候可没有左轮,双方要持盾挺枪,骑马对冲。

当然了,沈纯现在没有大枪,只能用个锤子。好在博锤科特也只是拿了把大锤,长度上的劣势不算太大。

老实说,以前在老电影里看到这种决斗的桥段,沈纯是非常鄙薄的。但现在马上要亲身经历了,他突然止不住地浑身战栗,比之前街头大战时的反应大了不知多少。

也是,之前他大多是借着地图的便利发动偷袭,正面刚黑巫师的那一次也是赢得莫名其妙。像现在这样,好整以暇的正面对决……

果然,这才是男人的浪漫!

就在他热血上涌之时,对面的骑士反倒开始劝说起博锤科特来——

“长官,要不就算了吧。”

“是啊!一个小女孩,胜之不武的!”

“雅客是个不错的老混蛋,我们还是别为难他女儿了。”

……

“辣鸡!”

七嘴八舌的劝说蓦的停下,所有人——包括待在一旁的梅斯,全都机械地转动脖颈看向东方。

夕阳西斜,橘红的暮光落在锁子甲的一枚枚锁环,静静流转。

寒风南下,空气的漩涡卷住人和马的一缕缕青丝,轻轻飘扬。

马背上的少女脱下头盔,狠狠掼在马蹄旁。金色的大麻花辫被北风吹起,在暮光的轻抚下,仿佛带着一股朦胧的酒红色。

“我不是指你们中的某一个人,我的意思是,你们这些男人,通通都是辣鸡!”

对面的6个男人:“……”

第十章 这该死的圣光!

博锤科特力大无穷,80斤重的大铁锤,他可以单手挥舞。

博锤科特英勇无畏,只带着几百个士兵,他就敢在约维尔的地盘上占地为营,硬是顶住了数次敌国军队的进攻。

博锤科特暴躁残忍,不止是敌人,就连这一片附近的居民也全都畏惧于他,早早地撤离故土,几乎把沃库勒尔变成了一片无人区。

就是这样一个暴躁老哥,现在被人指着鼻子大骂辣鸡,他的反应可想而知。

“让娜·达尔克是吧,长得倒是一副好相貌,可惜雅克看来没有给你妥善的教育。不过现在还不晚,就让我来好好教育教育你!”

80斤的大铁锤抡了半圈,轻飘飘落在右肩。博锤科特不等沈纯回话,直接打马向前,率先发起了冲锋。

这样的行为既违反了决斗的规则,更是毫不绅士。然而发生在博锤科特这个浓眉大眼的粗糙汉子身上时,竟是没有丝毫的违和之处,仿佛他本就该是这样的。

梅斯张了张嘴,想要提醒沈纯赶紧躲开。可他刚一回头,就只看到白马格温早已经迈开前蹄,大步流星。

他瞬间失声——这特么也是个抢跑的选手啊……

骑士道那种玩意,沈纯表示除了某些二次元的中二人物,哪里会有人真的去严格遵守。打架么,讲究的就是一个人多欺负人少!

不行的话,那就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换个角度来说,刚刚他要是稍微有一点犹豫,现在不就彻底被动了吗?

20米过后,格温抖了抖耳朵,提醒沈纯它已经提到了全速。

100%的契合度,让沈纯瞬间了然。他看了看抖动的马耳朵,突然计上心头,低头凑上去耳语了几句……

两匹骏马急速奔驰,不到百米的距离不过转瞬即逝。博锤科特盯着对面伏在马背上的沈纯,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笑容。

对于骑枪、马刀这样的武器来说,压低重心确实可以有效地遮挡要害。但博锤科特用的是大铁锤这种钝器,在他眼里,沈纯的做法纯粹就是从父辈处学来的经验主义,幼稚而又可笑。

松开缰绳,他双手握紧大铁锤高高举过头顶,屏气凝神,全力酝酿着雷霆的一击。

近了!博锤科特猛地瞪圆了眼,就在两马交错的瞬间,用力挥下铁锤。

近了!沈纯偷偷往左拨了拨马耳朵,格温心领神会,四蹄一曲,登时跃向左侧。

砰!

大铁锤几乎是擦着沈纯的手臂落下,带起的劲风吹乱了他的刘海,飞溅的碎石打疼了格温的马屁。

不要问沈纯是怎么知道马屁疼的,100%的契合度就是这么厉害!

他咬着牙抬起右手,狰狞的钉头锤闪耀着金色的圣光,狠狠地击打在博锤科特胸口的板甲上,发出duang的一声巨响。

几乎不需要沈纯怎么发力,博锤科特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掀飞,重重的跌落在砾石之上滚了三圈,连头盔也狼狈跌落。

他倒是硬气,拄着大铁锤一声不吭地爬了起来,随即又冲沈纯挑衅地抬了抬下巴,摆明了还要打。

好一条硬汉!

脚跟轻磕马腹,格温立刻放慢速度,缓缓调头。

沈纯扬起钉头锤遥遥指着对方,轻笑一声:“喂!还不投降认输吗?”

弹了弹胸口板甲上的凹陷,博锤科特须发飞舞,狂野一笑:“哈哈哈……咳咳!”

“看什么看!笑岔气了不行啊!”朝梅斯他们那边大吼了一句,他回过头扭了扭脖子,“投降?认输?我博锤科特就算是死了!被人把尸体火化了上不了天堂!也绝对不会认输的!有种你就俘虏我。”

沈纯:……

摆出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结果俘虏是个什么鬼?鬼才要俘虏你啊!

似乎是感受到了沈纯的吐槽能量,就连格温也嘶鸣着吐了吐舌头,非常鄙视地翻了翻马眼。

不过既然这货不肯投降,那么也就不需要手下留情了。

不给他重新上马的机会,沈纯再度打马向前。

骑兵对步兵,而且手里握的还不是长兵器,正确的做法是压低重心,如同草原骑兵骑马砍杀一样,把身体尽量倒向挥舞兵器的一侧。但沈纯并不懂这些,居然就这么挺着腰,坐在马背上直冲了过去。

看到他这么业余的表现,博锤科特不禁自嘲的一笑——自己居然栽在这么一个新手手里。

但很快他又忍不住庆幸起来,只觉得自己翻盘在望,立刻把大铁锤斜着杵在地上,眼角始终瞄着格温的马腿。

马腿不断的提起、落下,节奏没有丝毫变化。

很快,一人一骑就到了博锤科特前方三米左右,他屏住呼吸,微微提起铁锤,准备在挡下攻击的同时扫断马腿。

沈纯完全看不透他的如意算盘,也完全不在意他有什么花招。

事实上,他根本就不是冲着博锤科特去的,在双方即将碰撞前的一刻,格温突然一个偏转,从博锤科特左侧一米远处疾驰而过。

人马交错,竟然相安无事。

这是闹什么?

博锤科特只觉得茫然无措,立刻转身回望,就见一个满是尖锐的钉头锤,在他眼前不断放大……

原来就在格温越过博锤科特的一瞬间,沈纯又一次拨动了它的耳朵,默契100%的白马当即人立而起!

马背上,沈纯激发圣光,转身挥出钉头锤。

但他手里的毕竟不是丈八长矛,就算锤头的铁钉再怎么狰狞,也改变不了这只是一根一米钉头锤的窘境。

根本够不到。

这招回马锤难道要泡汤?

沈纯不甘心,不过幸好,除了这招回马锤,他还还从电视剧里学了一招撒手锤。

圣光特效不停,沈纯借着回旋的力道,脱手甩出了钉头锤。猛烈的金光直刺向博锤科特双目,他只能一手遮眼,根本看不到钉头锤的来袭。

duang!

好巧不巧,正好击中了刚刚砸出来的那个凹陷。

噗!

板甲也撑不住了,博锤科特仰天喷出一口老血,无力跪倒。大铁锤从他掌中滑落,当啷一声橫躺在地。

看到博锤科特的惨样,骑士们开始有些躁动,但沈纯还是很淡定,毕竟没有听到击杀提示。

他很是轻快地翻身下马,抽出腰间的长剑,一步步走向前:“不要装死了,快起来认输!”

“……”

博锤科特表面上无动于衷,装死,背在腰后的右手,却已经偷偷搭上了一把短柄斧。然而这时,他手下那些骑士这时已经憋不住,冲上来想要干涉决斗。

“住手!放过我们老大!”

这是正常的。

“说好了堂堂正正决斗!怎么可以扔暗器这么卑鄙!”

这是不要脸的。

“放……放……下剑!”

这是急到有点结巴的。

“你们想干嘛?这是决斗!”

梅斯还没有放弃,张开双臂挡在骑士们前头,大声斥责。

“滚!再不住手我就拔枪了!”

怒气勃发,一个骑士推开梅斯,伸手就去解同伴腰间的皮扣……上边那把短枪。但不知道是不是太急了,他手一滑,竟然直接解下了皮扣,哗啦~~

好一双大毛腿!

沈纯略略瞟了两眼,只觉得脏兮兮一点也不性感,随即嘁了一声,继续向前。

半步之后,相隔只有两米不到……

到了这个距离,博锤科特终于不再装死,他瞪圆了双目大喝一声,猛地从地上弹起,右手的短柄斧化作一道银光当头落下。

太突然了!沈纯措手不及,完全没有一点反应,只能任由这道银光陨星般划过他的胸口。

咔啷!

咔啷!

……

这是锁环一枚枚被劈开的声音。

哗啦啦~~

锁子甲彻底裂成了两半,在重力的拉扯下,朝着两边耷拉下来。

扑棱~扑棱~

北风一吹,锁子甲里边的单衣立刻分做两半。飞舞着,卷动着,一对雪白的美好若隐若现。

破碎的衣衫,眼看着就要包裹不住……

俗话说得好,当兵有三年,母猪赛貂蝉,更何况还是沈纯附体的让娜同学。

骑士们控制不住地放慢了脚步,瞪大眼一眨不眨;

短柄斧从手中滑落,博锤科特却全无知觉,任凭两道鼻血缓缓淌下。

提示音:为了绿色和谐,圣光强制开启。

duang!

“啊!”

“眼睛!我的眼睛!”

“见鬼!那是什么?”

……

决斗开始前,梅斯试图阻止沈纯。

骑士们插手前,梅斯试图阻止他们。

如今春光乍泄,金光晃眼,他却只是跟骑士们一样,捂着眼睛泪流满面,呓语般哽咽着说道:“我想,那应该是圣光。”

骑士们大怒——

“嗷!这该死的圣光!”

第十一章 再遇雇佣兵

三秒过后,沈纯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居然差点就被一群男人看光了?!

幸好有和谐大神护体,要知道,他可是自己都还没看过呢!

回过神来,他顿时暴跳如雷,挺起长剑,照着底下壮汉的脖子就要刺下去……

“投降!认输了!”

提示音:你击败了狂战士博锤科特,获得能量1000。圣堂武士职业等级提升,获得新技能。

圣堂武士(10/10)

狂热:一秒内无视所有伤害,使用后,24小时内全能力下降三个大等级。该技能每个副本内可以使用2次。

获得技能的同时,沈纯的个人面板终于也在几次微弱提升后出现了变化,除了幸运和对魔力,所有属性都获得了提升。

筋力:b-

耐久:b-

敏捷:b

对魔力:b

魔力:c

幸运:c

宝具:无

技能:

卖萌(略)

祈祷(略)

狂热(略)

骑术:a

枪术:d

剑术:e

……

装死都不肯认输的博锤科特,这时突然就服软了,就算被圣光辣得泪流满面,他还是努力把眼睛翕开一条缝。

“我认输了!你快把这光灭了吧!”

把光灭了,后边可就得灭口了啊!

沈纯盯了他好一会儿,这才留下一句“待着别动”,随即骑上格温奔向远处。等他换好精致修女服重新回来时,这群男人早就聚在一起谈论着什么,鬼鬼祟祟之间尽是猥琐龌蹉。

一见沈纯回来,他们立刻不做声了,反而互相推搡着,一个个都往后边缩。

沈纯可没空跟他们耗着,这破游戏已经玩了快要整整一天了,谁知道外面过去了多久。

老妈可是还等着自己吃晚饭呢!

说起晚饭,沈纯立刻就想起了游戏里吃的这几顿,那叫一个惨!一点油星都不见呐!

也不知道老妈今天做了什么……

砸吧了下嘴,沈纯仰天长叹,只觉得悲从中来。好不容易感慨完了,一低头,就看到博锤科特已经凑到了自己跟前,咧着一口焦黄的大牙。

他赶紧抬起剑尖,抵住这货的胸口往前推:“干嘛?离我远点!”

剑尖又戳中了之前的凹陷,博锤科特猛地吸了几口气,不情不愿地后退了几步,却还是拼命伸长脖子,抽动鼻翼:“好香啊~”

沈纯:“……”

虽然看上去很遗憾,可博锤科特终究还算是一条汉子,说是认输了就是认输了,很爽快地答应了沈纯的要求。

商量好了回国的路线,安排好了护卫的士兵,沈纯当即和梅斯一同回返,把科斯特的村民们接了过来。

而后大家在军营里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

……

踢踏!

踢踏!

pia!!

“全都走快点!走那么慢想死啊!”

“是……”

“响……小声一点~喊那么响干嘛~”

“是~~”

提示音:骑士的鞭策已生效,全队伍速度提高50%。

“哈啊啊啊~~”

平静的旷野上,一支二百来人的队伍拉成长长的队列,小心翼翼地一路往西南而去。

在队伍的最前头,沈纯抱着格温的脖子伏在马背上,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一旁,梅斯用力嚊着空气中的香气,听到哈欠声忍不住问道:“你昨天没睡好吗?”

“废话!”沈纯转头面向传来声音的一侧,眼睛都懒得睁开,“大晚上的,周围几百个心怀叵测的男人,换你敢睡觉吗?”

说到这里,他又冷不丁抖了抖。

梅斯尴尬地笑了笑,双手紧紧抓住缰绳:“哈哈~~我想……应该不会那样吧?对了,你为什么要穿修女服?”

沈纯别过头,彻底不耐烦:“我喜欢不行啊!不要烦我!我忙着呢!”

梅斯:“……”

博锤科特手下共有600多人,这次调派出了50人护送科斯特一行。

50个训练有素的骑士,碰上小股的敌军基本就是一冲而下,要是碰上敌人的大部队么,逃跑起来目标也小。

总的来说,就是打得过可以刚,打不过可以跑。

事实上,博锤科特昨晚就是这么吩咐骑士们的。然而一路过来,他们竟然没有遇到一丁点的骚扰阻截,愣是平安无事地走了几十里地。

约维尔的士兵都去拉屎了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这个游戏虽然无比真实,却很人性化地剪掉了个人卫生方面的内容。就不知道是被和谐了,还是本来就没这么重口味。

而他们之所以能这么幸运,只不过是沈纯一直在耗费能量,全程开着地图而已。策马走在队伍最前头的他,总能第一时间发现敌军的踪迹,带着大家顺利绕开、躲过。

很快,队伍中的“有心人”便发现了他的神奇表现,这让随队的骑士们啧啧称奇之余,也再一次加深了他们对沈纯的兴趣。

从科斯特到香槟区域,再从香槟到约维尔占领区的边境附近,太阳也从东边到了西边。

一夜没睡,又全程用心观察地图,沈纯渐渐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身子越来越重。没多久,他竟然就这么趴在马背上睡着了。

偏偏在不久之后,前方出现了一群规模庞大的雇佣兵。

队伍变得混乱起来,随行护送的骑士也显得很不安。梅斯赶紧凑上来,用力摇醒了沈纯:“快醒醒!你怎么睡着了?”

“emmmm?怎么又是雇佣兵……”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沈纯微微睁眼瞅了瞅对面。

这群雇佣兵大概有两百多人,人手一根长矛,胸口和肩膀绣着红色的十字。密密麻麻的长矛一根根指向天空,组成了一个像模像样的楔形阵,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那样子,让沈纯一下子想起了动物世界里的豪猪,屁股向后缩起脑袋,让狮子无处下口。

都不需要出手试探,光看这架势,以及骑士们躲闪的眼神,就知道这些佣兵不好对付。看来想要击溃对方,恐怕必须一击即中,擒杀其指挥官了。

可惜这批雇佣兵全都带着头盔,身上简陋的战甲也是同款,沈纯瞅了将近一分钟,实在找不出哪个是头领。

没奈何,他只能向梅斯求助。

梅斯倒真没让沈纯失望,他指了指对面的双头鹰战旗,小声说道:“他们是瑞士长矛兵,瑞士人又穷又狠,打起来不要命。不过步兵的战法和骑兵不同,指挥官不会站在最前面,应该就在那面军旗附近。”

顾不上去找人,沈纯转头盯着梅斯,一脸的不可思议:“瑞士人,又穷又狠?!你确定?”

“当然确定了,你看他们的打扮,肯定就是瑞士人。”完全跟沈纯不在一个频道,梅斯眼神凝重,双手紧紧攥着缰绳,“瑞士人的长矛阵天下无双,这下难办了。”

老乡们肯定跑不过职业雇佣兵,就50个骑兵也必然打不过对面的阵仗,沈纯只是略微思索一下,就感到很头疼。

转了转酸痛的脖子,他彻底在马背上坐直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还是想想办法对付他们吧。”

长矛阵,在沈纯这个世界的历史上同样非常有名。马其顿人、瑞士人、西班牙人,全都藉此纵横欧罗巴。一直到火枪成建制的出现,这种经济实惠的战法才彻底消失。

然而这时候不要说火枪了,进了游戏到现在,沈纯连把趁手的强弩都没见过。

慌乱过后,随行的骑士一个个打马上前,来到了队伍前方,沈纯的周围。

“要冲锋吗?不过是一群低等的步兵而已,只要一次,嗯……两次,两次集团冲锋就好。”

身旁,一个中年骑士拍着胸脯打包票,眼神却有些闪烁。

他旁边的骑士拼命眨眼,挺着胸喊道:“嗯,就是这样没错!”

沈纯歪着脖子很是无语——用50个骑士冲长矛阵,你们真的是认真的吗?

还有,这个闪烁的小眼神是怎么回事?

靠不住……

这种危难关头,才是真正展现巫术神奇一面的时候了。

沈纯暗暗握了握钉头锤,回头寻找村长摩尔斯的踪影。

要在一群逃难的村民里,找到一个衣着整齐的黑衣人还是挺容易的,沈纯很快就找到了目标——他正缩在队伍后边,号召大家赶紧跑路。

“……”

他不禁暗骂一声:“卧槽!算什么男人!”

第十二章 奇迹

队伍后方,村长的吆喝清晰可闻,刺耳无比。

“大家不要乱!慢慢跑!这边就交给让娜好了!之前她一个人就搞定了豺狗佣兵团,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沈纯:“……”

特么的,大老爷们能要点脸么?

现在回去骂街也是浪费力气,沈纯强行扭回视线,死死盯住对面军旗下,那个胡子打卷的中年战士。

按照梅斯的说法,这个人应该就是这座长矛阵的指挥官。他看上去要比博锤科特矮两个头,想必扛不住圣光的一锤子。

再加上“狂热”这个技能,说不定还真有力挽狂澜的希望。

就在他跃跃欲试,想要来个一骑当千的时候,手臂却被一旁的梅斯给拽住了:“你要干什么?瑞士人不是好对付的!他们出了名的死缠烂打、死战不退,被缠住就麻烦了!”

沈纯感觉有点不太妙:“那如果他们的指挥官死了呢?”

“还有副官啊,副官死了还有队长,队长死了还有小队长。”梅斯掰着手指往下数,“就跟村里那时候一样,雅客队长牺牲以后,就是约瑟夫副队长带领我们。”

计划还没展开就胎死腹中,更关键的是任务一旦完不成,事情就遭了。

沈纯顿时急了:“说不定他们不一样呢!不试试怎么知道!”

话音刚落,之前拍胸脯准备集团冲锋的中年骑士又凑了过来。这次,他的眼神终于不再闪烁。

“他说的没错,我们还是早点脱身的好。只要绕过他们,再过去就是博伦的领地了。”

旁边木着脸的骑士:“就是这样没错!”

听这意思,是要抛弃村民们骑马跑路?

那还不是一样任务失败!

沈纯又急又怒,当场就翻脸了,指着他们两个好一顿大骂:“你们这些辣鸡,居然想要苟且偷生独自逃走吗?!你们的下面有什么用,趁早割了吧!”

中年骑士惊呆了,他好歹是个骑士,就算现在还没有封地算不得贵族,那也是要脸面的啊!

他咳嗽一声挺起胸,正想要义正言辞地来两句,后边被惊动的村民们这时已经彻底炸锅——

“天哪!我们被抛弃了!”

“这些下面没了的骑士,他们准备自己跑了!”

“完了!看来我们真的只能靠让娜了……”

“可是,让娜下面也没有啊……”

“……”

一股淡淡的忧伤油然而起。

沈纯很想反驳他们,但看了看自己现在这状态,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别管这些骑士老爷了。”约瑟夫举着他的剑盾走了上来,“让娜,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我们全都相信你。”

“对!我们跟你混!”

其他几个民兵也都走到了队伍前头,就连梅斯也下了马和他们站在一起,大声稳定军心。

这一番表态彻底超出了骑士们的预料,直把他们臊的面红耳赤,讷讷不能言语。

“好!不愧是我们科斯特的男子汉!”沈纯大声喝彩,连看一眼骑士们都欠奉。

他也是破罐子破摔,打算不成功便成仁了。

实在不行那就关小黑屋!

就算真的没人外部中断游戏,只要自己出来以后没有神经失常到忘了这回事,一定要把guillusion公司告了!告到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为止!

打定主意,沈纯立刻举锤指天,高呼一声:“科斯特民兵团!随我冲锋!”

最后一次冲锋了,怎么说也得壮烈一点。能量什么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一出马就直接开启了圣光模式,手中的钉头锤光芒夺目,在格温的急速奔驰下,拉出了一道金色流光。

“冲锋!冲锋!”

民兵们拼命敲打盾牌,只觉得就好像又看到前队长在发号施令一般,浑身燥热,热血沸腾。他们嗷嗷叫着,迈开双腿拼命跟上。

可惜步兵就是腿短,很快就被远远抛在了后头。

梅斯:我为什么要下马?我在干什么?我的马呢?

从初遇的对阵到现在,瑞士人始终镇定地维持着阵型。直到沈纯已经策马奔至阵前三十多米,他们这才有了动作……

军旗一舞,前三排的长矛猛然压下。一根根锋利的矛刃反射着圣光,让沈纯也体验了一把被远光灯晃眼的感觉。

视野一片白茫茫,他只能勾着格温的脖子,靠着和它的沟通来确定距离。

说是五个人一起冲锋,但其实沈纯和民兵没跑几步就已经彻底脱节,完全就是自己一个人以卵击石的样子。

这一刻,金色的圣光洒在黑色的修女服上,竟好像一个狂热的殉道者一般,自有一股悲壮惨烈。

骑士们坐不住了。

“见鬼!我们在做什么?真的让一个小女孩去冲锋吗?那本来是我们的荣耀!”

一个骑士再也忍受不了,纵马冲出了队列。

“他说得对,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天啊!希望还来得及。”

“就是这样没错!”

……

一个又一个的骑士开始冲锋,他们毫无队形,只是追逐着前方的光芒玩命打马,冲向那片长矛组成的荆棘森林。

突突突突……

身后传来杂乱的马蹄声,但沈纯既然已经打定主意送命,这时候已经什么都不在意了。

距离长矛只剩下十几米,他不再等待,缩起双腿蹲在马背上,随时准备一跃而起。同时,他也在心里命令格温开始转向。

座下的伙计轻嘶一声,不但没有减速变向,反而挺直了脖子,继续往前猛冲。

沈纯可不是全副武装的骑士,白马格温更是不着片甲。仅仅一秒过后,它就冲进了无数钢铁荆棘之中,被锋利的矛尖刺穿了胸膛。

巨大的冲击力,把马背上的沈纯猛地掀起,带着惯性飞向大旗所在。

没有一滴鲜血,和谐大神依旧在发挥他的威能,但在沈纯心里,此刻只有100%契合度带来的无边疼痛,以及如火山般喷涌的极度愤怒!

“狂热!”

无穷无尽的光线,从沈纯全身每一个毛孔上下迸射出来,一丝丝穿透修女服,把他整个人包裹的犹如刺猬一般。

金光不断发散,把这一方天地通通笼罩。

麻花辫、钉头锤、修女服……沈纯的一切全都融进了团光芒之中,带着光和热从天而降。

他清晰地看到长矛刺入胸口,扎进小腹、大腿……

但这一切根本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甚至连一丝疼痛都没有感觉到,他整个人就已经穿过了密密麻麻的军阵,双脚踩着一个长矛兵,落在了瑞士人的军旗之下。

一秒过去,漫天的金光迅速消散。沈纯随手一锤子砸死了脚下的佣兵,起身四顾,满屏都是揉眼睛的瑞士人。

这一刻,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忘记了平素严格的纪律,被动忽略了愈加清晰马蹄声。咒骂着、慌乱着,甚至还有人试图挥舞长矛自卫,结果却把密集的阵列搅得一团糟。

对面的长矛阵乱了,奇迹真的出现了!

不但不用送死,反而胜利在望,骑士们的士气瞬间max。

“奇迹!奇迹出现了!我们赢了!”

“冲啊!为了荣耀!”

“为了博伦!”

“为了让娜·达尔克!”

“让娜·达尔克!”

“让娜·达尔克!”

“让娜·达尔克!”

“没错就是这……让娜·达尔克!!!”

……

第十三章 逃跑新娘

步兵组成的长矛阵之所以可以战胜重骑兵,所倚仗的正是严整的队列。而在这一刻,当沈纯这颗闪光弹落入阵中,把阵型彻底列搅乱之后,他们也就瞬间不过如此了。

付出了几匹战马的性命,骑士们成功冲进了阵列,随即抛下骑枪纵马驰骋,放肆砍杀。

一盏茶的工夫,这群又穷又狠,打起来不要命的瑞士人就被撵的哭爹喊娘,四散而逃,差点把沈纯也裹挟了进去。

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他们哭嚎着,咒骂着,忏悔着……最后还是一个个下了地狱。

尘埃落定,之前劝说沈纯的中年骑士来到他的面前。只不过他是跛着脚过来的,也没有骑马。

“让娜小姐,我们胜利了!”

“噢。”

人的尸体不会刷新,马的尸体当然也是一样。沈纯就蹲在白马格温惨烈的尸体旁,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过了良久他才默默地站起身,环视四周,尸横遍野。

此时已经半分钟过去,中年骑士还是没走,他的目光落在沈纯身上,一双瓦蓝的眸子里满是狂热。

沈纯抬头,悚然而惊,赶紧退了几步检查身上的修女服,确认上边没有破洞后才稍稍放心。

“看我干嘛!既然赢了怎么还不出发?”

“是!”中年骑士仿佛得到了圣旨,瞬间振奋起来,“所有人听着!收拾战场,出发了!”

“嚯!”

骑士和民兵齐声应喝,随即呼喝着命令村民,四散开来搜索战利品。

看到所有人都买始忙活,沈纯也打开了属性面板。

果然,所有属性都下降了三个大等级,要等24小时才能恢复。

这样不行,周围这么多男人,现在这个属性根本没有安全感。

略一思索,他立刻把主意打到了这个角色最初的技能——祈祷上。

……

那些简陋的的装备根本入不了骑士老爷们的眼,他们只是把长矛和头盔收集起来,给村民们一人发了一套。

等村民们兴高采烈地把自己武装起来后,那位中年骑士又一次来到了沈纯面前,发现沈纯正双手合十双膝下跪,朝着东方念念有词——

“上帝耶稣玛利亚……如来观世音欢喜菩萨……太上老君铁扇公主牛魔王……”

东西方大神拜了个遍,然而事实证明,这并没有什么用。

中年骑士在背后听了一会儿,只觉得庄严肃穆,顿时肃然起敬。

一直等到沈纯停下不说话了,他这才把手里沉甸甸的羊皮袋往前一递,朗声说道:“小姐,您是在对哪些大神祈祷么?但是我好像都没听过。”

又是小姐……

沈纯接过羊皮袋一看,金灿灿的,是圣光的颜色。

心情似乎好了一点,他把羊皮袋系在腰间,挥手怒斥——

“大神的尊号,那是可以随便告诉你的吗?继续前进!对了,行军的事还是你来管。”

……

格温已经壮烈,梅斯便把自己的战马匀给了沈纯。可惜这是一个新伙计,得慢慢走重新培养契合度才行。

幸好从这里再往前不远就已经是敌占区的最边缘,而在沈纯强打精神的努力下,这批瑞士雇佣兵之后,他们也没有再遇到新的敌人。

就这样,他们一步一步,慢慢走进了博伦的领土。

跟敌占区一样,还是荒凉一片。

这大抵就是战争了,十室九空,天下缟素。

还没到为了个游戏伤春悲秋的地步,沈纯已经很累了,再也顾不上刷到100%的契合度,只是抱着马脖子勉强维持重心平稳。

终于,一天的赶路结束了。

“所有人停下!就地休息!”

生火、烧水,村民们围着几个火堆坐下,喝着烫水,吃着黑面包,谈论着今后的安置,又是一番长吁短叹。

边上的骑士递来一个松软的白面包,沈纯道了声谢随手接过,心不在焉地嚼了起来。

天已经黑了,乌云遮蔽了星月,这些跳跃的火焰成了天地间仅剩的光辉。

打败瑞士人似乎是一件非常扬眉吐气的壮举,骑士们甚至拿出了珍藏的香槟,倒在头盔里大笑畅饮。

这么重口味的酒会沈纯就不参与了,他推开身旁递过来的头盔,闭眼躺下,表示自己要好好休息休息。

他实在是太累了,刚一闭眼,很快就迷迷糊糊失去了沉睡。

直到耳边响起一阵巨大的吵闹……

“放开我!你们肮脏的这些臭男人,快放开我!”

“嘿!你老实点!别乱动!”

……

浑身一个激灵,沈纯当即就从睡梦中醒来。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吵闹的是个年轻女人,穿着一身蓝色长裙。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两个骑士正抓着她的双臂,任凭她再怎么挣扎也不放手。

沈纯一下子醒透了,爬起来大声问道:“你们想干嘛?欺负女人有意思吗?快放开!”

这下骑士们依言松手,摆脱束缚的女人顿时找到了主心骨,赶紧扑过来躲在沈纯背后。

“请原谅我们的无礼。但是这个女人突然冲过来,她的马还在这里。”

发言的依旧是那个中年骑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匹黑马正在啃着夜草,不仔细看还真看不清。

大晚上的,来这种荒凉的边境地带夜跑?

沈纯表示有些看不懂了。

正当他站起来转过身,想要问问看究竟是什么情况时,远处的夜幕中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中年骑士:“警戒!全员上马!”

半分钟后,一支六个人的骑士队伍出现在二十步外。黯淡的火光照在一张张年轻的面庞上,明灭不定。

发现沈纯没有出头的意思,中年骑士立刻催动战马走到队伍前头,大声喝道:“我们是香槟的骑士,护送忠于博伦的村民至此!你们是什么人?”

对面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沉默了好一阵子才有人打马上前,昂着下巴高声说道:“我是布列塔尼的莱斯男爵,博锤科特的士兵为什么要绑架我的新娘?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说完他又瞟了沈纯一眼,鼻腔里不屑地哼了一声:“哼!居然还不止绑了一个女人?我劝你们尽早收手!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新娘?逃婚~

所有男人不约而同地都朝沈纯身后看去,目光中透着鄙夷。

倒是沈纯松了口气,逃婚不怕,只要不是退婚就好,被退婚的男人惹不起。

转身轻轻抱住别人的老婆,他脸带微笑,温言安慰:“别怕,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跑?”

顿了顿,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脸色一肃:“有孩子了没?有孩子了可不能自己一个人跑啊!”

女子蹲下使劲往沈纯怀里缩,都不敢看对面一眼:“没有!没有孩子……我是凯瑟琳,是被他绑架的!还没有办过婚礼!”

一听这话,局面登时反转。

“呵呵。莱斯男爵,我听说过你的勇名。”还是中年骑士,他很骑士地挡在沈纯前边,昂首看向对面,“但是绑架强娶一位贵族少女,这恐怕并不是一件多么高尚的事吧。”

“对!”

“嗯,就是这样没错!”

……

骑士们一拥而上,仗着人多,把沈纯和蓝衣女子牢牢护在身后,双方就这么开始沉默的对峙。

趁这功夫,沈纯开始和女子打听逃婚的具体情况。

“我是谢尔盖家的凯瑟琳,是他的表姐。”女子不敢抬头,只是一个劲往沈纯怀里钻,“他已经绑架了我快半年了,一直强迫我嫁给他!”

“嗯,嗯。”

一对温润的柔软在手臂上摩擦,沈纯不由得心猿意马,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年挤地铁正好碰到祁琪的一幕。

话说当时她什么表示也没有,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有希望?

“他想要娶我,只不过是为了我们家族的财富而已,根本就不爱我!”凯瑟琳哭的梨花带雨,身子不住地颤抖。

以沈纯不太丰富的肥皂剧经验来看,恐怕这女人并不是不喜欢对面的男爵。

凯瑟琳越哭越伤心,竟然禁不住开始捶打沈纯的胸口。只听得砰砰砰几声闷响,沈纯竟忍不住大声咳嗽。

骑士们顿时紧张坏了,纷纷下马,一股脑拥了过来——

“让娜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生病了么?”

难道说要告诉他们,自己现在体质爆降,连一个弱女子的小粉拳也承受不住?

必须不能够!

沈纯赶紧揉了揉胸口,尬笑几声说道:“哈哈……这肯定是之前战斗留下的内伤。对,内伤。”

骑士们更加紧张——

“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说过啊!”

“应该就是身体虚吧!我听奶奶说过,身体虚就要补血,吃甜菜根准没错!”

“嗯,就是这样没错。”

众骑士经过商量,一致认为需要给沈纯补血,而补血首推紫红紫红的甜菜根。

但是问题来了,这地方荒郊野外就长了点野草的,到哪里去找甜菜根?

最后不知道是哪个人一拍脑袋来了主意:“据说东方的巫医都是用动物肝脏来给人补血,要不然试试?”

试试就试试!向来领头的中年骑士立刻指挥起来:“我记得刚刚路过的湖里有一群天鹅,你们几个,快去打几只过来!”

天鹅肝?

沈纯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望着远去骑士的背影,只盼他们早去早回。

第十四章 快到碗里来(求推荐票)

五个新鲜的天鹅肝,还带着丝丝的热气,串在枪尖放火上一烤,很快就是外酥里嫩。

这是好听一点的说法,说不好听一点的话,那就是表层都已经焦了,里边却还是生的,一口下去,全是原生态的腥味。

事实证明,哪怕是再好听的食材,遇到一群不通厨艺的糙汉子也是白搭。

只是一口,沈纯就差点没坚持住给吐了。不敢再尝,他赶紧把剩下的鹅肝往外一推,全塞给了骑士们。

不过托了鹅肝的福,他这会儿倒是精神了不少。

这玩意在他眼里难以入口,到了骑士们那边却是难得的美味,瞬间引起了众人激烈的争抢。

但不知道为什么,抢的最厉害的不是那些完整的鹅肝,反倒是被他咬了一口的那块……

一眼都看不下去,沈纯转过身背对他们。这么一来,他就跟跑了老婆的男爵先生面对面了。

你别说,长得还挺俊。

“嗯哼!我说这位兄弟,爱情是强求不来的。”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对,这位仁兄好像不是求爱,而是求财啊!赶紧改口,“那个,功名只向马上取,将军难免阵上……”

又不对了……

“我的意思是!大丈夫何患无妻?这个女人看不上你,那就再去找个比她强一百倍的!对,就是这样。”

对于这碗新鲜出锅的毒鸡汤,莱斯男爵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倒是后边的骑士们争相舔着天鹅肝,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不愧是让娜小姐,说得真好啊!”

“嗯……但是比让娜小姐强一百倍的妞,该去哪里找呢?”

骑士们沉默。

男爵显然没那么多烦恼,他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自己的未婚妻,随即冲沈纯点了点下巴:“听说你们之前碰到了瑞士人,跟我说说是怎么赢的。”

这么高冷?沈纯立刻不甘示弱地卖弄起来:“哼!其实也不过如此。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一刻钟之后,他眼前的听众变成了莱斯男爵手下的那几个骑士,以及那群感恩戴德的村民。

至于男爵大人么,则早就来到了香槟的骑士们中间。

骑士们分工合作,一些人把收集来的干草堆积起来,作为今晚的床垫。一些人则在处理那五只开膛破肚的天鹅,准备加餐。

“也就是说,她嘴里那些奇幻故事都是真的?”眼珠子往沈纯那边翻了翻,男爵死死皱着眉。

“当然是真的!如果不是这样,村民手里那些是长矛怎么来的?”

“对!让娜女士就是我们的胜利女神,有她在,我们可以战无不胜。”

男爵还是一脸的不信,但是这些头盔和长矛确实是瑞士人常用的款式。而从数量上看,这里起码有两百副,仅仅凭50个骑士的话,他自问也只有逃跑的份罢了。

难道真的有神迹?

火光照在沈纯的金发上,如同秋日晚霞一般,流淌着瑰丽的色彩,即便是和布列塔尼的玫瑰海岸相比,竟然也毫不逊色。

男爵的眉头渐渐舒展,不知不觉呓语道:“她到底是什么人?”

天鹅肝已经吃完,那骑士舔着空无一物的嘴角,遗憾不已:“嘿!我只知道她是科斯特村民兵队长的女儿,单枪匹马解决了的豺狗佣兵团,一对一战胜了博锤科特将军,今天又带领我们50个骑士,打败了200个瑞士长矛兵!”

用力张开五指,骑士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喜色:“要知道,她才只有17岁!”

在这个游戏副本的背景中,妇女的地位虽然有所提高,但基本仍旧是男性附庸这样的角色。即便是当下最强势的女人,也只是在政治和经济的领域里兴风作浪。披坚执锐,斩将夺旗的女骑士,除了眼前之人以外,绝无仅有。

男爵轻轻来到沈纯身后,立刻就有一阵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他不禁闭上眼,用力嗅了嗅。

突然听到背后的吸气声,沈纯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往前蹿两步。

之后他才转身回头,小心翼翼打量地起了男爵:“帅哥,你站我后边干嘛?”

男爵微微一笑昂起了下巴,从鼻腔里发声:“尊敬的小姐,我是吉尔斯·德·莱斯男爵,请叫我吉尔斯就好。”

他手下的骑士有些难以置信,纷纷捂着嘴窃窃私语:“听呐!男爵大人竟然没有生气?”

“是啊,还说叫他吉尔斯就好。吉尔斯?!我的天呐~~”

……

听上去情况有点不对,沈纯赶紧很不客气地告辞:“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晚饭还没吃呢。”

他正准备绕过对方,眼前突然就多了一条修长的右臂,以及一块淡黄色的薄饼。

“可丽饼,要吃吗?”

可丽饼?

沈纯咽了咽口水,有点不敢伸手。

他倒不是担心里面掺了什么不得了的迷药,只是单纯被骑士们的黑暗料理吓怕了而已。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终于还是抵挡不住诱惑接过了这块薄饼,拿到鼻子下边先嗅了嗅。

奶油味,透着一股甜香~

还等什么?他赶紧一口咬下去,顿时幸福的都快哭了——

“好吃!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可丽饼!”

一口、两口……根本停不下来!

“里面加什么了?白巧克力?鲜奶油?”

“不,只是蜂蜜而已。”吉尔斯也没问什么是白巧克力,看到沈纯已经吃完了,他随手又掏出来一块可丽饼,“嗯哼!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沈纯大喜过望,直接双手握住对方抓着可丽饼的手,用力摇晃:“大哥!还有么?行行好多给两个吧!”

吉尔斯沉吟几秒,遗憾地摊开手掌说道:“抱歉,身上没有了。”

底下有个骑士伸手入怀,想要献上自己带的可丽饼,立刻遭到了男爵的死亡之瞪:“嗯哼!不如这样,你跟我到我的营地去,那边还有很多。”

村民们面面相觑,互相从对方的眼睛里都看懂了两个字——禽兽!

幸好沈纯不是年少无知的小妹妹,内心挣扎了十几秒过后,终于还是一口咬住可丽饼,摇头拒绝:“唔用,额一斤切爆了。”

吉尔斯:“……?”

此处不宜久留,沈纯艰难地咽下,边走边告辞:“我还有事,溜了溜了。”

说完,他迅速把整块可丽饼囫囵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跟仓鼠一样,一路小跑着逃到了香槟的骑士们中间。

这些货已经简单处理好那五只被摘了肝的天鹅,正在开烧烤大会。看到沈纯走了过来,他们立刻摘下五只肥美的天鹅翅膀,殷勤地递上。

毛没拔干净,带着一股蛋白质的焦糊味。

沈纯赶忙指着嘴巴,拼命摇头表示自己吃不下。随即爬到一个草垛上躺下,蠕动着腮帮子仰望星空。

那个月亮上边,总觉得有一男一女……

还是一夜无话,再睁眼已是天明。

沈纯从草垛里坐起来,发现所有人都在忙碌地收拾东西,人喧马嘶,不绝于耳。

这是要出发了?但之前明明是说要去西南的,怎么现在好像是往正南面去的?

眼看大家都快收拾好了,他不敢耽搁,赶紧拉住一个路过草垛的骑士打听起来。

“博伦这里的日子也不好过。”骑士木着脸,全无一丝表情,“我们打算听从莱斯男爵的提议,搬到他在南方的一处领地去。”

“去……去他的领地!为什么?”沈纯傻眼,赶紧从草垛里冲了出来,“我是说,你们不用回去沃勒库尔了吗?”

“你要再带我们回去吗?别开玩笑了。”骑士木着脸看向他,就像在看一个傻子:“比起王子和大将军所在的希侬城堡,男爵的领地比较近,也很缺人。再说,大家都很累了。”

说完,他往前走了几步,脚步蓦地一顿:“如果将来胜利了,我是说可能的话,说不定可以回去吧。”

沈纯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傻子,而且还是被卖了的那种。

远处,吉尔斯高昂着下巴挥手致意,脸上带着一抹自信的笑容。

那笑容,就好像是在说——快到我的碗里来~

第十五章 前往希侬

男爵的领地确实不远,看着人烟稀少、土地荒芜,怪不得他想要抢个有钱有势的老婆。

到了自己这一穷二白的地盘,他立刻威风八面起来,在沈纯面前尽情展示自己的能力。

组织人手搭建房屋、调集物资维持食物供应、安排骑士上报索尔将军……

直到他忠心耿耿的张骑士实在看不过去,找了个机会上来劝谏——

“阁下,克拉昂男爵是不会同意您娶一个村姑的,这不符合家族的利益。”顿了顿,他又艰难地补充道:“为了您的名声考虑,恐怕情妇也不行。”

男爵沉默了,很快又冷笑着昂起下巴:“你管得太宽了!凯瑟琳那边怎么样了,都弄好了吗?”

骑士有些惊慌,赶紧弯腰行礼:“已经控制住了,保证不会再发生之前那种事。”

“那就这样,我先走了。”

……

村民们很快就安顿好了,在村长的带领下,一个个向沈纯表示感谢。

这么一来,任务二顺利完结。

提示音:恭喜你完成任务,获得能量5000,阿兹特克金币一枚。

圣堂武士已经升至最高级,请尽快转职。

be——

随着提示音的消散,沈纯立刻感到右手中多了一个坚硬的圆形存在。他摊开掌心,却是一枚像罗盘一样的金币,金币两面都是骷髅的图案,颜色有些黯淡。

这就是阿兹特克金币?

话说金币上雕刻的一般都是伟人头像,这玩意是个什么鬼,骷髅大帝吗?

沈纯感觉有些新奇,捏着这枚金币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吉尔斯都被引过来了,这才藏进了口袋里。

“刚刚那是什么?恶魔的徽章?”吉尔斯从远处走来,弯弯的嘴角带着一股子得意,“你这个女人果然很诡异,应该把你抓起来才对。”

“有本事来啊!不行别瞎逼逼!”对于这个危险分子,沈纯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任务二也完成了,但在属性界面上还是没有退出的选项,系统也没有提示可以结束游戏,想来还会有任务三才对,只不过还没有触发。

会是个什么呢?沈纯偷偷瞥了一眼吉尔斯,心说最好不要跟这货有关联才好。

偏偏就是这一眼让吉尔斯兴奋了起来,挑着眉毛说道:“我马上要去希侬城堡,向索尔将军报告这里的事。希侬是一座很美丽的城堡,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跟着去见见世面。”

“吸脓?”沈纯鼻子都皱起来了,满脸都是嫌弃,“抱歉,我还没有这么重口味。”

刚说完他就准备往前走……

提示音:任务三已发布,请面见博伦大将军索尔,并说服他,任命你为博伦统帅。

“……”

沈纯楞了两秒,随即勃然大怒——

你个破游戏,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再说什么博伦统帅,你干脆直接让我帮博伦灭了约维尔算了!太特么欺负人了!

提示音:叮!经玩家主动要求,现解锁本次副本的终极任务。

保家卫国:

击败约维尔侵略军,夺回博伦被占领的城市。剩余时间,27天。

在任务的下方,还附带了一张地图,上边用红色的线条标注了行军路线,终点在西北面,一个叫做梅切尔的城市。

这么一路打过去,也就意味着沈纯必须和无数如狼似虎的士兵长期待在一起,工作环境无比险恶。

然而这一次,他却出奇地没有抱怨,只因为系统居然预支了任务奖励!

英雄职业(体验版,任务失败将被收回)——疾风剑豪(1/18)

请选择初始技能:

浪客之道,暴击几率翻倍,通过积攒剑意,可以在全身形成一层护盾(需自行领悟)。

斩钢闪,击中敌人的同时形成一层旋风烈斩的效果,积攒两次后,可以释放一道旋风。

风之障壁,形成一个气流之墙(10护甲,40偏转),可以阻挡敌方的所有远程普攻、飞行道具、自动寻敌技能。

踏前斩,突进的斩击,效果自行体会。

请玩家注意,该职业的所有技能均需持剑使用。

……

先不管什么体验版不体验版的,在看到这个界面的一瞬间,沈纯立刻开始思考起来。

不愧是英雄职业,圣堂武士满级了都只有两个技能,到这边,一上来就是两倍。

那么这些技能该怎么选呢?

首先,浪客之道第一个被排除,毕竟是要自行领悟的技能,而且它跟其他几个技能不一样,后边没有加号可以点。

往后,是斩钢闪和踏前斩。顾名思义,这两个都是攻击技能,但此时沈纯已经有连一个不需要冷却时间的爆发技能——圣光,对攻击技能的需求比较一般,pass。

最后就是风之障壁了,战场之上,保命最重要,狂热一个副本只能使用两次,很显然是不够用的。

更何况明枪易挡,暗箭难防,这个技能可以说是非常良心了。

点点头,沈纯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他随即伸出右手,准备点下风之障壁后面的加号。

但就在手指即将触碰到加号前的一刻,他眼前的整个界面突然疯狂转动起来。

他想要停下,可惜已经晚了……

提示音:恭喜你,获得了技能踏前斩。

而在选择既成事实之后,这一界面迅速缩小,最终化作一个龙卷风的微型图标,飞到了左下角。

沈纯:“……”

这特么是在搞what?

系统没有解释,非常不友好。但此时木已成舟,沈纯除了接受也没别的办法。

他深吸一口气……不够,再吸一口。

呼~

好了,还是看看地图吧。

行军地图上有一个绿色光点,应该就是沈纯所在的位置,也就是吉尔斯的领地。

从这里往西北不远就是希侬,之后便是阿尔罗城,听上去有点熟悉,然后这里有一条河……

emmm~不但没有军事部署,这破地图连个具体地形也不标,到底该怎么打?

这时,眼看沈纯脸色变幻,指指点点却一直没有回应,吉尔斯终于不再等他,回到自己的骑士队伍里,上马准备出发。

人提缰,马抬蹄。

得儿~得儿~

一阵欢快的马蹄声飘过,沈纯赶紧把注意力从地图上移开,忙不迭地追了上去——

“等等!带我去见索尔将军!”

“吁~~”驻马,回头,吉尔斯突然一脸阴沉,“见索尔将军?!”

……

得儿~得儿~

从男爵的新城堡到希侬,大概有70公里左右的路程,一路上的风光要比边境强得多,除了青山绿水,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村落人烟。

然而这时候的沈纯完全没心思策马奔腾潇潇洒洒,他已经从男爵口中得知,从希侬城堡到梅切尔那地头,一路得攻打十几座城市,面对数量巨大的约维尔军队。

更何况以现在的形势来看,索尔将军的军队根本没有丝毫优势,连靠近希侬城堡的阿罗尔都快守不住了……

用古时候某村夫的话来说,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难道真的要拖一个月?

老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一直没叫自己起来。可别是出了什么事!

不行!一定要尽快完成任务!

可惜他越是着急催促,吉尔斯就越是拖沓——

“你慢点!这附近有一个很不错的酒庄,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下,喝杯酒再走吧。”好像完全看不出沈纯的急迫一般,他慢悠悠举起右臂,指着北边的一处葡萄园说道。

事实上,在得知沈纯那个不切实际的计划,并确定他真的是这么想的之后,男爵大人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

骑士们自然是以他们的男爵大人马首是瞻,直接跟着他调头往北,把沈纯一个人撂在了大路中央。

没有听到沈纯打马跟上的声音,吉尔斯回过头,昂着下巴得意地笑道:“还在等什么?难道你以为,索尔将军会随随便便见一个村姑的么?”

“呵哈哈哈~”骑士们都笑了。

“赶紧跟上!”

不再多话,吉尔斯很笃定地继续往前,又是一阵得儿~得儿~轻快的马蹄声。

看着他们迤迆然远去的背影,沈纯恨的牙痒痒,只恨这游戏太过折腾,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他赶紧完成任务!

如果这是往常的那种rpg网游,他现在早就一个人冲去希侬,从一天到晚待在一个地方的索尔将军手里,轻轻松松把任务接了。

可惜没如果,这时候他只能咬咬牙,催马跟上那群可恶的骑士。

……

“想要当博伦的统帅?想要收复王国的失地?”

走在阴暗的底下阶梯上,沈纯对于吉尔斯调侃的话语丝毫不予理会,只是不耐烦地跟在后头。骑士们没有跟来,此处只有沈纯个吉尔斯两个人而已。

念叨了两声,男爵阁下呵呵了:“一个村姑,你以为索尔将军真的会见你么?先拜见了这里的主人再说吧!”

他这么一说,沈纯倒也认真了起来:“这里的主人是谁?”

吉尔斯走下最后一节阶梯,看着琳琅满目的酒柜,满意地笑了:“一个女人,有钱有势的女人。”

“有钱有势的女人?”

这一刻,苏妲己、武媚娘、杨玉环的形象跃然眼前。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们长得都很像,就跟用了同一个模板整容过一样。

深棕色的酒柜,带着浓浓的酒香沉淀。

吉尔斯张开双手,手指在一个个软木塞上划过,一步步往阴暗的地窖深处走去。

哒!哒!哒!

就好像,在拥抱黑暗。

一瓶瓶的暗红色的葡萄酒上,醒目地标注着其生产年份,大致都是在1364~1427之间。可惜沈纯对红酒的了解仅限于82年这个值钱的数字,并且也不怎么感兴趣。

地窖并不大,两人很快就走到了尽头——那里是一堆酒桶,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

沈纯这下真的愣了。

说好的女人呢?

第十六章 为难

老头就是一个老头,没有什么男扮女装。

一张高脚凳,一个高脚杯,杯中还残留着一些暗红的浆液。

他就这么坐在几个酒桶中间,直到沈纯两人在他跟前停下脚步,才慢悠悠睁开了双眼。

“莱斯男爵,您又来了。”老头挺直了腰背,左手按在一个半人高的酒桶上,“您的起泡酒还有两个星期才算发酵完成,大可以不必这么着急。”

吉尔斯点点头:“施巴拉大师,我并不着急。有你在我很放心……”

“你不急我急!让开点!”用力推开吉尔斯,沈纯开门见山地说道:“大师你好,请问你能不能带我去面见大将军?”

老头微微眯了眯眼,盯着沈纯看了一会儿。目光很快越过沈纯,看向他的身后:“这个修女,不,女孩,是你的人?”

赶在沈纯反驳之前,吉尔斯瞬间抢答:“对!没错!”

说完,还回头冲怒目而视的沈纯挑了挑眉。

老头从高脚凳上站了起来,绕着沈纯转起圈好生打量,甚至还拿双手,在他周身上下虚空丈量了一番。

点点头,又摇摇头:“很不错。但是莱斯爵士,拿这种事来消遣我,你不觉得很荒谬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纯和吉尔斯都是一愣,只不过前者接着往下愣,后者则很快就憋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咳咳咳……抱歉。”

擦了擦眼角,他好不容易止住笑,挡在沈纯前边一脸正色:“她是准备去做统帅的,可不是什么将军的情妇。”

“什么?统帅?”老头整个人都不好了,“你开玩笑的吧,这还不如情妇靠谱了!”

what?!

沈纯疯了,不带这么侮辱人的!

晦暗的地窖里,猛烈的圣光骤然亮起。随之而来的,是一对小巧玲珑的粉拳。

金光突如其来,吉尔斯和老头被闪瞎了眼,毫无防备之下直接中招,倒飞着撞入近处的一排酒柜之中。

霎时间,酒香四溢。

“嗷!见鬼……这可都是82年的!”

82年的红酒什么味道,沈纯还没尝过。但这玩意有多贵,他心里还是有点逼数的。

现在这满满一酒柜的82年,他已经开始盘算,自己干掉两个佣兵团搜刮到的钱够不够用了。

搞不好,真的要卖身……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这老头翻了个身,在地上又是舔又是吸的,竟然就这么趴在满满一片暗红色里不起来了。

“哦嚯嚯~太美妙了~真是太美妙了~”

沈纯:“……”

“哇嗷~醉生梦死,这可真让人羡慕。”吉尔斯浑身湿漉漉地走过来,他抬起袖子嘬了一口,立刻连眉毛都抬起来了,“emmm~完美!你不来点吗?”

“不用,谢谢。”躲开他湿漉漉的左手,沈纯指了指“血泊”中的老头,说道:“他不要紧吧?”

遗憾地收回左手,吉尔斯踩着红酒慢悠悠挪过去,脚尖停在老头脑袋边,蹲下。

“施巴拉大师,我能和你谈点事吗?”

“酒~都是我的酒~”

“……”

看来老头是陶醉了,吉尔斯沉吟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张空白的羊皮纸,淡定地说道:“大师,其实我这次过来,是准备放弃这桶起泡酒的所有权。”

想了想,他又从怀里掏出一支鹅毛笔,点在地上吸饱了酒水,抓开老头的手塞了进去。

“来,只要在这里签个名,那桶起泡酒就是你的了。”

一听这个,老头立刻挣扎着想要抬起头,可惜几经尝试最后还是失败,只能顺着吉尔斯的指引,在羊皮纸的右下角签了名,歪歪斜斜的。

吹干了字迹,吉尔斯掰开老头的右手取回鹅毛笔,随即站起身,径直朝通往地窖外的楼梯走去。

这就完事了?

沈纯赶紧追上去问道:“那个老头到底是谁?你不是说要找一个有钱有势的女人吗?”

吉尔斯没说话,只是一路向上,出了地窖一个左拐,走进了一间书房。

找了一张书桌,把刚才的羊皮纸铺开,他拿起桌上的鹅毛笔蘸了蘸墨水,工工整整地写上一个个印刷体的字母,连起来一句话也看不懂。

沈纯有些惊讶,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

只不过之前看到的、听到的明明都是汉语普通话,怎么现在突然又变成这样看不懂的文字了……

“你写的什么?酒庄转让协议吗?”

吉尔斯正在呼呼呼地吹干那墨迹,闻言猛地停下了。

“你可真是个魔女。呼~”墨迹干了,他直起腰,把羊皮纸递到了沈纯胸前,“拿去。有了它,你才能见到那个有钱有势的女人。”

忍住了再给他一拳的冲动,沈纯接过羊皮纸塞进怀里,又跟着吉尔斯走向酒庄外。

路上,吉尔斯这才慢悠悠地解释起来。

“我跟那个女人不是一个阵营,没办法给你引荐。但有了施巴拉大师的荐书就不同了……谢了维克托。”骑士牵来了几匹战马,吉尔斯接过缰绳道了声谢,“施巴拉大师是最高明的酿酒大师,并且跟大多数阿拉贡的贵族交情都不错。”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沈纯好像有点明白了:“这么说起来,我要去见的女人就是阿拉贡的贵族了。她很喜欢喝酒吗?”

仆人打开了酒庄的大门,沈纯和骑士们也都翻身上马。

“不。事实上为了仪态,她基本不怎么喝酒。”集合完毕,吉尔斯立刻打马向前,“贵族中有喜欢喝酒的,也有不喜欢喝酒的,但所有人对酒的喜爱毋庸多言。”

“因为酒,就是财富。而你将要去见的人,就是当今博伦最有钱的人之一。”

……

有钱人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呢?

豪宅、豪车、美女、美食……

只有这些的,大抵就是属于暴发户了。

真正的有钱人,那都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甚至到了视钱财如无物,对金钱已经完全没有兴趣的地步。

阿拉贡的约兰德就是如此。

身为一代女王,掌控四大领地,这个女人在博伦的权势之大可想而知。

要知道,她还是王子的岳母,以及最重要的支持者。只不过随着博伦军队在前线的屡战屡败,她这日子过得也是很不舒心。

这天一大早醒来,她立刻摇响了床头的金铃铛,把自己的侍女招进了卧室。

将近十分钟过去,虎背熊腰的侍女这才紧赶慢赶跑进来,身旁还跟了一个美貌的少女:“请您吩咐,尊贵的夫人。”

约兰德刚要发作,但看了看窗外微亮的天色,终究还是抿抿嘴没有怪罪。

“艾米丽,我今天不太舒服,帮我取消和大将军的午餐吧。”

“遵命,夫人。”侍女领命,“那么午餐还是按平时的菜单么?”

“随便,多加些蜂蜜。”

挥挥手,约兰德不耐烦地摇起了扇子。可惜就算她把扇子都摇出了残影,照样还是扇不走心底的烦躁。

“emmm?艾米丽,你边上这位浑身香气的女孩是谁?”合上扇子,约兰德没好气地说道:“我记得今天并没有跟谁约好会面,她想这里来干什么?”

终于提到自己了,沈纯赶紧想要上前搭话,却被一旁的侍女伸手拦住。

“是的夫人,她并没有提前预约。但事实上,她带来了施巴拉大师的荐书。”侍女撇下沈纯快步上前,递上一张带着酒香的羊皮纸。

接过羊皮纸,皱着鼻子嗅了嗅,约兰德随便往上边看了两眼,越看,脸色越是奇怪:“看来大师的酿造水平又提高了啊,居然用这么高档的葡萄酒来当墨水。”

沈纯突然有些担心,也不知道吉尔斯到底写了些什么,可别把自己给卖了。

又过了一会儿,约兰德随手把羊皮纸扔到一边的矮桌上,抬头打量起沈纯来。

“让娜·达尔克?”

沈纯赶紧应了一声:“哎!”

这回答太不正式,一点也不体面。

约兰德脸都垮了,幸好一早上起来她还没化妆,不用担心掉粉。

几秒后,她重整旗鼓:“施巴拉大师说你拥有召唤光的力量,可以带领博伦结束战争,创造奇迹。你觉得,他是喝多了,还是喝醉了?”

“……那个,他其实蛮清醒的,”

吉尔斯吹得确实有点嗨,过犹不及,劲使大了,但沈纯却不敢有一点点怯场。

已经快三天过去了,老妈还没中断游戏,可见这头盔是出了故障。时间长了不知道会变成怎么样,得赶紧打通副本啊!

他正准备释放一团圣光,然后谦虚一下挽回一点形象,就见约兰德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往下说道:“这种事以后再说。艾米丽,你来验验她的成色。”

啥玩意?

没等沈纯反应过来,一旁的侍女已经飞快地换好装甲,提着一刀一盾缓缓朝他逼近。

玩真的?!

沈纯给吓着了,语无伦次;“你们想干什么?我不打女人的啊!”

“嗯哼~是嘛,但是我想你很快就会改主意的。”带着危险的笑容,约兰德就像是一个熊孩子,想要撕下芭比娃娃可爱的短裙,“艾米丽你快点,我们速战速决~”

沈纯慌了,自己很有诚意地过来求见,甚至连趁手的锤子都没带,这可怎么打?

为什么女人就是系好为难女人!

“喂!好歹给根棍子吧!”

侍女不说话,阴沉着脸凶神恶煞。在她身后,贵妇人从床上坐起,款款走到桌边倒了杯酒。

心中愤愤不平,脚下却只能步步后退。

很快,沈纯的后脚跟就已经触碰到了墙壁,退无可退!

对面的侍女踮着脚尖继续紧逼,直到沈纯前方一丈站定。

“咕~un~~真是好酒。”晃动着高脚杯,贵妇人的视线透过鲜红的酒液,落在沈纯身上,“别墨迹,快动手!”

话音一落,一层淡紫色的光罩从她脚下升起……

第十七章 英雄救美?(求推荐票)

鲁迅先生说过,战略撤退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你没有通知队友。

穷凶极恶的黑巫师也打过,纵横无敌的长矛阵也虐过,沈纯现在却只能被一个“弱女子”追得满屋子跑。

这可真是太憋屈了。

他倒也不是没想过挟持了那贵妇,逼她答应自己的条件,实在是在没弄清楚那层淡紫色的光罩是什么技能之前,不敢碰啊!

一圈,

两圈

……

十五圈。

刀尖上跳舞,终究是免不了变生不测。

又一次躲过了带刀侍女艾米丽的冲锋,沈纯正要转向,眼前突然多了一道淡紫色的光墙。

他骇然转头,只见约兰德浅笑盈盈,举杯相邀。

特么的……

抓住机会,艾米丽举着盾牌发起猛冲,使出了一个标准的钝击。沈纯只来得及侧了侧肩膀就猛地横飞出去,重重地撞在房间角落处一根梁柱上。

砰!

比他腰还粗的圆木梁柱,竟然被直接撞出一条巨大的裂缝!

一手捂着腰,沈纯勉强扶着梁柱站起来。就算只有10%的痛觉,他还是疼得嘴都歪了。

提示音:健康度76%,属性略有下降。

一击就被砸没了24%的健康度,再来几下自己不就完了?

手无寸铁,又被撞进了角落,眼睁睁看着带刀侍女步步紧逼,沈纯紧张之余,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约兰德笑了:“呵呵~这样就不行了么?还说要做统帅,真是大言不惭!”

也不知道是不是游戏制作者的恶趣味,她竟然摔杯为号:“够了!艾米丽,把这个骗子扔出去!”

“是的,夫人。”

……

二十多天的小黑屋似乎在等着自己,沈纯沉默了,撑着梁柱的右手不自觉地用力。

咯吱~~

已经断裂的梁柱更加不堪重负,裂纹进一步扩大。

不在沉默中爆,就在沉默中灭亡。

鲁迅他老人家的话总是对的。

猛烈的圣光,立刻在这间密闭的房间内爆发,就如同那刺破黑暗的黎明之剑。

沈纯就在这片金光中沉下腰,双手环抱梁柱,大吼着拔地而起……

霎时间,土崩瓦解!天崩地裂!

……

作为博伦帝国最有钱有势的女公爵,约兰德的家中的早餐可要比沈纯见过的那些“壕气”多了。

类似羊肉泡馍一样的面包泡肉汤,切成薄片的火腿,以及喷香扑鼻的烤鸡。

面无表情的沈纯坐在餐桌前,面无表情地面对着三个大盘,面无表情地拿起刀叉就开始吃。

虽然他始终面无表情,但明显还是吃得很香。

约兰德就在餐桌的另一头,百无聊赖地摇着扇子:“好了吧你!拆了我的卧室,打伤了我的侍女兼护卫,你还搞得好像我欠你钱一样,当我好欺负啊!”

切鸡腿的动作微微一滞,沈纯脸皮抽动了几下,收回餐刀猛地插下去。

噗嗤!

汁液飚溅!

“少罗嗦!赶紧吃完早饭,然后带我去见索尔将军!”

“哼!我又不是村妇,才不会吃早餐。”就像少女一样扁了扁嘴,约兰德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以扇遮面,露出一双好奇的丹凤眼。

沈纯:村妇?!算了,我忍!

就在这间临时餐厅的外边,正是刚才约兰德的卧室。

那里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残垣断壁,豪华的家具,精美的雕塑,俱往矣。珐琅的瓦片也被尘土覆盖,零乱地散落遍地。

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眼前这个村姑一样做派的女孩。

约兰德轻抬折扇半遮面,只露出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好奇地望向餐桌对面。

这孩子不止是能打,还很能吃,简直就跟艾米丽一样。

但她的身材……emmm?究竟是怎么保持的?

……

这么多早餐,一个人当然吃不完。

把剩下的残羹扔给了仆人们,约兰德搓搓手指,带着沈纯走进了一间单层小屋。

屋里,中央的木架子上挂着一副精美的铠甲,三个女仆就在一旁束手而立。

门边不远,一张紫色的沙发靠墙摆放。约兰德走过去雍容地坐下,拿扇子遥遥点了点铠甲,说道:“来吧,穿上给我看看。”

看来是给自己的了,沈纯继续面无表情,抬脚就往铠甲走去。

走近了,沈纯才发现这其实是两副铠甲。

内里细密的锁子甲,以及外层精美的板甲,一看就是高级货,比他之前缴获的那一身强上几条街。

然则事实虽然如此,但也有些不太体面——

圣殿骑士秘甲(仿)

精良

耐久52/52

护甲40

20%伤害减免

圣殿骑士冲锋甲(伪)

精良

耐久81/81

护甲85

偏转44

免疫50%穿透伤害

力量微弱提升

……

贵族也玩山寨,坑谁呢?

好在属性不错,样式也很美观大气。

沈纯没怎么纠结,直接摘下了头巾,然后取下锁子甲套在修女服外边。后边的板甲他就无能为力了,只能靠三个女仆帮忙,才算是穿戴整齐。

只不过因为那条又大又长的麻花辫,带面甲的全包裹骑士头盔没办法戴上。

英武的甲胄,姣好可爱的面容,巨大的反差让约兰德惊喜不已,她捂住了大嘴,为之不住叫好:“妙!妙!妙!就是这样,太妙了!”

沈纯就当没听见,在屋子了走了几步,活动一下试试看铠甲的灵活性。

不过既然是要冲锋陷阵,没有头盔和武器总是不行的。约兰德略一沉吟,随即挥手冲几个侍女吩咐道:“去,把地下室里的那个头箍,还有那把从圣凯瑟琳教堂买的剑拿来。”

两个侍女领命而去,很快,就一人托着一个头箍,一人抱着一柄长剑回来了。

十字剑·守卫者

史诗

耐久22/196

刺击247

劈砍135

格挡320

力量提升一个阶位

敏捷提升一个阶位

技能:godwillsit

以非圣之身,聆听上天的意志。一定几率提前察觉敌人对自身的攻击,并产生完整的预知。

头箍就只是一个纯粹的装饰品,稍微提供了一丁点的防御和魅力,但沈纯已经不在乎这玩意了,他紧紧抓着长剑,就好像抓住了整个世界。

不用氪金抽卡,史诗装备直接送到手上,这游戏的体验感瞬间扭转了不少。

一个字,给力!

看他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约兰德不由得撇了撇嘴:“明明可以靠相貌,偏偏喜欢用暴力,真是个不乖的女孩。”

收起扇子,她从沙发上站起,高昂着下巴说道:“满意的话我们就出发了,赶紧的话,正好可以在午饭前到达希侬城堡。”

话锋一转,她突然抽着肩了抽膀,勾起嘴角:“对了,你把我的卧室毁了总要赔的,再加上这一身装备……算你50000金币好了~”

沈纯:“……”

……

希侬城堡,约兰德曾经的避暑庄园,王子和索尔将军眼下的驻地。

四匹骏马轻快地奔驰,带着马车骨碌碌向前。脱下了铠甲,沈纯坐在柔软的坐垫上,还是感觉颠得有点厉害。

在他对面,约兰德拉开窗帘望着马车外的景色,还时不时盯着他看两眼,悠然自得,好像对拜见索尔将军这件事完全不在意。

“我当然不在意。不用问了,你的想法全写在脸上。”约兰德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我看好你,你就可以做一军统帅。”

这么有自信?沈纯更惊讶了。

还没等他发问,对面的贵妇人掩嘴就是一阵轻笑:“呵呵呵~你可真是太可爱了。打仗是要钱的,恰好,我穷的只剩下钱了,而王子以及索尔那个穷酸么,呵呵~”

“对了,不要忘了欠我那50000金币啊!时间长了要算利息的。”

沈纯:……

希侬城堡距离庄园不远,很快就到了。穿过吊桥,沈纯二人便跨出马车,在侍从的引领下走上了城堡的三楼。

踏上最后一节台阶,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墙上挂着红色的燕尾旗,以及几柄交叉的装饰用剑。

得到消息的索尔将军便在中央等候,身后立着两个全身铁甲的侍卫。沈纯和约兰德刚一上楼,他立即热情地迎了过来。

“亲爱的约兰德夫人,听说你帮我找了一个统帅。”索尔将军瞥了一眼沈纯,两个眼袋非常明显,“是她么?emmm……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约兰德把胸一挺,说道:“是吗?正好,我有点事也想跟你谈谈。去楼上吧,我的书房比较清净。”

语毕,她直接转身,扭着屁股又一次走上楼梯。

微微一愣,索尔很快从约兰德的下马威里恢复过来。摆摆手让两个侍卫留在原地,他沉着脸,大步跟了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沈纯的错觉,总觉得索尔将军双腿无力,而且眼袋好像也更深了……

两个大人物一走,大厅里还有两个浑身铁甲的侍卫在,气氛依旧沉重……了两秒。

“呼——那个老娘们可真带劲!”说话间,右手边的侍卫抬手就摘下了头盔,浓密的络腮胡非常显眼。

“别这么大声拉海尔,她可不是你的仆人。要是被听见了,搞不好你又得回去做雇佣兵。”另一名侍卫没有去摘头盔,透过面甲上密密麻麻的小孔,始终盯着沈纯这边。

他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应该是由于头盔的阻隔。

这一片黑洞洞怪渗人的,守卫者十字剑又放马车上了,面对两个全副武装的铁皮罐子,沈纯还真是有点紧张。

听上去,他们以前好像是雇佣兵,可别旧习难去,趁着没人起什么歹心。

想到这里,他不禁转头确认了一下楼梯的方向。耳后立刻传来一阵沉闷的笑声——

“哼哼~我们的统帅想要逃跑了吗?不如就叫她……逃跑将军怎么样~”

“什么?逃跑将军?那还不如我来!”络腮胡气得不断抖动,拉海尔扛起巨斧,猛地横冲直撞过来!

沈纯才刚回头,就看到一把宽刃巨斧当头砸下,竟然已经到了头顶两尺!

他的瞳孔瞬间收缩,斧刃上倒映着青灰色的墙壁,以及鲜红的挂饰,一点点在他的瞳孔中放大。

越来越慢……

duang!

千钧一发之际,另一名侍卫飞速赶到,双手架盾挡住了这一击。可当他回首查看沈纯的情况时,却发现背后早已空无一人,顿时惊骇莫名。

“人呢?拉海尔,你把人打哪儿去了?”

“人……人真的没了?”拉海尔也懵了,大斧差点从手中脱落,他赶忙用力紧了紧,大声疾呼:“不是我干的!我没有,你可别瞎说!”

顿了顿,他突然指着对面一顿大骂:“吉尔斯!都是你让我帮你创造机会的,现在怎么办?你可不能跑啊!”

吉尔斯比他更慌,呆呆地望着身后的空荡荡,一句话也说不出。

而此时,突然进入时间加速,飞奔到楼梯拐角的沈纯已经全明白了。

毫无疑问,这特么是一次不标准的英雄救美,失败至极。

但这个时候沈纯却迷茫了,他到底是应该出去呢?还是干脆跑了呢?

跑了,接下来自己的任务怎么办?

出去,难道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也太尴尬了!

进退维谷,何去何从?

沈纯这才发现,“女神”们在应对这种场面时的自然而不做作,是多么的不容易。

好在,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第十八章 旗帜

楼上的谈话似乎很顺利,只是三分钟左右的时间,约兰德就和索尔成功达成了共识,携手走下楼梯,回到了三楼的大厅。

刚踏下最后一级台阶,他们就见吉尔斯和拉海尔两个人披头散发,拉拉扯扯的,头盔已经全都落在了地上。

这两个大男人全情投入,居然没发现城堡的主人们回来了。

在约兰德面前发生这种事,索尔感到有点下不来台。他阴沉着脸,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咳!咳!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偷偷摔跤吗?”

环顾四周,他又有点疑惑:“刚刚那个女孩呢?被你们弄哪里去了?”

坏了!吉尔斯脸色大变,赶紧撤了力气想要松手。但拉海尔就跟没听见一样继续追着他打,这个狂战士双目泛红,手上的力气反而越来越大。

吉尔斯心道要遭,拉海尔这个莽货,又特么狂气上了!

超出想象的巨大力量,从拉海尔的双臂排山倒海般压过来,吉尔斯眼看着落入下风。然而他一咬牙,眼中蓝光一闪,竟然硬是撑住了。

僵持,纯力量的对决,场面简直比掰腕子还要沉闷。只是看了十来秒,约兰德已经无聊到开始打哈欠。

她倒是不担心沈纯的安危,转头戏谑地瞟了索尔一眼:“阁下,你的侍卫平时也是这么交流感情的吗?”

索尔更加下不来台,但看这架势,他也实在是插不进手去,只能干着急。

“喂!借把剑用一下。”

谁?!

茫然四顾,却见一身修女服,唯独缺了一顶头巾的沈纯,正在南墙上取剑。

沈纯也是没办法,谁让疾风剑豪的技能必须要剑呢。

墙上的剑挂得有点高,以沈纯现在158cm的身材而言,只能拿到最下面的两柄而已。

作为装饰用剑,这两柄剑和上面几柄的一样都很华丽。左边一把鎏金,右边一把烫银。

作为一个平凡朴实的少年郎,沈纯一向对土豪金充满了不屑,毫不犹豫地取下了右边那一把。

这时,就听约兰德拍掌赞叹:“好!银色圣洁庄严,这果然是最配你的剑了!”

瞧这话说的,沈纯略有些羞涩,转头回以一个微笑。

然而开心了没两秒,他突然回过味来,脸色当时就不太好看。

时间一秒秒过去,索尔愈加不耐烦。不过这倒也是个机会,他正好可以看看,这位约兰德极力推荐的“统帅”到底有多大本事。

没有拔剑,沈纯沉着脸一言不发,带鞘的银剑被他稳稳地握在手中,剑柄指向对面那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侍卫。

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不需要手下留情!

踏前斩!

空气的精灵在身边起舞,沈纯如风暴般向前突进,银剑亦随着风暴挥出,自左向右邦的一声,砸在拉海尔满是络腮胡的下巴上。

受此重击,拉海尔头颅猛地往后一仰,眼中的红光迅速消退,棕色的眸子黯淡下来,没有一丝神采。

很明显,他被打晕了。

感觉到手上一轻,吉尔斯立刻抓住机会,双臂一振,把拉海尔整个人抛飞出去,直直地撞在南墙上。

危机解除,他转头微微一笑,礼貌而不失贵族的矜持。

但迎接他的,是骤然爆发的圣光,以及沈纯含怒而来的斩击。

duang!

叫你英雄救美!

duang!

叫你打老子的主意!

duang!

叫你……

剑断了。

他气呼呼扔下断剑,又往地下狠狠地踩了一脚,这才转头回到约兰德和索尔身前,抱拳说道:“幸不辱命!”

画风真的是很不搭,好在这两人都被圣光晃瞎,现在正忙着擦眼泪,什么也没看到。索尔只能从远处那两个呻吟声做出判断,他的两个侍从已经全被干趴下了。

压下不满,忍住眼泪,他眨着酸涩的双眼说道:“很好。让娜·达尔克是吧,你做的很好,现在……”

然而约兰德比他更快一步:“现在你先下去吧,这里交给我。”

索尔不开心了,转过头,用朦胧的泪眼瞪过去以示不满。

可惜眼睛酸痛难忍,最后只能眨个不停。

另一边,约兰德不甘示弱,同样是眨着眼,泪眼婆娑地瞪回去。

沈纯都看迷了,这是在干嘛?

再待下去,总觉得会陷入什么了不得的漩涡。他果断又一次抱拳,告辞,匆匆跑下了楼梯。

就在他离开后不久,约兰德马上移开了目光,揉着眼睛说道:“行了!都多大的人了,无不无聊啊?”

吉尔斯刚想起来,一听这话赶紧又趴好了,装晕。

眼睛越眨越不舒服,索尔干脆闭上了眼,偏着头,思考一会儿后说道:“勇气可嘉,武艺也不差。而且刚刚的光真的是很耀眼。接下来,就要想办法让将军们认可她了。”

“哼!他们的态度根本不重要。”约兰德阖着双目,尽情鄙视那些屡战屡败的将军,“只要让娜做了统帅,我就不信他们这些大男人好意思不拼命!”

眼珠子一翻,她加快语速说道:“还有那些吝啬的贵族,这次一定要让他们掏钱才行!老是花我一个人的钱,不要脸!”

虽然心里有些膈应,但索尔还是点头赞同,也不管约兰德看不看得到。

恰在此时,拉海尔终于摇晃着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的天呐!这小娘们可真带劲,比约兰德那个老娘们还厉害!”

大厅内的其余三人:“……”

……

姜子牙拜相,得先用直钩钓鱼,空了三年的鱼篓才钓上金鳌。

诸葛亮出山,得算好时间行程,让刘备三顾茅庐才慷慨献策。

放到沈纯这里,事情就没有这么高大上了。

换句话说,也就是没那么麻烦。

第二天中午,索尔召集大多数贵族,在这座大厅开了一个不太正经的酒会。席间,仍旧是修女打扮的沈纯轻装出场,穿过一个个衣着光鲜的贵族,径直来到索尔跟前。

索尔气定神闲,久久没有反应,直到周围的贵族们小声议论起来,他才阖着眼帘点点头,木着脸,像一个出色的npc一样完成了自己的戏份——

宣布组建新的军团,并由沈纯来担任统帅。

周围一片哗然,却又很快陷入沉寂……

提示音:任务三已完成,奖励已经并入最终任务。

叮!

玩家成为一军统帅,开启战役模板,请自行探索。

仍旧没有指引,沈纯撇撇嘴,不觉得有一点意外。

但他很快就发现,周围安静的有些诡异。

那些吵吵闹闹的贵族们瞬间失声,沈纯偷偷转头看了看,发现他们一个个都和索尔一个模样,仿佛瞬间变回了以往游戏里的那种npc。

僵硬、死板、如同木偶。

转动脖子左右前后看了一圈,沈纯还真有些不习惯。这时,木偶版的索尔又开口了:“玩家成为一军统帅,请选择你的军旗。”

话音一落,一张透明的表单在他头顶浮现,从下到上,总共四面旗子。

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变故,沈纯此时只能压下心底的不安,抬头往表单上看去。

最底下的一面燕尾旗图案最简单,白底金边,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金色鸢尾花标志,四周点缀着六朵一指大小的鸢尾花图案。

胜利意志

精良

胜负,皆在于一心。兑换需要800枚金币。

往上,是一面蓝底的盾牌形三角旗,左右两朵鸢尾花之间,骑士剑昂然指天,金色王冠亦套在剑刃之上。

国王之剑

完美

守护国王的不是剑,是骑士的荣耀。兑换需1000枚金币。

排在第二的旗帜红底,金色太阳纹,分三叉燕尾。

圣博伦旗

史诗

博伦帝国神圣军旗,众多先王的执念萦绕其上。兑换需1500枚金币。

排行第一的旗帜花枝招展,细小的十字架布满整个布面,两个天使簇拥着金色太阳,宝相庄严,旁边还有一串看不懂的符号。

吾主在此

传说

愿主的光辉与你同在。兑换需3000枚金币。

叮!

统帅的军旗不可或缺,请玩家尽快做出选择。

……

沈纯很无语,连个功能也不说,让他怎么看性价比?

好在他其实也没什么好选的,毕竟他所干掉的那两个雇佣兵团,总共也就贡献了900多枚金币而已。

何况,现在还欠着50000……

第十九章 奔赴战场

几乎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金币,最便宜的一面旗帜便入手了。

旗帜到了手上,沈纯突然有点懵。

在表单里还看不出来,这杆大旗竟然有整整3米高,就连展开的旗帜也有2米多,比他高多了。

胜利意志

精良/??

胜负,皆在于一心。

彻底展开时全军士气2。

吸收周围必胜的信念,逐步完成自我的强化。最终强化程度,由使用者的胜利次数及战果决定。

没想还是件可进化装备,沈纯不免有些惊喜,就不知道用起来效果怎么样了。

在沈纯几乎掏空了钱袋之后,大厅里的贵族们也在顷刻间恢复了活力,在沈纯身后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同样恢复了的索尔将军倒是挺镇定,就好像刚刚一切正常一般。他昂首俯视着沈纯,那脸色宫斗剧里经常看到,后边一般会接一句——“跪安吧。”

可惜沈纯没理他,转而研究这个新出现的战役模板。

就在视野的左下角,有一个剑与玫瑰的图案闪闪发光。沈纯下意识地伸出手指一点,眼前离开多了一张巨大的清单。

由玩家统帅的军势:

吉尔斯·德·莱斯,麾下骑士5,骑兵200,弩手100。

拉海尔,麾下骑士3,骑兵300,弩手100。

戈尔韦·阿尔罗,麾下骑士10,骑兵300,剑舞者200,炮兵40,弩手100。

……

注:所有士兵的薪酬皆由约兰德夫人资助,请玩家铭记于心。

沈纯:“……”

欠着50000呢,不用你来提醒。

抛开不顺心的事,沈纯继续研究这份清单。

从头到尾数下来,总共有骑兵、步兵、炮兵、弩手,共5000余人,分别归属于十来个贵族将领麾下。

没错,这份清单里的士兵,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在贵族将军的麾下,沈纯这个统帅手底下就连一个大头兵都没有!

将军们不听指挥怎么办?

光杆司令啊这是!

要是其中某些人以此为要挟,强迫自己做点不和谐的事怎么办?

以这个游戏的尿性来说,不是不可能啊!

事情不好办了!沈纯只觉得不寒而栗,被自己的猜想吓得不轻。

而在他对面,索尔已经被无视了许久,此时相当的不满。

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寒着嗓子说道:“我的统帅,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军队已经集结完毕,阿尔罗城形势危急,赶快出发吧!”

这是在赶人了。

沈纯一怔,却也没办法,只能愁眉苦脸地退出大厅。

他扛着大旗在楼梯里踌躇了几分钟,最后还是决定去找约兰德商量商量,看看她这个金主能不能帮帮忙,约束一下那些个将军。

最好是立点军规,违令当斩的那种。

打定主意,他这便走下楼梯,往城堡大门走去。

守门的士兵远远的就放下了吊桥,但随着吊桥一点点放下,沈纯突然只想回头。

吊桥之外,旌旗招展,人喧马嘶。那5000人的军队,竟是已经集结完毕,在此恭候多时了!

站在部队最前头的,正是居心不良吉尔斯,以及有过一面之缘的络腮胡拉海尔。两人一见沈纯露面,竟然同时迎了上过来。

“走吧,你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吉尔斯昂首挺胸,瞥了沈纯一眼就挪开了目光,好似不屑一顾。

和他相比,貌似狂放的拉海尔反而礼貌了不少:“准备好了么?贵族的酒会又臭又长,而且根本吃不饱。emmmm,我是说,那个……其实我准备了一点吃的,另外还有水果和酒。要不然……”

有蹊跷!

沈纯瞬间警觉max,再也不敢在此处停留,火烧屁股一样绕过了这两人。

身后,吉尔斯总算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瞪着自己的同伴,目眦欲裂,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拉海尔起初还有点不好意思,但很快就恢复了狂放。反手握住吉尔斯还不算完,他抖着胡子,很是霸气地与其对视。

若要配音,此时应有一句——“咋滴!”

逃也似的冲过吊桥,沈纯还来不及喘口气,立刻就有一个短发帅哥迎面走来。

帅哥身后还跟着五个侍女,手里捧着盔甲各个零件,以及沈纯的那把十字剑。

“你就是让娜·达尔克吧,我是戈尔韦·阿尔罗,你的副官。”叫做戈尔韦的帅哥侧过身子,从右到左,为沈纯一个个介绍在场的将军们。

“这位是阿朗松公爵,跟我一样,他暂时回不去自己的领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公子哥动了动下巴,算是点头打个招呼,但之后便把头转到一边,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

“这是罗兰·布罗斯,不过大家都喜欢叫他布萨克……”

“这是……”

戈尔韦看上去相当热情,从前到后,用一分钟多点,就把军中将领全都给沈纯介绍了一遍,连还在城堡里深情对视的那两人也没落下。

emmm?怎么他们还没出来?

远远的,看不清两个人的表情,但那紧紧抓着的两只大手,以及目不转睛的对视,还是能看出来的。

戈尔韦迷了,看这样子,这两货难道是在大将军身边一起当差久了,日久生情?

在贵族圈子里,这种事倒也不少见,但那都是私底下玩玩,怎么可以摆到台面上呢?还是在城门口!

情难自禁吗?

军队里已经开始出现议论声,将军们或是窃笑,或是鄙夷,场面非常影响军心。

不能让他们继续下去了,戈尔韦急匆匆说了声“稍等”,随即让约兰德派来的侍女给沈纯着甲佩剑,自己则是一路狂奔过去,冲着两人一人一拳。

“你们两个!做这种事不会看场合的吗?场合!”

被无端打了一拳,吉尔斯本来还有些不满,一听这话顿时就慌了:“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是说……还有谁知道?”

戈尔韦本来还有点不愿相信,这下基本实锤了。他狠狠瞪了吉尔斯一眼,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你自己回头看看吧,看看有几个人不在笑话你们的。”

吉尔斯还真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除了那个正在由侍女着甲的美少女,所有人都在朝这边看。

有的人偷偷摸摸,有的人明目张胆;有的人目露不屑,有的人窃笑不已。

他心下泛起一股冷意,反而平静了下来,正要说点什么,对面的拉海尔倒是先开口了。

“呸!我好歹是一个骑士,连追求一份微不足道的爱情都不行吗?”

你特么这叫横刀夺爱!

心头火气,吉尔斯当时就想给他一拳,却又想起家里还绑着一个未婚妻,不禁黯然神伤。才刚提起拳头一下子失去了力气,轻飘飘落在拉海尔肩头。

拉海尔大怒,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大喝道:“干什么?轻飘飘的,不会大力一点啊!”

“行了行了!打情骂俏也看看场合!场合!……哼!管你们了,我走了。”戈尔韦彻底无语,已经心灰意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这一段话可把吉尔斯两人给整懵了,直到整个军阵开始调头,大军准备开拔了,他们才用力挣开对方的手,相互冷哼一声,齐步追了上去。

前方,是戈尔韦饱含怒意的高呼——

“出发!目标阿尔罗!”

——————————

巨大、高耸的穹顶之下,轻装剑士按剑而立,仰头注视着顶上的玫瑰窗。

阳光透过五彩的窗子,在这座昏暗的大厅里,撒下一片片斑斓的光影,恍若天堂。

然鹅,这份宁静很快就被打破——

“莱维!莱维!”

“你出来啊!这地方太大,我好像迷路了!”

呼喊声在每一座雕像间回荡,越来越远,不知疲倦。

剑士忍无可忍,终于回头一声大喝:“闭嘴!!!”

“嘴~~”

“嘴~~”

“嘴~~”

……

滚滚的音波不断回荡,很快就充满了整座教堂。半分钟后,随着音波逐渐平息,一个金发小个子男人揉着耳朵,来到了剑士身后。

“呼~这地方可真要命,幸好我听力超群,不然肯定就迷路了。”

剑士不置可否,只是转过身,俯视这个小个子:“找我有什么事,拉史。”

瞪眼,握拳挥舞,小个子瞬狙暴跳如雷,好似受到了什么极大的侮辱。

“你可以叫我拉布,也可以叫我史密斯,为什么非要用拉……用这种奇怪的简称?”

剑士也不低头,只是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说道:“你太激动了,这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哈!”怒气冲冲地凑上来,拉史挺直脊背,踮起脚尖,额头总算顶到了剑士的下巴,“那么你叫莱恩·哈特,我可以叫你莱哈吗?”

挑了挑眉,剑士终于没法再无动于衷。他抬起右手,食指点着拉史的额头把他推开。

“冷静一点。你仔细想想,la~sh~你看,这只是两个音节的简单组合而已。”

“……”

拉史瞬间失语,他“不是,是”的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渐渐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这回事……等等!你要去哪儿?”

“去钓鱼。”笑了笑,剑士提起长剑,昂首阔步继续向前,“你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这个事吧?没其他事我走了。”

踏~踏~

脚步声渐行渐远,拉史顿时清醒过来,小跑着追了上去。

“等等!我是来告诉你,那个缩头将军索尔出兵了!”

“那又怎样。”剑士脚步不停,走路带风,“想要触碰到我的剑,他们必须得先赢过劳保才行。”

“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啊~”

第二十章 兵临城下

劳保,全名劳罗塔·保罗。

他是约维尔长弓兵兵团的大将,一手超速射箭的本事无能能及。

当他极速拉动弓弦时,幻化出的残影就好像有八条手臂,因此也被称作章鱼保罗。

半年前,他领军攻占了阿尔罗城南部的岩石堡垒,随后又建成了八座木堡,硬生生以劣势的兵力围困这座坚城将近半年。

期间,他打退了了无数次城内军民的突袭,击溃了数十波附近赶来的援军。不论是城内还是城外,都已经陷入了最黑暗的绝望。

现在,沈纯他们就在朝着这个对手进军。

5000大军,以及大量的辎重,在这旷野里结成散阵行进起来,那真是浩浩荡荡、无边无际。

但在声势浩大的同时,这些士兵的纪律也很成问题。吵闹喧哗还不止,甚至有人一言不合就在路上打起来了,妥妥一副杂兵的赶脚。

不过这些全都不用沈纯来操心,领军的贵族将领以及那些骑士们自然会跑前跑后,不停地挥舞马鞭,呼喝怒骂。

他虽然开启了战役模板,但在这个模板中,就没有一个士兵是他可以调动管理的。那统帅的名头有名无实,倒也不出他本人所料。

风有点大,他把大旗卷好了起来扛在肩上,缓缓催动胯下新到手的白马,跟着队伍向前。

就跟着这么一群乌合之众,此行前途未卜啊!

不止是沈纯,队伍中的贵族也多是信心不足,对即将到来的战斗非常不安。

其他人倒是勉强忍耐着没有发作,那位年轻的阿朗松公爵就不行了,他不单对士兵肆意喝骂,连带着对忙前忙后最积极的戈尔韦也不满起来。

“你这么拼命干什么?就这群乱糟糟的雇佣兵加民兵,我们根本赢不了!还不如留点力气,到时候好跑快点,免得又被俘虏一次。”

戈尔韦正策马奔腾急着赶场,一听这话猛地拉住缰绳,停下来正色道:“阿朗松公爵,这里被约维尔人俘虏过的,可不只是你我而已。”

瞎说什么大实话呀!附近好几个骑士都情不自禁地撇过了头,眼神躲闪。

年轻的公爵也有些尴尬,但还是昂首挺胸,迎着戈尔韦的目光强辩:“那你说怎么办?就凭现在这些人。”他伸直右臂画了个半圆,“这里的大部分人要是再战败的话,就真的要连赎金都交不出来了!”

话题太尴尬,附近的骑士们全都悄悄打马远走,就连雇佣兵们听了也是一阵沉默。

他们要是没有战死被抓了,同样也得交一笔不菲的赎金,搞不好,一辈子拼死拼活抢来的钱就都没了。

要钱还是要命?这真的是一个问题,不过在戈尔韦眼里,比命和钱重要的东西却还有很多。

他紧紧盯着阿朗松公爵,直到高傲的公爵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才郑重其事地说道:“阿尔罗是我的故乡,我的哥哥还在城中坚守,说什么我都不会再逃跑了!”

这话并没有引起公爵的共鸣,但后边的他就没法无视了。

“或许你并没有我那么穷,也没有需要赎回的亲人。”控马一步步逼近对方,戈尔韦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但是阿朗松公爵你要明白!一旦我们输掉了这场战争,不止是王子、大将军和约兰德夫人会倒霉,这支军队里所有的贵族!全都会变得一无所有!”

整个军阵一片沉默,倒是之前垂头丧气的雇佣兵们互相看看,士气突然高涨了一些。

没有人可以反驳他,说到底,如果不是约维尔的入侵危害到了自身的利益,贵族们根本就不会集结在这里。

总之,接下来的行军变得严整不少,偶尔有士兵懈怠、吵闹,不需要戈尔韦来回奔走,领队的贵族就会立刻斥责、鞭打,保证队伍的行军速度。

就这么不断地前进、休息、再前进……

一直到日暮时分,一条在夕阳下潺潺流淌的小河,以及几座破烂的建筑残骸在地平线上出现。

整个军阵都停下了,整整齐齐,就连骑士们拉缰绳的姿势都很同步,就只有扛着军旗的沈纯来不及刹马。

这一下子,他反而来到了最前头。

“吁~吁~”

在他一路的不屑努力下,人马之间的契合度早就刷满,此时提缰勒马,很快控制住了胯下的白马。

紧接着双肩一转,差点没扫中阿朗松公爵的头盔。

“抱歉啊~”

歪着头很没诚意地道了声歉,他立刻把对方抛在了脑后,朝另一侧的戈尔韦问道:“我们为什么停下了?”

戈尔韦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望着前方怔怔出神。

“这些是去年拆掉的教堂,前面再过去就是卢瓦河,河对岸就是阿尔罗了。”

换句话说,战场就在眼前。

一个月的期限,如今已经过去了5天,而第一场战斗竟然还没有打响,这让沈纯哪能不急?

话不多说,他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遥指前方大喝一声:“敌人就在前方,全军出击!”

一秒,

两秒……

无人附和,沈纯尴尬地放下长剑看向左边的戈尔韦,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喂!之前你不是很慷慨激昂的嘛,怎么现在也当起缩头乌龟了?”

似乎没想到沈纯会朝自己发难,戈尔韦猛地一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我们赶了一天的路,人困马乏,现在发动进攻真的不太适宜。不如趁着对方没有发现我们,先休息几个小时,等到凌晨再突然袭击。那时候……”

话没说完,就听身后一声嗤笑:“嘁!你就别糊弄她了。劳罗塔搞了那么多堡垒,一座座首尾相顾,我看她连应该怎么打都不知道吧!”

沈纯回头,就见公子哥阿朗松公爵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眉眼之间尽是不屑。

但哪怕再不爽,他还是没怼回去,因为他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打。

“哦~看阿朗松公爵的样子,难道是已经有了计策。既然如此就不要藏着掖着了,战事紧急,赶紧跟我们说说吧。”吉尔斯率先出声,来给沈纯撑腰。

他那蓝眼珠闪闪发亮,盯得沈纯心慌慌,忍不住往旁边缩了两步。

但也就是两步了,再过去,就要撞上一个不怀好意的络腮胡。

放下举起的双手,拉海尔满脸都是遗憾。不过他调整的很快,马上就顶着吉尔斯杀猪一般的眼神,从马鞍上的口袋里掏出一块黑乎乎的物件。

“太阳都快下山了,我们还是先吃晚饭吧。给!我烤的喜鹊,要吃吗?”

“不了,谢谢。”沈纯秒回,都不用看,他就知道这肯定又是一份黑暗料理。

竟然无事献殷勤,吉尔斯被激怒了:“烤喜鹊?你确定拔毛了吗?还是吃我的可丽饼,干净又好吃。”

“什么!可丽饼有什么好吃的,一点肉都没有!”

“你这个肌肉佬懂什么可丽饼!”

戈尔韦慌了,赶紧上来劝架:“好了好了,都好吃!我说你们怎么好起来不舍得撒手,斗起来又没完没了了呢?”

吉尔斯&拉海尔:“闭嘴!”

戈尔韦:“……”

队伍前头吵闹不停,贵族将军们本就没什么信心,此时更加烦躁。

很快,他们一个个也开始争论口角,场面变得一团糟。

不想理会,沈纯打马向前出了阵列。

拉海尔的话倒也是给了他一丝灵感,他极目远眺,似乎可以看到远处燃起的点点篝火,似乎还远远的分成了两边。

“那是劳罗塔·保罗修建的木堡,总共有八座。对面两座是堵着南城门的。”策马跟上来的,竟然是阿朗松公爵这位公子哥,他一如既往地高昂着下巴,也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看得更远一点。

沈纯决定不跟这熊孩子计较,受限于此时的身高,他干脆提起双腿站在了马背上,定睛朝对面看去。

远远的,就只能看到一团团火光而已。

想了想,他直接打开了小地图,但这个距离显然超出了邪恶侦测的探测范围,画面上一个红点也看不到。

没奈何,他只能偏头问道:“一座木堡里有多少士兵?”

一声骄哼,阿朗松头抬得更高了:“劳罗塔手底下大概有四千多人,不过大部分都集中在图斯堡,对面加起来应该有六百多个士兵吧。”

扭头看看身后这黑压压的一片,沈纯很是无语:“才600个敌人,就让我们的5000大军不敢出击?”

“你果然什么也不懂。”阿朗松摇了摇头,脸色难得严肃起来,“劳罗塔的手下大部分都是弓手和炮手,占据了制高点后本就很难对付。再加上他的木堡首尾相顾,进攻其中的一座,就意味着要同时承受两侧的攻击,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

看到沈纯认真了点,他顿时有恢复了之前那副做派,斜着眼瞟了瞟后边的戈尔韦:“何况自从他们围城开始,有些人就不分昼夜地发动突袭。凌晨偷袭这种伎俩,恐怕早就不管用了!”

后头,戈尔韦听了也没反驳,只是一下子偏过头去。

看来这番话是真的了,沈纯点点头重新坐回马背上,调头面对众人。

朗声说道:“各位,我们现在就要进攻!”

将军们集体收声,抓头看向夜幕中的少女。那一双双滴溜溜的眼珠子里,满满的都是不信。

沈纯长吸一口气:镇定!一定要镇定!

“嗯哼!你们看!”将军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是黑暗中的点点火光。

“戈尔韦将军之前说的没错,现在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很显然,敌人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他们为了防备凌晨的偷袭,现在肯定要抓紧时间开始休息了。只要我们偷偷冲过去,肯定可以一举拿下!”

将军们一脸的what,几秒过后,哄堂大笑——

“她在说什么?她难道不知道军队可以轮流吃饭,轮流睡觉的么?”

“而且约维尔人在木堡附近布置了很多绊马索,天都要黑了,根本就不能跑马!”

“好吧,她这么可爱,我们还能怎么样呢?当然是原谅她了~”

……

沈纯气急,偏偏又找不到理由来反驳,只能暗恨——这群可恶的家伙打仗不敢,奚落起人来倒是很有一套。

不对,是游戏设计师太过可恶!

就在这时,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突然镇住了所有的嬉笑——

“出发吧,我相信你。”

第二十一章 趁夜奔袭(求推荐票)

“我相信你。”

当一个女孩遭受所有人都质疑时,有一个男人可以义无反顾地站出来,认同她、支持她,这无疑是一种非常给力的加分项,连女中豪杰的纲手姬也挡不住。

然而放在沈纯身上,吉尔斯这番慷慨激昂的表现就彻底成了无用功,反而让他超级不自在。

毕竟他是个男孩子……

而这份不自在,很快就达到了顶点。

眼看吉尔斯先人一步,拉海尔眼睛都瞪圆了,赶紧不甘示弱地大喊:“还有我!攻打约维尔的堡垒,怎么能少的了我!”

他还不忘嘲讽一下给了将军,他们一个轻蔑的白眼:“连我边上这个娘娘腔都比不上,我看你们还是乖乖回去吧!”

一言既出,群情激奋。

戈尔韦头都大了,看向吉尔斯和拉海尔的眼神复杂至极——

你们两个夫唱妇随就算了,何必还要用这么恶毒的激将法呢?大家不要面子的啊!

这特么,还不如被那个女孩子嘲讽一通……

“大家冷静一点!攻城的事必须从长计议,现在还是先吃点干粮,好好休息一下!”

戈尔韦努力维持局面,幸好贵族们还是很有风度的,纷纷表示自己大人有大量,虽然不会原谅二人的胡言乱语,但也不会真的当回事。

场面很快重新和谐,一团和气。

……

夕阳收走了最后一抹余晖,乌云遮住了尚未绽放的明月。

无边的黑暗,终于笼罩四野。

一片漆黑的旷野中,数百个黑影一队队连成线,在黑暗中快速前进。影影绰绰的,好似一群幽灵。

“呕~~呸!呸呸!”拉海尔强忍着胃部不适,吐出滑进嘴里的烂泥,“我们就不能快点吗?再过一会儿,对面说不定就吃完了。”

“闭嘴!安静点!”吉尔斯就排在他前头,也是一脸的斑驳。

他已经拉起了面甲,但湿滑黑臭的烂泥还是不断落下。用手一抹,就跟涂了迷彩一样。

拉海尔嘴唇抖了抖,不说话了。

为了隐秘行军,骑兵们放弃了战马,变成了一个个重装步兵,拎着云梯奔赴战场。

不止是他们,为了防止被城头的哨兵发现,整支队伍里的所有人,都在闪亮的铁甲和头盔上抹满了烂泥,一个个满身腐臭味。

只有沈纯重新包上了修女服的头巾当做面罩,倒是没弄得自己一头一脸。

五千大军,14名贵族将军,最后跟着沈纯一起出动的,也就只有吉尔斯和拉海尔两个人而已。

这种行为,大体上就是患难见真情了。

可惜想让沈纯领他们的情,必然是不可能。

此行的目标是最左侧的木堡——甘宁堡,这座木堡临河而建,沈纯他们眼下只能从东、南两侧发起进攻。而其大门,正是在靠近另一座木堡的东面。

一路小心翼翼地前行,慢慢的,队伍开始减速,停下。士兵们也放下了手上的云梯,抓紧时间做最后的休息。

到了这个距离,沈纯甚至已经可以看到城头放哨的约维尔长弓兵。

用原木搭建的堡垒,四面城墙都是笔直向上。约维尔的士兵们随意地挎着长弓,在火把的光芒下或倚或坐,零零散散,竟是没多少戒心的样子。

心下有点奇怪,沈纯朝后头招了招手,吉尔斯和拉海尔立刻屁颠屁颠凑了上来。

带着一股子腐烂的恶臭。

“你们看看,我们是不是有机会?”

二人仰头观察了一会儿,怔怔地点了点头。

动作非常同步。

沈纯大喜,挥手就要招呼所有人开始冲锋……

吉尔斯见了骇出一身冷汗,赶紧给他拉住了。

“你要干什么?再好好观察一下啊!”

想了想,沈纯觉得他还是有点道理的,当即点点头从善入流。

然而就在这时,身侧猛地传来一声低喝——

“小的们!跟我上了!”

“噢噢噢!”

拉海尔振臂一呼,600士兵群起响应,呼啸而出。从那一张张黑乎乎的脸上,沈纯竟然可以看出遮掩不住的兴奋。

就好像是在公共厕所门外憋了很久,终于等到里面开门了一样……

许是太过兴奋了,他们竟然连云梯也忘了拿。一阵呼啦啦过后,此地只剩下沈纯、吉尔斯、以及他手下的5个骑士,七个人面面相觑,相互都能看出对方的震惊与无奈。

“见鬼!拉海尔竟然用了狂热呐喊,我们快追!”

“等等!我头巾掉了!”

……

在甘宁堡的城头,士兵们正在分批次享用热汤。他们分成几堆围坐在火光周围,吞咽着简单的蔬菜汤,和粗糙干硬的黑面包。

皮特是甘宁堡的守卫官,此时也在城头值守。

他站得笔直,装模作样眺望着北方,那座黑暗中的坚城。

一个穿着单衣的邋遢男人匍匐在他脚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大概十分钟过去,皮特似乎终于想起了这人的存在,抬起脚尖踢了踢他的肋骨。

“城里真的已经快没吃的了么?”

邋遢男人龇牙咧嘴,忙不迭地说道:“真的!连贵族们都吃不上肉了,我用我刚出生的孩子起誓!”

忍住心底的鄙夷,皮特往后退了两步,说道:“起来吧。如果你所言属实,劳罗塔大人肯定大大有赏。”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邋遢男子大喜,却是没有依言起立,反而往前爬了几步,捧住皮特的靴子狂舔起来。这一幕落在城头的士兵们眼里,顿时就是一阵疯狂地吆喝,无外乎就是羡慕嫉妒。

“将军英雄了得!”

“将军高大威武!”

……

巧了!也就是这一阵乱糟糟的喝彩,恰好掩盖了拉海尔他们的吼声,让耳聪目明的皮特也没能分辨出来。

这次,皮特就不拒绝脚下的奉承了,他心安理得地昂起下巴,提起脚尖,尽情享受周围谄媚的叫好声。

夜风呼呼作响,吹动了城头的火把。

晃动的火舌遮挡了哈利的视线,也把他的注意力从后头的喧闹,重新拉回到自己的职责上来。

他轻轻打了个哈欠,转过头握紧弓,继续警戒。

“哈啊~~”

不要误会,这不是他,而是左边同样在执勤的德拉科。

“嘿!德拉科你已经不行了,早点回去找爸爸吧~哈哈~”

德拉科擦掉眼泪,狠狠地瞪过去:“管好你自己吧哈利!你已经被约维尔魔法学院退学了,现在乖乖做好一个弓兵,在城头放哨就好!”

“放哨……我又不想来打仗的……”被戳中痛点,哈利讷讷两句过后便不再言语。

哚!

哚!

德拉科:“喂!哈利,下面好像有什么声音?”

“得了吧,你肯定是要趁机打我的头,我是不会上当的。”哈利塌下肩膀,根本注意没往底下看,“我知道自己没出息,文不成武不就的,老爸也看不起我……哈啊~见鬼!为什么博伦人老是在凌晨袭击,他们就不能换个时间么?我今天才睡了两个小时!”

哚!

哚!

“闭嘴!真的有声音!”

把哈利吼得不敢说话,德拉科攀着城头弯下腰,睁大眼睛往木堡底下看去。

照明的火焰仍旧在夜风中舞动,黯淡的光线交织在一起,却只照亮了一片片的黑土。

哚!

『不对!上来了!』

德拉科悚然而惊,立马伸手拔出手边的火把探出城墙……

哚!哚!

在这面由一根根棕色原木组成的城墙上,两柄斑驳的利斧交替挥舞,带着一团巨大的黑影迅速攀登。

斧刃上似乎黏着了秽物,随着哚哚哚的一下下凿击被震落。

而在两柄利斧之间,是一双猩红的眼眸。

“敌袭!!!”

第二十二章 战起

修女服的头巾,本身戴起来就相当麻烦,何况还要拎着云梯,扛着大旗。等沈纯和吉尔斯两人都到了木堡底下,这玩意还是歪歪扭扭的没整好。

木堡底下黑压压一片,600来号人一股脑全挤在这里,那股子污泥的腐臭味,比之前行军时还要浓烈……

一把扯下头巾,当做牛仔的三角巾系好,沈纯左右看看——

这边一个个全是黑漆漆臭烘烘的,还真是找不出拉海尔来。

吉尔斯比他干脆一点,直接拉过一个士兵开问:“拉海尔呢?”

士兵们此时似乎已经摆脱了狂热的影响,眼神有些惊慌。他们一个个也不说话,只是指了指天上。

吉尔斯抬头,一下子就找到了那个缓缓攀爬的黑影。

他倒是没问士兵们为什么不跟着一起爬,而是转身抓住沈纯的手臂,一脸严肃地说道:“拉海尔肯定又是狂气上头,一个人就冲上去了。我们得赶紧上去帮他!”

沈纯点点头,正要去扛云梯,却被吉尔斯抢了先,两三下给架在了城墙上。

他左脚刚踩上去,就听头顶一声大喊——“敌袭!!!”

被发现了?

大叫过后,顶上又传来一声声放肆的大笑,很明显是拉海尔的声音。

与此同时,可以听到一个坚定的呐喊声正在指挥军队,迅速做出应急反应。

周围的一众士兵们赶紧蹲下,还用盾牌护住了头顶,动作整整齐齐,就跟专门练过的一样。

“这就是你带的兵?”沈纯非常不满地瞪了吉尔斯一眼,“我老家的民兵都比他们强几百倍啊!”

事实上,这些还真是疏于训练的民兵,和心思不齐的外国雇佣兵,不过变成现在这样则是另有缘由。

“他们不是狂战士,受到狂热呐喊影响的时间有限,现在狂化褪去,全都萎靡了。”

吉尔斯无暇解释太多,双手一攀,双腿一蹬,蹭蹭蹭就上了云梯。

“我先上去,如果不对劲的话,你就赶紧撤退!”

士兵们偷偷瞄着,一个动弹的都没有。

这特么是真的萎!

沈纯懒得骂他们,扛着大旗就要往上冲。上去没两秒,他突然停下动作,往自己肩头看了看。

对啊!不是还有这玩意!

他微微弯下膝盖,抵在云梯上站定了,双手抓着三米旗杆迎风一抖……

没抖开,有点尴尬。

又是扯又是拽,好不容易,这面价值800金币的旗帜终于迎风招展,抖起来了!

呼啦啦~

今夜的风其实不是很大,两米宽的旗帜却依旧高高飘扬。城头黯淡的火光照下来,把盛开的大鸢尾花染成了暗金色。

士兵们仰头看着旗帜,眼神中渐渐重新有了光彩,看似振奋了一些。但很显然,还不足以让他们头脑发热往上冲锋。

看来士气2的效果,并不是很突出。

沈纯恼了,该怎么办呢?

此时的城头,

恐惧沸反,

杀意盈天。

孤身上楼,拉海尔却是丝毫不惧,红着双眼大肆砍杀。他放声狂笑,纵情挥舞两把利斧,杀得左近鬼哭狼嚎。

他甚至连面甲都没拉下来,黑着一张脸好似疯魔。

面对晚饭时间的突袭,城头的士兵有些反应不及,一下子让拉海尔突袭成功,陷入了混乱之中。

但随着皮特一脚踢开邋遢男子,提起长弓指挥战斗之后,形势很快发生了转变。

“所有人后退十步!”

这个命令简直是深入人心,约维尔士兵们如蒙大赦,立刻抛下自己的岗位转头就跑。

拉海尔不答应了:“不要跑!你们这些约维尔的小鸡仔,通通给我……”

嗖!

空气中似有异动,拉海尔不过脑子地一仰脖子,立刻有一道黑光从他鼻尖擦过,自下而上斜斜飞入夜色,不知落向何处。

吼声停下了,红光逐渐从眼中消退。拉海尔举起斧子,斧柄往下轻轻一磕,面甲立即嚓的一声落下,振下几片微干的污泥。

透过密密麻麻的小孔,一个踏着弓步的小个子军人,进入了拉海尔的视野之中。

他手里握着一把黝黑的长弓,弓弦还在微微颤动。

“矮子!竟敢偷袭本大爷,你特么是谁!”

浑厚的声波穿过面甲,又振下了好些污泥碎屑。这一声过后,拉海尔附近的士兵们立刻又往后缩了几步。

“你听到了吧,他说了啊!他真的说了啊!”

“没错……就是那个!他真的说了那个!”

周围士兵的反应让拉海尔开始警觉起来,但与生俱来的狂放让他没有丝毫惧意,反而随着包围圈的扩大,趁势发起突袭!

他的目标,自然是被戳中痛点的矮个子皮特。

从背后抽出二支破甲箭,他面沉如水,目露寒光。

“竟然敢说我矮……”

双箭搭弦,弓如满月。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蛮人!”

弦落弓惊,双箭齐鸣。

一击既出,皮特手上不停,还在颤动的弓弦上,转眼又多了一羽寒光……

“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挡住他!”

穿甲箭的箭头很长,就算不能穿透板甲,一旦命中关节部位的缝隙,或者面甲上的小孔,照样可以造成巨大的伤害。

两权相害取其轻,拉海尔抬起双斧护住头脸,既不减速,也不闪躲,大踏步疾冲向前。

皮特当然不会瞄准关节的缝隙,对面很明显是个狂战士,就算是膝盖被射了一箭,照样可以先给你一斧头,然后再考虑将来转行的问题。

他所瞄准的,从来都是拉海尔的面甲,不论是已经出手的两箭,还是手上引而不发的一箭。

两支利箭穿空而过,瞬间就击中了斧头,叮叮两声之后弹飞。

与此同时,皮特终于松开了右手……

面甲之下,拉海尔狰狞地笑了,他高高举起斧头,仿佛已经可以看见,对方被自己敲开脑壳的场面。

然而遮挡视线的斧头刚刚移开,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寒光闪闪的箭头,以及一群挺着木棍的约维尔士兵。

接近20公分长的箭头,已经穿过了面甲上的一个小孔,近在眼前。

情急之下,他只能猛地仰头。箭头立刻被卡在面甲上,巨大的动能把头盔整个掀飞,露出他那狂野的,沾满污泥的络腮胡。

可惜络腮胡的主人,这时候却已经被无数长棍卡住了腋下、腿弯、脖子,再也疯狂不起来。

大局已定,皮特迤迆然踱着八字步,扒开一个个士兵走过来。他拿长弓抽了抽拉海尔的糙脸,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还要仰视!

“没吃饭啊你们!快把他给我压下来一点!”

一众士兵看了看一旁的篝火,以及篝火周围散落的食物,敢怒不敢言,只能齐齐发力,勉强把拉海尔往下摁了一点,差不多也就跟皮特一个高度。

还是没能俯视对方,皮特有些不开心。他审视了几秒,确认这货应该可以换来一大笔赎金,立刻转头去要指挥城防。

但就在这时候,吉尔斯也窜上了城头。

砍翻了挡在前边的士兵,他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被乱棍插牢的拉海尔。

只是看了一眼,吉尔斯就已经非常确定——这货没救了。

看起来约维尔人还是想要赎金,没有下死手,在心里默默向拉海尔道了声歉,他就开始考虑该怎么脱身。

『直接跳下去的话,总觉得会很没面子,还是先说两句狠话好了。』

就在这时,一片灿烂的金光从他身后升起,直冲天际。

那夺目的光辉,好似要把这漆黑的夜色撕裂!

第二十三章 大战

眼下这个场景,沈纯可以倚仗的有什么呢?

两个对自己图谋不轨的骑士——

他们已经先后上了城头,沈纯觉得,如果下次他还能进入这个副本的话,应该可以在坟头看到他们俩。

比斯巴达三百勇士多了一倍的大兵——

一个个缩得跟鹌鹑似的,就算去了温泉关,也只能给波斯人带队当导游,教他们怎么泡温泉而已吧。

另外,他还有两种看上去挺靠谱的职业,以及几个用起来挺靠谱的技能——

单挑就很靠谱了,现在上去都不只是以一敌百,几乎可以肯定,下场只能是小黑屋伺候。

算来算去,现在他也只能试试看那不明底细的圣光。

打定主意,沈纯又一次在心中默默呼唤——使用能量。

自从圣堂武士提升至最高级,能量与圣光的转化效率便大大提高。以往一秒需要10点能量,现在的话只要6点就足够。

但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

在他双手亮起金光的一瞬间,能量便从3300,骤然猛降至3200!

一秒后,沈纯得出了结论,只要再过半分钟多一点,自己的能量就得耗干了!

同样也是一秒后,往常刺目的圣光竟然变得柔和起来,顺着沈纯手中的旗杆,迅速蔓延至飘扬的旗帜上。

qing~~

沈纯无语,怎么不是duang?特么的连音效都一样了……

圣光内敛,一点点汇聚在金色鸢尾花的图案上。渐渐的,鸢尾花开始变得凝实、圣洁,随着旗帜的摇摆,闪耀的花瓣仿佛也在风中摇曳。

士兵们一个个抬起头,仰望这鸢尾花的旗帜。

沐浴圣光,怯懦萎靡一点点从他们脸上消失,狂热战意迅速升起。

“胜利!”

重装步兵们用力挥舞长剑,齐声呐喊。恶臭的污泥被片片甩落,重新露出闪亮的锋刃。

“胜利!”

弩手们不落人后,弩箭上弦,同样用力挥舞。

走火了可怎么办?沈纯有些紧张,赶紧又往云梯上爬了一截。

三呼胜利过后,士兵们士气爆发,不需要沈纯鼓动,就争先恐后地往云梯冲过来。

幸好他们还知道只有一架云梯,必须得排队,否则必然是一出踩踏惨案。

就这么几秒钟的工夫,能量已经削去了800点。沈纯暗自点头,心说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消耗多了了近20倍也是有道理的。

能量只能再用不到半分钟,他打算等士兵们上了城头,先把云梯推开,然后再把圣光停了,应该是万无一失。

然而计划这种东西,有时候一开头就已经超出了掌控。

狂热的士兵一个个爬上云梯,就好像蚂蚁上树一般,很快就到了沈纯脚下。

他们理所当然地抬着头,也理所当然的什么也没看到,毕竟沈纯虽然穿着裙子,游戏却很和谐。

打头的大兵来不及感慨,他只是停下了一秒钟,后边战友的头盔就已经顶上了屁股。

群情汹涌,那是一刻也不能停啊!

没奈何,他只好很兴奋地继续往上爬,没多久便触到了沈纯的脚踝。

沈纯低头,条件反射地就是一脚踹下去,那大兵一声惨叫,脱手落入了人堆。

幸好,士兵们目前还处在士气爆棚的状态,仍旧是不管不顾地往上攀登,好似什么都没有看到。

一张张狂热的脸庞,正拼命往自己裙底钻,沈纯只感到头皮发麻,登时顾不上其他,转身一个劲往上爬,没几下就站上最后一级台阶,翻身上了城头。

此时的城头一片混乱,混乱的中心正是吉尔斯——

这货一犹豫,就被反应过来的皮特给盯上了。此时他正浑身冒着蓝光,举着盾牌在城头四处奔逃,所过之处无不人仰马翻,怒骂连连。

奔跑中,他突然瞥见一面闪闪发光的旗帜从城墙上升起,紧接着又看到沈纯也上来了,顿时怒火攻心,大喝道:“蠢货!你怎么上来了!”

底下人头攒动,沈纯顾不上回答,赶紧先从原地跑开。他抽出腰间的十字剑,刷刷刷砍翻几个不长眼的约维尔士兵,这才回了一句:“不上来还能去哪里!我不要面子的啊!”

话音才落,一个个狂热的博伦士兵已经跃上城头,全都疯了一样,直冲进混乱的约维尔军中。

先上来的都是重装步兵,在圣光的照耀下,他们疯狂冲向约维尔的士兵,杀了好一个人仰马翻。

同时,这也为后头的战友腾出了空间,很快,城头便到处都是杀声震天的博伦士兵,和措手不及,陷入混乱的约维尔人。

不意间,局势竟崩坏至此!

“冷静!所有人弯腰!放下弓用刺剑!”

皮特气急败坏,弯弓搭箭,大吼着指挥防守。但此时城头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根本没人听他的指挥。

嗯,他周围控制着拉海尔的那些除外。

“停下!站直了!你们弯什么腰?差点就被他跑了!”

皮特快疯了。

阿尔罗城已经弹尽粮绝,只要他把这个消息报告给图斯堡的劳罗塔将军,不消几个小时,北方那座挺了大半年的坚城就可以一战而下。

偏偏这群博伦人就赶在这个时候来袭,堡垒眼看就要失守,要是被他们进了城……

不行,必须把他们拖在这里!

但是该怎么办呢?

他的目光一下子就锁定在了拉海尔身上。

随手拉过一个士兵,他轻声吩咐道:“你,快渡河去图斯堡找劳罗塔将军。跟他说,必须立刻攻打阿尔罗!一刻也不能等!”

……

形势一片大好,沈纯正琢磨着停下圣光,给自己留一点能量应急,耳边突然被人吹了口气——

“呼~”

就跟小兔子受了惊一样,他一个箭步窜了出去,回头一看,果然是吉尔斯这个贱人。

这货嘴角含笑,一张花里胡哨的脸上透着一股子得意劲。

“哼~我就知道,你是不会抛下我一个人走的。”

胃里一阵翻腾,沈纯强忍着恶心,转过头不去看他。

眼前的战场已经空了很多,绝大部分敌军都被驱赶到了堡垒的边边角角,挤成一团。

他们不但要承受身后的劈砍,还要面对同伴无时无刻的推搡,好些人愣是被挤下了城头,带着凄厉的惨叫消失在夜色之中。

但是也有例外。

就在沈纯的右手边近百米处,一群约维尔士兵结成了圆阵,外围的一圈人手持长棍,把博伦士兵抵在一丈开外,伴着不太明显的嗖嗖声,围攻的博伦士兵竟是一个个闷哼着跌倒。

这个圆阵似乎成了约维尔人的主心骨,不断有逃散的士兵汇聚过来,在充实了阵势的同时,也让博伦士兵的损失进一步加重。

看来是士气提得过头了,沈纯赶紧熄了圣光,又把旗帜重新卷起。

这时吉尔斯也注意到了不妥,他立刻警觉起来,大喝几声,要求士兵们退后。

正好,士兵们失去了强力buff有些萎靡,听到这及时的号令立马就缩回去了,整整齐齐。

他们往后退,沈纯和吉尔斯则逆流而上,一同来到阵前。

“停下!不然我就杀了他!”

沈纯二人面面相觑,互相都能看出对方眼里的疑惑。

“那个,请问你要杀谁?对了,你又是哪位,方便露个面吗?”

“……”

对面一片沉默,几秒过后,前排的约维尔士兵默默蹲下,圈内的皮特和拉海尔终于露了头。

可怜的拉海尔仍旧被插着跪在地上,一支五寸长的箭头正指着他的头颅,寒光闪闪。

“拉海尔?”吉尔斯总算想起了自己还有这个战友,往前跨了一步,“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弓放下!”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皮特冷笑一声,又把弓弦拉开了一分,“全部往后退!不然我就射死他!”

胜利就在眼前,吉尔斯不甘心地握紧了拳头,却还是拉着沈纯,往后退了两步。

“再后退一点……对,不要停!继续……继续……”

这特么还没完了?

沈纯一把甩开吉尔斯的右手:“够了吧!要谈判就好好谈,你以为杀了他,你们就能活的了么!”

沉吟了两秒,皮特冲沈纯点了点头:“对,就是要谈判。其他人都走开,你过来谈。”

闻言,沈纯立刻就要上前,却被心急火燎的吉尔斯一把扯住:“她什么都不懂,不知道要谈到什么时候,我来跟你谈!”

皮特一听沈纯不懂谈判,大喜过望:“我就要她!其他人全都往后退!”

完了一瞪吉尔斯:“说的就是你!快点!”

吉尔斯依旧不愿后退,最后还是沈纯把他推了回去,顺便把大旗也交到了他手里。

深吸口气,右手搭住腰间十字剑的剑柄上,他转过身缓步向前。

“你想怎么谈?先说好,我没钱啊。”

“钱?”皮特轻蔑地一笑,“我不要钱,我只要你陪我……”

拉海尔感到有些不妙,挣扎着大喊起来:“我有钱!我有很多钱!你放她回去,让她拿我的钱来给我赎身好了!”

另一头,吉尔斯也急了:“对对!我也很有钱的!也可以让她回去拿来!不够的话,老家还有一座空置的城堡!”

皮特迷了,怎么还有人嫌赎金定价低的么?关键是他还没出价啊?

他忍不住低下头,重新审视一下自己这个俘虏,视线也随之从沈纯身上移走。

机会!

右手猛地握住剑柄,沈纯在心里默念——踏前斩!

同时,他还再次点亮了圣光。

奔腾的身影,在夜色里画下一道金色的轨迹,轨迹的终点,就在皮特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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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伦堡,约维尔人修建在甘宁堡对面的木堡。

主将朱比朝对面眺望了一会儿,摇头叹息道:“没想到博伦人会在这个时候偷袭,甘宁堡看来是不妙了。”

感慨完了,他又转头冲身侧的副官下令:“传令!给我把所有能用的大炮都用上,立刻炮击甘宁堡!”

副官愣了两秒,这才赶紧领命离去。

然而好一会儿过去了,朱比没有等到他来复命,反而等来了一群黑漆漆,浑身散发着恶臭的战士。

大晚上的,他也慌了:“你们……你们是谁?!”

“你居然问我是谁?呵呵~”为首的战士高昂起下巴,露出一口白牙,“我阿朗松公爵的赫赫大名,你还不配知道!”

第二十四章 俘虏

守卫者十字剑不愧是史诗级的装备,这一剑带着圣光刺下去,即便皮特瞬间反应过来横过长弓抵挡,还是落了一个弓断喉穿的下场。

他一死,周围这些约维尔的士兵便也纷纷失去了战意,一个个也扔下手中的武器蹲下投降了。

大局已定!

甩开身上的木棍,拉海尔从地上一跃而起。周围的约维尔士兵被他一人一脚,踢得人仰马翻。

大笑三声过后,他复又在沈纯跟前单膝跪下,用他那张黑漆漆的大脸,和沾满烂泥的络腮胡,深情款款地说道:“上帝啊,你救了我的命!再多的钱也换不回我的命!我决定了,这辈子……”

“你这辈子还长着呢!想报答我,就拼上性命赶走约维尔人吧!”

觉出一丝不妙,沈纯立刻大声喝断了拉海尔的独白,转身就跑。沿途的士兵默默闪到两侧,又在他通过后把路堵上,配合极为默契。

拉海尔还想再追,但吉尔斯已经冲过来了,超凶的。

“让开!我话还没说完呢!”

“哼!战场之上,大局为重!赶紧跟我一起处理俘虏,接下来还要防备东边的土伦堡……快点!”

……

好一阵夺路狂奔,沈纯终于冲出人群,来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

此处夜色正幽悄,

云散月出,

一弯孤辉窈窕。

望着天边的上弦月,沈纯渐渐的恢复了平静,但很快心底却又泛起阵阵忧愁。

已经第五天了,老妈到底在搞什么?难道是不会操作思感头盔?

“咳咳……”

窸窣~

响动几乎就在脚边,而且不止一处。

后退两步,沈纯发现竟然是两个约维尔的士兵,这才想起来要拔剑……

“不要!我们投降了!真的投降了!”

“啊啊!起来哈利!你压着我的腿了!”

“噢天呐!对不起德拉科,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叫做德拉科的士兵右腿软趴趴歪在一边,很明显是断了。旁边的哈利正手忙脚乱地想要把他搀扶起来,一个不小心又弄疼了他。

“嗷呜!你又在干什么?”

“对……对不起德拉科,你知道的,我不是故意的。”

沈纯都看不下去了:“行了行了,反正都投降了,你们把武器扔了,乖乖坐着就好。”

哐嘡!

哈利取下自己的长弓丢到一边,又要去摘德拉科身上那把……

“嗷呜!停下!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又是一把长弓,两柄刺剑,哈利怕沈纯不信,竟然开始脱外衣。

“好了!可以了!”

沈纯不胜其烦,直接喝止了他。看着相互依偎在角落,可怜兮兮的二人,他心底猛地泛起一阵厌烦。

“装什么装!你们这些侵略者,死了也是活该!”

然而被他这么一吼,两人却开始大倒苦水。

哈利:“我们是被骗来的!该死的村长说送我们一份前程,结果把我们送到了战场上,太不是东西了!”

德拉科:“没错,那老混蛋把全村的男人都骗来了,我们也是等上了船才知道真相。现在除了几个快走不动路的老头,全村就剩下他们父子两个男人了!”

第一次听说还能这么玩的,沈纯目瞪口呆。

底下这两人同仇敌忾,还在控诉村长的混账事。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沈纯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听。

进游戏这几天,他一直都是高度紧张的状态,现在倒是难得轻松了一点。

然而他轻松了没多久,不远处的吉尔斯和拉海尔突然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渐渐的,已经到了再也不能无视的地步。

“你们两个老实点,不要乱跑!”

回头冲这对难兄难弟吼了一句,想了想,他又捡起两人的兵器直接扔出墙外,这才朝吵闹的中心走去。

那里,两位同僚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我再说一遍!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眼角瞥到了沈纯的身影,吉尔斯顿时挺胸抬头,“一旦对面的土伦堡反应过来,他们肯定会对这里展开炮击的!”

拉海尔转过头去,嗤之以鼻:“既然对面会开炮,我们为什么不先开炮?这里又不是没大炮。”

此时,插入一个忠心耿耿不怕死的骑士:“男爵大人,我们找到一个阿罗尔人,据说是来通风报信的叛徒。”

拉海尔一脸暴躁,越俎代庖地吼道:“我最恨的就是叛徒!拖下去砍了!还有剩下的俘虏,反正也来不及处置,干脆全都杀了!”

吉尔斯挥手让骑士去照办,随即嘲讽地一笑:“杀俘这种事倒是很熟练,跟我学的啊。”

“少废话!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摊手,吉尔斯摆了个自认潇洒的姿势,说道:“有炮又怎么样,你会打吗?你手下的士兵会打吗?不要说你了,我也不会打。”

沈纯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悄悄提高了音量,“大炮可不是那么好操作的,到时候可别把自己炸了。”

“大炮!大炮……不就是那么打的么。”拉海尔还要嘴硬,音量却是低了半分。

一路走来,沈纯已经明白了整件事的始末。

对于杀俘这种不人道的行为,他当然是坚决表示反对,而大炮的威胁也不能忽视,他决定打开小地图,向看看对面的情况再说。

两座木堡相距不过两百米,对面自然也在小地图的标识范围内。但谁来告诉沈纯,那一个孤零零的红点是怎么回事?一人成军这么玄幻的吗?

沈纯表示不信,这个世界的武力值还算正常,除了那种实在莽到不行的人(他瞥了一眼拉海尔),估计是没人会这么自信的。

那么对面究竟是怎么了?

关了小地图,他穷尽目力朝对面望去,仔细分辨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城头看到了一群正在挥手的“黑人”。

他越看越觉得奇怪:“你们看,那些人跟我们很像啊!”

吉尔斯也是这么觉得的,他皱着眉又看了一会儿,突然勃然大怒,挥拳用力砸向城垛:“哼!居然趁我们拼死拼活的时候偷袭了土伦堡,欺人太甚!”

“什么?!之前就一个个缩头乌龟一样,根本不肯出手,这不是把我们当猴耍吗!”拉海尔暴怒,眼里泛起红光,猛地拉起旁边一个俘虏狂喷口水,“你!会不会开炮!”

这俘虏都懵了,几秒钟没有给个反应,立刻被拉海尔丢到一边,重新提起了一个。

“你!会不会……”

吉尔斯双手亮起蓝光,紧紧抓住他:“行了拉海尔!你也控制一下自己的狂气,要不然的话,还是老老实实去做一个雇佣兵吧!”

“……”

眼中的红光渐渐消退,拉海尔竟然真的冷静下来:“那现在怎么办?”

“不怎么办,既然不能杀了,那就安置俘虏吧。”吉尔斯松开手,也不再去看对面,“赶紧搞定,不管怎么说,我们也要比对面先进阿罗尔城!”

在外部压力下,吉尔斯和拉海尔迅速和好,共同处理俘虏的相关事宜。沈纯完全不懂这些,只能重新竖起自己的大旗,给大家鼓鼓士气了。

与此同时,一名狼狈不堪的约维尔士兵,终于来到了图斯堡内……

图斯堡,阿尔罗周围唯一的一座岩石堡垒。劳罗塔此时就在大堂之上,接见渡河而来的士兵。

“你是说,有人进攻甘宁堡?”

“是……是的。皮特将军……请您即刻攻打……打阿尔罗城。那里……那里现在已经撑不住了。”士兵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倒不是害怕,实在是水太凉冻的。

这间大堂之内不见火光,竟是全靠顶上的水晶球提供照明,把他身上的水珠照得五彩缤纷。

沉吟了两秒,劳罗塔点点头:“阿尔罗那边我知道了,甘宁堡到底是什么情况?”

“甘……甘宁堡……”士兵仿佛抖得更厉害了,“那些人浑身涂了黑泥……突然就到了木堡底下……我渡河以后,看到……看到皮特将军,被杀了。”

劳罗塔闭上眼,一声轻叹:“死了啊。哼!本来还想拖到那个时候的……”

倏而,他猛地睁眼,精光暴涨:“传令!全军以黑泥涂甲!即刻攻打阿尔罗城!”

第二十五章 夺城(1)

所谓争功,自古中外皆有之。

当然了,沈纯这个世界早已经实现了名义上的大一统,是不分中外的。

他们只分东西南北。

在患病以前,老季的历史课沈纯也都是认真听讲,而老季这个人喜欢在课堂上夹带私货,因此对于吉尔斯他们两个现在的心情,沈纯也能够理解。

自然而然的,对于他们急切想要进城的提议,他也没有反对。

当下土伦堡已经易手,杀俘也成了一件既不必要,同时还非常浪费时间的事。在留下几名骑士和200士兵看守俘虏之后,沈纯三人便带上其余的士兵,火烧眉毛一般冲出了木堡。

月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也有一群“黑人”在急行军,并且目标与沈纯他们一致。

“加速!都给我加速!绝对不能让对面那帮混蛋抢了先!”

“臭虫!我说了加速!你没听见吗!”

一路上拉海尔狂吼不止,但好在没有真的发狂。

音浪滚滚,传遍四野。就在沈纯这支队伍稍稍提速的同时,对面突然有一个黑影冲出阵列,并渐渐超过了他们。

这可把拉海尔气坏了,暴怒之下,眼中又有红光闪现。

吉尔斯连忙劝解:“冷静点!我们还有机会!”

然则拉海尔根本听不进去:“有什么机会?!那边肯定是阿朗松或者戈尔韦两个中的一个!我们现在没有骑马,怎么可能跑得过他们游侠!”

这番话条理清晰,思路流畅,吉尔斯顿时放心不少:“他一个人再快也没用,我们现在冲过去,把对面那批士兵控制住,到时候那人也就是一个报信的而已,算不了什么。”

拉海尔瞬间平静了下来,眨了眨眼,凑近了说道:“那还等什么,以我们三个人的身手,就算其他将军全来了也能搞定。”

三个,看来是算上自己了。

沈纯心里不置可否,只要能早点完成任务,他也不在乎多出点力。

“好,这就走!”

说走就走,吉尔斯一挥右臂,整个军阵立刻拐了个弯,直冲东侧而去。

……

天色已晚,按照阿罗尔士兵这大半年养成的生物钟,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此时应该正在蒙头睡觉,等着凌晨起来,找机会偷袭城外的堡垒。

这是城主弟弟——戈尔韦·阿罗尔伯爵一贯的策略,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取得战果,但做哥哥的始终还是相信弟弟,做手下的也没办法,只能每天做做样子了事。

打又打不过,能守住就不错了。

正因为如此,即便南边的甘宁堡一度杀声震天,他们也没有丝毫的举措。等到一切迅速平息下去,放哨的小卒也只是沾沾自喜地来了一句——“看呐,果然是想要骗我们出城。”

之后便又没了关注。

直到半刻钟过后,无数突如其来的羽箭扎进他们的膝盖,城头这才彻底紧张起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是约维尔人在攻城吗?”

城主——阿尔罗公爵刚从睡梦中惊醒,披了件外套就直奔城头。侍从们抱着盔甲零件紧紧跟着,一等他停下,便立刻忙活起来为其着甲。

啪!

立正,敬礼,守卫官坚毅的好似一块岩石,倒是胸口插着的羽箭晃得厉害。

“报告大人!虽然敌人全身抹了烂泥,但我可以用人头担保,他们肯定是约维尔的长弓兵!我军已经开炮并用弩箭还击,请大人放心!”

“废话!不是约维尔人的话还有谁?”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阿尔罗公爵浑身发颤,他的目光迅速从战场收回来,落在守卫官胸口的羽箭上。

“这个,我是说你怎么样,不要紧吧?”

啪!

守卫官用力跺脚:“多谢大人关心!这支箭只是卡在胸甲里,我完全没有受伤!”

语气铿锵有力,阿尔罗公爵点点头,放心了。

两秒过后,他刚放下的心,就不得不再次揪了起来。

“大人,我是没问题,士兵们快要撑不住了。”这次守卫官压低了音量,只是让阿尔罗公爵能够听见,“本来就饿着肚子没休息好,又被约维尔人突袭了一波,已经损失近半。”

顿了顿,他的声音更加低沉:“如果对方也投入大炮的话,恐怕会很快崩溃。”

“什,什么?!”赶紧把颤抖的双手背到身后,阿尔罗公爵眼神飘忽,牙齿打架,“不、不、不——用担心!援军马……上就到!嘚嘚嘚……你再坚持,坚持一下……”

这种鬼话,连城头这些民兵都不一定糊弄得了。不过守卫官没有说破,只是沉默地行了个军礼,转身回到战线。

目送他走远,阿尔罗公爵再也绷不住,疯了一样原地转圈——

“怎么办怎么办?”

“要死了要死了!”

“戈尔韦怎么还不来?这个笨蛋弟弟,我真是……”

“大人!公爵大人!”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阿尔罗公爵赶紧停下,颤颤巍巍后退两步靠着墙,总算是维持住了贵族的气派。

“大、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这是一个侍从,有些年纪了。

他从南面而来,神色慌张,听到公爵的大喝后急匆匆停下,隔着4、5米远喊道:“大人,援军来了!”

“援军!”喜从天降,就好像有一股力量凭空注入身体,阿尔罗公爵一下子站稳了,“在哪里?是戈尔韦吗?有多少人?”

侍从眨了眨眼,吞吞吐吐:“就在南门,只有……只有一个人,自称是阿朗松公爵。”

“阿朗松公爵?一个人?波尔,你也是跟了我十几年的老人了,不会连阿朗松那个混小子都认不出来吧!”阿尔罗公爵只觉得一阵头疼欲裂,捂着头又靠回墙上。

“我……其实是……”侍从支吾了两声,“他浑身涂满了黑泥,就连脸上也是一样,哪里认得出来……”

黑泥?

阿尔罗公爵悚然而惊:“糟了!这是约维尔人的奸计!他后面肯定藏了涂黑泥的大军!”

他伸出右臂指向南门,声音不住地颤抖:”快~快!你赶紧回去,让士兵们,乱箭射死他!”

——————————

另一边扑向阿尔罗的队伍,果然就是戈尔韦和阿朗松公爵他们手下的士兵。

这支军队基本由剑舞者和骑兵(现在是重装步兵了)组成,在戈尔韦圆滑操作下,两边算是成功会师了,正在路旁稍作整顿。

“戈尔韦你就算了,没想到阿朗松公爵还挺有胆量的。”吉尔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听他这话的意思,竟有一分英雄惜英雄的感慨。

拉海尔恼了:“狗屁的胆量!要不是老子冲杀在前,哪有他捡便宜的机会?”

一斧头劈碎路边的岩石,他气呼呼看向几百米外的阿尔罗城,愤恨难平:“哼!对了,我不是说你啊戈尔韦。”

“呵呵。阿朗松还是个孩子,我们就别再提他了。”戈尔韦尬笑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的借口给尴尬的,“马上就到阿尔罗城了,我们赶紧动身吧。”

“对,赶紧速度一点,不然别又出什么变故了。”沈纯第一个出声附和,这里边除了戈尔韦,恐怕就属他最急了,自然是巴不得越快越好。

沉吟了两秒,拉海尔突然长身而起:“走!现在就走!我要让阿朗松那个混蛋知道,他大爷就是他大爷,小崽子永远翻不了天!”

话音刚落,远处轰然炸响,众人循声看去,正好看到第二朵火焰在地面绽放。

boom!

戈尔韦脸色剧变:“糟了!是约维尔人在攻城!”

第二十六章 夺城(2)

阿尔罗城既然遇险,队伍的目标自然也就做出了改变。

在戈尔韦的大呼小叫声中,全员齐齐转向,并非想要入城,而是全速杀向西门的敌人。

那里大炮轰鸣,每隔十几秒,地面上就会绽放出一朵烈焰红莲。

但从沈纯这边望过去,却看不出城堡上有什么火光,他忍不住有些疑惑。

难道是落空了?

他也是想多了,约维尔的炮击可没有这么不堪,反倒是其中大半的炮弹都命中了目标,准确地落在阿尔罗城头。

只不过在这个副本背景中,开花弹还没有被研制出来,城上城下所发射的全都是石弹。

城头,阿尔罗的民兵们由于疏于训练,很多新兵根本连炮弹都没摸过,闹出了不少乌龙。

守卫官焦头烂额,已经喊得嗓子都哑了。

这一次的袭击很奇怪,约维尔人似乎并不急于派出重装步兵,攻上城头展开白刃战,只是不断用弓箭和炮击进行杀伤。

他们似乎认定了,城内的守军根本撑不了多久,完全不需要无谓的伤亡。

糟糕的是事实就是如此,在炮弹侵袭之下,城头人人自危,要不是守卫官奋不顾死亲身督战,这些民兵们恐怕早就崩溃。

然则独木难支,只是短短的几分钟,守卫官就已经感觉有心无力,说不得,马上就得大势将去。

boom!

“啊!!!我的腿!我的腿!”

“快来人把他拖下去!预备队上前!”

民兵们的反应慌乱、缓慢,但至少还算听令行事,没有枉费守卫官平时的严格训练,就是场面让人有点绝望。

预备队顶了上去,颤抖着手脚开始反击。

弩手连弩都没拿稳,一箭出去根本不知道飞向何处。

装填炮弹的,火药一边装一边撒,能被发射出去的炮弹不到一半。

……

如此种种,不一而是。

——看来,自己的骑士道也就到此为止了。

守卫官仰天长叹,突然心平气和,只觉得马革裹尸、与城协亡,竟也是一种非常浪漫的死法。

话说,待会儿应该怎么死呢?

自杀上不了天堂,敌人为了赎金也不一定会下杀手。

看来只有杀出城去,英勇……

“长官!不好了!南面又来了一拨人啊!”

守卫官低下头,一脸的风淡云轻,嘶哑的嗓音仿佛早已看破红尘:“哦,知道了。你下去吧,好好做事。”

士兵:“……”

打南边来的,自然就是沈纯他们一行。

他们速度很快,没多久便赶到了战场不远处。随后,就被两发炮弹逼停。

两颗滚圆的炮弹,跨越上千米的距离从天而降,轰然落入眼前这片河滩,炸飞了无数烂泥,留下了两个巨坑。

烂泥复又落下,把两枚石弹埋在坑里,静悄悄的。

余音在耳,士兵们的勇气仿佛也被烂泥掩埋,再没有一丝动静。

这是警告,更是威慑。

戈尔韦面色难看,他拉住了愤怒的拉海尔,转身面对士兵们说道:“所有人全速冲锋!我们已经进入了对方大炮的射程,站着就是等死!赶快冲锋。”

站着确实是等死,但是还可以跑呀!

没有人真的傻,士兵们不但没有向前,反而有些蠢蠢欲动,似要溃逃。

人心都散了!

吉尔斯赶紧朝拉海尔使了个眼色,紧接着拉住沈纯往前跑了几步,一起跟上的还有戈尔韦。

刚跑了几步,就听后头传来一声大吼——

“臭虫们!不想烂在这里,就跟我冲锋!”

又是一次狂热呐喊,就连沈纯也隐隐有些热血沸腾。首当其冲的士兵们很不情愿地再次中招,嗷嗷叫着狂奔出去。

“我们也跟上!”

冒着炮火夺路狂奔,沈纯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拉海尔这样一个莽撞冲动,动不动就狂化的选手会加入这次的行动。

很显然,因为他确实是很管用。

咻~

啪!

又是一颗炮弹飞来,擦着队伍的边缘落入泥地,飞溅的泥土撒了沈纯一头一脸。他急忙解开头巾,重新戴好。

一旁的吉尔斯就不是很在意了,毕竟他戴着头盔,而且早就涂满了污泥。

“没事吧?小心点,对面连我们现在这副样子都能瞄准,肯定是有狙击手在指挥。”

沈纯点点头,这又是一个没听说过的职业,不知道是不是跟电影里的那些差不多。

咻~

又有炮弹来了,这次的落点比刚才准了很多,径直砸进了前边狂暴的队伍中。

骑兵的铁甲防得住刀剑枪矢,但在大炮面前,也跟纸糊的没什么两样。甫一接触,铁甲便剧烈变形,随即带着其中的士兵一起落入尘埃。而石弹则又在这群铁皮罐子中弹跳了两下,留下了三具扭曲的尸体,这才沉甸甸地停止了滚动。

炮弹不断落下,时有命中。

不多时士兵们的狂热气随之渐渐彻底熄灭,很快又变得萎靡不振,一个个跟瘫了一样。

“停下来做什么!一个个都跟死了全家一样,快跑起来!”

除了狂热呐喊,拉海尔激励别人的方式似乎就只有喝骂嘲讽这一招,对这群已经被吓破了胆的士兵,完全起不到一点效果。

炮击还在继续,好在接下来的炮弹全是落在队伍前头,没有造成杀伤。

看来对方也没有想到,只是几次炮击而已,竟然就让这支状若疯狂的队伍彻底停了下来。

很快,轰向此处的炮击戛然而止,反倒是约维尔军官的怒吼顺着夜风,传出老远——

“混蛋!打炮弹不要钱的啊!全都给我瞄准了打!”

吉尔斯和戈尔韦急了,在他们俩卖力的鼓动下,士兵们稍稍提起了一点士气,却也是杯水车薪,行动起来仍旧是拖拖拉拉的,看着就让人窝火。

再不走,下一炮可就真的要开花了。

“让开!”

qing~~

不大的夜风中,鸢尾花大旗再度招展,点点金光顺着旗杆往上攀援,把天上的月光也比了下去。

旗帜下方,沈纯戴着他的头巾面罩,金光闪闪。

“都给我抬起头来!”

男人们纷纷抬起头,仰视飘扬的鸢尾花。

一丝丝柔和的金光透进他们心底,唤醒被埋葬的勇气。

几乎是一瞬间,士兵们的腰不酸了,腿不抖了,力气也回来了!

而在他们跟前,拉海尔的眼睛——红了!

“呜啦!!臭虫们!你们就在这里腐烂吧!大爷我一个人就能打垮他们!”

豪言壮语犹在耳畔,彪形大汉业已远去。

众人愕然,望过去,正好又是两朵红莲轰然炸裂,直把拉海尔的背影照得一片橙红。

不消说,炮弹的轨道肯定已经调整,落点极有可能就是众人的立足之地。

这还等什么?

“冲锋!!!”

——————————

此时的阿尔罗已经危在旦夕,再没有人来关注,想要“偷城”的阿朗松公爵。

他就躲在城堡南墙靠西的一处裂缝里,一支支拔下胸甲上的弩箭。

一支、两支、三支……

够得到的总共有六支,背上还有几支实在够不到,他也不再去管。

“该死的阿尔罗公爵,居然不相信我?蠢猪!饭桶!嘶——”

游侠的装甲不比骑士那么厚实,覆盖面积也差了一截。不巧,正好有这么一支弩箭角度刁钻,愣是扎进了他腰背下方四寸,让阿朗松现在难以自拔。

不过他终究还是个要脸的人,嗯,特别要脸。

探手向后,他一狠心,一咬牙,一撅屁股……

噗嗤!

自己给拔出来了!

“嘶——戈尔韦他们好像过来了,不行!不能让他们看见!”

扔下箭,阿朗松勉强直起腰,一步一颤地又往西边走了点……

“哎哟嚯~~”

第二十七章 夺城(3)

两发炮弹全部落空,只在众人身后溅起大片的污泥。

金色的旗帜自东南而来,为首的狂战士怒吼不断,同后边的队伍彻底脱节,距离越拉越长。

到了这个距离,火炮反而成了鸡肋。劳罗塔命令炮兵把两门大炮重新瞄准阿尔罗城,随即从侍卫手中取过他的短弓,挥手下令——

“重装步兵架云梯,准备登城!长弓手一队、二队、三队,目标东南一百步,三段攒射!”

被点名的三队长弓手迅速撤出攻城序列,转身,面向东南重新列队,引弓搭箭。

大炮还在轰鸣,上百支羽箭在火焰的暗红光芒中急速升空,又迅速隐没于黑暗,连月光都跟不上它们的轨迹。

箭雨之下,博伦的士兵们听到空中的嗖嗖声,纷纷条件反射地弯腰低头,缩起肩膀。

他们的配合还算默契,所有人全都混杂在一起,重装步兵把盾牌举在身侧,为轻装的剑舞者和弩手提供一点防御。

沈纯也想有样学样,然而姿势可以学,装备可变不出来。

他既没有头盔,也没有盾牌啊!

夜风吹拂,金发飘摇。

这姿态,搭配着亮银的t字形头箍,好看是好看了,防御力实在堪忧。

就这样子,待会儿岂不是要变成刺猬头?

那画面在脑袋里过了一遍,沈纯登时就从心了,想要赶紧钻进士兵们中间抱团取暖。

然而已经晚了。

箭雨破风而来,呼啸而下,他只觉得头顶一黑,随即就是一阵叮叮当当,如疾风骤雨连绵不绝,却出人意料的点滴未曾落下。

他抬眼一看,头顶上竟然不知何时多了一面盾牌!

箭雨一波接着一波,不曾停歇一秒。冲锋的士兵们顿时又成了龟速前进,人挤着人维持阵型。沈纯愣愣地跟着走了两秒,这才想起来寻找盾牌的主人。

是吉尔斯抬起了左臂,把沈纯护在自己广阔的臂弯里。

这货正在偷瞄沈纯,被发现后立刻扭头,若无其事地说道:“没事吧?”

沈纯尴尬的不行:“没,没事……对了!其他人呢?都没事吧?”

“没事!”

“我被扎了一箭,但是不要紧!”

“我被扎了两箭,不过没问题!”

“这边,三箭,撑得……”

很明显,他没撑住。

箭雨依旧不停,仿佛无穷无尽。

哪怕是重装步兵,他们那廉价的板甲也很难抵挡穿甲箭的攻击,一旦连续中箭,不是阵亡也是重伤。

轻装的战士们就更艰难了,轻薄的皮甲完全防御不了穿刺类的攻击,每一支漏下的羽箭,对他们来说都是致命的威胁。

听着耳旁是不是响起的惨叫,沈纯不由得担心起来:“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吉尔斯脸色严肃,用力点了点头:“没问题,只要等拉海尔冲过去就可以了。”

“就靠他一个人?”

之前的突袭就差点失败了,这一次难道能成功么?

沈纯心里没底,但也只能望着前头那道大笑狂奔的黑影,指望他可以靠谱一点了。

……

劳罗塔舔了舔食指,立于风中,感受着指尖的凉意。

风向东南偏南,风速一般。

重新戴上鹿皮手套,他半跪下来,取出箭囊里所有的羽箭,一一插在身前的泥土里。

抬头,举弓,他的目光汇聚成一点,搭箭拉弦,几乎把短弓拉成了椭圆!

嘣~~

一箭既出,劳罗塔复又拔起一箭,他的右手几乎化作残影,只用三秒,就射光了身前所有的羽箭。

他淡定地张手:“再来一个箭囊。”

狂笑声停下了。

拉海尔闭嘴收声,眼睛的刺痛在示警,他明白自己又被瞄准了。

和之前一样,他赶紧抬起斧子护住头脸。第一支羽箭几乎就在下一秒到来,被叮的一声弹飞。

在圣光的照耀下,这个狂战士似乎还保留着一份理智,没有立刻移开斧子。

但下一箭,以及下下箭,全都没有落在斧子上,而是直冲他身前的地面。

这一根根羽箭有前有后,有快有慢,互相交织着落在他前方的土地里,构成了一个错综复杂的陷阱。

拉海尔全无防备,径直一脚踩了下去,随即就跟砍树一样,整个人拍进了泥地里。

空中,下一波羽箭也已经袭来……

沈纯傻眼了,他用胳膊肘捅了捅吉尔斯,问道:“喂,都被射成刺猬了,行不行啊?”

“……”

吉尔斯不说话,或者说,他已经无话可说,只是默不作声地继续往前挪动。

至于戈尔韦,他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大声呼喊着,鼓动士兵们砥砺前行。

没多久之后,沈纯也想明白了——

形势至此,本就是进者生,退者死。

再说了,现在他们距离对面已经不足百米,说不定咬咬牙就赢了呢!

等等……不足百米?

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盲点,沈纯顿时就激动了,大喊道:“停下!大家停下,我有话要说!”

没人理他,吉尔斯甚至给了他一个白眼:“憋着!现在停下不是当靶子吗?快跟我往前冲!”

沈纯争辩道:“不是这样,只要我喊句话,我们就赢了!”

“瞎扯淡!”这次吉尔斯连白眼都懒得给,不屑一顾。

生怕他这妖言不小心惑众,戈尔韦在旁边补充了一句:“对!只剩下70米了,加把劲啊大家!冲过去就赢了!”

话音刚落,一根羽箭便擦着他的耳朵扎进地面。随后,更多犀利的羽箭突破盾牌的封锁落入阵中,士兵们顿时惨叫连连,伤亡惨重。

打脸来的太快,戈尔韦一下子愣住了。

“是劳罗塔……所有人加速!快加速!”

咬了咬牙,吉尔斯放声大吼,然而队伍的速度实在是起不来了,再快的话阵型难免会乱,到时候都不用劳罗塔出手,所有人就得玩完。

值此危机时刻,沈纯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他提气挺胸,大吼道:“对面的孙子们诶!我宣告——你们有罪!”

吉尔斯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一跤。

“这就是你说的,能赢的那句话?”看到沈纯一脸认真地点头,他就郁闷了,“天真!你以为这是法庭上的游戏么?这里是战场!对面那些人,他们……”

“忍不了了!我爷爷都没这么骂过我!”

“我奶奶也是啊!气死我了!”

“冲啊!干掉她!”

……

场面失控了,不止是长弓兵,就连大部分炮兵也跟中了邪一样,鬼吼鬼叫地冲了出去。

劳罗塔都看呆了,也忘了射箭。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左右竟只剩下一个副官,正在嘤嘤哭泣。

副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还在哭诉:“太过分了~我奶奶哪有她这么好听的声音~嘤嘤嘤……”

一言以乱军,劳罗塔此时的感受,大概就是跟淝水之战的苻坚一样,如果他认识这位的话。

他回首一望,整支军队十不存二,还有一半正在嘤嘤哭泣,场面令人十分心碎。

已经回天乏术了,他仰天长叹:“撤退。”

而此时吉尔斯他们的感受,却也没有谢安那般淡定。

“你到底干了什么?这些家伙怎么突然就疯了?”箭雨已经不得不停下,吉尔斯却忘了放下左臂,只是低头看着沈纯。

“我干了……咳咳!”喊得太用力有点嗓子疼,沈纯揉了揉喉咙,不想多说,“不说了,冲吧!”

确实,这个时候只要冲就对了。

随着戈尔韦的冲锋令一下,整个队伍立刻蜂拥而出,之前的抑郁愤懑全都一扫而空,战争的狂热再度回归。

两秒过后,两支疯狂的队伍轰然碰撞……

第二十八章 入城

这一波遭遇战结束的很快,毕竟对手不但石乐志,装备方面也差了一大截。

但紧接着从攻城战中退下来的约维尔重装步兵,倒是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双手握着剑柄,用尽全力往前一刺。

噗呲!

又是一声熟悉的闷哼,沈纯拨出十字剑,喘着粗气迅速后退。

战场一片混乱,到处都是涂满黑泥的重装步兵。一个个黑影厮杀在一起,难分敌我。

就连之前被射倒的拉海尔也重新加入了战团,看样子伤势似乎不是很重。

“没事吧!所有人打开面甲!”

吉尔斯就在一旁,不敢离远了。他自己的面甲早已经抬起,露出脸上迷彩的妆容。

在博伦一方揭开面甲之后,局势很快变得清晰起来,士兵们终于不用再束手束脚,凭借人数优势很快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沈纯也得以喘口气,休息一下。

谁让这所有人里只有他不戴头盔,目标极度明确。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旗手,早在混战一开始,就把大旗插进了泥地了,中断了能量供应。

如此一来,柔和的金光就只能照亮方圆十数米,黯淡的光线下,影影绰绰的黑影怪吼厮杀,恍若鬼怪。

战斗持续了大概十来分钟,直到南方突然出现一条长长的火龙,龙头处,是一面博伦帝国的旗帜。

是援军!

约维尔人崩溃了,他们彻底丧失了战意,纷纷抛下剑盾,跪地请降。

战斗结束了,士兵们忘却了伤痛,齐声欢呼胜利,将军们却还有的忙。

戈尔韦喊过自己手下的骑士,开始组织人手请点战场,看管俘虏,吉尔斯则带上了一批人马前往西边。

劳罗塔撤的很快,好几门大炮都没来得及带走。

几分钟后,当布萨克将军带着援军赶到时,看到的就是一群分工明确,忙个不停的士兵,以及无所事事,靠着大旗席地而坐的沈纯。

“你们可总算来了!再晚一点,我们这边就要进城了!”

布萨克和他身后的贵族们有些尴尬,却也没办法反驳。

之前本就是他们不相信沈纯,后来也没跟着戈尔韦和阿朗松一起出击,可以说是寸功未立。而现在汇合了自然是要一起进城,换句话说,就是明摆着抢功。

沈纯身后的士兵们纷纷怒目而视,手上的动作却是加快了不少。很快,他们身上就挂满了各种兵器铠甲,叮叮当当走向下一片尸骸。

僵了好一会儿,布萨克才厚着老脸说道:“老了老了,年轻人就是不得了啊!”

眼见沈纯无动于衷,他也是一阵没趣,朝身后招了招手说道:“我们往后退,不要打扰他们。”

后退,就表示不抢战利品。这也算是一种表态吧,至少戈尔韦的脸色好看了很多。

这时吉尔斯也回来了,他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对迟来的援军也不怎么在意。

“动作快一点,打扫玩战场我们就进城。”振臂一呼,他转头看向夜色中的阿尔罗城,“说不定,现在阿朗松公爵正在城头吃鸡呢。”

城头没有阿朗松公爵,也没有鸡。

有的,只是一群瘫坐于地的士兵,和一个昂首挺胸,衣甲光鲜的阿尔罗公爵。

他一看援军到了西城门不远,赶紧呼喝着让士兵们开城门,自己也带着几个侍卫,飞快地走下城墙。

鸽了鸽了鸽了~~

铰链带着城门缓缓落下,得胜而来的沈纯等人于是驻足等候。

这时,就看一道黑影从门边上窜出来,爬上了还没彻底落下的城门,一瘸一拐就要往里边走。

这人浑身涂满黑泥,背上还插着四支羽箭。

阿尔罗公爵刚下城墙,抬头跟这人迎面碰上,当场吓尿了——

“有刺客!卫兵!卫兵!”

侍卫们齐步向前,抽出刀剑架在黑影的脖子上。

“别动手!我是阿朗松公爵!”

“emmm?原来之前想要赚我城的,就是你啊!”刺客竟如此不堪一击,阿尔罗安心了,回过头来一阵冷笑,“呸!阿朗松那小子我哪里不认识,休想骗我!”

“你们!快把他关进地牢,严刑……不用逼供了,就给我狠狠地打!”

侍卫们领命:“是!”

阿朗松急了:“你们干什么?我真的是阿朗松公爵啊!松手!”

好在这时,心忧亲哥的戈尔韦来了。他一看这熟悉的铠甲造型,立刻揭开了黑影的面甲。

“阿朗松公爵!你怎么……怎么还没进城的么?”

说起来都是泪,阿朗松恨恨地盯着对面,咬牙说道:“问你哥去!”

这就尴尬了。

“误会,都是误会。你们还不松手!快!扶着阿朗松公爵!”

……

闹剧过后,歌舞升平。

即便已经很晚了,阿尔罗公爵还是给援军们勉强凑了一席酒菜,也就阿朗松公爵号称重伤没来,其他人,就连差点被射成刺猬的拉海尔也缠着绷带来了。

其间好酒好菜通通不够,舞女乐师个个面露菜色,表演很是僵硬。

贵族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凭借各种娴熟的社交技能,化解了席间各种尴尬。

然而沈纯就不能够了,他还饿着肚子呢!一看这满桌才这么点菜,哪里还能不先下手为强?

奶酪、面包、烤鸡、烤鱼……

一时间,就好像一道龙卷风刮过餐桌,大部人都不用想吃饭了。

老实说,沈纯现在心情很不错。

一方面是因为他的任务有了一个不错的开始,给成功开了一个好头,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疾风剑豪这个职业升级了,而且还非常好运地选中了风之障壁这个技能,可谓得偿所愿。

这一开心,挥动刀叉的速度就又快了一些。

贵族们互相看看,一同举起酒杯,尴尬而又不失风度地抿了一小口。

没饭吃就没饭吃吧,人家立了大功,给吃顿饱饭还不行么……

酒会结束,旁人全部退下,阿尔罗公爵举杯致辞。

他先是感激了在座诸位的高风亮节,下一秒就开始不停地诉苦——

“女士们、先生们,阿尔罗城苦啊!”

吉尔斯在下边呛声:“阿尔罗公爵,这里貌似只有一个女士吧。”

“……口误,失礼了。我自罚一杯!”

阿尔罗一仰脖子干了杯中之物,拿起酒壶再要添酒时,却发现竟是已经空了,顿时悲从中来。

“苦啊!天杀的劳罗塔,围了阿尔罗城整整大半年,城里现在连只能跑的鸡都没了,真的是苦啊!”

众人无语,明明他们已经带了辎重进城,哭什么穷呀?

再说了,在场的唯一一个女孩,现在不正在吃鸡么?

“是鸭子、鸭子。口误,我再自罚一杯!”阿尔罗公爵顺手拿起戈尔韦的酒杯,一饮而尽。

“哈~~现在南部的两座木堡已经攻下,我先谢谢诸位。但只要劳罗塔还在一天,阿尔罗就永无宁日啊!”

“希望诸位尽早攻陷图斯堡,赶走劳罗塔!拜托大家了,我在这里先干为敬!”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珠,阿尔罗趁着布萨克不注意,左手一探,拿起他的酒杯又是一口干。

“哈~~今夜一战,劳罗塔损兵折将,据说连大炮也损失不少,实在是可喜可贺。我在这里……”

众人赶紧打断了他,齐齐举杯:“好意心领了,后边的事交给我们,干!”

这下彻底没酒了,阿尔罗低头看了看空酒杯,很是感怀地叹了口气:“有你们这句话,我就放心。”

没了阿尔罗活跃气氛,贵族们本身也有很多酒桌上的游戏,哪怕菜不够吃,酒没得喝,倒也比开席时热闹了很多。

直到一个侍卫破门而入,神色惊惶无比。

“大大大大人!刚刚城里……有人感染了霍乱!”

“……”

霍乱一出,满座哗然。

“霍!霍乱……”阿尔罗一拍桌子站起来,紧接着又软软地坐倒下去,仿佛身体被掏空。

戈尔韦一看这不行,赶紧接过哥哥的话头往下问道:“确认了吗!人在哪里?”

问题很关键,贵族们很关心。他们纷纷从座位上站起,目光紧紧盯着那侍卫。

唯有吉尔斯想起了什么,看了眼旁边还在啃鸡翅的沈纯,微微一笑,坐着没动。

突然收到这么多的关注,侍卫顿时感到自己责任重大,想要凑近点认真报告。还没挪一步,贵族们就疯了——

“停下!你就在那里不要过来!”

“不!往后退!再退……就这样吧。”

一只脚站在门外,侍卫只觉得夜风极凉,吹得他浑身发冷:“是治安官的女儿,她刚刚突然晕倒,柯特医生检查过后,说是……说是霍乱。”

阿尔罗彻底瘫了,抖动着嘴唇如同呓语一般:“完了,完了。连柯特医生都这么说,全完了。”

这位柯特医生似乎很有名,在场的这些贵族一听他的名号,顿时也是心丧若死,直呼完蛋。

厅堂之内,凄凄惨惨戚戚,沈纯在医院见过很多绝症患者,却也没他们这么悲观。那些人甚至还会安慰他这个小字辈,给他出主意怎么才能不睡着。

想想以前的病友,再看看周围的这些人,他顿时冷哼一声,不屑地摇头。

“呵呵~也就你可以这么不屑了。”

身旁,吉尔斯莞尔一笑,站起来用力拍了拍手:“大家不要慌!我们的统帅可以治疗霍乱,所有人都不会有事的!”

提示音:你触发了特殊事件——阿尔罗的黑死病,完美结束后可以获得特殊奖励,该奖励全副本通用。

沈纯本来还对吉尔斯的大包大揽很是不爽,这时一听到脑海里的提示音,却一下子比谁都积极。

“对!在我这里霍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保证光到病除!”

此时,一众贵族看他俩的眼神是这样的——[┐‘_‘┌]

第二十九章 要有光

“我觉得吧,我们还是赶紧出城的好。”

好一会儿过后,终于有一位贵族发声,打破了大厅中的沉默。

他的发言显然是戳中了了人类最本能的求生欲,其他贵族立刻乱糟糟开始附和。

有几个心急的,甚至已经迈步走向大门。

“不许走!”戈尔韦直接拍了桌子,模样很是狰狞,“卫兵!把门堵住!”

门外一阵响动,随即便有四五个卫兵从两侧赶来,齐刷刷站在门口。

立正,敬礼:“禀告伯爵大人,集合完毕!”

“……”

望着门外稀稀拉拉四个守卫,戈尔韦久久没有言语,反倒是那几个贵族齐声冷笑起来。

“我说戈尔韦,你不会以为凭这么几个人,就可以把我们拦下吧?”

“就是,我们再怎么不济,好歹也是进阶职业者,就这么几个卫兵?未免有点瞧不起人了吧!”

殊不知,戈尔韦自己也很疑惑——都快过去一分钟了,也没看见有其余的卫兵过来,但是堂堂公爵府上,怎么会只有这么点人?

他有心向亲哥询问,但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而这时,贵族们已经开始推搡那几个卫兵了。

“让开卫兵,你们的职责是保护我们,而不是谋杀!”

“对!不要以为是阿尔罗公爵的人,我就治不了你们!快让开!”

……

面对着贵族们的恫吓、威胁,几个卫兵忍不住有些动摇,但在戈尔韦森寒的目光下,他们最后还是站住了,没有后退一步。

当啷!

一只空酒杯落在贵族们中间,弹跳着滚动了两圈。

酒杯的主人长身而立,森寒的目光中又透着鄙夷:“停下吧,你们这些人,简直丢尽了贵族的脸面!”

这下贵族们更生气了——

“吉尔斯你在说什么?我看你是疯了!”

“他不是疯了,是被鬼迷了心窍!连格尔巫都对霍乱束手无策,居然有人自称可以治疗?妖言惑众!”

“对!这种人就应该绑火刑柱上烧死!”

……

这些人越说越难听,拉海尔忍不住拍案而起,眼睛都红了:“说什么呢?!一个个打仗就缩在后面,要不是……嘶——”

“好了拉海尔,他们既然想要等死,我们也不好拦着。”吉尔斯一挥手打断了拉海尔,目光之中满是戏谑。

“等死?怎么回事?”拉海尔眨眨眼,红光渐渐散去,“对了,你可不可以不要拍我左肩的伤口。”

“抱歉,没注意。”摆摆手,吉尔斯解释道,“虽然是刚刚才发现,但既然染病的是治安官的女儿,治安官本人想必也躲不掉。而他一旦感染了……”

目光在门外的侍卫,和门里的贵族身上转了一圈,他冷冷一笑:“恐怕,早就已经传遍整座城堡了!”

这番话简直就是五雷轰顶,炸的这些个贵族站立不稳。

“你说什么?这不是真的!”

有人接受不了现实,自然也有人很快想明白的,比如说瘫在椅子上的阿尔罗公爵,他现在是真的站不起来了。

“完了,治安官每天都在城里四处巡逻,谁知道已经传染了多少人了。这次真的死定了。”

有了主人的实锤,大厅里反而安静了下来。贵族们沉默了良久,居然一个个全都回到了餐桌上,一言不发地坐着。

终于安静了,沈纯感觉已经到了自己出场的时候,这便轻咳一声起立,很有诚意地说道:“大家放心,我确实成功治疗过霍乱,保证能治好!”

这一次,贵族们终于有些意动。他们几个商量了一会儿,随即派出一个代表来和沈纯交涉。

“情况现在是这样,如果你能证明,自己真的可以治疗霍乱,那么我们就相信你,并且会给你一个相当丰厚的报酬。但是,如果你不能……”

这货估计是想说点威胁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吉尔斯很不客气地打断了:“如果她做不到,她自己也会死。明白了吗?”

狠狠地瞪了对面一眼,他拉过沈纯,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去吧,放心,我们都会陪着你。”

“不不不!她一个人去就好!我们就不去了!”贵族们纷纷开口,就差没直接说送死你去了。

懒得理会他们,沈纯拒绝了吉尔斯和拉海尔的跟随,挥挥手就往门外走去。

要不是这里连酒都没了,他还想让人帮忙温一壶再走。

别人避如蛇蝎,谈之色变的霍乱,到了沈纯手里,也就是几点能量,一两秒钟的事情。

圣光灌注之后,治安官的女儿迅速痊愈。沈纯顺手又把在场的其他人也治疗了一遍,然后才带着欣喜若狂的柯特医生回到了大厅。

有了柯特医生的证词,这下所有人都信了。

绝处逢生,贵族们纷纷弹冠相庆,却也没忘了把沈纯给供起来。

倒是明明城民们有了希望,阿尔罗公爵和戈尔韦两个却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唉!让娜……统帅终究只是一个人而已,阿尔罗城好几千人,就算治好了一个,很可能又会被别人传染……没什么用啊!”

沈纯一听,还真是这个道理!

在科斯特村里,是因为有村长的水晶球守卫,这才可以让他一个个把人都治好了,放到眼下确实有点难办。

这时,有几个脑子灵光的贵族想到办法了:“我们现在出城吧!出了城,然后再让让娜小姐帮我们治疗,那不就没事了么!”

“好办法!”

“对!就这么办!”

……

还是这么乱糟糟的,真特么是烂泥扶不上墙,沈纯都懒得理他们。

他伸手入怀,一阵摸索之后,掏出来一本小册子——

霍乱防治手册:如何才能在一群黑死病病毒携带者之中安然度日?且看摩伦萨用生命为你示范。

这就对了,要的就是这个。

左手捧着手册,右手高高举起,他心里默念——要有光!

霎时间,满室金光,亮如白昼。

与此同时,乱糟糟的议论声也骤然停下,变成了整整齐齐的哀鸣——“我的眼睛!”

……

摩伦萨的名号一出,所有人都稍稍放心。

作为唯一一个敢于研究黑死病的巫师,他在这方面的知识无疑是值得肯定的。而且就眼下这个情况,试试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而当戈尔韦按照手册的方法,把整个阿尔罗城全部梳理、整顿一遍之后,提示音再度响起——

叮!恭喜你完成了特殊事件的前期工作,称号“光辉圣女”已提前发放。

第三十章 秘宝(求推荐)

光辉圣女

传递光的使者,在秩序侧享有崇高的地位,善良/中立侧生物对你的好感4,邪恶侧生物对你的好感-4。

此称号全副本通用,但效果会随着梦境层级的上升而减弱。

特别提示,该称号只有贞洁之人方可佩戴,请玩家务必洁身自爱。

看到这一行提示,沈纯心里当即暗暗发誓,如果这个副本结束,他没有金盆洗手告别梦网的话,一定要把贞节牌坊背上一辈子!

当然了,霍乱事件毕竟还没有彻底解决,这个称号也跟疾风剑豪一样,是个预发的体验版,完不成就会被收回。

沈纯不禁唏嘘,现在连游戏里做个任务都可以提前消费了,这纯粹是为了逼自己啊!

“好了,这样就没事了。”

“谢谢!谢谢大人!”

将近子夜,城堡里又有人病发晕倒。被逼无奈的沈纯只能连夜赶去治疗,顺手也给病患的家人喂了一通圣光。

当他回到自己的住处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哈啊~~接下来有的忙了,赶紧睡吧。”

关上房门,沈纯伸了个懒腰就往床脚走去,刚走了两步他就发现不对,房间里怎么还有个人?

而且还趴在自己的床上,衣衫不整,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

这特么是作妖啊!沈纯瞬间警惕性max,拔出十字剑指着对方,顺便又擦了擦眼睛,大声喝问:“你是……”

刚喊出一个字,他就憋住了,脑中出现了一个非常蛋疼的猜想——

这特么要是引来了别人,看到自己床上躺了个人,而且一看就是个男人,会不会自己就被判定为不贞洁了?

以这破游戏一贯的风格来看,很有可能啊!

就在这思前想后之时,床上的男人醒了……

“emmm~”看来是睡舒服了,这人两眼迷蒙,侧过俊脸呢喃道:“你回来了呀~”

沈纯:“……”

得亏这里没外人,不然贞节牌坊可就保不住了!

不过这么一来,他也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剑不回鞘,他重重地咳嗽一声:“嗯哼!阿朗松公爵,你这是干什么?认错房间了么!”

阿朗松终于看清了形势,忙不迭从床上爬了起来,就算右手很不堪地提着裤子,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昂起了下巴。

“嗯,我有点事找你,看房里没人就先进来了。”他也知道这理由不靠谱,眼珠一转,又说道:“你知道的,我受了重伤,回房间再过来不太方便。”

似乎挺有道理,但沈纯想了想,突然把十字剑又往前递了一截:“不方便出门,你不会让人叫我过去吗?而且你的裤子怎么回事?别想糊弄过去!”

尴尬了,阿朗松微微偏过头,转着眼珠说道:“这个事情啊,它不太好跟别人说起……总之如果你这次可以帮我,就可以收获我永远的友谊!”

沈纯“嗯哼”一声,又把十字剑抬高了一点。

阿朗松:“……”

僵持几秒过后,他终于说出了实情——

“那个……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贵族这个圈子吧,很乱!我呢……”阿朗松疾首蹙额,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总之,如果我这个伤让别人知道了,或者让医生来治疗,我的名声就完了!”

沈纯听得似懂非懂:“你不是重伤了么,不看医生怎么办?emmm……吉尔斯会巫术,你要不然找他试试?对了,你不方便,我去喊他过来。”

说着,他就要去开门。

阿朗松这下绷不住了:“回来!回来!都是男的,找他跟找医生有什么区别!你不是连霍乱都可以治么,就帮我看看吧。”

“所以你来找我,就是为了疗伤?”沈纯哭笑不得,“我又不会疗伤,你还是去看医生吧。”

“别别别!你就是太谦虚了!连霍乱都治得好,你是神医啊!”此时的阿朗松再无一丁点高傲,满脸堆笑好似奸商。

眼见沈纯无动于衷,他只能使出了杀手锏:“这样,治不好不怪你,但要是治好了!”他用空着的左手伸进上衣口袋,掏出来一块罗盘。

“它就是你的了!”

提示音:发现传说级秘宝!

厄运罗盘

黑曜石的指针,永远指向厄运缠身之人。

随手就是传说级秘宝,这冲天而起的壕气顿时把沈纯震的不轻,浑浑噩噩地就把这玩意过了手。

拿到手上一看,他就愣住了——

黑亮黑亮的指针正牢牢指着对面,都不带晃的。

对面,阿朗松一看沈纯已经接单,顿时欢天喜地地转过身开始脱裤子。

“我跟你说,你这次赚大了!我这伤其实不重,要不是位置太刁钻,也不至于让我头疼成这样。要是……”

“闭嘴!你给我停下!”

都到这份上了,沈纯哪里还会不知道,这货的隐疾是个啥子玩意。

眼见着阿朗松撅着屁股,已经露出了半边,他立刻大吼一声,抬起右脚猛地踹了出去。

“哎呀!!”

砰!

呵哒……

轰隆隆~

半光屁股的阿朗松也不知道是触碰到了哪里,伴随着一阵机栝活动声,卧室的内墙渐渐裂开,露出了一扇古铜色的大门!

剧情神展开,沈纯和阿朗松全都愣住了,半晌没有出声。

骨碌碌~

突然寂静的房间里,一点点声响都显得格外突兀,更不要说,这声响就来自沈纯手里。

他低头一看,那罗盘上的指针已经转了180°,牢牢指着自己。

砰砰砰!

“让娜!让娜你没事吧!”

遭了!是吉尔斯的声音!

砰砰砰!

“你怎么不说话?”

呵哒!

轰隆隆~

许是时间到了,内墙又开始重新合拢。

“什么声音?里面怎么了?”

砰砰砰!

“让娜!快开门!”

开什么门!这个时候进来,自己还当什么圣女?

咬咬牙,沈纯收起罗盘,直冲向尚未合拢的内墙。他半路拎起阿朗松,一手推开大门,闪身钻了进去……

轰隆隆~

哒!

“再不开门我进来了!我数三声啊!”

“一!”

“二!”

砰!

破门而入,吉尔斯前后左右看了一圈,迷了。

“奇怪?刚刚明明有声音的……”

翻了翻被褥,没人。

打开衣柜,也没人。

跪地上往床底下扫了两眼,还是没人。

这个房间并不复杂,人能藏哪里去呢?

吉尔斯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依旧没找到一点踪迹……

第三十一章 密室(1)

古铜色大门之后,自然是一片漆黑。

什么百年不熄,或者见人就着的火把;

什么五光十色,永远闪闪发光的宝石;

这里通通没有。

当沈纯点亮圣光之后,看到的也不过就是一条空荡荡的通道,以及一个双手护臀的男人。

“起来,穿好裤子。”

如果说以前,沈纯对这位公子哥的态度是敬而远之,那么现在,他跟这货就已经是不共戴天了。

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为了将来可以顶无数副本的强力称号,沈纯已经决定了,以后绝对要对阿朗松这货避而远之。

再保险一点,最好是不跟男人同处一室,以免别人闲言碎语,坏了自己一世英名。

“嘶~~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穿好裤子,阿朗松扶着墙微撅着屁股,姿态很是销魂。

如果不是担心声音太响,会被外面的吉尔斯察觉,沈纯差点又是一脚飞过去。

别过头不去看这货,他举着圣光,抬脚往通道更深处走去。

“跟不跟随你,但是我警告你,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啊!”

嗒……

嗒……

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光明也慢慢从这段通道中抽离,眼瞅着就要消失在转角。

扭捏了两秒,阿朗松最后还是捂着屁股,弯腰追了上去。

……

冷箭,

石柱,

地陷,

……

眼前已经到了通道的底部,这些游戏和影视剧中常见的机关沈纯一个也没见到,忍不住有些失望。

通道的开头,是一扇古铜色的大门,其末尾,还是一扇古铜色的大门。

大门之上不见锈迹,唯有一个巨大的黑色十字架浮于表面。

铜门也不知道到底存在了多少年,十字架上的黑漆残缺斑驳,一眼望去,满是沧桑。

除了十字架的图案,大门上什么都没有,光溜溜一片。就这样子肯定是拉不开,沈纯没有怎么多想,直接上手推了推……

没推动。

他顿时就兴奋了。

手上的圣光明明还在,力量已经被增幅到a-的地步,居然还推不动,可见门后必有蹊跷,搞不好就是间藏宝室!

这是要发啊!他立刻鼓足了力气,拼命推门。

emmm……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任凭沈纯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铜门照样还是纹丝不动。

暂停,沈纯稍稍歇口气,准备好好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遗漏的机关没有发现。

他把这扇铜门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但无论怎么看,都找不出丝毫特别的地方。

这时候,阿朗松终于赶上来了,他已经可以直起腰,一步一扭地凑到铜门前。

“你这样是不行的,要靠感知。让我来!”

沈纯将信将疑地让开了,就看阿朗松闭上双眼,指尖轻触在冰凉的铜门上,一寸一寸缓缓游走。

“门上这个黑色十字架,是条顿骑士团的标志。”似乎是摸到了什么,他的指尖突然停了下来,细细感知……

“别摸了,是一片铜锈。”沈纯长剑归鞘双手抱胸,很是无语,“你到底行不行啊?”

“别打扰我,安静。”若无其事地移开手指,阿朗松继续寻幽探密。

他的动作温柔如水,指尖有如蜻蜓点水,一寸寸划过大门那丝般光滑的古铜色“肌肤”,最终进入了十字架那一片乌黑之中……

随着指尖的移动,那斑驳的黑色竟然迅速皲裂、破碎,窸窸窣窣的撒落下来!

“不对!这是血!”阿朗松倏地收回右手,眼底透着惊喜,“不是条顿骑士团,这里是圣殿骑士团的密室!”

“圣殿骑士团?”

沈纯摸了摸下巴,突然想起自己这一身行头,不就是圣殿骑士团的山寨版么。

不过说实话,山寨货有时候也不比正版差,就是现在护卫队查得很严,现实里已经很难买到了。

“没错,就是圣殿骑士团!”跟沈纯的遗憾不同,阿朗松现在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传说两百年前他们富可敌国,但在国王把他们定罪诛灭以后,却只找到少量的财富。这里,说不定就是他们藏宝的密室!”

emmm!

沈纯有些兴奋,他身上还欠着50000的巨款,还不上的话,指不定这游戏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现在好了,如果真的有宝藏的话……

阿朗松没有察觉到身后之人的变化,扑在门上拼命摸索:“帮我疗伤吧!只要你帮我疗伤,里面的财富就分你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我说,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

还指望着寻宝还钱,这种分法自然让沈纯很不爽。他又一次抽出长剑,在空气中刷刷刷地挥舞。

“要不然,你再仔细想想?”

沉吟了两秒,阿朗松认栽:“四六……不,三七!我三你七!”

“这还差不多。”沈纯点点头,却没有收剑,“愣着干什么,继续干活。”

有了监工之后,阿朗松的速度一下子加快了不少,就是脸色很不好看。

如此几分钟过后,他突然停下了所有动作。

“这里有条口子,你过来看看。”

“哪里?我刚刚怎么没看见?”

沈纯上前查看,照着阿朗松的指示看过去,果然是有一条大概5公分长,3毫米宽的口子,就在十字架底下最边缘处。

蹲下来,凑过眼去一看……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这么条小缝,能干嘛呀?

扣扣弄弄整了好一会儿,沈纯还是一无所得,只能悻悻地站起身。刚一起来,就发现阿朗松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那双灰色的眸子,正好与他齐眉。

Σ(°Д°;?!

后撤步躲开紧逼,他抬剑指住这货的鼻子,语气不善地说道:“你在干什么?”

“我……在想办法呀!”

阿朗松充满求生欲的后退了两步,然而那5厘米宽、3毫米厚的剑刃如影随形,甚至离鼻尖又近了一点。

“停!你难道不觉得,这把剑跟那条缝和合适么?”

沈纯愣了愣,随即调转剑柄看了看——还真的是差不多!

“还等什么,赶紧插进去啊!”阿朗松手指着那条缝隙,就好像发现了新大陆那样兴奋。

然而沈纯却犹豫了——

守卫者十字剑好歹是把史诗级的利器,虽然附带的技能没发动过,不知道强力与否,但光是超高的属性就已经值回票价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22点的耐久。

谁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要是插进去以后出了什么问题,那自己岂不是亏大了?

但是就这么放弃吧,又不甘心……

看着手里的十字剑,沈纯陷入了无限的纠结。

可是阿朗松等不急了,大好钱程就在眼前,如此天赐良机,错过了是要遭天谴的!

趁着沈纯还在发呆,他直接一把抢过十字剑,一转手腕,准确无误地刺进了那条缝隙里。

呵哒!

轰隆隆~

机关被触动,在沉闷的隆隆声中,铜门一点点往上升起,慢慢露出了一间石室。

“真的是……哈哈哈哈!”

铜门才升起半人高,阿朗松便再也按捺不住,直接从底下钻了进去。沈纯见了直摇头,却没有立刻跟上,而是准备先观察一下再说。

“宝藏!真的有宝藏!哈哈哈哈!”

“什么?!怎么会这样!”

里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惊一乍的,但是沈纯却还是忍住了,没有马上进去。

铜门越升越高,他得盯着点,可别把十字剑夹断了。

万幸,铜门最后还是留了一大截在外边,不用沈纯提前拔出十字剑。他又等了几秒,确认其彻底停下之后,这才迈步跨进了石室……

第三十二章 密室(2)

密室里头自然也没有照明,全靠沈纯的圣光点亮。

他一进去,就看到房间正中摆着两个敞开的大箱子,阿朗松就在两个箱子中间跪着,满满的珠光宝气映照在他脸上,却只照出一片狂热和阴鹜。

脸突然变这么黑,难道是见财起意,对三七分不满了?

这种桥段也是常见,沈纯立刻提起警惕,朝门口摸去。

咔哒!

“什么声音?你踩到机关了!”

就像被戳中了屁股一样,阿朗松猛地蹦了起来,把两个箱子合上,死死拖着其中一口往门口挪。

沈纯也很紧张啊,小心翼翼地抬脚一看——竟然是一截焦黑的骨头。

“呼~~没事,一截骨头而已。”

“骨头?那应该就是他的。”瞟了一眼左边的角落,阿朗松继续拖箱子,“嘿咻~嘿咻~”

角落里,一具半身焦黑的骸骨倚墙而坐,竟然好保持着完好的姿态,没有彻底破碎。

突然看到一具骷髅,沈纯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但不出三秒,他就兴奋了——

看这姿态,这位生前或许是个高人啊!

凭借小时候武侠剧中学到的经验,沈纯觉得自己这时候就算不上去磕头,也得好好拜两拜,指不定奇遇就来了!

几个深呼吸过后,他调整好心态,毕恭毕敬地来到骸骨前边,刚弯腰还没拜下去,就见高人的一截肋骨掉落下来,咔哒一声砸的粉碎。

沈纯:“……”

看来这位高人福薄,承受不起自己一拜的样子。

“你在干嘛?别看那个倒霉鬼了,快来帮我搬箱子!嘶——嚯~~这里边你可是占七成的!”应该是牵扯到了伤口,阿朗松一声哀鸣,只好停下缓缓。

超嫌弃,沈纯头也不回,背身问道:“你知道他是谁?”

一边问,他一边蹲下摸索着,希望能找着点绝世秘籍,不行的话弄点灵丹妙药也可以接受。

别说,这一找还真有收获——

就在高人的盆骨下方,躺着一颗黑不隆冬的“枣子”。

沈纯大喜,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轻轻把这“枣子”掏了出来。但仅仅只是两根手指轻轻那么一捏,“枣子”就已经有了一点破碎的迹象……

话说,这特么不会是过期了吧?

又是十来秒过去,阿朗松终于放弃了努力,整个人趴在箱子上直哼哼:“哎哟~嘶~~你拿着一颗弹丸(和谐版)看什么呢?有空来帮帮忙啊!”

手一抖,沈纯差点没把这东西扔了:“什么?!你说清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嘶~~这种国家大事,你一个村姑不知道也正常。”

又是贵族的傲慢,沈纯不跟他计较,只是不断催着。

“你仔细看看,他下半身的骨头已经是不是都被烤焦了?这就表示,他肯定是最后一任圣殿骑士团的团长。两百年前,国王突然宣告圣殿骑士团渎神、叛国,下令把他们全部捉拿起来。之后……嘶~~”

可能是语速太快扯到了屁股,阿朗松又开始期期艾艾,过了好一会儿才往下接道:

“当时骑士团的成员全部不肯认罪,国王就下令把他们分散,一队队用长矛逼着走上烧红的铁板。大部分人冲向长矛自杀了,一部分人脚底板烫熟也就认了罪。只有他,一直到下半身被烤焦,淡淡都脆了!还是高呼无罪!狠人呐!”

沈纯一惊:“这不就是炮烙?”

“炮烙是什么?算了,反正最后还是没用,他疼晕过去以后就被强行在认罪书上摁了手印,罚没了家产……嚯~~”

确实是个狠人,但沈纯还有一点疑惑无法解开:“那另一个呢?这里就只找到一个。难不成……他跟你一样,下面受了伤?”

“喂!不要乱想啊你!我是个完整的男人!”阿朗松急眼了,双手撑着地面,高高抬起头,“据说他醒来以后,直接在牢房里当着国王的面把自己的另一颗给吞了!要不怎么说是个狠人呢!”

沈纯:“……”

东汉末年,夏侯淳父精母血不可弃,那叫战争片;这边直接上演生吞淡淡,简直就是惊悚片!不得不说,还真够狠的。

不过话说一个这么狠的人,会把自己最宝贵的物件藏在哪里呢?

沈纯眼睛转了几圈,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骸骨焦黑的下半身上……

咕~~~

眼看沈纯就顾着摆弄那堆骨头,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阿朗松只好撇了撇嘴,一个人继续奋斗。

拉呀~

拖呀~

终于到门口了,他抬头看了眼顶上的铜门,掏出白手绢抹了抹汗。他喘口气歇了歇,回头一看,沈纯竟然还在那堆骨头里淘弄。

他不禁郁闷了,怎么骨头比金银珠宝还可爱的么?

普通的骨头,当然没有金银珠宝可爱,但沈纯手里这截就不同了。

提示音:你发现了特殊物品,圣殿骑士团的航海图,是否现在开启。

激动人心的一刻来了,沈纯几乎条件反射地就要选择开启……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背后的声音让沈纯浑身一个激灵,赶紧把骨头偷偷藏进口袋里,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同时在心里默念“暂时不开启”。

“没什么,你搬完了?”

阿朗松无语,反正这一趟已经把形象败光了,他现在也很放松,直接合上剩下那个箱子扑了上去,趴好。

“没,还有一箱。你力气那么大,也来帮帮忙啊。”

按了按腰间的口袋,沈纯心下稍安。

他站起来转过身,俯视着阿朗松说道:“这位公爵大人,战事紧急,你怎么可以光顾着自己敛财?不如还是存放在这里,等战争结束了再来取走。”

确实,要是在行军途中带上两大箱金银珠宝,想不被人注意都难。

阿朗松趴在箱子上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表示认同:“有道理,那我们就把箱子搬到外面的通道里,等以后再来拿。”

这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沈纯愣了愣,赶忙劝说:“放外面啊,会不会不太安全?你看,这次我们误打误撞就进来了,说不定以后也有人一不小心触动机关,放通道里不就直接被搬走了吗?”

乍听起来还是很有道理,阿朗松低头沉吟数秒,又一次点了点头:“有道理,那我去把刚刚那一箱拖回来。”

“不用了,我来!”

沈纯面露喜色,非常主动地跑到门外。为了照明,他手上的圣光就没熄灭过,很轻松就把箱子拖进了密室。

看着并排的两个箱子,他心里满满的都是成就感——都是我的!等自己完成了任务,不但可以还债,说不定还能把那几面旗帜全给买了!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刚刚箱子上趴着的那个呢?

“好了没有?好了快出来,我要拔剑了。”

声音竟是从铜门处传来,沈纯大惊之下噌地回头,就见阿朗松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门外,高举右手,应该是握着剑柄!

坏了!

沈纯不敢耽搁一秒钟,赶紧的冲出了门外。就在他一只脚跨出密室的同时,头顶也传来了锵的一声。

回过头,阿朗松已经拔出了十字剑,正握在掌中不住地翻看。他还时不时顺着剑脊撸上撸下,神情很是认真。

“好剑!这搞不好就是历代圣殿骑士团团长的佩剑,你是从哪里弄到的?”

“想要好剑?自己去买啊!”沈纯一下子没了好脸色,右手在对方跟前摊开,圣光闪耀,“看好了吧,可以还我了?”

又撸了一遍,阿朗松这才不甘不愿地交还了十字剑。

剑一离手,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傲慢的腔调:“哼!你以为这种宝剑是烧火棍,随随便便就可以遇到的么?看在你是个村姑,读书少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不跟你一般见识了。但贵族的荣耀不可轻辱,我们改成五五开怎么样?”

收剑回鞘,沈纯根本没理他,径直冲来时的方向走去。

身后,阿朗松一边小步跟着,一边在嘴里不停地碎碎念:“密室还是我找到的,五五开都不行,真是小气的村姑。”

“不要废话。待会儿我先出去,你在里面等等。”

……

轰隆隆……

出来的机关很简单,只要拉一下门边的一根铜棒就好。

大门刚开到条半人宽,沈纯就按捺不住,侧身想要钻出去。可惜他小看了自己目前的胸围,愣是卡了半秒才成功通过。

其间感受,不必多说。

钻出大门,他环顾整个卧室,只见床铺上有一些散乱,连床也有被拖动的痕迹。

其他诸如衣柜、箱子等,也是一副小偷光顾过的凄惨景象。

看上去房间里好像是没人,但沈纯并不放心,他又是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遍,这才回到开始闭合的密道门口,招招手轻声说道:“可以了,出来吧。”

阿朗松也不答话,沉默地钻了出来,他看了沈纯一眼,立刻就往屋外走去。

“等等!”沈纯喊住他,严肃地说道:“今天的事你知我知,千万不可以告诉别人啊!”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就连你来找我治病这件事,也不能说出去!特别是吉尔斯啊!他刚刚……”

“知道了。哼!”

说完,阿朗松没给沈纯反应的机会,直接快步走出了房门。

沈纯:“……”

刚刚的话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第三十三章 阿尔罗风云

大敌暂去,霍乱也得到了控制,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阿尔罗公爵此时就准备要好好享享艳福。

是夜,他好不容易安抚完了正牌夫人,如今又紧急赶场,来到城堡西侧一间隐秘的房间。

这房间外面看着不大,却是内有乾坤。此时里头早已经灯火通明,更有一尤物轻纱薄翼,玉体横陈,只待恩客上门。

恩,阿尔罗公爵这就上门了。

玉人似在小憩,他轻轻合上房门,反锁,搓着手一步步来到榻前。慢慢地,向那纱衣探去。

砰砰砰!

“阿尔罗公爵!开门!”

砰砰砰!

嘶——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来扫自己的雅兴?

阿尔罗认真回忆了一下来时的景象,可以肯定没人跟踪。他沉着脸稳了稳,心说城堡里的下人可没这个胆子,肯定是家里的黄脸婆派来试探自己的,反正已经锁门了,不理他!

嘴角泛起荡漾的笑容,这货继续伸手……

砰砰砰!

“阿尔罗公爵!开门吧!我一直就在房顶上,看着你进去的!”

擦!这声音,是阿朗松那个混小子!

悻悻地收回手,阿尔罗头疼无比。

外头还在叫门,以阿朗松的性格,不出去肯定是不行了。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放下兴致回到门口,用力揉了揉脸挤出一丝笑容,开门。

“哎呀!阿朗松公爵,你怎么不睡觉躲在屋顶上呢?难道是在赏月吗?”

“那倒不是,我就是有点事情找你。外面不太方便,我们进去谈。”说着,阿朗松就要往门里挤。

砰!

大门突然合拢,差点没撞到阿朗松的鼻子。他猛地站住脚步,转身盯住对面的胖公爵。

“阿尔罗公爵阁下,请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我后面弄伤了还不够吗?”

这就很尴尬了,阿尔罗朝着四周大量了一番,确保没人在,随即拉着阿朗松钻进一个角落,躲在黑暗里小声说道:“阿朗松公爵,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当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只能怪劳罗塔太过狡诈,他……他阴险毒辣啊他!”

“是吗?可是刚刚你的侍从给我指路时说,就是你下令朝我射箭的。”阿朗松斜着眼打量了一下四周,一脸的不屑,“对了,他还告诉我说,你这里偷偷藏了个情妇。是不是真的有这回事啊?”

“这……我……他……”阿尔罗这被气得,话都说不完整了,“这,这是污蔑!我们贵族的事,怎么能叫偷偷藏呢?我们都是光明正大的啊!”

阿朗松闻言一怔,心说还真是这么回事!

“嗯哼!如果只是这件事的话,我就回去了。阿朗松公爵你也早点休息吧,毕竟那里受了伤,走动太多也不利于恢复。”

背着手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阿尔罗这就要外边走去,步子越来越快……

“等等!谁说我没事了!”抓着阿尔罗的双手,把他拖回了黑暗的角落,阿朗松突然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阿尔罗给吓着了,愣是没反抗,给轻而易举地拖了回去。

“是这样的,我祖传的佩剑今天不小心损坏了,想要打一把新的充充场面。这次过来就想问问你,城里有没有嘴比较严的铁匠?”

“……”

好长时间,阿尔罗都没发出一个音节,等到阿朗松都快不耐烦了,他才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

“就这个啊,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但是阿朗松公爵,嘿嘿~”刚刚大声打完包票,阿尔罗又立刻小小声起来,“这样的话,你看你被误伤这件事……”

成大事者不记小仇,阿朗松略一沉吟,便点头答应:“误伤嘛,战场之上刀枪无眼,都是平常事,劳烦公爵阁下挂心了。”

理解万岁,阿尔罗顿时眉开眼笑,满脸喜滋滋:“对!战场之上,最可恶的就是流矢了,根本不知道会从哪里射过来,能不能躲过全凭运气啊!”

阿朗松嘿嘿一笑,手上又握紧了一分:“那我中了二十几支流矢,想必是运气太差了一点啊。”

“这个么……哈哈哈……”阿尔罗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陪着笑,祈祷这货可以早点滚蛋。

——————————

吉尔斯是一个负责的人,一个执着的人,想要让他放下沈纯房间的诡异,只可能是一种情况——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他。

就在刚刚的大厅里,贵族们重新集结起来,一个个带着淡淡的黑眼圈,正襟危坐。

砰!

“都来了啊!我不会是最后一个吧?”

关上门,拉海尔朝房间里看了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首座之上,布萨克伸手指了指吉尔斯旁边的座位,点头说道:“嗯。快入座吧,吉尔斯也是刚到。”

“好。马上!”朗声应下,拉海尔几步来到吉尔斯身旁,坐下。

从左往右请点了一波人头,布萨克轻轻拍手,说道:“阿朗松公爵身负‘重伤‘,这次的会议就没有通知他。既然大家都来齐了,那么我们就开始会议……”

“等等,这是要召开军事会议么?那怎么不叫让娜过来。”拉海尔屁股还没坐热,这一下子又蹦了起来。吉尔斯偷偷瞄了他一眼,突然发现这货竟然打理了胡子?!

军议却不带统帅,这莫不是准备哗变?

拉海尔很生气,眼看着他眼睛又要红了,吉尔斯赶紧把他往下拽,小声说道:“坐下,先看看情况再说。”

这货手上闪着蓝光,竟然是已经用上了巫术。没有狂化的拉海尔抵挡不住这股力量,一下子就被拽着落座。

“嗯哼!对让娜统帅来说,现在最主要的工作应该是对抗霍乱,军略的事就由我们来帮她分担吧。”戈尔韦就坐在下首第一位,和颜悦色地解释了一声。

此言一出,两旁的贵族们也都纷纷附和起来……

“据说她从早上一直忙到刚才,算了,让她多休息一下吧。”

“确实,她一个女孩子,太累了啊!”

“唉!汗颜!实在是汗颜!”

……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都变成了标准的绅士,丝毫看不出之前酒会上的丑态。吉尔斯和拉海尔相互对了个眼神,暗自提高警惕。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我们赶紧谈正事。”敲了敲桌面,布萨克开始打开正题,“我们都知道,霍乱是有一定时间潜伏期的,看现在的样子,说不定已经传遍了阿尔罗城。”

底下,一众贵族纷纷点头称是,由于有了沈纯的存在,他们倒是淡定了不少,很快就安静下来。

布萨克继续发言:“那么各位,既然阿尔罗城已经这样了,那么经常被偷袭的约维尔部队现在怎么样了呢?他们,是不是也已经有人发病了呢?”

底下沉默了两秒,突然就爆炸了!

“对呀!他们凭什么没毛病!”

“不会错的,肯定也感染了!”

“太好了!都不用打仗,我们再等等就赢了!”

……

这一次真的是压不住了,乱哄哄就好像菜场一样。

一直过了接近半个小时,才终于有人把这件事和正事联系到了一起——

“所以说,这次会议的目的,就是要讨论出兵么?”

出兵?

贵族们又不出声了。

布萨克左右看了看,不禁和戈尔韦同时叹了口气。

“吉尔斯说得对,这次之所以劳烦大家半夜过来,就是为了商量出兵攻打图斯堡,彻底给阿尔罗解围的事。”

底下又一次纷乱起来唯独吉尔斯和拉海尔两人,却反而安下了心。

“我们为什么还要出兵?等他们自己死完不就好了!”

“没错!布萨克不是我说你,怎么可以为了一点点军功,就让我们的士兵去冒险呢?你们说,这是人干的事吗!”

“有道理,不是!”

“……”

布萨克早就知道,自己肯定会被一通诋毁,此时仍旧是一脸淡然的样子。

“各位,听我说!”

众贵族继续吧啦吧啦……

砰!

拉海尔红着眼用力猛拍桌子:“安静!听布萨克说完!”

“……”

场面总算控制住,布萨克也不在意,笑了笑接着往下说:“我们当然可以等,但谁能保证,外面的约维尔人不会撤退呢?他们要是撤去了别的城市,霍乱也会跟着散播开来,到时候,博伦就彻底完了。”

沉默了半晌,一个贵族支吾着说道:“我们不是还有让娜统帅么,霍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砰!

“说话前先过过脑子!让娜她可是只有一个人!”

这次换成吉尔斯拍桌子,至于拉海尔么,他已经冲上去把那人给揪了起来,幸好戈尔韦反应快,不然真得发生点流血事件。

布萨克也来劝架:“咳咳!拉海尔你冷静点,我相信他绝对不是故意这么说的,他只不过是思考问题有点艰难。”

某贵族:“……”

“那么,总之为了博伦,我们必须尽快攻破阿尔罗周围的堡垒。同时也要通知甘宁堡和土伦堡里的守军,让他们赶紧押解俘虏进城。”

布萨克给这个会议定下了最后的基调,随后,整个博伦的军队也迅速调动起来。

除了他们的统帅……

第三十四章 雾隐杀机

贵族们的会议圆满结束,一轮表决过后,他们一致认同了布萨克的判断,同意马上出兵。

而出兵这件事就不能马虎了,又是一番卓有成效的磋商过后,大家通过了吉尔斯提出的战术,随即各回各家,准备出征事宜。

第二天一大早,戈尔韦一身戎装,敲开了布萨克房间的大门。

“甘宁堡和土伦堡那边的士兵,以及俘虏,昨晚全都进城并隔离了,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另外,两边的部队已经部署妥当,吉尔斯他们两个已经先走一步,我们是时候出兵了。”

房里,布萨克早已经着装整齐。他从是从手上取过长剑悬于腰间,点头说道:“好,出兵!”

图斯堡只在六公里开外,与阿尔罗隔河相望,大军只要过了唐斯大桥,便可以展开攻势。

这么近的距离,甚至连辎重都不需要准备。

骑兵们备好标枪剑甲,弩手们点齐努矢,剑舞者鼓起士气,在将军们高声下令之后,整个军阵就这么出发了。

至于炮兵,博伦的炮兵一言难尽,如果不是为了牵制一下约维尔的火炮,他们说不定就和阿尔罗的民兵们一样,也被留在城里看守俘虏。

三千多人的部队,浩浩荡荡穿过西城门,人喧马嘶,不绝于耳。

在这座已经彻底戒严的城市里,军队的响动显得格外喧嚣。被隔离的居民们缩在自家屋里,男人护着女人,女人抱着孩子,直到骑士的怒吼渐渐远去,杂乱的脚步声一点点消失晨风之中。

淡淡的薄雾盘踞在河水之上,西海岸吹来的风,把薄雾一点点推向寂静的阿尔罗,也把整个军阵笼罩起来。

沐浴在清冷的水雾之中,士兵们渐渐安静下来,平息了没有早餐吃的不满。

戈尔韦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在一片朦胧中,寻找着大桥的踪迹。

他没有坚持自己一贯的策略——凌晨突袭,而是采用了布萨克的建议,在太阳初升之时展开攻势。

只因为这一次不再是偷袭了,这次,是真的要攻克堡垒,彻底给阿尔罗解围!

唐斯大桥横跨鲁瓦河,是阿尔罗城连接西方领土的必经之路,而图斯堡,就是阿尔罗前代领主为了守卫大桥而修建。

只不过到了今年,这座坚固的岩石堡垒却成了阿尔罗人自身的噩梦。

城头,一波波换岗的哨兵正在交班。不论是刚到岗的,还是才下岗的,全都是睡眼惺忪,精神看着很差。

博伦人虽然已经有段时间没来图斯堡偷袭,但半年来形成的作息习惯,却不是这么快可以改回来的。

大清早的,劳罗塔也已经来到了城头,一动不动,望着东方朦胧的雾气,

大概两分钟过后,一个白胡子老头来到了城头。他戴着一顶尖尖的黑帽子,上面挂满了露珠。

“劳罗塔将军,我已经给水晶球重新输入了魔力,并掩藏了其中的魔力波动,你现在可以让那些士兵进去了。”

老头歪了歪脖子,从帽子上抖下一片水珠。

“按照你的要求,我还在每颗水晶球里施加了清醒咒,它可以使人保持一定清醒。那么,我想我们是时候告别了。”

语毕,他犹豫了一秒,沉声说道:“最后,请允许我给您一句衷告——千万不要使用那个东西,它只会带来灾难。”

转身,劳罗塔蹙着眉,微微欠身:“感谢您的建议,亚当校长。但雾马上就要散了,还请您,以及您的教授们稍待片刻。”

“什么?雾后面有什么吗?”

尖帽子轻轻颤了颤,上边的露珠也跟着晃动了两下,老头眯着眼睛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挥动了手里的木棍。

呼~~

风骤然激烈起来,碧蓝的光点从木棍顶端飞出,乘风破雾。

薄雾朝两侧散开,虽说不是豁然开朗,至少也让视野开阔了不少。透过那淡淡的白色,可以看到一片灰暗的影子正在迅速朝这里前进。

老头一下子明白了,闭上眼睛微微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来了,全体准备战斗!”

劳罗塔高声下令,战争机器立时开始全功率运作。他自己塔也握住了短弓,一脚踏上老头身侧的城垛。

“后边那些灰色的,应该是博伦的剑舞者和弩手,前军里肯定还有骑士。”查看了一会儿敌影,他又抬头看了看天空,“雾就要散了,我们这样就是向阳作战,只能劳烦亚当校长您了。”

过了几秒,他看对方没有回应,顿时八字胡往上一翘,说道:“您是太累了吗?要不然让教授们来吧,我想他们也可以做到的。”

“不,还是我来吧。”老头猛地睁开双眼,紧紧握着手中的魔杖,“忙了一晚上,他们要比我累得多。”

砸了咂嘴,劳罗塔点点头说道:“嗯,这样也好。正好可以不用看到那个大嘴巴,我也轻松一点。”

说完,他也不管老头的反应,转头冲着左右大喝:“全都在磨蹭什么!快给我开炮!”

boom!

……

雾气可以遮挡光线的前进,却阻挡不了大炮的轰鸣。

听到对面的炮响,戈尔韦大惊失色,第一时间下令:“全军加速!赶紧上桥!”

说完,他带头就冲向大桥。

唐斯大桥不止是阿尔罗通往西部的通道,也是图斯堡攻打阿尔罗唯一的路线。按道理来说,只要约维尔人还想从这一侧发动攻势,就不可能炮击大桥。

这批士兵刚到阿尔罗城,对于这一点还不是很了解,但并不妨碍他们跟上将军们的脚步。

毕竟在遭灾的时候,跟着上级跑总是可以相对安全一点。

咻~~

头顶上薄雾翻涌,那是一枚枚炮弹在急速滑翔。

已经有几发炮弹落入前军阵中,带起几声闷哼和惨叫。

发出闷哼的,恐怕已经死无全尸,而还在惨叫的,更加是生不如死。

在这紧要关头,没有一个人会去搀扶受伤的同伴,所有人都在鼓足勇气往前冲,往前冲……一直到踏上坚石铺就的桥面。

但是,为什么明明已经到达桥面了,对面的炮击还是不停呢?

感到情况有变,贵族们开始慌了——

“不对劲啊!他们是不是没看到我们上桥了?”

“你这个白痴!看不见我们,炮怎么会打这么准?”

“完了完了!如果现在桥被炸断了怎么办?掉河里就完了啊!”

鲁瓦河水深一般,流速也不是特别快,但对全副装甲的骑兵来说已经足够致命。前阵的骑兵们一听这话,顿时大乱!

在本方几句话的威力下,局势竟然急转直下,布萨克都快气疯了。

但他并没有权力临阵处置这些贵族,只能努力维持秩序:“冷静!冷静!现在已经不可能调头了,所有人加速往前冲啊!”

确实,后头早就挤满了剑舞者、弩手、和炮兵,调头也根本冲不过去,反而是继续向前的希望更大一些。

反应过来以后,刚刚还在大喊大叫的贵族们顿时不再做声,只是玩命地打马冲锋,不一会儿就冲进了薄雾之中,只留下几个隐隐约约的背影。

他们这么一带头,骑兵们顿时也找到了方向,大声呼喝着紧随其后。

局势好不容易稳住了,布萨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扭过头,朝着南方望去。

那里是一片沉默的白雾,沉默中隐藏着狂乱的杀机……

第三十五章 铩羽(求票票~)

白雾之后,堡垒南侧不到百米处,一群浑身湿漉漉的战士正匍匐于地,借助雾气隐匿着行踪。

为首的二人,正是吉尔斯和拉海尔这对组合。

不远处突如其来的炮击,同样惊动了吉尔斯和拉海尔手下的士兵。

好在,这批人已经跟着他们发起过一次偷袭,勉强算得上是老兵了,此时也还算镇定。反倒是拉海尔这个领军之人,已经有点急不可耐。

“我们还在这里磨蹭什么?赶紧开始攻城吧。”

“再等等,情况有点不对。”

吉尔斯高举起右手,往下压了压。

如果说军团主力被发现,还能用狙击手的超凡能力来解释的话,炮兵们精准而又连续的炮击该怎么说呢?

按照推论来说,此时图斯堡内早就应该爆发了霍乱,士兵们理应士气全无,军心涣散才对。

但从现在这个架势看起来,他们似乎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

这怎么可能?

其中必然是发生了什么未曾预料到的变故,而眼下到底是应该按计划展开偷袭,还是安全第一,悄悄地撤退……

吉尔斯左右为难。

“还不打吗?”拉海尔一声低吼,打断了吉尔斯的思绪,“再不打,雾都快散了!”

正如他所说,随着太阳渐渐升起,那轮炽白也越来越亮。

本就稀薄的雾气,似乎随时会被阳光撕裂。

再等下去,就真的要骑虎难下了!

“再等等,等到堡垒上的长弓手开始出动,我们就突袭。”

吉尔斯终于下定决心,给了一个准信。如此一来拉海尔也就偃旗息鼓,按捺下躁动的狂气,和所有人一起安静潜伏。

雾气越来越淡,阳光渐渐炽烈。

不过终究还是贵族们的求生欲占了上风,他们成功地赶在雾气消散之前冲过了大桥,也冲过了炮击的范围。

随后,就被遮天蔽日的箭雨射成了刺猬……

此情此景,当真是可悲可叹,可歌可泣。

戈尔韦兴奋……悲痛地都快哭了,他高举起长剑,振臂高呼:“为英勇的xxx,冲啊!”

他身后的骑兵们纷纷响应,大吼着冲过大桥,策马急速践踏而过。

马蹄踢踏声中,似乎夹杂着几声凄厉的惨叫,也分不清究竟是中箭落马的骑兵,还是某些可歌可泣的勇士。

不过到了此时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眼看骑兵们已经大半冲过了一箭之地,布萨克当即振臂一呼:“下马!”

随即他率先翻身下马,举盾前行。

这么做不只是为了等候后方的大部队,也是为了帮吉尔斯他们更好地牵制长弓手。

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远远地听到这声“下马”,吉尔斯便明白时机已至,当即在拉海尔期待的目光中轻轻向前挥手。

其人再不忍耐,红着眼暴起狂奔。吉尔斯赶紧带着士兵们紧随其后,只不过他们中大部分人还得扛着云梯,不一会儿就被落下了一大截。

吉尔斯也没催促全军加速,反而是让整个队伍稳住,不要急于向前。

城头,长弓手的注意力似乎已经被布萨克他们彻底吸引住,吉尔斯这一行人就借着最后一点薄雾的遮挡,一路顺利地来到了城脚下。

在那里,找不到落脚点的拉海尔早已经暴跳如雷。

“你们怎么才……”

“嘘~~轻点声。马上就架云梯。”

这一次可不是甘宁堡下的鲁莽狂冲,云梯的数量相当充足,士兵们刚一把梯子架好,吉尔斯和拉海尔两人就一跃而上,奋力攀爬。

二人一个手上带着蓝芒,一个眼中泛着红光,不一会儿就踏上了倒数几级,马上就可以冲上城头。

但就在这时,两人之间的城垛处,伸出了一根短小的木棍……

“飞鸟群群!”

木棍顶端蓝光爆闪,夺目的光华彻底浸染了此处的雾气,几乎把二人的头顶染成了一片蓝色。

而在这片蓝色之中,隐隐穿出羽翼的扑腾声。

转瞬间,无数洁白的羽翼从蓝光中飞出,“咕咕咕~”的叫着,直往二人头脸上扑去。。

在这片即将迎来杀戮的战场,突然间遇到白鸽的突袭,正在爬梯子的两人全都愣了愣。

不同的是,回过神来的吉尔斯当即脸色大变,忙不迭地就要从云梯上跳下去。

而另一边的拉海尔,却是被这一番变故彻底激怒了……

“是谁!竟敢愚弄拉海尔!”

狂战士眼中红光暴涨,右手一挥,直接把斧头掷向头顶。

斧头带着飞旋着切过洁白的羽翼,锋刃所过之处,这些由魔力构成的鸽子俱都消散,重新化作蓝光。

但光是切不碎的,它们随即又在蓝光中再次凝聚,“咕咕咕~”勇猛地向下冲锋。

“这是什么鬼玩意?”单手挥舞仅剩的斧头,拉海尔愈发狂躁,“吉尔斯!你不也是巫师吗,快来搞定它们啊!”

同样挥舞着长剑,吉尔斯心里早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闭嘴!我三年级的时候就辍学回老家继承爵位,只是练习了两年半而已,而且现在连魔杖都被学校收回了,用剑施法很慢的!”

这还是吉尔斯第一次曝出自己的黑历史,还好是在嘈杂纷乱的战场上,大概……应该没多少人听进去。

没有魔杖不要紧,他手里至少还有剑。

三年级没上完也不要紧,毕竟有些实用的魔咒,练习个两年半也已经会了。

此刻,他缓缓举起长剑,湛蓝的双眸一眨不眨,视线穿过扑腾的鸽子,透过幽蓝的魔力,直勾勾盯着头顶的木棍。

一剑挥下……

“除你武器!”

没反应……

“除你武器!”

仍旧是没有反应……

一旁,拉海尔恼了:“你行不行啊!这招不行的话就换一个!”

“闭嘴!你以为我不想换啊!”辍学生吉尔斯有苦难言,只能继续催动魔力挥舞长剑,“除你武器!”

毫无疑问,依旧是徒劳无功。

“孩子,你现在应该用漂浮咒才对。那是二年级的内容,你应该已经学过了。”

随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城垛后探出一顶尖尖的黑帽子。

吉尔斯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那木棍一挥,蓝光暴涨……

“清水如泉!”

蓝光化为水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这哪里还是清水如泉?

吉尔斯彻底慌了,赶紧挥动长剑,口中念念有词:“羽加迪……迪……迪迦……”

轰!

瀑布飞流直下,冲刷了整面城墙,也把所有正在攀爬的博伦士兵冲下了云梯。

巨大的水流轰然落地,甚至形成了滔天巨浪,势不可挡地把他们推向远方。

“呸!呸呸!”拉海尔钻出水浪,脱下头盔甩了甩络腮胡,“吉尔斯!吉尔斯!”

“噗!在这呢!”吉尔斯从拉海尔不远处钻出,头盔里全是水。

“你不行就早说啊!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办?还打不打?”

“……打不了了!这个魔力,比我以前的院长还厉害,我们冲不上去的。”

“特么的,混蛋!”

……

城头,亚当继续维持着巫术,很是无语地摇了摇头。

到了这时候,阳光终于彻底撕破了雾气,刺目的金光自东方洒下,晃得长弓兵不得不眯起眼睛,再也不能安然瞄准。

“开始吧!亚当校长!”

劳罗塔已经开始催促,老头也是无奈,只能停下了手上的巫术,转动魔杖重新施法。

在魔力的催动下,一颗颗水滴腾空而起,又在高空中散作大片大片的水雾,重新把朝阳遮掩了起来。

如此一来,箭雨很快恢复了精准,博伦一方顿时压力倍增。

南侧的突袭已经宣告失败,约维尔的士兵又看不出丝毫士气低落的样子。箭雨倾盆而下,如今这样的局面,攻克图斯堡似乎已经成了一种奢望。

“完了!快跑啊!”

“约维尔人不怕霍乱!他们都是恶魔!”

“救命啊!”

博伦的士兵,崩溃了!

箭雨摧毁了他们的信心,再也没人妄想攻城拔寨。这群士气全无的男人仓皇调头,有的快,有的慢,整个阵列彻底乱成了一锅粥,反而成了更好的靶子。

布萨克和戈尔韦两人试图挽回局面,让士兵们冷静下来。但此时人心崩坏,他们被裹挟其中,已经是彻底回天乏术……

城头之上,长弓手们分作三排,轮流射箭。

他们甚至都不需要怎么瞄准,只需要机械地重复拉弦、取箭的动作。

这已经不是战斗,而是屠杀。

老头闭上眼,不愿再看:“劳罗塔将军,这里的战斗看来已经结束了,请允许我们离开。”

“没问题,非常感谢亚当校长的帮助。”转身,劳罗塔鞠躬致谢,脸上布满了笑意。

这样的笑容,老头不想多看哪怕一秒,他一挥魔杖,立刻在一片荧光闪烁中消失不见。

“嘁!校长的修养也不怎么样。”随意地嗤笑一声,劳罗塔没怎么在意,准备指挥部队完成最后的收割……

然而这时,他的副官突然疾奔过来:“将军!劳罗塔将军!”

“什么事埃尔切,不要这么大呼小叫的!”

“是!”

副官立定,喘了两口气平静下来。

“将军!东边来了一团光!速度很快!”

“你说什么?光?”

第三十六章 反攻!

在阿尔罗的这几天,沈纯的生活节奏基本就是没有节奏。

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大多数时候,都是被拍门声叫醒;

一边吃早餐一边出诊,一上午搞不好就要把城堡转一圈;

吃过午饭,好不容易可以安安静静补个觉,但依旧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喊醒,随即又得接着重复这个过程……

如此这般的忙碌,时常会持续到深夜。

这一天凌晨有人犯病,他又是忙到天亮了才回到住处,手里还拿着一个没吃完的蛋糕。

刚一进房间,他就直接扑倒在了床上,啃了口蛋糕,无病呻吟。

虽然能量每天都在往上涨,现在已经突破了1万大关,但玩个游戏把自己完成这样,他真的是快要受不了了!

蛋糕又啃了两口,他突然没有了食欲,从口袋里掏出了两个物件翻看起来。

左手一个小盒子,正是传说级秘宝——厄运罗盘。

这玩意现在一根筋地指着西方,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

右手之中,则是一卷深棕色的羊皮纸,也即是圣殿骑士团的航海图。

这张图正是沈纯从那截骨头里取出的物件,与之相伴的还有一份清单,上头详细列出了圣殿骑士团的财产。

从这份清单看来,圣殿骑士团确实如阿朗松所说的那样,富可敌国。但他们的财富绝大部分都已经借贷了出去,其中借的最多的,恰恰就是博伦王室。

怎么说呢,他们被团灭的理由算是找到了吧……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除了密室里那两箱金银珠宝,圣殿骑士团还保存着一件圣物,就在航海图上,星号所标注的位置。

然而对于沈纯来说,这实在是太过缥缈。

他既看不懂航海图,手上也没有靠谱的船和船员,更不用说的是,他连时间都不够,根本不可能去寻宝。

空坐宝山而不可得,这种感觉实在不好。不过他眼下也没办法,只能下次有机会进这副本时再做图谋了。

笃笃笃!

有人在敲门,沈纯赶紧把航海图藏好:“谁呀?”

“是我,阿朗松公爵。”

“……我已经睡了,有什么事下午再说。”

门外,阿朗松沉默了几秒,突然开始疯狂地敲门!

“真的有急事!下午就来不及了!”

砰砰砰!

“快开门!”

看这架势,沈纯要是再不开门,这货就该踹门了。

“来了来了!不要再敲了!”

把厄运罗盘也塞进口袋,他一个半吊子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几步上去开了门。

门外,阿朗松微微弯着腰,额头冒汗。

“大事不妙!布萨克、吉尔斯,还有戈尔韦他们几个,带着城里大半的部队出兵去攻打图斯堡了!”

“哦,怪不得刚刚有大炮的声音。”

沈纯撇撇嘴,这些人要去打图斯堡那就去呗,反正他现在已经从一个空头统帅,变成了社区医生,管得了那么多么!

再说了,布萨克什么样他不知道,戈尔韦还是挺能捡便宜的,想必是看到霍乱的蔓延才会出击。

想到这里,沈纯不禁又看了眼对面急不可耐的公子哥,嘲弄地一笑:“怎么?你这么急,是不是因为被撇下了~”

“你什么意思?”阿朗松似乎是真的急了,都没去纠结沈纯的嘲弄,“真的大事不妙啊!他们之所以敢攻打图斯堡,就是笃定对方那边也爆发了霍乱。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昨天来的那些俘虏,他们全都是到了城里才发病的!”

说起这个,沈纯就忍不住想打哈欠:“我当然知道了,要不然我哪会忙到现在。”

“对啊!这不是很奇怪吗?嘶~”

估计是后边疼了,阿朗松一巴掌按在门框上,嘴角抽搐:“我已经问过了,那些俘虏都说……嘶~~从几天前开始,木堡里就被巫师安装了很多水晶球。你明白了吗?约维尔人一直都在防范霍乱!霍乱根本就是他们故意传播的!”

水晶球?

沈纯突然想起那个不要脸的村长,顿时反应过来:“也就是说,图斯堡的士兵根本不可能发病,戈尔韦他们现在杀过去,等于是自投罗网!”

“没错!你赶快去救场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沈纯沉吟了两秒,突然抬起头狐疑地看阿朗松:“你不去吗?我手底下一个兵也没有,恐怕去了也帮不上忙。”

“没事,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你只要往西门去,自然有人接应。”阿朗松似乎真的急了,直把沈纯往外头推,“快去吧!我现在骑不了马也跑不快,全看你的了!”

听上去没什么问题,但沈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不过眼下确实没时间给他思考太多,略一纠结过后,他便抛下阿朗松不管,直冲西门而去。

他离开后十分钟左右,一个鬼鬼祟祟的骑士来到了院子里。他快步行至阿朗松跟前,小声说道:“公爵大人,圣女阁下已经出城了。”

“好!”阿朗松几乎是一跃而起,猛地拔出新打的长剑,满脸的跃跃欲试,“走,我们进去。”

——————————

西出阿尔罗,沈纯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的大桥,以及大桥另一头的战场。

虽然远远的看不真切,但孰占优势,孰占劣势,还是很清楚的。

毕竟一边是有条不紊地组织进攻,天空中箭如雨下,另一边简直就是没头苍蝇,前后不一自相践踏。

这么下去很明显要崩啊!

顾不上其他,沈纯当即高举旗帜,并开始输入圣光。

“目标前方!所有人!跟我冲锋!”

阿朗松总共给沈纯准备了800名士兵,里边全都是行动较为迅速的骑兵和剑舞者。此时在圣光和旗帜的双重加持下,他们早就已经士气爆棚,只是沈纯一声令下,就立刻跟随着他全速狂奔。

很快,这支部队便已经上了大桥,距离战场的中心不到千米。

到了这里,就又出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桥被堵住了。

在遭遇到箭雨之后,前头的骑兵想要调头往回逃,而后头的弩手和剑舞者却还没有收到军令,仍旧在向前进军。

在距离只有几十米的情况下,即便是带领后军的戈尔韦看出不妥,高声喊停也来不及了。两头一进一退,当场撞了个人仰马翻!

这一波碰撞的后遗症,就是堵车。

整个博伦的军势从这里被暂时截断,骑兵们如果还想往对岸逃,就必须踏过同僚的身躯。须臾之间,还没有人果断地下这个狠心,带这个头。

而他们这一停下,再加上沈纯所率领的援军也已经上桥,后头的部队就这么被完全堵在了桥上,进退不得。

“让开!全都让开!”

前方密密麻麻挤满了人,沈纯只能减速慢行,同时喝令他前边的士兵赶紧让行。

“所有人分列两侧!快!”

朝阳被魔力形成的云雾遮挡,而沈纯手中的金色鸢尾花,此刻就成了新的太阳。

一缕缕柔和的圣光向着四方播撒,照亮了每一张迷茫、慌乱的脸孔,带给他们最纯粹的勇气。

局势,稳住了!

剑舞者和弩手迅速行动,他们先把受伤的同伴拖到两侧,随即贴着栏杆站成了两列。

骑兵们也不再露怯,和他们的将军一起恢复了镇定。

观察战场,布萨克大手一挥,带着骑兵们顶住箭雨,直奔向图斯堡南侧。这样在给沈纯让出一条通道的同时,也可以和吉尔斯一行汇合,重新组织攻势。

坎坷尽去,前路畅通无阻。但这时候,沈纯反倒是踟躇了。

他只不过是怕部队伤亡太大,自己的任务面临失败,这才不管不顾地冲上来。如今既然士兵们已经恢复了冷静,是不是调头跑路了呢?

战场之上,无论是战机还是生机,都是稍纵即逝,最忌讳的就是犹豫不决。幸好,这时布萨克帮他做出了选择——

“反攻!胜败在此一战!”

qing~~

第三十七章 登城

反攻的号令一出,最先做出反应的,居然是沈纯手中的大旗。

qing~

就好像感受到了布萨克那必胜的意志,大旗不断发出一声声的轻鸣,光芒越来越盛!

相对的,沈纯的能量也开始以成倍的速度滑落……

提示音:恭喜你,胜利意志成功晋级。

胜利意志

完美/??

胜负,皆在于一心。

彻底展开时全军士气4。

好不容易等来的晋级,居然只不过就是加了2点士气。要说沈纯心里一点也不失望,那肯定是假的。

但正是这2点士气,彻底引爆了这片战场!

“乌拉!冲啊!”

“让娜阁下来了!必胜!”

“必胜!”

……

气氛已经狂热,眼下就算沈纯不想冲,士兵们恐怕也不会听他的。

没奈何,他只能高举起大旗冲锋在前,心里默念着:风之障壁!

两军交锋,士气本就是此起彼落。

如今城下的博伦人明明处在下风,却极端诡异地士气爆棚,高呼万胜,城头的约维尔人在震惊不解之余,也免不了心神震颤,士气动摇。

战场竟然发生了如此神奇的变化,劳罗塔不敢大意,立刻高声呼喝:“怎么搞的!继续射击!给我把最前面那个射下马!”

长弓手们很委屈:“报告将军!那个人好像使用了巫术,弓箭根本射不中!”

“射不中?!”

劳罗塔往下方看去,立马就被耀眼的金光晃得不轻。

这样子连瞄准都做不到,他赶紧抬手捂脸,透过指缝小心观察。

只见那一团金光下的白马少女,竟然已经带着博伦士兵冲到城下不到百米!而她头顶的羽箭就跟被大风吹偏了一样,歪歪斜斜的通通避过了她,着实诡异。

而且这金光似乎比那天晚上又亮了一些,不知道老头的巫术管不管用……

他可不知道罪恶宣告只能使用两次,心里始终留着一份忌惮。

转头,劳罗塔重新下令:“不用瞄准了,我要你们的攻击覆盖城下百米以内!”

训完了长弓手,他又回过身,把一名副官喊到身边。

“调集其他几面的步兵,准备白刃战!”

“是!”

副官领命而走,不多时,一队队手握长矛,腰跨铁锤的步兵便快步跑上城头,列队于长弓手之后。

“副官!带几个人,去把南城墙上的云梯推下去!”

“是!”

随着一个小队的步兵开始行动,之前吉尔斯他们架设的云梯一只不落,全部被从城头推开,砸进了底下的水潭里,溅起大片水花。

但这一幕,并没有止住战士们的冲锋。

汇合了吉尔斯一行之后,布萨克当即命令骑士们下马,准备开始强攻堡垒。

两拨重新振奋的军士齐头并进,三位将军更是亲冒矢石,率先从水里扛起云梯,冲锋在前。

嗯,吉尔斯和布萨克扛一只,拉海尔一个人扛一只。

南城墙这里的长弓手没有西边那么多,但这里受到圣光的照射也比较弱,射击相对更有准头。

当吉尔斯冲至城下时,胸甲上早就插了好几支羽箭,还好他用上了“盔甲护身”,并没有受伤。

到了这里,城头的士兵又开始往下投掷石块。

吉尔斯顾不得疼痛,赶紧高举起盾牌,又在头顶连续施展了几个“障碍重重”,而布萨克就在他的保护下开始架设云梯。

两人分工合作,速度很快,但还是比不上一旁的拉海尔。

这货红着眼睛一声大吼,一个纵跃就上了半截梯子,紧接着又是全力一蹦,离城头也只剩三步了!

好一出蛙跳式登梯,效果斐然。

城头的士兵一看就慌了,赶紧挺起长矛来推云梯。但这架梯子才刚推开十来公分,拉海尔就已经怒吼一声,砰地落在了城头之上。

“约维尔的小崽子们!拉海尔大爷来了!”

音浪滚滚,声震四野。

狂暴的声波几乎要震破耳膜,周围十步以内,所有的约维尔人全都捂起了耳朵,痛苦呻吟。

狂战士从不同情弱者!

利斧左右劈砍,几息过后,拉海尔已经杀至二十米开外,所过之处人头滚滚,竟无一具全尸。

南城墙几乎被清空了一段,头顶的箭矢石木顿时少了大半,戈尔韦赶紧抓住机会,拼命招呼士兵们往上攀爬。他自己也推开了吉尔斯的盾牌,蹭蹭蹭,几大步冲上了城头。

底下,吉尔斯右脚已经踩住了梯子,却又重新挪开。他拍了拍后头的士兵,转头折向西方而去……

此时在西城墙上,传令兵喉咙都已经快哑了。

“预备队全体持盾!增援南墙!”

“北墙的哈尔斯爵士!立刻带三个大队来东墙!”

“东墙的!!!咳咳咳……”

得,东墙隔太远了,还是跑一趟吧。

城头已乱,局势渐渐不利。劳罗塔赶紧找到罪魁祸首,拉开短弓,疯狂地朝着拉海尔射击。

在他的预想中,搞定这个没头没脑的狂战士也就几秒的工夫。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所有的攻击,竟然全都落在了自己手下身上!

双腿微微抽搐,这个可怜的约维尔士兵身中十余箭,要不是一只大手牢牢抓着他的脖颈,他早就已经软倒在地。

人肉盾牌之后,拉海尔嚣张地探出半个脑袋。更嚣张的是,他竟然拉起了面甲,露出一只猩红的右眼。

劳罗塔:“……找死!!”

城头激战正酣,西城墙下,却也到了紧要关头。

沈纯有点急了,他已经来到了城脚下,却苦于没有云梯,只能不停朝后方催促。

“快点啊!快把梯子架好!”

云梯终于到了,而且是一排。一个个骑兵翻身下马,齐刷刷开始往上爬。城头的守卫很快也开始投石,一颗颗石弹当头掷下来,顿时就有好几个骑兵被砸了下去。

这么凶残?

沈纯咽了口唾沫,刚踏上第一级梯子的右脚,又赶紧挪开,给后头的士兵让路。

正儿八经的攻城战,通通都是拿命来换。

这可比他前些天经历过的战斗残酷多了!

“啊!!!”

几步远的地方,一架云梯被长矛顶开,轰隆一声砸在地上,幸好上边的士兵才爬到一半左右,并没有受什么重伤,爬起来扛着梯子继续进攻。

砰!

有重物在沈纯脚边落下,尘土飞扬。他侧目看去,那是一个歪脖子骑兵——

整个脖子都被石弹砸歪,脑袋无力地耷拉在肩膀下,就像是影片里的稻草人一样。

沈纯一个哆嗦,又往后退了两步。

手里的大旗依旧光芒万丈,在这金光的照耀下,士兵们全都舍生忘死地往上攀爬。

中箭了?

怕什么!没死就接着往上爬!

被石头砸了?掉下去了?

不要紧!还能动就爬起来,排好队接着上!

如此壮烈的冲锋,如此狂热的战意……

沈纯第一次发现,自己手中的这杆大旗竟是那么可怕,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

“你怎么了?冷了么?”吉尔斯突然出现,轻轻拍了拍沈纯的左肩。

沈纯又是一个哆嗦,不自觉往后小小缩了一步:“没……你谁啊?关……关你什么事。”

“……”抬起面甲,吉尔斯眉头紧皱,似乎看出了点什么,“冷,说明血还不够热,跟我往上冲!”

说完,他拉下面甲,拽着沈纯就往一旁的云梯走。

“放开!我是统帅好不好!给我放尊重点……”

用力挣开对方的手掌,沈纯有些颤抖地来到云梯旁。一名士兵正要往上爬,结果被吉尔斯一把扯了下来。

“快上去,要不要我在下面拖着你啊?”

“不用了!你离我远点!”

这一句吼完,沈纯突然觉得心里轻松多了。

现在想想,他刚才的样子可真是糗的可以。

这本来就是他的任务,他自己不上让谁上?难道真的就缩在地下摇旗呐喊么?

也不说这样子有多丢份,单讲博伦这边一直以来所展现出的战斗力,就让沈纯不得不坚定决心,亲自上阵。

“喂!你爬快点啊!不知道越慢越危险吗?”

吉尔斯的声音就在脚下,沈纯赶紧

抛开思绪,手脚并用拼命往上爬。

不多时,他飞身一跃,登上城头!

第三十八章 反杀

城头之上已经彻底乱成了一锅八宝粥。

博伦的,约维尔的,各个不同兵种的士兵混战在一起,谁也分不清谁是谁。

左边刚刚挡开一把锤子,右边的长矛又捅过来了。于是拧腰旋身,擦着木杆躲过长矛,尚未来得及挥剑,一支冷箭复又从不可见处袭来。

这次,终究是没有躲开。

然则即便是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个士兵恐怕也没能整清楚,那支最后的流矢究竟是来自约维尔的长弓兵,还是博伦的弩手。

如此混乱的局面,沈纯一上来就愣了。

就那么一两秒,已经有好几个不同衣甲的士兵从他跟前转过,他拔出腰间的长剑,却只能四顾茫然,不知往何处厮杀……

之前攻打甘宁堡的时候,他一上来四面全是敌人,不用多想,只要挥剑就对了。

但现在么,他倒也不怕误伤队友,就是怕被队友的疯狂输出误伤啊!

“愣着干什么?快让开!”

后边吉尔斯也上来了,沈纯赶紧闪到一旁,然后就觉着什么东西从鼻尖飞过,哚的一声,扎在一顶亮闪闪的头盔上。

“……倒霉!”

吉尔斯也不拔箭,先紧赶几步踏上城头,他打量了两眼,随即就往北边冲去。

“别愣在这里,跟我走!”

这货箭还没拔,灰白的箭翎随着步点不断颤动,迅速淹没在人潮之中。沈纯又是一愣,最后还是“哦”了一声,拔剑跟上。

即便有人开路,前进的路途依旧算不上多顺畅。一路上刀枪无眼,冷箭乱飞,时不时还有几个男人飞过来,整得沈纯不胜其扰。

心里一恼,他干脆把三米大旗横在身前,大吼一声猛推过去……

“让开!旗来了!”

吉尔斯撇了撇嘴,心说女孩子就是女孩子,现在这个乱糟糟的场面,就算是亲兄弟也不一定会听令,何况……

emmm!

背后蓦的来了一股大力,吉尔斯赶紧回手一捞抓住旗杆,这才没跟两边的倒霉鬼一样被推倒。

眼看两边一个又一个士兵被狠狠撞飞、生死不知,他登时就是浑身一凉,只觉得双脚离地,耳旁带风,身后金光夺目,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干什么啊?放我下来!”

“少叽歪!现在去哪里?”

“……去找劳罗塔,现在这种情况,只要杀了他我们就赢了!”

“有道理……那他现在在哪儿?你认识人吗?”

“……”

吉尔斯沉默,约维尔的士兵全都戴着相同的圆顶头盔,军服也是大致相同的颜色,局面这么混乱,让他一时半会要怎么找?

一听前头没了回音,沈纯便明白这货靠不住。

他沉吟几秒,突然仰天大喊——

“劳罗塔已死!投降不杀!”

混战的双方还没反应过来,西南角先是一声怒吼——

“放屁!老子好好的!”

沈纯大喜,直接杠着吉尔斯一个大拐弯:“原来在后面!抓牢,我要加速了!”

……

大吼一声过后,劳罗塔顺了顺气,在两个副官的守卫下继续向对面瞄准。

弓弦已经拉开,羽箭的锋矢没有一丝颤动,始终跟着跟着目标来回游移,但拉弦的二指却久久不松。

他可以发誓,自己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猥琐的狂战士,不是躲在人群后面,就是抓着约维尔一方的士兵当人肉盾牌。

关键是就算自己故意卖了个破绽,他还是不肯过来,就只是这么来来回回地挑衅,闹得劳罗塔迟迟射不出去,心态快要爆炸!

又僵持了一会儿,他终于还是选择放弃,把箭射在了旁边一个士兵的身体里。

吐了口气,他冷冷地瞪着拉海尔,右手渐渐握紧。

『难道真的要用那个……』

“不好了将军!有奇怪的东西过来了!”

副官一手指北,满脸惊慌。

“搞什么!我看看……emmm!”

北方,一个全副武装的骑士双脚腾空,在一片金光中迅速靠近。他的脑门上还扎着一支羽箭,一看就是约维尔的样式。

“博伦的骑士,什么时候会飞了?还会脑后放光?!”

看不到金光后的沈纯,劳罗塔彻底凌乱。再看看战场上,约维尔一方已经渐渐落入下风,他终于下定决心,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一口吞下。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阴冷的能量沿着食道侵入肺部,随着一次次沉重的呼吸,迅速转为灼人的焦热。

冷意俞盛,焦热也就愈发猛烈,在这一冷一热的折磨下,劳罗塔浑身筋脉暴起,耐不住噗通一声跪下,仰天痛呼——

“啊啊啊啊!”

叫声尖利异常,仿佛要刺穿耳膜。

在声波的无差别侵袭下,南城墙的士兵纷纷掩耳痛呼,满地打滚。

沈纯没来由的有点慌:“前面怎么了?要不要停下来看看情况?”

“不要停!继续!”

没有回头,吉尔斯紧了紧左手,挺起长剑,直指异变中的劳罗塔。

两个副官上来拦截,还没靠近,就被两发障碍重重挡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剑刺进自家将军的左胸,直至没柄!

“呼~~停下!可以停下了!”

“好!”

还真是把自己当马使唤了,沈纯微微有些不爽,但还是听话地停下脚步。

这一路狂奔他也挺累的,正好可以把大旗立在一边,好好喘口气。

面甲之后,吉尔斯却是大气也不敢喘。

他牢牢握紧剑柄,细细感受那越来越弱的跳动,直到最后的一丝颤动归于寂静,这才拔出长剑,振臂高呼——

“我们赢……”

“咳咳咳!”

?!

不止是吉尔斯,周围的所有人全都被这轻轻三声咳嗽镇住,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死人”。

“咳咳咳……这就是深渊吗?看来是回不去了啊。”

青黑的面孔,还有深渊?

沈纯瞬间想起了老家……额,是斯科特村里的那一战,神经开始紧绷。

“喂!吉尔斯你行不行啊!刚刚那一剑刺歪了吧!”拉海尔已经杀败了南城墙的敌人,挥着两把斧头飞奔过来,“不行就让我来!保证一斧头下去……”

拉海尔还在喋喋不休,好像把劳罗塔当成了猪羊,一开口就要宰杀。如此嚣张,劳罗塔怎能不怒?

乌黑的血管一根根暴起,他的神态却反倒轻松下来,随手拔出了腰间的刺剑。

“呵呵~想要杀我?可是我现在已经死了啊。不如我先送你下地狱……”

留下一句不明意义的话,劳罗塔瞬间从原地消失,再现身时已经是在拉海尔身后,右手一扬,从狂战士的颈间拔出刺剑。

和谐的游戏,依旧没有一滴鲜血飞溅。

“然后,你就在那里慢慢等我吧。”

手背的血管也开始异变,劳罗塔淡淡地瞥了一眼,随即淡然地抬起头:“只要有我劳罗塔在!这座图斯堡就是你们的坟墓!休想活着离开!”

第三十九章 绝杀

转瞬之间,局面出现了戏剧化的转变。

一番狂言之后,劳罗塔旋即化身残影,在城头来回穿梭,不断收割博伦士兵的生命。

在他的活跃下,约维尔人渐渐开始重拾信心,继续跟疯狂的博伦士兵硬碰硬交战。

而随着魅影收割的人头越来越多,就连博伦一方的士气也渐渐被消磨。

追又追不上,布萨克嘴上冒火,只能砍了几个约维尔士兵泄愤。

“吉尔斯!现在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先去看看拉海尔怎么样了。”

穿过一群茫然的士兵,吉尔斯在拉海尔跟前单膝跪下,伸手试探对方的鼻息。

“嗯?他还没死!”

“什么?没死?”戈尔韦急匆匆跑过来,检查一番后也惊了,“还是真的!这可真神了!”

“具体情况以后再说吧,先想办法对付劳罗塔。”

劳罗塔那一剑是从铠甲颈部的间隙刺入,伤口又恨细小,必须脱下铠甲才能处理。

眼下真的是没空理他,只能看他自己的命数了。

两人安排了几个士兵在此护卫,随即汇合布萨克和沈纯,一边收拢士兵,一边商量对策。

商量过后,他们决定分成两队,一队由布萨克和戈尔韦带领,由南杀往北。

一队由吉尔斯和沈纯带队,自东向西,再绕到北城墙,和前一队形成左右合围。

计议已定,四人这就出发。

老实说,被分在吉尔斯这一组沈纯是不情愿的,总觉得跟他凑一起要时刻提心吊胆。

事实上他觉得那个布萨克就不错,年纪比较大一点,人也老实稳重,一看就不会借机做点不道德的事。

但现在情况紧急,而且人家这对组合都已经出发了,他也只能告诉自己大橘为重,路上尽量留心点,不要被占了便宜。

南城墙这里早就被拉海尔席卷了一遍,此时并没有剩下几个约维尔军人。沈纯他们很快就清除了残党,又收拢了拉海尔的手下,顺势突破到了西城墙。

到了这里就没有那么轻松了,此地驻守的士兵竟然早就摆好了箭阵,沈纯他们刚一露头,立刻就是连绵不绝的箭雨伺候。

这一下猝不及防,登时就有一片士兵被射倒。

吉尔斯赶紧让剑舞者们后退,自己则是释放了一道“障碍重重”,随即和沈纯一起齐头并进,带上步兵迎面冲锋。

长剑之上蓝光莹莹,引出一道淡蓝色的魔力屏障。

一支支羽箭落在这片光屏上,叮叮当当弹向各处,看着似乎很有安全感。

然而沈纯转念一想,立刻就把这份安全感抛到了九霄云外。

“喂!既然你有这一招,为什么那天夜里冲锋的时候不用,反而要用盾牌给我挡着?”

吉尔斯目不斜视,非常严厉地批评了沈纯:“打仗呢,严肃点!不要谈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哪里无关紧要了?”沈纯极度不满,“这是……”

“好了!马上要接战了!”

“……”

交战在即,沈纯只能暂时把这件事放下,握紧十字剑准备杀敌。

大概是步兵之前多被劳罗塔调走了,这一片的守军多为长弓手,一遇上含怒出手的沈纯,以及被他加满士气的重装步兵,顿时就跟绵羊遇到狼群一样,顷刻间四散溃逃。

沈纯他们也不急着追杀,只是吊在后头,继续往北城墙前进。

……

“啊!”

一剑砍倒眼前掉队的士兵,沈纯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一步就跨了过去。

“喂!待会儿把他们围起来以后怎么做?用你的巫术吗?”

吉尔斯的剑术要比沈纯好太多,劈砍刺击之后,手上立刻又多了几条亡魂。

“我一个三年级没上完的半吊子巫师,你以为我的魔力很多么?再说了,就算我的魔力足够也没用,那家伙现在这么快,根本没办法瞄准。”

前一个理由很学渣,后一个则很现实。

回忆了一遍斯科特村里的最后一战,沈纯也有些头疼。

那一次,他的对手主要是摩伦萨,几个黑巫术上头的雇佣兵都是由民兵们对付的。

而且当时的对手就跟活死人一样,完全没有自我意识,杀了操控者就毫无威胁。

劳罗塔的情况则明显不同,他不但保留着自我意识,而且也看不到丝毫被操控的迹象……

该怎么攻略呢?

毫无头绪。

“专心点!”吉尔斯用力敲打盾牌,发出duang的一声,“马上就是转角,所有人减速!”

过了转角就是北城墙,这里的守军明显要稀疏不少。

他们一看到溃退的同僚,以及后头的沈纯等人,立刻就扭头加入了逃跑的队伍,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流畅自然。但只是几十米过后他们就不得不停下——被堵住了。

跟沈纯他们绕了大半圈不同,布萨克两人的队伍很快就杀到了北城墙,和约维尔守军展开白刃战。

他们沿途捡了很多长矛,此时组成一个像模像样的长矛阵,把约维尔人一点点往北城墙逼迫。

刺剑不过是刺剑,就算劳罗塔现在速度惊人,也拿这个刺猬阵束手无策,只能步步退后。这时发现西边过来的博伦部队,他顿时好像找到了突破口,化作一阵残影飞奔过来。

“哼!我说怎么不肯撤退,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正主来了,吉尔斯赶紧喝令队伍停下。他望了眼对面的刺猬阵,顿时福至心灵,转头就招呼大家有样学样,举起盾牌也来了一个穿山甲阵。

可惜这边没有捡长矛,威慑力差了一大截。

劳罗塔两头看看,笑了:“呵!两边都是这种样子,真以为我没办法对付你们么!”

没人理他,两边的将军思路一致,只是带领士兵缓慢而又坚定地往前。

约维尔一方的领域被不断压缩,渐渐的退无可退,只能直面长矛和剑刃。

士兵们纷纷看向劳罗塔,却只看到他脸上的一片青黑,以及愈加突起的血管。

显然,他刚刚只是放了个嘴炮,实际上毫无办法。

退无可退的约维尔士兵绝望了,他们纷纷丢下兵器,原地蹲下。

没过多久,就只剩下劳罗塔一个人站立着,脸色难看到极致。

见状,布萨克当即大声劝降:“投降吧劳罗塔!你已经输了!我保证优待俘虏!”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癫狂苦涩,劳罗塔一挥刺剑,踩过几个士兵来到城垛上。

“布萨克,你以为你赢了?不!你输了!整个博伦都输了!”

在所有人看疯子的眼神里,他张开双臂转身背对城外。

“只要我现在跳下去,然后潜入博伦的领地,用不了多久,霍乱就会传遍整个博伦!所以是我赢了!”

“哈哈哈哈哈……”

布萨克大惊失色:“你疯了么!博伦和约维尔本就接壤,你这么干,约维尔一样完蛋!”

已经投降的约维尔士兵开始骚动起来,但这一切跟没没能影响到劳罗塔,他依旧是张着双臂,纵声狂笑。

“约维尔?约维尔!哈哈哈……赢了!是我赢了!哈哈哈哈!”

这是真的疯了,应该又是黑巫术带来的影响。

沈纯暗自咂舌,同时也决定加快任务速度,否则到时候这货真的把霍乱传遍全国,自己却还没有搞定最后的梅切尔城,任务岂不就失败了吗?

他这边正在给自己打气,冷不防被吉尔斯凑到耳旁,轻声轻气地说道:“我记得你有快速突袭的能力,待会儿我会用巫术阻止他,你看准机会出手。”

沈纯没听清,一脸懵懂:“啊?你说什么?”

“……”无语了,吉尔斯只好重说了一遍。

这下他听明白了,不就是踏前斩么,试试就试试呗。

就他们密谋几句话的工夫,城头上又乱了。

约维尔士兵无法接受自己的家园被毁,纷纷起来想要阻止劳罗塔跳城墙,结果劳罗塔毫不留情,竟然一剑一个,硬生生杀出了一片白地。

围攻者攻势一缓,他立刻大笑转身,纵身跃起。

也就在他脚尖刚刚离地的那一刻,吉尔斯猛地挥出了剑刃上的蓝光。

“倒挂金钟!”

刹那间,天旋地转。

本来正要拥抱天空,现在却一头扎向地面,劳罗塔瞬间凌乱了,产生了一种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的荒谬感。

还没等他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截金光闪耀的剑刃已经飞掠而来,自左向右,斜斜把他劈成两半……

第四十章 恶客占屋

啪嗒!

duang!

金光敛于剑,劳罗塔的两截身躯落在城头上,一前一后,一轻一重。

一击得手,沈纯不敢有丝毫放松,反而迅速抽身而退,连退三丈。

而这时劳罗塔也是反应了过来,他看了看自己的下半身,突然疯狂挥剑,如同将死的野兽一般连声嚎叫。

几分钟过后,他依旧是中气十足,丝毫没有将要毙命的迹象。

如此诡异的一幕,顿时让在场众人惊愕不已。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死之身么?”布萨克从东面而来,他用长矛戳了戳劳罗塔,这货顿时叫得更响了。

“活死人,大概就是这样。你们能用长矛压住他的右手么?对,就是这样。”

劳罗塔看上去已经彻底石乐志,被布萨克和戈尔韦轻易用长矛制住。

如此一来,沈纯终于可以放心地走到他跟前。想了想,他倒转十字剑,一剑刺进面门。

金光再度爆发,劳罗塔脸上的青黑色,也在夺目的光芒中渐渐消散。

大概过了10秒左右,这货重新恢复了本来面目,变成了一具正常的尸体。

“呼~这样就结束了。”

大敌已去,沈纯浑身一阵轻松。他回头一望,只见满地的残兵,满目的凄惶。

是了,为了用踏前斩突袭劳罗塔,大旗已经被他放下,自然也就中断了能量的输出。现在看来,这些老爷兵的士气又开始萎靡起来……

不过这一战如此曲折,伤亡更是达到了一半以上,似乎也怪不得他们。

战斗彻底结束,戈尔韦等人立刻开始处置俘虏。他们带走了大半的士兵,此地为之一空。沈纯却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做什么,干脆就靠着城垛晒太阳。

从日出至今,战斗已经持续了两个小时,天空中那片诡异的雨云终于也散了,朝阳的光辉重新落在大地之上,温暖怡人。

便在这阳光明媚里,吉尔斯又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结束了,我们已经赢了。”

这不是废话么!沈纯连给个眼神都欠奉,继续懒洋洋地晒太阳。

吉尔斯也不在意,走到城垛边和沈纯肩并肩:“呵呵~我说的可不是这里的战斗,而是整个阿尔罗之围。”

“你在做梦吧,不是说还有好几座木堡的么?”沈纯更加无语,回头扫了一眼说道:“我们现在损兵折将,应该是更加难办了才对。”

说到这里,他也不禁黯然神伤。

那些个贵族咋就这么死了呢?说好能治疗霍乱就给奖励的,结果一直拖一直拖……现在完了,亏大发了!

吉尔斯显然没想到这一点,还以为沈纯是在为今后的战斗而苦恼,于是大笑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已经搞定了。”

沈纯一愣,随即大喜:“什么?我的奖励到账了!”

“……”

交流似乎有点障碍,吉尔斯重新理清思绪,决定还是自己说自己的吧。

“嗯,其实根据那些约维尔人的交代,就在我们进入阿尔罗之后不久,劳罗塔已经把所有木堡的军力全都召集起来,集中在了这座图斯堡。现如今,其他的木堡根本无人驻守,只需要派兵去接受检查一下就好。”

虽说不是奖励的事情,但这么一来任务进度也可以加快不少,沈纯想了想还是比较满意,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朝阳渐渐升起,阳光普照大地。

无论是对图斯堡里的约维尔士兵,还是对东方阿尔罗城里的人民来说,战争都已经暂时远去……

——————————

战斗结束后不久,戈尔韦便派了人回阿尔罗报喜。如此等大军押解俘虏回城后,阿尔罗公爵倒也在仓促间整出了一出庆功宴。

与民同乐是不用想了,阿尔罗毕竟还在实行隔离,只能是参战的将士一起庆祝一下。而受限于资源不足,餐桌上依旧是比较寒碜。

好在经此一战,布萨克他们手下的部队也损失的七七八八,此时倒也没人嫌少。

但也正是同样的原因,席间气氛比较压抑。

也是,保家卫国的任务才刚刚起个头,5000大军就没了一多半,后边的仗该怎么打?

都说好的开头是成功的一半,而现在这个开头,显然不够美好……

庆功宴在一种强颜欢笑的尴尬中结束,沈纯吃饱喝足,唉声叹气往自己卧室走去,准备躺一会,好好休息一下。

走过这个花坛就到了!他忍不住先打了个哈欠,再伸了个懒腰,擦擦眼角,愣了。

自己卧室的门口,竟然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侍卫?

沈纯迷了,大敌当前的时候没给自己安排门卫,现在围城都结束了给我来这么一出……

肯定有问题!

右手抓住剑柄,他绷紧肌肉一步步来到门口。

两个侍卫虽然看到了他,但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行礼说道:“圣女大人,阿朗松阁下正在房里养病,请您留步。”

“什么?他为什么在我的房间里?”

关乎密室的财宝,沈纯心里瞬间警铃大作,推开两个侍卫就要往里冲……

“停下!你要是再过来,我可就喊了啊!”

门里传出阿朗松中气十足的大喊,沈纯没听出一点养伤的样子,立刻就要推门……

“唉!这个伤又反复了,现在我连裤子都穿不了,只能这么趴床上,要是让别人看见可怎么办?”

“……”形势所迫,沈纯不得不停下了,“我说你一个贵族,一点脸面也不要了么?”

“哼!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把我的伤传出去了,现在我还有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天所有人都在笑话我么?”

沈纯有些语塞,他想了想,发现自己背地里还真是笑话了挺多次的,正想着要不要服个软,道声歉承认错误,里边又开腔了——

“对了!我已经找柯特医生看过,这个伤必须接触空气才好的快,并且在城堡里,只有这个房间最适合养伤。所以阿尔罗公爵已经把这个房间换给我,你去别的地方吧!”

“……”沈纯气得浑身发抖。

那个道貌岸然的柯特医生,竟然还兼职看风水?

鬼才信啊!

但现在木已成舟,他又不能跑出去告诉别人,这小子其实是为了密室的财宝,才会干出这档子事来。

冷哼一声,沈纯转身就走。

他牢牢抓着手中的十字剑,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将来要把所有的财宝全部搬走,绝不给阿朗松留下一铜半子!

第四十一章 军议(求票票~)

翌日,又是忙碌的一天。

“多谢圣女大人。”

“嗯。”

例行公事地治好了一户人家,顺带补充一下几近见底的能量,沈纯板着脸往下一处病患所在。

心情不好,偏偏又不能好好休息,结果心情更加不好……

这就成了一个死循环,严重打击了沈纯的游戏积极性。

好在黑死病有很强的高爆发性,沈纯连续几天奔走下来,城内尚未接受治疗的病患已经不多。

再加上卓有成效的灭鼠行动,到了这一天的下午,沈纯医治完最后一个病人之后,阿尔罗城终于宣告解除戒严。

如此一来,出兵一事自然也就摆上了日程,让布萨克他们几个头疼不已。

这方面沈纯要比他们坚定的多,在晚上的例行会议中,他旗帜鲜明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出兵!而且必须马上出兵!”

“对!出……咳咳咳……”

“省省吧拉海尔,就算要出兵,也轮不到你这个重伤员。”

怼完了拉海尔,吉尔斯转头就开始进言献策:“既然我们兵力不足,不如把俘虏中的那些雇佣兵吸收进来。我相信只要免除赎金,他们肯定会服软。”

“这个……我们的士兵刚刚才和他们厮杀过,一下子收编进部队,恐怕会出事……”

布萨克脸色难看,但依旧保持着克制,另一边戈尔韦就要不客气多了,他直接开口,打断了布萨克。

“为什么要急着出兵?我们现在才这么点兵力,当务之急不应该是保住阿尔罗吗?”

“对对对,就是这样。”终于有人帮腔,布萨克欣喜若狂,“现在出兵还是太勉强了,等王国缓过劲,派援兵过来再说吧。”

援兵当然是多多益善,沈纯沉吟了几秒,问道:“那么,援兵要多久才会到?”

事情似乎有了转机,布萨克微笑着点点头,说道:“以现如今王国的情况考虑,应该不会超过半年。当然如果约兰德夫人加大赞助的话,最快一个多月就可以组织一波援军了。”

最快都要一个月,到那时候早完犊子了!

一想到自己的奖励要打水漂,沈纯当即拍了桌子:“不行!一个月太慢了,我们必须尽快收复梅切尔!”

“梅切尔?”布萨克瞪大了眼,和戈尔韦面面相觑,“让娜你是开玩笑的吧,想要到那里,我们起码得先攻占三座城市啊!”

这次连吉尔斯都有点看不过去:“这个……梅切尔确实有点离谱,但我相信,只要我们同心协力的话,至少也可以打下卢塞!”

“吉尔斯你少看不起人了!丰城算什么,等我伤好以后,直接一斧头把那个剑帝给劈了!”

伤还没好,拉海尔硬着脖子大声嚷嚷。但他这一嗓子不但没有激发士气,反而连吉尔斯也沉默了下来,帅气的脸上一片阴郁。

甚至就连口出狂言的拉海尔本人,也突然闭上嘴,讷讷不语。

左右看了看,沈纯不明所以。

“都怎么了?拉海尔,你的气势呢?”

“这个么……我这个人说话经常不经过脑子,刚刚也就是说顺了嘴。呵呵~”

唯唯诺诺的,这还是目空一切的狂战士么?

沈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几分钟后,他终于从布萨克口中得知了缘由……

剑帝,莱恩·哈特。

这个男人本来只是约维尔王国的一个公爵,职介也不过是一个剑舞者,却在十年前的一天突然晋级,成为百年来的首位剑圣。

再之后,就是剑挑天下,彻底地走向了传奇。

“在打败所有的挑战者之后,他就成了公认的第一强者,被尊为剑帝。”布萨克在剑帝这两个字上发了重音,双手攥紧,显然是有什么故事。

沈纯还没开始打听,戈尔韦也唏嘘起来:“他的剑很快,非常快。快到大多数人都接不住第一剑,更不要说第二剑了。那简直就是噩梦啊!”

“快又怎么样?劳罗塔够快了吧,最后不也还是敌不过大军包夹,被我给杀了!”

咳嗽一声,吉尔斯敲了敲桌子说道:“是我们俩一起击杀的才对。不过没关系,都一样~”

布萨克摇摇头:“不,不一样的。劳罗塔是一个狙击手,就算速度再快,不熟悉用剑的他威胁也就那样。否则,那一剑早就要了拉海尔的性命。”

在沈纯面前,怎么能这么看低呢?拉海尔一下子六急眼了:“胡说!之前只是太突然,我完全没有防备。要是再来一次的话……”

“再来一次什么呀?就你现在这个样子,碰上谁都没用!”

没有放过这个打击对手的机会,吉尔斯按住拉海尔的肩膀,轻轻点头:“不管后面怎么样,你就待在阿尔罗养伤好了。”

“我……”

“好了好了,吉尔斯也是关心你。”戈尔韦遥遥看着两人,那目光意味深长,“何况我们根本不可能打到梅切尔,就像吉尔斯说的那样,能攻下卢塞就很不错了。”

“对对对,兵力不足,还是脚踏实地一点的好。”

“没错,这样就挺好了。”

“……”

在场的四个男人,三个已经统一了口径,唯有拉海尔继续保持沉默,不过他的意见本就可有可无,就算健康的时候也没人在意。

换言之,如果现在对这个事情进行投票的话,沈纯就是一对三,完败。

任务奖励眼看要泡汤了,怎么办呢?

……

“报!!!”

“大人!城外来了一支军队,起码有4000人!”

正在一团和气的三人登时大惊失色!

“4000人!你有看清他们的旗号么?”

卫兵汗都下来了,拼命摇头:“没,没有看到!这支军队根本没有竖旗,而且全都是骑兵!”

布萨克三人相互看看,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疑惑。

没有竖旗,难道是雇佣兵?

但是那个雇佣兵这么强盛,居然能拥有4000骑兵?

怎么想都想不出答案,最后还是布萨克一咬牙拍了桌子——

“走!去城墙上看看!”

——————————

不明军队是从西方而来,留下行动不变的拉海尔,沈纯等人这便上了西城墙,一抬头,就看到了这支黑压压的骑兵部队。

他们装甲齐全,还统一披着黑色披风,这壕气的装备,一看就不是雇佣兵那样的杂牌军。

这群骑兵停在了一箭之地以外,也没有下马,似乎没有攻城的意愿。

看到沈纯他们上了城头,打头的一骑突然立起一面黑白条纹旗,拉起了面甲高声喝道:“城上是布萨克吗?我是里奇蒙啊!”

“里奇蒙?!”

“他怎么来了?”

“不清楚,小心为上。”

一听到这名号,吉尔斯他们三个当场就不淡定了,凑在一起小声讨论。

沈纯有些生气:“喂!里奇蒙到底是谁?”

“emmmmm,里奇蒙啊,他就是……”

第四十二章 村姑的天敌

里奇蒙是博伦帝国的一位伯爵,同时也是大领主——布列塔尼公爵的亲弟弟。

总而言之,就是和戈尔韦的身份差不多。

唯一的区别就是,戈尔韦的老哥忠君爱国,就算胆子小人猥琐,依旧是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没有向约维尔人投降。

而布列塔尼公爵么,则在今年私自和约维尔签订了停战协议,这种行为显然是叛国无疑。

正因为如此,此时看到里奇蒙带着大军前来,布萨克他们几个无不惊疑。

三人凑一起叽里咕噜了有一会儿,结果还是没有达成共识,反而把沈纯吵得更加烦躁。时间一长,他终究是恼了。

不就是要分辨敌我么,多大点事!

消耗了一丁点能量,沈纯默默开启了小地图,只见上面一个红点也没有,可见对方所言非虚,确实是来帮忙的。

既然如此他也就放心了,直接弃三人不顾,走上前对着城下喊道:“里奇蒙伯爵!非常感谢你的到来!我以统帅的名义宣布!欢迎你们加入我军!”

布萨克三人傻眼,暗道坏了!只是一会儿没看住,这孩子就轻易做出了答,傻白甜有没有?

然而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加以阻止,里翻身奇蒙就已经抓住机会,喜不自胜地下马,单膝跪下。

“尊敬的女士!布列塔尼骑士团愿为你效劳!”

提示音:叮!恭喜你,获得第一支军团的效忠。

咦?

沈纯一怔,赶紧打开战役模板一探究竟……

简洁的表单上,“让娜·达尔克”的名字后边再也不是空空荡荡,那里清清楚楚地标注着4000骑兵,以及8位骑士。

他终于告别了空头将军的尴尬,成为了一名真正手握兵权的统帅!可高兴坏了~

“哈哈哈!里奇蒙将军果然深明大义~快开城门!迎接大军入城!”

布萨克试图阻止这个草率的命令,但阿尔罗的士兵根本就不听他的。这些民兵高呼圣女之名,咕噜噜放下了西城门。

这下真的是来不及阻止,还好里奇蒙确实没有坏心,只是率领骑兵们缓缓向前,分成两列鱼贯而入。

这副恭顺的姿态,倒是让布萨克等人松了口气,渐渐有些相信对方的来意。

而有了这四千生力军的加入,继续进军的事项,也再次被摆上了台面……

得儿~得儿~

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沈纯现在就很得意。

骑着100%契合度的白马,他一马当先奔驰在大军前列,同时高举着大旗。

终是大将信了邪,不知是缘还是劫。

此时博伦一方兵力大涨,并且还有训练有素、远近驰名的布列塔尼骑士团加入,布萨克他们再也没有理由苟下去,只能顺从沈纯的决意,向北出兵。

第一个目标,便是位于阿尔罗城北方的尼斯兰。

作为博伦最重要的小麦产地之一,尼斯兰附近土地肥沃,大片大片金黄的麦田,甚至延伸至城外数十里以外。

当此时节,小麦已经彻底成熟,田垄间到处忙碌着收割的农民,在稻草人沉默的注视下,弯腰劳作。

大军一到,他们顿时陷入了恐慌。

有的慌不择路博腿就跑,有的却被吓到脚软,直接跪在路边不断求饶。

“吁~~停下!”

沈纯高举右手,大声下令。军队乱糟糟停下,他立刻策马向前,来到农民们跟前温言问道:“老乡别怕,我们是来解放你们的。”

老乡也不知道啥是解放,只是一个劲地叩拜求饶,跪着不敢起来。

估计解释也是浪费时间,沈纯干脆直接提问:“老乡,你们是尼斯兰人吧,城里现在有多少守军啊?”

许是他的语气挺有亲和力的,老乡们终于稍稍安心。

他们微微抬头瞄了瞄,眼睛蓦地瞪圆了:“这……您难道就是博伦的统帅,圣女大人么?”

沈纯含笑点头:“对,就是我。”

老乡们哭了,喜极而泣,纷纷凑过来抱住马腿连声哭诉:“圣女大人帮帮我们吧!约维尔人太不是东西了,根本不给活路啊!”

这是民心在我啊!沈纯不敢耽搁,赶紧下马,把几个老乡扶了起来。

“不要急!我这次带军前来,就是为了赶走万恶的约维尔军队。老乡们有什么情报一定要告诉我啊!”

“有!有!我有情报!”一个中年汉子推开前边的大爷,满脸义愤填膺的样子,“早上的时候,我看到惠灵顿那畜生带着士兵去北面收粮了,估计下午就会来这里。”

“又开始了!这混蛋最近每次都要收走我们大半的粮食,再这样我还不如不种地了!”

“瞎胡闹!不种地吃什么?好在圣女大人来了,我们一定可以得救的!”

“对对!圣女大人救救我们!”

……

诉苦大会太过热情高涨,沈纯一时间有些窘迫。好在吉尔斯及时帮他解围,命令士兵把老乡们带走,看护起来。随即布萨克和戈尔韦也凑过来,针对老乡们的情报展开讨论。

“怎么样,能不能信?”

沈纯率先发言,面露期待之色。然而布萨克他们对了对眼神之后,又一次给出了否定的答复。

“emmm……难说。收粮这种事,应该由治安官,或者专门的收粮官去办,惠灵顿好歹是个侯爵,应该不至于亲自出马。”

“确实是这样。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先做好攻城的准备。”

“好,尼斯兰应该只有1000守军,以我们现在的军力,强攻也不难。”

……

三个将军,一个说法。沈纯听了就生气,偏偏人家自有一番道理,反驳不得,只能自己一个人郁闷。

就在三人熟练地安排人手,准备用布列塔尼骑士团作为先头主力,强行攻城之时,骑士团的团长——里奇蒙终于出声了。

“三位,我想你们是多虑了。”

四人——包括沈纯,齐齐回头,只见里奇蒙一脸沉稳的微笑。

“我之前听说过,约维尔军中有四大神射,分别是死心眼劳罗塔,不认路史密斯,大脚掌加西亚,以及贞洁癖惠灵顿。其他人只的绰号是调侃,只有惠灵顿的所作所为,最为人所不齿。”

神射?

贞洁癖?

沈纯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好似听到了天敌一般。

“这人究竟做什么了?为什么叫他贞洁癖?”

也不卖关子,里奇蒙冷哼一声,敞开了说道:“众所周知,贵族女性在某方面启蒙很早,圈子里又是虎狼环伺,很难守住最后的底线。”

布萨克等人深有感触,纷纷点头称是。沈纯也是心如明镜,赶紧催着他继续往下讲。

“那么说到惠灵顿。他的妻子是白金汉公爵的女儿,你们懂的,就是跟上面说的一样。”

里奇蒙说了两句就断更,几个男人面露尴尬,不敢接话,沈纯只好继续催更。

“总之,他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自从结婚以后,就开始用巡逻、收税、打猎的名义,在治下各个乡村游荡。遇到年轻单纯的村姑们,他经常会一步到位,帮她们完成这方面的启蒙。所以说,他现在真的很可能在城外……”

“不用说了!”果然是天敌!沈纯咬牙切齿,右手死死抓住了剑柄,掷地有声,“这个禽兽绝不能留!我今天就要为民除害!”

这反应够大了,包括爆料的里奇蒙在内,几位男性贵族人人自危,赶紧大声答应,随即就开始商量对策……

第四十三章 路边的村姑你莫要撩

得儿~得儿~

尼斯兰城外,伴随着一阵轻快的马蹄声,由北往南也来了一位骑马肾急的选手。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在把寻找村姑的任务交给手下的骑士们后,惠灵顿慢慢发现,自己所能邂逅的少女数量竟呈断崖式下跌,并从上个月开始达到了一个跌停的状态,半点起来的苗头也没有。

根据骑士们的回报,这一悲哀的状态可能将要持续6年以上,直到一位今年8岁的小朋友慢慢长大。

然而经过对这位小朋友,以及她父母的细致观察,惠灵顿认为6年这个选择还是太过保守,必须得换一个养成对象才行。

毕竟他是个侯爵,让人说成饥不择食的话,脸上就不好看了。

就这样,他借着收粮的由头,开始重新活跃在乡野田间,寻找和发掘好苗子。白忙活了几天之后,终于有了喜人的收获。

得儿~得儿~

侍从骑马打南边赶来,在惠灵顿身前三米外勒马驻足。

“报告大人,已经确认过了,不可方物啊!”

惠灵顿一听,眼睛眯了起来:“哦~那么真的是有两个么?”

“比真金还真!她们现在就在南边的麦田里,一个金发,一个黑发,很好认的!”

“emmm~那还等什么?快走!”

——————————

一望无垠的麦田间,孤独的稻草人已经残破,却还在持续着一生的守望。

偷偷来衔麦的麻雀被村姑赶跑,就在它的肩膀驻足小憩,等到这些新手自个儿乱起来,立刻又俯冲而下。

“喂!你刚刚拿剑割胡子的时候那么利落,现在用起镰刀,怎么就手残成这样?”

“哼!我身为一个男爵,不会割麦子很奇怪吗?倒是你明明是个村姑,居然连大麦和小麦都分不清。哼~”

“……”

沈纯无力反驳,于是偷偷踩住了身旁的裙角。为了成功让对方摔一跤,他甚至用上了圣光。

哗啦~

麦子倒了一大片。

“哎呀!不好意思,这种长裙很容易不小心踩到的~”

吉尔斯从一束束麦穗中站起身,清了清头上的麦叶,阴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握紧了镰刀,刷刷刷连续挥舞。

麦浪翻飞,金黄的麦粒就好像飞溅的浪花,在稻草人苦涩的笑容里飞起、落下。

落在沈纯金色的大麻花辫上,也落在吉尔斯灰色的麻布长裙上。

一只麻雀趁乱而来,衔了束麦穗,又匆匆振翅离去。然则吉尔斯镰刀刀锋一转,顿时一地的鸟毛。

麻雀也是益鸟,沈纯有些不满:“把气撒在一只鸟身上,你挺能耐的啊!”

“闭嘴!我现在心情不好,不要来烦我!”

吉尔斯连头也不回,挥着镰刀渐渐走远。沈纯看着他那晃动的裙摆,忍不住就捂住了嘴,想笑。

“噗……你不喜欢穿女装就不要穿,非要跟我一起来扮村姑,有意思吗?”

吉尔斯不答话,只顾着割麦。他根本就没有想着好好干,一路割草无双一般斩过去,麦子撒了一地,倒是便宜了偷食的麻雀们。

麦田两侧,戈尔韦伪装成农夫,原本正在田间捡麦子,一看这一出可吓坏了。

“喂喂!……我说你别割麦了!第一次割麦还割上瘾了?看那边!”

“等等,再来一下就好。”

收完这片最后一茬麦子,布萨克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粗麻的衣料他还真没体验过,忍不住皱了皱眉。

“好了,戈尔韦你想说什么?”

戈尔韦非常无语,弯下腰指了指吉尔斯,复又指了指北方,一个字也不想说。

这是个什么情况?布萨克先是转头看了看吉尔斯的方向,当时就扔下了镰刀:“这小子搞什么?以为是在自己是在杀人么?不行,我得好好指点他一二。”

戈尔韦赶紧拉住他:“回来!你看那边!”

得儿~得儿~

北方传来一阵马蹄声,听声音,似乎是避开了大路,直往田埂而来。

一看不对,布萨克赶紧又弯下腰,重新开始割麦。与此同时,吉尔斯也察觉到不对,赶紧停下割草无双,起身回望。

乘兴而来的,自然是惠灵顿等人。

他们一到这田间垄上,立刻就被麦田中那道挺拔的身影,夺走了全部注意力。

“阿尔曼,不是才只有一个么?”

“另一个在那边。大人,这一个只是一般,那边那个才叫极品啊!”

“哦~看看。”

侍从眉飞色舞,猥琐的表现顿时勾起了惠灵顿的兴趣。他的目光顺着侍从的指引微微偏斜,很快就在起伏的麦浪中,找到了一抹金色的光辉。

此时太阳刚往西天偏斜,日头还是很盛。猛烈的阳光洒在金黄的麦浪上,却依旧无法掩盖对方的圣洁光芒。

那种夺目的光辉,简直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惠灵顿伯爵,阵营:秩序/邪恶。

没来由的,惠灵顿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子厌恶。这种感觉非常熟悉,就跟他看到自己的妻子时一样。

不,比那还要讨厌!

毫不犹豫地转过头,惠灵顿扬起马鞭点了点吉尔斯,说道:“去把她给我叫过来。”

侍从愣了愣,有些茫然:“大人,您要不然再考虑考虑?”

“考虑?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惠灵顿大怒,一鞭子抽在侍从脸上,“那个金发的明显就是个贵族女孩,竟然假扮成村姑来骗我……她以为村姑是那么好当的么?”

郁愤难平,他又是两鞭子狠狠抽下去。

“看那边!干的活又快又好,比田里这些男人都厉害,这才是个真正的村姑!”

“哼!不要脸的xx……算了,我自己过去!”

侍从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又打量了一番吉尔斯的杰作。

只见她身后的麦田一片狼藉,零乱的麦子落在泥地里,无人拾取,只有一只只麻雀流连其间。因为没人驱赶,它们彻底啄了个够。

再看看田间其他的农民,明明侯爵大人都来了,他们一个个的,竟然还老老实实弯腰劳作,这是尼斯兰的村民该有的样子么?

他近乎本能地感到不对劲,但还没来得及发出提醒,这主子就已经兴冲冲跑进了麦田。

眼见侯爵做出了选择,骑士们也乐得如此,他们互相对了个眼神,随即往另一头的沈纯走去。

黑亮的皮靴践踏过一束束饱满的麦穗,惊走了正在饱餐的麻雀,也敲响了吉尔斯心里的警钟。

『看服饰,他应该就是惠灵顿。很好,他在朝我走过来,而且还甩开了那些骑士……emmm?他为什么朝我走过来?!』

这一刻,吉尔斯的内心是凌乱的,眼神是迷茫的。

他的这种迷茫落在惠灵顿眼里,却是愈发懵懂可爱、清纯可人。他完全是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把急匆匆追过来的侍从彻底甩开。

啊!那麦浪中遗世独立的佳人,渐渐近了~

啊!那湛蓝的眼眸始终凝望着我,透着惊慌与不解……

这才是真正纯洁的女孩儿啊~~

惠灵顿的灵魂荡漾起来,嘴角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随着他的奔跑,两撮性感的八字胡有节奏的颤动,就像两边起伏的麦浪一般,带着一种收获的喜悦。

终于,他在“女孩”面前停下,目光游移不定,越看越是开心。

看这手掌,修长而又带着老茧,真实!

看这眉眼,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完美!

再看这身材,高大健硕,却丝毫不见臃肿,更是完全没有贵族女孩的惺惺作态,简直太棒了!

惠灵顿几乎快要呻吟出声,整整十几秒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这么一耽搁,侍从总算追上来了。

“大人!此事必有蹊跷,不如让我……”

“滚开!我自己来检查!”

pia!

惠灵顿回手就是一马鞭,打得侍从皮开肉绽、满地找牙。

没有了打扰,他立刻又收回马鞭挂在腰间,单手抚胸,微微鞠躬。

“美丽的小姐,不知道我能否有幸邀请你,到我的城堡共进晚餐?”

吉尔斯:“……”

不止是他,整片麦田里的“农夫”全都懵了,倒是那位勉强可以算是正牌的村姑已经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你……你竟然……说他是美丽的小姐?哈哈哈……”

如此肆无忌惮的嘲弄,惠灵顿出离愤怒了:“闭嘴!你怎么好意思……你这个肮脏的xx,居然还敢诋毁这位纯洁的小姐?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沈纯惊呆了,有那么一会儿,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多久,那些个骑士已经把他团团围住,一个个露出绅士般的笑容。

“尊贵的女士,请不要沮丧,侯爵大人只是不懂得欣赏而已~”

“没错,大人他已经走火入魔了,竟然忽视了你这朵动人的蔷薇。噢~上帝,请你宽恕他吧~”

“……”

骑士们你一言我一语,抖动的面部肌肉,不断逼近的脚步,无不昭示着他们的狼子野心。

无需多言,沈纯弯腰蹲下,捡起了脚边的十字剑。当他重新站起时,灿烂的圣光已经洒遍四野。

光芒洒在麦浪的反射下更加有如波涛,起伏不定,让人仿佛置身于金色的洋流之中,难以视物。

身后突然传来几声惨叫,惠灵顿蓦然色变,拔剑转身。

“小姐你不用怕!只要有我在……emmm?!”

英雄救美的开头似乎出了点问题,一截强健的手臂突然勾住他的脖颈,而在背后,一截利刃已经刺破皮肉,勾住了脊椎。

侯爵绝望地回头,眼里噙着泪花,伤心欲绝。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狠心打断:“闭嘴!往前看!”

只见着对方浑身冒出蓝光,特别是那双明亮的眼,隐隐透出一股寒冬般的冷冽……

第四十四章 势如破竹

金光突然出现,照亮了整片田野,这么一来,侍从终于找到了自己被打飞的门牙。

这可是他那死鬼老哥唯一的遗产,好用得很。

抖开手绢,小心翼翼地把这颗门牙包裹起来,塞进胸口,他这才重新站起身。

回头一看,只见那一片氤氲的金光之中,晕染着一抹幽蓝,一男一女在其间相拥而立,竟有一分遗世独处,悠悠自得之感。

只不过有一点稍显违和,竟然是后边的村姑环着侯爵的脖子,而且,她看上去还比侯爵高半个头。

也怪不得侯爵大人一脸震惊的样子,他那么要脸面的一个人,现在肯定是很挣扎。

不过这种事么,谁问谁就是傻子。

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疼,侍从没有半点犹豫,立刻转过头,跌跌撞撞往田埂处的战马跑去。也没跑出几米,就被一把镰刀撂倒,紧接着又是一声短促的惨叫。

金光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不过在惠灵顿的感官中,这个过程竟格外缓慢。直到金光收敛,一群手握镰刀的“农夫”才出现在惠灵顿的视线中。

在两个人的指挥下,他们分成了三拨,几个跑向田边的战马,几个冲向沈纯处查看情况,剩下的,则一个个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一瞬间,惠灵顿仿佛明白了什么……

“你们怎么敢?你们这些暴民,竟然敢冒犯一位侯爵!”

“……”

沉默了几秒,这一圈“农夫”主动后退一步,而人群中的两位“老农”则齐齐上前,在惠灵顿眼前昂首而立,气魄逼人。

“尊敬的惠灵顿侯爵,初次见面,请恕我不方便行礼。”戈尔韦摊了摊手,从衣领落下几粒麦子,“鄙人戈尔韦,忝为博伦敌国侯……”

“跟他啰嗦什么?既然已经抓住了,那就赶紧开始下一步吧。”沈纯已经重新扛起了自己的大旗,手持十字剑大步走来。沿途的“农夫”纷纷避让,垂首立于两侧。

烈日骄阳之下,他的金发耀眼夺目,昂首阔步之间,自有一番俾睨苍生,气吞山河的风采。

然而,事实上沈纯只是单纯的不爽而已。

惠灵顿一看,顿时咬牙切齿:“我就知道……你们这些贵族女人真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告诉你!就算你得到了我的身体,你也绝对得不到我的心!”

想了想,他又赶紧接了一句:“更加得不到我的爵位和财富!”

“……”

沈纯只觉得腹中一阵翻涌,好容易才忍了下来。把旗杆往泥地里一插,他原地挥了挥剑,飞起一大片麦穗。

“这个辣鸡,简直恶心到家了!要不是看他还有点用处,我早就一剑……砍过去!”

看这样子真不像是开玩笑,戈尔韦赶紧陪着笑,挡在了惠灵顿面前。

“消消气,消消气。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惠灵顿那纯粹是不长眼,你要相信自己绝对是最漂亮的!”

明明都是好话,但沈纯听了,心里却很不是滋味——难道,自己真的是因为这一点才生气的?

必须不能够!

用力摇了摇头,沈纯大声说道:“别说这些没用的,所有人快点换装,我们即刻出发!”

最高领导一声令下,田间的“农夫”们立刻分散行动起来。

一部分人已经找到了惠灵顿手下骑士的尸体,扒下他们的盔甲换在自己身上;

一部分人也已经控制住已经有些躁动的战马,正在往回拉;

剩下的几个赶紧换回原先的铠甲,分列四周以作护卫。

至于布萨克等人,则是一个个皱眉不语,脸色尴尬。

虽然没有明说,但在计划开始前所有人都在心里认定了,惠灵顿必然会认准沈纯,然后被随手打倒、擒住。

吉尔斯之所以会以女装相伴,也是怕沈纯双拳难敌四手,想要帮他对付那些骑士。

现在计划进行到了这个阶段,接下去自然就是伪装成骑士和侍从,押着惠灵顿混入尼斯兰,控制住城门之后,由里奇蒙领着骑兵伺机夺城。

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摆在大家面前,悬而未决。

原本应该是由沈纯假装被抓,实则押解惠灵顿进城,但现在看来,似乎有了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一道道视线聚焦过来,吉尔斯只觉得浑身发冷,汗毛倒竖:“看我干嘛?我接下来要扮骑士的啊!”

“那个吧,要不然大家再商量一下。”戈尔韦搓了搓手,嘿嘿一笑,“骑士现在人已经够了,倒是这个假装被擒,跟惠灵顿共乘一骑进城的人选么……”

沈纯赶紧抢答:“哎!我不干啊!你看这家伙那么讨厌我,要是由我来的话肯定会露出破绽的。”

“对!就是这个意思!”戈尔韦一拍手掌,眉飞色舞,“吉尔斯,要不然还是你上吧~”

“不是!我……”

“好了好了,吉尔斯你不要急着推辞。”布萨克扬起手,微笑点头,“行险夺城,容不得丝毫马虎。让娜毕竟才刚接触战争,一旦出点差错……总之,还是难为你,再把这身衣服多穿一会儿。”

沈纯大喜,在一旁忙不迭地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都是为了王国,吉尔斯你就不要推辞了。”

任凭这些人舌灿莲花,说着一些合情合理,为国为民(逼良为娼)的话,吉尔斯始终都是不发一言。直到沈纯坏笑着又来了一句“这都是为了解放尼斯兰嘛,所有人都会记住你的牺牲的”过后,他才勃然色变——

“滚!全都给我把这件事忘了!”

——————————

俘虏的意见不需要考虑,既然吉尔斯已经变相答应,那么计划自然也就如期展开。

从骗开城门,到里奇蒙带兵冲进尼斯兰,整个进程行云流水,没有出现一点意外。

甚至于在沈纯立起大旗,以圣光照耀全城之后,整个尼斯兰都沸腾了!

无数衣衫破旧、面色狰狞的百姓从城堡各处涌出,硬生生让博伦一方做了回看客,不伤一人就夺回了这座北方重镇。

待到尽收俘虏,安抚完民众之后,沈纯几人押着惠灵顿,聚在他的城堡大堂里,久久没有言语。

良久之后,才由布萨克一声长叹,打破了大堂里的寂静。

“呼~~想不到,人民的力量一旦汇聚起来,竟然连约维尔最具盛名的长弓手也不是对手。”

他这么一开头,其他人也纷纷感叹。

“是啊,看他们的样子,真的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约维尔人,那个场面……啧!”

“嗯……看来将来夺回领地之后,我得对下边好一点才行。”

……

几个贵族将军你一言我一语,言语中满是震惊与疑惑。

沈纯坐在主座上,始终一言不发。

之前的一幕虽说震撼,却也只是验证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而已,而现在既然已经攻下了尼斯兰,他便可以开始图谋后事了。

“大家稍安勿躁,尼斯兰现在已经攻陷,并且城中并没有爆发霍乱的迹象,我们是不是应该继续往北进军了?”

又是催着进军,布萨克他们几个面面相觑,搞不懂沈纯为什么这么急。

“这个……让娜,我们现在首先要考虑的问题,应该是怎么处置惠灵顿、以及城中的几个贵族俘虏才对。”

沈纯无语,挥了挥手作势斩下:“他们有什么好考虑的,民愤这么大,直接砍了拉倒!”

惠灵顿急了,大声争辩:“你们不能这样!我好歹是个贵族,要求得到体面的对待!”

“对对对,这可是一大笔赎金,不能这么干!而且惠灵顿的妻子就是莱恩·哈特的表妹,说不定可以用他来要挟对方,这么一来的话……”

不等戈尔韦说完,惠灵顿突然大汗淋漓,直接给跪了:“使不得啊!与其让莱恩知道我的事,你们还不如直接杀了我呢!”

众人:“……”

眼看没有回应,惠灵顿更加惶急:“这样!卢塞的守将是我的朋友,我帮你们骗开城门,你们说怎么样?”

众人:“……?!”

第四十五章 一剑北来

“报!!!”

穿过拱门,绕开花园,钻出九曲十八弯的长廊,骑士终于来到了领导门前,单膝跪下。

“哈特将军!我是隶属卢塞的骑士,有前线急报送上!”

“快!给我!”

主座上的莱维还没说话,拉史就心急火燎地一把抢走了战报。

战报早已经烂熟于心,此时倒也不影响骑士汇报。

“五日前,博伦军在其圣女主帅的统领下公攻破图斯堡,劳罗塔将军战死,阿尔罗之围……咳咳!功败垂成……”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嘶哑,渐渐轻不可闻。

左手在剑柄上画了个圈,莱维冲一旁的侍从吩咐道:“去,给他端杯水。”

“多谢将军!”

骑士接过水杯,叩拜谢恩。

“那么,现在博伦的军队到哪里了?”

“咳咳咳……”喝呛了,骑士急忙放下水杯,“禀告将军,咳咳……博伦人在攻破图斯堡之后,很快就向北进军,尼斯兰的惠灵顿公爵不战而降、叛变投敌,他不但把尼斯兰拱手奉上,而且还骗开了卢塞城!如今,博伦军队正沿着卢瓦河继续进军!”

摆手让侍从收回杯子,莱维接着提问:“那么丰城呢,连克二城,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到丰城了吧。”

“丰城还在我方旗下,但是……但是据说城中人心不稳,克莱尔将军有一道口信,说是城内有人准备献城投降……为数众多。”

啪!

椅子的扶手从中断裂,莱维虎目圆睁,满脸兴奋。

“好!博伦人终于能打了一回,拉史!点齐军马,随我出征!”

拉史没有立刻回应,反而是把手里的战报递了上去。

“我劝你先看看这个再做决定。什么村姑变圣女,又直接成了一军统帅,把懦弱无能的博伦绵羊军变成了勇猛的雄狮?这种事情,简直就是开玩笑嘛!”

骑士急了,直接双膝跪倒,大声争辩:“将军!我绝对没有谎报军情啊!”

“行了,你下去吧。”

再没看一眼忐忑的骑士,莱维埋头看了一会儿战报,突然咧嘴轻笑。

对此,拉史摊了摊手,没有一点意外:“你也觉得很荒谬吧。又不是写小说,哪有这么离谱的事情。那个骑士说不定是……”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轻笑突然变成了大笑,而在不久之后,狂笑声就已经充满了整座大堂,滔滔不绝。

时间一长,拉史感到不太对劲:“我说莱维,你的笑点也没那么低吧?要不要笑得这样……疯狂。”

“哈哈哈!我就是要这么疯狂!”蓦地止住笑,莱维锵的一声拔出长剑,寒光爆射,“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村姑,突然成了博伦的统帅,然后现在又成了战无不胜的圣女。这是什么?这就是主角!”

“我等这一天,已经有十年了!”

“哈哈哈哈哈……”

狂笑声再度响起,伴着寒光乱舞,照在拉史脸上一片冰凉。

他一摸后背,竟是一手的白毛汗。

几分钟过后,狂笑声终于彻底停下。

寒光归鞘,莱维一扯披风,大步走下台阶:“左右!召集军队,我们即刻出城迎击!”

“是!”

眼看侍从们一阵风出了大堂,拉史慌了:“不是……莱维,我们为什么要出城?我们有那么多长弓兵,明明是守城优势更大啊!”

步子不停,莱维径直走出大堂,昂首傲视苍天。

“别傻了。接连丢失二城,丰城也已经危在旦夕,可见我们对占领区的统治根本就不牢靠。一旦那个圣女到了这里,你以为,梅切尔城里还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么?”

还会有容身之地么?

仔细一想,拉史突然遍体生寒。

恐怕到时候腹背受敌,反而成了城中反复小人的晋身之资。

“还在等什么?跟上!”

“啊?哦!”

望着门外那道挺拔如剑脊的背影,拉史很快恢复平静,飞奔追逐而去。

“莱维,我们要不要再雇佣一些瑞士人?昨天才有一个瑞士佣兵团出城,应该还没走远。”

“要那些废物干嘛,有我,还有你们,就够了。”身形稍稍一停,莱维仰头傲视苍天,嘴角咧出一道轻蔑的弧度,“哼!我倒要看看,有些人选出来的主角,究竟会是什么样的货色!”

此话一出,附近的守卫无不举剑高呼,振奋不已,好似得到了极大的鼓舞一般。

轰!!!

天空响起一道闷雷,直接打断了守卫们的呼声……

“呵呵~天威难测啊。所有人跟我出城!我之前方,绝无敌手!”

“嚯!!!”

人声压过了雷声,奔涌如同浪涛。

拉史语塞,也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无语,但莱维已经走远,他这个副将也只能赶紧跟上去,不敢落下一步。

“莱维你等等我!不见了我又得找很久!”

“……”

说的太有道理了,莱维无语至极,只能驻足等候。

——————————

月亮之上,圆桌两头。

伊恩依旧在喝红茶,好像一辈子都喝不厌。

事实也确实如此,正常人的一辈子也就百年左右,而他光是喝红茶的时间,就早已经不止千年。

二指捏起茶杯,轻轻晃动。

两块方糖凭空出现在杯口上方,噗通一声落入杯中,荡漾起一阵橙红的涟漪,好似夕阳洒在湖面,顽童掷下石子。

其中的悠然自得,不足为外人道也。

卡米拉就很不理解,气得直接拍了桌子。

“你还有心思喝红茶?看看这个人,他已经很明显超出掌控了吧!”

圆桌中心的漩涡上,早已经不是沈纯的投影,而是那位傲气凌云,绝无敌手的狮心公爵。

咕噜~

“何必这么生气,只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小酌一口,伊恩竟好似喝醉了一般,脸上泛起一丝微红,“如果他真的做出什么越界的事,我再出手抹销他的意志也不迟。”

“……”

态度非常可疑,但卡米拉终是忍了下来,没有继续发作。

“最好是这样!现在梦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女孩说不定就是唯一的线索,你不要玩过火了!”

伊恩点头,算是应下了。

方糖已经彻底化开,他停下晃动,一饮而尽……

“emmmmm~”

第四十六章 人的名,树的影

丰城,博伦帝国东北部的丰收之城。

在落入约维尔帝国手中三十年之后,这颗北境明珠,终于在这一天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哎呀!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们盼来了啊!”

城门下方,帅军而来的沈纯等人受到了丰城代表的热烈欢迎。

这些人有老有少,无不衣着光鲜,脸色红润。为首的老人胡子花白,很是能说会道。

“我们来晚了,城里受苦了啊!”

对面这么职业,布萨克也迅速进入状态,握紧老人的双手不住地摇晃,把吉尔斯他们看得直发愣。

“不晚不晚,为了这一天,等多久都不算晚!”

老人眼角含泪,似乎是真情流露。不过他身后的几个年轻人就不太行了,不但笑容勉强,掌声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热烈。

“多亏将军大人英勇作战,我才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这一天呐!”

“哪里哪里,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客气客气,我们……”

……

这特么又水又假,沈纯都看不下去了。

“好了吧你们!可以进城吃饭了吗?”

“……”

本来热情洋溢的天,就这么被聊死了。

有些尴尬地收回双手,布萨克瞥了一眼沈纯,抿抿嘴没说他什么。

对面的老人依旧笑容可掬,右手往后一展,说道:“这位想必就是圣女大人,实在是怠慢了,接风宴早就已经准备好,各位快请。”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纯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随即和大部队一起走进了城门。

在最近几天,这样的场面他可没少见。

彻底给阿尔罗城解围之后,以及之前那两座城市攻下之后,每一次都要这么虚与委蛇一番,他实在是不甚其扰,多看一眼都觉得烦。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看得多了,他竟觉得肥肥胖胖的阿尔罗公爵还是挺顺眼的。

丰城的接风宴要比之前那几顿丰盛一些,还有非常精彩的歌舞表演,席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气氛很是热烈。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没有霍乱闹心。

良久之后,酒足饭饱,终于要看是谈正事了。

看了沈纯一眼,布萨克放下酒杯,冲老伯爵问道:“伯爵大人,请问丰城之中之前有没有出现霍乱?或者说,约维尔人有没有在城里布置很多水晶球?”

“霍乱!”老伯爵悚然而惊,根本就没管水晶球的事,“怎么?其他地方又爆发霍乱了么?”

布萨克点点头,指着沈纯说道:“确有其事,但大家不用担心,我们的达尔克统帅拥有治疗霍乱的能力。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知道,约维尔人有没有在城里安放压制霍乱的水晶球,如果有的话……”

话不用说满,理解就行。

反正这老头是紧张了,他用力拍了拍手掌,冲着大厅外喊道:“把人带上来!”

片刻之后,一个囚犯被押了进来,披头散发,衣衫破烂。

“各位将军,这就是约维尔人留在本城的守将——查尔斯男爵。”

“呸!”

俘虏很不给面子地吐了口血痰,高昂着头满脸桀骜。

血痰飞得不远,就落在酒桌末尾,一个独眼龙的酒杯里。

这人戴着一个豹纹眼罩,几乎遮住了半边脸,一看就不是善茬,遇到这种事哪能不怒?当即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

“纽斯首领,息怒,请息怒。”

老伯爵一个眼神过去,硬生生让那独眼龙按下怒火,把刚抬起半寸的屁股重新放下。

“呵呵~你们还不把他拉远点!”

侍卫赶紧把查尔斯往外拖了几步,一左一右架着他的胳膊,再也不敢松手。

这个距离就不怕了,老伯爵冲布萨克点点头,示意他开始提问。

布萨克:“嗯哼!查尔斯男爵,你们(中间略)……”

提问完毕,每个人都是牢牢盯着查尔斯,等待着他的答案。

“呸!士可杀不可辱!你们既然已经卑鄙无耻的赢了,何必还要血口喷人!”查尔斯怒目圆睁,使劲挣扎。

侍卫:“老实点!”

查尔斯不听,继续挣扎:“霍乱本就是天谴,除了那些研究黑巫术的疯子,谁会去碰!再说了,水晶球又不是玻璃珠,放上一整座城的话,约维尔早就破产了!”

砰!

两个侍卫恼羞成怒,一人给了他一拳。

腹部遭遇连击,查尔斯顿时干呕不止。但此时所有人都在忙着消化刚刚那番话,已经没人再去关注他。

“他应该没有说谎。水晶球虽然不算稀有,但想要护住这座丰城,恐怕得四五个国家合力才能凑齐。”

作为一名练习了两年半的巫师,吉尔斯在巫术领域还是有点发言权的。他这么一说,席间众人顿时齐齐松了口气,颇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

老伯爵脸上重新恢复了笑容,转身吩咐了一旁的管家几句,随即挥手,让侍卫把查尔斯带走。

“你们不要太得意!只要有莱恩·哈特大人在,你们这些人不过是土鸡瓦狗!”

在听到莱恩·哈特这个名字的刹那,所有人都控制不住地浑身一僵,酒桌上顿时冷清下来。

只有沈纯毫无知觉,还在继续用餐。

他也感到气氛有些不对,于是暂时放下鸡腿,敲了敲桌子说道:“又是莱那个剑帝,听到名字就已经这样了,要是他来了,你们是不是准备直接投降?”

这话就有点诛心了,布萨克几人到还好,知道他只是说的气话,没往心里去。但卢塞城的这些人,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其中老伯爵还算克制,依旧是频频举杯邀饮。可惜他显然忘了,给独眼龙纽斯换一个酒杯……

砰!

“什么狗屁剑帝!他要是真的来了,我正好可以试试新造的长矛锋不锋利!”

杯用力一磕,纽斯抽动脸颊大放厥词,丝毫不知道血痰已经溅到了他的眼罩边缘处,正缓缓滑下。

对沈纯而言,这已经是恶心的目不忍视了。

“你干什么低头?是不是被我的霸气吓着了?我就知道……”

“报!!!”

无人阻拦,传令兵直接冲进大厅,神色惊慌,满脸大汗。

“报,报报报,报……”

“报什么报!给我说清楚了!”

本就在气头上,纽斯一听这疙瘩,直接扔了杯子。

黄铜的酒杯砸在铁甲上,传令兵没觉得有多疼,只是看着那坨缓缓落下的血痰,心里膈应之余倒也冷静了下来。

“禀告各位大人,城北来了一支约维尔军队,打着狮心战旗。”

“狮、狮心,战旗……”

狮心公爵,狮心战旗,其中的联系不言而喻。

酒桌上瘫倒了一大片,喜庆的气氛彻底终结。

老伯爵现在也顾不上敬酒了,拉开座椅,慌慌张张就站了起来。

“各位慢用啊,今天是我孙子生日,家里就等我了,失陪,失陪。”

他这一起头,席间的丰城众人顿时群起响应——

“对对!今天我儿子正好也过生日!哎呀,真是抱歉了。”

“这么巧的么?我也是今天生日啊!”

“其实我父亲……”

突然发现哪里不太对,后边的人赶紧换了个说法——要去给妻子、朋友、甚至情人庆祝生日。

对于无法和沈纯等人共进晚餐一事,他们纷纷表示非常遗憾,承诺过两天再行招待,随即一窝蜂,慌不择路地冲出了大厅。

看着他们拿狼狈的样子,吉尔斯心头火起:“哼!全都在今天过生日,那不就可以同年同月同日死了?以后不止是生日,连忌日也是一天了!”

第四十七章 诡战

人走茶凉,兵来将挡。

气话也说了,沈纯继续吃菜,倒不是很担心那位剑帝。

毕竟人家都来了,担心也没用。

接风宴的主人们已经跑路,他一边叉起一块烤鱼,一边开始考虑眼下的形势。

既然梅切尔的守将主动出击来了丰城,那是不是可以考虑拜托布萨克他们守住丰城,然后自己带着大军绕过去偷袭梅切尔?

这一计,就叫做瞒天过海啊!

一旦行动顺利的话,副本不就很快可以通关了么~

一想到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个倒霉的副本,他顿时一拍桌子兴奋地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喊道:“你们听着,我有了!”

“……”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除了正往门口走的独眼龙,所有人都悄悄看向沈纯的小腹,场面极度尴尬。

提示音:称号——光辉圣女暂时失效,10秒后彻底消失。

沈纯大惊,自己这贞节牌坊怎么就快掉了?

思前想后整整5秒,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口误,拼了老命,用剩下的5秒解释完毕。

5秒里喊了不知多少字,可把他给喘的,肺都不是自己的了。

好在,虽然他吐字超快极不清晰,居然还有人能听清楚,贞节牌坊总算是保住了……

他这边犹在庆幸,那边厢,吉尔斯沉吟了两秒,却是冷淡地摇了摇头:“不行,这么干没用。”

沈纯不服气:“为什么?这难道不是妙计么?”

几个将军互相看看,无奈地笑了。

“让娜,我们相信以你的能力,攻下梅切尔当然不是问题。但是就算那样又如何?一旦守不住这里,梅切尔也不过就是一座孤城罢了,没有任何意义。”

沈纯又是一拍桌子:“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们那么多人还守不住么?我就不信,那个剑帝真的有那么厉害!”

无人接话,一阵难言的沉默过后,戈尔韦左右看看,撇撇嘴说道:“让娜,人的名树的影,莱恩·哈特的实力可不是靠吹牛,而是一剑一个杀出来的。”

偏了偏头,他瞅了眼偷偷溜出大门的独眼龙:“吹牛的人就算嘴巴再凶,到了亮剑的时候还不是要怂。”

沈纯点了点头,很是赞同:“所以,这就是你们认怂的理由咯?”

“……”

这下是真的没人说话,场面冷到了极致。

“报!!!”

又来了一个传令兵,他冲进大厅抬头看看,发现直属领导一个都不见,登时哑了,一句话卡在了喉咙里,如鲠在喉,说不下去。

堂中无人主事,沈纯决定发挥一下自己统帅的职责,挥挥手说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没事滚蛋!”

传令兵仰着脸,盯着沈纯看了好一会儿,久久不言。

直到吉尔斯大声呵斥,他这才低头回道:“约维尔军队抵达城北三里外,北门守将半小时前开了城门准备投降。另外,南门守将在搬运府库时被卫兵发现,他已经杀了治安官,现正与东西二门守将混战。”

又一次冷场,寂静的空气中,唯有独眼龙突然加快的步点,格外清晰。

不意间,局势竟崩坏至此。

沈纯彻底傻眼,原本他是想玩一手瞒天过海,但看现在的情况,还瞒什么天?过什么海?

先把脚下的地盘踩住吧!

布萨克和沈纯等人互相对了个眼神,思维在这一刻达成同步。

“城里的大人都各回各家了,你下去禀报吧。”

说完,他们也不管传令兵的去向,同时起身往城北而去。

步伐匆匆,几个人很快就穿过了庭院。大厅里,传令兵看着他们的背影,诡秘地一笑。

认了认路,他径直往东方而去,那里正是独眼龙离开的方向,也没过多久,这货就被传令兵追上、赶超、拦下。

面对这种小角色,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暴脾气,当即挺起胸板起脸,手握刀柄作势要拔。

“让开!”

“呵呵~”

鼓足气势,凶神恶煞的一声大吼,却只换来一句玩笑戏谑的呵呵?独眼龙果断不能忍,锵的一声拔出弯刀,随即就发现眼前闪起一片模糊的幻影——对方换装了。

淡金色利落的短发,勾勒出雄狮花纹的肩章,赤红色的约维尔公爵官服……

独眼龙当即吓尿了,哆嗦着把弯刀插回刀鞘,卑躬屈膝跪倒在地:“剑……剑帝……”

“嘘~~刚刚那些基本都是编的,我只是收编了一群士兵,顺便在城里放了几把火而已。”剑帝弹着剑鞘轻轻一笑,“接下来就靠你了,带我去见见你的团员吧。如何?”

——————————

丰城,北城门。

布萨克、里奇蒙等人前去去点齐兵马,准备沿着大道过来救险,此时尚未到达。沈纯和吉尔斯则是轻装出动,不出5分钟,便已经来到了北门不远处。

此时,城门半开半闭,一支重装步兵的队伍就在门后,前头的士兵竖起盾墙,后排的则在守将的带领下,拼命牵动锁链。

沈纯有点迷:“喂!不是说守将把城门打开了么,现在是怎么回事?”

锵的一声拔出长剑,吉尔斯脸色凝重:“情况不对,刚刚那个传令兵有问题!”

“啥?”

“管不了他了,先过去看看!”

挺起盾牌,吉尔斯迅速跑至一旁的建筑下,贴着墙壁,一步步往城门后的军阵走去。沈纯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亦步亦趋地跟上。

两人这么小心翼翼地挪了一会儿,前方,守将反而正士兵的提醒下发现了他们,挥舞手臂大声叫喊:“圣女大人!圣女大人快来帮帮我们!”

这又是搞什么鬼?

两人面面相觑,完全无法判断对方的想法。但眼下行迹已经暴露,倒还不如光明正大地走过去。

回到大道中间,吉尔斯轻声吩咐一句:“走慢点,戈尔韦他们应该也就快到了。”

“嗯。”

抱着谨慎的心态,两人越走越慢,越走越慢……

没多久,对面的守将憋不住了,竟然抛下军队,一个人冲了过来。

“哎呀!圣女大人你怎么这么慢?刚刚不知道是谁把放下了大门,又毁掉了绞盘……现在门关不上,约维尔人又在城外列阵,如何是好啊!”

愣了愣,沈纯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朝吉尔斯看了看。

“果然,那个传令兵有问题。”

放下长剑,吉尔斯用盾牌隔在自己和守将之间,顺带着把沈纯护在身后。他眺望了两眼城门方向,脸色愈加不好看。

“城门为什么是半开的,拉不起来了吗?”

守将:“拉不起来了!不知道里面卡住了什么,我带人拉了这么久,还是连一寸都动不了!”

看样子应该是卡住了,就不知道是卡在哪里。

吉尔斯正要上去检查一下绞盘,后方蓦的响起一片杂乱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正是戈尔韦他们带着部队赶到了。

只不过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所有重装士兵都没有骑马,而是和剑舞者以及弩手一起狂奔在大道上,扬起漫天的尘土。

不多时,他们到了。

“咳咳!吉尔斯,让娜,情况怎么样了?”

吉尔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指着刚停下的军队问道:“你先别管别的,这是怎么回事?骑兵的马呢?”

沈纯在一旁附和:“对,还有我的白马呢?”

“咳咳……不见了!全都跑了!”捶打几下胸口,戈尔韦似乎好受了一点,“有人在城里放火,马厩被烧了!”

沈纯回首远望,发现城里各处都有烟雾升腾,很明显是有人纵火。

契合度100%的白马又没了,他有些生气,但眼下显然不是找马的时候——

外头的约维尔军队虎视眈眈,眼看就要组织攻城,还是想办法关门吧!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吉尔斯挺身而出,第一时间狂奔至城门口。

可惜魔法学院只教过开门咒,没教过关门咒,他也只能从绞盘着手,一点点地检查。

然而一直到大部队都赶来了,还是没有半点头绪的样子。

摇摇头,他选择放弃:“不行,问题应该是在城门外边,要出去检查。”

出去?外面好几千长弓兵,出去检查的话,不就等于是做靶子?

几个人齐齐皱眉,一时间无法做出决定。

就在这时,城内突然传来一阵阵喊杀声,并迅速朝东方移动。不多时,东门处便传来阵阵欢呼。

守将听了一会儿,疑惑不已:“这个听上去……怎么好像是纽斯首领和他的佣兵团?”

?!

几位将军互相看看,脸色大变。

而就在此时,城门外的约维尔军队也分成了两队,其中一队迅速往东方进军。

“糟糕!东门肯定被占领了!全军随我出击!”

布萨克等人急吼吼往城门外冲,沈纯见状赶紧跟上,顺带着打开了自己的大旗。

大旗一动,全军也立即出发,轰隆隆奔涌向前。

拉门的守军赶紧松手,城门“哐”的一声砸落地面,又被无数双大脚砰砰砰踩过。

而就在大军出城,追着约维尔的部队搦战后不久,刚刚怎么也关不上的城门,突然缓缓升起,一点点合拢了……

北城墙上,一名金发红衣的剑士一步跨上城垛,朝着城外挥挥手,非常亲切地喊道:“博伦的各位!你们全被我耍了!”

“哈哈哈哈哈哈!”

第四十八章 加速的世界(厚颜无耻求票票~)

砰!

上百人合力拉动城门,那速度不用说,必然是很快。

而听到这令人心寒的关门声,以及城头那邪魅狂狷的大笑,刚刚出城的大军上下,无一不是懵逼绝望。

退路已断,前头的两队约维尔长弓兵又已经分列两边,引弓待发,绝境也不过如此而已。

进退不知所措,要不是沈纯的大旗勉强撑着,恐怕士兵们早就士气动摇。而那样的话,城上之人想必会更加嚣张。

当然,他现在就已经很嚣张了。

自己的瞒天过海之计还没用上,反而被对手来了个暗度陈仓,直接掏了老窝?沈纯此时又气又急,唯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然则又岂止是他呢?就连平素稳重,身经百战的布萨克,此时也已经懵了,回首仰望着那道猖狂的身影,喃喃自语:“剑帝,莱恩·哈特……”

闻言,沈纯立刻抬头看过去:“他就是剑帝?也没什么特殊的吧!”

无人应答,反倒是城头的笑声渐渐停歇,天空突然空荡荡的,无比安静。

毕竟笑了这么久,剑帝也得歇歇,踩着城垛喘口气。

独眼龙见了,立刻弯下腰,毕恭毕敬地说道:“大人,城中的贵族应该都还没有逃走,不如让我去他们家里拿点蜂蜜水,给您润润嗓子?”

看他这一本正经臭不要脸的样子,莱维也是乐了:“哦?既然如此,你快去快回吧。”

“是!是!”

独眼龙大喜过望,撅着屁股跑下城墙,边跑边招呼自己的团员。一行人操着兵刃,欢天喜地地往城内杀去,就好像过节一样。

眼见着他们得了好处,北门守将也有些躁动,他远远地朝莱维敬了个礼,主动请命:“公爵阁下,城外的乱军已经是瓮中之鳖,何不赶紧下手把他们彻底消灭,免得……”

“不要多嘴!在一边待着!”

守将懵了,忠心做事却落了这么个待遇,他只能唯唯诺诺地退下,再不敢多言。

当此时,拉史率领的长弓兵也已经绷到了极限,弓弦再拉下去,就得伤到弓手自己。

进攻的命令依旧没有下达,他望了望城头,又看了看惶惶不安的敌军,终于还是挥下了右手——

“前方80步!放箭!”

长弓兵们如蒙大赦,立马松开了拉弦的手指。只听得一声“嗡~~~”,黑压压的羽箭就像蝗虫一般迅速升空,又急速坠下。

“蹲下!!!举盾!!!所有人蹲下举盾!!”

倾盆箭雨之下,是布萨克他们声嘶力竭的吼声。

然而以布列塔尼骑士团为主的士兵正处在慌乱中,就算训练有素且早有心理准备,一瞬间搭设的盾墙还是歪歪斜斜,到处都是破绽。

一时间,惨叫声想成了一片。

箭雨过后,满地狼藉。

原本拥挤的阵列变得稀稀拉拉,近半的士兵或坐或躺,中箭者更是不知凡几。

幸好之前拉弦的时间太长,长弓兵们暂时还没缓过劲来,没办法形成连续的弹幕攻击,否则,真的是要全军覆没的节奏。

“起来!赶紧起盾!”

布萨克左肩中箭,这时顾不上处理,直接一剑削断了箭杆。她随即同戈尔韦、吉尔斯一起,敲打着盾牌大声下令。

可惜眼下的博伦军阵型凌乱,再加上士气颓丧,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局面继续持续下去的话,一切就都完了……

这一刻,三个男性将军齐齐转头,直盯着沈纯手中的大旗。

沈纯的反应也很快,当即就开始使用能量召唤圣光。

熟悉的金光再次爬上旗帜,光芒温和地洒向四方。但和预想的不同,士兵们只是稍稍恢复了点士气,完全没有之前那种狂热的意志出现。

这是怎么回事?

沈纯迷了,以能量消耗的速度来看,这次也没有偷工减料,怎么就……

“完了,对面是史诗级别的狮心战旗。”

哐啷!

盾牌落地,长剑垂下,剑尖在膝头摇摆。

沈纯还没见过戈尔韦这么颓废的模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面红底金纹的战旗无风自动,旗帜上那个咆哮的金色狮纹呼之欲出,在金光的照射中,竟然愈发显化!

怪不得这次的金光要黯淡的多,怪不得士兵们没有士气爆发——

那头狮子正在吞噬圣光,胜利意志,竟然被压制了!

自从图斯堡一战中,胜利意志这面大旗晋升完美之后,它就再也没有提升过。

虽然沈纯隐隐觉得它已经到了一个极限,但总还是差了点什么,以至于现在几乎派不上用场……

一股无力感从脚底升起,渐渐抵达了沈纯的大脑,使他整个人都和戈尔韦一样颓废了起来。

他又不是关张赵这样的绝世虎将,单刀赴会、一骑当千这种事,不要说能不能做到了,就连试一下也根本不敢。

这一下,真的是山穷水尽……

眼前的局面,拉史表示一点也不陌生。

所有跟莱维做对的人,最后无一不是在绝望中死去,不论对方是好对手,还是好朋友。

吐出一口浊气,拉史又一次举起右臂。随着他的手势,两个长弓兵团同时取箭搭弦,只等他一声令下,就要……

“停下!”

从对面的城墙上传来狮子的咆哮,拉史刚愣了愣,身边的长弓兵就已经放下了弓箭,做出随时候命的姿态。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能乖乖放下右臂,和身边的士兵一道敬候新的命令。

然而,没有命令了。

就在沈纯等人暗自庆幸,却又无比警惕之时,狂妄的剑帝又做出了一件狂妄至极的举动——

他竟然直接从城头跃下,眨眼间轰然落入博伦士兵的包围之中!

吉尔斯大喜过望,当所有人还在发愣时,他却是第一个举剑发起冲锋——朝着丰城的城墙。

“冲!都跟着我冲!把他围起来!”

剑再快,只有一把;

人再快,上不了天。

眼下这货落进了本方阵中,以刚才那些长弓兵言听计从的态度,此时定然是投鼠忌器,不敢轻易放箭。

如此一来,只要可以凭借人数优势把他包围起来,局势便可以瞬间扭转!

布萨克和戈尔韦并不愚笨,很快也明白了吉尔斯的打算。

这分明是以瓮中捉鳖破解瓮中捉鳖,简直就是天意!

不敢耽搁,他们立刻持剑而走,同时也不断招呼士兵们一齐动手。

在三人的鼓动催促下,最终带起了一股4、5百人的军势,三面朝莱维合围而去。

然而沈纯并没有跟上。

他不是没反应过来,更不是胆小怕事,只不过是从之前对方跃下城墙的动作中,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太快了!

这个游戏中的一切,似乎都是参照现实来制作的,那么重力加速度就应该也差不多是98m/s。

丰城的城墙整整有5米高,一个人自由落体落下的话,最起码也要1秒多的时间,但是刚才那个莱恩·哈特的动作连眨眼都跟不上,绝对连半秒也没有!

究竟是使用了特殊的手段,还是说,他又是一个感染了黑死病的活死人?

答案,在下一刻揭晓!

……

博伦众将士三面合围,气势汹涌,宛若海浪拍岸而来。

而处于浪潮中心的剑帝始终低头不语,直到包围圈只剩下三丈方圆,这才轻轻挥动手中的长剑——

“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缥缈的语调,带来了一股缥缈的力量,带着镇定微笑的剑帝飘飘然浮空。

众将士顺利合围,却只能抬头看着对方的脚底,士气不免一降再降,已然到了兵无战心的地步。

幸好,将还有战意。

“吉尔斯!这是什么巫术?能不能破解?”谨慎地高举起盾牌,布萨克朝一旁问道。

沉吟几秒,吉尔斯为难地摇了摇头:“这个应该是约维尔魔法学院一年级教的漂浮咒,但是……”

布萨克大喜:“太好了!那你一定可以对付的了吧!”

“这个么……”吉尔斯更加为难,连话也说不完整了,“其实说简单也简单,说难的话,也挺难的……”

话里绕来绕去,连戈尔韦也迷了:“什么意思?你就说到底行不行吧!”

再次沉吟了几秒,吉尔斯坚定地点了点头:“不行。”

旁边二将纷纷瞪大了眼,不行你点什么头?

三人还没来得及质问,头顶突然传来一阵轻笑,赶紧各自护住头部,凝神戒备。

“呵呵呵~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不学无术的学弟。不过既然选择了拿起剑,那就说明你的魔力跟我一样,完全不够是吧。”

莱维已经飘浮离地三米,他突然在空中扭腰旋身,双脚踏在城墙上。

“魔力不够,就只能用点别的技巧了。在这方面,不得不说,你们博伦要比我们强多了~”

话音刚落,蓝光骤起。

就好像吉尔斯每次使用巫术时一样,莱维浑身冒起蓝光,紧接着他双足一踩,整个人好似出镗的榴弹炮一般,带着一溜的蓝色焰尾,直冲沈纯而去。

沈纯彻底慌了,他甚至觉得,对方的速度要比之前那个劳罗塔快上许多,根本没有留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冰蓝的剑刃在瞳孔中急速放大,幽幽的蓝光落在莱维翘起的嘴角,邪魅而又致命。

他忍不住闭上了眼——

要死了!

要死了!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咦?为什么还没死?

剑刃依旧在靠近,对面的剑帝也依旧在笑,但在重新睁眼的沈纯看来,他的笑容已经僵硬,速度也就是普通人小跑一般。

只不过就是离得太近了,照样很危险。

顾不上寻思其中的奥妙,他赶紧连滚带爬地闪到一边,匆忙之中,手中的大旗也险些掉落。

“让——娜——你——怎——么——样——了——”

听声音,是吉尔斯在呼喊,但他的每一个音节都拉成了长达十几秒的调子,等沈纯听完这一句话,莱维也已经收功落地,在对面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满脸都是病态的兴奋。

“哈哈哈~居然可以跟我一样,进入这个加速的世界。果然,你就是上天挑选主角!”

“哈哈哈哈哈!”

第四十九章 God wills it(二合一4000字,求票票~)

加速世界。

没毛病,这形容很贴切。

但这个“主角”的称呼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对面的剑帝竟然已经察觉到了,他自己其实是个npc?!

沈纯的惊疑,也只有瞬间。

片刻之后,莱维便又狂笑着再度杀来,速度竟又快了将近一倍!

窄刃长剑的银白锋刃之上,缠绕着湛蓝的魔力,冰冷如霜。

而在吉尔斯的角度看来,莱维在一阵叽里咕噜语速超快的嘟囔过后,就化作一道冰蓝的光影直冲沈纯而去,绚烂好似极光。

然而极光也就意味着永夜,他怎能允许?

依托守卫者十字剑较高的格挡属性,以及胜利意志3米长的旗杆,沈纯勉强挡下了对方的攻势。

一击未中,莱维继续猛攻。长剑在他手中疾舞,蓝光浑圆如团扇。

剑招虚虚实实,忽左忽右,忽进忽退。失去了速度优势,又没有任何剑术在身,沈纯落入全面被动,只能勉力防御,且战且退,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他倒是想利用踏前斩暂时逃开,可惜被压制的太惨,连出招所必需的目标选择都做不到……

剑刃、旗杆不断与凝练的魔力碰撞,在沈纯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二者的耐久正一丝丝缓缓掉落。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咬牙握紧剑盾,吉尔斯低喝一声,“让娜不是剑帝的对手,这样下去,我们就全完了!”

佝偻着腰背,戈尔韦再度颓然:“那你说怎么办?我连他们的影子都看不清,上去看戏吗?”

布萨克和里奇蒙没有对此发表意见,反倒是开始偷偷鼓动士兵,似乎想要战略转移的样子。

不得不说,他们的选择或许是正确的。

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这句话,可谓是放诸四海而皆准。

毕竟,当对方能让你连边都摸不到的时候,也就等于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沉默片刻,吉尔斯突然松开了双手,任由长剑和盾牌掉落在地。他又默默地从腰后解下一个布袋,打开后放在手心。

他这番怪异的举动,一下子引起了另外三位将军的注意。

“什么东西?”戈尔韦无所事事,凑上来看了一眼,“噫!这什么味道?”

从布袋里冒出一股刺鼻的酸臭,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腐烂,戈尔韦只是轻轻一嗅,立刻嫌弃地挪开了鼻子。

一转头,他就看到了布萨克两人的行动,便也不再管吉尔斯,跑去加入其中。

无人关注,无人打扰,对吉尔斯来说却是正好。

他从布袋里取出一粒龙眼大小的乌黑药丸,小心翼翼地握在掌心。

这不是可以扭转乾坤的神药,更不是自暴自弃的毒药。

这只是吉尔斯用偷偷从劳罗塔的胃里搜集到的残渣,揉搓而成的混合物。

没有完全消化的肉块?

或者是腌菜?

鬼知道里面到底都是些什么,鬼知道它究竟会带来什么。

吉尔斯只能祈祷,里边能够残留一丁点他所希望的药效,并且,他不会在吞下去的第一时间把这玩意给吐出来。

深呼吸~

“你还在等什么?快走了!”戈尔韦又回来了,拉了拉吉尔斯的胳膊……没拉动,“你冷静点!那种速度的战斗,你是帮不上忙的!”

他指着西南方那两个模糊不清的残影,急切又小声地说道:“我们商量过了,以现在这个状况来看,只能是想办法击败对面的约维尔军队,用他们来要挟莱恩·哈特停手。你觉得呢?”

听上去好像有点操作性,吉尔斯右手一颤,轻声问道:“具体呢?以我们现在的军力,怎么样才能完败对面?”

“这个……还在商量,所以我才来找你,大家一起想办法嘛。”

“……”

想什么办法?

要是有办法,他还会拿出这个恶心的东西来么?

冷淡地瞥了戈尔韦一眼,吉尔斯突然又是一个深呼吸,嘴巴一张,直接把右手中的药丸拍进了喉咙里。

“呕!!!呕~”

“呵~呵~”

戈尔韦惊呆了:“你吃什么了?不是我说你,这个时候还吃……”

他说不下去了。

眼前的骑士仍旧在不断地干呕,但也只是吐出了几口酸水。

而与此同时,他的脸上却迅速爬满了不详的黑气,青黑色的血管根根暴起,像极了不久前横死的劳罗塔。

看着这熟悉的脸色,戈尔韦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吉尔斯止住干呕,又眼睁睁看着他用极不寻常的速率拾起剑盾,火速杀向那两团幻影。

叮叮当当……

沈纯根本数不清自己究竟格挡了多少次挥剑,同样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中了多少剑。

此时,他发自内心地感谢约兰德,以及博伦工匠的山寨手艺。虽说盔甲上已经满是剑痕,但至少没有真个破损,让他现在可以集中大部分精力来防御头部。

不过话说回来,又是谁害得他没有头盔戴的来着?

叮叮当当……

在沈纯的感知中,战斗起码已经持续了一两个小时,然而对面的进攻仍旧没有半点停歇,挥剑的速度也没有丝毫减慢。

如此毫不间断的攻势,沈纯只觉得双手发麻,似乎快要守不住……

“除-你-武-器!”

慌乱中,后方蓦地传来一个拉长调的声音,一个墨蓝的光点紧随其后,渐渐飞向对面。

那速度,就好像夏日里的蚊子,发现了也就躲过去了。

一个轻巧的后跳,莱维摆了摆长剑,顺着光点出现的方向看去——

“嚯~我这位学弟居然做了格尔巫的试验品么?可惜又是一个残次品,没有资格进入我的世界~”

格尔巫?

沈纯记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人,但是试验品和残次品又是怎么回事?

他盯着对面不敢回头,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尽量往后看——这特么不是吉尔斯么!

怎么这货也变成活死人了?!

“不-要-回-头-看!专-心-对-敌!”

不详的黑气蔓延在吉尔斯的脸上,也萦绕在剑刃的魔力上,在天蓝的光芒中浸染了一丝丝墨色,诡异莫名。

但不知为何,沈纯总觉得他的速度要比劳罗塔那时慢上一线,跟自己更是差得远。

莱维并不着急进攻,反而转动着手腕,好整以暇等待吉尔斯到来。

正好,沈纯赶紧把旗杆杵在地上,借此机会放松一下。

未几,吉尔斯终于赶到,挺剑举盾,立于沈纯身侧。

“我-们-配-合,待-会-儿-我-用……”

“停!”压低了音量,沈纯微微后退半步,“你确定,你的巫术可以命中他么?”

吉尔斯沉吟了两秒,黑着脸说道:“你-可-以-说-慢-一-点-么。”

沈纯:“……”

时间不同步,交流起来也是挺苦恼的。没奈何,他只好放慢了语速,重新说了一遍。

吉尔斯再度沉吟,三四秒过后,突然朝沈纯挥剑——

“盔-甲-护-身!”

顿了顿,他又一次挥剑——

“滑-稽-滑-稽!”

沈纯:“……”

前一个巫术顾名思义,很好理解,但是谁来告诉他后面那个是怎么回事?消遣来的么?

不等他发问,吉尔斯自己先解释了起来:“这-是-我-以-前-学-到-的-一-个-巫-术,据-说-可-以-驱-除-恐-惧。”

明白了,沈纯点点头,别说,这么一闹还真是平静了不少。

这两个半懂不懂的货,可把莱维乐得够呛。他朝沈纯晃了晃剑锋,大肆狂笑——

“哈哈哈哈!一个什么都不懂,一个不学无术~你们是要笑死我么?哈哈哈哈……”

有情况!吉尔斯瞬间绷紧神经,重新摆好战斗姿态:“他-说-了-什-么?为-什-么-笑-成-这-样?”

脑袋突然感觉晕了晕,沈纯沉默了大概一秒,这才点点头,缓速说道:“哦,我想大概是你的滑稽奏效了吧。”

吉尔斯不明所以,正要说什么,却被沈纯直接打断。

“你别说话了!赶紧的,要上了!”

话不多说,他挺旗举剑,带着一溜金光朝对面冲去。

只是愣了半秒,扭头时二人就已经战作一团,吉尔斯不敢怠慢,赶紧迈开步子飞奔上前。

不过以他目前的速度,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沈纯越跑越远……

对手很强,但如果是现在这样,一对一迎面直冲的话,沈纯的经验还是比较丰富的。

虽然那都是打篮球的经验,但说不定可以互通呢?

篮球场上一对一带球过人,不外乎就是靠假动作迷惑对手、凭借强悍的身体素质碾压对手、以及利用节奏变化的突然性闪过对手。

假动作是不用想了,这个剑帝招式假的一批,要是弄巧成拙,万事皆休。

身体碾压基本也是妄想,沈纯有圣光加成,剑帝也有魔力附体,从之前多次硬碰硬的交锋来看,还真说不准谁的力气大一点。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节奏变幻这一个切入点。

以旗作枪,十字剑藏于旗帜之下,沈纯紧紧盯着对面,随时准备使用踏前斩,瞬间加速改变节奏。

这一次他可不是要带球过人,而是要带“球”撞人!

还有大概10米,沈纯不再犹豫。心中一呼,踏前斩已经使出,他登时好似星流影集,手中的大旗划过一道金色流光,直捅向莱维胸口。

这是远超之前的速度,但莱维依旧带着傲然的浅笑,无动于衷。

下一秒,奔腾的金光撞上了静止的蓝光,然则并无火花闪耀,亦无痛呼惨叫。两种不同色彩的光芒只是相互辉映,水乳交融。

沈纯已经懵了,对方竟然就这么不闪不避,任由旗杆捅进胸口,然后现在还一脸欠扁地笑着。

眼下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和谐也不是这么玩的啊!

想了想,他终究还是咬咬牙,决定挥动藏匿的十字剑……

“小-心!他-对-你……”

后头传来吉尔斯的呼喊,可他的语速实在太慢,没等说完,沈纯就看到一柄萦绕着蓝光的长剑当头劈下。

剑影来得突兀而又迅捷,只是瞬间就落在了沈纯额头。

并没有传来痛觉,他没有思考,条件反射地抬剑去挡,只听duang的一声,十字剑蓦地一重,仿佛被什么给压住了。

这下他懵了,完全想不明白是个什么情况。

“咦?居然挡住了!有点本事啊~”

有什么在不停地重击十字剑,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连绵不绝。

沈纯继续懵,明明人影还在前边,被旗杆桶着,声音却好像就在自己跟前不远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中-了-混-淆-视-听!小-心!”

“哟!小学弟竟然还知道支这一招,难得啊!”

这次沈纯听清楚了,那个莱恩·哈特果然就在自己跟前!

他赶紧抽动大旗,想要来一个横扫千军,然而旗杆好似被牢牢抓住了一般,没能抽动。

与此同时,十字剑上传来的压力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终于在某一刻,这柄饱经风雨的古剑再也承受不住,耐久归零。

叮~~~

断裂的剑刃脱离了沈纯的速率,在空中无比缓慢地飞舞,旋转。

那裂口处,隐隐有白光与血色闪耀。

破空声在眼前响起,那是斩断了十字剑后,重新刺来的利刃。

人影在眼前闪过,那是始终不曾放弃,终于赶上这一刻的骑士。

剑至,穿心。

而沈纯手中的断剑,却也在这一刻光芒大作!

——————————

白光,无穷无尽的白光,充斥了整片天地。

剑呢?

人呢?

这是一个无比空旷的空间,除了一片白茫茫,什么也没有。

沈纯已经彻底懵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又到了哪里。

难道说,这个地方就是游戏里所谓的小黑屋?

哒!

哒!

哒!

“谁!”

已经在游戏里待了半个多月,沈纯一听就知道,这是有2匹以上的马在行进。

而且还是朝着他!

白光中什么也看不到,但马蹄声并没有停下,仍旧是清晰可闻。

“这就是继任者么?”

“没想到会是个女人。”

“不可无礼!这是位圣女,跟我一起下马。”

马蹄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脚步声。

片刻之后,三个白袍男子从白光中现身,先后在沈纯跟前站定。在那白袍之上,血红的十字格外醒目。

“继任者,说出你的名字。”

沈纯隐隐察觉到了什么,顿时认真起来:“沈……我是让娜·达尔克。”

三个男子相继点头,齐声说道:“很好。那么让娜·达尔克,请跟着我们宣誓!”

“吾等圣殿骑士,甘于贫穷!乐于禁欲!勇于付出!”

“吾等发誓,将永远守护亲友,抗击邪恶!”

“拿起剑!”

“举起枪!”

“骑上马!”

“邪恶就在前方,让我们荣辱与共!浴血冲锋!”

“godwillsit!!!”

……

提示音:叮!恭喜你完成传承仪式,职业圣堂武士进阶为圣殿骑士……

第五十章 石板

圣殿骑士(1/13)

精英职业

限定秩序阵营,非邪恶人士方可就职。

圣堂武士所带技能保留。

固有技能:募捐。

传承技能:godwillsit,发动后,可以看穿对手将来一分钟内的所有动作,每个副本限用一次。

godwillsit——神的旨意。

这是守卫者十字剑自带的技能,也是圣殿骑士团当年的口号。

沈纯现在明白了,之前落下的那道剑影,应该就是技能表述中的,那所谓的预知。

从得到这把史诗级宝剑起,沈纯就一直对这个技能有所期待,可惜发动几率实在感人,到现在为止,竟然也就刚刚才体验了一次。

如今它成了一个主动技能,倒是个喜闻乐见的好消息。

然而当白光散尽,重新回到战场之后,沈纯心里却是一阵悲哀——

被一剑穿心的吉尔斯,此时就挡在他身前,其人正激发着墨蓝色的魔力,挥舞剑盾勉力与莱维作战。

很明显,他已经成了一个活死人,一个黑死病的病原体。

战斗还在继续,吉尔斯以慢打快,根本就不是对手。十字剑已断,沈纯想了想,干脆握紧旗杆猫下腰,一枪从吉尔斯胯间穿出。

正所谓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骤然面对如此杀招,即便是剑帝也不得不退避三舍。而近距离感受到这一招的吉尔斯,更是被杀气震慑,双腿一震,全身僵硬如铁。

一枪逼退敌手,沈纯没有骄傲,更没有自满。他倏地收回大旗,眼前的两条大腿霎时又抖了三抖。

两个男人的战斗,竟在这一刻稍作停歇,好似进入了中场休息一般。

“喂!把你的剑借我用下。”从杰尔斯身后转出来,沈纯左手提着旗杆,摊开右手借剑。

他也是没办法,守卫者十字剑已经断了,偏偏疾风剑豪的技能必须持剑使用,两大实用技能直接成了摆设,难受的很。

吉尔斯手里只有一把剑,而且还是他施展巫术的主要媒介。但在听到沈纯的要求后,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倒转剑柄,缓缓递过去。

动作太慢,完全不在一个频率上……

不敢多等,沈纯赶紧半转身伸手去接。眼睛一扫,就见吉尔斯浑身布满了横七竖八的剑痕,有两道甚至就在咽喉处,伤口泛着诡异的墨蓝。

这可真是太惨了,沈纯不由得愣了愣,手僵在了半空……

偏偏就这半秒的工夫,莱维再度来袭。

湛蓝的长剑自下而上,只一击,便挑飞了长剑。飞旋的剑尖划过手掌,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险些把吉尔斯的右手切作两半!

这一下,他再也无力作战,只能捂着手掌缓缓后退。

幸好,莱维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他,一击得手,这位剑帝顺势剑锋一转,径直向沈纯发起了猛攻。

剑影磅礴如暴雨,笑声豪恣似疯魔。

在莱维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沈纯只能又一次左抵右挡,连连后退。

叮叮当当……

连绵不绝的碰撞声再度响起,虽然狼狈,但沈纯还是用旗杆挡下了每一次挥剑,并且他根本没有使用任何技能。

明明少了把剑,结果反而有些应对自如的感觉。沈纯不免觉得奇怪,心说自己难道根本没有耍剑的天赋,而是一个天生扛旗舞枪的?

“嘿嘿!都已经快死了,你在高兴什么?”

手上攻势不停,莱维的笑容愈发变态。

“主角……主角该死!凭什么你会被选作主角?而我们,却是别无选择的人偶!”

沈纯:?!

这个人,到底发现了什么?

惊骇之下,沈纯的动作难免慢上一拍,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成功挡下了这一个愣神间的十数剑。

不对!

与其说是他挡住的,不如说,是长剑主动往旗杆上落下。

而且还是全部落在同一个位置!

“哦~终于发现了啊。”

并没有一点意外的样子,莱维继续自信地挥剑。剑影乱舞,如孔雀开屏,却又万剑归一般全都落在同一处。

“放心,你暂时不会死的。我会把你囚禁起来,慢慢研究主角的奥秘。然后……彻底地占有你,成为新的主角!”

“啊哈哈哈哈哈……”

沈纯怒了:mdzz,想占有我?去死吧!

他可以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赢过。就算是机械系篮球队的那群喷子,也无法激起他如此强烈的求胜欲。

实在是太气人了!!!看我的大招——god……

qing~~

熟悉的清响过后,金光猛然绽放。

许久未有动静的胜利意志,竟然在这一刻晋级了。

金光并不刺眼,温和而又坚决地充满了整片空间。

沈纯沐浴在这圣洁的光芒之中,只觉得浑身上下满是进取的动力,几乎不假思索地发起了反攻。

而对面的莱维却是截然相反,金光对他而言好似恶兽,不但侵蚀着他的湛蓝魔力,更是不停冲击他内心的狂念。

此消彼长,局势登时反转,竟变作了沈纯拼命追杀,莱维且战且退!

见此,拉史表示自己再也不能袖手旁观。

开战以来,他第一次拉开自己的紫木长弓,却发现根本无法瞄准。

没办法,在其他人眼里沈纯现在就是一团金光,并且速度快得好似流星。

既然无法直接帮到莱维,那就只能先管别人了。

箭头一转,他重新瞄准了布萨克,同时高声下令:“上弦!目标博伦军团!”

突然的命令,唤醒了一台战争机器。

约维尔长弓兵把箭矢重新搭在弓弦上,整齐划一地抬起、瞄准。下一秒,又是蝗虫一般的箭雨落下。

箭雨转瞬便至,仓促间,布萨克他们总算指挥士兵组成了盾阵,但似乎效果不佳,人群中仍旧是不断传来中箭的惨叫。

一声声拉长的惨叫传入沈纯耳中,让他忍不住加快了进攻的节奏。

如果这些士兵全没了,就算他赢了单挑又有什么用?

后头的梅切尔还没有攻下,眼前的丰城则已经陷落,难道让他一个人,去占领两座城么?

真的是一刻都不能等了!一咬牙,他直接开大——

godwillsit!

大招发动,没有任何异象出现,平凡的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唯有一个虚幻的表计出现在沈纯脑海中,从60跳到了59。

与此同时,一幅幅画面也在沈纯眼前展开……

——对方要往左跨半步,然后贴着旗杆切入。

向前的突刺蓦地止住,沈纯向左侧挥动大旗,一杆子扫在莱维腰肋处。

——对方要借势后滚翻接前滚翻,然后一剑刺我腋下。

大旗挥舞不停,旗杆上的枪头却是被猛地压在地上,带起飞扬的尘土。莱维刚从后滚翻接入前滚翻,就被枪头在背上狠狠划过,差点没直接趴地上。

——对方……对方逃了?

局面太过不对劲,莱维也不是愣头青,自然是要先避其锋芒,以谋后事。

但沈纯牛批的时间只有一分钟,哪里会让他顺利逃脱?

借着提前的预知,旗杆每次都能堵在莱维移动的方向上,好在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剑帝,一心想逃时就算逃不掉,却也没让沈纯再击中一次。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沈纯出招也愈发急迫,相对的,莱维反倒渐渐恢复了平静。

他仿佛看出了沈纯的窘境,一心一意只是躲避,开始拖延时间。

15s。

时间快要不够了,再这么下去,岂不是要被这人占有?

游戏系统到底能不能限制这个突破npc局限的剑帝?沈纯对此表示怀疑,搞不好,和谐大神说不定会对这货无效!

沈纯不敢想象那个画面,那是比在小黑屋里关上一个月还要可怕的惩罚,绝对要疯的!

但是,该怎么办呢?

一面胡思乱想,一面追击敌寇,沈纯的动作中简直破绽百出。

莱维整整观察了10秒,终于确信他不是在故意引诱自己,顿时冷冷一笑,挥剑反击。

长剑一挑,四两拨千斤。

本就在向上挥舞的旗杆,再也阻挡不了暴起突进的剑帝,他眼中带笑,湛蓝的剑刃直抵沈纯胸甲上的一处豁口,下一秒就要刺入。

生死瞬间,沈纯只觉得灵台一片空白,脑海中,只剩下唯一一个声音——“狂热!”

剑帝不愧是剑帝,这条豁口细如树叶,还是被他找准,一剑刺入。

可当剑刃入体,他的脸色却变了。与此同时,沈纯周身金光大作,猛然夺走了他全部的视力。

狂热只有1秒,沈纯来不及收回大旗重新进攻,只能就势挥舞,用尽全力朝莱维头顶砸下。

duang!!!

一击之下,莱维直接被砸入尘埃,头盔也被砸落,从中竟滚出四五块破碎的石块。

“石板!我的石板!”

高傲的剑帝连滚带爬,拼命捡拾滚动的石块。为了空出只手,他甚至连剑都扔了。

狂热结束,沈纯只觉得浑身软绵绵没有一丝力气,再看对方生龙活虎的样子,心中忍不住一阵悲凉。

但此时的剑帝连剑都不要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他晃晃悠悠,好不容易捡起了手边的石块,抬眼一瞧,最后一块竟被一只墨蓝色,近乎断成两半的右手握住,紧紧攥在手心。

直到这一刻沈纯才发现,他已经退出了加速的状态,而对面的剑帝也是一样。

这货左右看了看,突然用尽力气握紧手中石块,踉踉跄跄地回到了约维尔军中。

“走!全军撤退!”

篇外1

系统精灵:“您所呼叫的用户已进入副本,现在无法联系。”

“居然自己偷偷进了游戏,而且发信息也不回,这个臭小子在搞什么?”退出梦网,摘下头盔,沈墨熙无聊地趴在床上,摆着小腿。

“要不去楼下看看?算了,还是先问问他那几个死党再说。”

想了想,她又戴上了头盔,进入了第三次梦境之中……

同样是第三层梦,荒野孤坟,月黑风高。

这里是一个武侠副本,三位皂衣青年正在围攻一个青衣女子。三人做品字形站位,攻守有据,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组队通讯频道——

毛天河:“这次是子涵的晋级任务,胖右你精神点!照之前的经验来看,青蜂女马上就要放毒了,到时候手快一点!”

王右之:“安啦安啦~我的手速你还不放心?倒是子涵那边……”

提示音:“滴滴!你有一条来自魔王熙的远程语音。”

“天毛你稍等哈!”

一句话说完,王右之立刻满脸喜色地点开了远程通讯栏……

“胖右!我们家沈纯是不是被你们拐过去了!”

“沈纯?我没看到他,他也进梦网了吗?”王右之突然有点期待的样子,胖脸好一阵抖动,“那个,墨熙姐~说好下星期联谊的,你没忘吧?”

“下星期啊……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不是!赶早啊大姐!”

“喂!喂喂!还真挂了……”

王右之失望不已地关闭了远程通讯界面。

此时的组队通讯频道早就被毛天河的感叹号刷屏——

“我中毒了!我中毒了!好疼啊!胖右你的快手呢?”

“来了来了!就10%的痛觉,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待到组队频道中的喧闹过去,乱葬岗上哪里还有女人的影子。

毛天河坐在一块断了一半的墓碑上,背影带着一股绿色的忧伤。他身材高大,这时候竟显得愈发萧索。

“胖右!你不是说自己手快么!怎么老是来不及解毒?现在被妖女跑了,回去我怎么跟曹千户交待!”

王右之皱着胖脸,一阵鄙视:“10%的痛感搞得这么夸张……再说了,我已经很快了!可谁知道那妖女脱了衣服以后放的毒这么厉害?就是任务完不成,子涵的晋级又要延后了。”

他偷偷又瞄了绿油油的毛天河一眼,痛心疾首:“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二人对面,杨子涵正气定神闲地擦着雁翎刀。看上去,晋级任务的失败好像完全没有打击到他。

“呵呵~

妇人心,

毒或不毒,

她都已经远去。

高数题,

难或不难,

马上就要考试。”

天毛和胖右齐齐抖了三抖。

讲真,高数难不难跟他们俩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不会。

一念及此,二人顿时拍碑而起,仰天长啸,慷慨激烈——

“追!今天说什么也要杀了这个妖女!”

……

天毛虽然还绿着,但中毒状态其实已经消失,三人

女子左肩飞红,摇摇欲坠。通过官差特有的探查技能,三人可以清晰地看到,女子已经陷入了重伤状态。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胖右!这次看紧点,别又来不及解毒。”

“放心吧天毛哥,时刻准备着呢!”说完,他又邀功似的看了杨子涵一眼,“子涵稍等,很快你就可以晋级了~”

杨子涵大气不喘,只是紧紧握着手中的刀子。

眼看在劫难逃,女子顿时心如死灰,直接瘫坐在地上嘤嘤哭泣——

“嘤嘤嘤~我只是一个苦命人,你们何必苦苦相逼!嘤嘤嘤……”

一听这“嘤嘤嘤”,毛天河顿时脊背发凉,跟过了电一样狂打摆子:“少……少来这套!你这青蜂女……毒死了那么多宫女嫔妃,根本就是死有余辜!”

哭声一顿,青蜂女突然指着毛天河破口大骂:“你这个东厂的走狗!凭什么这么说!我所做的一切,还不都是奉圣夫人那个老贱人,还有魏忠贤那只死乌龟吩咐的!”

这种破事一听就是真的,毛天河他们顿时失语。

发现他们略有松动,青蜂女赶紧跪倒磕头,大声哭诉:“求求你们饶了我吧!如果我被抓回去,肯定会被魏忠贤那个阉人灭口的!”

特么的这都叫什么事?三人对视几眼,相顾无言……

青蜂女一边哭泣哀求,一边朝着三人不住地叩拜。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实在让人无法相信,这居然是一个浑身是毒的女杀手。

不过毛天河三人早就不再是刚进游戏的萌新,被npc骗的多了,谁还没点戒心不是?

他们一个个紧握着雁翎刀,没有丝毫放人一马的样子。

眼见如此,青蜂女也停下了叩拜,只是双手笼在袖子里掩面哭泣:“嘤嘤嘤……三位好汉威武不凡,英雄了得,何苦帮着那个阉人助纣为虐?这些年妾身卧薪尝胆,终于搜集了数本那阉人作恶的证据,本欲呈给钱谦益大人,哪知今日得见三位豪杰……罢!罢!罢!这便交与三位了!”

说着她便弯下腰,双手伸入怀中。

这一番哭诉情真意切,再加上本身对魏忠贤的印象就好不到哪里去,三人不由得将信将疑起来。

与此同时,组队通讯频道里早就沸反盈天。

王右之:“你们觉得怎么样,能不能信啊?”

杨子涵:“想知道还不简单,你大方点走过去,看看她拿不拿的出来几本书的证据不就好了。”

王右之:“哥屋恩!同九年,何至于此?”

毛天河:“行了行了!与其在这里斗嘴,不如好好想想,我们拿了证据是交给魏忠贤,还是偷偷交给东林党的人。”

王右之:“天毛!你还真要捧死太监的臭脚啊!反正我有点是不想干了,明明进游戏加入的是锦衣卫,居然被调派到东厂滴干活?我在外人面前都不敢说自己玩这个副本你知道吗!”

这是大实话,毛天河感同身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转头看向左边,毕竟这是对杨子涵的晋级任务,放弃还是继续,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沉吟了几秒,杨子涵蓦的睁大了眼睛:“聊了这么久任务提示来了没?”

毛王二人:?!

还真是没任务提示,差点又着了npc的道了!

三人确认过眼神,同时点点头,紧紧了刀子齐步上前。

一步,两步……

正当他们引刀蓄力,准备辣手摧花之时,青蜂女突然飞旋着一跃而起,甩动的袖子里撒出一片片青绿色的毒烟。

“咳咳咳……”

“我中毒了!好疼啊!胖右快给我解毒!”

“天毛别闹!大家都中毒了好吧,我只有两只手!”

……

一时半刻之后毒烟散去,青蜂女又一次渺无踪迹,只剩下三个绿油油的青年摊在地上,相视惨然。

胖右的快手没啥用,三人身上的中毒状态还有2小时才会结束,还追击个毛线。

毛天河怒了,绿着脸吼道:“完了!现在什么都没了,怎么办?”

问题确实有点严重,王右之二人小心翼翼地看向杨子涵,就见他又开始气定神闲地擦刀……

他瞬间就慌了:“子涵你不要急!就算这个晋级任务卡住了也不要紧,我还有办法!”

——————————

箐箐学子挣扎在考试和游戏之间,而另一边,自觉被耍了的沈墨熙已经直接杀向楼下。

“臭沈纯!破沈纯!要是你敢放老娘我的鸽子一个人先玩起来,老娘我就跟你拼了!”

一边按着沈纯家的门铃,沈墨熙一边恨恨地低声咒骂。不久后门开了,沈母围着围裙把她迎了进去。

“墨熙怎么有空来了?今天不是周末么,怎么不和新交的男朋友一起?”

“那个渣男我早甩了!”一甩长发,沈墨熙换好拖鞋就往屋里走去,“小姨,沈纯在哪里?”

“又甩了啊……”沈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尴尬地笑笑,“沈纯在他的房间里上网,你自己进去吧,小姨还要做菜。”

果然是这样!

沈墨熙怒了,大步冲沈纯的卧室走去。由于沈纯的怪病,他的房门钥匙一直都在父母手里,眼下根本没锁,沈墨熙直接转动把手跨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他戴着头盔,仰面躺在床上。

“呵~还是最新款,没想到姨父挺下本钱的。”

坏笑着蹲在床边,沈墨熙伸出食指,在思感头盔的左侧滑动起来。

“找到了,紧急呼叫按钮~小纯洁,不要怪姐姐哟~”

食指轻轻按下,一股特殊的电波立刻从头盔上激发。按照使用说明,以及沈墨熙以前的经验来看,沈纯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才对。

然而5秒钟过去了,毫无反应。

“嘿!你还给我装!”

沈墨熙愤怒了,手指冲着紧急呼叫按钮连续按下,嘴里呼喊不停。时间一长,头盔上的蓝白字体突然开始泛红,紧接着就是剧烈的报警——

“警告!警告!出现未知错误!出现未知错误!”

这一番动静并没有吵醒沈纯,反而是惊扰了外边的沈母,她急匆匆推开门,进来后完全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啊?这东西纯儿他爸才刚买的,已经坏了?”

尴尬了,沈墨熙勉强笑笑,伸出食指和中指比了个ok:“没事。小姨你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房门开了,渐渐飘进来一股香味。

咕咕~~

沈母看了看侄女的肚皮,有些恍然。

篇外2

时间回到沈纯进入梦网之前。

第12区,x市,guillusion集团地下总基地。

数万台显示器上,不断跳动着一行行英文的字符,其中一些包含敏感词汇的句子,会被电脑自行抽取,传输到50个工作人员面前的电脑上。

在他们身后,是一名身着迷彩服的中年白人。

“那个恐怖袭击的事,有新进展了吗?”

一阵键盘的敲击声后,电脑显示器上跳出来一个四分镜的界面,每个界面里各有一段影像。

工作人员点开左上角的那个界面,很是笃定地说道:“布兰顿经理,我们跟踪了那个梦境副本的参与者,收集了他们最近一个星期在梦网中的所有言行,最后发现那是一个玩笑。”

“一个玩笑?我为了等这个信息,一晚上没有合眼,你跟我说特么的这就是一个玩笑?f**k!”布兰顿气的直转圈,差点连军帽都扔了。

“还有我再说一遍,要叫我将军!不要叫经理!”

就在他气急败坏,转身想要回去补觉时,地基里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警报声——

“呜——哩——呜——哩——呜……”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是最大警戒?!”布兰顿一手扶住帽檐,转头大声喝问。

工作人员迅速敲击键盘,3秒之后……

“遭了!有人进入了深渊!”

布兰顿急了,直接扑到显示器前:“这不可能!厄瑞涅之间怎么样了?”

鼠标一点,画面随之切换,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子出现在显示器上,同样正在敲击键盘。

“迪安·克拉夫琴科……快抓住他!”

卫兵迅速出动,不一会儿,画面中的那我男子就已经被关进了安全屋。

安全屋,或者说监禁室。这里的墙壁、地板、天花板,全都贴满了橡胶软垫,两个摄像头呈对角线布置,不留一点死角。

梦网唯二的创始人之一,迪安·克拉夫琴科刚刚被关进这里。他随便找了个角落靠着,看上去没有一点不安。

“迪安,看在上帝的分上,你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要解开对编织者们的限制?”

隐藏在软垫后的喇叭里,传来诺斯·古夫曼气急败坏的声音。他是梦网的另一个创造者,迪安曾经的同志。

迪安仰起脸,正对着一个监视摄像头:“如果你们想知道我做了什么,就去深渊吧,我把信息发去了那里。”

“狗屎!就算你把讯息发过去又怎么样?每一个二进制字符到了那里都会被拆开,被131072倍的时间流速冲到无数个角落!这根本就毫无意义!”

“你说得对,但人总要相信奇迹,就跟相信上帝的存在一样。”说完这一句,迪安垂下眼睑,任凭喇叭里如何循循善诱、威逼利诱,他都不发一言。

眼前仿佛又回到了孩童时,那片战火纷飞的故土……

休息室里,布兰顿将军正皱着眉来回踱步。

少时,大门开了,诺斯·古夫曼微低着头走进来。

布兰顿赶紧扑了过去:“怎么样?他说了吗?”

推着镜架,诺斯勉强抬了抬头,支支吾吾地说道:“还……还没。”

“fxxk!这个该死的蠢货!”一想到自己很可能会上军事法庭,布兰顿整个都快疯了,挥手扫飞了跟前的一台显示器。

砰!

诺斯浑身一颤,禁不住往后缩了两步:“请……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我一定可以说服他的。”

“你?说服他?”布兰顿回过头,满脸都是暴戾,“要多久?”

“我想……可能是……”

诺斯瞎几把挥舞着双手,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惜布兰顿根本没心思听他瞎掰,走上来指着他的鼻子,咬着牙说道:“我只给你两个小时!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就会对那个该死的家伙,用吐!真!剂!”

“记住了!你只有两个小时!”

轻轻拍了拍诺斯的侧脸,布兰顿按着腰间的电击枪,慢慢后退几步,在沙发上坐下。

他那阴冷的目光牢牢注视着狼狈的诺斯,直到对方消失在拐角……

进入安全屋已经有一个小时,耳边的吵闹一已经持续了一个小时。

迪安·克拉夫琴科仰面躺在地板的沙发垫上,捂着耳朵闭着眼睛,就好像躺在自己的床上一样舒适。

“迪安!!见鬼……说吧!求求你快说吧!咳咳……”

四面八方的喇叭里,传来诺斯声嘶力竭的大喊。就算迪安捂住了耳朵,还是感到一阵刺痛。

“emmm……诺斯,我饿了。”

“噢,早饭听说食堂做了寿司……”

房间里的环绕立体声,突然停歇了两秒。

“见鬼!你还在想早饭?咳咳咳……一个小时!你知不知道,再过一个小时,布兰顿就要对你用吐真剂了!”

撇撇嘴,迪安似乎对吐真剂不屑一顾:“我想吃寿司。你知道的,我最喜欢吃寿司了。”

哐当!

喇叭的另一头似乎是打翻了什么东西,在一阵叮铃当啷过后,彻底陷入了沉寂。

睁开眼,迪安从地上坐了起来。他始终低垂着脑袋,不让摄像头捕捉到自己的眼神。

布兰顿·科姆依,那个喜欢自称将军,背景不明的保安经理。

对于这个人,迪安也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既然他说了要用吐真剂,那么就算最后没用上,自己也活不了多久。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奇迹总是无比吝惜它的光芒,只留给人们一点点缥缈影子,可望而不及。

两分钟后,安全屋大门的底部开了一个口子,一个纸制的托盘被塞了进来,上面是六份精美的寿司。

捧起托盘,迪安深深吸了口气,随即开始享用这顿最后的早餐。

北极贝、金枪鱼刺身、甜虾、鱼子酱……一样样被他送进口中,只剩下六坨米饭整整齐齐的摆在托盘上。

细细咀嚼,慢慢回味,又是五分钟过去。

两次深呼吸之后,迪安默默地把六份米饭全部抓起,用力握成了一个拳头大的饭团。

张开嘴,一下子塞进了喉咙深处。

饭团顺利卡在了食道里,感觉已经压迫到了气管。再过一会儿,他就可以被噎死了。

但这一过程需要几分钟,甚至十几分钟,而死亡前的生理反应,他自问是控制不住的。

抬起头,举起左腕,迪安对着摄像头咧出一个胜利的笑容,随即狠狠地咬了下去,如同野兽一般撕扯下了一块皮肉!

监控前的诺斯慌了:“迪安!你冷静一点!”

镜头里的迪安置若罔闻,仍旧发疯一样撕咬手腕。从伤口的情况来看,搞不好已经咬破了静脉。

诺斯更加慌张,赶忙按下眼前的黄色按钮。一股股淡绿色的气体,从所有沙发墙的缝隙中喷出,瞬间充满了整个安全屋。

这是迪安自行研制的麻醉气体,大量吸入的情况下,最快可以在03秒内彻底麻醉神经,使人陷入类似于假死的状态。

即便是研发者,迪安同样不能免疫麻醉。就在一片朦胧的绿意之中,他缓缓软到,鲜红的嘴角上,带着一抹释然的微笑……

卷末

现实之中,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晚上9:50。

行动失败,沈墨熙也没有回家,就在沈纯房里打开手机开始追剧,捧着一袋薯片津津有味。

到这时候,沈纯已经在床上躺了整整5个小时左右,沈母坐在床边,看着一动不动的儿子,心情很是矛盾。

她倒没担心沈纯醒不来,只是想着,儿子就这样多睡一点可能会对缓解嗜睡症有所帮助;

一会儿又忍不住担心,这孩子会不会睡得太久,把肚子给饿坏了。

叮咚!

“我~回……回来了!开~门~”

叮咚!

砰砰砰!

只是几秒钟没人答应,门外就直接开始砸门。

“哎呀!这死鬼,肯定又喝醉了!”

从床边坐起来,沈母匆忙窜出卧室。几秒过后,沈墨熙只听得“吱呀”的开门声,随后就传来一阵剧烈的呕吐声。

“哦哟!你……我说你就不能吐外面吗?”

“你~别管!我……没醉!放~热水,我要洗个澡。”

“还说没醉。早跟你说了换个工作换个工作,孩子在里面5个钟头了还没醒过来,谁有空管你啊!”

“emmm?!沈纯怎么了?”

啪啪啪啪……

脚步声显得很凌乱,就好像拖鞋没有穿好。

沈墨熙赶紧关了手机屏幕,又把薯片扔到一边。片刻之后,沈父便红着脸闯进了沈纯的卧室,第一眼所见的,便是一个乖巧的侄女。

“嗝儿~墨熙你也在啊。”

“嗯,我来看看沈纯,姨夫好。”

“哦,你也好。”

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沈父又是一阵啪啪啪往床边走去,连拖鞋掉了一只也没发现。

床上,沈纯就戴着他刚买的思感头盔,一动不动地躺着,就跟以往犯病时一样。

“墨熙,嗝儿~沈纯他真的睡了5个小时?”

恰在这时,沈母也进了沈纯的卧室。

“我还会骗你?都5个小时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头盔的原因。”

这种事谁知道,沈父讷讷了一会儿,嘟囔道:“难得能多睡一会,说不定是件好事呢……”

沈母大怒,板着脸骂道:“好什么好!纯儿晚饭还没吃,都要饿坏了!”

“……”

沈墨熙突然有点后悔待的太久,她偷偷拿起薯片,一点点往卧室门口走去。

di——

突如其来的蜂鸣声,打断了夫妇二人的争吵,愣了一秒,他们同时转头,齐齐朝床上看去——

沉睡许久的沈纯,终于醒了!

……

思感头盔被摘下放在饭桌上,兀自蜂鸣了两分钟多才安静下来。

沈父拿着说明书左右上下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不应该啊?这个号称是最安全和谐的版本,怎么才买就出问题了?”

“看不懂就算了,明天去找售后吧,大不了换一个。”

沈母从厨房转出来,手上端着一盘热腾腾的西红柿炒蛋。

“好了~纯儿饿坏了吧。”

放下盘子,她又回头朝厨房喊道:“墨熙!面下好了没?”

“马上——”

酒劲过去了,沈父也来凑个热闹:“墨熙啊,面多下一碗!”

“……”

沈墨熙愈加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有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呢?

几分钟过后,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现在了沈纯面前。他随手取了一碗,抓起筷子就开始往嘴里送。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不加点菜进去?”

“老婆,我也要。”

“自己加!不长手的啊!一身酒气,吃完了快去洗澡!”

“哦……”

父母之间的气氛,似乎没有了平时的融洽,但沈纯恍恍惚惚的,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那个刀光剑影,奇妙残酷的世界……

石板破碎之后,剑帝莱维似乎也失去了进入“加速世界”的钥匙。

没敢追讨吉尔斯手中的碎片,他直接和拉史一起,带着军队迅速撤退。

当时的沈纯正处于狂热过后的虚弱,而吉尔斯则是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石块,好似整个人都成了石像一般。

他们两个没有动弹,布萨克等人自然也不好追击。只等最后一个约维尔士兵消失在了地平线上,三人这才开始指挥军队,就地攻打叛变的丰城。

连剑帝都败了,北门守军早就吓破了胆,不等布列塔尼骑士团登城,他们便绑了北门守将,急匆匆开门投降。

不提之后一系列的收降纳叛,处置乱兵,只说当这一切全都整完,众人才发现吉尔斯竟然消失了!

而更离谱的是,第二天他们竟然迎来了一队梅切尔的信使——

说是剑帝带军一直撤往两国边境,沦陷了十多年的梅切尔,竟然轻轻松松被城内贵族光复,城头上昨天就竖起了博伦的鸢尾花旗帜!

布萨克他们不敢相信这么奇幻的剧本,但沈纯不同,当时系统的提示音早就宣告了一切。

叮!

最终任务完成,奖励已提前发放,请做好退出游戏的准备。

一秒过后,丝毫还没开始准备的沈纯就被一片黑暗笼罩,恍恍惚惚地回到了现实。

这边厢,一家人终于重新团聚,而在无限梦网的第三层,沈纯的三位室友则在进行一天冒险的汇报。

——————————

“九千岁,这两个办事不利的蠢材已经带到。”

“嗯。说说吧,为什么会把青蜂女给放跑了?”

天启九千岁,高坐九重阶。

偷偷穿着逾制的五爪蟒袍,魏忠贤高坐于九重台阶之上,冷冷地注视着胖右与天毛二人。

这里毕竟是游戏,就算是所谓的戴罪之身,他们也不需要真个跪下,只是抱拳弓腰便可以。

“启禀厂公,青蜂女虽然逃了,但我兄弟二人并非力有不逮……”

“什么?!难道说,你们是故意放跑她的!”一旁的掌刑千户突然勃然大怒,“九千岁!此事不可不查啊!”

高座之上,魏忠贤面色平常,似乎不为所动。

“莫急,俞斌你多虑了。两个小小的小旗,谅他们也不敢阳奉阴违!”

掌刑千户面皮抽动几下,一鞠到底,大声应道:“九千岁英明神武!属下那点微末本领,哪及得上九千岁之万一,惶恐之至!惶恐之至!”

“嗯?会说话~哈哈哈哈哈!”

这些个阿谀奉承,魏忠贤通通笑纳了。但作为个中高手,他也就乐了一会儿,很快就又板起了脸。

“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不好,你们俩就不用出这扇门了。”

对胖右二人来说,这就等于是一个“少侠,请重新来过”的警告。

两人在组队频道里商量了两句,随即由面相忠厚一些的毛天河抬头作答。

“启禀厂公,自我兄弟二人得了命令,一刻也不曾懈怠,终于在今日寻到了那犯妇的行踪,并将她困在城外乱葬岗处。一番恶战之后,更是重伤了她!”

喵~

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只橘黄色的大猫,它也不理会堂下三人,迤迆然迈着标准的猫步,行至魏忠贤膝下承欢。

伸手挠了挠猫下巴,魏忠贤面上不见喜怒,冷冷地说道:“继续说~”

“是!那犯妇实在恶毒,她眼看就要被我等所擒,便谎称手上有一本……厂公您欺君罔上的罪证,一旦她遭了不测,立刻就会公之于众!我兄弟二人素来敬慕厂公,竟被她的胡言乱语迷惑,一时不察中了毒针,这才……”

喵!

“贱人!妖言惑众!”

橘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仓皇逃窜,只在魏忠贤手中留下一撮黄白的细毛。

“咱家忠心耿耿,她竟敢……竟敢如此编排咱家!当真是!当真是!”

千户不敢怠慢,赶紧大声表态:“九千岁!那妖妇想必是胡扯一番,只为脱身而已。也就这两个废物才会上当!”

他瞪了瞪王毛二人,目光中满是快意:“以我观之,这等胡言乱语,九千岁您根本不必理会。只要……”

“查!!!一定要给我彻查清楚!”

千户一句话被憋在喉咙里,但一看魏忠贤那惊怒疯狂的样子,只好运气发功,直接给咽进了肚里。

不提魏忠贤跟橘猫一样暴跳如雷,却说在大明另一头的锦衣卫大堂中,指挥使骆思恭此时也得到了同样的奏报。

他手中攥着几个铜丸,握紧又松开,如此反复无数次,终究捏成了两团铜疙瘩。

“此事不可信其无,杨庆(杨子涵),你和王尧之(王右之),何茂田(毛天河)三人务必彻查到底。”

堂下,杨子涵抱拳领命:“是!”

点点头,骆思恭复又合起双掌一阵揉搓:“如今阉党势大,你们务必小心行事,万万不可露了行迹。还有……”

骆思恭絮絮叨叨叮嘱了不下一炷香的时间,杨子涵不敢怠慢,一一应是,等到终于吩咐完了,他复又抱拳鞠躬问道:“大人,卑职在东厂只是一个番役,行事多有不便。不知可否请大人您……”

“嗯?!你这是什么意思?”

骆思恭剑眉倒竖,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手掌移开,竟又是一颗浑圆的铜丸。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东厂自有东厂的法度,我如何能逾越?若是将来那阉贼以此为由,插手朝中事务,我不就成了天下的罪人!此事休要再提!”

默默应下,杨子涵赶紧认错告退。出了门,却是忍不住腹诽起来——

魏忠贤早就已经插手朝政,这人真是越老胆子越小,难怪历史上今年就被撸下去了。

埋汰完了别人的仕途,他又不得不为自己的职业晋级操心。现在最方便的路子已经走不通,看来没办法,只能试试看胖右的损招——拖人下水……

第一章 超能力作弊(4000字,求票票~)

自打沈纯第一次进入梦网那天起,已经过去了两天半。

这两天半里,他居然神奇地只入睡了3次,可把他爸妈高兴坏了,沈母更是立即就要给他张罗复学的事。

复学当然是件好事,可在沈纯还没有确定痊愈的情况下就忙着操作,在沈父看来却有点操之过急。

为此,夫妻俩这两天没少争论,闹得沈墨熙都不敢过来玩,只能窝在家里。结果她被沈纯的大姨抓了个现行,赶着找工作去了。

这天早上,沈父刚打好领带,就瞥见沈母也穿戴整齐,急着想要出门。

他当时就不痛快了。

“老婆,既然现在沈纯好多了,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复学这件事急不来的。”

“去你的!要等那些专家确诊,我等到猴年马月去啊!”沈母也不回头,继续套她的黑丝,“辛辛苦苦十几年,好不容易才考进一所好大学,要是这么一直拖下去,不就全都荒废了么!”

听了这话,沈父心里不是滋味:“大学……大学也就那样,不上就不上。以后啊,就让他跟我一起做生意好了。”

“我去你的沈云龙!就你那帮狐朋狗友,一个也不许靠近我的纯儿!”

一只女士拖鞋当空飞来,直直地拍在穿衣镜上,镜中那西装笔挺的人影顿时摇晃起来。

“开个玩笑,不要那么生气嘛。”

“少来!给我把拖鞋拿来……诶!你别!唔……”

……

沈纯本来已经洗漱完毕,还打算从卧室出去劝劝父母,此时一听外头这番响动,立刻松开门把,回到床上乖乖躺下。

床头柜上摆着刚换来的新头盔,深蓝淡紫的配色,很有沈母的风格。

新头盔是沈父昨天拿去商场换来的,虽说原本那个头盔也没什么大问题,但售后却检查出来,在整整5小时多的游戏时间里,它竟然没有发出一次防沉迷警告!

这显然违反了绿盾网络安全有限公司的经营理念,售后当即就给沈父换了个新的,并表示会把原本的头盔拿回去销毁。

而作为赔偿,新头盔是最高端的尊享典藏版,号称舒适度与安全性俱佳,并且绝对不会产生网瘾!

不过么,沈纯目前还没有使用它的想法。

biu~

手机震了震,提示他来了新消息。

外面那两人估计已经转移了战场,但沈纯还是不想出去,左右无事,他干脆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是王右之的信息——

“沈纯,听说你也进梦网了,是身体好一些了么?”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事?沈纯皱眉,随即就想起了沈墨熙这个不靠谱的表姐。

没说的,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想通了,那就回复吧——

“谢谢胖哥哥关心,能吃能睡,好多了。”

biu~

“那你今天会进梦网么?”

沈纯再次皱眉,似乎感觉到了不妙的气息。

“不了,这两天在准备复学,暂时不想进游戏。”









整整十多秒,对面都没有回复。

正当沈纯以为对面已经放弃了,打算看看体育新闻什么的时候,手机又是一震——

biu~

“我们哥几个下午过来,好酒好菜备着啊!”

沈纯:??

啥意思,要来蹭吃蹭喝了?

而且还是“哥几个”!

事实上,沈纯的人缘虽然不差,但在把班里能算得上称兄道弟的,也就是同寝室的三人罢了。

一想到天毛和胖右这两个吃货要来,他顿时有些忧心——

爸妈都有事要出去,自己现在情况不明,又不好出去吃饭……看来只能是那样了。

——————————

烤串、炸鸡、披萨、啤酒。

室友小别重逢,配上这些倒也莫名的熟悉。

然而没吃两口,胖右就抱怨开了:“哎!我说沈纯,这个烤串一点也不辣,不得劲啊!”

二话不说,沈纯直接去厨房拿了瓶辣酱和几个碟子,打开后,在胖右面前倒了一小碟。

“专家说了,我这病受不得刺激。想吃辣,自己蘸吧。”

说完,他又把两个碟子往另二人面前摆好:“你们要辣吗?要的话自己倒吧。”

几个人吃烧烤确实是无辣不欢,但蘸着辣酱吃……杨子涵和毛天河看了看胖右的吃相,齐齐摇了摇头。

见他们没有别的要求,沈纯便也重新入座,拿起一串烤鸡翅既要下嘴。

“吃啊天毛!你个大胃王,今天难道是吃饱了才来的?”

想起自己一行来此的目的,毛天河心里老大的过意不去,但再想起他那寒碜的高数成绩,以及惨不忍睹地到课率,还是只好豁出去了!

他抓起啤酒狠狠灌了一口,说道:“沈纯,听说你病快好了,在准备复学。”

沈纯瞟了胖右一眼,舔了舔手指说道:“嗯,是有这回事。胖右告诉你的吧。”

“呃……我其实……”心里堵得慌,毛天河接不下去了。

“又不是坏事,我说说又怎么了?”

王右之放下啃了一口的披萨,赶紧接上。他嘴唇周围满是鲜红的辣椒酱,红艳艳好似两段红肠:“这辣酱够劲啊!我再来一点。”

“真的?那我也来一点。”

……

如此吃吃喝喝,聊天打屁过去了半个来小时,场面渐冷。

沈纯和杨子涵已经吃不动了,只能看着王毛二人嚼着披萨、灌着啤酒,眉来眼去狂打眼色。

这幅样子,摆明了别有目的。

啪!

啤酒罐往桌上一拍,沈纯冷着脸,瞬间又回到了游戏中的角色——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两个大男人眉来眼去的,不嫌恶心的慌吗?”

三人俱都一愣,有些无法接受。

“两个月不见,你好像霸气了嘛~哈哈哈哈~”胖右笑呵呵打个圆场,却见沈纯那俏丽的脸蛋上依旧泛着冷意,竟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他不自觉地有些紧张起来,喝了口啤酒,说道:“这个……还有一个月就是期末了,你如果现在复学,正好可以赶上期末考试。”

都已经大二了,沈纯当然知道现在是什么日子,他也不说话,盯着胖右点点头。

格勒!

胖右手上一紧,啤酒罐顿时被捏扁了一块。

“你缺了那么多课,平时分是铁定危险了。其他课还好,但是高数你上学期就是涉险过关,这次的话……不过你不用担心!兄弟一场,我们肯定会帮你的!”

眨眨眼,沈纯笑了:“帮我?你们难道是想作弊?疯了吧!”

现如今不论哪座学校,什么考试,全都是人脸识别入考场,指纹读取进隔间,并且每个隔间还有单独的摄像头随时监视,几乎不给投机者任何的活路。

一旦被发现作弊,那基本就是开除学籍,加入最高失信名单的待遇,前途彻底葬送。

正所谓作弊一时爽,余生睡广场。

进了最高失信名单,就连租房、进公园都不要想!

因此听到胖右的话后,沈纯只以为他们是在开玩笑,然而半分钟过去,他渐渐察觉到不对。

“你们不会是认真的吧?想清楚了!不要自误啊!”

这个反应就很正常了,王毛二人相视一笑,说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不是还有子涵在么~”

“子涵?”

沈纯转头,看向那位自进门来就没怎么说话的哥们。

跟以前也没什么不同啊?

在他不解怀疑的目光中,杨子涵淡定地放下啤酒罐:“沈纯,你应该知道脑域开发这回事吧。”

“知道啊,炒了好几年了,也没见什么成果。”沈纯点点头,依旧不解。

所谓脑域开发,并不是什么神妙奇幻的概念,但想要成功却真的很难。

人脑一般分为大脑、小脑、间脑、脑干四个部分,各自掌管人体不同的功能。

然而从出生到生长发育,我们其实在不断切断自身与大部分脑域之间的神经联结,最终能够处于我们自身思维掌控下的脑域,只有不到10%。

而脑域开发,就是要把其余90%以上的部分,重新纳入人类掌控的领域。

比如说疼痛。

代表疼痛的生物电信号,其产生和传递的速度远超人类的思考速度,因此我们只能被动接收。

但一旦有人掌控了这一部分的脑域,那么就可以主动拒绝疼痛的信号,或者将其放大、缩小,在不同的环境中改变成自己需要的模式,任意切换。

再比如嗅觉。

我们平时只能闻出香、臭、酸、辣等气味,而一旦掌控了这一部分脑域,那么也不需要空气化验了,只要嗅一嗅,就可以分辨出空气中的各种组成部分。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新颖的事,在现在的科学家看来,古人记载中那些可以控制心跳、呼吸暂停,使自己进入假死状态的人,其实就是将脑域开发到了一定地步的缘故。

而在网络专家的口中,什么隔山打牛、千里传音、死而复生……全都成了脑域开发的福利,一个个借此大做文章。

可惜最后大半都进了最高失信名单,成了睡广场的常客。

而现在,沈纯眼前就出现了一个成功的样本。

……

杨子涵也不多做解释,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灰黑色的手环。沈纯接过手看了看,随手放在了桌上。

“这是什么?好像不是智能手环。”

”这是一根纯物理性质的次声波感应手环,一般用于特种工作场地。比如说,存在电磁干扰的区域。”

杨子涵双手托着下巴,微微低头,无框眼镜的镜片顿时反射出一片白光。

“这种手环所采用的特殊塑料材质及构造,能够对一定强度的次声波产生感应,使工作人员免受次声危害。”

听到这里,沈纯基本已经明白了三人的计划:“所以,你们就想利用这个来作弊?”

“对!这主意不赖吧!”胖右一脸嘚瑟,扔掉已经捏扁了的空啤酒罐,伸手又拿了一听。

“滚你个蛋!”狠狠瞪了他一眼,沈纯面向杨子涵,痛心疾首,“子涵呐!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能相信这夯货的话呢?他这猪脑子……”

“诶!诶!诶!说话注意点,不要人身攻击啊!”

“我攻击你了吗?我攻击的是猪!”

“你!我……”

怼完了胖右,沈纯继续规劝:“子涵你想清楚了,就算这玩意不怕电磁干扰,那次声波从哪里来呢?还不是只能用机器从校外发射啊!先不说隔了这么远,要用多大强度的次声波,又会造成多大的破坏。就说怎么把信号传出去吧,满屋子的电磁干扰摄像头监视,考题怎么送出去?这种事根本就……”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面前的桌子上突然响起一阵“格的格的”,不间断的震动声。

地震在s市百年难得一遇,他只道是胖右或者天毛在抖腿,然而低头一看,竟是那根手环在不住地震动。

家里怎么会有次声波?

沈纯不禁紧张起来,这时天毛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看看对面。

那里,杨子涵微张着嘴,喉结快速鼓动,偏偏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这下,沈纯是真的迷了。

片刻之后,杨子涵闭上了嘴,手环的震动也随之停下。他干咳两声,灌了一大口啤酒。

“嚯~看到了吧?”

沈纯:“看到了,但没看懂。”

“嗯,那我长话短说。”又喝了口啤酒润了润嗓子,杨子涵开始他的短说。

“大概是两个星期前,胖右说是游戏里需要我帮忙,然后就拖我进了一个梦境副本。那之后不久,我就发现自己可以控制声带的振动,从而发出次声波,并且还能被自己听见。”

“嘶——”沈纯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你的脑域拓展了?”

点了点头,杨子涵眼镜再度反光:“没错,应该就是这样。”

看到沈纯果然受惊,胖右嘚瑟了,晃了晃啤酒罐说道:“沈纯,我的猪脑子……呸!我这个办法还可以吧~到时候把手环藏在袖子里,考试时震一下就是选a,两下就是b。这么一来,选择题不就ok了!”

思前想后,沈纯还真没找出什么毛病来,倒也真的动了心:“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慢!”

王右之今天一直在被怼,还没出口怼人,此时倒是又恢复了平时怼人的贱乎劲。

“这件事暂且不急,沈纯,我们这次过来,其实还想请你帮个忙……”

第二章 东厂新贵

傍晚,沈母办完事回家,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啤酒加烧烤的味道。

她两下甩掉高跟鞋,又随便套了双拖鞋,一路踢踢踏踏冲进儿子的卧室,就见沈纯正戴着新换的思感头盔躺在床上,床头柜上还放着一听打开的啤酒。

“这孩子怎么还喝酒了……不行!他这次进游戏不知道会不会又是,我得把墨熙叫来!”

……

天启四年,万历时期的遗泽尤在,但在这京城的街头,却已经能看出明显的暮气。

身着一身粗布麻衣,沈纯跟着前边的三个皂衣室友沿着长街往北走。一路上行人纷纷避如蛇蝎,四人走在热闹的街道上,竟是畅通无阻。

受他们的牵连,沈纯发现自己圣女称号都不太管用了,当即就在组队频道里面开喷——

“你们三个真是够了,好好一个武侠副本,就算因为个人原因进不了名门正派,也不用在东厂混吧!”

王右之:“嘿嘿~这就是你不懂行了。等你也进了东厂,自然就会知道其中的好处~”

这货之前还说东厂待不下去了,现在却又改口,一旁的毛天河不禁为之侧目。

见了他的反应,沈纯对胖右的鬼话更是一个字也不信。不过念在高数考试的份上,他也没再过分怼这货。

杨子涵:“沈纯,这次你真的是错怪胖右了。梦境副本现在只开放到第三层,难度都不高。像眼下这个低武副本,什么武当峨眉、少林华山,这些比较有名的门派通通没有。玩家能加入的,也就是金刀门、海沙帮这样的三流门派,或者先找个镖局栖身,有机会慢慢往上爬。要不是天毛和胖右在副本里打拼了一年多,我们连锦衣卫的大门都摸不到,更不要说进东厂了。”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毛天河忍不住唏嘘起来:“当年我跟胖右进游戏的时候算是运气好,混进了锦衣卫里边。隔壁班的刘云波就惨了,跑断腿都没门派收留,只好跟个街头看相的混了几天。后来我听说他去灵异类副本了,是不是啊胖右?”

“是去了。听说那个副本被和谐得很厉害,根本没法玩。现在大部分人都玩不下去退了,他等于就是打单机!”

“那不是挺好的,说不定,以后他还是第一个找到钥匙的人。”

……

在沈纯听来,后边的谈话实在是晦涩难懂,不是他一个萌新可以插嘴。

他只知道杨子涵现在被卡在了晋级任务上,没办法升职,只能通过师徒任务来绕过这一关,于是几个损人才想到了沈纯。

具体情况还没有全部了解,不过眼下他正恼恨这游戏系统,也没心思寻根问底。

沈良(沈纯昵称)

秩序/中立



军户

职业:圣殿骑士/疾风剑豪

所属:无

外功:无

内功:无

轻功:无

技巧:无

技能:(略)

装备:无

道具:无

称号:光辉圣女(因角色性别,及所在梦境层级原因,效果削弱90%)。

……

没了?

好不容易赚来的能量!

还有胜利意志、一身的山寨装备、阿兹特克金币、厄运罗盘、圣殿骑士团的航海图……

什么都没了!

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装备道具全部消失,搞什么呢这是?!

要不是为了考试,沈纯刚进副本就不想玩了!

按胖右说的,沈纯之所以会得到军户这么个户口本,全靠进副本时,在推荐人一栏里填了他和天毛的大名。

在这个背景的副本里,那些个江湖门派只敢收民户,只有军户才能加入锦衣卫这样的朝廷机构。

而如果不走运分到个匠户,那也就可以删号重玩了,盖因收匠户的墨门、唐门之类,这个层级的难度下根本没有开放。

一路望北而行,四人很快就到了东厂所在,准备上报千户,好给沈纯编造入册。

不巧,今天在当值的正是掌刑千户——俞斌。

组队频道里,胖右慌慌张张交待道:“沈纯你小心点,这个npc是个变态,老喜欢跟我们作对!哦对了,记得说话带点古风,东厂毕竟是朝廷编制,太白话会降npc好感的。”

“知道了。”

抬眼打量了一下,沈纯也没有多瞧,只觉得对面那人脸圆体宽,和胖右有几分神似。

他在看对面,对面自然也在看他,而且是从头到脚,细致入微。

生怕出什么幺蛾子,胖右不敢怠慢,赶紧上前通报。

“哦?原来这位朋友是要加入我们东厂啊。”俞斌点点头,一脸笑呵呵,“王尧之,你们两个榆木脑袋今天终于也开窍了!哈哈哈……”

大笑三声过后,他取出一本册子,翻到空白的一页,很是亲切地冲沈纯问道:“朋友姓谁名谁?军户还是民户?”

沈纯如实作答:“沈良,军户。”

刷刷刷~

“良辰美景,秀色可餐。果真是好名字!”笔走龙蛇,俞斌复又问道:“芳龄几何?可曾婚配啊?”

这是正经程序吗?

沈纯瞥了眼胖右,见他绷着脸一副认真严肃的样子,这好继续作答:“19,未曾婚配。”

“哦?那就是待字闺中咯!”俞斌笑得胖脸都囧了,两条眉毛很是喜庆,“好好好~大一点不要紧,我就喜欢大一点的。”

一阵挤眉弄眼过后,他又在纸上刷刷刷写了几行大字。

“天下军户是一家,只要你通过了入门任务,就是我们东厂的人了。放心,不难的。以后到我手底下办事,什么都不用怕~”

放下狼毫,他伸出右手目的不明,外头突然冲进来一个同胖右他们一般打扮的汉子,慌慌张张拱手说道:“千户大人,厂公车驾,已至署外百米。”

哐当!

“没用的东西!怎么做事的!”

俞斌慌忙起身,连椅子都被肥臀碰翻了。他再也顾不上沈纯几人,整了整衣冠,一阵风往院外而去。

刚来那汉子紧紧跟上,也是迅速消失。

俩人这一走,胖右终于憋不住,在组队频道里疯笑起来——

“噗哈哈哈!你们看到没有?俞斌那个死胖子,他、他、他是把沈纯当成女人了吧?哈哈哈哈……”

“别笑了胖右,又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说。比起这个,你居然叫俞斌死胖子,良心不会痛吗?”

沈纯:“……”

对于这种简单的调侃,沈纯已经无所谓了。当然如果换成其他关系一般的人怎么说,就又得另当别论。

“好了,不要浪费时间!”杨子涵检查了一番桌上的册子,“沈纯的入门任务还没下来,我们先去迎驾吧。对了,沈纯你只要在后边站着就好,不用行礼。”

此时魏忠贤势大,阿谀奉承者不知凡几。沈纯他们几个甚至连大门都出不了,只能在院子里规规矩矩站好了,等着那位大太监进来。

也没等多久,这人便到了,前呼后拥,从者如云。

如果是真的穿越回了过去,沈纯倒还真想看看魏忠贤是个什么样子,但现在不过就是个游戏里的npc而已,他根本没怎么在意这人。

甚至于,他压根就没想要认真玩下去,打算一帮杨子涵拿到功勋,便从此退出这个江湖了事。

然而佩戴着“光辉圣女”称号的他,就好像黑暗中的萤火虫那么醒目,注定是平凡不来。

从东华门一路走进东厂官署,魏忠贤耳畔的阿谀奉承也是听了一路。

虽说都是些陈词滥调,但他一个有权有势、无根无后、名声又差的太监,除了为皇上分忧,也就这点追求了。

东厂的人都是他精心挑选,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每次魏忠贤回到这里就跟回了家一样,超喜欢!

但今天似乎感觉不太对,这个温暖的大家庭里边,好像混进了什么不和谐的东西……

凭借多年斗争锻炼出来的敏锐感知,几乎是一眼,魏忠贤就找到了人群中的沈纯。

这种自命清高,道貌岸然的样子,简直就跟朝中那群东林党一模一样!

魏忠贤,阵营:秩序/邪恶。

抬手一点,他瞬间板起脸,皱起了眉:“那是谁呀?脸生得很呐!”

欢乐的气氛瞬间褪去,俞斌一脸肃容,躬身应答:“启禀九千岁,她是今天王尧之和何茂田介绍来的,还没完成入门任务,卑职这就赶她走!”

翻脸比翻书还快,沈纯哥几个呆愣当场。周遭的npc可不会等他们辩解,一个个迅速把沈纯围了起来,当场就要拿下……

“慢~~”

魏忠贤摆摆手,局面又稳住了。他细细打量了沈纯一番,突然嘿嘿一笑,乐了。

“你们三个跟我来。其他人散了吧……还愣在这里做什么?退下!做事去!”

“……是!”

一众番子反应很快,当即便作鸟兽散,杨子涵也混在其中直接溜了。只留下俞斌马屁拍错了地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间汗出如浆,心头打鼓。

“emmm?你怎么还在?”

“是是!卑职告退,告退。”

这倒是如蒙大赦了,俞斌拱着手弯着腰,一路倒退出院门才松了口气。然而一想到里边那三人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九千岁的青睐?

这简直是……简直是……

『死太监跟老子抢女人!祖宗十八代通通烂屁股!!!』

第三章 袖里刀

东厂大堂,百世流芳。

这不是悠悠之口给的评价,而是东厂给自己立的牌匾。

跨进大门时,沈纯一抬头就看到了这玩意,进门后又见到了岳飞的大幅画像,颇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进了大堂,魏忠贤大大咧咧地在岳飞跟前坐下,其余管事太监也都按序入座,把沈纯他们三个围在中间,好似三堂会审一般。

“说说吧,什么来路?”

“启禀公公,草民姓沈名良,今父母双亡……”

沈纯直接照着系统给的身份念了一遍,照例仍旧是孤儿一枚,惹人怜爱。

另一边在他自陈的同时,一个管事太监竟从衣服下摆掏出一本半掌厚的户籍档案,翻阅着当场校验。

游戏系统出品的户籍,自然不会被npc检查出漏洞来,如此一来魏忠贤也放心了些。他再次打量了一会儿沈纯,目光中仍旧透着嫌弃。

“emmm~你既然是军户,为什么不去参军,反而来投靠我们东厂~”

沈纯傻眼,这该怎么回答?

他赶紧向三个队友求助,信息还没发出去,左边的一个老太监突然捂嘴窃笑,抖着拂尘说道:“九千岁您看他这小模样,这要是进了军营,可不天天被那帮子兵匪拖去行酒嘛!嘿嘿嘿嘿~”

此话一出,满堂的太监都乐了,沈纯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群公鸭围在中间,耳朵受到了强烈的污染。

“哈哈哈!如此清纯可人,我见犹怜的少年郎,确实是不多见!”经过这么一通大笑,魏忠贤看起沈纯来倒是满意了不少,“巧了!眼下我们东厂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这就是缘分呐!”

两旁的太监尬笑着点头称是,抚掌赞叹。

这话对沈纯来说可算不得称赞,他干脆垂首默立,一言不发。

如此不动声色,魏忠贤倒是更满意了:“沈良是吧,既然你想要加入我们东厂,那就要按我们的规矩办事。这样儿吧,既然我们这么有缘,这个入门任务就由我亲自给你来安排。”

组队频道——

沈纯:“喂!魏忠贤要亲自给我安排入门任务,这情况正常吗?”

王右之:“废话!怎么可能正常!就算是我和天毛这么优秀,当年也只不过是一个千户安排的任务。我告诉你,你摊上大事了!”

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说话颠三倒四的,沈纯愣是没给整明白。

这一拖延,立刻就有走狗跳了出来。

“大胆!九千岁看得起你,那是你家祖坟冒了青烟了!还不快快谢恩!”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沈纯赶紧拱手谢恩:“是,草民多谢厂公提携。”

“九千岁,您看……”

给了走狗一个满意的眼神,魏忠贤朝堂下挥了挥袖子:“好。王尧之、何茂田,你们两个先退下吧。”

沈纯:!都走了,我怎么办?

组队频道——

王右之:“淡定!为了高数,一定要淡定!”

留下一句不知道是安慰还是要挟的话,王毛二人这便唱了个喏,联袂退出大堂。只留下沈纯一个人呆立其中,独自面对一群太监。

他深吸口气,倒是真的淡定了不少。

二人走后,魏忠贤把第六把交椅的走狗喊上前耳语了几句,随后又抚了抚干净的下巴,冲沈纯说道:“沈良啊~~”

换做其他人,听到这位九千岁拉长了语调呼名道姓,早就诚惶诚恐行礼喊“在”了。但沈纯别说不懂这些,就算懂,也没心情惯着他。

等了等没看到正常的反应,魏忠贤心里又厌恶沈纯起来,却依旧是和颜悦色,反而还按下了想要出言呵斥的走狗。

“我将要给你的这个任务事关重大,没有几分功夫还真完不成。这样儿~你先跟这位王公公下去学点本事,任务就等学成了本事再说。”

一旁,那位王公公点了点头,算是亮明了身份。

“那就先这样儿,下去吧!”

这展开好像跟胖右他们说的不一样,但这时候魏忠贤已经在赶人,他只能一边在组队频道里打听情况,一边跟着那位王公公出门左转而去。

然而直到他进了一间练功房,频道那一头的三人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继续重复让沈纯淡定一点,见机行事。

练功房四面无窗,唯一的大门也已经被那王公公锁住。

不过沈纯有两大强力职业傍身,丝毫没显得慌乱,这份镇定倒是让王公公对他看高了一眼。

“不错,你虽然相貌阴柔,但总算还有一份气概在身。按着厂公的计划,倒也是个巾帼英豪了。”

巾帼英豪?沈纯没有回话,心里有些不满。

王公公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犯了沈纯的大忌,自顾自来到一具木制人偶前,震了震袖子说道:“接下来我会教你使刀的手法,看仔细了!”

一声低喝,他半转身高高扬起袖子,也不见刀光剑影,只听得呲的一声,那木偶便被割了喉,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

“看清楚了没?”

沈纯老实地摇摇头:“我想,你应该是在袖子里藏了刀吧。”

“呵~倒还不笨。”王公公垂手一振,立刻有一道银光滑出,竟是一把连在锁链上的半尺小刀,“袖里刀,袖里刀,便是藏刀于袖中,杀人于无形。在天下流传的三大阴毒刀法中,此法排名第二。”

“三大阴毒刀法?”

微微颔首,王公公收刀回袖,笑了笑说道:“所谓三大阴毒刀法,便是靴底刀,袖里刀,以及舌下刀。其中,靴底刀是江湖比斗时的狠招,舌底刀则是行险刺杀,玉石俱焚的玩法,我就不教给你了。”

沈纯不语,靴底刀倒是还可以练练,那什么舌下刀,鬼才想学啊!

两大刀法都被否定,很明显是要教袖里刀了。王公公也不拖沓,直接开始演示各种各样的玩法。

“三大刀法之中,属袖里刀最为实用,不但可以行刺杀人,还能割袍取物。即便是事败,也可持刀对敌,非其余二法可比。”

一边介绍,王公公一边甩着袖子刷刷刷演练不停。

“练习袖里刀,最紧要的不是出刀,而是收刀。正如那战场之上,最难的不是杀死别人,而是让自己活下去。”

收刀更比出刀难,这倒是新鲜了。沈纯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了不少,却还是看不清对方挥舞的小刀。

“这出刀,练的是一个甩劲。一甩之下,要做到刀出袖而不离手,锋刃隐于掌下,只在一刹那露出一截刀尖,这才能做到杀人于无形!”

刷刷刷!

刷~刷~~刷~~~

沈纯眉头紧皱,穷尽目力用心观察。

渐渐的,王公公动作越来越慢,那把在衣袖、手掌间翻飞的小刀也越来越清晰。

这是又进入加速世界了,那甩袖出刀的动作就跟拆解了一样,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地印进了沈纯眼里,一丝也不遗落。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闪亮的刀锋终于归入袖中,不再出现。如此沈纯便也收了神通,揉了揉酸涩的双眼。

提示音:恭喜你习得外功袖里刀(1/5),熟练度0%。

王公公还不知道沈纯都偷学完了,面上带着一丝得意:“袖里刀并不难学,贵在坚持,只要多练练总能学会的。”

顾不上搭话,沈纯继续揉眼。

好在王公公这个便宜师傅也没跟他计较,他似乎是陷入了回忆杀,突然唏嘘不已。

“唉!其实在这三大阴毒刀法之上,我这一脉还有一门更为阴毒,更为可怕的刀法,名为裙中刀!”

说着,他瞥了沈纯一眼,摇摇头叹了口气。好似在惋惜,有好似在自怨自艾。

“啧啧!端的是好相貌!可惜你终究不是真正的女人,不然只要练成了这一招,天下再无一个男人是你的对手!可惜,可惜呀!自我师娘归隐,江湖上便无人再能使出这一刀,等我百年之后,这绝技怕是要真的失传啦!”

裙中刀?

专门对付男人的?

沈纯只觉得胯下一冷,情不自禁地抖了抖……

第四章 做女人,挺好(求票票~)

那个什么裙中刀,沈纯表示一个字都不想再听。

好在王公公对此也是讳莫如深的样子,稍稍提及便不复多言。

在这之后他似乎心情不是太好,给沈纯讲了些出刀的诀窍,又留下一副袖里刀之后便借故离开,只说是过一会儿回来,让他先好好熟悉一下这副刀具。

银白的小刀,刀柄链接着比usb接线还细的锁链,锁链的另一头则是一条棕色皮带,以及一个小小的刀鞘。

东厂特制袖里刀(特殊武器)

精良

切割75

刺击50

一定几率先制攻击

需配合相应外功使用,外功等级越高,先制攻击几率越大。

一尺长的小刀,扭摆如同银鱼。鱼嘴长一寸左右,两侧尽皆开刃,鱼尾处则是握把,但也仅有两寸不到,稍微能捏一下就是了。

身上这件粗布麻衣袖口很窄,一看就不是施展袖里刀的料,沈纯干脆直接把皮带绑在右手小臂处的袖子外边,又把小刀插进刀鞘里,照着刚才观察到的手法开始练习。

首先是甩。

一次,

两次,

三次……

不知甩了多少次,沈纯肩膀都疼了,小刀却跟生了根一样,始终不肯出鞘。

他想了想,好像王公公说过得抖起来才行,至于具体的抖法刚才好像也看见了,眼下就在脑海里清晰地回放。

左右无事,他细细回想了几遍,这就开始一个人试着练习。

人体的运动,首先需要位于大脑的运动中枢发出信号,然后在小脑中转化为发给各条肌肉的神经冲动,再经由脑干、脊柱神经,传递至每一条神经末梢。

换句话说,当你想要举起一样东西时,真正完全由你的意识所做到的,只是在大脑里想一想而已。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一个动作看了很多遍,做起来却经常无法标准到位,需要无数次的练习来产生肌肉记忆的原因了。

当然,这时代全世界的人类足足上百亿,总有一些天赋异禀、骨骼惊奇的选手,能够做到一学就会,一练就精。

正如那些武侠故事中的绝世天才一般,只要随便练练,便能抵得上旁人数十年修炼来的苦功,山寨模仿天赋已经点到了max。

而沈纯,正好也是这样一位选手。

他跑不快,跳不高,身材也没有过人之处,全靠从篮球比赛视频里山寨模仿来的出众技术,才能在系篮球队打上主力。

现在么,他便把这份功力用在了刀法的练习上。不过半小时左右,就已经把甩刀出鞘、藏刀于掌的本事练得八九不离十,把推门回来的王公公惊得说不出话来。

“王公公,这就是厂公交待的那个人么?”

一同进屋的还有一个宫装老妇,俗称嬷嬷。她看了沈纯两眼,一下子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不行,厂公这个要求,老身我真的是办不到!”

有人来了,沈纯立马五指一并控住小刀,再用右手将其插回刀鞘,安安静静立在一旁。

“像!太像了!”也不知道咋滴,王公公竟哆哆嗦嗦抹起了眼泪,那嗯嗯呜呜的,沈纯听着只觉得汗毛直竖。

好一会儿过去,他总算平静下来:“好!你的出刀已经练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只要练好了收刀,这手袖里刀便是入了门。来,让我给你……”

说着,他直接甩出小刀贴在掌心。正要开始示范,一旁的老嬷嬷突然咳嗽两声,尖着嗓子喊道:“别练啦!他这个样子,我是真的做不到啊!”

手一抖,王公公又把落下来的刀子弹了回去:“什么意思?厂公的话你也敢违逆,我看你是活腻喽!”

嬷嬷又急又气,指着沈纯开始跺脚撒泼:“哎哟我的好哥哥!你吓唬我有什么用?你看看他,除了那张脸哪个地方像女人了?不行不行,太高了!肩膀也太宽了!”

嘶——

沈纯轻轻呼出一口气,只觉得好似遇到了知音一般,心情愉悦。

“嘿!我当是什么呢,以后会有人教他缩骨功的。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不然没人能帮你!”

王公公白了她一眼,顿了顿,又冲沈纯说道:“沈良啊,袖里刀先不用急着练。你这些天就跟张嬷嬷好好学着,等全都学成了,厂公自然会给你发布入门任务的。”

话一说完,他便径直转出房门,留下沈纯跟这位张嬷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当然了,他可以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

张嬷嬷身上毕竟带着上命,不敢懈怠。她招招手,让沈纯走近了一些,随即就绕着沈纯转起圈来。

一边绕圈,一边评头品足——

“嘶!脚这么大,腿这么粗,嗨哟~~”

沈纯低头看了看,42码,很大吗?

“这腰也不行,粗了!还有胸背,咋虎背熊腰的呢?哪里像女人了?”

躲过戳向胸口的粗壮手指,沈纯愈发觉得奇怪:就他这胸围不到90cm的体格,也算是虎背熊腰?

不过后边那一句么,他还是颇为认可的。

张嬷嬷几乎是从沈纯的脚型损到了脖围,字字句句都在批评沈纯不像女人,那真是越看越不满意,越看老脸皱得越紧。

话虽然难听,但沈纯却是越听越开心的。他又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人生际遇,不由得唏嘘感叹,只觉得现实里的人还不如一个npc有眼力,讽刺得很。

此时张嬷嬷终于要评到头部了,她左看右看就是挑不出毛病,顿时更加生气,简直暴跳如雷。

“你!你自己给说说,除了这张脸,你身上有哪一点像女人的?”

这话可真是说到沈纯心坎上了,他用力点着头,心说这一段就该被录下来,让胖右他们好好听听!

对了,这游戏好像是有这功能的,在哪里来着?

要说这梦网的游戏系统确实厉害,沈纯只是在心里那么一念叨,眼前立刻就弹出了一个界面,他所需要的视频录制选项正在闪闪发光。

就在视频录制这一选项的旁边,还有一个同步直播的按钮,看说明,竟是可以接通聊天频道。

沈纯心说来得正好,就让胖右他们好好听听这位张嬷嬷的真知灼见。

等他按着系统说明,把视频直播给摆弄整齐了,那头的张嬷嬷也终于数落完了,脸上慢慢泛起和蔼的微笑。

“虽然你这不好那不好,哪儿都不好。但既然是九千岁给的任务,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老身也会把你教好!”

沈纯:???

这跟计划的好像不一样,是不是应该切断视频直播呢?

晚了,张嬷嬷已经把老脸皱成了花,拧着手说道:“乖~只要按嬷嬷我教的做,一天天一点点练下来,你很快就会发现,这做女人呐,挺好!”

沈纯:“……”

完了,他已经可以听见组队频道里,胖右那疯狂的爆笑。

第五章 问女何所思

“噗哈哈哈!挺好!做女人挺好!”

“哈哈哈哈哈……”

东厂正好到了晚膳的时间,沈纯便借故和胖右三人聚首,结果自然是遭到了无情的嘲笑。

眼看他脸色越来越黑,杨子涵赶紧一巴掌拍在胖右肚子上:“好了胖右,别笑了!”

“噗哈!行,不笑就不笑。”胖右抬起胖手捂住肥唇,深呼吸几次后终于止住了笑。

除了怕痛以外,毛天河是个比较沉得住气的人,此时也是大局为重,站在沈纯的角度帮他说话。

“没想到魏忠贤如此丧心病狂,竟然要沈纯你扮作女人!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

“我说天毛你够了,又不是跟npc说话,你那么一本正经的想干嘛?”

把胖手翕开了一点,胖右冲着毛天河直接开怼。那边毛天河也不生气,倒是摸了摸额头有些不好意思:“游戏里的时间比外面快四倍,在里面待得时间长了,我都快被同化了。”

无心之言,最能引起内心的共鸣。

听了毛天河这话,沈纯仿佛又回到了在博伦帝国战斗的日子,以及那刀光剑影、死亡如风的惨烈战场,恍惚间有些失神。

杨子涵察言观色,见了沈纯的样子也很理解:“算了,不能晋升就不能晋升吧,大不了我不玩这个游戏了。考试的事沈纯你不用担心,就用我的办法好了。”

闻言,胖右和毛天河似乎很是惊讶:“子涵你真的不玩了?我们好不容易爬到这一步,说不定很快就能拿到下个副本的钥匙,现在放弃太可惜了!”

“对!胜利在望,你万万不可……”

“天毛!说人话!”

沈纯也是佩服这两个人,明明是严肃的谈话,愣是被他们两句话就给带偏了。

不过这也不错,哥几个一起玩游戏就是图个爽快而已,不需要跟上个副本那么战战兢兢的。

像之前那样好像被要挟似的,更是让人难受。

深吸口气,他终于有了决断:“行了都别说了。子涵,兄弟一场,答应的事我肯定给你办好!”

胖右偷偷朝杨子涵挑了挑眉毛,那模样贱得不行。

“不过有一点我先说明,你们以后绝对不许拍照、录视频啊!要是被我发现网上出现了不该有的东西,不要怪我翻脸!”

丑话说在前头,毕竟队伍里有胖右这样贱兮兮的选手,沈纯不能不早作警告。

胖右反应很大,挺起胸义正辞严:“沈纯你什么意思?我可是钢铁直男一枚,那种事根本不可能!”

紧跟着他,毛天河也拍着胸口做了保证。只不过从沈纯看两人的目光来看,信任与否差别很大。

另一头,杨子涵沉吟几秒,好像想起了什么:“我记得系统有防偷拍功能的,沈纯你找找看吧。”

竟还有如此人性化的功能,沈纯只觉得眼前一亮,立刻呼出系统界面搜寻起来。

不多时,他便长长地出了口气:“搞定!这样就没事了!”

身后,胖右不甘心地拍了张照片,却发现上面根本没有沈纯的影子,顿时欲哭无泪。

计议已定,游戏时间也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外面差不多是晚饭时间了,四人这便打算退出游戏。

王毛二人率先下线,正当杨子涵也将要点上“登出”的选项时,却被沈纯突然叫住——

“子涵,现在真的只有最多四倍的时间么?”

“是这样,你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

杨子涵眯了眯眼,但没有多问。看着他和王毛二人一般慢慢虚化、消失,沈纯松了口气,很快也退出游戏。

这次进入的是第三层梦境,在里头待了两个小时醒来后,现实也就过去了30分钟。他醒来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也确实如此,顿时更加疑惑。

上个副本整整用了将近30天,而现实也就是5个多小时,以这个速率来看,绝对不可能是第三层。

可是他也查过了,梦境副本确实只开放了三层,最多就是4倍而已……

这种事说出来恐怕也没人信,并且沈纯也没准备说出去。在他心里其实还颇有一丝兴奋,只觉得自己仿佛成了小说中的主角,有了外挂在身。

说不定,他马上就可以超凡入圣,秒天秒地秒空气!

当然,是在游戏里了。

摘下头盔就是一阵香味,显然沈母已经准备好了晚餐。

红烧肉、西红柿炒蛋、蒸茄子、蒜蓉空心菜……

一桌子全是家常菜,也都是沈母擅长的菜色。一家三口一边吃着饭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其乐融融。

饭后,沈母便拉着沈父一起收拾碗筷。按照往常,他们收拾完了就要去附近的公园散步,毕竟昨天都没去。但就在临出门时,沈母偷偷摸进了沈纯房间里,一看儿子又在床上玩游戏,脸色有些复杂。

沈父也探了进来,感觉无所谓:“孩子压抑了这么久,就让他放松一下好了。”

“你别瞎掺和!马上就复学了,他现在不好好学习不要挂科的啊!”

“八字还没一撇呢,这么着急干什么。”

刚嘟囔了一句,沈父就被自家老婆大人赶去门口换鞋。稍后,沈母掏出了手机,迅速拨通电话——

“喂,墨熙啊……对对对!你帮我看看纯儿在游戏里干什么……哦,可以直接叫醒他的啊。emmm……”

想起沈纯的病似乎就是玩了游戏才好的,沈母顿时犹豫起来:“算了,你先帮我看着点吧。一定要用心啊,小姨就靠你了!”

“放心吧小姨,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挂断电话,沈墨熙把手机往桌上一放,咬住了下嘴唇——

上次就没能找到沈纯,这小子很明显没用以前玩网游时的昵称,还是去找胖右问问看吧!

打定主意,她先把自己的房门锁好,随即拿起思感头盔启动好,躺回床上进入了梦网……

——————————

就这么十来分钟,东厂的练功房里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沈纯先是自己练习袖里刀,等张嬷嬷用膳回来以后给他换了一身宫装,跟着又用心学习怎么做一个女人。

用张嬷嬷的话来说,那叫大家闺秀,秀外慧中,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另外说话走路也必须时刻留心,需得吐字殷殷,呵气如兰,贞静幽闲,端庄诚一。

说话走路暂且不提,至少沈纯通过练习,算是把站相跟坐相练好了,就是偶尔分心时,仍旧会不自觉露出男儿姿态。

这就够了,就算是少不更事的女儿家,也没见能学这么快的!张嬷嬷眼睁睁看着一个美男子不一会儿变成一个女公子,顿时额头冒汗,心里直呼见鬼,莫不是碰上了妖孽?!

她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团扇,抓在手中扇得飞起。

“可以了可以了,公子你快歇歇吧,老身受不了了!”

这话听着可真别扭,不过反正没有影响到圣女称号,沈纯也没必要跟一个npc计较。他停下练习往旁边一坐,安安静静,优雅淡然。

张嬷嬷汗冒得更快了,扇子那点风已经完全不管用,她手僵了一阵子,突然大喊一声“唉呀妈呀!”,仓惶跑出了房门,一路向东而去,直撞入职守太监屋内。

“王公公!王公公!不好了!见鬼了!见鬼了啊!”

王公公已经用完膳,正在屋里对着一张画像自酌自饮,一听到这大呼小叫顿时皱眉。

放下酒杯,他小心地收起画像,瞪着眼说道:“大呼小叫跟个疯婆子一样,成何体统!”

张嬷嬷瞬间收声,顿了好一会儿才把事情给交待了。

“哦?你是说……他已经很像一个女人了?前后也就半个时辰,不应该呀!”王公公也觉得有点匪夷所思,当即从桌子后边站起来,拿起拂尘准备出发,“走!去看看!”

练功房门还开着,二人还没进屋,就见着沈纯并腿而立,双肩微沉,又那里在练习袖里刀。

红袖挥舞之间不见丝毫杀气,反而满溢出一股出尘之意,令王公公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的师娘,热泪盈眶。

大步迈入练功房,他把拂尘夹在腋下,用力鼓掌:“好!好!好!果然是惊才绝艳!没想到你不管学什么都是这么快,看来是该教你其他东西了!”

勉强收好刀,沈纯双手搭在小腹上,屈膝微微一福:“其他东西?张嬷嬷不是说还要练习吐字殷殷么?”

“嘿!她懂什么吐字殷殷!”顶着张嬷嬷怨念的视线,王公公一甩拂尘,又往门外走去,“走罢,跟我去藏书房。”

……

藏书房位于东厂深处,其中陈列着几十个三丈左右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

这样的机要之所,显然不是张嬷嬷可以进来的。

跟着王公公一路往里走,沈纯忍不住好奇,很不淑女地转头看着左右——

《资治通鉴》,没什么意思。

《天工开物》,好像听说过。

《说岳外传》?电视倒是看过。

《葵花宝典》?!emmm,还是先看看别的吧……

从一系列经史典籍过后,一本本武功秘籍开始出现在沈纯眼中,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诱惑。

他想了想,觉得现在偷书有点太过明目张胆,还是等到了晚上,找个人少的时候进入加速状态再来试试。

有了计划,他顿时就沉稳下来,不再左顾右盼。一直留意的王公公暗自点头,收回了本要敲打他的想法。

一路往前兜了个弯,沈纯发现自己周围重新换成了那些经史典籍,又过了一会儿,王公公才终于停下,从书架上取了四本册子递过来。

“腹有诗书气自华,想要吐字殷殷呵气如兰,你得先熟读四书,做到倒背如流才行。”

四书,不就是《论语》、《孟子》、《大学》、《中庸》么。沈纯虽然只读过《论语》和《孟子》里的一些故事,但总归知道这是儒家的经典,八股要考的。

但是当他微微躬身,双手接过四本书一看,却是《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

他都懵了——这特么什么鬼东西!

另一边,王公公对他的姿态很是满意,撸着拂尘一脸微笑:“呵呵。这女四书你定要好生背诵,之后还有《列女传》、《四礼翼》等等。问女何所思?女亦无所思。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只有设身处地,用女人的角度来思考,才能真正理解女人的想法,懂得什么是吐字殷殷,端庄诚一~”

就这些破玩意,还设身处地?

沈纯只想把手里的女四书全拍在对面那张没胡子的老脸上,然后大声告诉他——活该你这辈子当太监!

第六章 窃书

交待完了沈纯的“学业”,王公公又给了他一本《基础内功心法》,一本《草上飞》,说是给他练了防身用。

沈纯表面上恭谨地接过,实则甚是嫌弃,心里惦念的全是刚才藏书房里的秘籍,就想着有空去借阅一番。

背诵女四书的事不急,还是先练习袖里刀……

一直到袖里刀提升了一级,他才熟练掌握了收刀的技巧。

如此一来王公公也满意了,背着手勉励了几句,便准备离开练功房。临走时他还嘱咐沈纯好好背书,过两天会有人来检查。

靠着遍布刀痕的木偶坐下,沈纯随手拿起一本《女诫》翻了翻,里边尽是晦涩的文言文,根本看不懂。

没奈何,他只能通过组队频道向杨子涵求助。

王右之:“子涵下游戏复习去了,沈纯你有什么事直说,我会帮你转告的。你么,还是专心练习那啥吧。嘿嘿~”

“……”

难道要告诉他,自己在学《女诫》这种书?

沈纯只恨组队频道不能拉黑,赶紧给关了。

扔下《女诫》,他甩着袖子挥了挥刀,刀尖撕裂空气的簌簌声,与门外执勤番子的脚步声渐渐重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脚步声也越来越远。

收刀,沈纯腾地站起身。他一点点集中意念,没过多久,便顺利地进入了加速状态。

开门、关门。

巡逻的番子,正挡着往藏书房去的这段走廊,不过沈纯并不慌张。

从对方近乎停滞的动作来看,就算是自己明目张胆地从他眼前走过,说不定他也只是眼前一花而已。

事实比沈纯所想的还要顺利,那番子根本连个残影都没看到,只当是一阵风吹过,丝毫没有在意。

藏书房就在后边,里里外外有七八个守卫。不过现在全成了形同虚设,沈纯直接光明正大地走进了门,就在他们跟前。

还好他没忘记随手关门,否则就算速度再快,还是得被发现。

此时天色已黑,藏书房内并无一丝火光,好在月光透过窗子依旧明亮,还是能看得清。

一列列紫木的书架静静矗立,靠近门口那些摆放的都是四书五经、三从四德之类,直接越过。

往后先是刀法,沈纯看到有《柴刀十八路》、《五虎断门刀》、《八卦刀法》等,却仍旧是直接越过。

直到看见了剑法专柜,他才终于驻足停步。

疾风剑豪这个职业只能用剑,这也就限制了沈纯所能使用的兵器。反正他已经试过了,当拿着钉头锤、大旗、以及袖里刀这样的兵器时,风之障壁和踏前斩通通无法施展。

既然只能用剑,那就好好挑挑吧!

首先是本《一字电剑》,沈纯拿起来随手翻了翻,发现这就是一门高速突袭的剑法,剑法最后一页还写着,宣德三年,锦衣卫灭电剑门缴获。

沈纯想了想,他已经有了速度飞快的踏前斩,而且时间加速后动作已经很快,根本不需要这门剑法,顿时便没了兴趣。然而他刚想要合上书页放回去,却发现这本秘籍好像暗淡了一些……

提示音:恭喜你习得一字电剑。

一字电剑(1/7)

一之为疾,电之为耀。

出剑速度提高10%,光照条件下出剑,有一定几率暂时致盲对手。

“……”

看着外功后的空白技能栏中多了这么一个图标,沈纯心都凉了。

不管是外功、内功、还是轻功,技能栏通通就只有五个,现在一不留神就学了个没用的,闹哪样啊这是?

再看看后边一溜的《华山剑法》、《嵩山剑法》之流,以及后头的《回风落雁剑》、《泰山十八盘》之类,他却是再也不敢伸手。

这些又不是什么高级的剑术,无外乎以快打慢,对他这个开挂的选手来说没什么意义。倒不如找一门厉(装)害(逼)的剑术,就像《太极剑法》或者《独孤九剑》那样的,平时可以用来装装高手风范,那真是极好的。

有了目标,沈纯当即行动起来,然而都翻到枪法专柜去了,还是没看到《太极剑法》和《独孤九剑》的影子。

叹了口气,他心道果然如此,便又接着往后边看过去。

想想也是,这毕竟只是个低武世界,其他玩家甚至只能学些金刀门、海沙派的功夫,自己这边突然来个《独孤九剑》……也难怪胖右他们要待在东厂混,确实是有好处。

再失望也没办法,只能继续往后看。

剑法过后是枪法,同样也没什么好挑的。

沈纯早已经从胖右他们口中得知,如今的梦境副本主要分为冒险、战争、武侠、灵异、解谜、休闲六类,玩家在进入不同类别的副本时,就等于是重新建了一个号,并且各自存档。

除了极为特殊的情况,任何物品和技能,都无法在不同类别的副本间公用。

这里边包含了两个信息。

一,沈纯上个副本的各种收获(包括胜利意志这面大旗)并没有真的消失,只不过是在这个副本中无法使用而已。

二,既然这个副本里召唤不出大旗,那他还要枪法来干什么?一堆《岳家枪》、《杨家枪》、《罗家枪》……听着就不是江湖上用的枪法,在武侠副本里学了去卖艺吗?

跳过枪法,沈纯继续向前,寻找感兴趣的武功秘籍。只能说这终究只是个低武副本,书架上有的他基本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直接不在这个副本,天各一方,甚是寂寞。

然而正所谓贼不走空……

错了,是不可入宝山而空回。

在来到内功秘籍前,他终于还是有了收获——《城字十八破》、《十二路谭腿》、以及《葵花点穴手》。

谭腿和葵花不用多说,《城字十八破》则是一门暗器手法,这三样加起来算是弥补了沈纯的不足。

再往里走,就是一列列内功专柜。

有了外功“珠玉在前”,沈纯心里也就没对这东西有太大的期待。一路查看之后,只能说一声果然。

内功方面,打头又是一串华山、衡山、泰山……之后则有《寒冰真气》、《葵花宝典》等。

《葵花宝典》……

沈纯拿起这本古旧的秘籍,脸色甚是坚定——

如此神功,竟然出现在这个低武副本里,必然是陷阱!

这是一本可以造就天下第一的奇书,也是一本能够毁灭大好男儿的妖术。

在这个副本里,沈纯虽然目前不需要做一个大好男儿,但还是顶住了诱惑,用力抓着宝典往原位放去。

卡……啦……

emmm?

机关?

宝典下方,竟然连着一根灰白的细丝,在藏书房这昏暗的环境下实在很难发现。

而当沈纯发现这根细丝,并赶紧把书放回去后,警报也响了起来。

叮——————

叮实在太长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当,沈纯不敢久留,赶紧抓了《寒冰真气》疯狂翻阅,直到技能栏里多了一个图标,这才风一般冲出藏书房,回到了练功房里。

到了这里,他本想直接解除加速状态,可转念一想觉得不对,转身找了个新的木偶不断练习袖里刀,好一阵子以后才把时间恢复正常。

之后不久,王公公来了。目光在沈纯对面的木偶上扫了扫,他便朝身后摆了摆手,微笑着点点头。

“好!这出刀已经有我四分功力了!这两天东厂会有点事,你什么都不要管,只需要练功养气便可,万万不可耽误了厂公的大事!”

听到外头乱糟糟远去的脚步声,沈纯知道这一关自己是过去了,帮杨子涵做的任务也可以继续下去。

他收起小刀微微一福,低眉顺目地说道:“谨遵公公所言。”

“呃……额哈哈哈哈!好!好啊!”

——————————

“胖右!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这个……那个……大姐,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说了也没用啊!”

京城郊外一里,乱葬岗上二人。

沈墨熙完全不信胖右的鬼话,在破败的坟茔之间步步紧逼,很快,胖右的后背便抵住了某人的墓碑。

“哼!联谊会的那帮妹子我还没开始联络,你可要想清楚了,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

胖右自问是个有底线的人,为了不认识的女人出卖兄弟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姐,沈纯现在被魏忠贤看上了,在训练他去做秘密任务呢!”

“魏忠贤?秘密任务?”眉毛皱了皱,沈墨熙勃然大怒,“好你个胖右!不想联谊就算了!”

胖右这下真的急了,赶忙把人给拉住:“别啊姐!我真的是句句属实啊!魏忠贤那个死太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正在训练沈纯扮女人呢!”

“emmmmm?”沈墨熙的眼睛亮了,“扮女人?沈纯!”

第七章 侠女入秦淮

自那天沈纯窃书之日起,藏书房周围便加紧了看守,房门和窗户也都被牢牢锁上,沈纯根本不知道钥匙由谁保管。

反正他已经在加速状态下给王公公搜过身了,完全没找着。

没有钥匙,他也就没了进去的机会,里边其他的轻功自然也没办法取得,只能先拿草上飞练着。

另外,一字电剑没有剑,无法练习,寒冰真气也是个问题,这门功夫竟然只是把自身的内力转化为寒冰真气,内力不高深者根本没有修炼的资格!

如此一来沈纯也是无可奈何,只能乖乖从基础内功练起,再加上袖里刀、谭腿、草上飞、以及葵花点穴手……

对了,还有背书,练字,要不是他可以时不时进入加速状态,时间还真是不够用。

游戏里各种练习,游戏外寻常生活,在沈家父母二人隐隐的忧虑之中,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4天,沈纯通过对各种功法的练习,获得了一些与能量类似的杀意值,此外……

“好!好!太好了!”

王公公手里捏着一张宣纸,豆腐干大小的小字一个个跃然纸上,弯钩竖折之间,好似随风摆柳,虽然还有些瑕疵,但也已经足够。

“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把《女诫》倒着默了一遍,真是好啊!”

沈纯垂手而立,不发一言。

倒默《女诫》其实一点也不难,不过就是让杨子涵在组队频道里倒着读一遍罢了。

这种事沈纯也就敢拜托他了,天毛是个没心眼的,哪天嘴巴一漏风就被胖右知道了,可不能够。

小心地把宣纸叠起来,王公公红光满面,意气风发:“不止如此,内功、轻功还有刀功,所有这些你都练到了火候!你这么争气,我也脸上有光啊!”

站着没动,沈纯微微低头:“全赖公公栽培。”

“嗯。”老实不客气地点点头,王公公抚了抚拂尘,“走吧!跟我去见厂公。”

终于要发布任务了!

——————————

得儿~得儿~得儿~

十里秦淮,便是春风十里。

春风得意马蹄急,马蹄急,人来去,来去匆匆春花尽。

六七月的时节,春花已逝,夏花灿烂。

而这十里秦淮河上的姑娘,也正是生如夏花,灿烂一时无两。

“哎呀!张公子~您可有段时间没来了,如花她都想死您了~”

“嗯。我听说最近来了个听琴姑娘,妈妈可否~安排一下啊!”

“这个……没问题!张公子您快请~”

袖子抖了抖,感受了一下其中那块金锭的重量,南曲楼钟妈妈顿时把老脸皱成了一朵花。

笑容未去,她趁着接待的空隙冲一旁的龟公吩咐道:“去!让如花准备准备,待会儿赶紧给听琴洗衣服!”

龟公点头哈腰,领命而去。

好花不常开,春去难再来。

这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在这十里秦淮之上,又有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除非,她本就不是一个女人。

副本里没有传送阵,但却有驿站送客服务。

在现实里休息了几个小时,沈纯便已经从京城的城南驿站,来到了金陵的城北驿站。

亮了东厂的腰牌,取了驿站的一匹黄骠马,他牵马入城,直往秦淮而去。

魏忠贤给的入门任务,竟然是找到青蜂女手中的那本证据,并就地销毁。

当然他跟沈纯不会这么说,而是以东林党偷取了东厂的机要文件,并藏于金陵城某人手中为由,派沈纯来此搜寻。

朝中,叶向高尚在首辅之位,而东林党基本都是士绅大族,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又不听指挥,魏忠贤不敢做得太过,于是便想了个馊主意——

找人假扮青楼歌女,从那些个文人士子口中套取线索。

而被他物色到自带圣洁光环,偏又青春靓丽的沈纯,也可以说是天意——那帮子既风流又下流的东林党,好的就是这一口!

这倒不是死太监泼脏水污蔑他们,实在是肉食者鄙,世风如此。

老实说,刚开始听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其实沈纯心里是拒绝的。

青楼啊!

虽然难免对这种地方有些好奇,但这特么是一个男人该去工作的场所吗?

又不是去做龟公!

然而魏忠贤颁布的竟然是强制任务,根本不容他拒绝——

强制任务:魏忠贤的机要。

东厂九千岁的机要文件落入东林党之手,他委派你匿名加入东厂控制的一座青楼,寻找该机要的线索。

特别注释;以和谐有爱为原则,玩家可选择卖艺不卖身,请放心游戏。

系统又开始忽悠了,但不得不说,这游戏是真的很和谐,应该不用担心某些不该发生的事。

犹豫了良久,沈纯终究还是的决定是——做!

不过做之前,他还是先跟杨子涵了解了一些线索,毕竟魏忠贤明着说了,这任务本就是杨庆(杨子涵)失败的晋级任务。而从子涵口中,沈纯得到的线索只有一个名字——钱谦益。

进了城,他便一路牵着马来到秦淮河畔。

旁边就是夫子庙,这时候则是叫做应天府学,正是文人墨客、孔家子弟求学尊圣之所。

箐箐学子在一头寒窗苦读,复在另一头花天酒地,当真是学习娱乐两不误,甚善。

就当沈纯才刚一出现在秦淮河畔,两个相约苦读的士子正好也在此偶遇,拱手之间丝毫不见尴尬之色。

“一炷香不见,王兄风采沛然,想必是已经把今日的功课做完了,小弟好生佩服。”

“哪里哪里。唉!一想起去岁黄河决堤,扬州地震,我便寝食难安,哪还有心思读书啊!”

“啊!啊!王兄所言甚是!天灾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我也是心里不安,正要往那红袖招去安定心神呢!”

“嗯,同去,同去。”

两个恬不知耻的货色,沈纯看一眼都欠奉。不过他们的目标倒是一致,都是红袖招。

当然,沈纯是带着使命,以及批判的心情来的。这种旧社会的糟粕,他表示自己一定要好好观察观察,从中吸取经验教训,以便于更好地认识到现在这个和谐社会的来之不易。

对,他就是这么想的,否则又怎么会答应做这任务?

越靠近那莺歌燕语的繁华之处,沈纯这一个良家女孩打扮的人,就越是显得突兀。

“陈兄,你可识得这位姑娘?”

“嘶~~未曾谋面。但观其举止,理应是大家闺秀才是。”

“陈兄所言极是,我观这姑娘风尘仆仆,又如此抛头露面,想必是家逢不幸。惜哉!陈兄你且在此观之,我去去就回!”

“哎!王兄!王兄留步……你慢点!”

有此反应的,又岂是只有这二位,只不过是爱惜羽毛,不好意思出头罢了。等这王陈二人一动作,顿时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多时,街道两旁的文人墨客、员外公子尽皆涌出,把沈纯团团围在中间。

有的故作矜持,偷眼乱瞄,有的则毫不掩饰,面目可憎。

看着这一张张神态各异的脸皮,沈纯有些懵。

难道自己还没开始工作,东厂卧底的身份就被人出卖了?

不应该啊?

没等他想明白,那位王兄再也忍不住了:“明玉敛于珠匣,白兰薾于高枝,小姐如玉如兰,何苦来此平白自污呢?”

这话的意思是,美玉的光华应该收敛在匣子里,圣洁的白兰花只在高枝开放,小姐你美人如玉,恬淡如兰,为什么要来这种污秽的场所,让自己的名声受到污染呢?

他一开口,周围的男人们也不甘寂寞,场面顿时嘈杂起来——

“正是如此,女子当自矜自爱,何故抛头露面?”

“小姐可有苦衷?不如随我移步茶楼,品茗细谈~”

……

沈纯没心思理会这些人,只是他们把整条路堵得水泄不通,难道让他用草上飞,踩着脑袋飞过去么?穿着裙子不方便啊!

不过很快,他就没工夫来考虑走光的事……

提示音:你的称号——光辉圣女暂时消失,请尽快挽救。

特么的沈纯也是震惊了!

这一次他都是个男性角色了,居然拿一群男人来威胁自己的贞节牌坊,这系统逻辑有毛病啊!

等等!好像也说得通……

这就更抑郁了,沈纯转了圈,焦躁不已。

该怎么解释呢?一个“女的”来这种地方,你说是专门来卖艺的,会有人信么?

提示音:还有8秒。

来不及了,沈纯急中生智,突然想起了刚刚那两个人的对话。

“诸位且听我一言!”

场面还是乱糟糟的,但提示音的倒数已经到了最后6秒,沈纯顾不了那么多,急匆匆喊道:“去岁黄河决堤,小女子家破人亡,得叔父收留才幸免于难。然听闻朝中奸佞作祟,救灾不力。小女子无才无德,却也知那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故而孤身来此,卖身赈灾!”

提示音在还剩两秒时消失,跟着消失的还有周围那些议论声。

半晌过后,才听一白胡子老头捻须长叹:“噫!真侠女也!”

第八章 募捐

中华自古便有侠女,像是红拂女、红线女、聂隐娘等,在传奇故事、野史逸事之中多有记载。

甚至于还有奇女子领兵作战,保家卫国。

远的如商朝妇好、大唐平阳公主、北朝花木兰等,近的,更有本朝诰命夫人,都督佥事秦良玉大将军。

现在沈纯来了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已经是振聋发聩,再来一个卖身赈灾,身上立刻便多了一股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豪迈气概。即便经过缩骨功和特殊汤药的改造,他的身形已经是颇为小巧秀丽,嗓音也清脆甜美,还是把在场的文人士子震得呆立当场,不能言语。

按说风流才子遇到这等奇女子,怎么也得有几个情难自已当面求娶才是。然而沈纯无意中喊出了赈灾这个名头,却是直接吓住了他们。

这可是赈灾!上上下下多少只手等着捞银子,家里有矿也不一定顶得住!

而一旦娶了人家却又食言而肥……这里这么多人证,到时候积毁销骨,名声可就全毁了。

顾虑重重之下,众人一见他牵马欲走,顿时纷纷条件反射地退步避让。

得儿~得儿~

马蹄声声声入耳,带着一道倩影渐渐远去。眼看沈纯就要踏入那烟花之地,人群中终于有人按捺不住,高呼一声——

“小姐请留步!小生不才,敢问小姐芳名!”

沈纯驻马回头,一时间没有说话。

本来么,青楼楚馆之中多用艺名,沈纯也是打算以后就不用昵称了。但现在这个时候他还没有从业,哪里来的艺名?只能是临时想一个。

一时半会儿没有得到回复,年轻士子不免急了,他正要拱手催促,却被之前出声赞叹的白胡子老头大声喝住。

“住口!竖子无礼!陈子龙,马上就要院试,你还不快回府学好好读书!”

“……是,学正。”

人虽低头,眼睛却还是不住地往前边瞄着,显然这孩子没有死心。

这时,沈纯却是正好想到一个名字,还是根据此行的目标人物来的。

“小女子柳如是,诸位请回吧。”

在场没人觉得这会是个真名,投身娼门本就有辱门风,自己取个化名也是很正常的事,不必过于较真。

何况柳如是之名温婉动人,又带着佛性诗理,实在是名如其人,不可多得。

听得此名,npc们纷纷感叹好名字,再不阻拦沈纯东去。只是他们却也不愿就此离去,干脆一路相送,俨然粉丝一般。

百十名白衣士子、学官成群结队,又多是一言不发、默然前行。两侧楼宇之中见了,差点以为是哪个府学中的大人物马上风,死在了某个歌女肚皮上。

这可不妙!

一时间随着沈纯前进的步伐,所到之处无不停歌息舞,肃然沉恸。直到队伍经过了,才有衣着端正的读书人甩袖奔出,慨然加入其中。

而混在这队伍之中的两个玩家,此时已经在组队频道里沸腾起来——

“喂!柳如是啊!秦淮八艳啊!”

“神经病!柳如是现在应该才6、7岁才对,这肯定是个玩家。”

“不会吧?玩家有这种气质,家教得多变态才行。”

“不懂了吧!女德班现在又死灰复燃了,丧心病狂的!而且我试过了,照片视频都拍不到她,npc哪里有这种人权,肯定是玩家。”

“……我去!还真的是这样!嘿嘿~看来以后得多照顾照顾她的生意了~”

……

且不提女德班何德何能,竟会被以为能教出个决心卖身赈灾的人物来,就说沈纯领着这一行箐箐学子浩浩荡荡走入了红袖招内,把这座生意一般的青楼直接挤了个爆满,大多数人更是只能堵在门外大街上。

红袖招的老鸨唤作四娘,已经是鸡皮鹤发的年纪,在这个行当里实属少见。她早已经得了东厂密报,自然知道有沈纯这号人前来执行任务,可惜没有收到画像。

她一看眼下这个阵势,顿时就慌了,赶紧地让护院看着点别让这些人上楼,随即摇着团扇迎到门口。

“哎呀!小娘子所来何事?莫不是为了寻人?”

沈纯无语,这是把他当成寻夫的怨妇了。正要开口解释,后边的粉丝们先受不了了。

“你这老鸨!怎么说话的?如是来红袖招卖身赈灾,那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对!还不快快办事,莫要耽误了如是的正事!”

沈纯继续无语,只觉得在卖身这件事上,后头这群男人比他自己还要积极得多。

在他对面,四娘愈发惊慌,偷偷拔了簪子。

今天闹了这么一出,可别影响到了上头交待的大事,到那时,九条命都不够她用的!

“诸位停一停!停一停!老身耳朵不好使了!”

簪子一拔,再加上她拼命摇动团扇,顿时满头的白发尽皆散乱,让这群读书人没好意思接着催促,堂中迅速安静下来。

四娘不敢耽搁,赶紧牵起沈纯的左手,苦口婆心地劝道:“姑娘啊!看你的年纪,想必也是嫁过人了,何苦想不开作践自己呢?”

既然这是老鸨,那也就是接头人了,沈纯当即把自己准备卖身赈灾的说法搬了出来,同时偷偷朝对面使了个眼色,撩开点衣摆,露出了东厂腰牌的一角。

可惜四娘心乱如麻,竟没有瞧见,反倒是跌坐在地,指着对面撒起泼来。

“姑娘你来错地方了啊!这十里秦淮锦绣遍地,老身的红袖招在其中只排最末,如何能出得起让你赈灾的银子?不如你去对面的南曲楼罢!那里每日车水马龙,达官贵人络绎不绝,正是个卖身求财的好去处!”

后头的士子们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再看这红袖招精致是精致,但确实不够文气,他们一想到将来要和沈纯在这地方把酒言欢,便觉得气氛不太完美,顿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此言有理,若以那风雅骚情而论,南曲楼确实是更胜一筹。就不知道,那位钟妈妈可以拿出多少金银了。”

“此事易尔,我等何不现在就去商量一番,诸位觉得如何?”

“善!同去!”

“如是且宽心,我等定然不会让她讨了便宜!”

……

宽心尼玛!到对面去就真的是卖身了!

沈纯急得额头冒汗,可他都快把腰牌全露出来了,对面的老鸨还是慌慌张张没看见,只顾着在地上哭闹,嘴里喊着:“对!去对面!去对面!”

可真是闹心……

这么下去得出事,沈纯咬咬牙,直接进入了加速状态,照准老鸨的扇子挥动衣袖。

四娘只觉得眼前蓦地一寒,似有一团影子一闪而逝,吓得出了一身白毛汗,赶紧拼命摇起团扇。

噗噗~噗噗~

团扇怎么突然漏风了?

她低头一看,只见那扇面上不知何时,竟被人刻了九千岁三个大字!再看看沈纯目光森寒,脸色冰冷的样子,哪还不知道自己把事情给办砸了。

眼看这些士子连谈判的价钱都快商量好了,她只能目瞪口呆,途呼奈何。

士子们整整齐齐夹道而来,堵了整条花街,如今想要出去却也是一件难事,一时间进退不得。

对沈纯来说,这点时间就是真卖身还是假卖身的关键一刻,他脑筋飞速旋转,竟然还真找到了一个办法——圣殿骑士的固定机能,募捐。

讨论在哪里卖身不就是为了钱么?圣殿骑士团当年富可敌国,这个技能肯定有用。

当然,实在不行的话沈纯也不强求,直接开加速跑路了事,从此与这个副本告别。

人最怕的就是进退失据,一旦有了退路或是没了退路,反而可以做到镇定自若。

沈纯如今有了退路,自然心里不慌,他转身冲着那些士子嫣然一笑,悄咪咪发动了募捐。

“如是谢过各位。然则小女子从小喜静,那南曲楼若是车水马龙,反而不是个好去处,正要这红袖招一般清净一些才是最好。各位若是怜惜如是,怜惜灾民,不如在此慷慨解囊可好?正所谓达则兼济天下,此不失为一美事也。”

“……”

士子们安静了,四娘也不说话,她觉着自己没什么话好说的。能说出这种话来,九千岁派了的这个女子若不是太天真,就是有脑疾,总之是个不成事的,自己要被害死了……

然而在圣女光环,以及募捐这一技能的双重作用下,还真就有一群士子中了招,当场哭着解下了钱囊。

“如是所言甚是,钱财乃身外之物,我辈读书人合该如此~~”

“王兄莫要做小女儿姿态。我等正要效仿范文正公,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也~~”

“是极,院试之前便吃粥咽菜吧。贤弟与我共勉之……嘤嘤嘤~~”

有了带头的,其他人哪还好意思惜财?

你要是不出点血,将来今日之事被破财的同学捅出去,名声一臭,恐怕就只能附着阉党才能做官了!

一时之间,堂中众人竟纷纷解囊散财,如丧考妣。

散碎的银两在眼前堆了一地,四娘难以置信之余,却也是立即翻身坐起,喊来楼里所有空闲的姑娘护院,一齐称量清点起来。

“嘶!总共是三千五百一十二两五钱。”

这点钱哪够赈灾?这时候又有人出主意了——

“募款赈灾,此善举也!我等岂可只顾自身积德,不顾楼外同窗?走走走!随我出去!”

“此言大善!那知府知州,员外富商亦不可置身事外,当共襄此盛举!”

……

群情汹涌,不一会儿竟走了个干净,只留下沈纯与那四娘守着一堆银钱,面面相觑。

第九章 忽如一夜东风来

红袖招的对面,南曲楼此时也不见得太平。

“鸨母!鸨母!如花她跳河了!”

“什么?哎哟!尽是添乱的……死没死?没死就找几个护院赶紧去捞起来呀!”

“哦哦。”龟公点头哈腰,却没有即刻就走,“鸨母,对面的红袖招是怎么了?”

“嘿嘿!她们呐,麻烦大了!”南曲楼钟妈妈掐腰一扭,满是快意,“这群读书人来势汹汹,看她们怎么摆平!哼~”

“嘶——”

龟公也不急着走,随手扒了个板凳,从袖子里抖出几粒瓜子,坐下磕巴起来。

“看这架势来者不善呐!四娘60多了,不知道这一关啊能撑得过去。”

“撑不过去最好!小庙养大神,我早就想把绣侬那对姐妹花给挖过来,眼下来得正好!”

同行是冤家,钟妈妈此时丝毫没有兔死狐悲之感,反而心头一阵快意,瞬间就把如花的生死抛到了脑后。但说到挖人的事,她又不得不早做准备。

“好事来了!你在这里看门,不许走开!”

罗扇往龟公脑后一拍,钟妈妈扭着腰进了楼里,直往自己绣房而去。那龟公嘿嘿一笑满口应下,佝偻着腰翘个二郎腿,一下一颗瓜子,好不自在。

没多久,对面的士子们突然暴动了!

丢了钱囊的往外走,怒气勃发,还没散财的轮流往里去,出来后也是满脸愤慨。

龟公乐了,直接笑出声来:“嘿!那红袖招一步拉嘎也就十来个姑娘,分不过来了嘞!”

乐不过三秒,就见这群一身煞气的男人直奔此处而来,吓得他屁股一个不稳,竟从板凳上跌下,瓜子落了满地。

……

南曲楼的事,还在红袖招里的沈纯当然不知道,他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干嘛,谁让眼前这些人只顾着分工数钱,完全就不理会他了。

“一万两!一万两了啊!”

“我这里还有一千二百两!”

“这边有三百贯铜钱!”

“还有我这里……”

钱数完了,四娘突然绷起脸,噌噌蹭赶到门口关了大门。

“大家先把手里的银钱放下,且听老婆子说几句话。”

啪嗒啪嗒!

这些人还真就把银子铜钱都放下了,一个个摊开双手以示清白。

四娘依旧绷着脸,同时很明显地瞅了沈纯一眼。

“还有没有了?你们也知道这里的东家是谁,万万不要自误!”

东家还能是谁?不就是派沈纯过来的某人么,只是不好直呼其名罢了。

在场诸人脸色各异,俱都不发一言。随即又是一阵噼里啪啦,金银落地。

没有搜身,谁知道这些是不是全部,不过四娘一看沈纯看都不看地上一眼,也是摸不清他的意思。

“上使你看,要不要再清点一下?”

其实,沈纯正开着邪恶侦测看小地图呢。他自己马上就要做个伪装者,却是很怕身边也是一群对手派来的伪装者。

好在小图上没有一个红点,非常的安全。

“这个……唉!刚刚好不容易才清点完,现在又落了些进去,全乱了。emmm……我看也不用再点,大家就按之前那个数报上去吧!”

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堂中众人无不惊喜莫名,其中一对姐妹花更是紧紧相拥,抱头啜泣。

一旁,四娘抹着眼泪,感慨莫名:“上使真是菩萨心肠,大家快来谢过上使。”

“多谢上使~”

“上使万福~”

“绣儿(侬儿)谢过姐姐。姐姐大恩没齿难忘,愿来世衔草结环,做牛做马……”

“行了行了!”越说越离谱,沈纯都不好意思了,赶紧转向四娘,“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哎呀呵呵~上使唤我四娘便好~”

“好好。四娘,这些金银都是以赈灾的名义收拢,眼下是上缴给官府,还是呈给厂公呢?”

笑脸一收,四娘暗道考验来了!

“此事必然瞒不过去,恐怕稍后就有官兵前来……侬儿,你即刻联络东风!”

“是。”

姐妹花中,左边一位盈盈下拜,随后便一个腾身飞上了二楼。

“绣儿,这么多金银,东风一个人也搬不动。你安排好人手,今晚二更一起行动!”

“是。”

剩下这位就是绣儿,梨花带雨脆生生地应下,随即不再言语。倒是她身侧的那些护院一个个点头离开,不多时,一楼的房间里便传出一阵阵翻动兵器的声音,叮叮当当甚是吵闹。

这是要打劫银库么?

按捺住心底的兴奋,沈纯清了清嗓子,低声打听道:“四娘,这个东风是什么人物?”

四娘瞪大了眼,似乎有些惊讶:“上使不知道东风么?他是江南第一侠盗,传说中盗圣的传人,最擅长轻功和点穴功夫。”

“哦,原来是他。”恍然大悟一般地点了点头,沈纯脸上依旧带着疑惑,“他一个大盗,真的靠得住么?”

听了这话,四娘也是恍然大悟:“原来上使是在担心这个。请上使放心,东风虽然是个大盗,却仗义疏财、义薄云天。最难得他对我们东厂也不嫌恶,当真是个可靠的人!”

居然还有这样的人?沈纯皱起了眉,不太相信。

先不论动机的好坏,就以东厂的行事作风而论,他们显然是不受正派人士欢迎的。

简单的说,就是相性不合,即便目标都是保境安民也没有用。

想再多也是无用,不如到时候好好看看。

打定主意,沈纯不复多言,只是由四娘领着上了二楼,挑了一间属于自己的绣房,便下线等着游戏中入夜。

——————————

“咚咚!”

“咚咚!”

“咚咚!”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咚咚!”

……

更夫扯着嗓子,渐渐远去,沈纯只能听到一个尾声。

这是亥时二更的号子,而此时的红袖招里仍是人声鼎沸,那些个痴男怨女,听上去丝毫没有防偷防盗的觉悟。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闹了一场的缘故,红袖招显然是生意兴隆。这么一来为了找到即将行动的绣儿等人,沈纯只好又一次进入加速状态,一间屋一间屋地找过去。

其间见到的众多马赛克场景,这里就不细说了,大家都懂的。当他打开倒数第二间房门后,终于是找到了绣儿——这位美女正握着一个香囊,放在鼻下一脸陶醉。

关上房门,沈纯随即退出加速状态,看这样子也不说话,只是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咳咳!”

“呀!是东风大哥来了么?”绣儿满是惊喜地抬起头,一看是沈纯,顿时意兴阑珊,“呵……原来是上使来了。不知上使有何事吩咐?”

沈纯觉得这孩子心挺大的,居然对自己的突然出现没有丝毫反应。

“嗯,其实我只是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

又是咳嗽声,而且还很假。

沈纯循声看去,就见一位白衣秀士昂首凭窗而立,那一个后脑勺长发飘飘,风采不凡。

“呀!是东风大哥来了!”

第十章 白衣夜行

十里秦淮,蜿蜒曲折,而绣儿房间的窗户正是朝着东边。呼呼的东风吹动这位东风的长发,乱舞如同乌贼。

这一幕简直没有丝毫美感可言,偏偏房间里这两人一个自以为潇洒,继续摆着pose,一个竟然也颇为受用,把香囊捧在胸口满眼冒星星。

“东风大哥,你来了。”

“嗯,东风已至,我自然也来了。咳咳咳……”

“呀!你怎么又咳嗽了?早说了站窗口吹风不好,快来这边坐坐罢!”

“……咳咳!”

最后这个是沈纯的,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好好的一个间谍、侠盗游戏,愣是让这两人玩成了三流恋爱游戏,寒碜不寒碜啊!

可惜爱情使人盲目,绣儿只听得到东风那时断时续的假咳嗽,却对沈纯这位恩人置若罔闻,好似已经彻底忘了之前那些感恩的话语。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那什么结草衔环、做牛做马都是来世的事,今生反倒潇洒。

至于那位盗圣传人么,他倒很是严肃地审视了沈纯一遍,手指蠢蠢欲动:“绣儿,这是何人?为何在你房中?”

绣儿依旧是一副西子捧心的模样,不假思索地答道:“东风大哥是在说恩人么?恩人乃是上使,过来查案的呢!”

这是何等实诚的回答!沈纯忍不住扶额,心说完了,好好一个伪装者,智商归零了。

另一边,刚坐下的东风复又豁然而起,长发飘飘:“原来你就是卖身赈灾的柳如是,果然端庄秀丽。若不是已经知晓内情,说不好我也得上当。”

沈纯不跟他计较,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房中这俩人的衣着,咳嗽一下开口问道:“二位,都已经是行动时间了,你们一个白衣一个红衣,这不太合适吧?”

说完,他又想起自己也只有身上一身白衣,连东厂的制服都没发下来,赶紧接了一句:“绣儿你有夜行衣么?给我也来一身。”

“夜行衣?姐姐也要去么!”绣儿一愣,终于不捧心了,“这种事交给我们即可,姐姐只在楼中安坐便好。”

“没错,金陵知府与金刀门交好,府中高手如云,你就不要跟着添乱了。”东风给了沈纯一个侧脸,继续长发飘飘。

竟然说自己添乱?当自己功夫白练的么!

外功:袖里刀(5/5),一字电剑(1/7),十二路谭腿(7/9),城字十八破(6/9),葵花点穴手(11/11)

内功:基础内功(7/7),寒冰真气(2/13)。

轻功:草上飞(7/7)。

看了看加速模式下修炼来的各门功法,沈纯笑而不语,只是足下一点,并指成剑,直刺东风的左肩。

骤然遭到突袭,东风竟是毫不含糊,只是简简单单的侧身后仰便躲过沈纯的右手,随即怒吼一声——“葵花点穴手”,双手各自并了剑指,乱舞一番后点向沈纯后背神道、灵台二穴。

他不愧是盗圣传人,不但下指精准,轻功也是极为了得,比起沈纯满级的草上飞要强上不少,一双剑指与目标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然而功夫再高,也怕外挂,眼看这二道剑指就要点中,东风突然发觉面前的白衣倩影瞬间模糊起来。

他正自疑惑不解,脑后竟也是一声“葵花点穴手!”,随即便僵着身子撞在了墙上,颓然倒下,唯有两只手臂兀自直挺挺地指天,不带一丝摇晃。

“你!你怎么也会葵花点穴手?!”

“咦?好像喊出来是会比较带感啊!”沈纯没理他,眉毛一挑满意地点点头,“绣儿,快拿件夜行衣出来吧。”

看了眼东风红肿的手指,绣儿吐了吐舌头,智商回归:“姐姐,你与我身形相差太过,怕是穿不了我的夜行衣。倒是四娘她与姐姐身形相近,只是已经二十多年未曾穿戴,匆忙之间不知能否寻得。”

“这个……确实难办。”

要知道他虽然经过了改造,身高却依旧得有一米六上下,而绣儿满打满算也就一米五左右,更不要说对方那不堪一握的蛇精腰了,那种衣服穿在沈纯身上,绝对能把他勒个半死。

想了想,他没去找身材相近的四娘,倒是踢了脚地上的东风。

“喂!看你也没穿夜行衣,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办法?”

堂堂盗圣传人,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东风瞪大了眼,怒气冲冲地喊道:“盗圣门下,哪一个不是白衣胜雪,乘风而来,踏月而去。你我既然份属同门,何故如此轻贱于我!”

同门?

沈纯一愣,旋即明白应该是葵花点穴手的缘故,倏尔大喜:“原来是师兄当面!师兄,不知你练的是何轻功?先师早早亡故,师妹我只学到一门《草上飞》而已,行走江湖甚是危险呐!”

这反应也是绝了,东风躺地上愣了半晌,有些尴尬地讷讷道:“也不是不行,但你的轻功明明胜我不止一筹,怎么会只是《草上飞》?”

这问题要沈纯怎么回答?他又不能把属性面板亮出来,再说了,就算亮出来npc也看不到。

反正肯教就好,他当即和颜悦色起来,挥挥手,来了句“葵花解穴手”!

拒绝了绣儿的搀扶,东风双腿一旋使了个乌龙搅柱,从地上窜了起来。

他拍了拍衣摆,若无其事地踱至窗口,顶着风说道:“时候不早,外面的兄弟应该都已经就位,我们也不要再耽搁了,快快出发罢。”

说完也不管绣儿还没换好夜行衣,自顾自跳了窗子。

轻功还没着落,沈纯自然不能让这便宜师兄跑了。回头交待绣儿不用跟来,他也是紧随其后地跃出绣窗,进入加速状态后奋起直追。

皎洁的明月下,一道飘逸的白影轻轻点过一片片琉璃砖瓦,乘风踏月。

其后则是一片虚无的幻影,好似鬼影重重。

沈纯并没有开足马力,加速状态下,他甚至连草上飞都没用,就跟赶鸭子一样,隔了几步远吊在东风身后。

两人一逃一追,很快便远离了秦淮的五光十色,来到了寻常百姓家静谧的白墙黑瓦。

而在这金陵城另一头的府尹衙门内,却又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第十一章 雌雄大盗1

“快点!明日户部尚书就要前来点验,所有人手脚都给我干净点!”

二更三刻,府衙西南角却是亮起一片火光,府中师爷戴着一顶高帽,指挥着一群下人左右来回,搬运一箱箱的银钱。

左边一队搬往府库,右边一队却是搬往府外。

两侧更有十数位黄衣壮士夹道而立,一个个松松垮垮没啥精神。他们手中钢刀出鞘,刀刃反射着火把的橘光,明晃晃真如金刀一般。

金刀门本是洛阳一霸,但在福王就番以后,他们就彻底霸不起来,只能一边夹着尾巴喊爸爸,一边用尽办法另谋出路。

好在门主生了个好女儿,小心藏了16年后,被途径洛阳准备就职的府尹大人一眼相中,纳做妾室,这才来这金陵城开了间分馆,算是有了条退路。

如此一来他们自然是尽心尽力为府尹办事,大半夜的也没有丝毫怨言。

又过了半盏茶的工夫,府尹总算爬出了小妾的被窝,穿戴整齐过来露个脸。

“都快点!没吃饭啊!再不快点,明天的饭也不用吃了!”

上峰驾到,师爷顿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挺直了脖子连声嘶吼。两侧的壮士们更是瞬间活了过来,嚯嚯嚯舞起大刀,在昏暗的火光中有如群魔乱舞。

府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刀法,但见金光霍霍煞是好看,下人们也都战战兢兢用心办事,不禁颔首自得。

“善哉!不劳而获非所宜,劳而不获亦如此。尔等在本府手下万万不可懈怠,需得用心做事!”

“是!大人!”

左右两侧齐齐大吼,把下人们的答应声彻底淹没其中。师爷等他们一嗓子吼完,这才哈着腰凑到府尹跟前。

“府君,这是要退回给魏国公府上的银子,总计四万八千三百七十六两二钱五……”

“行了行了行了!区区几分几厘,魏国公岂会放在心上?快些个搬走才是正理!哈啊~”许是操劳过度,府尹打了个哈欠,两眼迷离,“后头还有多少?”

“启禀府君,还有伯爵、侯爷等九处银子需退。此外……”师爷翻了翻眼皮,瞧见府尹正不耐烦地挥手,立刻接了下去,“此外,还有六部及各处官员所出10万两现银,不知是否也要退还。”

“大胆!狗一样的东西,你当这金陵百官连10万两银子都舍不得么!”府尹吹胡子瞪眼,好似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放声大喝,“赈灾乃国之善举,我等朝廷命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区区身外之物,何足惜也!”

“掌嘴!”

师爷被骂得直不起腰,一个劲地扇自己嘴巴子,不一会儿便双腮红肿,话都有点说不清。

这架势果真是够狠,沈纯趴在墙头看着都替他疼。

“师兄,偷赈灾的银子是要天打雷劈的!我们还是只拿勋贵那一份好了。”

东风就在沈纯左边,听了这话竟摇头叹息,囧着眉毛看过来,好似在关爱他的智商:“师妹,你还是太年轻。”

下边这番主仆对答已经结束,冲一位金刀门的壮士交待几句,两人一前一后,直往后院走去。

“什么也不要说了。跟着,记得多看多听,少做判断。”

话不多说,东风双足一点,轻飘飘化作一团清风跟上了主仆二人。

这也不知道是什么给力的轻功,看得沈纯一阵眼热。再看看自己手里已经满级的草上飞,他摇摇头,还是选择进入加速状态。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紧随前边,来到了一处幽暗的院子。见着府尹二人来了,四个在此守护的金刀门弟子赶紧点起火盆,抱刀行礼。

府尹摆手不语,径直进了里屋。师爷则是小心吩咐了金刀门弟子几句,跟着便也进了屋,关上门。四个护院当即散至四个角落,各自守着一个火盆。

悄咪咪从院外的树丛间望了两眼,沈纯觉得是时候下树了,刚做完决定,耳边就是一阵扑棱棱~

却是东风踏月下树,先走了一步。

这货瞄准了屋后的一个隐蔽之处落脚,没费什么工夫,就定住了就近一个护院,旋即又化作一团白影,把剩余三个护院也点成了木头人。

自己还没出手,下面就已经搞定了。沈纯乐得轻松,这便下了树,跟着东风来到屋前,耳朵贴在墙壁上。

emmm……什么也听不见。

这屋子隔音还挺好,沈纯当即决定发挥自己看剧学来的招数,在东风不明所以的目光中飞上屋顶,准备揭瓦。

府衙的瓦片并不比青楼高级,就是很寻常的黑瓦而已,沈纯满怀信心地揭开了一块,却发现并没有亮光透出,再往下一看,下边居然还有一堵砖墙!

电视剧也不是这么演的呀!沈纯顿时陷入了迷茫,只能去寻找某位惯偷的帮助。

此时东风已经挪到了一扇窗户下边,猫着腰没什么行动。

沈纯扑棱棱落在他边上,有样学样地猫下腰。一看上头这扇纸窗户,他不禁又想起了电视里常见的一招,含着食指润了润,慢慢站起来想要往纸上戳……

“蹲下!里面没点灯,你想被发现么?”

被东风一提醒,沈纯立刻也发现了不妥——屋里没有开灯,而外头却是灯火通明,一旦自己站在窗口,确实很容易被里边看到影子。

更重要的是,两个男人关了灯待在一个屋里,肯定不做好事!

思及此处,沈纯当即义愤填膺。他也不站起来了,蹲好含住手指再次湿润了一遍,恨不得立刻就给窗户开个洞!

“你省省吧,这里的窗户纸都是新的,桐油泡过,还糊了好几层。”

沈纯拔出手指,准备行动:“那又怎么样,总之能戳破就行。”

“戳是能戳破,就是得多用点力。而且在你的手指捅破那层窗户纸时可不会只有一个小洞,边上一片很可能全都会破开(参考油纸伞)。”

这样不行那样不行,沈纯甩了甩手指,心头懊恼不已——不玩了,直接开挂!

另一边,东风见沈纯没有真去戳窗户纸,便也放下心来。盗圣门下不用兵器,他此时也只能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希望能听到点什么。

“此事……”

“嗯……”

还没听到几个音节,他突然感觉耳朵好像被人扇了一下,带起一闪而逝的微风。再看旁边,哪里还有沈纯的影子……

第十二章 雌雄大盗2(求票票~)

在加速状态下,沈纯径直把东风落在门外,一个人很轻松就走进了屋里。

刚进来他就把门关了,在昏暗中找了有一会儿,才看到缩在帘子后头的府尹和师爷。

藏头露尾,定然是有蹊跷。

目光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他相中了一块屏风,躲好后便退出了加速状态。

……

“嗯。此事便交与你了,莫要让我失望。”

“大人且宽心,属下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假扮那大盗东风,待明日尚书大人点验完毕,只需支开府丞、治中等人,必能万无一失。”

“好!好!那此事便如此罢。emmm……还有一事,满城勋贵讨要甚急,那笔银钱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池,需得留意咯!”

“是是,王掌门已经准备妥当,有他老人家带着金刀门倾巢而出,定然无事。”

“我那泰山大人要亲自出马么!这便好了。唉!也不知那柳如是究竟是何等风流人物,竟闹得这般满城风雨,当真离奇。”

“诶~府君若是有意,何不等她出道之时前去捧场一二~”

“笑话!本府堂堂陪都镇守,岂能如此孟浪?此事容后再议!”

“是~是~”

……

容后再议?就这么狼狈为奸的两只,能议出什么好事来!

沈纯暗暗发狠,要是这个府尹将来真有什么不轨的企图,他就只好先下手为强,也来假冒一下东风行侠仗义了!

房间里,府尹和师爷似乎是商量完毕,脚步声直往门口的方向过去,并在吱呀一声过后彻底消失。

探头看了看,沈纯确认房中除了自己已经没有别人,便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门外的护院都跟木头人似的,稍微用点心就能看出异常。不过这对主仆应该就是读书人而已,手无缚鸡之力,有东风在,沈纯一点也不担心。

果然,他一打开房门,便见这二人就在门口僵立不动,东风则是背着手站在一边,不敢露出正脸。

“师兄,他们两个果然不是好东西,我们现在是不是直接把银子全偷了?”上前拱手,沈纯眼中透着亮光,已经是跃跃欲试。

东风背着手沉吟片刻,点点头粗着嗓子答道:“好。”

这就要开始行动了,沈纯一兴奋便又要进入加速状态,只是眼前的一切刚凝滞了半秒,就有一阵剧烈的头疼猛然袭来,疼得他差点没站住。

疼痛来得快,去得慢,沈纯没工夫去思考加速状态的异常,踉跄几下后抱着头,缓缓蹲下。

“怎么了?头脑热疼?”

沈纯只顾着抱头呻吟,顾不上回话。

“癔症?”

那是什么玩意?沈纯都没听过,继续抱头呻吟。

“中风?看你也不像……”

不等沈纯开怼,东风自己先摇了摇头。又是沉吟了一会儿,他突然一拍脑袋,有些尴尬地抖了抖衣袖。

“师妹,你莫不是来了月事?记得要多喝热水。”

这特么!说的是人话么?!

被东风这么一激,沈纯的头痛竟然潮水般迅速消退,噌地蹦起来就要找他算账。

但这货见势不妙早就跑了,飘荡的白衣越过墙头,只有扑棱棱的鼓动声顺风传来。

速度够快的……

揉着前额,沈纯刚想要进入加速状态去追,却立刻又是一阵剧痛!

这情况,他估计是最近自己外挂用得太勤,被游戏系统检测到以后给封了。就是手段有点刺激,让人忍不住想要投诉。

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开挂没被封号已经是奇迹,更何况沈纯检查了一下自身属性,发现系统爸爸竟然没有把他开挂练起来的功法回档,可以说简直是法外开恩,给了亲儿子的待遇。

事已至此,不可强求。

头痛减缓,沈纯终于只能好好玩游戏,心里反而有种莫名的振奋。

从刚刚他听到的内容来看,府尹和城中的官员根本就舍不得捐银子,正准备监守自盗,顺便把罪名安在东风头上。

东风当不当替罪羊,说实话沈纯并不关心。

赈灾这件事也不过是游戏中的事,按理说也没什么紧要。

但是沈纯就是看不过眼,就是想要行侠仗义一番!

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本就是从他口中出来的,自然也应该由他亲自来管管。

而且像这样白衣夜行,匿迹隐形,并且真刀真枪地跟人拼杀,现实里可做不到!

心潮澎湃,他忍不住提气低呼,纵跃飞上墙头,直奔向前院那煌煌火光。

————————

就在东风和沈纯二人相继跳窗之后,绣儿也赶紧换了夜行衣,一路飞檐走壁,来到了府衙大门十丈外的米店附近,与早早赶至此地的同伙汇合。

寂静的街道上,人人黑衣蒙面,驽马裹蹄缚口,打头的林老关紧紧盯住府衙大门眉头紧锁。

彼处,府中仆役正把一个个箱子装上马车,两边刀光霍霍,站满了金刀门精英弟子。为首一人身高七尺,手持一柄金背大砍刀,正是金刀门门主王丰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东风却仍旧不见踪影,也没有信号发出,这一伙人在寒风中提心吊胆,不禁开始急躁。

林老关明着是个龟公,实则乃是东厂小档头,他眼见军心不稳,立刻便来找绣儿商议。

“青雀(代号),里边迟迟没有动静,东风大侠会不会遇到难事了?”

“不可能!以东风大哥的身手,金陵城里哪有人能阻他!”

绣儿把头一甩,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架势,摆明了不合作。

“到了这个关头还在念着儿女私情,你糊涂哇!”林老关怒其不争,语气不觉重了不少,“你看那一车车金银!若是今天这件事办好了,指不定厂公便赦了你们一家的罪责,给你们姐妹脱去乐籍。到那时一家团圆,难道不好吗?”

“……”绣儿低头不语,没多久便拔出了腿上双刀,眼中精光闪烁,“我进去看看,大叔你们等着!”

说完,她双臂一展,便如那雀鸟一般飞上了屋顶,又绕了个弯躲开大门附近的视线,从东边进了府衙。

那地方正是最初堆银钱的院子,此时沈纯也就在附近观察。

院子里,装着金银的箱子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批,马上就要搬完。但看守的护院却一个没走。而府尹和师爷不在,那些没东西搬的下人仆役也不敢擅自离开,就在院中坐着歇息。

如此一来,这一个院子里满打满算竟有二三十人之多!没有了外挂护身,沈纯觉着自己上去多半也是有点危险,倒不如跟着往里边去的那一队,顺便可以找到府衙藏银子的地方。

有了打算,他便心安理得地躲好,只等最后一个仆役经过。

三个,

两个,

一个。

好!

“什么人!”

正要开始行动,院中突然响起一声暴喝,要不是里头马上又传来一片撕打喊杀声,沈纯估计已经很从心地跑路了。

究竟是什么人,坏了自己的大事?

沈纯缩在院墙后头,悄悄探出半个脑袋,只见院子里多了一个蒙面黑衣人,双手舞着短刀,与众多大刀护院战作一团。

此人体型娇小,身轻如燕,在一把把挥舞的大刀之间闪转腾挪,手中短一对刀上下翻飞,一时间居然不落下风。

受到惊吓的仆役四散而逃,慌不择路,有几个竟是往沈纯的藏身之处而来。

这下子,他是真的躲不下去了……

第十三章 雌雄大盗(完)

黑衣人自然就是绣儿,她急着要找东风,脚下难免劲用得大大了点。

不曾想,这座府衙由于没有拨款,已经多年未曾修缮,砖瓦开始有些松动了。刚刚她不巧踩到一片松动的瓦片,不但被底下的护院听到了响动,更是整个人失去平衡,哗啦啦滑了下来,落入一片片刀光之中。

正如华山派弟子会用华山剑法,嵩山派弟子会用嵩山剑法一般,金刀门弟子用的自然是金刀刀法。

只不过门内精英基本都被王丰霸带着,此处这些弟子水平良莠不齐。其中有人带艺投师,金刀刀法又还没学全,战团之中便多了些柴刀十八路、五虎断门刀之流。这么混搭着使出来,上招不接下招,反而让绣儿有了喘息的空间。

之前听了林老关的一席话,绣儿眼下立功心切,哪有心思跟他们在这里纠缠。斗了不过两三个回合,她便咬了咬牙,脚跟交替往地上一磕。

噌!

鞋尖上蓦的多了两抹寒光,左右一踢一划,立刻就是两声凄厉的惨叫。

当啷!

两个黄衣汉子再也握不住刀,双双捂着下体软倒在地,目光之中充满了绝望。

“金师兄!朴师弟!啊呀呀!妖女竟然下此毒手,大家跟我一起上啊!”

“说的好!李师兄加油!”

“早就听说李师兄急公好义,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加油啊李师兄!我们都支持你!”

……

一声声助威都是来自圈外,闲着没事的那些货,身边接战的几个师兄弟反倒往后退了半步,登时就把李师兄暴露在了四抹刀光之中。

胯下一凉,两股战战,李师兄心里骂娘,赶紧且战且退,打算重新把师兄弟们拖下水。

小巧玲珑的黑色绣鞋,在这战团之中本不显眼,这时却成了金刀门弟子的噩梦。本来她手里那两把短刀灵活刁钻,刀刀不离上三路,现在下三路又来了两把,更是每每不离要害。

这已经不是撩阴脚了,是撩阴刀!

砍头不过头点地,下这样的狠手,那是要断子绝孙的啊!

金朴二人的惨呼不绝于耳,只要一想到他们下半辈子的惨烈,金刀大汉们便止不住的胆战心惊,手上不觉又弱了三分。

沈纯已经看傻了眼,没想到这才是靴底刀的正确玩法,可恨没有学到手……

这时候也没工夫咒骂王公公这个阉人,眼看绣儿陷入包围,他立刻挥着衣袖从院子一角突袭而出,连着几声“葵花点穴手”过后,外围便多了四个木头人。

一击得手,他毫不停歇地继续在外围搅和,只不过战果感人。

葵花点穴手效果不错,但对方有了防备便难以得手。而袖里刀实在不适合激斗拼杀,锋利的小刀只在指尖露出半寸,除非是正好划过咽喉,否则对手基本没什么大碍。

更糟的是,这群两股战战的男人听到外围有人来袭,竟然热情无比地围拢过来,好似见了亲人一般。

只不过他们手里的大刀不够友好,逼得沈纯只能拼命使出满级草上飞,躲避这围追堵截。

双刀往上一架,绣儿立刻接上鸳鸯连环撩阴脚,李师兄于是也成了一个捂裆选手,不住地翻滚、哀鸣。

此人一倒,绣儿周围再无敌手。她一见沈纯那处的窘境,只能暂时放下心里的急切,抬腿杀了过去。

“姐姐莫急!我来也!”

——————————

初时,府里的喊杀声虽然嘈杂,却也中气十足,井然有序,王丰霸并不是太担心。

但现在喊杀声渐渐被惨叫声替代,最后一批银子又迟迟不来,王丰霸再也不能坐视,当即对左手边的大弟子说道:“情况有变!正安,你领人速速前往魏国公府上,待为师擒了小贼,自与你等汇合。”

“师父,何不带上二师弟?”

王丰霸思索一二,点点头:“也好。正全,你跟为师一起进去。”

“是,师父!”

目送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府衙,正安话不多说,直接振臂低呼一声:“出发!”

pia!

马鞭一响,接着又是一声鞭哨。众弟子在大师兄的带领下,分列左右护住了马车,快速前行。

眼看着他们就要抵达自己藏身的位置,而东风和绣儿却都不见人影,林老关也只能暗自咬牙,准备带队突袭。

“准备……”

“准备上吧,不能再等了。”

旁边突然来了个喘气的,林老关差点没拔刀:“东风大侠你可算来了!”

他定睛看了看,但见白衣飘飘,不见黑衣玉人。

“这……绣儿呢?大侠,你们没碰上么?”

“绣儿?她进去了?”

院墙里响起一声暴喝,正是王丰霸的怒吼。东风眉头一蹙,但很快就松开了。

“灾银要紧,有师妹在里面,她暂时不用担心。”

话虽如此,这位盗圣传人却是没有发现,自己脸上、眼里,平生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丝杀气……

自宣德二年起,洛阳金刀门已经传承近两百年,第一任门主王元霸人称“金刀无敌”,何等豪迈。偏偏子孙不肖,没有一个能继承其衣钵,反而被门下弟子夺了门派家产,后代满门失踪。

这位篡位者自称乃是王元霸的私生子,是真是假无从考究,反正自他以后,金刀门的门主尽皆姓王,逢年过节都要去王元霸坟前烧几柱香。

而到了王丰霸手里,金刀门尽数搬至金陵。故土难离,却是有大半弟子无法跟随,只能安好家开了业重新招募。如今院子里的那些便是新近招来以壮声势的货色,可惜现在不是死了就是残了,惨烈非常。

噗呲!

短刀往背心一插一拔,了结了最后一个金刀门弟子,绣儿抹了抹汗,跑上来拉着沈纯的手问道:“姐姐,可曾看到东风大哥?”

“东风啊,他应该出去了吧。”

虽说战斗中沈纯也杀了其中近半,还收获了一些杀意值。

但看了看满地的尸体,又看了看绣儿手中清冷的短刀,最后看看和谐过后,浑身不沾一滴血的绣儿,他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那个……绣儿啊,这些个人不是被我点了穴,就是已经被你阉了,而且还有都是些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没必要全杀了吧?”

“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没有蒙面,这些人当然不能留活口啊!”绣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这件事听上去确实挺理所当然的,只是沈纯心里还是有点膈应。

太惨了啊!

这些人被阉了都没自杀,显然是想要坚强地面对将来的惨淡人生。接下来,他们或许会成为东厂的一份子,跟沈纯做了同僚也说不定。

但现在,这一切都晚了。

还有那些府上的下人……

唉!这事也怪不了绣儿,只能怪自己被东风带偏,不但没换夜行衣,甚至连面巾都不蒙一条,行事不密之下,这才有了这出惨剧。

绣儿没想那么多,见沈纯只是摇头却不说话,又急了:“姐姐,东风大哥究竟往哪边去了?”

沈纯也不知道东风去哪里了,轻功太差,早就跟丢。

看到绣儿如此急切,他不禁也提她着急:“绣儿你听我说,虽然女追男隔层纱,但是你也不能追得太紧,要若即若离一点才好。”

没见过猪笑出声来,还没见过人笑出猪叫么?

网络上,那些个女神和女神备胎常常现身说法,沈纯早就看得厌了。绣儿身为红袖招的当红歌女,当然也懂这个,只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子,一旦有了喜欢到超过自己的人,哪里还在乎自己是不是女神?

眼看沈纯绝口不提东风的事,绣儿也不好再逼迫,只是松开手准备继续寻找……

“哼!杀了我这么多可爱的弟子,居然还有心思争风吃醋,果然是妖女!”

声如洪钟,穿云裂石。王丰霸金刀在手,进了院子就是一声大喝,吼得沈纯很是不爽。

“糟老头子胡说什么!你这些弟子一个个活着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早点投胎,下辈子进一个休闲类副本多好!”

王丰霸果然听不懂这话,只当是沈纯在挑衅自己,勃然大怒!四尺金刀举过头顶,他又是大喝一声,猛地杀向沈纯。

一旁的二徒弟紧随其后,挺刀冲向绣儿。

同样的刀法,在不同的人手里威力便截然不同。

王丰霸浸淫金刀刀法三十年,早就把每招每式都练进了骨子里,横削竖斩、斜挑直刺,四尺金刀在火光的照耀下灿烂夺目,下刀时竟有一股堂皇大气,不是刚刚那群人可比。

幸好他的轻功不算太强,凭沈纯的草上飞已经足够闪躲。

他倒是也想反杀,毕竟这俩货已经看到了自己的长相,不灭口不足以安心,可惜一寸长一寸强,王丰霸把金刀舞成了一团金光,丝毫不给他切入攻击的机会。

另一边,绣儿也遇到了麻烦。

那位金刀门的二师兄一脸木讷,刀法和步法却极为扎实,让绣儿全无着手之处。

需知不论是战场厮杀,还是街头搏命,讲究的都是以正合,以奇胜。其中,“以正合”乃是致胜的前提。

以正合,便是要双方硬实力相近,不可相差太多,否则只能是奇不胜正,徒呼奈何。

眼下的情况便是如此。

对上之前那些刚入门的选手,绣儿只需四刀齐舞下手狠辣,就能轻松击碎其战心。而面对这位稳如磐石的金刀门二师兄,她的招数就不好用了,反倒是被对方朴实无华的挥刀不断逼迫,只能用轻功周旋。

“哈哈哈!正全你的刀法又精进不少,果然没有辜负为师的一番栽培!”左右也无甚威胁,王丰霸一边舞刀一边大笑,“不过你切记不可下杀手!这两个妖女一个美艳动人,一个身姿婀娜,正好擒了,一并献给魏国公!”

“是!师父!”

沈纯:??!

两个贱人如此嚣张,但对深知系统和谐性的沈纯却没多大的效果。

但绣儿就不一样了,她既不肯抛下沈纯独自逃生,又不愿失了名节愧对东风,一听这话顿时方寸大乱。

心乱则刀乱,二师兄两眼一眯,抓住机会刷刷刷连连进刀,杀得绣儿狼狈不堪,眼看就要落败。

唇亡则齿寒,绣儿一旦落败,沈纯就要面临两个男人的夹击,到那时就更加不用玩了。

手里只有刀,踏前斩和风之障壁无法使用。

狂热只有一秒,而且完了浑身虚弱,这边两个敌人,用了这招就真完了。

剩下的技能,还有邪恶侦测,罪恶宣告,募捐,以及godwillsit这个大招。

前面几个没什么好说,眼下根本就用不上。如此一来,就只能把一个副本只能开一次的大招给用了……

想到连剑帝都能搞定的大招,此时就要交在这么个角色手里,他不禁咬紧牙关愤恨不已。

王丰霸见了他的反应,又是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小美人不甘心么?不甘心也是无用,还不如乖乖束手就擒,到了魏国公府上日日锦衣玉食,岂不美哉!”

“哈哈哈哈……”

笑声张狂,手上也没有停歇。

相反,在挑衅的同时,那四尺金刀反而又快了几分,刀光如同一道金色的匹练,直落向沈纯左肩。

这一刀可不得了,其中竟然包含了三种不同的变化。

所谓的变化并不是说随机应变,而是在前人不断总结敌手的反应之后,针对其中最常见的几种应对来完善挥刀方式,尽量封锁正常人的躲闪路线。

然而在开大后沈纯眼中,这包含三种变化的一刀只是一条扭曲的金色匹练,在半空中转折几下后划过自己腰间。

矮身蹲下,沈纯挥舞小刀划过王丰霸脚踝的同时,也在心里暗自腹诽:居然要把自己腰斩,难道那个魏国公喜欢尸体么?

锋利的小刀割开靴子,划破皮肉。

虽说只有半寸的刀尖露出,但王丰霸又不是个大胖子,脚踝处只是皮包骨而已,半寸的利刃划下去,已经是筋断骨裂,痛不欲生。

他忍不住狂叫一声,在跌倒前又是一刀斩下,却被沈纯用简简单单的前滚翻避开。

躲开了劈斩,沈纯绕到王丰霸脑后挥袖又是两刀,直接给他掀开了脑壳。

王丰霸一时半会还没死透,跪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无力地挥刀。

这样子看来是不用管了,时间还剩半分种多一点,沈纯不敢耽误一秒,立刻冲向了惊慌失措的二师兄……

——————————

就跟之前嚣张的笑声一样,王丰霸的惨呼也是声震四野,吓得一里外的人家也是赶紧熄火睡觉。

在这一声惨呼过后,府衙外的战斗也很快迎来了终结。

方寸大乱的金刀门弟子阵型也是大乱,被东风趁乱突袭,连连点穴定身。

东厂的番子可不是什么大侠,当场就做掉了这些木头人。对此,已经在战斗中暴露面目的东风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是扭头不看。

不多时,沈纯二人也从府中奔出,两方汇合之后,自有男女互诉衷肠,黑衣人搬箱倒柜。

只说这一行人马抢了银子离去后又过了一个时辰,葵花点穴手的效力终于是过去了……

后院屋前,师爷转了转眼珠,只觉得两条腿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再看看身侧,他那主子虽然没有倒下,却已经两股战战,一看就知道快要撑不住。

毕竟是刚从小妾被窝里钻出来,站这么久不动也是难为他了。

“府君,刚才好像是王门主的声音呐。”

府尹不回话,只是眨了眨眼。

师爷也是无语,只能挪过去扶住对方:“府君,贼人大概是走了。否则过了这许久,他们若是想杀我们还不是轻而易举。”

“呼~~吓煞我也!”府尹终于是绷不住了,整个人半靠在师爷身上,委顿不堪,“未曾想,金陵城内竟有此等穷凶极恶的雌雄大盗!也不知,我那老泰山现在如何了。”

说到王丰霸,他又突然疑惑起来:“师爷,既然我们的穴道都已经解了,那几个护院是怎么回事?”

“这个么……”师爷转头看了一圈,只见这几个护院双腿微微发抖,心里又是一阵无语,“府君,眼下的当务之急是那些银子,不如……”

师爷话音未落,怀里的府尹已经猛然惊起,口中连连大喝:“对!银子!银子!”

第十四章 准备出道

绣房之内,白影绰绰。

梳妆桌,绣床帏帐,雕花小窗……

房里每个角落都留下了沈纯飘逸的脚印,可惜就是房间有点小,不够他发挥的。

劫了灾银之后,东风念在沈纯救了绣儿的份上,便传授了他师门轻功绝学——踏雪无痕。

这门轻功果然远胜于草上飞,不但动作飘逸,拐弯变向之时更是圆转如意,丝毫感受不到离心力的牵引,非常反物理。

只不过沈纯看了看身后那一溜若隐若现的鞋印,对无痕这个说法还是不敢苟同。

扣扣!

“上使,老身有事求见。”

是四娘来了,沈纯赶紧整了整衣摆:“请进。”

嘎~~

门开了,外边却不止是四娘一个人,绣侬姐妹二人正俏生生立在她后头,见了沈纯立刻福了福。

“上使,我带这姐妹二人来谢谢你。”老脸笑成了一朵花,四娘转身让开,冲两姐妹摇了摇团扇,“你们两个,还不赶紧谢恩!”

姐妹俩盈盈下拜,声如黄莺:“谢过姐姐再造之恩。姐姐大恩大德,绣儿(侬儿)永世不忘,但愿生生世世做牛做马……”

“行了行了!我最听不了这些,来点实际的。”

沈纯不耐烦地喊停,心底腹诽道,你们两个古风npc,难道还能跟着我去别的副本么?

没诚意啊!

眼见他脸上写着不满意,四娘却是呵呵笑了起来:“大人果然高义,换成那些个少爷员外,怕是恨不得这姐妹二人生生世世为奴为婢才好!”

说罢,她又是一个挥手:“你们还不赶紧谢过上使。”

“是。”

姐妹俩这次没有多说,直接袅袅走上前来,一左一右扶着沈纯到一张花凳上坐下,随即一个捏肩,一个捶腿,给了他少爷员外般的享受。

“姐姐觉得如何?可要轻一点?”

“嘶~~你们这有是何必呢?我不过就是……还是重一点的好。对,左边一点~”

眼看三人渐入佳境,四娘也就放心了:“呵呵,如此老身就去了。上使不用操心,万事都有老身操持,定然不会有差!绣儿,侬儿,你们可得照料仔细了!”

“是,妈妈放心。”

耳边一阵吴侬软语,酥得沈纯连关门声都没听清。好在,他仍是个社会主义光芒照耀下的好青年,很快便恢复了清明,以一种严肃的心态来感受这旧社会的糟粕。

“不好!再往上面一点!”

姐妹花手上稍稍一慢,随即听话地开始往上移。

绣儿还好说,一双玉手往上一放,轻轻柔柔就开始头部按摩。

下边的侬儿也是很听话,两个小粉拳噗噗噗往上爬,节奏丝毫不乱。

“行了行了!跟你们开玩笑的!”还没等系统开始和谐,沈纯自己先受不了了,赶紧推开俩姐妹站了起来,缩手缩脚的满脸窘迫,“我也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们不必这样。”

“这……”姐妹俩互相看看,却是来到沈纯面前齐齐跪下,“姐姐恩同再造,我们姐妹万死难报其一!”

“快起来!这个……这个地上凉,你们快起来吧!”

说实话,沈纯现在有点懵。他这辈子还没被人跪过,顿时手忙脚乱,差点没直接把她俩给拉起来。

见了他这反应,姐妹俩忍不住相视一笑:“姐姐且听我说完。”

“我们姐妹本是苏州府人士,家父在任杭州府州同知时被牵连进了乡试舞弊案,最后居然被污做主犯,落了个革去官位功名,充入贱籍,全家流放琼州的下场。”

一听到考试作弊这种事,沈纯一下子局促起来:“怎么会是舞弊呢?这舞弊肯定是不行……对了,既然说是流放琼州,你们姐妹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谁想来这里了,都怪东厂的……”

pia!

“侬儿住口!”绣儿猛地给了自己妹妹一巴掌,面如寒霜,“若不是东厂收留,再加上四娘维护,以我们姐妹的年纪哪里还能做清倌人?怕是,怕是早就已经……”

“姐姐……呜~~”

这一言不合就抱头痛哭,沈纯也是无可奈何,只能一边好言安慰,一边想办法找个能转移二人注意力的话题。

还别说,真被他想到一个!

“绣儿,四娘刚才好像说要做什么事,跟我有关吗?”

“哎呀!姐姐恕罪,净顾着哭,我都忘了跟姐姐商量正事了!”一把抹去泪水,绣儿红着眼睛说道:“虽说姐姐只是来红袖招执行公干,但还是得按着青楼的规矩来办事,不然怕是会露出破绽。”

“嗯嗯,确实如此。”

沈纯点头同意,就听绣儿接着往下说道:“这青楼女子不比寻常人家,却是必须得抛头露面才行,在出道之时也得有个名目。赈灾一事过后,姐姐已经艳名远播,若不把这出道之仪办得响亮一些,却是要让人瞧不起了呢!”

一旁的侬儿此时也忘了哭泣,点着小脑袋“嗯嗯嗯”的,很是赞同。

比起艳名远播什么的,沈纯更在意绣儿口中的“出道”。

作为一名现代男青年,他当然知道什么是出道,却从没想过这种事会有一天落在自己身上。

一时间,外界爆红的偶像明星一个个在他眼前晃荡。说真的,大部分都没有他好看。

自我陶醉了几秒,他猛然想到了一件事——自己既不会唱歌,又不会跳舞,演技想来也不出色,看来是只能做个偶像了。

只能做偶像也不要紧,毕竟颜值即是正义!只要……嘿嘿~

乐不过三秒,沈纯就被绣儿的一番话打破了心中的美好幻想。

“姐姐大人可有什么才艺?青楼女子若无才艺傍身,就真个只能以色娱人了,最是凄惨不过。”

emmm?!

沈纯绞尽脑汁想了想,竟然毫无办法。

以色娱人是肯定不行的,但如果放弃任务,那好不容易学到的袖里刀,谭腿……(此处省略几十字)还有踏雪无痕这些个功夫,也就彻底放弃了。

另外子涵那边也不好交待……

一时间他头痛不已,只觉得进退两难。

“唉!歌舞终究只是伶人手段,其实最好是能吟诗作对,如此那些读书人才会对我们另眼相看,不至于随意轻贱。”

沈纯大喜:吟诗作对?这个好像可以有啊!

唱歌跳舞自己不会,做个文抄公还不简单~

——————————

就在楼上,沈墨熙刚刚退出游戏,很是生气地扑在床上。

“该死的沈纯,居然设置了禁止好友申请……还有胖右这个没用的东西,说来说去就只会说联谊的事,气死我了!”

她倒不是因为完不成小姨的嘱托而着急,而是在为看不到沈纯的女装扮相而懊恼。

自从这孩子七岁那年被教坏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那场景,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了却又看不到,那感觉真的是百爪挠心,痒痒的不行!

胖右那边显然是靠不住了,下去直接问沈纯……

他又不傻,都女装了,怎么可能会说出自己的情况。

左思右想都是找不到办法,沈墨熙抑郁了,抓住抱枕一顿好摔。

“黑夜给了我黑色眼睛,我却用……”

手机铃声响了,沈墨熙拿过来一看,是楼下沈母的电话。她犹豫了两秒,还是咬着嘴唇按下了接听键。

“喂,墨熙啊,纯儿那边你打听的怎么样了?”

沈墨熙有负所托,咬着嘴唇不说话。

“怎么不说话……喂?哈喽?墨熙墨熙?在么?”

这都快唱出来了,沈墨熙实在装不下去,只能勉强笑了笑,说道:“啊哈~小姨,刚刚我东西掉了,在捡呢。”

“哦。那个墨熙啊,沈纯的事究竟……”

“小姨你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只不过么……”

“只不过什么?有什么问题么?”

“呃,没什么。我的意思是……放长线钓大鱼,对!我为了不引起沈纯的注意,暂时还只是在暗中观察。慢慢来,很快的!啊?好的知道了!小姨我妈找我有事,先挂了啊!”

滴——

通话突然就挂断了,沈母放下手机,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墨熙,到底靠不靠谱啊?”

第十五章 六扇门女捕头(第一更,求票票啦~)

大话也说了,事情却依旧毫无头绪。沈墨熙自问是个要脸的人,只好在防沉迷系统的冷却时间过去以后,连夜进入游戏。

坐北朝南,三面六门,白墙黑瓦,东进西出。

这里便是京师六扇门,厂卫之外又一处朝廷鹰犬的所在。

已经是晚饭过后,自然不存在什么点卯,但这等特殊机关却也是全天候运作,没有什么固定的当值时间。

沈墨熙进了游戏,立刻换了一身青衣小帽,系上一条红布背甲,穿过夜晚寂静的街道,这便从东面右手边的大门入内。

六扇门内明火执仗,她一路跟执勤的npc同僚打着招呼,很快便来到了中央的大堂。

大堂之中就可以接任务了,此时也有十来个玩家聚在发布栏前,有实力的就挑选心仪的,没能耐的就找找能做的。

当然,自不量力之人哪里都是不缺的。

“诶!祁……齐白,你看这个任务怎么样?”

“什么任务?指给我看看。”

沉默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两个女声,沈墨熙微微侧目,倒不是因为六扇门又多了两个女玩家,而是由于这俩人连在组队频道里谈话都不知道,实在是萌新中的萌新。

捕快、杀手、密探、绿林好汉,六扇门成员复杂,除了长留本部执勤的这一批人,以及真正入了册的公职人员以外,大部分外勤之间都谈不上信任。

不论是npc,还是玩家,都是如此。

这两个女子穿着黄衣劲装,显然不是公职人员,要么是刚来此处的江湖人士,要么是刚进游戏的纯新人。

俩人还在张望着打量最顶上的一个任务,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周围一些人的目标。

刺探——这是六扇门密探的一个基础技能,能够强行查看目标人物的部分属性,包括姓名门派之类。

系统不会对目标发出警告,但使用者必须身着皂衣,脚踏乌靴,头戴青色边鼓帽,很好辨认。

哪怕成功的几率不高,但既然眼前这两个萌新明显啥都不知道,那多试几次又何妨?

沈墨熙不想多事,江湖险恶,谁的江湖不是这么过来的?但她想走,人家却是认出她来了。

“诶诶!齐白你看,那边那个!是不是很像我们学校的魔王熙啊!”

“哪边?好像还真是!总算找到了!”

沈墨熙:“……”

他乡遇校友,何其不幸也!

不想这俩萌新继续爆自己的料,她赶紧驱散人群,走上去一左一右搂住两女的肩膀,压低了嗓子说道:“这里人多眼杂,二位学妹,我们到里边说话。”

……

作为六扇门正经编制的高级捕头,沈墨熙也能在总部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办公室。

一桌,二椅,如此而已。

空间比较紧张,安排两位客人坐下之后,她自己就只能背靠着门板抱胸站立。

审视了这两个学妹几眼,她抬了抬下巴,问道:“你们也是东海信息大学的?马上要期末考试了还来玩游戏,很有信心么!”

烛光昏暗,祁琪转着眼珠看了看周围,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堵在了小黑屋里的犯人,等着受审一般。一时间她竟有些不安,说不出话来。

陈洁依却是个心大的,立刻就很快乐地回道:“大姐大!我是你的粉丝啊!当年你泼校外混混油漆,跟足球队抢场子舞狮,还有毕业典礼的时候……”

“好了好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学校里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果然是学妹,沈墨熙赶紧喊停,“你们为什么要来六扇门?不知道这里的凶险么?”

陈洁依跟祁琪互相看了看,一脸的天真:“六扇门不是捉贼的衙门吗?而且我们只是想放松一下玩玩游戏,听说学姐在这个副本的六扇门里,就一起来了。”

“……”果然是萌新,偏偏又是自己的小迷妹,沈墨熙开始头疼,“行吧!姐罩着你们!”

“太好了……”

“等等!丑话说在前面啊!六扇门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干净,说话做事都小心一点。还有,我先跟你们组个队,以后如果不是和npc对话,都在这组队频道里交流。”

“哦。”

两女齐齐点头,加入了这个叫做“今天开始做魔王一号群”的队伍。

——

“欢迎新人!”

“新人爆照!萌大乃!”

“新人快走!这个群里全是百合!”

“开盘啦开盘啦!一盒哈根达斯一注!新人能坚持一个月一赔一!坚持一个星期一赔二!坚持三天一赔三!坚持一天一赔四!买定离手!”

“我赌一天!”

“+1。”

“+1。”

“+1。我赌三盒。”

……

祁琪跟陈洁依直接傻了,不明白为什么会坚持越久,反而赔的越少。

而另一边沈墨熙本就心烦,眼下被这乱糟糟的一吵,更加不爽。

“行了!都跪安吧!这两个新人是我学妹,别吓着她们。”

“卧槽!学妹?那我们不是输定了!”

“买定离手了啊!不许耍赖!”

“你这个……”

——

沈墨熙无奈地关闭了组队频道,冲两个学妹摊了摊手:“这些人就是这样,等她们冷静下来还是不错的。”

底下两个女孩还没有关闭组队频道,此时眨了眨眼,表情奇怪。

“别听她们胡说!emmm……组队频道可以关闭,你们赶紧关了,马上就有正事……”

扣扣!

“沈捕头!总捕找你有事!”

说正事正事就来了,沈墨熙扭头回了声“就来”,接着又板起脸,很是严肃地警告两女:“我速去速回,你们就先待在这里。”

说完她便出了门。

两女只听到外头一阵鸽了鸽了的上锁声,再去拉门时,发现已经是拉不开了,不由得面面相觑。

“祁琪,我们是不是就要被卖了?”

“哈哈~应该……不会吧?”

——————————

六扇门现任总捕绰号铁算子,以善于节约经费而著称,可惜在任10年了,依旧没能填补上任总捕贪腐留下的亏空。

一般而言,那些不需要消耗多少经费的案子,他便会让人写了单子,一张张贴在发布栏上,npc和玩家都可以接取。而某些消耗经费较多的案子么,就会像现在这样直接喊人过来亲自交待。

这种任务npc已经深恶痛绝,只有玩家贪图加半的功勋奖励,往往会欣然接受。

此时,沈墨熙就已经做好了破财的准备,进门后恭敬一拜,口称“大人”。

“嗯,沈捕头你来了。”铁算子转过身,递过来一卷黄纸,“南直隶发了大案子,这是今日快马而来的文书,你先看看。”

“是。”沈墨熙双手接过文书,打开后一目一行地看过去,没多久便又合上,交还给铁算子。

“26万两银子,触目惊心啊!”

六扇门已经缺钱缺到骨子里,铁算子一想到文书上的数字,立刻就心痛到难以呼吸。

脸颊抽动,他颤抖着双手说道:“这种惊天大案,若是没有贪官污吏参与绝无可能!必须里里外外通通彻查!沈捕头,你自打进了我们六扇门起便立功无数,我思前想后,觉得只有你才能担此大任啊!”

沈墨熙想起自己干瘪的钱囊,只想说一句“我特么信了你的邪”!

“为国效命自然义不容辞!以卑职看来,此案最关键的不是金陵府尹,也不是雌雄大盗,而是那个发起赈灾的歌女——柳如是!”

沈墨熙分析的头头是道,铁算子一听,顿时频频点头:“说的好!我也是这么想的。还有呢?”

“还有就是,请大人另选贤能,卑职囊中羞涩,恐怕是到不了南直隶的。”

“哈哈哈!我当是什么事。”铁算子大手一挥,就在沈墨熙以为他这只铁公鸡将要第一次拔毛时,眼前突然多了一张条子。

“放心!我已经跟东厂要来了驿站的条子,你可以随时去金陵!”

当领导告诉你一件事随时可以办的时候,大多时候,潜台词就是要你赶紧滚去办事,少给我磨蹭!

当差的也是无奈,沈墨熙只得接了条子,领命而去。

这个案子虽说确实很大,但沈墨熙并不十分担心,谁让里边冒出来一个柳如是呢!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玩家,抓了她问问说不定就有线索。

退一万步说,这是南直隶的案子,她一个北直隶的捕头,就算完不成也不会扣功勋。

她现在所担心的,反而是那两个萌新学妹——

她们两个蠢萌蠢萌的,要是留在这里,搞不好我的老底都要被别人掏出来!

不行!得一起带走!

第十六章 各方汇聚

北直隶,南直隶。

其间各有一套六部官属作为领导班子,东厂等机要部门也是在两头各自设立总部。

南直隶的总捕是个直脾气,根本没给沈墨熙好脸色看,几句话的工夫就把她轰出了大门。

沈墨熙倒也不恼,跟个npc犯脾气,不值得。

被沈纯他大姨逼着出去找了一天工作,到了晚上,沈墨熙便又回到了游戏中,正好跟结束一天课业的祁琪二人碰头。

“我要去府衙一趟,你们是要跟着,还是想在城里逛逛?”

“我们跟大姐大走。”

两个小萌新,无门无派,身上只有系统送的一两银子,当然是选择抱紧大佬,一步不离。

沈墨熙点点头,没有拒绝:“那样也好,不过记得啊,跟npc说话尽量文艺一点。”

如此,三人便结伴来到了府衙,祁琪她们留在院子里,沈墨熙则是以六扇门办案的名义见到了府尹。

“沈捕头闻名北直隶,现在看来闻名不如见面,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府君所言极是。有沈捕头出马,些许小贼必定可以手到擒来!但最最紧要的,还是找到那笔赈灾银子。”

府衙后堂之中,府尹和师爷一唱一和,就跟捧花似的捧着沈墨熙。可惜这漂亮姑娘好话早听多了,他们那些干巴巴的语言没有半点效果。

26万两银子不是小数,只要没有专业的渠道转移,现在肯定还藏在城里,尽快找到这笔钱确实是比抓人重要。

敷衍着客套了一番,她立刻进入工作状态,坐直了问道:“我已看了卷宗,似乎府尹大人和师爷曾与那两个小贼照过面,不知可还有印象?”

“呃,这个么……就让师爷来说吧。”

甩完锅,府尹端起茶盏呼呼吹了两口气。旁边的师爷立刻上前两步,点着食指说道:“其实当日我并没有见着他们的正脸,只知道两人具是白衣,听声音……年纪应该不大。对了!他们是一男一女!雌雄大盗啊!”

都是些卷宗上有的东西,沈墨熙点着食指敲了敲桌面,继续追问:“就只有这些?那他们有没有说了什么?”

“嘶——好像那个女贼生了病,头疼。之后,另一个……另一个……”师爷一边回想一边敲着脑袋,越敲越迷糊。

府尹烦了,把茶盏往桌上一磕,焦躁地说道:“另一个就说,‘师妹~你是不是头疼脑热?还是中风了?呀!难道说你来月事了么!要多喝热水~’就这几句话都记不住,本府以后怎么放心让你办事?”

“是是是,大人学得极像,小的榆木脑袋,难望大人之项背也~”

这倒是新情报,沈墨熙暗暗记下,随即拱手说道:“此间种种,下吏已尽知之。然则贼人凶悍,金刀门竟满门被其二人屠灭,下吏只是一人,恐怕难以对付。若真寻到了贼人踪迹,还请大人调兵襄助。”

抚了抚颔下青须,府尹眯着眼点点头:“这个好办,只要你找到了贼人,本府立即上报兵部,调五城兵马司前来助你!”

“谢大人。如此,下吏便告退了。”

“嗯,去吧。”

祁琪跟陈洁依就在屋外等候,一见沈墨熙出了门,赶紧迎了上来。

“大姐大,我总觉得这里阴嗖嗖的,是不是出过事啊?”哆哆嗦嗦搂着肩膀,祁琪看上去挺冷的样子。一边的陈洁依就没这样,但或许是被同伴影响,也是有些战战兢兢的。

诧异地打量了一下祁琪,沈墨熙点点头说道:“没错,几天前这里刚死了几十个npc。没想到你还有这天赋,以后就跟我混吧!”

外面过去了一天,第三层梦境里便是四天,距离沈纯作案的那一晚确实已经几天了。

一听这里真的死过人,还是很多人,早有预感的祁琪倒还好,陈洁依却一下子受不了了!她一把抱住沈墨熙的左臂,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啊~~我们明明都避开灵异副本了,怎么还有鬼啊?”

“好了好了!没什么鬼不鬼的,死了人的地方会凉一点,这只是游戏的一个设定而已。”把受惊的小兔子推开,沈墨熙大步向前,“据说那个柳如是今天要出道了,带你们去见见世面!”

“姐!你慢点!”

陈洁依依旧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就追了上去。

眼看自己就要被落下,祁琪也赶紧移步,院中的凉意一阵一阵,在她的衣袂间轻轻飘荡……

——————————

要看柳如是出道,自然就要去十里秦淮红袖招,沈墨熙这身打扮就算了,祁琪她们两个可不行,只好由做大姐大的掏钱换装。

如此,三人全部身着男装,直入秦淮,一个个全都是兴奋不已。

倚红偎翠的艳丽小楼,歌女们衣着清凉,在二楼巧笑嫣嫣。

神秘幽静的河中花船,船头的红灯笼无风自动,艄公不得不用手扶住。

还有挤了满大街的士子……

“陈兄,你果然也来了。”

“李兄!幸会幸会。难得如此盛事,我岂可缺席!”

“正是此意!唉!可怜我等已吃了多日稀粥,想来是挤不过去,见不得如是风姿了。”

“这……李兄所言,於我心有戚戚焉~~”

两个大男人只觉得自己也为如是出过银子,现在却不能见证她最重要的一刻,当真是伤心欲绝,竟然当街抹起了眼泪。

也不怪这些人人穷气短,沈纯本就是当红炸子鸡,再加上四娘联络东厂暗探各处造势,他今晚的出道仪式俨然成了金陵城一大盛事,愣是连近百人的死讯都被掩盖过去。

如今满城闲男,尽皆汇聚花街,早已经把整条街挤得水泄不通,就连两边的歌女都无法出门邀客,只能在二楼咬手绢。

此刻听到二人的哭声,周围同样遭遇的士子们不由得也是悲从中来,转眼间这条花街竟分成了两部分,一头哭,一头笑,好不热闹。

一群男人围着自己哭,这架势也是没谁了。沈墨熙愈加心烦,干脆一左一右拉住两个学妹,一个纵跃飞上了右边屋顶,小心地往那欢声笑语之处前行。

“喂!这里有人了!”

“六扇门办案,不要多事。”

掏出令牌一晃,沈墨熙神色淡然。

屋顶那大汉丝毫不怵,正要喝骂回去,就被后头的独眼老汉拉住。

老汉摇了摇头,独眼倒是清澈:“瞎了你的狗眼!这位可不是南直隶那些老爷兵!”

训完了那汉子,他又冲沈墨熙拱了拱手,很是江湖地说道:“老汉司马则,见过梅花剑沈捕头!”

“好说。”

随口恭维一声,沈墨熙拉着两女,转身就往前边的屋顶跃去,一路仍旧是这般套路。

屋顶上的自然都是武林人士,或静或闹,或雅或俗。其中不乏大侠好汉,自然也不缺魑魅魍魉。

就像刚刚那个独眼老汉,就是北直隶一个有名的毒贩,专卖各色毒药,客户之中多的是王公贵族。

再往前,其他诸如菜花大盗,劫道山贼什么的,更是数不胜数,沈墨熙见了也是头皮发麻,后面就不敢再显露身份了。

那么一路嚣张下去的话,这场歌女的出道仪式,就要变成她这位捕头的退场演出了……

只不过这么多天南地北的江湖豪杰齐聚金陵,真的只是为了一个歌女么?

还是说,是为了那消失的26万两银子!

第十七章 目瞪口呆

从得知将要出道那一晚起,沈纯已经练习了好几天。

他也是没办法,谁知道四娘是怎么操作的,在这个没有大众传媒,没有大横幅广告的时代背景下,她愣是把这一次的出道传得满城风雨。结果么,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四娘啊,你看下面这些人的样子,我现在有点紧张。”

沈纯从二楼的窗户往外探了一眼,只觉得这些男人眼睛都是绿的,要吃肉!

罗扇一挥,四娘却是满脸兴奋:“这样才好啊!就是要这样!”

话音才落,靠近窗口这些人瞅见了沈纯的身影,顿时就疯了——

“如是!我看到如是了!”

“在哪里?呀!果真是是如是!如是啊!快出来见我一面!”

“岂有此理!你这商贾何德何能,竟敢跟如是这般说话!”

“我!我几天前给如是掏了整整3000两!就算现在被偷了,那也是情分呐!”

“这……怎的捐得多,就能为所欲为了么?我也捐了四百两!”

“唉!我也是四百两啊!可恨竟被那小贼偷去!”

“兄台节哀,小弟不多不少,亦是四百两银子。”

“不才,鄙人……也是四百两!”

……

有人起了个头,底下破财的众人顿时哀声遍野,幸好窗口处沈纯的倩影尤在,这才没让气氛走向崩坏。

但不知怎的,四百两好像突然成了一个标杆,往后的人嘴里就没比这个数差的。粗略算算,光是窗口下边这几十个人,加起来竟然就捐了近三万两银子……

唯恐迟则生变,四娘赶紧又确认一遍是否已经各就各位,随即一声令下,仪式开始——

砰!

砰砰砰!

为了沈纯的大日子,四娘可是下了血本,竟然买了数十支烟花礼炮,放在此时命人次第燃放。

霎时间半空中犹如繁花盛开,一夜绚烂回春。

就在这春光灿烂里,鼓乐齐鸣,丝竹协奏,正是那唐玄宗为杨玉环所作之《霓裳羽衣曲》。

乐声刚起,便有两条紫色绸带从红袖招顶上落下,又有两道玲珑的倩影飞身其上,抓着丝带回旋飞舞,在这氤氲光彩之中宛若飞天。

“这不是绣侬姐妹么!她们竟然还会这一手!小小年纪,好生了得!”

“吴兄,听闻你府上一位侍妾同样精于此道,不知小弟可否改日讨教一番~”

“emmm?你听谁说的!快说!”

……

外边稍稍翻车,但不影响大局。绝大部分男人还是在认认真真听曲观舞,就是今晚的主角迟迟不肯现身,只是在窗口露出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真个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搔得一众闲男百爪挠心,心痒难耐。

而在屋顶之上,三个小女子对这游戏里的杂技表演倒是津津有味。毕竟到了目前这个年代,第八区的最后一家马戏团也已经在两年前宣告解散,只能在荧幕上偶尔看到他们曾经的演出。

为了给沈纯热场,姐妹俩很是用心。她们攀着绸布忽上忽下,时而左右搭手腾空飞旋,直把底下这群闲男看得目瞪口呆,口水直流。

他们倒没有怀疑绣侬姐妹身怀武功,只觉得红袖招组织得力,定是有许多汉子在房顶拉拽绸带。

只是随着表演的进行,沈墨熙却是看出了一些道道,眼神渐渐凝重起来。

曲子渐渐步入尾声,两女按着排练的步调,同时飞旋着往上攀升,直往房顶而去。

到了这时,所有人都明白今晚的正主终于要出场了,一个个抹干净了嘴,屏气凝神盯住窗口,不敢眨一下眼睛。

马上就要出场,沈纯深吸口气,还是很紧张。

“快!哎哟林老关!你那面铜镜歪了!”

身后,一排护院手持铜镜围成圆弧,底下点起了无数蜡烛,火光熊熊,恍若大日煌煌。

火光被铜镜反射,照向沈纯的后背,也照向那万众瞩目的小窗,好一片一片金光氤氲!

沈纯仿佛又回到了上个副本中使用圣光的时候,心态瞬间平和了不少。

而在底下众闲男眼中,就见这小小的窗口突然透出无尽金光,一个恬静淡雅的女子就立在这片金光之中,袅袅然好似神女。

“好!好!这就对了!”红袖招难得如此盛况空前,四娘乐得满脸褶子,笑吟吟看着沈纯,“上使,是时候了。”

整个一套流程都是沈纯从网上查来的,他当然知道已经是时候,再拖下去曲子都完了。又做了一个深呼吸,他终于是迈出了第一步……

嗑嘞!

咕噜噜~

一步迈出,两边的木墙缓缓向两侧收拢,而沈纯身前的窗户也在同一时刻裂开。

红袖招二楼的墙壁竟然早就由能工巧匠制作了机关,随着两边护院的努力,沈纯终于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了全场观众眼中。

墙壁被打开,房间里的持境人随之移动,使得金光渐渐散开。

乐曲终结,烟花停歇,柔和的月光照耀下来,同发散后黯淡的金光交织在一起,并不耀眼,逆光也清晰,只是照亮了沈纯的美。

一步,两步……

双手捧着小腹,沈纯高昂着头,按着排练已久的步伐来到属于他的舞台,白衣胜雪,光彩照人。

主角现身,整条花街反而彻底安静下来,沈墨熙定睛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越看越熟悉,竟然差点把这个女人当成是沈纯了。

“呵~怎么可能,小纯洁要比她高多了。”

“嘘~~噤声!”

打扰到别人被埋怨一点也不奇怪,但如果这个被打扰的是号称一辈子没骂过人,能动手就绝不瞎比比的江北第一庄庄主,那就真的是很荒唐。

沈墨熙又看了看旁边自己的小迷妹,发现她们俩也是微张着小嘴,直愣愣盯着对面看,不禁摇了摇头,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这倒是她想差了,这条花街上除了四娘以外的每一个老鸨,此时看着沈纯无不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就把他抢到自己的店里开始拍卖。

其中,尤以就在红袖招对面的钟妈妈最为迫切。她此时已经快把罗帕咬烂,心头的火要是不彻底发出来,今天就不用揽客了。

越想越生气,她彻底咬烂了罗帕,冲一旁的龟公喊道:“真是气死老娘了……去!把如花找来给我出出气!”

龟公愣了,小心地陪着笑,说道:“鸨母你忘记啦?如花几天前跳河淹死忒得!”

钟妈妈手一僵,脸色难看。

恰在此时,二楼的沈纯开口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

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

比翼连枝当日愿。”

……

宁静,诡异的宁静。

一首纳兰容若的《木兰花令》吟诵完,全场既没有欢呼,也没有议论。

沈纯依旧高昂着脖子没往下看,心里则渐渐升起一股不安——

不是说吟诗作对最有效么?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时间一点点过去,场面依旧是如此的沉默。他忍不住微微低头,往外边扫了一眼。

就这一眼,差点没把他吓出戏去!

——我擦!祁琪来了!

我现在这个样子,她会不会认出我来?

等等……边上的是表姐?!

她们两个怎么会混到一起的!好像还有个祁琪同班的……谁谁谁来着?

一时间,沈纯竟是心乱如麻,再也不敢抛头露面,抬起袖子遮着脸就跑回了屋里。

一直到她的倩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底下的男人们这才开始反应过来。

“好诗!真的是好诗啊!妙!妙不可言!”

“诗什么诗!妙什么妙!如是都不见了!她定是吟诗感怀,想起哪个负心人了!”

“呜呜呜!如是啊!你快出来!我要给你赎身!”

“不!让我来!我有的是钱!”

“有钱了不起啊!我爹是南直隶刑部侍郎!”

“哼!我爹乃是南直隶工部尚书!”

“全都让开!让我来!”

“你……你爹又是哪位?”

“大胆!老夫就是工部尚书!”

……

底下那些书生的混乱,沈墨熙丝毫不在意,但屋顶上的气氛变化,她就不能不留心了。

这帮子绿林好汉看了沈纯的表演,一个个或敬慕、或鄙夷,表情没衷一是,其中不乏眼神凶狠淫邪之辈,显然是没打算做人事。

本想放着不管,但犹豫几秒过后,沈墨熙还是感觉不能置之不理。毕竟那个玩家跟沈纯长得太像了,搞不好是姨夫或者小姨……总之就是她沈墨熙的某个表妹了!

虽然游戏很和谐,但这孩子明显是个害羞的,出点心理问题可就完了,必须得管管!

但眼下该怎么进去呢?底下那么多不要脸的高官,硬闯怕是会被通告弹劾,必须找个名目才好。

思前想后,她突然扭过头,冲两个学妹咧嘴一笑:“好学妹,你们帮我一个忙怎么样?”

祁琪她们两个齐齐一愣,旋即点了点头。

但接下来的展开,却是让她们不得不目瞪口呆……

只说沈墨熙既然得到了两人的同意,当场嘿嘿一笑,挥手打落了祁琪的帽子,让她一头青丝飘扬。

“一个就够了~大家让让!六扇门办案!红袖招逃跑的歌女抓回来了!”

……

第十八章 弄巧成拙

一个六扇门捕头,在青楼自身都未曾发觉的情况下,非常热心地抓了个“逃跑歌女”过来。

如果红袖招的幕后老板不是魏忠贤这个阉人,门口的护院说不定还真就当成是有这回事,帮四娘笑纳了。

但这么一来,他们的反常举动也让沈墨熙起了疑心,愈发迫切地想要进去看看。

“你们几个想干什么?阻挠公差办案吗?”

祁琪被她抓着手臂逃脱不得,此时已经回过神来,满心都是抗拒:“我不是!放开我!冤枉啊!”

红袖招的一楼里,坐着几个慵懒的歌女,浓妆艳抹,杏脸桃腮。在她们的映衬下,护院的黑眼圈显得更加深邃,两眼无光。

“捕头,这真不是我们红袖招的姑娘,不如你去对面的南曲楼问问?就算钟妈妈也不要,您还可以再去其他店嘛。别的小人不敢说,这十里秦淮,青楼画舫绝对管够!”

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就好像沈墨熙手里抓着的不是一个小美女,而是一坨翔。

极度可疑!

呵呵一笑,她准备撒泼耍赖了。

“笑话!你们也不去北直隶打听打听,六扇门的沈捕头什么时候办过冤假错案!”

护院们齐齐看向祁琪,这孩子都快急哭了,一个劲地大叫“冤枉”。

组队频道——

“学妹你配合一下,这是个任务!”

“任务也不行!我才不要进那种地方!”

“就是个游戏而已,而且这个游戏超级和谐,不会有事的。”

“不要!死也不要!”

动之以情看来上不行了,只能试试看许之以利。

“学妹,只要你完成这个任务,不但可以立刻加入六扇门,而且立刻有绝学武功送上!你考虑一下吧。”

祁琪还没拒绝,群里的其他人先叫唤起来了。

“大姐又在忽悠人了。新人你别担心,不管大姐现在跟你保证了什么,将来全都不会有的!”

“没错,放心地拒绝好了,根本不需要纠结。”

祁琪当然没有纠结,开始纠结的反而是沈墨熙——队伍里尽是些二百五坑货队友,是不是缘分已尽,到应该散场的时候了?

她的内心独白自然无人知晓,组队频道依旧是热火朝天。而这时在外头,四娘也收到消息下楼了,后边跟着刚刚照镜子的那十几个护院,以及躲躲闪闪蹲在二楼楼梯口不敢露头的沈纯。

“哎哟~这位捕头有何贵干?本店今晚不做生意的!”

不做生意?

沈墨熙还没回话,后头先爆炸了……

“四娘!你这么干可不厚道了!我们从傍晚开始就等在这里,你现在说晚上不开门?岂不是把我们当猴耍!”

“对!我们坚决不同意!”

“其言虽鄙,其情至诚。红袖招既然开门做生意,行事确实不可如此乖张!”

……

群情汹涌,批判之声如同山呼海啸。然则见识了刚才沈纯的号召力,四娘表示心里一点也不慌。

慢条斯理地摇着团扇,她掩嘴笑道:“各位官人莫要如此。为了今夜这场盛事,红袖招所有人几天几夜不眠不休,殚精竭虑,真的是吃不消啦!”

众人望了望里边那几个或趴或瘫、慵懒如小猫的歌女,再看这群护院脸上深深的黑眼圈,晃晃悠悠好似油尽灯枯一般,顿时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男人们有些动摇,但没法再见沈纯一面,他们终究还是不甘心。

直到四娘换上一脸肃容,摇着团扇说道,“何况就连如是也是几天没有睡个好觉,如今心神动摇,身体不适,已是回去休息了。”

这下没什么好说的,美人面前,再闹下去就显得太过刻薄了,形象要紧。

这群男人们一边伤心着自身的悲催,一边又咒骂着那个不存在的负心汉,终是在热闹了几个时辰后作鸟兽散。其中大半却是如鸟投林,转头就进了其他青楼里头,找上几个歌女聊以慰藉。

如此繁乱尽去,只剩下十来个痴心不改的盘桓不肯离去,却已经不被四娘放在心里。

“这位大人,小店要打烊了,你也快请回吧。”

“呵呵~这位四娘,你真的确定她不是从这里逃出来的?”

沈墨熙耸肩一笑,默默使出了捕快特有的技能——押送。

“本捕头秉公执法嫉恶如仇,从没有办过一件错案,将来也不会!既然你觉得是我抓错了人,那就拿出店里所有的契书来,让我好好点验一番!”

契书?四娘的笑容渐渐转凉。

先不说对面那倒霉孩子,就是沈纯也没有卖身的契书啊!

举起团扇半遮着脸,四娘不再坚持,瞥了眼祁琪后说道:“既然大人这么说,想来定是老身记差了。老关,把这姑娘收进来吧!”

“晓得了!”

随手把铜镜交到旁边,林老关哈着腰走过来,上手就要去抓祁琪的左臂。

“且慢!”侧移一步挡住祁琪,沈墨熙左手抓住剑柄,“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是我把人逮回来的,那不妨也由我来把人带进去。”

说完她也不管对面答不答应,直接按剑硬闯,态度极为蛮横。

梦境副本的游戏普遍和谐,除非特殊场景或特殊技能,玩家基本是想下线就下线,不存在什么战斗中无法下线这种事。

只不过玩家如果是在npc面前突然下线,对方的好感度便会直线下降,而在战斗中下线则更惨——最高级别的功法强制降低一级。

事实上祁琪也不傻,一看情况不对自然是选择下线逃难。可惜由于捕快的押送技能,她的游戏人物并没有跟着消失,而是像偶人一样被沈墨熙牵在后头,一步步走进了火坑。

林老关轻轻摆摆手,又跟四娘对了个眼神,随即小跑着赶到沈墨熙前头,一路引着她往楼梯上走。

“捕头小心脚下,小人给您开路嘞!”

后头,关门的关门,堵窗的堵窗,红袖招里的所有人都开始行动起来。四娘则是眼珠眼珠一转,急匆匆跑进了底楼一间暗室。

而在前头,沈纯眼看着祁琪被自己表姐拉上楼梯,心里的卧槽简直快要喷出天际。

这特么是人干的事吗?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他正要上前骂她几句,结果还没站起来,就被身后的绣侬二女给拉住了。

“大局为重,姐姐莫要冲动。若是坏了厂公的大事,我等尽皆没有好果子吃!”

“放开!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送进青楼!”沈纯大怒,甩着膀子一下就挣脱开了。好在他还知道轻重,说话很是小声。

绣侬姐妹眼看拉不住他,一急之下竟然又是跪下:“姐姐可怜可怜我们吧!此人来者不善,我们姐妹好不容易有一点希望,求姐姐发发慈悲!”

“……”沈纯沉默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绣侬姐妹只是两个npc,但如果让他亲手埋葬两人一家团圆的希望,甚至说任务失败以后,她们俩被魏忠贤惩罚必须去接客……

那他以后也没脸再进这个副本,删号算了。

在他思考的这几秒里,林老关已经带着沈墨熙走上了半截楼梯。他尽量遮挡着身后的视线,冲沈纯拼命打眼色,意思无外乎就是让他快躲起来。

然而,沈纯偏偏准备反其道而行。

“绣儿,侬儿,眼泪擦干了,跟我去见见客人和那个逃跑的姐妹。”

垂首踏肩,他略略装出一副疲惫的样子,就这么在林老关不解的目光中站在了楼梯口。

虽然不解,脚步却是不能停下,不一会儿,林老关就带着沈墨熙走上了二楼,和沈纯碰了面。

停步,沈墨熙越看这人越像沈纯,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同时暗暗打开了游戏的摄像功能。

“这位便是柳如是姑娘吧,果然我见犹怜,就是跟我一个亲戚有点像啊!”

沈纯心里一凛,表面上丝毫不为所动,盈盈一拜后说道:“小女子柳如是,见过这位大人。不知大人抓回的这位姑娘是何人?”

细细打量了对面许久,沈墨熙指着祁琪说道:“此人唤作齐白,我得到线报,说她是红袖招中逃走的歌女,便出手抓了回来。如是小姐可认得她么?”

“原来如此。”沈纯点点头,微微蹙眉,“我也是初来乍到,并没有见过这人。”

说完,她又冲林老关点了点头:“老林,你是红袖招的老人了,见过她么?如果是搞错了的话,便让她待上一夜,赶明早送人回去吧。”

“呃,老奴我……”林老关正要回答,底下突然传来四娘惊喜的喊声。

“哎呀!找到了!找到了!”

二楼的几人齐齐一愣,就见四娘手里抱着一本泛黄的册子,小跑着上了楼梯。

“没想到这天杀的小贱人竟然已经逃了三年,多亏了捕头您明察秋毫,要不然老身差点就忘了啊!”

翻开册子,四娘愣指着中间的一页上一个叫做“翠花”的名字,眉开眼笑。

满场愕然,沈墨熙正要开口反驳,却蓦的听到组队频道里突然惊叫起来——

“emmm?!怎么这个新人突然有外号了?大姐是你干的么?”

“外号?我也想要啊!大姐,求py!”

后边类似的话就不说了,沈墨熙赶紧朝着祁琪的躯壳使用刺探,发现她果然是被改了属性。原本的游戏昵称后头多了个括号,里头是非常接地气的“翠花”两字。而更惨的是,这倒霉孩子竟然从民户被改成了乐户,落籍在红袖招了。

这是真的要下海啊!

此时就看出了沈墨熙过人的心理素质,换成别人说不定已经内疚慌乱,忍不住要带着祁琪夺路而逃。而沈墨熙却只是淡定地点点头,随即松开了祁琪的右手。

倏!

早就下线的祁琪一摆脱押送状态,立刻就消失在了原地。

“emmm?”四娘皱起了眉,笑容全失,“这个翠花,竟然一回来就生了重病,真是晦气!算了,这样子也不能接客……林老关,等病好了就安排她给大家洗衣服罢!”

“诶!好嘞!”

这边厢,沈纯还不知道祁琪已经改了户籍,一看她下线消失,又没被安排接客,顿时松了口气,勉强笑着说道:“总算人找回来了,四娘,我们是不是该好好谢谢这位捕头?”

“对!应该的!大人楼下请~”

——————————

等沈墨熙从红袖招出来,已经是夜半时分,屋顶上的陈洁依等得无聊,早就已经下线。

花街清净了不少,但两侧的青楼依旧灯红酒绿,时不时有调笑声传出,路边也还有穿着清凉的姑娘竟分不清男女,纷纷朝她抛媚眼,甩手绢。

沈墨熙不去理会,只是往订好的客栈赶路。

她可不敢随便找个地方下线,为了防止上线时出现位置重叠(同其他玩家或是npc),游戏特别做了规定,如果玩家是在野外下线,且上线时此位置不空,那么就会被随即安排在附近的某处登陆。

曾经有人在山上下线,结果再上线时却在边上一个悬崖底下,直到删号也没能出来……

十里秦淮尽繁华,但属于青楼歌女的只有其中一小段,沈墨熙很快就走到了花街尽头。

再往前不远,就是那些达官贵人的居所。钱囊空空,这里自然不是她能落脚的地方,向南一个拐弯,她直接进了一条黑洞洞的巷子,一路上突然想起来查看刚刚录的视频。

对一个捕快来说证据是很重要的,沈墨熙手中的各类视频文件已经有数百个之多,她把单子一拉到底,直接点开最后一个文件。

画面中就只有一个老头,以及两个带着泪痕的小美女,根本不见那个柳如是的影子。

居然开了防偷拍?

这下子赔了迷妹又折兵,她不禁低声骂了一句:“操!果然有问题!”

呼~~

“哈哈哈!不愧是梅花剑沈惜墨。兄弟们!出来吧!”

刷刷刷!

黑漆漆的巷子里落下十几条大汉,沈墨熙借着月光看过去,为首一人正是那江北第一庄庄主——陆无虚。

“哼!老子向来是只杀不骂,今日倒是为沈捕头破了例,只好过来亡羊补牢一番了!”

挥动手里泛红的铁钩,陆无虚冷冷一笑,带着十来个手下不断迫近。

“嘿嘿!沈捕头虽比不上如是,却也算得上花容月貌,不如就让我们兄弟好好乐呵乐呵,当做是今晚去红袖招闹腾的前戏了,如何啊?”

“哈哈哈哈哈……”

夜战,以寡敌众。

局势恶劣,但沈墨熙战斗经验丰富,依旧可以从容应对。她右手握住剑柄,左手却是伸进了怀里,捏住特制石灰粉纸包的一角。

在敌人即将围拢过来,发动进攻的前一刻,猛地撒出一片白烟……

战斗结束的很快,十来个大汉被刺穿了两颗心脏,三个头颅,四双眼睛。而沈墨熙也拔下卡在肩头的铁钩,踉踉跄跄逃进了另一条巷子。

铁钩应该是淬了剧毒,就算她已经服下了六扇门配的通用解毒药,还是觉得浑身虚弱,头疼得厉害。

百十步之后,她实在是头痛难忍,又不敢在这里下线,此时正好瞅见前边有一家打烊了的医馆,干脆直接一头撞了上去,把人家当门的木板都撞断了一块。

“谁啊?”

“我是六扇门……的人,头……头疼得厉害……”

医馆里头突然没了反应,好长一会儿过后,才有一个白衣男子提着灯笼出来。

“这位大人,你的头疼莫不是撞的?”

沈墨熙听了翻了个白眼,结果一阵头疼袭来,竟然忍不住又翻了好几个。

“不是,我……我是疼得受不了……才撞门的。”

“女人头疼,不外乎头疼脑热,中风,或者是来了月事了。伸手,让我来看看。”

白衣男子似乎是个郎中,走上来蹲下,给沈墨熙把了把脉。

“emmm……怪了!你这脉象忽强忽弱,毫无规律,好像是中毒了啊!”

一查就准,看来这似乎是个神医设定的npc。但沈墨熙没工夫感叹自己的好运气,只是莫名觉得,这郎中前面那些话好像有点耳熟……

第十九章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退出游戏,摘下头盔,沈墨熙不由得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在游戏中选择的是20%痛觉,玩了大半年的捕快,就算偶尔受伤也只觉得刺激痛快,但今天遭遇的这一出剧痛却是真的让她有点吃不消。

痛觉似乎还有残留,沈墨熙扶着额头走进卫生间,像往常一样直接打开了水龙头,准备洗下头清爽清爽。

哗啦啦~

夏日的自来水并不冰冷,但此时浇在沈墨熙的头上,竟激得她一阵头皮发紧。

双手按着盥洗池的边沿,她咬牙撑了近半分钟,才终于好受了些。

洗头的过程不复多言,只是当她擦着头发,想起自己竟然糟了这么大的罪时,忍不住就是一阵咬牙切齿……

叮咚!

叮咚!

“来了来了!”

沈母正在收拾厨房,听到门铃声立刻赶来。她凑到猫眼上往外看了看,当即便打开了房门。

“墨熙刚洗完澡么,这么晚来有什么事?”

头发还在滴水,沈墨熙探头朝屋里望了眼:“小姨,姨夫又不在家啊。”

“嗯,这死鬼又去应酬了。”沈母从鞋架上拿下一双拖鞋,,“对了!墨熙啊,纯儿今天又是玩了一天的游戏,虽然这嗜睡症看上去是好了,但一直这样怎么行……总之你帮小姨盯着点啊!一定要盯紧了啊!”

“呃……我知道了小姨。你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游戏里人都还没找着,沈墨熙未免有点心虚,但为了不被沈母看出端倪,她还是在后边加了句自己的口头禅。

不过说起来,进入梦网其实就是在睡觉,沈纯一天到晚待在里面,嗜睡症真的是好了么?

沈纯的房间自然是上了锁,不过身为一个特殊的病人,他最基本的隐私权早已经得不到多少保障,沈母随手掏出一把备用钥匙就给开了门。

出乎意料的是,沈纯竟然没有躺在床上玩游戏,而是坐在电脑前噼噼啪啪敲着键盘。

“妈,你怎么还有备用钥匙?”

“这还不都是为了你!”沈母自然而然地走进了卧室,看到沈纯是在查资料后,顿时安心不少,“在看什么呢?钱谦益早期诗词……纯儿,你们环保系还要考这个的吗?”

啪!沈纯瞥见自己表姐,直接合上了电脑,随后又起身到房门口转了圈,回来时手里便多了枚钥匙。

“妈你们出去吧,我游戏里有个任务马上要做。”

说完他也不等两人回应,直接戴上头盔躺上床,在思感头盔发出“滴”的一声过后彻底入睡。

沈母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指着床上的沈纯说道:“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没礼貌!墨熙你别介意啊。走,我们去喝杯茶好好聊聊!”

“墨熙,墨熙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沈纯他忘了关机了。”把笔记本再次合上,沈墨熙站直了爽朗一笑,“走吧小姨,我想喝点酒~”

——————————

钱谦益,柳如是。

其间的联系可谓不外如是。

沈墨熙就好像是抓着了毛线团的老猫一样,准备先好好玩弄一通,再一爪子抽的它滚起来,明明白白变成一根毛线。

就着黄瓜喝完整整大半瓶甜酒,她便向沈母告辞,回到家里重新登录了游戏。

睁开眼,眼前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

侧过头,床前是一个白衣的小帅哥。

“醒了?你已经在我店里躺了四个时辰,医药费、住宿费、诊疗费,一共是40两银子。”

“……”

过夜还要钱的小哥哥木有爱。

头疼已经彻底消失不见,沈墨熙又伸手检查了一下背后的伤口,发现也只是微微有点疼,而自身的健康值也回到了85%。

于是她直接双手一撑坐了起来,身上的被子顿时滑落。

“小哥手艺不错,这个价钱也很公道。不过本捕头近来手头不宽裕,先给你写个欠条,等破了眼下这个案子再行奉还。”

为了疗伤,沈墨熙的外衣已经被脱去了一截,露出大半个肩膀。虽然此时已经包好了绷带,却仍旧是非礼勿视的范畴,白衣小哥当即转过了身子。

“你是官,我是民,自便吧。”

“呵~那我可走了。”

掀开被子,穿好衣服,沈墨熙在床边找到自己的铁剑,又拿起床头的那顶青色边鼓帽戴好,几步来到小哥背后,锵的一声拔剑出鞘,刷刷连连挥舞。

剑风临体,眼前的白衣小哥竟没有一点颤抖。沈墨熙把这一切暗暗看在眼里,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她随即按下剑尖,在地砖上刷刷刷刻下两行字。

“好了。过几天你拿着这块板砖,到府衙去找人付钱吧。”

话落剑收,她拿出身为捕头的干练,径直越过对方并卸下了堵门的一块木板,两步跨出了大门。

按照游戏的提示,现在是寅时一刻,外头漆黑如墨,四野无声。

往右,是金陵府衙。

往左,是青楼画舫。

沈墨熙略略停步,随即扭头向左,大步往前。

身后,那白衣男子盯着看了一会儿,这才回头看了看地上,只见在一块地砖上已经多了两行字——

六扇门沈惜墨欠银四十两,持此板砖者可自入府六扇门讨之。

沉默了半晌,他突然一脚跺下,一片尘土飞散之后,这块厚厚的板砖便已经到了手上。

关门,熄火,藏砖。

不过一两分钟,附近的屋顶上便多了一道白衣魅影,踏月而行,乘风疾走。

……

凌晨三点的金陵城,天上的弦月依旧高挂。

沈墨熙平静地穿梭在阴暗的街道,同时不断用眼角瞄着身后。

她没有看到一点异常,但凭借天生的高超听觉,还是能从风中分辨出一丝异样。

想起卷宗中金刀门的惨状,她更是提着一份小心,始终没有回头。

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是秦淮河畔依旧红灯高照,其中的歌女和顾客多半也已经睡下。

由于众多客人都被红袖招放了鸽子,今日的南曲楼生意反倒是格外火爆,一直到子时才清净下来。

过了子时就算作包夜了,那花销可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

一夜的营收甚至能赶上往常的三五日,然则钟妈妈根本就高兴不起来,摆了一碟花生,取了一壶黄酒,坐在一楼堂中唉声叹气。

此时她仍旧是忧心忡忡睡不着觉,在忧虑前途的同时,也想起了曾经手下的红牌姑娘,现如今多半已经喂鱼的如花。

老板不肯睡觉,连带着看店的龟公也被拖着不能休憩,坐在她边上哈欠连天,两眼发直。

“哈啊啊啊~鸨母,你看我这样子,怕是得告假了。”

钟妈妈没说话,只是叹气。

等了等还是没反应,龟公悄咪咪右手一探,碟子里立时便少了一层花生。

“哼!老娘就知道你手脚不干净!”

他兀自还在窃喜,冷不丁后边就是一声冷哼,吓得他手一哆嗦,袖子里便落下了几粒花生。

“鸨母,你这拉着我大半宿了,我饿~”

龟公本已经做好了被罚薪的准备,没想到钟妈妈横了他一眼过后,竟是抬起手来牵住了他的袖子。

“唉!赶明等红袖招开始接客,这南曲楼的生意怕是就要做不下去了!你这人好吃懒做,但总算还不是太差。我虽然人老珠黄,却也薄有财资,若是真个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便凑活着搭伙过日子罢!”

龟公目瞪口呆,满袖子的花生滴溜溜差不多全落了地。

恰在此时,沈墨熙昂首阔步跨进了大堂。

“六扇门来此捉拿要犯,识相的速速束手就擒!”

龟公又是浑身一颤,这下袖子里是真的没有花生了。

虽说已经有了隐退的打算,但钟妈妈可不打算自毁名声。她从桌后坐起,挥了挥罗帕笑道:“这位公爷怕是找错人了,我们南曲楼奉公守法,哪里来的要犯呢?”

“他就是犯人!”沈墨熙指着龟公前踏一步,咔擦一声踩碎了几颗花生,“本捕头方才被人偷袭,定是他给贼人通风报信!不止如此,我今晚在对面早就听见了,他还杀了如花!”

“不是……捕头,我一个本本分分的贱籍,怎的会认识那些贼寇?何况如花她是自己跳河死的,与我何干呐!”龟公急得跳脚,桌子底下顿时咔擦声响成一片。

“哼!少来这套!有没有干系,到了牢里一审便知!”

不准备继续啰嗦下去,沈墨熙直接上前一手刀打晕了他,拖着领子就往门外走。不多时,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再也寻不到一点踪迹。

只留下钟妈妈一个人站在满地的碎花生之间,呆若木鸡。

……

出了南曲楼,沈墨熙一刻不停地就往府衙赶去。

风中的异音已经消失,她不由得勾起嘴角,愉悦地笑了起来。

果然,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第二十章 凌晨夜话

凌晨3点,府衙自然是大门紧闭,门外也看不到值勤的衙役。

沈墨熙也不击鼓,扛着龟公直接翻越院墙,落地后便往后堂而去。

此时距离点卯还有两三个小时,时间还很充裕。她于是把这龟公绑在了院中一棵老树之上,随即调头复又翻墙离去。

那个偷袭他的江北第一庄庄主,可是还没捉拿归案呢!

——————————

城北,悦来客栈。

这是一间暗中为江湖豪客服务的客栈,平时自然是看不出什么不同,但只要到了晚上,此处便是那魑魅魍魉盘踞之地,并有店内小二四散放风。

此时的客栈二楼已经门窗紧闭,二十多个形形色色的江湖人物汇聚一堂,沉默着各自打量。

扣!

扣扣扣!

扣扣!扣扣!

扣!

敲门声跟暗号顺利对上,门口的大汉立即打开铁锁放行。

进来的,正是那毒贩司马则。

“诸位莫怪,老朽有事耽搁了。”

人群之中还有两三个空位,司马则找了其中一个靠窗的坐下。左右扫了两眼,他不由得惊疑出声:“怎么,陆庄主还没来么?”

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来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您老还不知道吧,陆无虚栽了!就在昨儿个晚上散场以后,他就带了人马去埋伏那个梅花剑,结果全废啦!”

无人接茬,司马则左右看看,确定这是真话,他不禁掏出一杆烟枪在地板上敲了两下,点上抽了一口:“嘶~呼~~我早就说了,那个梅花剑是个狠角色!有人偏不信!”

毒廋之名遍传北地绿林,随着烟雾飘散,周围的江湖客通通开始屏气。

“您老说的是,要不怎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我们大家要想成事,少不得您老从中斡旋啊!”

“是极是极!大伙儿是喝汤还是吃肉,就全靠司马老哥了!”

“对!谁要是敢对您不客气,我们丐帮第一个不答应!”

……

群匪一个个踊跃表态,而司马则只是慢条斯理地抽着烟,时不时点点头,让人看不出喜怒。

眼看这一圈人都说过了一遍,终究是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这大伙聚在这里也有风险,国公爷那边究竟是怎么安排的您老就给个准话,我们也好尽心做事。”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盯着司马则眼巴巴地看着,依旧是大气不敢喘一下。

“呼~~难得你们有此心意,很好。”烟枪离了干枯的嘴唇,红光迅速黯淡,“国公爷这次丢了近五万两银子,对那雌雄大盗早就已经恨之入骨。谁若是可以抓住贼人找回丢失的银子,国公爷便能做主,给在座诸位一个纳捐的机会,让大伙儿也可以捞一身官服穿穿。”

明代中后期,纳捐一事已经蔚然成风。

三百两一个秀才,四百是监生,三千得个举人,一万就可以成为进士,而到了进士这一步,就可以做官了。

以上言论,全都出自于明清时的白话小说——《醉醒石》。笼统地算下来,也就是花个一万三千七百两便可以买个县官当当,若是想要起点高一些,就得再花点心思了。

不过纳捐终究也是清白人家的生意,在座这些个绿林好汉却是没有门路的,如今好容易得了国公爷的恩赐,居然还有几个不屑一顾。

“做甚鸟官!我只要自己那一份银子,逍遥自在便好!”

“老弟说的是,俺们大字不识几个,做个劳什子官!”

这倒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不过能这么想的终究只是少数,此处的大多数悍匪却是很有兴趣当官,对于灭了金刀门满门的雌雄大盗也并不怎么畏惧。

毕竟死者为大,官府在发布通缉令时还是比较人道,没有标明金刀门弟子死前基本都成了不完整的男人。

否则,他们估计就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一群牛鬼蛇神嬉笑怒骂了一番,便开始像模像样地计较起来。

“司马老哥,小弟我在六扇门也有些门路,打听到那对雌雄大盗武功之高难以想象。我们是不是可以设个局,想办法诱他们出手?”

听着是个中规中矩的主意,不算高明但也有效,司马则一听也是点了点头。

“就这么办!到时候就由马老弟扮成西域胡商,咱们大张旗鼓地进城,闹些声势出来,定然可以引出那雌雄大盗!”

“老哥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陕北大盗马阎良,天生的赤发虬须。他乃是胡汉混血,懂一些瓦剌话和吐鲁番话,正好扮作胡商。

计策算是定下了,随后便有江西伏虎寨寨主起来表态,直呼买办这业务我熟!当即领走了管家的位子。

其他人充作随行佣人及护卫,如此一来剧组便齐活了,群匪拿出酒肉吃吃喝喝,只等大戏开锣。

酒肉过半,却是有人想起一个问题。

“司马老哥,咱们既然要闹点声势出来,想必是要大把的花银子。这要是没抓着贼人,岂不全是打了水漂?”

“着啊!我们的银子可都是沾着血带着肉,不比这丢的二十多万两,也就是那个柳如是随便喊一嗓子罢了!”

说到这里,群雄也是唏嘘不已。

想他们纵横江湖刀口舔血,风里来雨里去,十多年都不一定能存够一万两,而歌女不过就是唱唱歌跳跳舞念念诗陪陪睡,现在赚的钱都可以够去赈灾了!

世风如此,司马则也是反驳不了,只能尽量稳住人心。

“大伙儿不要急!我等英雄豪杰,怎么能被一个歌女比下去?让老朽再去跟上头商量一番,定要给大伙儿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这……如此,我等就全赖老哥斡旋了。来!大伙儿敬老哥一杯!”

“干!”

……

群匪又开始吃吃喝喝,而被他们念叨的沈纯,此刻则是钻进了绣儿的绣房,拿着几张默写的诗稿向她讨教。

“绣儿,你觉得这首怎么样?”

“哈啊嗯~”一个哈欠打到一半,被绣儿强行合上了嘴,“姐姐,这首诗格律平仄都是极好的,就是这对仗算不得工整,想来不是姐姐所做吧。”

“嘿嘿。”沈纯重新拿了张宣纸,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再看看这个,别人能不能对的上?”

绣儿好似明白了什么,一下子消去了困倦:“姐姐莫不是想要以诗会友?”

“这个……也算吧!”沈纯不明所以,“我只是想要设个管卡,挡去一些俗人罢了。你快帮我看看,急得很!”

绣儿无奈,只得一张张接着往下看……

“姐姐若是想要清静一些,何不自己写几首,藏去一阕挂起来?这些诗词虽然也是不凡,但江南文风鼎盛,想来总是有人可以对上的。”

“呵呵~你再看看,后边还有很多。”

除了呵呵,沈纯还能说些什么呢?

纳兰容若的诗词倒是还有很多,但是见识了钱谦益这位所谓诗坛盟主早期的诗词之后,他却是一首也不敢拿出来,就怕这货听了自惭形秽,不敢来了!

他也是前些天才打听到,钱谦益现如今根本不在金陵城里,而是还在老家玩耍。

若是专门跑去找他,保不齐这货来个自作多情。而且这也和自己卖身救灾的人设不符,人设崩了是什么后果,大家想必也是很清楚。

正是因为如此,沈纯才想了个以诗钓凯子的办法。

他从网上找来了钱谦益早期的一些诗词,想要借此把这货引到金陵来,可惜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顺利的样子。

“呵呵!绣儿你再看看这首……还有这首……”

第二十一章 誓不两立

鹿苑中,细雨下。

“老爷!老爷!您快看看这个!”

三十多岁的伴当一路从门口冲进别院凉亭,他顾不上抖落身上的水珠,直接伸手入怀,取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亭中清瘦的书生。

书生四十多岁,正望着细雨朦胧诗兴大发,被伴当打断了兴致倒也不恼,笑呵呵转身接过信封。

“蕴秋何故慌张,来,与我同坐。”

“老爷,您还是先看看这信中诗文吧,实在是骇人听闻!骇人听闻啊!”

“哦?那可得看看!”

这伴当也是跟着自己读了三十年书的,见他如此模样,书生顿时有了兴趣,随手打开信封翻出信纸,丝毫没有怪罪其人擅自偷阅的举动。

信纸共有三页,头一页说的,正是那柳如是孤身入秦淮,卖身欲赈灾的义举。第二页则是洋洋洒洒,把她出道那一晚的瑰丽景象描绘得栩栩如生,光是看着文字,书生就已经忍不住兴奋起来。

“壮哉!我朝能有此等烈女,或可奋起而中兴也!”

小小伴当并不关心国家大事,何况他觉着,这些文人的反应怎么看都不像那个柳如是一般忧国忧民,倒有点像隔江犹唱后庭花那时候,甚是不妙。

一个好下人定要管住嘴,迈开腿。这位伴当从业近三十年,当然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满脸都是与主子同步的高兴,乐呵呵地说道:“老爷再看看下边,那才是最精彩的呀!”

“是吗?”

书生不置可否,翻过一页之后,却是整个人都跟失了魂一样。

“人生若只如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

“走!去金陵!”

——————————

夏至已过,眼看就要入伏,但副本中还原了明末小冰河时期的天气,这一日虽说艳阳高照,金陵城竟也只是微热,便是穿上宽袖长衣,戴个四方平定巾,内里再添一件棉布衬衣也不嫌热。

但就是这么美好的烈阳下,北城门处迎来了一支裘衣毡帽的异族商队。

为首一人赤发虬须,正是陕北大盗马阎良,队伍中的矮脚马、以及形形色色的裘衣毡帽也都是由他提供。

就是不知道这些皮草是什么来路,上头满是腥臊味,就好像刚从硝土堆里挖出来的一样,可把扮作管家的王豹膈应坏了。

“我说老马,你这……”

“emmm?!”

“……东家,你这些行头不会都是抢的瓦剌人吧?”

“那可不!”这话正骚着马阎良的痒处,他得意地一笑,顺手擦了把汗,“这都是年时老爷我带小弟去弄来的,还有这些个牲灵,不赖吧!”

王豹早摘下毡帽,拿在手里扇着风。他满脸汗珠,脸色给热得惨白。

“说官话!不然就随便咕溜点歪话,你这陕北腔早晚露馅!”

说着,他实在是受不了,又把身上这皮袄子也全给敞开了,释放出一股汗水与羊骚混合的气味,随风摇摆。

“还有啊!这天气穿皮袄子有点过了吧!你确定瓦剌人这么能扛热?”

这下马阎良不满意了,直接甩了个脸色给他:“你个江西人懂什么,草原蛮子就是这么穿的!那地方冷啊,他们骑在马上都裹得跟个球儿似的,一年到头不敢洗澡!再说南方就暖了么?一个多月前我路过镇江,那地方还在下小雪哩!”

五月飞雪,在这年景竟不少见。

去岁五月,便有四川天降大雪,积数尺之厚,比马阎良口中的镇江小雪恐怖多了。

想到这里,身为一方悍匪的王豹心里竟渐渐升起一股子不安,叹了口气小声说道:“嗨!这天灾人祸的,日子恐怕是过不下去了。老马,你说咱们要是找回了银子,真的要交给那些个王公老爷么?”

“不然呢?难道你想……”

“嘘——以后再说。老哥也有这心思便好,眼下还是引出那雌雄大盗要紧!”

王豹这时也不嫌热了,凑到马阎良近前,指着前头说道:“那家成衣店好像是国公爷的产业,我们去看看。”

为了能用最少的银子装最大的阔,司马则今早也是跟国公府上谈好了,让群匪尽量就在他们的店里花销。

到时当面钱货两讫,背地里能退的就退了,不能退的就算个成本价。

这么一操作,就可以尽量装得阔一点。

再加上眼下身上的衣服又正好不合适,没有比逛成衣店更合适的了。马阎良当即大手一挥,带着群匪大摇大摆往店铺走去。

成衣店门口挂着快牌匾,上书“玉绣轩”三个大字,也是金陵城响当当的老字号了,此时店中正有两个青衣士子在挑选衣饰,马阎良一行人突然涌进来,直接把他们给堵在了最里头。

“掌柜的!把你们店里最好的衣服通通拿出来!”

从进门开始,马阎良就是一副罗圈腿的样子,迈起标准的鸭子步。

一旁的王豹偷偷比了个手势,正是同国公府上约定的暗号。

掌柜的一看,懂了。

他闭住气,用力拍了怕小二的肩膀,用鼻音说道:“六子,掌柜的我有点事去后堂,这是瓦剌来的豪商,可照看仔细咯!”

完了,他便忙不迭钻进后堂,留下小二呼吸着此间晕人的空气,一句话也不想说。

然则不招待终究是不行的,小二背过身把头伸进后堂,用尽全力吸了口长的,回头说话时同样满是鼻音。

“各位爷要点什么?本店的衣服可贵了,买不起就快走吧。”

如此恶劣的态度,绿林群匪当时就恼了——

“你这小二怎么说话的!我们阿噶多良老爷手里牛羊遍地,头顶着整片阿拉提草原的牧场,把你们这家店买下来都不成问题!”

“对!小心我家老爷用银子压死你!大把大把的银子!”

王豹一边出言恫吓,一边拼命比划着暗号。可惜眼前这只是一个小二,哪里知道其中的机密?

他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憋不住了,恨不得这些人快滚才好。

不过看样子这些浑人是骂不走的,他干脆随手指着旁边一件青布长衣,眯着眼含混地说道:“有钱?看到没有,这就是我们店里最次的衣服,10两银子!不讲价!”

这么普通的衣服也要10两银子?

悍匪们当即就开心了,要的就是显阔啊!

马阎良眯起眼,腆着肚子摆摆手,很是嫌弃地说道:“太寒酸了,拿些贵重的出来。”

小二已经憋得脸都红了,他慌慌张张随手一指,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三百两!”

群匪转头一看,是一件枣红的霞帔。

“哈哈哈!好!未曾想市井之中竟有此等人物,当浮一大白!”

“李兄所言甚善。小二莫慌,若是出了事,我定会上告府衙,还你一个公道!”

手中敲打这纸扇,两个士子大声叫好,丝毫没有发现小二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只觉得读书人果然坏滴很,就这几句话,已经把他推进火坑里了,等掌柜的一回来,非得把自己辞了不可!

而且这么大的气味他们还可以谈笑风生,真特么能忍……

换成平时,马阎良早就翻脸了。但眼下为了摆阔,他竟然硬生生按下火气,拍着肚子笑道:“不错!正好拿来送给我的第十三个妻子。管家,付钱。”

“好嘞!”

王豹应了一声,随即就去下背后的包裹,开始点银子。

“哼!蛮夷就是蛮夷!我中原地大物博,繁花似锦,就算你穷尽整个草原的牛羊,也抵不过这金陵一隅!”

“正是如此!想他口中所谓的十那三位妻子,定然也只是牧女蛮妇之流,不堪入目!”

真见了白花花的银子,两位士子便笑不出来了,一唱一和地果断开喷。

这话就影响别人摆阔了,马阎良瞪圆了眼,拍桌子喝道:“光会说有什么用,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况且,你们以为本大爷没尝过江南女子的味道么?听闻这金陵城有一个叫做柳如是的,此行我正要把她赎出来,变成我的第十四个妻子!”

“大胆!鼠辈……焉敢有此妄念!我与你誓不两立!”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如是天仙般的人儿,岂会跟那些庸脂俗粉一样,区区金银便可屈膝折腰!”

两个士子出离愤怒了,话题涉及到沈纯,容不得他们不生气。

而就在他们慷慨陈词之时,那小二终于再也撑不住。长长地一呼一吸过后,他猛地屈膝折腰,跪在地上狂吐不止。

“呕~”

第二十二章 天涯何处觅知音(求票票~)

城北的热闹,暂时还没有传到六扇门这里。

事实上这里已经足够热闹,热闹到平素避之不及的百姓也都成了围观群众,一个个站在街对面指指点点。

“噫!太惨了!不是瞎了就是重伤,官差下手可真狠呐!”

“瞎了你的眼!认不出这恶贼么?江北第一庄,陆无虚!”

“好啊!这恶贼横行霸道,偏偏官府又一直放任不理,现在他成了废人,就算被放出来我们也不怕了!”

……

“把这些人通通拉走!动作快点!”

沈墨熙不想进六扇门的衙门里,就在门外挥斥方遒,指挥南直隶的npc捕快押解犯人。

而这些个捕快其实也用不得她催促,听着周围慷慨激昂的话语,他们恨不得立刻就滚回身后的衙门里。

发现npc捕快们动作还算麻利,沈墨熙便不准备多待了,转头就往南边走去。刚走了没几步,沿街的老百姓突然挥手欢呼起来——

“女捕头好样的!”

“巾帼不让须眉!”

“是个汉子!”

……

虽说里头混进了奇怪的东西,但沈墨熙心情不错,就不准备计较了。

她背对着大家举起手挥了挥,在一众npc捕快复杂的目光中渐渐消失在街角。

沿着六扇门外头的街道一路往南,不多远便是金陵府衙所在。而由于某个被绑在树上的可怜人,府尹今日难得起个大早,竟是连点卯都赶上了。

却也正是因此,他已经发了一早上的脾气。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你是怎么管事的?整个府衙上上下下,居然没有一个早早起来点卯的?松弛懈怠,竟至于斯啊!”

师爷不敢反驳,只是低着头连连称错。

直到府尹说得口干停下喝茶,他才躬着腰低声下气地说道:“府君消消气,今后小人自当严加管束,定不让彼等偷奸耍滑!”

“嗯。律人先律己,正身先正心。师爷你也要引以为戒啊!”府尹头也不抬,轻轻抿了口茶。

这话说的师爷有点尴尬,赔着干笑了一会儿,他指着门外问道:“府君,此人又该如何处置?”

在他指着的那棵树下,南曲楼的龟公正歪头瘫坐,竟是心很大地睡着了。

明法酷烈,擅闯府衙按律也是大罪,更何况这货还扰了府尹的清梦。

然而树干上刻着的一行字,却是让府尹等人既没有给他松绑,也没有立即动刑——沈惜墨为擒大盗,特绑人于此。

“唉!你说这个沈捕头,她就不能白天抓人吗?大半夜的,难道是冲进这人卧房,把这人从床上拖起来的?”府尹放下茶盏,突然一脸揶揄,“然则此人衣着完整,究竟是谁给他穿的呢?”

发现主子心情转好,师爷顿时也贼眉鼠眼起来:“这个么~想必是……”

“想必什么?我到那里时,这人正和那老鸨私定终身,顺手就给抓回来了!”

腾腾腾!

把衙役甩了十几米远,沈墨熙龙行虎步,没几步就到了院子里。

“早上这里连个值勤的都没有,我便把他绑在院子里,只等天明送进大牢。”

身后的衙役好不容易追上来,低头小声禀报:“大人,沈捕头赶得太急,小的追不上。”

“行了!下去罢!”

师爷察言观色,一看到府尹面露不悦,赶紧挥手赶人。而在衙役离去之后,他又观望了一下主子的眼色,随即冲沈墨熙扁了扁嘴。

“沈捕头,依我看这龟公和老鸨两个么,日久生情两情相悦也不是不可能,何必要把人抓来?这活生生拆散了一对鸳鸯却是不美,还是赶紧把人送回去罢!”

“嘁!还日久生情~”沈墨熙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冲府尹拱了拱手,说道:“府尹大人,这龟公虽然无罪,但现在却放不得。卑职昨夜已经寻到了那盗匪的一丝踪迹,若是马上将此人放回,很可能会打草惊蛇。”

府尹和师爷互相看了看,更加不懂了:“这……莫非此人,就是雌雄大盗中那个雄的?嘶——那你怎的没把老鸨也抓来?她不就是那个雌的么!”

这特么什么逻辑,沈墨熙都郁闷了。

“此事颇为复杂,大人只需把此人关进大牢,静待消息联络五城兵马司即可。其余诸事,自有卑职代劳!”

——————————

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千金一夜过后,一般来说秦淮河畔便可以平静一个早上。

就算是耕地也有休耕轮作之说,何况是人?歌女也得要休息片刻啊!

但对于昨夜放了大家鸽子的红袖招,客人们却是没法子怜惜,一大早的红袖招还没开门,就有人开始叫唤了。

这其中好些人本就睡得近,根本就是一起床,就从附近的青楼画舫之中蜂拥而来,不多时便有了好大的声势,吵得周围一片不得清梦。

“如是!我们要见如是!”

“四娘快快开门!”

……

“来了来了!”

咯噔!

开门的当然不是四娘,她现在还在二楼呢。

而在这大门开了之后,围在门口的男人们立刻就发现眼前多了一排器宇轩昂的护院,跟防贼似的盯着他们。

“四娘!这是什么意思?”

“各位官人还请见谅,姑娘们刚起来正在梳妆,还没吃早膳呢!”

四娘从二楼探出半个身子,披散着头发,粉也没涂好,看上去是真的才起床。

她这边话音才落,底下就突然扬起了许多笼屉食盒,冒着丝丝热气。

“玉桂坊的花糕!”

“五丰楼的包子!”

“陈记的烤鸭!”

……

大早上哪买的到烤鸭?肯定是昨晚上剩的!

但现在四娘没工夫怼人,底下的声音此起彼伏,渐渐汇成了一片浓郁香味,同声浪一起扶摇而上。

“开门!!!”

“好嘞!姑娘们!接客啦~~”

说是开始接客,但其实化妆还得有一会儿。护院们只是放一众客人进了一楼大堂,楼梯口却还是依旧堵着的。

着急过来,这些个客人其实也还饿着肚子,此时正好一边等一边吃。幸好他们大多都是买了双份,不怕一不小心吃完了闹笑话。

久在秦淮春闺里,堂中之人尽是熟识,也没人说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三言两语就热闹起来。

突然,不知是何人惊叫一声,指着二楼一处栏杆大喊道:“诸位快看!”

众人随之抬头,就见那里正挂着一块红绸,上头用娟秀的笔迹写着两行字——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在场的读书人都知道,这是伯牙子期的典故。但是现在搞这么一出又是何意?他们面面相觑,总觉得有些不妙。

这时四娘终于第一个整完,摇着团扇走下楼梯。

她一看底下男人们的目光所在,哪里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立刻笑着说道:“诸位客官,老身也知道你们多半是来见如是的。但如是她毕竟分身乏术,于是只能出此下策,用对诗的法子来寻个有缘人了。”

正所谓文无第一,一听到这,大堂里顿时沸腾。

“如是果然与我心有戚戚焉,想到一处去了~”

“赵兄,你乡试连连不第,就莫要自取其辱了!”

“笑话!诗词跟八股,那是一回事吗?四娘!题在何处!”

四娘乐呵呵的,拍拍手冲楼上喊了句:“绣儿!出题了!”

“诶!来了!”

绣儿应了一声,随即拿着张宣纸从沈纯房里出来。

她跟沈纯挑了一夜,最后就选了这一首诗。并且沈纯的毛笔字实在不敢恭维,这玩意还是她刚刚誊写的,墨都没干。

宣纸就在红绸旁边展开,从左到右,两行七言绝句——关陇英才未易量,刮磨何李竞丹黄。

“……”

这里只有一个省略号,但其实底下的士子们早就已经开始摇头晃脑,有一搭没一搭地对了起来。

其中的沾沾自喜与互相拆台不去细说,只说这些人琢磨了半晌也没对出一个满意的。

就这么又过了一刻钟左右,一群穿着新衣的大汉突然闯了进来。他们拥着一个裘衣毡帽,赤发虬须的胡人,一进门就开始大声嚷嚷——

“柳如是呢!快让她出来!我们东家要娶她做第十四个妻子!”

第二十三章 寓教于乐

事实证明,不能随意出手的绿林豪杰,在大群读书人面前也没强到哪里去,不一会儿就被通通推出了门。

喝骂了几句,群匪在憋闷之余也是有力无处使,于是便又去敲开了周围的其他青楼,大把的银子砸下去,好不放肆。

被这么一搅和,红袖招中的读书人顿时也没了对诗的兴致。

左右也对不出个满意的,他们干脆相约晚些时候再来相聚,随即三三两两地散去。

至于散去之后,他们究竟是真个去苦思冥想,还是招来伴当侍读“集思广益”,那就不得而知了。

庸人一去,红袖招自然清净了下来,被沈纯烦恼至今的绣儿也总算能睡个好觉。

但沈纯本人却是不用休息的,梦境副本本就是在梦中,玩家除非被防沉迷系统踢下线,否则完全不需要休息。

这跟沈纯上个副本所遭遇的一切又不一样了,他怀疑是之前那个加速外挂的原因,但也不敢跟别人说起,只能自己xjb揣测一番。

何况,此时他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办,那便是练字。

经过凌晨至今与绣儿的探讨,他发现自己身上存在着一个致命的缺陷——毛笔字。

连字都写不好,才女的设定岂不是摇摇欲坠,一沾笔墨就垮?

可惜他一会儿写字一会儿练功地整了了一天,看不出一点进步,倒是系统的防沉迷系统又来了,他也只好放下手中的狼毫,选择下线……

现实之中,毛笔字早就成了一种艺术形式,不复再为生活办公所用。

沈纯家里自然也是一样,连一根毛笔、一瓶墨水都没有,练字是肯定没法练的,只能上网查查看,有没有简单易学又好看的书法可以临摹一下。

要说这书法家,自古以来最受推崇的,不外乎王羲之、颜真卿等人。

其中,王羲之可以说是沈纯最熟悉一位了,谁让胖右他爸就是以这位王右军的大名为指导,给他起了王右之这么个不伦不类的名字。

不够名气大未必是好事,王右之既然被称为书圣,他的字又哪里是初学者可以直接学的。颜真卿等人的字帖也是同理,没点扎实的基本功,就不要随随便便去尝试了。

先贤太过伟岸,沈纯觉得自己还是务实一点,先找找看明代最常见的书法再说。

这一搜,就搜出来一种名为台阁体的书法,方方正正,工工整整,看着还不错。

更关键的是,绣儿写得好像便是这台阁体,回游戏里练起来也能无缝对接,也不需要去外头买字帖什么的了。

就在他准备关电脑时,卧室的大门突然传来开锁声,随即,沈母便自然而然地推门走了进来。

“纯儿起来了啊,快来吃早饭。”

沈纯:“……好,知道了。”

早饭比较清淡,就是些蒸玉米、蒸山药之类,配上一碗稀薄的白粥。

草草吃完,沈纯估摸着防沉迷系统还没冷却,便进了厨房帮他妈一起清洗餐具。看着一高一矮两道背影站在一起,沈父由衷一笑,打好领带出门而去。

然而这厨房里的情景,其实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般和谐——

“纯儿,妈妈最近也了解过了,这个梦网还是挺不错的。”

“emmm?!”

老妈这是被谁开导过了?

沈纯大喜,立刻停下手里的活计,试探着问道:“那你是不是可以把我的房门钥匙全都拿出来了?”

“那不行!安全问题没得商量!”沈母一口回绝,顺手把几个洗好的碗递给沈纯,“拿去,到烘干机那边烘干了。”

“哦——”

果然没有希望,沈纯拖着长调,接过几个小碗,就听见沈母接着往下说到。

“我听说梦网里面的时间可以比外边快四倍,纯儿你现在正好时间紧,在里面复习刚刚好。妈妈已经跟你墨熙姐商量好了,你呢,回游戏去加她一个好友,然后她会一点一点把课本内容,还有习题什么的报给你的!要用心啊!这就叫做……寓教于乐,对吧!”

“……”

烘干机的暖风风吹在手背上,把沈纯的小心脏吹得一阵寒凉。

他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告诉老妈自己已经准备好作弊了吧?

——————————

玩游戏图的不就是个开心、或者成就感么,现在玩到要复习做习题,恐怕也只有通讯的对面会感到开心,有成就感了。

“喂!小纯洁怎么不说话?”

“不许再叫我小纯洁。”

“这样啊。那要不然……柳如是~”

“……”不知怎的,沈纯竟一点也不紧张,“看我的昵称,沈良。不跟你扯了,把习题发过来吧。”

老妈连监工都找好了,他还能怎么样?还不是把她原谅。

事情为什么会到这一步呢?

沈纯悲伤而又迷茫,另一头的沈墨熙则还要在他的伤口上撒一把盐。

“行!那你记好了……设y=y(x)是由方程ex-ey=sin(xy)所确定的隐函数,求微分dy。呵呵~”

几个月没见过高数课本,沈纯已经只能把这题目中的汉字与字符拆开来认了。而那个末尾处的“呵呵”,便是对他此时处境的最佳嘲讽。

他倒也没觉得沈墨熙是在为难自己,反倒从心底升起了浓浓的不安。

子涵虽然强力,但次声波作弊法就只能搞定选择题,以及一些答案比较简单的填空题罢了,后边可是还有计算题和应用题。

选择填空加起来估计也就50分,胖右他们后边多少还能拿点分,再加上老老实实上课赚来的平时分,考过应该是有戏。

但他这边的情况该怎么说?要是高数老师一个脑抽,把他的平时分扣了咋办?

得!

看来是真的得寓教于乐,好好学习了……

下定决心之后,沈纯便拿起了桌上的墨块,开始磨墨,同时也在通讯中说道:“慢点。我这边还在磨墨,等等啊!”

这下轮到沈墨熙沉默了。

一直沉吟了好一会儿,她的声音才重新出现在频道里——

“你没毛病吧?真的让我现场播报,然后自己在对面用毛笔写啊?”

沈纯愣了愣,手里却没停下:“不然呢?难道要我自己背下来啊?那样还要你做什么……磨好了,把刚刚那题重新背一遍。”

“嘁!你不会用扫描仪把题目扫下来么?笨!”

扫描仪?

沈纯记得家里好像有一台,是老爸为了方便做资料买的。他正想着下线把这玩意找出来,对面又来了一句——

“对了,其他公司的扫描仪连接不到梦网,只能用guillusion公司今年刚发布的那一款,1200一台。”

那不就是要重新买?

1200块不算特别贵,但为了安全,自从沈纯得病以后他的账户里就再没存过钱。现如今他只好赶紧下线,跟自己老妈说了这件事。

毕竟是为了学习,沈母的回答就只有一个字——“买!”

扫描仪也不是什么稀缺的商品,现在下单的话,大概半个小时就可以送达。

但是沈母看着沈纯的背影,却是取消了订单,慢慢放下了手机。

这孩子,几个月来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医院,篮球也是很久没碰,皮肤愈加白皙了。

沉吟了大概有两秒,她很快打定主意,叫住了正要回屋去的沈纯:“等等。我现在就去开车,纯儿你也一起去吧。”

可以出门逛商场了!

沈纯有些惊喜,却在下一刻就皱起了眉,严肃地说道:“妈,在外面你就不要叫我纯儿了啊!”

第二十四章 捕风捉影

大概是上午的原因,商场并不是很多人,大多都是大爷大妈悠闲地在走道里转圈。

从大爷大妈漫无目的的视线来看,沈纯判断他们只是来蹭个空调,顺带着还可以散散步、唠唠嗑。

毕竟商场不是图书馆,没有噤声保持安静的要求。

属于guillusion公司的专柜在二楼最里边,现如今早已经没了当初排队买头盔的声势。沈纯远远地看过去,四米长的柜台前竟然只有一个顾客。

从对方头顶的发量来见,这应该是个中年男子。反正不认识,沈纯没多在意,跟着老妈一起来到了柜台前。

很快,便有一位干练的女导购上来接待。

“女士、小姐,两位上午好。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呵呵~你看错了,这是我儿子。”

“呃……这个,你儿子头发有点长哈~”

沈纯:“……”

动不动就会睡着的人连理发也是个麻烦,沈纯脑袋两侧的头发已经过了耳垂,脑后的那些倒是一直由他妈帮忙在减,还没到秀发及肩的地步。

被导购这么一提,他心里也是有点膈应,下意识地抬手把头发往后捋了捋。

青丝飘扬,自有一番妩媚多姿。

这下不止是导购,就连旁边的中年男子也对沈纯投以诧异的眼神。而在仔细打量了他几秒以后,这道视线立刻就变得诡异起来。

此地不宜久留,沈纯当即一拍柜台,粗着嗓子说道:“买一台扫描仪,快点!”

“哦……哦哦!马上就好!”

不过十来秒,旁边就有人端过来一个纸箱,放在了导购面前。

“您好,扫描仪是1200元。请问你们有会员吗?会员可以打9折的。”

沈纯只想赶紧买了走人,回去就把头发给剃短了。

可惜虽然旁边就有一个刷脸付账的仪器,但仅仅长得帅是没用的,那玩意本质上还是认钱不认人,现实的一批。

又是几分钟过去,沈母终于办好会员,拿到了一成——也就是120元的优惠。

就在她心满意足准备去刷脸时,柜台上方的光屏突然开始猛烈闪烁,十多秒过后,原本色彩绚烂的广告屏就只剩下了黑白二色。

“噩耗!本公司创始人之一,笛安·克拉夫琴科先生于近日不幸离世,现本公司全球业务暂停24小时,以示沉痛哀悼。”

沈母没抬头,专心刷脸。然而不管她怎么刷,都只能刷出来一个“付款失败”。

她顿时奇了:“怎么回事?我就化了点淡妆啊!”

导购把纸箱又收了回去,尴尬地指了指顶上:“不好意思客人,今天出了这种事……要不你们明天再来吧。”

“这怎么行!你们是怎么做生意的!我……”

沈母不甘心白跑一趟,还在跟倒霉的导购继续争论。只不过这基本是徒劳,所谓法理人情,就算是闹到消费者协会的人来了,看到这讣告估计也不好说什么。

只不过沈纯也是挺惊讶,没想到这么一个全球性的公司,竟然会为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也算是难得。

他们母子俩不知道笛安的大名,看了这讣告反应自然不大,但一旁的中年男子就不一样了,他这时不停地摇着头,唏嘘不已。

“没想到梦网的创造者之一就这么死了,当真是天(田)妒英才!”

沈纯有些好奇,但只是瞥了一眼就赶紧收回视线。

即便他如此的小心,那位中年男子依旧是兴奋了,仰起脖子眯着眼,双手安在柜台上。

“你恐怕还不知道他有多么伟大。笛安·克拉夫琴科出生于四十年前的19区,从小在战乱中长大,非常向往和平。你看guillusion这个词,其实是由魔神古辛(gusion),以及英语单词幻想(illusion)组合而成,其中的意思,就是要实现全人类和谐相处的幻想!”

对方说得慷慨激昂,沈纯就权当听故事了,连个“嗯”都没给。

这时沈母终于放弃了努力,气呼呼扭头就走。

“纯儿我们走了!我就不信,这东西只有他们的专柜才有的卖!”

沈纯:……又是纯儿!

——————————

专柜不肯卖,经销商却是没这个顾忌。又转了一个多小时以后,沈纯他们终究是在另一个商场买到了扫描仪。

这时候已经接近午饭的时间,母子俩干脆就在这商场里找了个饭馆,解决午饭问题。

而在游戏中,此时早已经是凌晨时分。

今夜月黑风高,厚厚的云层挡住了月亮和星星,只有一道道雷蛇在云层中翻滚闪耀,响起阵阵轰鸣。

沈墨熙又一次回到了医馆前,天空中一道蓝芒闪过,一瞬间照亮了她,以及她周围披甲戴盔的士卒。

昨晚被她撞断的木板还没换,只是钉了几个铆钉继续用着。

这么一来就肯定不会错了,她举起右手往前一挥,身后的士卒立即提着弩弓向两侧涌出。

待到士卒各就各位,把这间医馆整整围了一圈,沈墨熙便取下背后的包裹解开,从中拿出了一张大网。

网之大,一人难以张开。

她也只是捏着其中一角腾空而起,径直从医馆顶上翻越。如此一来,这网也就勉强罩住了医馆。

“嘎吱~”

医馆内传出一声木轴转动的声响,在闷雷的间隙中很是清晰。

沈墨熙立刻拔剑冲出大网,而周围那一圈士卒则一个个蹦蹦跳跳,各自抓住大网的一处线脚,用力扯紧。

“里边的郎中!你要是再不出来,那40两银子我可就赖了啊!”

“哼!”

医馆里传出一声怒哼,却依旧不见人影。

“堂堂梅花剑,竟然也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就不怕贻笑大方吗!”

这种程度的嘲讽,对沈墨熙而言实在太过于小儿科,以至于她听了竟然乐呵起来。

“你确定就说这些?我现在告诉你,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将来的呈堂证供!说话前想清楚点啊!”

里边这人显然没听过这话,一时间有些沉默。半晌过后,一道白色的魅影蓦的从屋顶天窗飞出,可惜正好撞在大网上,就跟被网住的雀鸟一般,只能折翅重新落下。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已经被天罗地网包围了,投降吧!”

空中电光一闪,照在四周一支支弩箭的剪头上,寒意凛然……

第二十五章 金陵城内雨纷纷

轻功飞不出网,点穴戳不到人。

东风这次真的是无力了,连一片花瓣也吹不下来,只能束手就擒,戴上手铐脚镣被拖着关进了府衙大牢,与那龟公作伴。

二十万两银子的大案,府衙之中自然丝毫不敢怠慢。

生铁栏杆,三把拳头大的铁锁,之前还偷奸耍滑的狱卒也变了个性,隔三差五就来牢里转上一圈,可把对面木牢里头的龟公都给看呆了。

从地上爬起来,他三两步挪到牢门前,抓着栏杆轻声道:“这不是长兴巷的妇科圣手白郎中么!怎么,终于医死人了?”

“哼!我是医错了人。”

白景堂,也即是东风,他堂堂盗圣传人,即便是已经身陷囫囵,照样是昂首挺胸,没给对面一个好脸色看。一句话过后,就再也不去理会那龟公。

但对龟公来说,这么一点冷遇真的不算什么。

“嘿!错了就是错了,还好意思摆谱……我才是被冤枉进来的呢!那如花分明是自己投的河,与我哪有一点干系!真的是冤枉啊!咦?你怎么没换囚衣?”

就在他抓着栏杆发出源自灵魂的控诉时,当值的狱卒又转回来了。

“喊什么喊!冤什么冤!你这龟公,就算没有谋财害命,定然也是非礼猥亵!进了这牢房,那就是……就是……死得其所!”

狱卒大字不识几个,此时从嘴里蹦出来一个成语,竟然洋洋得意起来。

不过他这个成语可是把龟公吓傻了。

“死……死?!冤枉啊!小人一向规规矩矩,最多偷藏点吃食,绝没有非礼猥亵啊!……不对!是鸨母!那一夜是老鸨她非礼我!女捕头抓错人了啊!”

“少嚷嚷!南曲楼的鸨母腰缠万贯,凭什么看上你?给我安分点!”

狱卒用力敲了敲栏杆,吓得龟公赶紧缩回手。然则事关小命,他那叫喊却是一刻也没停下,气得狱卒直接开锁进去一顿好揍。

东风估摸着狱卒是不敢开他这边几个锁的,便也没去管对面那破事。

他背过身,望了眼窗外乌黑的天色,心中也是有些慌张。

——————————

轰隆!

沈纯刚一回到游戏,眼前立刻被蓝芒刷屏,紧接着耳边又是一声轰鸣。

“打雷啦!下雨收衣服啊!”

听声音似乎是四娘,沈纯正想出去看看,就见绣儿猛地推开门直扑朝东的绣窗,很快就收了个肚兜进来。

肚兜?!

沈纯仔细打量打量周围,确认这是自己的房间,瞬间就懵了——这破游戏,到底给自己安排了什么设定?

好在绣儿没把肚兜直接放在沈纯床上,而是朝他吐了吐舌,屈膝说道:“姐姐莫怪,绣儿的窗子已经被妹妹用了,只好借了姐姐这边晾衣裳。”

“呼——没事,你随便用!”

不是自己的就好,沈纯把目光从肚兜上的小黄花上挪开,扭头看向窗外。

又打了几声闷雷,这雨终于下来了。

雨点击打在屋外的水面,从叮叮咚咚,很快就变成了噼里啪啦。

这是一场豪雨,积聚在空中的雨水倾泻而下,把满街的污秽通通冲进了秦淮河。

底楼大堂里,四娘召集了大半的护院和几个姑娘,正在做着雨后的安排。

“衣服被褥都收回来了没?”

“得亏妈妈警醒,一滴雨都没沾呢!”

“是呀是呀~”

几个歌女莺莺燕燕,很会说话,捧得四娘老眼都眯了起来。

“嘿嘿!我跟你们说啊,这夏天里的第一场雨啊~它长不了!这就叫做……对了,急不可久!”

那四个字一出口,几个歌女顿时吃吃窃笑:“呵呵呵~四娘果然老马识途,经验老道呢~”

经验老不老,我也不知道。

不过四娘对这场雨的判断却出了极大的差错——一连三天雨就没停过,反而还有俞下愈大的趋势。

闷热的石头城被彻底冲刷一遍,竟成了一片泽国!

……

这一日,沈纯又在房中临摹绣儿的书法。

台阁体就跟八股一样,讲究的就是一个没个性,真的是非常适合初学者练习。

再加上沈纯本身超强的山寨模仿能力,两天多间断的练习做下来,笔下竟然已经颇有章法,都可以冒充一下绣儿的笔迹了。

而他之所以可以这么心无旁骛地练字,也是多亏了这场豪雨。

大雨连绵不绝,道路积水颇深。

如此恶劣的天气,就算穿戴一身雨具也是无用,出门照样得成个落汤鸡。

更不要说水中藏着各种冲刷而来的杂物,行路困难了。

从下雨后的第二天开始,秦淮河畔这些青楼便没了生意,而河中那些画舫更是早就靠岸停泊。

歌女没了客人,捕快不再追查案子,便是那些个彻底连白天都闲下来的闲男,也只能窝在自己的住所,做些应该做的事来打发时间。

一时间这十里秦淮竟为之一肃,反倒是府学的读书声穿透雨幕,隐隐可闻。

就在这时候,在现实里纠结了一天的祁琪终于又上线了。

她还记得自己是在某青楼的楼梯上下线的,但是此时左右一看,却是一间略显宽敞的房间。

也不知道是谁走在楼梯上,正好经过祁琪昨夜下线的位置,结果把她给挤这里来了……

眼前是一面梅花屏风,左边是素雅的珠帘,右边是薄纱的幔帐。她又探头望见一个精致的梳妆台,终于确认这是女人的房间,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她正要从屏风后转出来,才探出一个脚尖,便立刻缩了回去——

不行!如果这是那个老鸨的房间可怎么办?

而且就算不是老鸨,那些歌女也不一定就是好人,她又没有半点武功防身,一旦被护院发现,就真的可以删号了。

思来想去,她决定还是继续躲一会儿,大不了就是下线再等等呗。

也就过去了十来秒,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姐姐!姐姐!有人对出你那首诗了!”

进来的又是绣儿,她手里小心地捏着一张宣纸,上头的墨迹还没干,显然是刚刚书写而成。

沈纯放下手里的毛笔,接过来一看,还真是“吴中往往饶才笔,也炷娄江一瓣香”这一句。

难道是任务目标终于来了?

他一下子绷紧了神经,但可能是练字久了,心静气闲,脸上竟是全无异样。

“绣儿,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年轻的公子!”眼看恩人的任务有了着落,绣儿很开心,“看样子应该是没有功名,反而有点像江湖人士。”

这就不对了,沈纯皱紧了眉,又往纸上看了看。

没错呀!

“奇怪,钱谦益应该已经四十多了……算了,绣儿你还是先把人带上来吧。”

“绣儿?绣儿!”

“啊?!姐姐有何事吩咐?”

绣儿好似突然失了魂,沈纯接连喊了几声,她才回过神来。而且这反应恰巧是在听到钱谦益三个字以后,沈纯顿时有些奇怪。

两人都这么熟了,一个毫不扭捏地直接开口就问,一个稍稍犹豫过后,便也道出了其中原委——

“姐姐想必还记得绣儿说过,家父是在乡试舞弊案中被诬陷的。而钱谦益此人,正是那次乡试的主考官。”

沈纯:“……”

第二十六章 乱入的搅局者

任务目标居然也是个作弊的,而且还很失败地被查到了。

事情的发展实在有些讽刺,沈纯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是捏着那张宣纸,半晌无语。

倒是绣儿早就看开了一些,爽朗一笑后说道:“姐姐莫要怜惜绣儿,这些年绣儿有妹妹和东厂的叔叔姐姐么相伴,又遇着了……遇着了……”

这孩子显然是想起了某位白衣飘飘的小贼,虽说没有面红耳赤,但也是低下了头,就此没了下文。

人家是思慕情郎,而沈纯这边还不知道现在来的是个啥。

想再多也都是虚的,终究还是要见过才能整清楚。如此他也不再犹豫,直接点头,让绣儿去把对上后半阕诗的那人带上来。

青色的儒衫和黑色的四方平定巾,这本是儒生最常见的打扮,但穿搭在这个人身上,便显得怪异难言。

更何况在他进门时沈纯就看见了,这货脚上穿的乃是一副皮扎,稍稍有点功名的人便不屑去穿。再加上他行走之间步伐有力,确实更像一个江湖人士。

江湖草莽,怎么会对的出钱谦益的诗?

几乎没怎么考虑,沈纯就已经在心里断定,这货肯定是个玩家。

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装的,打发走绣儿之后,他随随便便往墙边的茶几旁一坐,顺便还翘起了二郎腿。

那男子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弯腰低头,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很快重新站直了。沈纯隐隐听到他嘟囔了一声“见鬼的古装”,立刻便沉下了脸。

“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嘿!美女还挺能摆谱。”玩家男子毫不客气,直接在茶几的另一侧坐下,“都是玩家,我也就直说了。”

茶几上摆着一盘瓜果点心,这人拣了个桃子抛了两下,说道:“我们已经查过了,你出的那半首诗是钱谦益那个水太凉写的,再加上你又自称是柳如是,那么目的就很明显了。咔擦~”

啃了一大口桃子,男子一边鼓动两颊,一边放肆地盯着沈纯猛看,丝毫没觉得桃汁混合着口水,正一点点流过他的下巴。

这还真是有点恶心,沈纯干脆站起身走到屏风前,背对着他说道:“那是我的任务,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诶~怎么会没有关系呢。”把啃了一口的桃子又放回果盘,男子的目光渐渐往下移了几分,“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从天山到天涯海角,这个低武副本里起码聚集了数百万的玩家,而就算最多都只能学到一些八卦刀法之流的武功,所有人还是每天坚持上线做任务、打群架,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找到通往下一个副本的钥匙!”

所谓钥匙,便是通往本类型高级副本的通行证,它可能是一本书、一柄剑,也可能真的就是一把钥匙。

钥匙并不是只有一把,做任务、逛商店淘宝、或者是杀人越货,通通有可能到手。

然而这副本开通了一年左右,玩家们也已经在里边从天启初年打拼到了现在的天启四年,仍旧是一点影子也没有看到。

其他五个类别的副本也是同样,找不到钥匙,全世界所有的玩家都被卡在了最基础的游戏副本中,时间一长,渐渐的也就体会不到初玩时的刺激。

就比如眼前这位。

别看他现在人模狗样的,其实两天前才刚刚叛出神拳门,加入丐帮做了一个九袋弟子。

不为别的,就是想要一个刺激!

玩了这几天,沈纯也从网上的攻略介绍中了解了钥匙这回事,略一沉吟后说道:“那又怎么样,我这是官府的任务,奖励最多就是银子和一个晋级的机会罢了,跟钥匙没有一毛钱关系。”

“美女!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这个任务恐怕是从东厂来的吧!”

这下沈纯真的惊讶了,回过头,只见那人翘了个二郎腿,似笑非笑。

“钱谦益是什么人?那是不久以后的东林魁首!而且按照历史轨迹他马上就要复官了,这个时候会对他出手的,除了魏忠贤还有谁?”

东林党到处得罪人,这话倒是有些偏颇了。不过沈纯没有废话,只是继续听着。

事实上,他对这些玩家的判断也挺好奇的。

“这个游戏进行到现在,我们基本也摸清楚了一点——钥匙几乎肯定就是在皇宫大内!不是在那里边,就是在经常出入其中的核心人物身上!”

听到这里沈纯就明白了:“所以你们就想试试看从魏忠贤身上入手……那你们干嘛不直接点去东厂或者皇宫找找,或者干脆趁他(?)外出时打劫绑架?”

没想到那人还真点了点头:“试过了,好多人因此被通缉,只能删号重玩。皇宫根本进不去,而魏忠贤手下高手如云,又有官兵弩手随时护送,我们打不过。再加上东厂一直不收玩家,完全找不到机会。”

沈纯有些不解,总觉得自己进东厂时挺容易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审查。

不过他依旧没有声张。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对诗似乎是行不通的。就算他以后拿出来的题目都是钱谦益的诗,恐怕也会被其他玩家抢先对上。

何况还有一种更糟糕的情况——这些人直接绑了、或者杀了钱谦益,那就万事皆休,什么都别想玩。

想清楚了其中的厉害干系,他这便转过身,冲对方点了点头:“痛快点吧,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把一团稀烂的桃子随手放在茶几上,这人缓缓走向沈纯。

“美女够爽快!我也不说虚的!我们工会成员上万,三教九流无所不包,只要我们行动起来,保证很快能让钱谦益来到你的面前!”

说到振奋处,男子不无激动地挥了挥手拳头,在屏风上甩出几朵桃汁。

“不过么……到时候你的任务要是顺利完成了,可不要忘了我们的功劳哦~”

形势比人强,沈纯眼下只好应下。而对方也没有直接开条件,在他答应之后便很干脆的离去。

房间里再一次安静下来,沈纯的心里却一点也不安静。

任务还没一个头绪,突然又来了这么一群乱入的搅局者,以后还不知道会出现多少变数。实在是……

太刺激了!

这样的游戏才有意思啊!

那些按着提示一步步做下去就能完成的任务也太普通了,就是要像现在这样才有趣!

何况对于更高级、更有难度的副本,沈纯同样充满了好奇。

就不知道以他现在这一身功夫,到了那边会是个什么水平……

幻想着在新世界中的冒险,沈纯只觉得浑身都燃了起来,挥着拳头转了半圈。

这一下,视线正好又对上那几个桃汁留下的印痕。

“我去,不会留下痕迹吧?”他凑上去仔细看了看,“emmm?!你是谁!”

第二十七章 翠花要翻身

屏风后面的还能有谁,当然是我们的翠花——祁琪同学。

而她在被沈纯发现了行踪之后,居然是毫不慌张地直接转了出来,大大方方走到沈纯面前。

“嗨,美女你好。”

沈纯已经傻了,举着手,愣愣地回了句一模一样的。

“嗨,美女你好。”

祁琪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一时间有些冷场。

此时,沈纯的内心是无比混乱的,充斥着各种纷乱的问号。

——完了完了!祁琪怎么会在这里?……她盯着我一直看,是不是认出我来了?

——我现在还是女装,她会不会以为我是个hentai?

——等等,祁琪为什么会在青楼……

——哦!对了,她是昨天进的红袖招。

——emmm!她为什么要进红袖招?!

……

千头万绪,最终汇成了同一个名字——沈墨熙!!!

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沈纯不觉握紧了拳头,要紧了牙关。

一看他这样子,祁琪顿时有点慌:“美女你别生气,我真的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只是一上线,然后突然就出现在这里了。”

“我说真的,你千万别喊啊!”

emmm?没被认出来?

沈纯松了口气,只不过这么一惊一吓的,他表示自己还得再缓缓。

但是祁琪急了啊!

她现在还在青楼里头,眼看沈纯一惊一乍的,赶紧上手就堵住了他的嘴。

“美女你千万别喊啊!我要是被发现了,就真的玩不下去,得删号了!”

嘴唇被整个按住,哪怕是在游戏里,沈纯还是很有感触。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下颚和舌头,终究没做出一些违禁的事来,只是满眼含笑地点了点头。

如此怪异的笑容,祁琪表示自己完全不上当:“你……你要是敢喊出来,我就把你的任务说出去!”

沈纯又点了点头,她这才慢慢松开手掌,略略松了口气:“谢了,我出去以后会帮你保密的。说来说去,都是魔王熙的错!”

沈纯还在发愣:“哦,好。”

说是要出去,但祁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直接出门显然是不行的,这座青楼歌女不算多,护院却是极多的。光是昨天她看到的就有十来个,不是五大三粗,就是凶神恶煞。

想起刚才那人说的东厂,她心里也是有了猜测。

青楼加东厂,这分明是恶上加恶,妥妥一个岩浆级别的火坑。

还没等她想明白该怎么脱身,尚未解散的组队频道却又热闹了起来——

“翠花小姐姐上线啦!”

“那我的酸菜是不是也可以上了?”

“肃静!都肃静!齐白~你能不能跟妹妹说说看,那个翠花的称号是怎么来的呀~”

翠花?

祁琪还记得这是那个老鸨对自己的称呼,但为什么这些素未蒙面的“队友”也会知道?

点开组队频道的成员栏一看,那上边,在她的昵称之后竟然多了一个括号,里头明明白白地写着——“翠花”。

她一下子就疯了,赶紧打开个人属性界面。

齐白(翠花)

户籍:乐户

所属:红袖招

……

后边的已经不用看,就这三行,便把祁琪打击的够呛,必须得扶着屏风才能站稳。

偏偏这屏风吧,它其实并不是很稳……

砰!

“什么声音?”

“应该是有东西倒了,好像是从上使房里传出来的。”

不巧,门外恰好有人经过,立刻就被惊动了。

扣扣扣!

“上使!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我不小心碰倒了屏风,你们忙去吧!”

“是!对了,四娘好像有事要找您!”

“知道了!”

脚步声迅速远去,祁琪终于可以安心了,拉着沈纯伸出的右手从地上站起来。

“谢谢。姐姐,你在游戏里的地位好像挺高的啊。”

姐姐?

沈纯还没从牵手的感觉中回过神来,当场又是一愣。

“不能说么?”祁琪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放在心上,“算了,反正我就要删号,知道了也没用。”

这下子,沈纯终于回神:“为什么要删号?”

“喏,你看看吧。”

不想解释太多,祁琪直接把属性面板展示给了沈纯。而看到那上面的“乐户”两字,他顿时也明白了对方的处境。

在这个副本里,乐户玩家没有可以进入的门派,也就意味着无法拜师,无法学习武功,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废号。

但是沈纯突然发现,这个说法也不是完全正确,至少从祁琪的所属这一栏来看,乐户还可以加入青楼,就是不知道能在里边学些什么了。

说起来,沈纯目前的所属也是红袖招,只不过前面多了句东厂下辖,并且他也不是乐户。

另一边,祁琪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整个人瞬间洒脱了不少。

她走向窗子,趴在窗沿上往外看去。

大雨犹自噼里啪啦,丝毫没又一点停歇的意思。

昏暗的湖面上停泊着无数条画舫,大大小小,在雨中都是一般颜色,一眼望不到边。

河对岸,朗朗的读书声透过雨幕,听上去就像寺院里的和尚在念经一样,含混不清。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鼓噪叫好的呼声。

显然,这些书生就算逛不了青楼,依然有别的活动打发时间。

再远处的房屋古色古香,其中的灯火被雨幕所扭曲,似真似幻,如梦如雾。

用摄像功能记录着这一切,祁琪不觉发出一声感叹:“真好。删号的话要一个星期以后才能再次注册,也不知道这样的场景会不会有了。”

金陵城肯定是会再下雨的,但是祁琪还能不能在自己的房间里看雨么。沈纯反正觉得是很难。

他思考了有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来到女孩背后,不是很确定地说道:“那个,虽然你现在是乐户了,还进了红袖招,但是红袖招并不是普通的青楼!它是东厂的产业,说不定你这个号还有挽救的希望啊!”

“我知道啊,刚刚都听到了。”祁琪没有转身,只是回过头半开玩笑地来了句,“但是东厂又怎么样?不能拜师还不是没用,难道让我拜你做师父啊。”

叮!

玩家齐白(翠花)请求拜你为师,欣然同意/狠心拒绝。

久违的系统提示音,带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选择。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中似乎带着魔鬼的诱惑,沈纯咬了咬嘴唇,近乎颤抖地选择了同意。

与此同时,窗口的祁琪猛地一颤。她又一次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属性面板,惊奇地喊道:“原来美女你的昵称是沈良啊!柳如是就跟我的翠花一样,也是在括号里的。”

看样子是真的拜师成功了,沈纯一瞬间很是紧张:“呵呵……你都看到了啊。那个,除了名字还能看到别的么?”

“没了,就一个名字。”

“呼~这样啊。”

看不到性别就好,沈纯长出一口气,看到祁琪眼神有些怪异,赶紧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看不到我这一身的功夫,有点遗憾!”

一提功夫的事祁琪也来了兴致,转身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中既有期待,也有怀疑。

“你有哪些功夫?真的能教我么?”

“呃……我也不知道,试试看吧。”

传功这种事,就跟在青楼出道一样,在游戏中都是闻所未闻,至少沈纯查了那么多资料都还没见过。

此时他看着眼前简洁明了的传功界面,心里莫名的有些不爽。

传功不应该是自己双手抵住那谁的肩背,或是两人掌心互相贴紧的么?搞这么数字化,差评。

抱怨归抱怨,他却不敢信口雌黄编点仪式出来,只能是照着系统提示,按部就班的开始操作。

随着他一指点下,祁琪耳畔便又是叮的一声——

叮!

玩家沈良向你传授基本内功,学习/放弃。

玩家沈良向你传授草上飞,学习/放弃。

玩家沈良向你传授十二路谭腿,学习/放弃。

……

只有已经满级的功夫才能传授给徒弟(谭腿在练字做习题这几天练满了),再加上沈纯也给留了一手,像袖里刀和葵花点穴手都没教,因此祁琪学到的也就上面那三门功夫。

但毕竟是师父亲自传授,她这三门功夫初学就是3级。须知那些个江湖门派,入门时不但只传一门最基础的功夫,而且还是一级的。

如此一来变废为宝,翠花竟然也要翻身!祁琪顿时乐坏了,一下子忘了自己正身处火坑之中,抓着沈纯的右手不住摇晃,甜甜地喊着:“谢谢师父姐姐~”

就差没喊“再来嘛”了。

沈纯( ̄▽ ̄)/

都这样了,他还能说些什么,当然是一脸荡漾,唯有“好~好~”而已。

第二十八章 东风不与沈郎便

“四娘,以后翠花就在我这边听用吧。”

之前那两个护院说了,四娘找沈纯有事,正好现在他也要把祁琪的情况跟对方交待一下,便带着女孩一起过去串了个门。

而听到他的要求之后,四娘老脸一沉,立刻摇了摇头。

“不可。上使确实还差一个体己的使唤丫鬟,但此人来历不明,而且之前一连病了四天(就是下线一整天),想必是个体弱多病的。依老身看来,不如就让侬儿来上使房中伺候好了。”

房中伺候?

请原谅沈纯想岔了,过了将近十秒钟,才在组队频道中祁琪的呼喊下回过神。

“嗯哼!不必了,侬儿她们一家说不定很快就要翻案,到时候她也可以从良回家,就不要麻烦了。”

这个说法很是有理有据,但四娘听了依旧摇头,脸色更加晦暗。

“上使有所不知,此事如今又出了变故。”四娘话说了一半,瞥了眼祁琪之后便调转话头,“翠花,你先出去罢。”

四娘很明显是不信任祁琪,毕竟事关重大,换做之前,就算沈纯也不敢随随便便告诉她。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他招招手示意祁琪走上前,大大方方地说道:“四娘不必多虑,我已经收了她为徒,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徒弟跟师父本应是很牢固的利益共同体,但在玩家加入游戏之后,师父突然就成了一个高危行业,面临着内忧外患的风险。

而在这一点上,玩家师父和npc师父的待遇并没有什么不同。

四娘没有说破,只是略带深意地瞄了祁琪两眼,压低了嗓音说道:“原来翠花也是自己人了呀!不过么,需知我们东厂素来都是私设邢堂,总共有不下二十来道酷刑。一般的犯人都是从棍刑、插针、刷洗之类的做起,但对于叛徒,场卫的老手通常都是直接弹琵琶!”

这里的弹琵琶自然也是一种酷刑,但祁琪对此完全没有一点概念,对于其他的酷刑也谈不上害怕。

反正可以下线,大不了删号重玩。

不过现在碰到沈纯这么个好说话的便宜师父,她倒是真的想要好好玩下去,可以在紧张的复习过程中找点刺激娱乐一下。

沈纯可不知道手边人的想法,听到四娘这一番恫吓之言,他心底是有些生气的。但一来不能表现的太过,二来么……

反正只要他坚持让祁琪做自己的丫鬟,四娘也没办法拒绝~

确实如他所想,在僵持了一分钟后,四娘终究是叹了口气,道出了绣侬姐妹的近况——

首先一点,如今那满城富贵,以及那些个江湖草莽所惦记的26万两灾银,其实早已经出了城,分散在周围大大小小的一个个驿站之中。

驿站,一般来说就是传递情报,以及供外派官员起居换乘之所。而在明代,甚至连军需物资的转运,以及各地朝贡输送都要依靠驿站来实现,其功能愈加紧要。

如此紧要之所,东厂自然早就安插了各种耳目,像南直隶这种要害之地更是彻底抓在手里。

这样既可以掌控全国各地的情报,又能在出行时穷奢极欲一番,何乐而不为呢?

按照计划,这一次沈纯他们盗走的灾银也应该是通过各地的驿站,不着痕迹地汇入京城东厂之中。然而在存放了仅仅四五天之后,26万两银子就只剩下了10万两不到……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有人监守自盗?”

沈纯很是惊讶,连九千岁的银子都敢动,真英雄也!

听了他这话,四娘先是摇了摇头,随即点了点头:“是也不是。上使有所不知,那安邦彦作乱贵州,而官军兵粮短缺,军械老旧,始终不能驱赶,故此那银子便先拿去剿匪了。”

沈纯哪知道安邦彦是谁,但更让他惊讶的则是东厂对这批银子的安排。

“这……厂公舍小利而成大义,实乃当朝柱石。但这和绣侬姐妹又有什么关系?总不会拉她们去充军吧?”

“上使说的哪里话!若是那样了都不让俩姐妹早早逃命去,老身还是人么?”可能是觉得这话太过混账,四娘忍不住白了沈纯一眼,“上缴的银子一下子少了大半,大伙的功劳自然也是一样。故此,绣儿她们也就只能继续待在红袖招了。”

继续待在红袖招?

沈纯记得绣儿说过,她们姐妹已经差不多到了接客的年纪,再待下去,那岂不是要糟!

沉吟半晌,他突然一拍手掌:“有了!近来城里不是来了一群阔气的胡商么,不如我们再干一票!”

——————————

打劫瓦剌胡商,这可当真是一个极为建设性的意见,一经提出便获得了全楼的好评。

胡商本就是外人,肯定不熟悉这金陵的大街小巷。到时候只要使人做间,把他们带入方便做事之处,便好下手了。

再加上此时全城大雨,巡街的官差,以及五成兵马司的官兵全都各自缩着,巴不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要没闹出太大的声势,必然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何况瓦剌与大明之间多有龃龉,前些天又妄言要染指沈纯,抢他们本就是天经地义啊!

如此一来,天时地利人和三才齐聚,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对,就差一个作案娴熟的小贼东风,来做领头(替罪)羊了!

红袖招内,能够联络东风的也就是绣侬姐妹二人,但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她们却只能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

“雨太大了,鸽子飞不出去。”

很现实的问题,而且暂时没有解决之道。

这天气真要强行把鸽子扔出窗外,先不说行动泄密的风险,便是那鸽子淋成了落汤哥,也免不了被路人捡去炖汤的下场。

大堂里一下子混乱起来,这个说大概是不成了,那个说赶紧冒雨出去找人。

但是看绣侬二人躲躲闪闪的样子,很明显是不愿意说出东风的真实身份。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听这些人叽叽喳喳没个完,沈纯也恼了,用力一拍,腾身上了桌子。

“都吵什么吵!不过就是少了一个小……”沈纯瞥了绣儿一眼,赶紧改口,“嗯哼!少了我师兄而已。难道我们东厂豪杰,连一次打劫都做不好么?就是一群胡商而已,你们这么脓包,怎么对得起厂公的栽培!”

桌下的青楼护院们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厂公的栽培究竟该从何说起。

不过身为东厂的人,居然要靠外人帮忙才能去打劫,说出去确实是要被人笑话的。这时被沈纯用言语一激,当场就有四五个人头脑发热,喊着要以沈纯为首,好好大干一票!

嗯,师兄当不了领头羊,师妹来凑也是一样的。

有了起头的,就有起哄的。不多时,沈纯就发现自己成了带头打劫的大姐大,这些人甚至连匪号都给他起好了,就叫做红中。

他也是无语,怎么不干脆叫发财呢?

正当众人兴致勃勃商量着如何以沈纯为核心,一举拿下那帮胡商之时,林老关突然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消停一会儿吧,人家既然敢进关来做买卖,自然就有万全的准备。”

周围渐渐安静了,一双双眼睛全都瞧着林老关,等着他的高论。

“那天他们来店里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后来仔细想想,那个管家不是别人,正是那江西巨寇王豹!还有那些下人杂役,想必也不是什么清白人。这些人,来者不善呐!”

第二十九章 一夜剑听雨(1)

没有调查过,红袖招内诸人自然不知道胡商身边具体都有些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来金陵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但既然已经知道对方不简单,那行动方案就必须完善、保险,具体情报也得尽早打探清楚。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场雨会下多久,而这些胡商又会在金陵逗留多长时间。

这方面沈纯是个彻头彻尾的新手,只能和祁琪一道站在一边。

哐!

大堂中靠墙的那张圆桌被掀了个底朝天,护院抠下中间的一层薄木板,立刻就是一张金陵舆图。

到了林老关表演的时候了,只见他半个身子趴在舆图上,手指点在了最上边,应该是北方的位置。

“自从那天他们欲对上使不轨,我就着人秘密打探了一番。你们且看,这群胡商是从北边的观音门进的外城,随后又入的金川门,一路沿洪武街到了建安坊。”

粗糙的食指,顺着细长的街道一路往下划,在一个方形的区域处停下。

这里便是群匪大闹成衣店的所在,距离秦淮脂粉已经不远。

“在被大群士子赶出我能红袖招后,他们又去了茶肆、古玩街等地,最后还在太平门外高价买了魏国公名下的一处废宅。粗算下来,那一天的花销起码有八千两!用的都是真金白银,没有宝钞和会票。”

虽说经手了二十六万两银子,但红袖招的众人其实也就是见了几车箱子而已,此时听到这些胡商竟然一天就花了八千两,顿时眼冒绿光。

“还不止,接下来这些天他们依旧挥金如土,直到前几天下雨了才歇停。”林老关说得自己都有点怒火攻心,用力拍着桌板,“现在他们就在玉虎山庄下脚,据说光是租金就要三十两一天!”

三十两银子,小户人家一年都花不完,却只是胡商一天的旅费。相比之下,红袖招的诸位也都成了苦哈哈一般,无不咬牙切齿。

情报到这里就没了,雨太大,后边没有再收集。

“师父姐姐,草原人怎么会这么有钱?”

祁琪身上就只有系统送的一两银子,听到这些消费记录顿时很惊讶。然而她显然是问错了人,沈纯又不研究这个,哪知道草原上是个什么情况?

他有心想要装逼,偏偏这种事下线一查就知道,瞎说只会搞砸……

就在为难之时,四娘突然用力击掌,给他解了围。

“玉虎山庄?老关,那好像是魏国公的院子吧!”

林老关点点头:“正是魏国公的产业,四娘记的不差。玉虎山庄就在清凉山上,地势险要、护卫众多。不过据说在胡商入住时,魏国公抽调走了大半的护卫,否则,我们根本无从下手。”

“据说?”不要说四娘了,就是沈纯都有些皱眉,“这种事可马虎不得,需得有个准信方可行动!”

话是这么说,但眼下外面这个样子,想要打探消息可不容易。

按说做事经验丰富,红袖招之中除了四娘就属林老关。可惜他武功低微,特别是轻功极差,完全不能胜任密探的角色。

而说到轻功,那就是绣儿的专长了,她也是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表示这次任务包在自己身上。

“哇!这里这么多人,居然让一个小姑娘去冒险,要不要脸啊!师父姐姐你说是吧!”

祁琪满是不屑地撇过头,不去看堂中的那些男人。可她这么眨巴着眼,水灵灵地盯着自己看,沈纯表示压力很大。

“emmm……你说得对,这么有挑战性的工作,还是为师来好了。”

事实上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沈纯的轻功远胜于绣儿。但除了祁琪这个萌新,他们这些自认下属的,却是一个人都没敢主动跟他提。

此时见他主动请缨,大家伙在松了口气的同时,立刻顺水推舟,给他鼓掌叫好、出谋划策起来。

“好啊!上使出马,定然可以马到功成呐!”

“上使毋需担心,自从上次之后,老身便动手给你缝了一身夜行衣,保证合身!”

“正所谓未虑胜,先虑败,却不可如此轻敌大意!上使,老关我和那清凉寺的大和尚颇有交情,若是行动出了什么岔子,你赶紧就躲寺里去!清凉寺与那玉虎山庄只隔了百来丈,来来来,我指给你看!”

……

一时间,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是已经帮沈纯制定好了整个行动计划。

“师父,我怎么觉得他们早就商量好了的样子。”

“知道就好,不用说出来。”

怀疑又怎么样?系统都已经叮的一声,提示他任务成功接取了,难道还要放弃么?

对面又不是以往游戏里那些机械的npc,反悔多丢份啊!更何况还是在祁琪面前。

接过四娘一针一线缝起来的夜行衣,收好林老关精心绘制的清凉山迷你羊皮地图,又有绣侬姐妹跑上跑下,给他找来一身的蓑衣斗笠。

再加上迷烟、绳索、石灰粉……装备算是齐整了。

然则沈纯想起自己已经没了外挂,只觉得此行凶险,于是又向四娘讨要了一口宝剑,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准备妥当,他这便回到自己的绣房,穿戴整齐,随后又拔出新得的宝剑检验一番。

这是一口软剑,剑鞘就如腰带一般缠在腰上。

此时剑刃被沈纯随手抽出,兀自摇摆不定,一看就很不好操作。

这他娘的该怎么玩?

四娘坑人呐!

幸好沈纯要这剑只是为了发动技能而已,他试着使用了风之障壁,房中立刻就刮起了一股强风,把窗口飘进来的一片片雨滴吹打成破碎的水花。

可以了,这么一来踏前斩肯定也能用,至少安全有了点保障。

略略安心,他便要把软剑插回鞘中。然则软剑调皮,其剑鞘更是无骨,他又是捅又是拔的,一时半会竟不得其门而入!

那样子有些滑稽,祁琪在后头很不给面子地笑了两声,闹得沈纯尴尬的一批。

得嘞!就拿手里吧!

想通了,沈纯把软剑一甩,抖出一团乱七八糟的剑花,这就准备要跳窗出发。

夏夜的酉时五刻,也就是18点15分左右,屋外就已经是一片乌黑。透过雨幕只能看到一朵朵扭曲的火光,丝毫感受不到其中的暖意。

这可真的是夜凉如水,凄风苦雨了。

“诶,师父姐姐!”

刚要抬腿,沈纯突然感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衣袖,转头一看,祁琪正冲自己兴奋地眨着眼。

“带我一起去吧!”

“……别闹。我又不是去玩,而且这么大雨你又没有雨具,衣服会湿透的。”沈纯挥了挥手,看到女孩依旧是那天的男装扮相,便又说道:“你先去找四娘换身衣服,然后把为师教你的功夫练好再说。听话!”

沈纯不想节外生枝,话音刚落就飞身跃出窗子,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刚刚的表现实在是注孤生的节奏。

好在目前没人把他当男人看……>( ̄▽ ̄= ̄︿ ̄)

出了绣房,飞入这大雨瓢泼之中,沈纯顿时对夜凉如水有了全新的体会。

实在是冷!

清凉山在城西接近外城墙处,沈纯不敢在雨里久待,赶紧运起自己刚满2级的踏雪无痕,于那瓦楞之上奋力疾走。

右手中,软剑被巨大的加速度拉成了一根抖动的面条,在沈纯身后不断摇摆……

第三十章 一夜剑听雨(2)

城西清凉山,大美玉虎庄。

金陵本就是虎踞龙盘,这清凉山便是其虎踞之所。

连日来的大雨倾盆,不但没有给它带来丝毫的烟雨迷蒙,反而将它洗得梵音尽去,凶意升腾。

……

山林之间,雨势比起外头稍小些许,但依旧是大雨的级别。

沈纯狂奔了几里路,蓑衣下的夜行衣早已经湿透,紧贴着皮肤很是难受。

特别是那两块用于伪装的棉垫,吸饱了雨水后,这两个玩意胀开了不少,沉甸甸的,看着好似严重下垂。

要不是怕找不到替代品回去以后露馅,沈纯早就给它摘下来,有多远扔多远!

正所谓为虑胜,先虑败。

在行动之前,沈纯当然要先找到退路的所在才行。

然则深山老林外加大雨磅礴,饶是他轻功了得,找到那清凉寺也已经是在半个时辰之后。

玉虎山庄和清凉寺都是在清凉山的东南侧,二者之间也就隔了一片小树林而已,若是天气晴好又站在高处,互相都可以远远地打招呼。

此时,沈纯就在这片小树林的最末,抬头就是清凉寺那朴素的匾额。

他伸手入怀,确认了林老关给的信物还在,这便提起一口气,飞身翻进了寺庙院墙。

清凉寺属于净土宗,只是一座一般的寺院而已,没有报恩寺那么大的排场,其中也没有什么武僧。此时晚课结束,和尚们正在饭堂用膳。

避过火光,沈纯按着林老关所说的方位开始摸索,没多久就找到了目标所在。

可能这寺院里的和尚比较淳朴吧,目标的卧房竟然连门都没关,里头一片漆黑。

看样子主人应当是还在吃饭,正好方便他钻了进去。

和尚的房间布置简单,居然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沈纯又怕关门被人发现不妥,干脆就躲在门了背后。

他这也不是为了躲开房间的主人,而是为了防止被路过的僧人发现罢了。

如此在门后边站了大概几分钟,就听得外头一声佛号,和尚们散场了……

“慧如师兄,师弟我近日对那攀援真如禅又有了些领悟,不知今夜可否一叙。”

“嗯……大雨连绵,师兄我偶感不适,还是改日吧。”

小沙弥们还没修到攀援真如禅,也不敢打扰方丈、以及师叔师伯们修禅,只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等他们先出了饭堂,才一个个顶着宽大的斗笠钻进了大雨之中。

相对于他们,慧如禅师至少有一柄油纸伞撑着,再加上他的卧房离饭堂不远,收起雨伞时也只是湿了一双僧鞋、以及僧衣的下摆而已。

在门外把鞋底蹭干净了,他正要进门,眼睛一瞄,脚步蓦地停住。

目光所及,是门扉下延伸出来的一片水迹。

想到其他僧人要么是他看着走远的,要么还在后头的路上,他又赶紧往后退了半步。

“施主请出来吧,莫要和老衲开玩笑。”

居然被发现了?

沈纯略略有些惊讶,但想起此人原先的身份,立刻安心不少。

“我出来不方便,赵琛,还是你进来吧。”

嘶——

慧如倒吸一口凉气。

听声音就知道里面是个女施主,他要是进去了,那才是真的不方便呐!

但是能叫出他俗家姓名的,除了给他剃度的方丈,就只有东厂之人。他稍稍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迈步跨进卧房,关上房门,把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

“东厂的赵琛早已随前尘而去,施主若有要事在身,何不去红袖招找林老关和四娘等人。”

“少来!我就是从红袖招来的。诺,看看这个。”废话不多说,沈纯直接掏出信物递了过去,“我马上要去探查玉虎山庄那帮胡商,如果出了什么差错的话,就来你这里避避难。”

林老关的信物就是一块东厂令牌,上面有一道深深的刀痕。黑暗的房间里,慧如伸手一捞,准确无误地把令牌抓在手里。

“果然是我的令牌。唉!前尘难了!想当年……”

“行了行了,能帮忙的话就回句话,忙着呢!”临出门,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慧如愣了愣,好一会儿以后才点了点头:“门后有水流出,故而留意。施主放心,届时老衲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有了这句话,沈纯也就暂时安下心来,开门冲入雨中。

他走得是如此干脆,好像就没想过要收回令牌似的。

吱呀~

吱呀~

起风了,雨珠在玄关之前的青砖上破碎,溅入卧房之中。

而慧如就只是手握令牌跌迦而坐,任由门扉在夜风中来回转动、呜咽。

终是那前尘往事,

扰了这佛门清净。

——————————

上山容易下山难,只是一段百来米的林间小道,就让沈纯郁闷不已。

最烦人的就是胸口那两团棉花,随着奔跑颠簸上下不断颤动,真的是超级碍事!

好不容易,总算摸到了玉虎山庄的围墙。

玉虎玉虎,便是白玉老虎。

整座山庄的亭台楼榭、栏杆台阶,多是由汉白玉筑成,就连这围墙上的雕花窗子也是如此。

透过那花样繁复的网格,可以勉强看到院内的花草走廊,但里外全都没光,再想多看一些就不行了。

没有光也不要紧,不是还有邪恶侦测的小地图嘛。

在使用了这么多次之后,沈纯已经对小地图上的缩放比例颇为熟悉,能够快速判断红点与自身的距离。

照上面看来,最近的一个敌人大概是在三十米开外,显然不在眼前的院子里。

把能看到的红点全部记下,沈纯赶紧关了小地图,飞身翻过围墙,钻进了走廊。

他还记得寺中自己暴露行藏的一幕,此时一离开大雨的范围,立刻就把蓑衣斗笠给卸了装,藏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下,就只穿着一身湿哒哒的夜行衣,身材尽显。

时间紧急,也顾不上这些了。沈纯握紧了软剑,直接按着记忆中最近的那个红点潜行而去……

人常说及时行乐,但一般这么想的人要么是没心没肺乐得自在;要么是生活有保障,感受不到其中的压力;还有一些人则正相反,他们或许马上就要被压垮,必须尽情地释放出来。

而在玉虎山庄中的这群江湖豪杰么,可以说是三者皆有。

没心没肺乐得自在的,便是那些还想着这次完事以后能去捞个外官当当,光明正大地作威作福一把,此时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生活有保障,心中一点也不慌的,则是以司马则为代表。这位毒廋人老成精,手里头不知攥了多少见不得人的秘密,只待形势不妙便公诸天下。多年经营下来,他同各方势力的关系已经是盘根错节,再加上孑然一身,毒功诡异难测,反倒是没人敢动他。

至于那些压力太大激情释放的就不说了,江湖里多得是这种人,说也说不完。

总之不管是上述的哪一种人,眼下都是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快活乐无边。

唯有这次办事的两位主角,看着反倒有些强颜欢笑,似乎是在担心着什么……

第三十一章 一夜剑听雨(3)

“老王!我说你今天不对劲啊!”

酒过半巡,终于有人发现了两位主角的异常,醉醺醺地走上来,勾着王豹的脖子说道。

王豹可没喝醉,正在心烦中。这时被臭烘烘的酒气一熏,这个悍匪直接架起手肘,猛地往后一磕。

“哇嚓!你锅噶屁搞四啊!俺的牙!”

这下出事了,除了几个当真是没心没肺的,大堂里的江湖人通通停止了吵闹,转过头来看向这边。

王豹可不敢跟他们说出自己的小心思,一见形势不妙,他立刻同马阎良对了个招子,粗着嗓子喊道:“莫吵!老子心烦着呢!”

一旁的马阎良反应极快,赶紧按住受害者,故作惊慌状。

“哎呀!兄弟不要动!你这掉了三颗牙,现在大出血了!不要怕,只要我给你按几颗金牙就好,包你没事!”

说着,他一把拽起懵逼害怕的受害者就要往自己房里走去。

“老嘛!怎的么事儿?”

“嘿!那可不!就我没发迹那时候,老家那地儿的马蹄铁全是我给钉的!老麻溜兰!放心好了,有你这一声老嘛,我保你万全!”

说到兴起,马阎良嘴里突然就蹦出几个老家的口音来。

可这位受害者听了猛地一愣,突然就用力挣扎,他差点就没擒住,让人给跑了。

“慢来!”

伴随着这两个字而来的,是一口急射的白烟。

马阎良慌忙止步、掩鼻、退后,顺利避过了白烟。而那位还在挣扎的受害者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整个头脸都沐浴在了白烟之中,不出两秒,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各位莫慌,老朽今日抽的只是迷烟罢了。”

拿下口中的烟枪,司马则吐出一个烟圈,又让群匪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他毫不在意,转头就冲王豹抬了抬下巴:“王寨主,我看你还是解释解释吧。要不然,老朽我恐怕是不能放心啊!大家伙说说看,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对!不放心!”

“老王你快给我们说清楚!”

……

鬼知道地上那人还能不能醒,此时毒廋一声号令,堂中顿时一片附和之声,照准了王豹群起而攻之。

群情汹涌,但王豹不愧是一寨之主、九江恶霸,他迎着群匪们凶恶的目光坦开胸襟,露出满满一片茂盛的胸毛。

“司马老哥既然想要个说法,那我王豹就敞开了说道说道。你们看!”把手往天上一指,王豹大喝一声,“这场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白天我在阁楼上,看到南边边不远那条溪流已经泛滥了,再这么下去,搞不好要有山洪啊!”

水火无情,群匪一听王豹这话顿时也都害怕起来。其中有些心急的,更是当场就鼓噪张罗着要连夜下山。

没去管他们,王豹偷瞄了一眼司马则,见他敲着烟枪若有所思的样子,顿时就真的安了心。

“司马老哥,我等来此皆是为了寻一场富贵,但有句话说得好——富贵有命!再多的富贵也要有命在才能享受,现如今这样子,你说我哪能不愁?”

“富贵有命”这四字一出,群匪顿时更加慌张,一时间,大堂中竟满是“下山”的呼喊,俨然比之前逼迫王豹时激动多了。

司马则年轻时也是个书生,不知读了多少遍论语,当然知道那句话应该是“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而且这句话其实是子夏劝导朋友乐观坚强时所用,根本不是王豹所说的那个意思。

但对着这群山野土匪,咬文嚼字地解释肯定是不成的。

局势愈演愈烈,看情况不出手是不行了。只见他抬起烟枪,对着大门处不断吞吐。一团团烟气自他口中飘散开来,须臾间,便堵住了此间唯一的出口。

“各位同道莫要慌张,依老朽看来,事情还没到如此糟糕的地步。”

远虑不如近忧,群匪望着那边烟雾缭绕的大门,心说您老牛逼,都听您的。

“大事未成,怎可自乱阵脚!”烟枪依旧凑在嘴边,司马则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依我看明日下山也不迟,大家现在不如好好商量一番,找一个既稳妥又能摆阔的法子下山,如此方是两全其美也!”

下山还要摆阔?这可真是敬业了。

群匪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终究是有人先开了口——

“要不,八抬大轿?”

“拉倒吧!就外面那烂泥路,你抬我!”

“蹬鼻子上脸了你还!看什么看!小心我……我骂你啊!”

有人镇着场子,再乱终究也还是没打起来。

这么一来事情就算是过了,马阎良心下稍安,打了个哈哈倒:“八抬大轿不错的,有面子。”

群匪齐齐怒目而视——你个扮老爷的,要点脸做个人吧!

为了排场和自身的舒适度,这群土匪们讨论来讨论去,最后觉得必须得唤人上山来抬轿子。

但抬轿子下山可不是一件好差事,特别是现在雨天路滑,轿夫若是没点像样的功夫傍身,也没人敢往上坐。

而既有好功夫,又肯给人做抬轿子的,眼下群匪也只能想到就近的丐帮了。

然而……

“吴老六去哪了?他不是刚刚还在啃猪蹄的么?”

——————————

群匪口中的吴老六乃是丐帮七袋弟子,也是金陵分舵的副舵主。

此人尤其擅长训蛇,前日刚抓了条误入庄园的竹叶青。

只不过蛇还没训好,居然趁乱溜了,其人这才戴了个大斗笠,出了大堂四处搜寻。

这么一来,他就成了沈纯记忆中距离最近的一个红点。

穿着特别合身的夜行衣,沈纯小心翼翼地穿行在走廊里。

踏雪无痕终究不是真的无痕,他的身后还是留下了一个个脚印。

只不过这里黑灯瞎火的,倒也不怕被人发现。

距离记忆中红点的位置越来越近,他想了想,还是再度开启了小地图,就见那个红点居然已经就在前方不远,而且还在缓缓靠近中。

按速度恐怕不久就要碰面,他赶紧一个闪身躲在梁柱后头,又缩起身子蹲下,隔着栏杆细细寻找目标的踪影。

黑暗之中难以视物,但吴老六是来寻蛇的,手中的竹棒一直是用一种特殊的节律地敲打着地面,无形中帮沈纯确定了他的位置。

在仔细地辨认一会儿过后,他便把身体轮廓也认清了。

10米,

7米,

4米……

差不多了!

右手握紧软剑,左手捏了个剑指,沈纯默不作声地一跃而起,飞身扑向吴老六。

被雨水打湿的衣服牢牢黏在身上,没有被带起一丝抖动的声响,反倒是那柄软剑不断扭摆着切割过空气和雨珠,一下子暴露了沈纯的动向。

好在他轻功高明,愣是在吴老六闪躲之前使出了葵花点穴手,瞬间连点三穴,把对方点成了一个不许说话不许动的木头人。

一击得手,他既没有骄傲,也没有自满,只是把软剑贴着对方脖子上一放,左手捏着剑尖,剑刃贴着下巴给他绕了起来。

你别说,这吴老六脖子还挺粗,四尺长的软剑愣是只绕了三圈多。

“说!你们把银子藏哪里了!不说的话,小心我一剑把你脑袋抽飞!”

吴老六心里苦啊!只能拼命眨眼睛,全力表现出自己强大的求生欲。

等了半分钟还没得到回答,沈纯终于想起来,自己得先解个穴……

第三十二章 神行百变

一个迫切想要升官发财的人,一般来说也是非常珍惜性命的人。

还是那句话,富贵有命!

得把命留着!

都不用沈纯怎么逼供,吴老六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坦白了。

“女侠,我们大家伙的银子都在山庄的密室里,上头十几把锁,你就是抓了我也没用啊!”

绿林群匪互不信任,自然是只能一人上一把锁,钥匙各自保管。

而除了自己的一把,每人还会再随机持有三把别人的钥匙,以防不测。

以他们的角度来说,司马则的这番安排无疑是很合理的,但放在沈纯眼里就很奇怪了。

屈起剑指弹了弹剑脊,他柳眉倒竖,低喝道:“你们不都是那个胡商……阿嘎什么的仆人么!怎么钥匙居然会是这样保管的?”

“这个……我们……”

情知自己已经露馅,吴老六信念急转,准备随口编点故事糊弄过去。

以他在丐帮几十年坑蒙拐骗的经验,临场发挥也只是小儿科罢了,结果这时却刚吐出几个字就卡了壳。

想起对方的声音、高明的轻功,他不禁抖得跟筛子似的:“你……女侠,你这该不会,就是那个雌的吧?”

“什么瓷的陶的,我这剑是钢的!”

为了节省杀意值,小地图早就已经关闭。此时沈纯看这矮胖子一副不配合的样子,又被大雨淋了个通透,顿时就火了:“快给我说清楚!不然直接抽了你!”

“不是,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发现沈纯可能是雌雄大盗中的一位,吴老六顿时低声下气、模样变得谄媚起来,“二十六万两银子,女侠实乃我辈楷模,老夫好生那个佩服!”

我辈楷模?

这副腔调明显有问题,沈纯沉吟了两秒,突然问道:“我看你们不是胡商,到底是干什么的?”

吴老六稍显慌乱,但由于被卷着脖子不敢动,倒是没被看出什么异常来。

回过神后,他又是谄媚地说道:“不愧是雌雄大盗,这么快就看出来了。其实阿嘎多良老爷是草原上最厉害的马匪,我们就是跟着他做点无本买卖,跟女侠你比起来差远了。”

时间紧迫,沈纯没工夫分辨其中的真假。他又一次打开地图看了一秒,发现其余的红点渐渐开始分散开来,有几个正是在往这边移动。

“胖子!你一个人在这里干嘛的?”

“哎呀!女侠你……”

“不想死,声音就放轻点!”

在死亡的威胁下,吴老六老实了,“女侠饶命~老夫的竹叶青跑了,刚刚就是在找它呢。”

这理由,沈纯还真判断不出真假。眼见着有个红点越来越近,他干脆重新点了吴老六的哑穴,把这货放倒在地上,回到走廊里藏了起来。

只过了十几秒,便听到院子另一头传来两声惊呼——

“老哥,那边那个是不是吴老六?”

“还能是谁?嘶——他这样子,难道是被蛇给咬了?”

“他一死可就糟了!走!去看看!”

小地图上,新来的两个红点迅速移动,很快就和吴老六那个红点几乎重合在一起。

如此时机以至,沈纯毫不犹豫,找准稍远的那个红点使出了踏前斩,速度甚至超过了从千米高空落下的雨珠。

急速飞驰的黑影撞碎了无数水滴,沈纯就仿佛从水帘洞中窜出来一样,突地出现在二人身侧。

他甩动手里的软剑,如同甩动鞭子一般从前头一人的颈间抽过。

至于稍后的那位,则是早就被他的左手点中穴道,成了和吴老六同样模式的木头人。

现在有了两个俘虏,逼供就方便了。

把两个人拖到两处地方,软剑卷着脖子分别进行了一番简单的逼问过后,沈纯对这个所谓的胡商队伍终于有了一些了解。

与此同时,又有几个红点在朝此处缓缓靠近……

这次来的,正是那毒廋当面。

此人嘴里叼着烟枪,右手托着烟枪杆子,左手提着一个灯笼。

橙红的灯笼里头飘出一缕缕青烟,骇得身后二人只敢远远吊着踮起脚尖走路,时刻准备往后蹦。

就这么一路走着,三人便先后进了院子。

此刻的院子并非空无一物,不提躲在栏杆后的沈纯,便是之前那两人也是一前一后,被他脸朝下放在院子中的两处树丛之后。

这两人都还没断气,只是被沈纯有点了几处大穴,已经是连眼珠都动不了。

灯笼那暗淡的火光,根本不足以照亮树丛后的他们。

“司马老哥,后花园不是有关山北和宋帮主在找么,我们还是回西厢房那边去吧。”

“是极是极,西厢房还没有全部找过,我们……”

“老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司马则既不回头,也不停步,“河洛双雄,你二人要去西厢房找人,自去便可。”

后头这二人没再多说,却也不敢擅自离开,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

灯笼的橙红色火光一点点靠近,眼看就要触及到沈纯的藏身之处。他不再等待,瞄准了最后排的一人发动技能踏前斩。

从黑暗中飞出一道黑色的身影,自火光的边缘飞速突进。

飘逸摆动的软剑,上下颤动的波涛。

司马则不由得想起了,前些天魏国公府上的那些舞女。

只不过当时他是敞开怀抱抱得美人归,现在则避之不及如避蛇蝎。

软剑无骨,其柔且利。

轻飘飘转动身体,司马则只觉得鼻尖有一阵湿润的清风吹过,随后就是啪嗒一声,黄铜的烟杆就在他嘴边被切做两半,烟灰和尚未燃尽的烟丝散了一地。

黑影继续向前,须臾之后,又在最后一人身前突地定住,好似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一般。

攻势一停,软剑立刻又软绵绵垂下。沈纯也不管它,只是收回剑指,回头看去。

一剑掠空过后,走廊中还站着三人。那河洛双雄中的另一人此时正捂着脖子,“呃呃呃”地软了下去。

正所谓——

呃呃呃,曲项一刀割。

回到正题。

一击过后,敌人三去其二,但沈纯依旧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扫了一眼地上的大半截烟枪,以及还在收拢烟丝的老头,他反倒是提高了警惕。

“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毒廋司马则吧,你们为我大张旗鼓地搭了个戏班子,真是谢谢了啊。”

把收集到的烟丝放进一个小袋子里,司马则继续打着灯笼在地上搜寻,直到确信没有遗漏,他才抬起头,气定神闲地说道:“姑娘毋需道谢,老朽等人反倒要谢谢你们这对雌雄大盗,送了我等一场大富贵。”

“哼!再大的富贵你也要有命去享!不要跟这个人一样,出师未捷……!”

狠话还没说完,沈纯就已经又一次使出了踏前斩。

这次,他既没有准备用软剑,也没有想要使葵花点穴手。

毕竟从刚才那一次闪躲看来,对方的轻功竟然极为高明,还是用练习时间最久、也最熟练的袖里刀比较保险。

踏雪无痕加上踏前斩,沈纯的速度不能说超音速,至少也是超过了人眼可以捕捉的极限。

但当他以这种超越极限的速度,挥动左手袭向司马则的咽喉时,却还是不出意料地被他躲了过去,差之毫厘。

于此毫厘之间,自有刀光闪现。

袖中出刀,直至刀锋越过指尖才有杀意迸发。对手遇到这隐刀之时脚下发力已老,即便轻功再好,却也来不及做出闪避。

然而直到沈纯与司马则擦身而过,收刀回鞘,对方却依旧是好好的,脚下也只是微微移动了半寸不到。

不对劲!

沈纯可以保证,刚刚他的小刀已经触及了对方的皮肤,但当时似乎有一股旋转的力道带偏了刀刃……那究竟是什么?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司马则哂然一笑,耸着肩说道:“呵~袖里刀。连老朽的神行百变都不知道,阁下当真是东厂的人么?”

他又看了眼已经停止抽搐的某人,桀然冷笑起来:“嘿!又可以少分一份,老朽我再谢谢你!”

第三十三章 天下豪杰(求票票~)

神行百变是一门轻功,但一旦练到高深之处,它又不只是一门轻功。

这功夫号称神行,但其实就速度而言并非绝顶,像踏雪无痕就要快得多,倒是百变一说货真价实。

毒廋机缘巧合之下得了这门神功,苦练十数年终于圆满。如今他只要一运功,浑身内力便如同一个个细小的漩涡。闪躲过程中若是遇到袭击,内力漩涡就会自动带着他挪移躲避,神妙非常。

不过有得必有失,这功夫却是敌我不分,运功者自身的招式也会被漩涡带偏,变成一个不胜不败的和谐局面。

这也是司马则后来潜心研究毒物暗器,最终成为毒廋的缘由了。

眼下失去了烟枪——这个放毒的重要工具,他丝毫不慌,只是把左手中的灯笼往地上轻轻一放,右手则把衣摆一撩,掏出来几个葡萄大的紫色丸子。

顺带着还躲过了沈纯的一次突袭。

“既然你乃是东厂中人,又有如此轻功,嘿嘿!莫非……女子竟也能修炼葵花宝典?”

沈纯:?!

踏前斩再次落空,却也比不上这几句话带来的惊讶——这老头不但知道葵花宝典的存在,居然还知道其所在!

再加上之前那个什么神行百变,他顿时感到心里没什么底,于是随口胡诌了一句以作试探——

“男人练的是大葵花,女人练的是小葵花,你消息这么灵通,难道连这都不知道么!”

这下轮到司马则傻眼了,大葵花想必就是向日葵,那小葵花是什么?天葵么?

听上去……好像也挺合理。

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软剑就又抽过来了。

这一次,沈纯的左手不但捏着剑指,袖里的小刀也已经脱鞘而出,与此同时,右手自然也不会闲着。

他也是急了,竟然直接使出了从未真正在实战中用过的一字电剑。

这玩意目前只有3级而已,只能加快30%的出剑速度,在踏前斩的超速行进过程中,30%的攻速加成根本来不及多出一剑,也只能让软剑扭动得更厉害些而已。

偏偏就是这扭曲乱舞的剑刃,再加上地上橙红的火光,一个不巧触发了剑招中的致盲属性,瞬间就把那毒廋给晃成了盲廋。

盲斗那是需要天赋和练习的,而就算神行百变再怎么神妙,却也还是需要目力协助。

盖因那一个个内力漩涡有大有小,旋转搬运的力道却是全凭内力输入的多少,此时根本看不到沈纯的攻势,他又怎么来分配内力呢?

他又不是什么身怀几甲子内力的绝世高手,内力分散在全身也够用。

可别当他把内力集中护住胸腹脖颈之时,对面的剑锋却从那腿弯胯下袭来,那可就完事休矣了。

情急之下,司马则右手用力一握,一把甩出手中的丸子,几颗“葡萄”分上中下直射向沈纯,尚未真个命中,丸子酱紫的表面就开始破碎。

丸子里边恐怕不会是爆浆,沈纯已经来不及刹车,赶紧锁定了小地图上代表身后那人的红点,重新使出踏前斩。

其人暴退而走,在走廊里倏地又是留下一道残影,与先前冲刺的留影重叠起来,好似鬼影重重。

鬼影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淡紫色的薄雾,在橙红的火光照耀下颇为妖异。

薄雾之后,司马则的瞎眼状态似乎已经结束,正眯着眼冷笑,又是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

“哼!好一个小葵花,居然比大葵花还要阴毒!”

瞧这意思,对方还真见过葵花宝典。沈纯正想要套出究竟是哪位壮士自宫了,就见司马则把袖子一甩,在撒出一大把钉子后,竟是往院子后门逃了。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改日江湖再见!”

鬼特么才要跟你绿水长流!

那些钉子撒得很散,一大半甚至冲进雨幕,覆盖了大半个院子。只看上头泛着的青光,就知道定然也是喂了剧毒。

然而沈纯一点儿也不慌,之前留着那两个木头人不杀,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他先是锁定了后边一些,靠近院墙处的一人使出踏前斩,待毒钉从身侧飞过之后,又重新锁定了司马则飞射而去。

风雨掩盖了大部分的声响,但司马则还是听到了雨珠与人体高速碰撞的怕怕声。

他忙着逃跑也不回头,只是挥手再度撒出一片钉子。

可惜这次或许是存货不太够,仅仅覆盖了身后三五米范围的空间,沈纯立刻锁定了院子后门边的吴老六,又是一次踏前斩使出。

身子刚刚越过弹幕,他立刻切换锁定目标,半途中来了一个115°大漂移,挥剑从这位毒廋颈间划过。

这次他可不敢拿手指点穴了,谁知道这货身上藏了多少毒药暗器,安全为上,还是一次性了结了保险。

了结了这位大名鼎鼎的毒廋,他打开小地图,正准备去寻其余红点的晦气,突然感到一阵头晕。

中毒了?

眩晕感并不是很强烈,还站得稳。

虽然想不通是怎么中招的,沈纯还是立刻就绝了一网打尽的心思。

他甩出袖里刀握在手中,呲呲呲几刀,划开了司马则的外衣,入眼尽是瓶瓶罐罐、毒丸暗器。

辣么多瓶瓶罐罐的,哪一个是解药?又有多少会是毒药?

沈纯有那么点后悔下手太早,不过也就是后悔了一两秒。

像这种老江湖,要是留他一命又跟他要解药,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早点杀了倒也清净。

只不过现在稍微有点麻烦……

甩了甩头,沈纯继续切割老头的衣服,准备用布片包住这些个瓶瓶罐罐,放到雨中冲刷一番,防止碰到了二次中毒。

当胸一刀,

肋下一刀,

左右腋下各一刀,

刀尖一挑,上头便有了一块一尺见方的灰布。

而在灰布之下,却是一本藏青色封皮的秘籍,上书四个大字——《神行百变》。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但眼下的重点不是学功夫,而是解毒。

放着秘籍不管,沈纯把灰布挑进雨中冲刷了一会儿,同时也在通讯录中寻找起了帮手。

沈纯的通讯录是按时间排列,上首第一位正是胖右。

目光只在这两个字上头停留了半秒,他立刻找到第三位的杨子涵,发去了通讯链接……

“笛——您所呼叫的用户不在线,如有急事,请在现实中通话。”

看来为了作弊的事子涵又在复习功课了,果然是业界良心,擎天巨擘。

为了大家的将来,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好。

接着往下看,入眼的便是“沈墨熙”三个字。

不说深恶痛绝,沈纯对这位表姐却也是避如蛇蝎,赶紧又往下看去。

最后一个好友,祁琪……

不用说,这个是绝对没指望的。

表姐和损友,沈纯选择损友。就在他锁定了“王右之”这三个字,准备开始通讯时,目光突然瞥到了底下的一个名字……

“笛——沈纯?你寻我何事?”

“……那个,天毛啊,我好像中毒了,有一点头晕。”

“只是头晕的话,毒性理当很轻,东厂中对毒理药性颇有研究,你去寻一个东厂的npc应该就能解了。”

“不说了,在做任务呢!”

“笛——”

通话结束,沈纯的功法栏中也多了一门轻功。

就在寻求帮助的同时,他顺便把这本秘籍给学了。完了,便把秘籍划烂,随后用已经湿透的灰布包裹好瓶瓶罐罐,又把这个小包裹跨在背后系紧。

等做完这一切,小地图上又有几个红点开始靠拢过来,他顾不上找出蓑衣斗笠,直接冒着大雨翻出院墙,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冲去。

——————————

应天府,溧阳县。

这里位于金陵的东南方,连天的豪雨倒算是过去了,只剩下一点淅淅沥沥的雨丝而已。

泥泞的管道上,一个车队正缓缓前行,队伍前头有人擎着一杆大旗。

大旗被雨水打湿,根本飘不起来,但还是能隐约看到“安顺镖局”四个大字。

车队正中是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由两匹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灰马拉着,摇摇晃晃。

马车之中坐着一个中年文士一个年轻的道士,二人对面而坐,相谈甚欢。

“钱大人,天未放晴道路难行,你何必如此急切?”

中年文士放下手中的书卷,微微撩开帘子,往西北方眺望了一眼。

“人生若只如初见,此言可谓道尽人间凄苦,偏这凄苦又让人甘之如饴。道长,我是怕去晚了,就见不到那位奇女子了啊!”

“人生苦短,哪一日不是初见。如此怨天尤人之语,我辈修道之人却是不喜。”

道士手捧一柄五尺铁剑,虽说是努力维持着一副清静无为的姿态,言语中还是免不了透出一丝丝锋芒。

“哈哈哈!玉真子道长乃是世外高人、豪杰之士,老夫却是在这红尘中打滚,不得超脱了!”

被中年文士赞了句高人豪杰,道士好似颇为欣喜,一时间谈兴也上来了。

“钱大人过奖了,天下豪杰首推吾师,余下众人尽皆差其远矣。”

“emmm……铁剑道人闻名天下,自然算得上豪杰之首。但那华山派的神剑仙猿穆人清好大的名头,想必应该也不差吧?”

道士突然语塞,支吾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点头称是:“钱大人所言甚是,但穆人清的轻功却是大大不及吾师的。”

中年文士笑而不语,那道士无语了一会儿,还是接着往下说道:“此二人之后,便数贫道的师兄和贫道了。而后则是华山派的黄真、归辛树之流,其余之人尽皆不堪入目,难称豪杰。”

“哦?如此看来,这中原武林日后便是由铁剑门和华山派执掌牛耳。不过老夫听闻近来有一金蛇郎君强横无匹,不知此人又有何说法?”

道士沉默了半晌,摇了摇头说道:“此人来历神秘,武功奇诡异常,看其行事也不似正道路数,实在难定。”

“那还有……”

谈兴正浓,中年文士还想再说什么,马车突然停下了。

“怎么回事!还不快把这木头抬走!”

“秦哥!这些树是被人砍断的!”

“什么?!何方英雄在此!在下安顺镖局秦方!英雄若是赏脸,将来必有厚报!”

外头好像出了状况,中年文士有心撩起帘子看看,但一见对面的道士,心不由得便静了下来。

锵~~

铁剑出鞘,于这马车之中,正是寒光内敛。

而这手握铁剑的道士,却已经须发倒立飘起,气势勃勃。

“钱大人,今日正好来了一群土鸡瓦狗,贫道妄自号为豪杰,便只好献丑了!”

第三十四章 开源筹钱

小雨中,安顺镖局的镖师依旧还在呼喊。

而在官道两侧的树林里和土坡下,一群自认豪杰的玩家则是静默以待,只等对方熬不住,上手去搬那些巨木。

一分钟、两分钟……

总共也就是几分钟过去,那些个镖师就已经开始招呼人手把木头抬走。

趁着这些天道路难行官道上人烟稀少,玩家们足足放置了十六根木头,只在两侧留了一马的空隙,方便过路的驿卒和赶集的村民通行。

这倒不是玩家们良心发现,只是害怕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碰到这情况,路人就算明知道有人要打劫,先想的大多也是赶紧跑路难得有几个心怀正义的,此时也早已经成了玩家们的刀下亡魂。

在搬运木头的同时,镖师们则是拔出身上的刀剑,一个个分散开来围成一圈,把中心的马车牢牢护住。

“钱大人且安坐,不过些许小贼,我们安顺镖局……”

话还没完,马车前门突然敞开,玉真子手持无鞘铁剑钻出车厢,一步跃至那堆木头之上。

“诸位镖头便在此看护,贫道去去就来!”

说罢,一人一剑直射左侧土坡,其势之疾,正如那离弦之箭。

在官道两侧埋伏的玩家,自然就是那天找到沈纯那人所在的团队——黑天帮。

帮主尤仁贵,丐帮六袋弟子,年前刚混到扬州分舵副舵主。

玩家一死,前世的身世关系就全部清零了,必须得换个昵称重新拜师。

虽说武功还能随机保留下来一两门,但以众多玩家的死亡经历来看,能保留下来的只会是最弱的那些,基本相当于重头来过。

因此黑天帮就算背靠丐帮,轻轻松松就组织起了上万的玩家队伍,但其中功夫真正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此处这百八十人而已。

这百八十人分作了四组,在团队内算作是特战队。

一队队长同样出自丐帮,平素号称铁掌,眼下却是丢下了所有队员不管,和二队队长一起慌不择路逃命去也。

“王长青!你不是会降龙十八掌么!回去刚他啊!”

“刚他个屁!就算我会一招双龙取水,那也要打得中才行啊!”

“卧槽!那你还一天到晚牛逼哄哄的,要不要脸啊!”

“少特么废话……卧槽!那道士根本没来追我们,还不如下线……”

王长青回头骂了半句,然后他的头就回不来了,只有一柄铁剑划过他的咽喉,带着青衣道士从天而降。

铁剑往上一挑,剑尖指着二队队长,玉真子抖了抖八字胡,冷笑一声——

“降龙十八掌?丐帮上下不齐心,今天这个传一招,明天那个传两招,到了现在,就算是帮主也只会个不连贯的五六招,不过就是个二流角色!”

那二队队长望了眼几十米开外的尸横遍野,再看看半米外刚死透的王长青,连逃跑的心思也没了。

“兀那道士!有胆就留下名号来!”

“哼!贫道便让你做一个明白鬼。”玉真子低喝一声,挺剑直刺,“铁剑门玉真子,今日在此除贼!”

……

天毛没有骗人,即便慧如和尚已经脱离东厂多年,沈纯身上这单小小的毒性,依旧只是他的举手之劳。

只不过当他解了毒休息一段时间,再度杀向玉虎山庄之时,彼处早已经人去楼空,那间存着金银的密室也是空空如也,只留下了十几道铜锁,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

小地图上已经连半个红点也看不到,追击也没个方向,沈纯这下是真的无奈了。

辛苦忙活了半宿,到头来竟然是一场空?

事已至此,哪怕他再怎么不爽,却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此刻天黑路滑,他干脆就在这座玉虎山庄里下了线,等防沉迷系统的时间刷新后才重新上线。

之后便是练习神行百变、踏雪无痕等几门没满级的功夫,一直到天色渐明,这才下山回到红袖招之中……

计划泡汤,店里的气氛很是压抑。

幸好还没有客人上门,否则可就说不清了。

“没想到连老身也被骗了,这群小贼当真可恶!”四娘老脸上满是愤愤不平,气得把团扇都扔了,“绣儿、侬儿,你们放心好了,总会有办法的。”

有什么办法?不能让魏忠贤满意,难道姐妹俩还能继续拖着不接客么?

她们姐妹赖以成名的便是身段和舞姿,而不是沈纯那般的“文采风流”,这么干就等于是坏了青楼业界的规矩,到时候若是漏了破绽,红袖招上上下下一个都逃不了干系!

姐妹俩自然是知道轻重的,此时也不说话,只是手抓着手坐在一起,期期艾艾的好不可怜。

沈纯最受不了这个,当场就站出来,拍着胸口说道:“绣儿你们别怕!大不了姐姐我去跟东风抢点生意,去城里好好偷一把!”

“对!我们也来帮忙!”

“那群小贼吃饭花销都是在魏国公的店里,那个姓徐的肯定也有参一脚!不如就从他府上下手,你们说怎么样?”

“真傻呀?既然知道魏国公招揽了这么多悍匪,你还要往上凑?不要命了!”

“就是说。何况他好歹是个国公爷,就算是厂公亲来,轻易也动他不得!依我看,还是去偷城里的富商比较靠谱!”

“要不去宋提学府上转转?他这些年卖了这么多府学的名额,肯定很有钱。”

……

说到这等偷鸡摸狗的事,红袖招众人顿时就热情高涨起来。

一个说早就看准了这个员外,另一个就说那个县官鱼肉百姓,看他不顺眼很久了了。

这么一来二去的,竟然是讨论出四五十个目标,姓名身份满满当当写了十张纸。

事情到了这里算了有了个方案,但沈纯回到自己房中之后,却是立刻就没了那股子兴奋劲,坐在床沿上连连叹气。

金陵城里的达官贵人才刚丢了一次银子,现如今正是防备意识最强的时候,哪有这么容易得手?

“唉——”

“师父,什么事这么愁啊?”

大清早的,祁琪竟然也已经上线了。她一上线就看到沈纯的愁样,顿时有些好奇。

右手离开腰间的剑柄,沈纯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emmm!你怎么这么早上线了?期末考试不用复习的么?”

“还好吧,我感觉已经看得差不多了……”

祁琪搓着手,也没问沈纯是怎么看出来自己在上大学的,毕竟年纪摆在那里。

“师父你就说说是怎么回事吧,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参详参详~”

这女孩是个自来熟,一看沈纯不肯说,立刻拉胳膊揉肩,什么撒娇的手段都使出来了。

沈纯只觉得热血上涌招架不住,便把绣侬姐妹需要大笔银子来保清白的事说了一通,却是没透露偷钱什么的。

“十几万两银子啊……这个么,其实也不难。”

有希望!沈纯赶紧拉着祁琪在床沿上坐好,随机两手按在她肩膀上,给她服务起来。

至于他是不是趁机揩油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好翠花,有什么办法你就快说吧~”

“师父你重一点……嗯~”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看模样还挺享受,“一个人想要拿出十万两当然很难,但如果是一万个人不就简单了?之前不是有个大公会的人来找师父你合作么,我们直接要挟他!让他们工会的每个人都出点银子,分分钟的事啊。”

这主意也是够损的,简简单单就要得罪一个万人的大公会。

再看祁琪一脸理所当然,一副傻大胆的样子,沈纯揉动的双手不自觉就慢了半拍……

“emmm?师父你再重一点~”

第三十五章 觅东风

究竟是冒险再去偷一波,还是冒险勒索一万玩家……

反正都是冒险,只不过后一个选项全是自己在承担后果,前一个选项却能有东厂背锅,让沈纯来做出这个选择还是很容易的。

自己的建议没有被采纳,祁琪也没有半分失落,反倒是开开心心在床沿上晃起了小腿。

“师父,这次可以带上我了吧?”

沈纯沉吟了两秒,点头答应下来:“行,到时候找几户威胁不大的,我带你去转一圈。”

“嘿嘿~谢谢师父~”

说是这么说好了,但其实沈纯也只是个生手,该从那个目标先下手,具体行动该怎么操作,他通通都不知道。

不过好在红袖招里有的是惯犯,不需要他操心。

只是半天不到的工夫,林老关他们就商量好了行动路线,但在选定人手以及具体步骤时却遇到了麻烦,便把沈纯请到了大堂中一同商议。

问题在于,他们联系不上东风。

而对于这个问题,沈纯表示很费解。

“为什么非要找东风?那样难道不用多分一份的么?”

“这个么……”看得出来,林老关有些尴尬,“因为以往干这行都是有东风大侠带头,现在他不在……我等武功低微,心里总觉得没底。”

四娘也在一旁劝道:“是啊,我们这些老弱病残,若是不小心碰上埋伏可就糟了!”

其实又何止是他们,没了外挂,上一次偷灾银时沈纯就已经很狼狈了。

如果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倒还罢了,真的出了状况,想要逃走应该也不难。可这样的话又能带走多少东西?没有红袖招的人接应终究是不行的。

沉吟一会儿过后,他终是点了头:“好,那你们去联络吧。”

花一说完,他便低头拿了个杯子喝茶,抬头时,却发现林老关和四娘还是坐在自己面前,望着绣儿的卧房欲语还休。

转念一想,沈纯立刻便明白了——

之前也说过,因为大雨的关系,他们目前联络不上东风,眼下根本就找不到人。

沈纯估计几个老男人是不好意思去问绣儿,这才找上了自己。他也不矫情,没问为什么四娘不去,甩下一句“等着”,便起身走上了二楼。

几日不曾来过,绣儿的房间里竟多了一幅凤凰的刺绣,只不过第二只神鸟才绣了个尾巴,线就已经断了。

而在卧房里头的衣箱还打开着,最上边就是一身夜行衣,显然是刚翻出来的。

看着看着,沈纯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姐姐不必为银两之事烦恼,有大家帮忙,绣儿定然不会有事的。”

绣儿善解人意,这次却是猜错了一半。

指着那口衣箱,沈纯盯着她说道:“绣儿啊,你是不是准备晚上去找东风?”

“没,没那回事!”绣儿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赶紧解释道:“我把夜行衣翻出来,就是想早做准备,今晚好跟大家一起……”

没等她说完,沈纯直接出言打断:“原来如此。唉!说起来就恼!绣儿你是不知道,楼下那些人根本不敢出手,非要东风来做这个领队才肯!”

啪!

用力一拍桌子,他摆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说什么心里没底,还不是被之前灾银那档子事吓着了,想要找我那小贼师兄来顶缸!你说说看,我们好歹是东厂麾下,居然连这点偷鸡摸狗的事都不敢做,还要不要脸!”

“绣儿?绣儿你在听么?”

“什么?呃……那个……”

绣儿已经六神无主、心乱如麻,沈纯趁机一把握住她的手,点点头一脸正色地说道:“此事不能大意!现在他们只是因为雨太大,联系不上师兄才消停着,一旦几日后雨势转小,怕是又要起歪心思,骗我师兄来做那带头大哥了!”

这下绣儿真的是急了,要不是沈纯一直拉着她的手,估计得转圈:“这,这可如何是好……不会的,大叔和四娘他们不会这样……”

再等一会她估计就想明白了,沈纯赶紧趁热打铁:“先别管四娘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快走吗!得先把这事告诉我师兄才行!”

“好……好……哎!姐姐,青天白日的别跳窗子!带把伞!”

——————————

出了门,沈纯便发现这雨比昨天似乎小了一些,街上也多了一些个行人。

无一例外,都是走路飞快的男人。

这些男人怕是早就给憋坏了,一上午就来逛花街柳巷。他们一个个急吼吼地冲进了勾栏之中,根本顾不上雨伞下的沈纯二人。

如此倒也方便,二人小心躲避着街道两侧的目光,一路来到了南边的一条小巷子里。

左拐、右拐、再直行百十米后,绣儿便停在了一栋小屋前。

普普通通的木屋,大门紧闭,一副关门大吉的样子。其檐角上挂着一面“悬壶济世”的白旗,封门的木板上还有一个补丁,总的来说绝对称不上小康,甚至有点寒酸。

很明显,这是一间稍显破落的小医馆。

“就是这里?太近了吧!”

沈纯本以为东风应该是藏身在什么偏远地方,没想到这货大隐隐于市,居然就在红袖招不远的巷子里落脚,实在是大出所料。

绣儿没有回话,只是小心翼翼地超周围张望了一番,随即上前敲了敲门。

她这会儿总算冷静下来,也明白自己是着了“姐姐”的道,但想到沈纯本就是东风的师妹,便也没真个跟他计较。

只不过也不想理会就是了。

偏生沈纯没有一点自觉,仍旧是很熟稔地走上来,跟绣儿肩并肩站在一起。

“敲这么轻里面能听见吗?让我来!”

说完,他挥起拳头就要砸门。

砰!

刚砸了一下,拳头就被绣儿双手握住,沈纯正要问她想干嘛,就见这孩子非常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紧接着突然用力把自己往旁边的转角拽去。

这是要干什么?

“咦?怎么没人?刚刚明明听到声音的……王家媳妇!你看到那些小贱人了没!”

“没啊!我还正想问你呢!张家媳妇!你见着了吗?”

“我也没见着!”

……

从前到后,从左到右,相似的喊声不断向外传播,一时间,天空中好似织起了一张大网。

究竟怎么回事?

沈纯一头雾水,只觉得身侧的女孩突然有些颤抖,缩着小小的身子,仿佛感受到了极大的恐怖。

整整十来分钟过后,空中的呼喊才终于消失了。

又等了一会儿,沈纯感到绣儿渐渐好了一些,这才低头轻声问道:“绣儿,刚刚那些都是怎么回事?”

“那些人……我们还是想办法先进去再说。”

绣儿不愿多说,只是偷偷摸摸往医馆门口转过去。

“等等!刚才那样子里边都没反应,依我看他应该是不在家,我么不如……”

话还没说完,沈纯就看见封门的木板不知何时竟少了一块,绣儿正在黑漆漆的屋里头超自己招手。

略略踌躇了两秒,深吸口气,沈纯这就抬起左脚,跨进了昏暗的木屋。

进门就是一间药房,借着从空隙漏进来的光线,可以看到柜台上还放着诊脉用的布垫,至于那一格格药箱上的字迹却是看不清了。

“东风大哥!”

“东风大哥!”

轻声呼喊着,绣儿一路往木屋里间走去,看上去很熟悉这里的构造。

沈纯正要跟上,这时系统的通讯突然响了起来——

沈墨熙:“小纯洁~不对,如是小姐~怎么有空来贼窝探险啊?”

沈纯:“……你在屋里?”

沈墨熙:“呵呵~你往上看。”

……

“喂!你别走啊!往上看一眼不行啊?”

第三十六章 我若成风

完全没理会自己表姐的叫喊,沈纯黑着脸就往屋里走。

而通讯中的呼喊,很快就来到了木屋之中。

“沈……柳如是!你给我过来!再不过来,本捕头就要捉你归案了!”

这番恫吓依旧没能挽回沈纯决绝的心,倒是绣儿被喊声惊动,攥着短刀来到了沈纯身侧,用刀背在脖颈比了比。

“姐姐,这个捕头是怎么回事?我们要不要?”

意思不言而喻,沈纯也有点动心。不过这个年头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立刻就被他抛之脑后。

要是真这么干了,现实里就等着倒霉吧。

按住绣儿的肩,示意她稍安勿躁,沈纯调头走回了药房。一抬头,果然就在房梁上看到了沈墨熙。

这位女捕头现在也不躲藏了,大大方方坐在正中的房梁上,手中握着一柄连鞘铁剑,居高临下,笑吟吟看着沈纯。

“喂!小子你……”想起还有npc在场,她赶紧改口,“小娘子,此处专治妇科,你偷偷过来是有什么隐疾么?可惜白郎中犯了大案子,前些天事发被我给抓了!”

“去你的隐疾!我……”

沈纯很是激动,指着顶上就要开骂。只不过绣儿比他更激动,一嗓子就把他给压了下去——

“不可能!白大哥武艺高超……肯定是你用了卑鄙下流的手段!”

不得不说,还真被她给猜对了。

撇撇嘴,沈墨熙直接从房梁上落下:“红袖招的绣儿是吧,本捕头现在怀疑你们也是白郎中的共犯,不要拒捕啊!不然本捕头可就不客气了!”

噌!

绣儿连靴底刀都亮出来了,显然已经怒到了极致。幸得沈纯拼死拦住,否则沈墨熙要是中了她的撩阴一刀,还不知道会是怎么个销魂法。

“先等等,我跟她认识。实在谈不拢我们再下手,这样这样……”

好不容易劝住了(?)绣儿,沈纯这便走上前去,跟自己的表姐展开交涉。

“我跟你说,那小子是我们东厂手下一员干将!识相的赶紧放人,可别误了九千岁的大事!”

通讯频道——

“靠!你小子怎么一副副狗腿的语气,很熟练么!”

“严肃点!到底放不放人?”

切换回到游戏场景,沈墨熙抬起下巴,傲然说道:“放人是不可能放人的,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我梅花剑抓住的犯人,到现在一个都没被放出去过!……除非,你们可以证明他不是雌雄大盗。”

这说话大喘气的,绣儿差点就一脚踢上去了。

想要证明东风不是雌雄大盗,证据肯定是没有的。沈纯稍微一思考,觉得眼下只能是以雌雄大盗的身份继续作案,才能把他给捞出来。

但是这个雌的可以自己来,雄的又该怎么办呢?

红袖招那群男人的功夫实在不敢恭维,胖友他们几个虽然一天就能到,但身高体型都跟东风对不上,轻功也只是寻常……

最终,他的目光一边游移落在了眼前这位英姿飒爽的女捕头身上,上下左右不断游移。

这眼神可把沈墨熙给惊到了,她把铁剑往身前一横,低喝道:“你想干嘛!”

“嘿!这位沈捕头,现在金陵城里混进来这么多江洋大盗你不去抓,偏偏捉了一个看妇科的郎中。”双手抱胸,沈纯痞痞地一笑,“城里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恐怕难辞其咎哦!”

沈墨熙没有怼回去,而是盯住沈纯的胸口,在通讯频道里说道:“你的胸……是不是比之前小了一点?被谁弄的呀~”

“……淋了雨,干了以后棉花缩水了!别打岔啊,以后你帮我去偷银子,我帮你去抓江洋大盗,大家各取所需,怎么样?”

“噗——缩水了!哈哈哈!我还以为你真的变女人了,原来是棉花啊~哈哈哈哈……”

笑声太放肆,沈纯听不下去,直接关闭了通讯频道。

有些不自在地垂下双手,他不耐烦地吼道:“别磨蹭了!到底行不行?”

沈墨熙憋着笑,看上去一时半会没办法给个准信,那满足的样子,沈纯真是越看越不爽。

不过还没等他忍不住出声,木屋外头就先吵闹起来——

“张家媳妇!王家媳妇!刚刚你们听到了吗?”

“听到了!”

“还真是又有贱人来了!快把她们揪出来!巡街!”

……

外头那些大妈口中的贱人,很明显就是指沈纯。

他一听说要拉自己出去巡街,顿时都快被气笑了,当时就想出去葵花点穴了她们,让她们在雨里好好反省一下。

然则刚从沈墨熙跟前走过,就听到她冷嘲热讽:“我劝你还是赶紧跑。人言可畏,要是被她们传出你得了妇科病的消息,像是什么子宫肌瘤什么的,歌女这个身份可就玩不下去了。还有,你可别以为搞定几个大妈就完了,这一带人多眼杂,现在外边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呢!”

神特么的子宫肌瘤!

沈纯更加生气,想要出手,却被牵住了袖子。

回头一看,正是一脸慌张的绣儿。

“姐姐!我们快走吧!”

此时程朱理学大行其道,若是附近没有女医存在,女子就算是得了病,大多也只能硬撑着,更不要说比较隐私的妇科病了。

如此一来,专治妇科的白景堂就成了医生中的异类,而来他这里治病的女子则会被当做是伤风败俗之人,自然而然成了附近大妈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见一个扒一个,手段极其蛮横,传播极其迅速。

逃出医馆,又听了绣儿的解释之后,沈纯不由得一声长叹——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虽然闹出了一些不愉快的荒唐事,但这一次也并不是全无收获~

——————————

入夜,红袖招今天难得来了客人。

只不过他们没对出沈纯新出的题,做不了他的入幕之宾。

“哎呀~张公子李公子,二位慢走~明儿还来啊~”

“好,好。”

二位公子有气无力地回了句,在门口徘徊了几步过后,又不甘心地转回四娘跟前。

“四娘,虽说我们才疏学浅,但这般冒雨前来也算是情真意切,不知……可否让如是露个面,以慰我二人相思之苦?”

“这……”四娘手中的团扇顿了顿,随即又迅速摇动,“不瞒二位公子,这些时日阴雨连绵,如是身子单薄感染了风寒。唉!她不肯寻医师诊治,已经拖了三日啦!”

二位公子一听,顿时感动地涕泪齐下:“如是,真烈女也!”

……

男人们口中的这位烈女,此刻其实早已经不在红袖招,而是换了一身大两号的白衣长衫,奔走在大雨之中。

在他的身侧,还跟着一位同样的白衣女子。

“怎么还没到?你究竟选了个什么人家?”

“烦什么烦,赶你的路吧!”

白衣飘逸,秀发飞舞,很明显,沈墨熙今天cos的正是雌雄大盗中那位雌的,至于雄的那一位,便是由沈纯本色出演了。

缩骨功是一门特殊的技艺,既不属于外功,也不属于内功,而是和踏前斩等技能列在一处。

说不好,沈纯还能在以后的副本里用到它。

只要使用一次缩骨功,就可以让身体长时间变为“小巧玲珑”的模式,而再使用一次,又可以回到原本的身材。

现如今,沈纯便是再次使用了缩骨功。

恢复了正常身材后,他又穿上一身纯白男式长衫,在这漆黑的夜雨中化身东风……

第三十七章 行动

身为六扇门内有名的捕头,又接连抓了陆无虚团伙和雌雄大盗的嫌疑人。

现如今,沈墨熙在这金陵隶卒中的地位不说是一人之下,起码也是万人之上,轻轻松松,就把五城兵马司最新的巡逻布防图弄到了手。

此时她就和沈纯一样戴着大号斗笠,在一连串的屋顶上飞速奔跑。

斗笠之下还有一顶帷帽,奔跑中黑纱扬起飘在脑后,免不了被雨水打湿,竟是已经粘在了斗笠上。

目的地——城南盛泰钱庄。

老实说,在知晓了此行将要祸害的目标后,沈纯心里一开始其实是有点抗拒的。

毕竟钱庄就是帮朝廷发行钱币的商业机构,里边存的都是官银,记号明显,就这么直接上交到魏忠贤手里可别闹什么事出来。

只是当他把自己的担心跟表姐一说,却是引来了一阵嗤笑。

“我还以为你忧国忧民了,结果就是怕个太监。”

“别说风凉话!你不怕你去刚他呀!”

刚是不可能去刚的,这位九千岁护卫森严,辣么多玩家一起上都拿他没办法,一个人贸贸然上去纯属找死。

又跟沈纯绊了会嘴,沈墨熙终于道出了选盛泰钱庄下手的缘由。

原来这家钱庄也是魏国公手上的产业,专门为其分销城外私铸的银钱,而沈墨熙此行的目的也不是钱庄里的银子。

那边平时存的银两铜钱,加起来也就上万两,真正的大头全在城外藏着。

“记住,到了地方先别急着冒头。我打听清楚了,今晚子时起,从钱庄到聚宝门,再到凤台门,这一段沿途都没有隶卒巡逻执勤,而且一直要持续到寅时。”

快到了,沈墨熙率先减速,随后蹲在屋顶上瞄了瞄四周,这才落到街上。

沈纯跟着落地,左右看看,这地方好像离目标还有点距离。

“喂!是不是雨太大,你跑错屋顶了?”

“别废话,跟我走就对了。”

整了整帷帽,沈墨熙径直往前头一家客栈走去。

四友客栈。

沈纯不明所以,只能迈开步子紧紧跟上,感觉自己就跟被牵着鼻子似的。

单从营业时间来讲,客栈跟赌场、青楼等灰色产业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到了这时候也依旧没有打烊。

二人在房檐下摘下斗笠,使劲甩去雨水后背在背上,这才推开门迈步跨入。

大半夜的难得又客人上门,趴在柜台边的小二立刻打起精神,非常职业化地搭上一条抹布,点头哈腰地迎了上来。

“二位客观住店呐?本店还有……”他的目光在略显高大的沈纯以及低了两头的沈墨熙之间来回徘徊,好似在确定什么,“不巧,只剩下一间房了。”

居然这么快就判断出自己是男人,沈纯不觉对这小二高看了一眼。

可惜缩骨功能把身材变回来,却不能把声音变回来,要是他娇媚的声线漏出嗓子,那可就露馅了。

正是因此,就只能由沈墨熙来开口:“别废话,我们就要东边那一间!前头带路!”

“好嘞!客官请上楼~~”

一男一女,在这种天气大半夜的出门住店,如果不是想不开私奔的,那就只能是江湖儿女了。

不管是其中的哪一种,都不是一个店小能管的,他只能一边在心里骂着狗男女,一边笑吟吟地拿着钥匙,把二人带进了二楼靠东边的一个房间。

“二位要香汤么?不过本店一间屋只有一个浴桶可用,要不然……”

“不用了,你下去吧!”

越说越离谱,沈墨熙直接挥手赶走了小二,又贴在门缝处,直到确定脚步声到了楼下才把门锁上。

打量了一圈房间,她突然戴好了斗笠,拿了床上的两套被子和枕头在房间正中高高举起,又冲沈纯喊道:“戴好斗笠,快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

沈纯完全摸不着头脑,踟蹰着,慢慢吞吞挪了过来。

“好了,你先下线吧。”

?!

看了眼头顶被团成一个大球的床上用品,沈纯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不多问,直接点了下线。

算好时间重新上线之后,他果然是已经不在客栈的房间,而是在雨中的一条巷子中。

几分钟后,同时上线的沈墨熙成功与他汇合,二人这便前往目标路段。

远处,之前那家客栈已经打烊,周围也正如情报中所说的,一路上半个人影都没有,就连打更的也绕了个大圈去了别处。

沈纯不由得感叹,魏国公果真是手眼通天,在这金陵城里能量巨大。

除此之外他心里还有一个疑问,此时也是不问不舒服斯基。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被挤到客栈外面的?要是进了别人房间怎么办?”

“嘁!你还真以为客栈里只有一间房啊?”

沈墨熙轻笑一声翻了个白眼,可惜被黑纱隔着,她的鄙视没能传递过去。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早就调查过了,这几天那家客栈就只有一个住店的,跟掌柜他们一样都是在西边那一头落脚。就距离来说,我们不可能在那边上线。”

点点头,沈纯表示明白。

也没走多久,二人便来到了定好的埋伏地点——新桥。

这里乃是从钱庄到聚宝门的必经之路,魏国公的手下若是想要运私银进城,必然要从此处通过。

同理,出城时也是一样。

刚到桥边,远处便传来了车辙滚动的声响。沈纯二人不敢怠慢,赶紧腾身上了屋顶,缩头躲好。

私铸货币,这罪名不用多想,被抓住妥妥的就是一个死。

没几个人是真不怕死的,即便上头有魏国公罩着,来的这群人还是谨小慎微到了极致。

害怕牛马一不小心失控,他们直接亲自上手推车。

一路从城外推至此处,这几十条汉子早已经气喘吁吁,浑身湿透,分不清究竟是汗水还是雨水。

光是银子还不至于如此,但此时民间流通更多的其实还是铜钱,一车车堆积起来,铁打的汉子也承受不了。

一辆板车、两辆板车……

沈纯一辆一辆数过去,发现这里足足有20车银钱,单以车数而论,已经是超过了上次偷走的灾银。

载着这批沉甸甸的银钱,车队在二十多个护卫的团团保护下慢悠悠通过了新桥,继续朝钱庄行进。

而沈纯他们两人则是继续在房顶躲着,直到半个时辰后车队再次通过,才远远地吊着跟了上去……

第三十八章 僵局

没有了金钱的负累,车队出城时明显快了很多,只消两刻钟多一些,沈纯二人就已经看到了城外山中的一座仓库。

把一辆辆板车推进仓库后,这些人也不停留,继续往山中行进。

不跟着不知道,没想到群山中早就开凿了一条三人宽的道路,只需要拨开两侧茂密的枝条便能通行。

但枝条回抽之时会发出声响,在这寂静的子夜,沈纯二人却是只能飞上树梢,运足了轻功小心跟随。

这只是一个不起眼小山岗,位于牛首山西南方连绵的丘陵之中。不一会儿,队伍就已经来到了林中的一片几幢木屋和棚子前。

“刘哥回来了!还顺利吧?”

“那还用说,也不想想我们是给谁办事的!对了齐安,这边怎么样?”

“嗨!还能怎么样,那几个倭人一天不走,我们这儿就一天不得太平!”

“……行了。大家都少说两句,忍忍就过去了。”

……

密林之后,沈纯和沈墨熙面面相觑。

本来只想抢点银子,现在还摸出个倭人,这一波可以啊!

简短的问候过后,对方一行人就各自找了房间休息,那位齐安则带着几个持刀壮汉,继续在四周的草棚下执勤。

又等了一会儿,沈纯只觉得浑身湿透,有点受不了了,朝旁边捅了捅说道:“喂,我们还不出手么?”

“emmm……好!我去左边,你去右边,我们兵分两路把这些护卫干掉!”

计划就是这样子,沈墨熙率先开始行动。

也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功夫,居然整个人斜斜倾倒,也不用手支撑,就这么贴着地面向前移动。

如此一来不会触碰到密密麻麻的枝桠,响动是小了,但斗笠可遮不住全身,恐怕很快就会浑身湿透。

沈纯摇了摇头,暴露行藏自然不可,但淋雨湿x身亦是不佳。

幸好,踏雪无痕虽然不能真的无痕,至少脚步声是真的很轻,几近于无。再加上大雨的遮掩,除非他想不开直接冲到对方跟前,不然确实没什么风险。

潜行,突袭,继续潜行……

不过十来分钟,四周的几个壮汉便命丧黄泉。

搞定了放哨的,接下来就是木屋中休息的那些人了。然而沈纯看着面前的三幢木屋,只觉得一筹莫展。

就算己方武力惊人,能够很快就搞定一屋子的敌人,那剩下两屋子被惊动以后呢?

开不了挂,心里没底。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沈纯就瞥见沈墨熙鬼鬼祟祟地摸到了木屋的窗口下,把木板窗稍稍顶起了一条缝。

通讯频道——

“过来,帮我抬着窗子。对了,待会儿记得捂住鼻子啊!”

沈纯不明所以,但还是运起踏雪无痕一个起落来到近前,抬手托住了木板窗。

空出一只手后,接着便从胸口掏出一盘“蚊香”,放在窗子下边用火折子点燃了。

也是难为她,竟然还要在大雨里护着火折子不受潮。

蚊香在火舌的舔舐下慢慢冒出红光,飘起一丝丝的烟雾。沈纯不敢怠慢,赶紧捂住口鼻。

——

“你这是什么?迷烟吗?”

“废话!这可是我从一个采花贼手里缴获的,效力绝对强劲!”

“采花贼?!我说,你确定这玩意真的只是迷烟么,不会带点其他功能吧?”

“……”

这事情吧,沈墨熙也不敢保证。

毕竟那个采花贼已经被她八九七十二剑刺死,而还没自杀的受害者们显然也不会现身说法,现如今根本没人知道这玩意究竟是什么功效。

里面会发生什么呢?

沈墨熙蓦地打了个寒颤,只觉得不寒而栗。

趁着事态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沈纯赶紧夺过迷香,放在雨中淋灭了。

不过沈墨熙的做法倒是给了他灵感,在通讯频道里命令表姐撑住窗户后,他这就伸手从腰间取下一个布包,慢慢打开。

看着布包中那些瓶瓶罐罐上的标签,沈墨熙有些惊讶——

“我靠!化骨粉、五毒散、八心八箭穿肠蚀心丹……这些是真的?你从哪里来的?”

“哦,最近干掉了一个叫毒廋的老头。标签是一个东厂退休老干部帮我标的,你看看里边哪些能用?”

毒廋的名气确实很大,沈墨熙看向自己表弟的眼神顿时有些不同,好似严肃了不少。

挑挑拣拣了一会儿,她最后选了两瓶百里香。

——

“就这两个,其他药都是内服的,用不上。”

百里香,香透百里无鸡鸣。

把塞子一拔,立刻便有一缕青烟升腾而起,沈纯赶紧退开几大步,远远地躲开。

沈墨熙给了他一个白眼,随即把瓶子往窗口一放,松开木板窗迅速跑远。

半分钟过后,沈纯就看到自己的杀意值不断上升。

显然,毒药起效了。

直到杀意值十多秒都不见上涨,而从小地图上看屋里也没了红点,他这才回到窗口,憋着气取回了百里香。掂了掂,感觉瓶子好像稍稍轻了一点。

他正纠结着该怎么检查是否有毒药残留,就听沈墨熙在通讯频道里催促道:“别看了,就这么一小瓶,肯定早就全部挥发。快来这边!”

这不等于是一次性的?

惋惜地摇了摇头,沈纯跟上表姐来到了第二幢木屋。

接下来自然是如法炮制,只不过在沈墨熙准备就近搞定前边的木屋时,却被沈纯阻止了。

小地图的事不方便透露,他当然不能告诉对方这间木屋里只有三个人,而后面那幢里却有十几个人,只能说后边屋子靠近树林,先把那里搞定了,防止待会有人趁乱逃进林子里不好找。

这理由还算过得去,再次收割了一波杀意值后,中间这幢木屋却只能来硬的了。

这最后一幢木屋总共两扇窗、一扇门。

商量过后,二人决定采用堵门战术,先找来一些屋外的重物挡住大门,然后一人一边堵住窗户,出来一个砍一个,出来一双……

就这点大小的窗子,两个人估计就得卡着,更好对付。

计议已定,二人这便开始着手搬运重物。

铸造私银之处,最多的自然就是铜、银、和煤炭。

煤炭先不去说它,堆积如山的银锭和铜锭却是实实在在的重物。两人十几块十几块的搬了好一会儿,总算把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沈墨熙还在堆放时使了个巧,只要门一开,这两米多高的金属堆便会瞬间倾倒。

布置完了,两人各自来到窗子外摆好架势,这才由沈墨熙开口大喝一声:“啊!!!”

扑腾!

“八嘎呀路!誰が話していますか?”

“小林君,我们在天朝要说汉话。”

“嗨!柳生萨玛您说得对!”

“还有,不要说‘八嘎’那么没有礼貌的话!”

“嗨!”

沈纯&沈墨熙:“……”

特么的这是什么反应?大半夜被人吵醒,能不能不要这么有礼貌,粗暴一点啊!

可惜屋里的倭人还是辜负了沈纯的期待,他们慢条斯理地穿好了外衣,竟是先在屋里回复了一声——

“在下柳生宗朗,不知阁下何人,来此何事。”

这货语气十分平淡,就好像屋外来了两个不相干的人,丝毫没有一点情绪波动一般。

“柳生萨玛,白天的时候没看到有女人,现在都这么晚了,会不会是那些汉人带来的……”

“小林君,请不要说话。”

“……”

里边的人不出来,外边的人也不想进去,局面突然成了僵持的态势……

第三十九章 柳生宗朗(1)

屋里的倭人竟然颇有几分养气工夫,一刻钟都过去了,愣是没一点响动。

他们可以拖下去,沈纯二人却不行。

库房中的银钱堆积如山,光靠他们两个得搬到猴年马月去?必须要把红袖招的各位喊来一起搬运才能成事。

而一旦过了寅时隶卒们恢复巡逻,想要行动可就难了。

时不我待,二人在通讯中确定好了方案。三声倒数过后,沈纯便打开自己这边的窗子,把那些五毒散、化骨粉通通扔了进去。

锵!

噌!噌!噌!噌!……

“什么东西?小林君,你没事吧?”

“柳生……萨玛……”

“哼!无用之人!日吉,不要睡了,我们从大门出去!”

“emmm……哦!!!”

来了!

屋子里已经少了一个红点,剩下两个则是在朝大门冲刺。

这么一来,搞不好可以银山压双雕,直接把他们给了结了。

沈纯正在窃喜,就听得大门处轰然巨响,随后又是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三秒多了都没停下。

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他赶紧跃上屋顶,探头望了一眼——

只见门口处哪里还有什么银山,他们俩好不容易搬来的银钱,此时正如天女散花一般,彻底散落在泥地里。

而那两个倭人也已经走出木屋,其中一人顶着大大的斗笠,腰间别着一柄太刀;另一人却是只包了一条兜裆布,露出一身暗黄的肥肉。

“有没有搞错!连相扑的都出来了!”

沈墨熙一声惊呼,却是暴露了位置。那位相扑选手砰砰砰地转了个身,随即前倾着硕大的上半身,推着双手狂奔而去。

先不说对方功力如何,光看这吨位,沈墨熙就绝对不想跟对方正面交手。双腿一屈一弹,她便已经上了屋顶,就落在沈纯旁边不远。

“老弟!你还有什么毒药没?”

毒药当然还有,沈纯再次解开布包,取出一瓶八心八箭穿肠蚀心丹,打开瓶塞往手心里倒了一颗。

这药自然是内服的,还没等他想好该怎么送进对手嘴里,脚下突然轰隆一声,猛地颤了两颤。

“什么情况?”

“我怎么知道!”沈墨熙不停地转动脑袋,气急败坏地回了一句,“那个死胖子不见了!会不会……”

话音未落,屋顶又一次剧烈动摇。

这一次的震感却不是刚刚那般转瞬即逝,反而愈演愈烈。

沈纯不敢继续待着,立刻飞身掠至对面的屋顶,而沈墨熙显然没有他这么精妙的轻功,落至地面后猛地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换成平时,沈纯少不得嘲笑她一番,但现在他只是盯着刚才落脚的屋顶,目瞪口呆。

整个屋顶都在倾斜,茅草不断滑落,露出底下拱起断裂的木板、房梁。

终于,伴随一阵巨响,整个屋顶轰然崩溃。

这还没完,屋顶还在坍塌,西边的窗口处又捅出来一根粗大的圆木。

圆木自左向右抡了一圈,好似切千层酥一般,把整幢木屋拦腰斩碎。

大雨打落了所有的尘埃,把破碎的木屋整个呈现在众人面前。

废墟之中,相扑男拄着圆木屈膝而立,大雨冲刷着那一身肥膘,沈纯心里却再也升不起一丝嘲弄之意。

这特么要是挨一下,不死也残废啊!

另一边,沈墨熙显然也被震得不轻,一时半会还回不了神。

场中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而就在这时,一直呆立不动的斗笠男终于有了动作——

抬起手,用力鼓掌。

啪!啪!啪!

“日吉乃是我们奈良的大力士,便是在全日本,他也仅仅略逊于贺之助大人。他的勇力,二位想必也已经见识到了。”略略抬高下巴,斗笠男矜持地笑着。

眼角往废墟一瞟,沈墨熙定了定神,不甘示弱地喊道:“弄塌一幢木屋算什么!我们神州大地豪杰无数,像什么降龙十八掌、大力金刚掌、如来神掌……总之,比他厉害的多了去了!”

那相扑男似乎是生气了,在废墟中闷哼一声一脚跺下,竟让沈墨熙感到脚下一阵颤动。

“好了日吉,我们要先礼后兵。”斗笠男右手搭上剑柄,微微鞠躬,“在下柳生宗朗,乃是柳生新阴流的第三代传人。这次在下跟随商队来到天朝,只是为了寻找辛酉刀法的传人。”

辛酉刀法,乃是抗倭名将戚继光所创的苗刀刀法,明军恃之大破倭寇,立功无数。

听这意思,好像这人不是来走私银子,而是来报仇的,沈墨熙几乎本能地不信。

“找不到?找不到对你来说也不一定是件坏事啊。”

柳生宗朗完全没有被激怒,反倒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错了,在下确实找到了辛酉刀法的传人,并且只用木刀就打败了他们。只不过战胜一些老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并不能洗刷我等阴流武士身上的耻辱。”

只有老人,看来辛酉刀法的传承出了问题,或者是游戏调高了这门刀法的学习难度,导致刀法的传承人都已经可以进敬老院了。

而拳打南山敬老院这种话说说就罢了,其实还真没什么意思。

几分钟过去,沈墨熙的心态已经平复,重新回到了此行的工作状态。

“废话少说!朝廷禁海(其实已经废除),违者一律处斩!你们几个东瀛人现在竟敢踏上神州大地,朝廷不管,我们雌雄大盗却要来管一管!”

露脸的时候到了,沈纯赶紧从屋顶飘落至沈墨熙身侧,昂首挺胸怒目而视。

可惜他不能出声,否则定然是要慷慨陈词一番。

对面,柳生宗朗却是笑了。

“原来二位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雌雄大盗,果然是草莽英雄,连天朝律法都一窍不通。希望二位的功夫不会也是如此让人失望。”

说着,他右手五指渐渐握紧:“二位,请赐教。”

看这意思是要一个单挑两个?

姐弟俩对视了一眼,相互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出隐隐的笑意。

“好汉子!老弟,我们上!”

“吼!!!”

“单挑”还没开始,废墟中的日吉反而先行发难。

这位横岗级的选手怒吼着撞烂木板墙,粗长的圆木被他高高举起,猛地朝两人中间砸下。

顷刻间,呼啸声就已经来到了头顶,姐弟俩一个往南前空翻,一个往后腾空而起,大难临头各自飞。

圆木砸落地面,泥水四下飞溅,在沈墨熙的白衣染上了大片斑点。

不过她现在可没空去关心仪态,就在对面,柳生宗朗拇指一挑,刀已出鞘——

居合·一刀两断!

第四十章 柳生宗朗(2)

所谓柳生新阴流,便是柳生宗严在新阴流刀法的基础上创造,号称是以不败为胜的“活人剑”。

而辛酉刀法同样从阴流刀法中吸取灵感,选用六至八尺长刀,平时便用那刺、削、劈、砍之类的招数,而只消把刀鞘套入刀柄,立刻就是一柄丈二长枪。

见贼出剑式、持剑对贼式……

只看招式,便知道这刀法是用来干嘛的了。

战功彪炳的辛酉刀法暂且不提,只说眼前这一式拔刀斩。

一刀两断,先断的却是万千雨珠。

自左向右,沿着刀锋轨迹上的雨珠通通被一切为二,却没有多少水沫飞溅泼洒出来。

在柳生宗朗握紧刀柄时,沈墨熙就已经绷紧了神经,此刻一个后撤旋身便顺利闪开,同时也来到了对方左侧。

来而不往非礼也,她当即拔剑出鞘,瞄准对方背心刺下。

这一剑自然是迅若流星,但柳生宗朗却也是身经百战,横斩不中,他立刻抬起刀尖,转身就是一式逆袈裟斩。

村雨丸布满水滴的刀刃自左向右疾速斩下,只听一声脆响,沈墨熙手中的镔铁剑便已经短了一截。

镔铁剑,400两一柄。

这可不是雁翎刀那样的制式装备,而是沈墨熙攒了大半年银子,再加上破案时积攒了一些npc的人情才到手的。

她手头正紧,这玩意几乎已经是身上全部的家当。

换言之,此刻柳生宗朗这一刀等于是让她到了濒临破产的地步,那真是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你那是什么刀?”

毕竟是活人剑,柳生宗朗一刀得手之后也没有继续猛攻,反而收刀于左膝侧,很是沉稳地一笑。

“村雨丸乃是绝凶之刀,刀下不知有多少亡魂,锋刃当为天下冠。”

这货边说边用右手轻抚刀身,眼神很是温柔。然而当手掌触及刀刃前端,某个米粒大小的缺口时,这抹温柔便瞬间消失。

“你的,是什么兵器!”

“400两的铁剑。怎么,要我给你介绍个铁匠么?”

“……八嘎!!”

柳生宗朗这一生怒吼可以算是原形毕露,而沈纯这边的对手,则是从一开始就袒胸露乳外加光着两条大腿,并且还十分的热情。

哐啷!

“虫子!不要跑!”

又砸碎了一辆板车,这个满身肥肉的大力士扛着圆木健步如飞,只不过他终究追不上确实能飞的沈纯,只能跟在屁股后头横冲直撞。

来回几次过后,沈纯也算是摸清楚了——这货就是一个傻大个,根本打不中自己。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客气的,轻飘飘从屋顶落下,他非常自信地一撩衣摆,抬起下巴冲对方招了招手。

只不过是一个武侠片里最常见的起手式,相扑选手就受不了了。

他横着抬起圆木,大吼着猛扑过来,看样子是想要增加打击面。

可惜以他的吨位终究是个地板流,沈纯轻轻一跃便从他头顶飞过。落地后,他右手握住腰间的剑柄使出踏前斩,同时左手并指成剑,直指日吉背心死穴。

指尖、死穴,两点成一直线。

瞬息之后,他的二指便陷入了一团软肉之中,深深地刺进去两个半指节。

砰!圆木落地。

这一下赢定了!

再看另一头,沈墨熙还在那个东洋武士的刀锋下不断闪躲,沈纯不禁志得意满:“我说你行不行?要不要帮忙啊~”

不敢拿铁剑硬拼,沈墨熙只能在拼命闪躲之余,寻找那一丝反击的机会。

不过百忙之中她还是抽空怼了回去:“你还有空担心别人?先把手指抽出来再说吧!”

“抽出来?那有什么难的!你看我……我抽……”

不抽不知道,现在用力一抽,沈纯才发展日吉的肥肉中竟带着一股强劲的吸力,不论他如何发力运功,终究是没能从中抽离。

这绝不可能是肥肉自带的q弹!

一番动作过后,他不但没能脱身,反而感到手指周围的肥肉越收越紧。与此同时,前头也传来了一阵沉闷的笑声。

“呵呵~虫子抓住了。”

笑声过后,沈纯只觉得指节处一阵剧痛,却是日吉迈开了粗腿正在后退,目标正是附近的一面木板墙。

后退中他回过头俯视沈纯,胖胖的脸上满是狞笑:“虫子!虫子就该被拍死!”

“拍你妹!”

在老姐面前被摆了一道,沈纯已是怒极。他右手袖子一甩,袖里刀已经落入掌中,朝着左手二指猛地划下。

他还没狠到搞什么断指求生的戏码,这一刀却是狠狠斩进了二指周围的皮肤中。

一刀、两刀、三刀……

沈纯频频回头,确认自己与木板墙之间的距离。

其间他一边被动地后退,一边拼命挥动小刀,刀刀入肉。

搞不懂这货究竟是怎么长的,那厚厚的肥肉竟带着一股子韧劲,每一次切入都要沈纯用足了力气,咬牙切齿方能成功。

即便如此,有限于小刀那感人的长度,他恐怕也只是在肥肉中捣鼓而已……

肥肉也是肉,被人这么糟践哪有不疼的道理。

日吉痛得连声大吼,后退的脚步却一刻没有停歇,速度反倒是在吼声中快了不少。

眼看后背与木墙只剩下一步之遥,沈纯终于划烂了手指附近的肥肉。他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抽指而退,飞速冲向另一头的战场。

“切换一下!你来对付这个胖子!”

情急之下,他都忘了要在通讯频道喊话,直接暴露了自己黄莺般的嗓音。

沈墨熙正觉得束手束脚超不痛快,听到这个要求顿时大喜过望,话也不说一声扭头就跑。

“交给你了!小心他的刀!”

其实不需要提醒,沈纯早就注意到了她那把断了一截的铁剑。

二人交错而过切换对手之后,他便一刻不停地绕着柳生宗朗飞奔。5级的踏雪无痕被催动到了极致,奔行之间恍若足不点地。

月黑风高雨疾,白衣无声似鬼。

此情此景,柳生宗朗反而插刀回鞘,闭目轻笑一声:“原来二位都是姑娘。中原果然人杰地灵,竟然有如此多的女中豪杰。”

沈纯郁闷了,但更郁闷的还在后头——

“哈哈哈哈!连他也说你是女的,老弟你就承认吧!哈哈哈……”

“嘶——”柳生宗朗倒吸一口冷气,浑身一颤,“男的?那你的声音怎么会……难道说,你是阉人?!”

这下可不得了,沈墨熙简直都快笑疯了!

沈纯对付不了的日吉,到了她手里没多久就已经凄惨无比。

小刀太短,划不透日吉的一身肥肉,换成铁剑就是另一回事了。

即便已经断了一截,沈墨熙手中之剑依旧还有三尺多长。

而以镔铁剑的锋利,切肉断筋也是轻而易举。要不是日吉太肉太能抗,她早就可以飞奔到沈纯边上,更加认真地嘲笑他。

姐弟多年,沈纯当然知道自己的老姐是个什么德性。

此刻听到那放肆的笑声,他再也按捺不住,脚尖一转直杀向圆心所在……

第四十一章 柳生宗朗(3)

圆心处,柳生宗朗眉头紧蹙。

光是看着就知道,沈纯的轻功比之沈墨熙更加精妙,如果使用拔刀斩这种一刀致胜,后劲几近于无的刀法来应对,恐怕是有败无胜。

有鉴于此,他在沈纯发起突袭的一刻便拔刀在手,摆了一个半开半向的架势。

沈纯哪管对面摆的什么架势,反正都不懂。一见柳生宗朗持剑侧身对着自己,他立刻张开左臂往后一摆,只待二人相距半丈有余,便迅速甩袖出刀。

半开半向本就是防守反击的架势,侧身站立正是为了方便闪躲。

长袖荡起之时,柳生宗朗瞬间往侧方跃起,又在落地的瞬间前踏一步,同时扭转手腕,村雨丸直落向沈纯的芊芊玉手。

斩手不斩首,这便是柳生新阴流的活人剑。

只不过对手残疾以后是活不下去自杀?还是苟且偷生勉强度日?

作为胜利者的他们就管不到了。

此刻刀刃虽未落下,森寒的杀气却已经直透沈纯手背的每一个毛孔。

镔铁剑都扛不住,血肉之躯如何能挡?

没有一丝犹豫,他立刻发动踏前斩,目标——沈墨熙。

这位女中豪杰此时厮杀正酣,虽说同样是被日吉撵得窜上跳下,但铁剑带来的伤害却是实打实的。

在日吉愈发愤怒的吼叫声里,她只觉得愈加酣畅淋漓,笑容渐渐变态。

旋转、跳跃、挥剑。

又一次从日吉身体里抽出铁剑,按理,接下来也不过就是重复的旋转跳跃而已。

只不过这一次她刚转了半圈,眼前就多了一张明眸皓齿的俏脸。还没整清楚是个什么情况,俏脸又迅速调头远去,只给她留下一连串的魅影。

而这么一耽搁,时间就过去了半秒,拳风几乎已经就在耳畔……

“沈纯!你给我等着!!!”

……

这一声吼叫中饱含了愤怒与威胁,但声波似乎没能追上切换了目标,再次使出踏前斩的沈纯。

高速突袭中的他心无旁骛,眼中只有一刀落空后,还没摆好架势的柳生宗朗。

之前为了扮作东风,即便面对毒廋的暗器,沈纯也一直都是只用点穴和袖里刀等功夫。如今面对这位棘手的东瀛武士,场地里又没有可靠的坐标,他终于使出了超出武侠层次的技能——风之障壁。

大风起兮,乱雨飞扬。

风墙把沈纯眼前三尺内的雨珠尽皆吹散,带起的气流却影响了何止三丈!

随着他的狂飙突进,柳生宗朗周围的雨珠竟先混乱起来,噼里啪啦胡乱飞舞,砸得他不停眨眼,几乎不能视物。

失去了视觉,听觉又被风雨干扰,他不敢托大,赶紧闪身躲向一边。

但对于踏前斩来说,闪躲是没有用的。

突袭中的白色幻影蓦地一个弯折,继续带着风暴杀向目标。而其目标所在之处,也依旧是被万千乱雨所跟随。

“哈伊!”

死生一刻,柳生宗朗已经来不及举刀,只能咬牙大喝一声,挺起刀锋闭目逆风直刺!

村雨丸刀身上的水珠被狂风吹落,露出闪亮的刀身。

沈纯同样被乱雨遮挡了视线,当他看到刀锋的冷冽之时,相距也不过只是三尺了。

这么短的距离,这么快的速度,他只来得及扭了扭腰,就已经与柳生宗朗擦身而过。危急之中他还是没忘抽动软剑,从剑刃传来的阻滞感来看,少说也已经切进了骨头!

突袭结束,腰间剧痛,沈纯忍不住用手捂住,一看健康度,竟然已经掉落到了63%。

一次性掉了这么多,难不成是被割破了肾?

他瞬间感到身上一阵虚弱,不过总算没到手软脚软的地步,还站得住,比起对面的柳生宗朗要好上一些。

这位东瀛武士整个右手腕只剩下一层皮连着,眼下只能左手握刀,咬牙切齿地盯着沈纯。

“快!果然很快!你这是什么武功!”

沈纯正要回答,突然想起踏前斩好像也是东瀛武士的技能,立刻把到了嘴边的三个字给咽了回去。

“厉害吧!这就是踏雪无痕!嘶——天下……有数的轻功秘法。”

说话大声了点,腰间立刻就是一阵刺痛。

这时他忍不住想起与毒廋交手时的情景,心里暗暗决定,回去得好好练练神行百变了。

“踏雪无痕……好一个踏雪无痕!”

东瀛那头可没有这么高雅的起名方式,武士们也没有专门的轻功,只是在练习刀术时附带着练一下身法。

其中最著名且流传最广、甚至连忍者也多有练习的一种技法,唤作猿飞。

顾名思义,也即是模仿猿猴在林间纵跃攀爬的动作。

略略怔了怔,柳生宗朗便迅速回神。

看了眼晃晃荡荡的右手,他一咬牙,猛地挥刀斩下!

啪嗒!

断手在泥地里打了个滚,顿时跟猪圈里的猪脚没什么两样。柳生宗朗却是看都不看地面一眼,任由他的“猪手”渐渐被泥水覆盖。

“阁下竟以残躯练成此等绝学,实在令人钦佩。今日在下斩杀阁下之后,定然会将阁下的事迹刻入石碑,带回日本世代传唱。”

沈纯:啥意思?要把自己身残志坚的事迹写进日本的课本么?

关键是他也没残呐?这特么不是歪曲事实么!

目光紧紧盯住对面的武士,沈纯心里坚定了灭口……歼敌的决心。

松开捂着肾的右手,他也不说什么狠话,咬牙再次行动。

这一次他没有上来就用踏前斩,而是以踏雪无痕结合刚学的神行百变前行,在烂泥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前后左右变幻着身形。

由于健康度下降带来的虚弱,他此时的速度已经慢了不少,但柳生宗朗还是持刀沉稳应对,只是跟着他的晃动不断调整自身的位置,以及刀尖的指向。

上上下下、左右左右……

不论沈纯如何晃动,对面的刀尖始终紧紧跟随。

对方的刀实在太快、太锋利,如果就这么突袭过去显然又会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而一旦健康度再下降39%……甚至都不用这么多,沈纯便要陷入行动困难的险境了。

到时候就算拼死干掉了眼前这个东瀛武士,搞不好也得栽在那头的相扑大力士手里。

想到这里,沈纯不禁有那么点后悔——如果不是他刚才添了点乱,沈墨熙说不定早就把那个日吉给磨死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塌了半边肩膀,被对方鬼吼鬼叫地撵来撵去,几乎彻底失去了反击之力。

再这么拖下去局势更加不妙,沈纯瞄了眼另一侧的战场,终于一狠心……摸出了一个瓷瓶。

正是八心八箭穿肠蚀骨丹!

之前为了对付日吉,这药他也倒出来过一颗,只不过早就落入泥地找不着了。

此时情况紧急,他顾不上浪费,倒转瓶口一股脑全倒在了掌心里,结果也就只有三颗。

把空瓷瓶一扔,他佯装冲向柳生宗朗,却是在对付刀刃前半丈远处突然锁定了日吉,发动踏前斩瞬间消失。

日吉这时正从一面木板墙中抽出双手,而沈墨熙也趁机在他背上斩了一剑。

这一剑含恨而出,深可见肉。日吉吃痛,当即回头一声大吼,随即就感觉嘴里多了几个丸子,条件反射地就咽了下去。

咕噜~

“呃……呃啊啊啊啊!!!”

不愧是司马则炼制的毒药,果然入口即化。

毒素融化了肠胃,渗入人体各个器官,那疼痛当真是好像有八颗心脏同时被弩箭射穿了一般,即便是皮糙肉厚超能扛的日吉也受不了,翻到在泥地中不断地嘶吼、挣扎。

泥浆飞舞,姐弟俩赶紧躲远了,暗自戒备着不远处的武士。

“好啊你!我不是早就让你拿毒药出来,现在搞成这样……你是不是成心想看我出糗!”

“喂!我连肾都被割了,你讲点道理好不好?又不是经常用毒,我没想起来嘛。”

说话间,地上的大力士慢慢停止了挣扎,瞪圆了眼睛死不瞑目。

“你们两个,居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真是岂有此理!”

同伴的惨死并不算什么,但只要一想到自己接下来也是凶多吉少,柳生宗朗瞬间就悲愤了。

暴喝一声,他左手握着太刀高举过顶,很是悲壮地、也是今夜第一次发起了冲锋……

第四十二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

以一敌二,用的又是疏于练习的左手。

不出三个回合,柳生宗朗便被沈纯高速自背后抽了一剑,紧接着又被沈墨熙一剑割喉。

尸体还没倒下,沈墨熙就迫不及待地掰开其左手,把村雨丸牢牢握住。

“这刀不错,归我了。”

“拿去拿去!现在都清场了,我们赶紧去喊人来搬银子!”

这么长的刀,肯定是没办法用来施展袖里刀的。左右用不上,沈纯干脆做了个顺水人情。

就是不知道,他老姐会把这事记多久了……

握着村雨丸不断抚摸,沈墨熙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简直有些魔怔了。眼看时间不早,沈纯顿时心焦不已。

“你看够了吧?快点走行不行?”

“急什么。我早就跟你们单位的人说好了,让他们在子时三刻到凤台门外等着,不差这点时间。”

说归说,她还是捡起村雨丸的刀鞘把刀收好:“先把那两个木屋的门打开,让里边百里香的毒性彻底挥发掉。”

她不提,沈纯还真没想到。二人开了木门,又检查了一番库存,这便下山去也。

这一趟搬运银钱,并不是把东西搬回红袖招,而是要直接运到附近的几个驿站,剩下的事就交给驿卒们处置。

无人干扰,整个过程非常顺利,直到一行人完成任务回到红袖招中之时,距离寅时也还有一刻钟多一些。

忙活了一整夜,自然是应该好好休息,只不过大清早红袖招却是来了一个客人,扰了众人的好梦……

“姐姐姐姐!你新出的诗被对上了,又是上次那个公子啊!”

回到红袖招之后,沈纯依然没有下线,而是在房中用毛笔做习题,权当顺带着练字了。此刻被绣儿突然闯进房中打断了做题,他当即把毛笔一扔,腾腾腾就往门口走去。

“走!带我去见他!”

绣儿愣了两秒,总算在沈纯跨出房门前把他拉了回来。

“姐姐!我们要矜持一点,不然会影响行情的!”

这话听着果然很有道理,沈纯果断收回门槛外的右脚,回到茶几边坐好。

“绣儿别急,他是我这趟任务的接头人……之一,不是什么客人。”刚解释了一句,他突然发现茶几上又摆着几个桃子,“总之你把他带来吧。emmm,忙了一晚上都累了,这盘水果你拿去给大家分分!”

不是客人也是同僚,为什么不给他吃桃子?

绣儿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接过果盘出了绣房,顺带着关上了房门。

一时半会人还不会上来,沈纯在椅子上坐着,只觉得心里还是不太踏实,总觉得房间里有点不安全。

屏风后面……没人。

床底下……没人。

……

房间里找了一圈,沈纯可以确定除了自己确实没有别人。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很不放心,又拿了些凳子、衣服什么的把这些地方都堵上,这才重新回到椅子上安坐。

折腾了这么一通,绣儿也带人上来了。

“到了,公子请进。”

可能是因为沈纯之前的话,她的态度明显恭敬了许多,把人领进门后便急忙告退。

依旧是一套青色儒衫和黑色四方平定巾,这位号称有上万个兄弟的男人,这一次却是没有前趟那般淡定。

一进门,这货连招呼也不打便直接在茶几旁坐下。他瞅了眼空荡荡的茶几,嘴角顿时抽动了两下。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哟!

还玩起花样来了!

敲了敲茶几,沈纯拉长了音调说道:“别管好的坏的,只要是跟钱谦益有关的就说!”

男子又抽动了两下嘴角,纠结了几秒后终于还是交了底。

“好消息就是,钱谦益这混蛋一路向北行进,估计今天傍晚就要到金陵了。而坏消息就是,他身边有一个绝世高手护着,我们只可智取,不可强夺!”

“绝世高手?有多高?”最近连续击杀了不少江湖人物,沈纯不由得有那么点自傲,“有那个什么毒廋厉害么?”

男子显然也听过司马则的名号,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他点点头沉声说道:“毒廋自然厉害,但我们黑天帮人多势众,只要安排好人手四面埋伏、再辅以冷箭偷袭想必也能拿下。但是这个人……”

听这意思已经交手过了,而且结局不妙。沈纯不禁有些吃惊:“你们这么多人埋伏他,然后还吃瘪了!他到底是什么人?”

砰!

一拳头捶在空茶几上,男子咬牙切齿:“铁剑门!玉真子!”

——————————

大雨来得突然,走得缠绵,到了这第六天的傍晚,终于是淼沝水,变成了小小的斜风细雨。

就在这斜风细雨之下,一支长长的车队自南而来,从聚宝门进了金陵内城。

“钱大人,金陵已至,这趟镖我们安顺镖局也算是幸不辱命,就此别过。”

“哈哈哈。辛苦众位镖师了,祝各位归途一路顺风。”

毕恭毕敬地跟钱谦益复了命,秦方把脸一转,郑重其事地低头拱手,深深鞠躬。

“我等安顺镖局凡三十一人,在此谢过玉真子救命之恩!”

“谢过玉真子道长救命之恩!”

……

就在这金陵内城的聚宝门口,三十一个汉子齐刷刷折腰,面朝黄土背朝天。这等声势,立刻便引起了门口官兵的注意。

“干什么呢!马上关城门了,不要挡着路!”

要关城门了,安顺镖局众人赶紧直起腰,急匆匆跟玉真子道别,排队出城。

幸好这雨势才刚刚减弱,进内城赶集的人并不多,很快就轮到了他们。

“道长,天色已晚,我们也赶紧寻个落脚之处吧。”

“全凭钱大人做主。”

按着钱谦益此行寻花问柳的心思,最好当然是直接在红袖招住下。

不过他终究是自命清流的东林大佬,再加上一旁有个自认正派的高手道士相伴,最后就只是找了一家附近一家名为四友的客栈落脚。

这客栈看着装修还可以,但在他们入住前竟然只租出去了一间客房,生意只能说是极其惨淡。

在小二殷勤的招呼下,二人整理好各自的物品,便锁上门下楼用晚膳。酒才刚喝了一杯,门外突然冲进来一群气急败坏的兵丁。

“掌柜的!这几天可曾见过什么形迹可疑之人!”

掌柜陪着笑,小心翼翼地递上去五两纹银:“苟百户,可是发了什么大案子?”

右手一张一缩,银子就消失在了袖口里,不露意思痕迹。

“大案子?我告诉你!这次是泼天大的案子!”

苟百户轻轻掂了掂衣袖,有抓起柜台边的一坛黄酒开了封,仰头灌了一大口。

“嗝儿~你猜怎么着,魏国公城外的那几个作坊,昨儿个被人给劫了!抢的干净!杀得更加干净!就连一只老狗也被毒死了!”

“竟有此事!”

掌柜的给吓得不轻,但一看对方又灌了口酒,顿时腹诽不已:怎么没毒死你这只老狗!

“嗝儿~朝廷大怒,从今日起全城宵禁!对了,你这里都有些什么客人啊?”

张手往大堂中一引,掌柜的苦笑着说道:“客人都在这儿了。一个是来赶考的书生,已经住了有些时日。另一边方才刚刚入住,却是不太清楚。”

“得,你也是够难的。”苟百户一看,又灌了口酒,随即却是放下了酒坛,按着腰间雁翎刀往钱谦益这一桌走去。

“二位,来金陵有何贵干呐?”

“哼!”

实在看不上这位苟百户,玉真子把脸一别,鼻孔里哼了一声。

钱谦益却是笑呵呵地长身而起,拱拱手抚须笑道:“老夫钱谦益,见过这位百户大人。”

苟百户本来还打算呵斥玉真子两句,把他抓进牢里屈打成招,复命领赏美滋滋。但一听钱谦益自报名号,他顿时前倨后恭,赶紧弯腰作揖。

“原来是钱大人当面。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得罪。”

“呵呵~老夫现在不过一介布衣,百户不必多礼。”

苟百户继续弯腰,不敢抬头:“不敢不敢,钱大人请便,小人这就告退。”

他这么恭恭敬敬的,却是彻底惹来了玉真子的不满。

“哼!不是说要查案,怎么连问都不问?莫不是你这兵头想要渎职!”

“这……”苟百户这边看看那边瞧瞧,进退两难,心里早就把玉真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时恰好小二过来给钱谦益他们上菜,一看这场景,顿时吓得二佛出窍,转身就要把菜往那位考生桌上端去。

不巧,还是被苟百户瞄见了。

“小二!这两天可有什么可疑人物来此?速速给我交待清楚了!”

要说这可疑人物,小二还真想起来两个……

第四十三章 幕间

小二口中那两个形迹可疑的人,自然便是沈纯和沈墨熙了。

他们特意在行动前半夜的大雨中进驻客栈,又想办法躲开其他人的视线从客栈中消失,果然给小二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现如今面对来查案的苟百户,他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心里那对狗男女的样貌特征生动地陈述了一通。

“大人你不知道啊,这一男一女大晚上的穿白衣戴帷帽,小人我当时就起了疑心,准备天不亮就来报官的。哪知道他们做贼心虚,竟然半夜就跑了!肯定是……”

“你等会儿,确定是一男一女?”苟百户抬了抬手,得到小二肯定的答复后,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这这这……莫不是雌雄大盗重出江湖了!”

“雌雄大盗?不是说那个雄的已经被抓住了么?”小二惊骇莫名,肩头的抹布一个不留神滑落在地,“百户大人,小人昨日是真真地见了一男一女,不敢欺瞒啊!”

“你懂什么!沈惜墨一介女流,哪里抓得住凶名卓著的雌雄大盗?那个白郎中不过是个下流医生,想必是她在瞧病时被占了便宜,抓回来公报私仇的!”

苟百户以己度人,早就给沈墨熙定了性,这时候更是确信无疑了。

又朝钱谦益作了个揖告了声退,他这便急急忙忙出了客栈,带着手下的兵丁闹哄哄转向城北,往五官兵马司而去。

其人离去之后,从头到尾没摆个好脸色的玉真子突然用力一拍桌子,恨恨地说道:“偌大个金陵城,竟让贼寇横行,官兵当真是无用之极!”

“哈哈哈。道长莫急,金陵毕竟是机要之地,怎会容得小贼放肆,我等且观之。”

话虽然这么说,放下酒杯之后,这位且观之的“钱大人”却也是一脸愁容。

“就是宵禁有些难办,看来只能明日才能见到如是了。”

……

与钱谦益的遗憾不同,沈纯对于宵禁却是乐见其成。

这一天他基本就在房间里练字做习题了,总共只是重新抄了首诗挂在二楼栏杆上,然后再露个两嗓子,就从一群咋咋呼呼的书生手里头搂来了几十两银子。

当然他现在也是个“富婆”了,光是从今早的收获中就抠来的几万两,几十两银子现在在他眼里不过就是粪土而已,不值一提。

等到夕阳西下宵禁开始,他立刻下了线。

游戏中已经是入夜(一更天,相当于晚上7点),而现实里不过才刚要到中午。

按理说这时沈母早就已经在准备午饭,可沈纯出了卧室以后,却根本没看到自己老妈的影子。

居然不在家?

在厨房里找了一圈,并没有提前做好的饭菜。

得嘞!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带上手机,整了整自己的一头长发,他正准备出门下馆子,就听得身后一声叫喊——

“纯儿你去哪里?”

右手从门把上挪开,沈纯回头一笑:“妈你在啊,我就是想要出去吃点东西。你……这是要出门?”

一步裙可不是什么理想的居家装备,沈母向来只有出门才穿。

更不要说她此刻还画了点淡妆,戴上了项链、耳环等首饰。

自己老妈并不是一个爱攀比的人,沈纯从乐观的角度来推断,这应该是要去见某个关系一般,甚至不太好的女性友人。

“今天妈妈要去见一个朋友,我们到圆顶餐厅吃中饭。”挎着小皮包来到门口,沈母拿起一双红色恨天高,“走吧,位子已经订好了。”

沈纯一愣,随即大喜:“好的~”

圆顶餐厅不止顶是圆的,四壁也都是圆的,远远看过去就是一个大西瓜。

形象虽然一般,它却是s市档次最高的餐厅之一,实行的乃是会员制。要是没有他老娘那张白金二色的小卡片,沈纯还真就进不去,甚至连迎宾的女服务员都见不到面。

滴!

卡片一刷,座位、就餐人数等信息就已经全在对方眼前,女服务员微微鞠躬,双手交还卡片。

“沈女士、沈先生,请跟我来,龚女士十分钟前已经到了。”

作为最高档的餐厅之一,圆顶餐厅始终坚持聘请俊男美女服务员,标准相当之高。

“哦?她倒是来得挺早。”

这语气只能说是惊讶中带一点不屑,沈纯翻了个白眼,心说果然是来见塑料花姐妹,待会儿自己有的受了。

刚好是用餐的时间,餐厅里早就座无虚席。

送餐的服务员端着菜品穿行在过道中,准确地把各色餐点送到相应的餐桌上。

为了营造幽静的氛围,圆顶餐厅在装修时采用了特殊的吸音材料,一旦声波遇到座椅和两旁的珠帘就会迅速衰减,几乎无法传出去分毫。

这么一来,用餐以及交谈的声音便只能在同桌的范围内传播,不会影响到其他的食客。

只不过在今天似乎有点不对劲,直到沈纯都已经跟他妈一起入座了,还是有无数的音符在往他耳朵里钻。

“你今天真的很性感~”

“我刚从对面的xx酒店出来。分手吧,我们没有未来的。”

……

“张总,这道富贵如意是专门为您点的,您尝尝?”

……

“王院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餐厅靠墙的一席,王忠泽搅动着手中的调羹,把面前的咖啡搅动出一个漩涡。

几分钟没有得到回复,对面的黑衣白人似乎有点急了。

“为了人类的未来,中泽,我再次诚挚地邀请你加入guillusion公司,加入我们伟大的事业。”

事业伟不伟大先不说,反正按合同上写的来看,一旦加入就没有任何人身自由可言了。

屏蔽所有通信和网络,研究所内没有任何与外界常规通信的方法,并且直到项目成功才能离开,要不是王忠泽跟对面这人相交十几年,搞不好就得跟护卫队举报他们在做危险品开发了。

随着调羹的旋转,方糖慢慢化开,融入咖啡的苦涩之中。

王忠泽轻轻抿了一口,沉吟两秒后说道:“这件事,我还要……稍等,我去一趟洗手间。”

“请便。”

……

分手吵架的,讨好老总的……以及身边这一对互相抬杠明争暗斗的。

越来越多的信息拼命往脑袋里钻。

初时沈纯只觉得新奇,慢慢的开始有些无聊、不耐烦,而随着讯息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响,他渐渐开始受不了了,拿起座椅上的微型话筒说道:“服务员,你们这里的隔音是不是出问题了?”

“尊贵的客人您好,小q为您服务。请您放心,我们的隔音设备每三天检查一次,一旦发现问题也会立刻停业整顿。”

言下之意,就是说隔音很正常,请不要以此为由来碰瓷。

想想也是,如果真的出了严重的问题,餐厅里其他的客人早就得闹起来了,哪还用他忍到现在?

但不是餐厅的问题,难不成是自己的问题?

声音越来越响,慢慢地似乎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沈纯突然感到一阵头疼,就跟游戏里潜入金陵府衙,连续进入加速世界后的那种疼痛一模一样……

在疼痛潮水般的侵袭下,他忍不住双手抱头,咬着牙仰起脸,发出一丝丝无声的嘶吼。

就在他身旁,沈母与她那位塑料姐妹的争执已经白热化,丝毫没能发现自己宝贝儿子的异状,反倒是从座位旁经过的王忠泽看到了这一幕。

显然,他对沈纯这个特殊的病人还算是记忆犹新。

“你是沈……你怎么了?头疼么?”

沈母这下终于发觉不对了,吓得脸都白了:“纯儿!你怎么成这样了!王院长,是王院长吧?你快帮忙看看!帮忙看看!”

“沈夫人你别慌,别慌。”

嘴里说着别慌,实际上王忠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询问了几句病情也没得到像样的回应,他只能按着沈纯头上的几个穴位,不轻不重地揉了一阵。

可能是他的手法高超,几分钟后沈纯竟真的好起来了。

“谢谢王院长!谢谢王院长!纯儿你没事吧?啊?”沈母忙不迭地道谢,整颗心都已经扑在了儿子身上,完全把曾经的小姐妹搁在了一边。

“我没事了妈妈,刚刚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餐厅的声音都往我耳朵里钻,疼死我了!”

沈纯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冲王忠泽道谢。倏尔,他忽然抽动了两下鼻子。

“妈,我们有点酸菜鱼么?(嗅~嗅~)还有大闸蟹,地锅鸡,烤羊腿……”

“你个傻孩子,点这么多撑死你啊!我们就点了三份牛排还有沙拉。”

王忠泽不知道地锅鸡是哪一桌的菜,但是酸菜鱼却是他点的。圆顶餐厅里本身没这道菜,还是紧急从别处买的陈年酸菜,借的招牌名厨。

换言之,只有他那桌有。

餐厅本身气味繁杂,为了客人的就餐体验,每一桌顶上都安装了隐蔽的抽气机,用来吸走飘荡的香味。

就这样还能闻清楚,再加上之前沈纯所说的那些声音,王忠泽突然好像明白他为什么会有嗜睡症了。

脑域开发!

当大脑渐渐收回对各处神经的控制权,所带来的消耗自然也是与日俱增。所谓的嗜睡症,其实只不过是身体的自主保护而已。

而偏偏脑域开发的过程是不可逆的,至少眼下的科学还没有掌握使其退化的方法。

嘱咐沈纯多休息、少思考后,王忠泽便同母子二人道别,怀着满满的心事走进了卫生间。

脑域开发正是本世界科学重点探索的方向,但全民嗜睡、乃至昏迷不醒的结局又实在是太过惊恐,导致科学家们始终是站在边缘不敢深入。

而沈纯的出现,却是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哗啦啦~

把头伸在水龙头底下狠狠地冲了十来分钟,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决定。

——————————

“走吧,我加入你们的计划。”

黑衣人:“……欢迎之至。不过王院长,你不用先擦擦头么?”

第四十四章 风再起

嗤~~

走出消毒室,王忠泽身上满满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不过对面的军装男子显然不会在意,一见面就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王院长,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团队。”

“你是?”

“哈哈哈!鄙人guillusion集团保安科经理——布兰顿·科姆依,你可以叫我布兰顿将军。”

“……”

王忠泽感觉有点懵。

先不说为什么迎接自己的会是一个保安科经理,而且还一副大权在握的样子,只说对方看上去很在意的那个将军名号。

在地球得到名义上的统一之后,各国的军队便首当其冲遭到了裁斥处理,取而代之的,则是类似于警察机构的全球护卫队。

连组成结构都变了,那些将军、元帅之类的头衔自然也都成了历史的尘埃。

如今在这个全球最尖端科技公司的地下基地里,居然还有人穿着过去某国的军装自称将军,实在是让王忠泽有种荒谬的时空错位感。

不过这终究不是什么重点,几人认了个脸熟之后,布兰顿等人又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中,只是由一位研究员带着王忠泽前往休憩之处。

“不好意思,情况比较急迫,我只能长话短说了。”

piu~

眼前的金属门自动开合,不需要刷瞳孔、指纹、身份卡,或者是输入密码,王忠泽不禁有些好奇。

“这个门……”

“哦~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梦网的移动终端,只要一个念头门就开了。”研究员拨开刘海,露出一个银亮的头箍,“我是马特,王院长你的个人装备正在制作中,估计明天就好了。”

piu~

“梦网……原来如此。”

梦网是guillusion独创的新型网络,其终端便是思感头盔,链接方式则是睡觉。黑客们连它的运行原理和方式都没搞清楚,更不要提入侵了。

换句话说,在开发及管理人员节操在线的情况下,梦网已经是眼下世界上最安全的网络。

“如你所见,自动化已经遍布人类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在让世界变方便的同时,人们也开始面临智能ai的威胁。”

这个问题已经有了苗头,但王忠泽并不是很在意。

“科技的进步难免会威胁到人类自己的生存环境,但如果不去尝试的话就只能停留在原地。毕竟外星人可不会等我们。”

“看来王院长也得到那个消息了啊。”马特会心一笑,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自得,“但是如果说,我们已经找到替代智能ai的方法了呢?”

替代品?

想到自己的专长,王忠泽顿时就惊了:“你们做了什么?难道是脑域……”

piu~

“稍等。”

很不客气地打断了王忠泽的话,马特往后退了两步,咧嘴一笑。

“我们到了。王院长,请你先在这里休息。你将要负责的项目,以及本公司至今为止的研究成果,我们明天再说。”

piu~

金属门毫无预兆地合拢,把王忠泽关在了这间还算宽敞的卧室里。

就跟之前那些一样,这扇金属门上没有任何开启的设备。而以王忠泽的体格来说,就算给他一根撬棍也只是白费力气罢了。

卧室里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脑,只在床头放了思感头盔,静静地闪烁着银灰色的金属光泽。

————————————

直到沈纯跟着老妈回到家里,他的头疼还没有彻底消退。

不过为了不让老妈担心,他并没有声张。

遵照多休息少思考的医嘱,刚一到家,他就被自己老妈勒令回房睡觉。不过他转念一想,进梦网不就是在睡觉么?

于是乎为了疗养,他心安理得地戴上思感头盔,再次进入了红袖招之中……

今日,金陵城彻底走出了雨水的阴雨,红袖招的生意也立刻迎来了大高潮。

文人、商贾、甚至还有微服私访的官员。

一个个憋坏了的男人乘兴而来,只不过面对沈纯新抄的诗文,却又只能望洋兴叹,徒呼奈何。

这其中并没有大老远冒雨赶来的钱谦益,此刻,他没有来红袖招凑热闹,反而是找了秦淮风流外的一间茶馆,同玉真子一道在二楼品茗。

“老爷,这就是那个柳如是出的半阕诗。”

“好!快拿来给我瞧瞧!”

伴当送来一张宣纸,却是他潜入红袖招后手抄来的。钱谦益赶紧放下茶盏,迫不及待地抢在手里。

“略彴缘溪一径分,千山香雪照斜醺。emmm……”

拿着这半阕诗,他仿佛得了什么珍宝一般,竟是爱不释手了。

茶桌对面,玉真子并不懂什么诗词,对沈纯冒充的柳如是也不是很感兴趣,反倒是觉着这里的茶挺不错的。

“钱大人既然心甚慕之,为何又不去那红袖招,却在此处跟一个道士喝茶?这不是白白蹉跎了大好光阴么!”

“呃,道长说笑了。”钱谦益有那么点尴尬,只好把宣纸放在茶桌一角,“也不怕道长笑话,我之所以躲在此处而命长青去取诗来,不过是怕丢糗啊!”

“此话从何说起?这……”

微微一愣,玉真子很快就想明白了。

想这钱谦益早已经是文坛大咖级的人物,如果没能一次对上这首歌女出的诗,传出去岂不是很没面子?

理解了这位文坛大佬瞻前顾后的心态,他便只顾着自己添茶慢饮,不复多言。

而钱谦益这一琢磨,又是一天过去了……

“咚——咚!”

“咚——咚!”

“咚——咚!”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金陵城还没彻底走出雨后的潮湿,这天干物燥的说法实在是扯淡。

不过更夫的喊声也就意味着一更天到了,城里再度进入了宵禁。

正如同关门只防君子不防小人,宵禁也只能管管良民而已,碰上沈纯这种居心不良的飞贼,那也就是形同虚设。

此刻他已经换好了作案所需的白色长衫,只等沈墨熙一到,立刻就要摆脱缩骨功的效力,再度化身东风。

只不过老姐没等来,却等到了跃跃欲试的小翠花。

“师傅,今天带我么?”

看着对面期待的小眼神,沈纯一时间竟说不出拒绝的话。

恰好,通讯频道也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小纯洁,姐姐我今天有事要忙,晚上在开工啊!”

这个“晚上”显然是现实里的晚上,放到游戏里还要再过一天。

雌雄大盗当然得要两个人,想了想,沈纯终是点了点头。

“走!师傅今天带你飞!”

第四十五章 行侠仗义

今夜无雨无云,月光皎洁,星汉灿烂。

也幸好是宵禁了,否则就沈纯他们两个身上那惹眼的白衣,却是不能光明正大在屋顶上狂奔那么嚣张。

以祁琪刚到3级的草上飞,想要在屋顶上急速奔跑还是有点难度的,一个不小心,就得闹点掉瓦片、踏破人家屋顶的交通事故出来。

出于行动隐蔽性的考虑,沈纯只好非常负责任的把她背在背上,负重前行。

谁让他是做师傅的呢~

跑动中自然会有些颠簸,再加上某人心情荡漾,这个幅度不免就打了一些……

“好颠呐。师傅你能不能慢一点?”

慢下来不就没那么颠了?

沈纯完全不需要用大脑考虑,直接一口回绝:“不行!现在城里宵禁,到处都是巡逻的官兵,我们行动必须要快!”

“哦……”

要求没有得到满足,祁琪也不多说,只能趴在沈纯背上继续承受起伏的波动。

举止虽浪,行动却很稳。

毕竟上一票抢的已经够了,他们根本不需要再冒险搞多少多少银子,只是由于东风还没被释放,这才出来露个脸而已。

而且沈纯这次还带着一个初入江湖的拖油瓶,可不敢挑什么真正的大门大户来下手。

此行的目标唤作陆家庄,乃是外城一处普普通通的庄子。

几百亩普普通通不富不贫的水田,十几家普普通通勉强度日的庄户,一个普普通通作威作福的老爷。

真的是非常普通。

寻了个机会翻过城墙,沈纯背着祁琪继续前行。

外城说白了就是村落,房屋建筑可没有内城那么密集,官道以外的小道平时也不怎么修整,跑在上边颠簸得更加厉害。

也让沈纯愈发荡漾~

宵禁对内城的影响非常明显,但对于这些外城星罗棋布的庄子就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只是离了城门一里地不到,便可以看到道路两旁次第的灯火,以及路上鬼鬼祟祟的黑影。

黑影成群结队,影影绰绰竟有十来号人。

白衣实在是太过显眼,沈纯赶紧窜进了道旁的树丛,顺手按住了背后祁琪的小脑袋。

通讯频道——

“小心点,不要被发现了。”

“哦。师傅你放我下来,我好像露在外面了。”

虽然心里头有点不舍,沈纯还是立刻把祁琪从背上放下,让她就在自己身侧趴好。

黑影首尾相顾,一个个的连成了一条线,很快就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行动如此迅速,肯定不是寻常村民!

——“我们跟上去!”

钻出树丛,沈纯一把搂住祁琪,迈开腿就追了上去……

——————————

“吴老六,你的人手安排好了没?”

“放心吧,这种事我们丐帮熟的很!”

吴老六还是玉虎山庄那个吴老六,这伙人也正是山庄里幸存者中的大半。

那天沈纯杀了司马则之后,这些人既为去了一个毒廋而如释重负,又为那鬼魅般的雌雄大盗而心惊胆战。

再加上王豹之前所说的山洪之险,这群匪徒当即达成一致——取了库房里的银子,赶紧下山!

这么一来虽说是逃过了一劫,但当官发财的愿望无疑就更加遥远。

坏了魏国公的大事,还想当官?不如乖乖地重操旧业,努力挣钱吧!

如此,便有了眼前这一幕。

群匪与沈纯二人并不同路,目标自然也不是什么小小员外,而是外城石碣帮的地下赌场。

没错,他们准备黑吃黑。

赌场内外早就有丐帮弟子潜伏接应,里边是净衣的,外边是污衣的。

一行黑影在赌场百米开外停下,由吴老六拄着竹棒出列,在路旁一块三尺见方的石头上敲了五下。

箜箜的敲击声,在夜色中传出去很远。不多时,前方的草丛里便钻出来一个丐帮弟子。

“副舵主,石碣帮的人就在前面放哨。今天他们帮主正好在赌场坐镇,点子有点扎手啊!”

说话也不知道声音轻点,吴老六嘴上说着不错,心里却已经认定这货不堪重用,还是要饭比较适合他。

挥手让小弟退下,他转身面向群匪,呵呵一笑。

“大家都听到了,石碣帮的满帮主也在赌场里,我们是不是改日再来?”

“改什么日!满维号称大人,其实不过是个三流货色,我们还怕他?!”

“老马说得对,大家伙并肩子上,抢他娘的!”

群匪失了靠山和前途,如今就只剩下钱这点盼头了,此时赌场就在不远处,他们个个眼冒绿光,哪里舍得罢手。

只不过此刻夜深人静,他们这么一表态,声音顿时传出去老远。

“什么人在那边!不想死的赶紧滚远点!”

群匪面面相觑,也不知是谁大笑了三声,顿时点燃了他们眼中的绿火。

“哈哈哈!弟兄们上啊!干完这票就可以散伙啦!”

……

大战一触即发,沈纯却只是按着祁琪在道旁老老实实地趴着,好似完全没有掺一脚的想法。

“师傅,他们要打劫啊!”

“嗯,我知道。”

“听上去好像是黑吃黑啊!”

“嗯,我知道。”

“那我们为什么还不出手?”

沈纯没有像某些人一样,一见心仪的女孩就石乐志,依旧很冷静。

“他们两边全都人多势众,打起来我很难顾到你,还不如跟上去等他们分出胜负再说。到时不管哪边赢了,只要他们死伤惨重我们就出手。”

“明白,黄雀在后是吧。”

祁琪点了点头,还没等沈纯赞一句“smart~~”,就听她接着往下说道:“但是他们刚刚好像说了,干完这一票就散伙。到时候打完四散跑了,我们该怎么追?”

“……”

这话一听就很有道理,沈纯完全反驳不能。

他也不是个矫情的人,当场就把祁琪夸得跟朵花似的,搂着她吊在群匪后头一路跟随……

摧枯拉朽地干掉了几个暗哨,群匪压着声音一路狂奔,很快就赶到了赌场所在。

这地方看着就是个寻常的地主庄园,里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显然,他们还没发现自己成了别人的猎物。

嘴里不把满维放在眼里,真到了动真格的时候,群匪还是很谨慎地按下了声响,在门外围了一圈静待时机。

这时又有潜伏的丐帮弟子上前,满头大汗地把一个大麻袋丢在了吴老六跟前。

活一干完,他立刻颤颤巍巍立在一旁,脸色倒是好看了不少。

吴老六没理这人,握着竹棒轻轻敲打地面。

随着“箜-箜——箜……”有节奏的敲打声,一条条或长或短的毒蛇很快钻出了麻袋,吐着信子往庄子里蜿蜒而去。

不多时,里头惊呼一片——

“蛇!好多蛇!”

“满老大!你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蛇?”

“我被咬了!是五步蛇!”

“镇定点!不要动!”

……

目的达到,吴老六停下了敲打,拿出一个个纸包分给群匪。

“这时雄黄粉,大伙儿赶紧在身上抹匀了。”

毒蛇可不认人,指望吴老六每一条都如臂使指也不现实,雄黄粉还是很有必要的。

群匪动作很快,或者说他们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一涂完粉,立刻便掏出各色兵器,沉默地冲进了庄园之内,只在原地留下了满地的硫磺味。

不多时,里头便又多了无数喊杀声,在寂静的旷野里传出去老远。

待得小地图上的红点少了大半,沈纯觉得时机已至,这便要开始行动。

“走!我们去行侠仗义!”

刚钻出树丛,衣摆就被小徒弟给拉住了——

“师傅,我怕蛇~”

“……”

第四十六章 大杀四方

怕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应该说,如果祁琪一点也不怕蛇,反而欣欣然表示它们都是小可爱的话,沈纯反而要好好考虑考虑是不是应该在游戏里养几条蛇,培养一下个人的兴趣爱好了。

幸好这一切不用发生……

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倒也件好事。

不管怎么说,祁琪这位小翠花终究只是个拖油瓶一般的存在,真的带进赌场里去了,还不知道会有多碍手碍脚的。

既如此,他便借坡下驴,拍了拍祁琪的肩膀安慰道:“不怕,你在这里躲好了,师傅我去去就回。”

话音一落,他这就豁然起身,不紧不慢直往赌场洞开的大门走去。

“师傅……我……”

既不想错过一场刺激的大战,又不敢面对成群结队的毒蛇,祁琪一时间纠结不已,只能看着沈纯甩着衣袖进入其中。

那背影不算高大,却也比之前的少女身材魁梧了不少。

“唔~师傅什么时候才能交我这门法天象地的功夫呢?”

……

什么法天象地,明显就是沈纯瞎编的玩意,明明就是取消了缩骨功的效果而已。

此刻换成单独行动,他也放心大胆了不少,握着腰间的软剑就往厮杀的中心走去。

赌场内的战斗已经几近完结,石碣帮这边还剩下四五个帮众,簇拥在帮主满维周围。

另一侧的群匪也不是毫发无伤,胸口负伤的,后背中剑的,还有一位可能是雄黄粉没抹匀,被毒蛇给咬了大脚趾。

此人正是王豹,他倒还是很镇定,朝后边招了招手说道:“吴老六,快给我解毒。”

“呵呵~王兄弟说笑了,这里七八种毒蛇,我哪能随时带着解药呢?”

笑眯眯往后连退几步,吴老六边说边敲着竹杖,地面上顿时一片“嘶嘶嘶”的声响。

没一会儿,毒蛇便在这位王兄弟与群匪身前爬了一地。

“你!大伙儿看看,我们还没抢到钱,有人就忍不住要卸磨杀驴了啊!”

群匪看了看蛇群,再看看脸色煞白,已经支撑不住坐在地上的王豹,一个个都不说话。

“老马!快帮兄弟我一把!”

“这个……”马阎良左右瞟了瞟,给了对方一个要坚强的眼神,“老弟,你看满维还在那边,你还是想办法自救吧。”

王豹彻底心凉了。

他实在是个狠人,立刻脱下靴子,拽下袜子,张口含住大脚趾拼命吮吸。

转眼间,就已经吐出了几口黑血。

虽说没人帮王豹说话,但他的遭遇却也让群匪心有戚戚焉。

同时,他们心里不免多了一份忧虑——石碣帮眼看就要玩完,现在只要死一个人就可以少分一份银子,自己可得留点神。

更有甚者,他们现在对身上这些雄黄粉的真假也起了疑心。

这念头一起来就收不住,群匪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到了身边,石碣帮的残党顿时好像看到了机会。

“帮主,他们好像内讧了啊!”

“是啊帮主,我们快从后门逃吧!”

形势如此,满维点点头从善如流:“好!我先走,你们殿后。”

帮众:“……”

煮熟的鸭子还想逃?马阎良第一个不答应!

这位西北悍匪弯刀一扬,一个箭步扑了上去:“站住!别跑!”

以这一声大吼为开端,战斗再次打响。不过这一次群匪谨慎了很多,喊打喊杀了十多分钟,小地图上的红点也就少了一个而已。

沈纯就郁闷了,这些人只会放嘴炮的吗?

不过眼下小地图上的红点却是分成了三部分,其中90%都在后门位置,一个在中间,最后一个则是挨着门口,离沈纯最近。

而从那一声声竹杖的敲击声看来,这红点又是上次那个玩蛇的。

没什么好犹豫的,他立刻锁定了对方的位置,甩起袖子发动了踏前斩。

第二次遭遇沈纯的突袭,吴老六依旧是没能反应过来。等他听到衣袂烈烈舞动的声响时,小刀早已经子后心刺入,深深没入心脏。

深怕这货没死透喊出声,沈纯又连点三穴,给他来了个小葵花禁言定身套餐。

这么一来,竹杖的敲打自然就停下了。

嘶~~嘶~~

特定节奏的震动刚一消失,毒蛇们便立刻失去了控制,恢复了本身的野性。

喊打喊杀的人类,晃动灯火的刀剑……

还有吸出毒血,嘴唇肿胀的王豹……

骚乱的房间,使得毒蛇愈加紧张,纷纷吐着信子盘起身子,可把离它们最近的王豹吓得不轻。

这货刚从大脚趾吸出毒血,此时两瓣嘴唇红肿好似烤肠。

发现蛇群的骚动,他还以为是马老六在作怪,便抖动着两根烤肠,摆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吴老哥莫要吓人,快收了神通吧。”

蛇群依旧嘶鸣不断,而吴老六也只是耷拉着脑袋,没有丝毫表态。

这下王豹慌了,他往后退了几步把腿一伸,扳起同样肿胀的右脚大脚趾说道:“老哥不用这么绝吧?我一个脚趾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想要几个?”

鬼才想要你的脚趾!

躲在吴老六身后,沈纯只顾着偷瞄后门附近的战局,完全不去管脚肿嘴肿的王豹。

哪怕是群匪各怀心思,出手留着一份顾虑,也还是架不住石碣帮太菜。短短几息的时间,小弟们就已经死伤殆尽,只剩下帮主满维被逼在墙角,刀都快握不稳了。

“你们……你们不要乱来啊!我叔叔可是兵部尚书,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群匪根本没把这威胁放眼里,只是他们互相防备,一时间竟都没有动手。

十来个人围成弧形,全部背对着自己。沈纯觉着这实在是个难得的机会,干脆从吴老六身后转了出来,直冲向最中间的一人。

这人早就神经紧绷,此刻一听到衣袂飞舞的响动,立刻回手就是一刀。

刀锋掠过飘舞的衣袖,没能带走一块布片。沈纯早在他抬起手时就切换目标,一刀子捅进了左边一人的腰眼。

“什么人?!”

突然多了个搅局的,群匪齐齐振动。

腹背受敌,他们顿时有同仇敌忾起来,当中这几人不约而同地转身围攻沈纯,其他人则是先把满维给砍了。

毕竟可能是兵部尚书的侄子,死了比较保险。

群匪合作了这么多天,早就演练过合击之术,此刻七八个人布了个偃月阵朝沈纯包围过来。一时间刀剑起舞,几乎密不透风。

沈纯不跟他们交手,直接发动踏前斩来到王豹跟前。

他见了形势不妙,正拖着伤腿准备跑路,突然被沈纯杀到跟前,惊慌之下立刻单脚往旁边跳了一大步。

这一步正好踏进了某条竹叶青的红线,就看青光一闪,左脚大脚趾也被咬了……

“我靠!你可别死啊!”

整个赌场里眼下就这一个独立的坐标,他一死可就糟了!

不敢耽搁,沈纯赶紧又回身杀了过去……

左脚的灼痛何其剧烈,王豹根本没心思再去管别的。他几个翻滚重新远离了蛇群,又是脱鞋脱袜,捧脚狂吸。

刚吸一口,眼前便又闪过一道白影,却是沈纯踏前斩躲刀回来了。

“加油!你可以的!”

王豹有点懵,心说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不过这显然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吐出一口毒血,他继续自救,不远处同伙的惨叫声也没能打断他。

“很好!坚持住!”

又来?

抬头,一片白影正在飞速远去,鞭子一般的利刃从马阎良颈间抽过,结束了这位西北悍匪波澜壮阔的一生。

粗略一看,自己这一方竟然已经死伤过半!

王豹顿时心惊肉颤,忙不迭加快了吸毒的节奏……

卡文……





第四十七章 任务正式启动

大半夜的,一个人缩在草丛里,不远处还时不时传出来几个“啊!啊!啊!”的惨叫声,祁琪渐渐感到身边越来越凉,心里忍不住慌乱起来。

她又想起了在金陵府衙里沈墨熙所说的那番话,不自觉地就疑神疑鬼起来。

——刚死过人的地方会比较凉。

可惨叫声明明都是在屋里,为什么她在外头也会这么凉?

不对劲啊……

不知从哪里飘来一片乌云,正巧遮住了祁琪头顶的月光。

如此月黑风高,凉意俞盛。她再也待不住,钻出草丛冲向了眼前唯一的灯火。

此时的赌场里,还能动弹的人所剩无几。

利用双脚受到重创,无法直立行走的王豹作为一个战略支撑点,沈纯在大堂中来回冲刺。

小刀太短,很难做到致命一击,他早已经拔出了腰间软剑,同时以左手的葵花点穴手辅助。十七八个来回过后,赌场里还能动的就只剩下两人而已。

其中被软剑割喉的不过三四个,大半倒是都被他点了穴。

软剑软软地垂下,沈纯望着对面的香肠唇,感觉有些好笑。

“呵呵~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居然也敢打我们雌雄大盗的主意。”

“雌雄大盗?!难道你就是那个雄……不对!你是雌的!”

糟了!口音露馅了!

沈纯有些懊恼,本来他还想留个活口,等有人发现这里后便能证明是雌雄大盗做的案。

但现在就不行了,要是让官府知道作案的只有一个雌的,东风这货搞不好嫌疑更大……

一个不小心前功尽弃,他也只能叹口气,挥袖朝那几个被点穴的匪徒斩去。

这是要灭口啊!

王豹急了,手脚并用地往门口方向爬去。

吴老六死后毒蛇无人指挥,早就各自四散游走,其中一些正在通往门口的方向上。

身后就是正在大开杀戒的沈纯,王豹这时也不管毒蛇不毒蛇了,挥着砍刀奋力匍匐向前。还没爬出去十米,腰上就又被咬了一口。

这地方嘴巴可够不到……

“啊啊啊啊!”

本就心惊胆战,再一听到这凄厉的惨叫,祁琪顿时被吓得小脸煞白,差点没摔一跤。

扶着墙,她按着胸口自我安慰:“不怕不怕,这声音一听就是男人,肯定是师傅赢了的。”

重复念叨了几遍过后,她倒也安心了不少,小步继续前行。大概十来米过后,眼前便出现了一团扭曲蠕动的毒蛇。

黑的、绿的、黄的、金环的、阴环的……

各种斑斓的条纹缓缓蠕动,阴冷的蛇躯之间偶尔露出一丝缝隙,竟是一双圆溜溜布满血丝的眼睛。

“啊啊啊!妈呀!!!”

刚了结了最后一个“木头人”,沈纯就听到了这一声仓皇的叫喊。

虽然叫喊声非常短暂,并且已经彻底失真,但考虑到此处应该只有祁琪一个女性,他还是迅速得出了结论。

“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让……”

诘问刚刚出口,一个软软的身子就冲进了他怀里,后边的话顿时就给咽了回去。

“呜呜呜~吓死我了~”

“不怕不怕~有我在哈~”

怀里的人儿不断颤抖,越抱越紧,那真是温香扑面,软玉满怀。

沈纯不觉又开始荡漾,一手轻轻搂着,一手轻轻拍着,竟然把收集战利品这回事都给忘了。

至于装作雌雄大盗去陆家庄作案的事,更是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

第二天天气晴朗,沈纯的心情也是无比明媚。

回到红袖招之后,他便又使用缩骨功变回了柳如是的样子,但身上的白衣却还是昨天那一件,此刻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走路都得留心不要踩到下摆,非常不方便。

扣扣!扣扣!

“姐姐!可方便进来?”

“进来吧。”

是绣儿来了,沈纯应了一声,这便来到桌边坐好。

吱呀~

绣儿满面愁容,一关上门就急匆匆赶到沈纯跟前。

“姐姐,有东风大哥的消息了么?”

“这个……”猛然才想起来这回事,沈纯尴尬得不行,“上次我们抢了这么多银子官府居然都没放人,肯定是那个沈捕头不用心办事!”

绣儿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想要寻个心安而已。此时听沈纯这么一掰一扯,她立刻就急了。

“那,那可怎么办?这次的事闹得这么大,沈捕头会不会不敢帮忙了?”

“……”

就自己表姐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会怕这种事?

沈纯非常无语,却也没办法明说。

“莫慌,接下来我再接再厉,趁着宵禁多活动活动。实在不行的话就去劫狱!只要来个调虎离山,肯定能把东风给捞出来!”

也不管绣儿信不信,沈纯自己先信了——

光是抢了一个魏国公就搅得金陵满城风雨,要是他再去光顾一下那些个尚书大人的府上,还不是要捅破天!

到时候只要让沈墨熙穿上白衣在外头街上下线,等到半夜时再重新上线,必然可以引走城里绝大部分的官兵。如此一来,他就可以轻松杀进牢房救人了。

而沈墨熙那边也可以随时下线,不会真的遇上什么危险。

这计划怎么看都行得通,就是其中关乎到玩家下线的事,没办法跟绣儿细说,实在是遗憾。

在沈纯的再三保证下,绣儿终于勉强收了心,拜谢过后就准备离开。

刚推开椅子,脚尖却正好踩中了沈纯的衣摆。

“姐姐,已经是巳时二刻(上午9:30)了,红袖招马上就要开门做生意,你还不换回女儿家的打扮么?”

她说的很有道理,但这身衣服非同一般,沈纯还想再穿穿。

“莫慌,说不定别人更喜欢这样的打扮呢?”

纯洁的绣儿完全不懂这个play那个play的,她眨了眨眼,一脸懵懂。

“好了好了,绣儿你先出去吧。”

几乎是把绣儿推出了门外,沈纯关上门,立刻打开衣柜取出了一身雪白的衣裙,放在床上准备随时换上。

这是四娘给他新做的衣裙,腰带上挂着一个专门藏匿短剑的暗扣,短剑扣在上边自然垂下,只要稍微小心一点,就不会露出破绽。

衣柜里还有一身男式白衣也是同样的处理,方便他夜间行动时扮作东风。

软剑实在是太难操控,而能使用踏前斩等技能的短剑再短也要二尺长,衣服和鞋子里根本就藏不了,导致沈纯的战力大打折扣。

像现在这样就好很多了,他只需要把裙子一撩,往胯下一掏,立刻就是短剑在手。

取好要换的衣裙后,他立刻又把这回事放在了脑后,取出扫描进游戏里的高数习题册,拿起毛笔乖乖复习。

高数这门课还有半个月不到就要考试了,压力很大啊!

曲线y=e^x-3sinx1在点(-1,2)处的切线方程为

a、y=2x2

b、y=-2x2

c……

emmm……究竟是选哪个呢?

遨游在学习的海洋中,沈纯渐渐沉迷,直到房间的大门又一次被推开,绣儿六神无主地冲了进来——

“不好了姐姐!钱谦益!钱谦益来了!”

第四十八章 B计划

目标人物出现!

沈纯赶紧把毛笔往笔架上一挂,准备冲向自己的绣床去换衣服。

跑了没两步,他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绣儿,有道士跟着他么?”

“没,没看到道士。”

“好!我还得换衣服,你快下去帮忙撑一会儿!”

此时午时刚过,日头正高,骄阳似火。

不过这却阻碍不了红袖招内客人们的热情。

“牧斋先生(钱谦益自号)!学生廖玄微,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啊!”

“哈哈哈!廖大人谬赞了,不知您身旁这位是?”

“哦~正是犬子。快,还不拜见虞山先生!”

“小子廖理,见过先生。”

“呃……客气,客气了。”

逛青楼还是父子齐上阵的,钱谦益表示自己也是长见识了。

廖家父子只是一个开端,听到名满江南的钱谦益来了,整个红袖招的客人们全涌了上来,一个个的都想沾沾文气,热情好似见了头牌。

里边有些人一看就是刚从某间绣房里出来的,衣衫不整,面色潮红。

钱谦益到底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可能随便出来个没完事的阿猫阿狗都给应付一通。他便在这大堂正中朝四周拱了拱手作了个揖,礼数就算是到了。

拜谒已毕,一众男人便簇拥着钱谦益坐下。便是那些出了钱还没完事的也都忍着,乖乖在最外围坐好。

堂中稍稍安定,四娘赶紧扭着老腰走下楼梯,把她那满是香粉的罗帕往钱谦益面前一抖。

“钱大人~您可是好些年没来了~”

四娘刚回房里画了个浓妆,一时间连刚见过的廖大人都没认出她来,更不要说钱谦益了。

“你就是红袖招新的老鸨吧,先不忙着招呼,把如是的诗题拿出来。”

自己什么时候换过人?四娘强颜欢笑,又抬起手拿罗帕遮住脸。

香粉扑面而来,差点没直接咳嗽出声。

“如是的诗题就在二楼上挂着。钱大人只要对上了诗,便可以与如是促膝长谈了~”

“不好说,不好说。且观之。”

钱谦益当然知道要怎么做,这么说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是第一次见着那半阕诗罢了。

他装模作样地仰起脖子,念了两遍挂在栏杆上的半阕诗,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好诗!我有了!”

大仇人来了,绣儿本就有些慌乱。她刚从楼上下来,正想着该怎么拖延一二,此刻一听钱谦益这么快就“有了”,顿时吓得六神无主,蹭蹭蹭又冲回了沈纯房里。

“姐姐!钱谦益……那个钱谦益已经对上了啊!”

“有没有搞错!这么快?”

长裙才刚套上身,后头还有好些穿衣步骤,沈纯也急了,赶紧冲绣儿招了招手。

“来不及了,绣儿你帮我把屏风后面那把短剑拿过来!”

“好……好!”

为了能掩藏在白裙底下,这把短剑用的是白色剑鞘,白色剑柄。

纯白的短剑贴在胸口,随着喘息的节奏不断起伏。握着白漆的剑鞘,想起楼下的仇人,绣儿终于回了神,一点点平静下来。

“就是这把。帮我插进底下那个皮套里……快啊!”

“哦哦,来了!”

一道白色的闪电,从沈纯裆下一闪而过。

他只觉得胯下一凉,还带点麻。

“好了!姐姐,我这就去把钱谦益那老贼带上来。”

用力点点头,绣儿咬着嘴唇跨出房门,走到栏杆边取下那半阕诗,冷着脸说道:“恭喜这位客官,如是姐姐请您移步上楼一叙。”

——————————

对于自己的文学素养,钱谦益本人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在他眼里,自己苦思冥想了一天一夜,对诗成功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只不过当他上了二楼,又由绣儿引领着跨进沈纯的绣房在布帘之前等待时,心中竟不由得忐忑起来。

“钱大人,请进。”

所谓声似黄莺,不外如是。

四书五经读了三十余载,治国理政不一定会,养气的功夫却是真到家了。

此刻也不见钱谦益做多少调整,只是浅浅两个呼吸便恢复了泰然,伸出右手,缓缓挑起布帘。

“失礼了。”

随着轻柔的珠帘一点点升起,一个洁白如玉的人儿缓缓呈现在钱谦益眼前。

多日来日思夜想,此时终于可以得偿所愿,只见了那一袭白衣、一双玉手,他便已经手足冒汗。再到沈纯那秀丽中带着圣女光辉的俏脸出现之时,他就真的是痴了。

那可真的是,人生若只如初见!

被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这么盯着瞧,沈纯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略微往旁边挪开一小步,他用在东厂练习的姿态盈盈下拜,柔声说道:“贱妾柳如是,见过牧斋先生。”

“哦!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发现自己有些举止失措,钱谦益赶紧艰难地把目光从沈纯身上挪开。

绣房不大,布置也不复杂,沈纯现在就站在自己的绣床之前。钱谦益眼睛一瞄,立刻就瞧见了床上的一件白衣。

衣服很明显是男人的款式,也没有好好叠过,就好像刚脱下来随意往床上一放的样子。

“……”

钱谦益的目光,不得不定住了!

对面突然不说话了,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己身后,沈纯不由得有些奇怪。他微微转头看了一眼,立刻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闹心了这是,忘把衣服放起来了!

本来还想着走a计划,先获取钱谦益的信任,然后把那本魏忠贤要求的册子搞到手,现在一个不小心来了这么一出……

沈纯以己度人,觉得再不补救一下,这计划大概率是要凉。

“这件衣服呢,其实是我闲暇之余扮作男装时穿的,你看……”

提起衣服往自己身上比了比,沈纯的笑容彻底僵硬。

太长了,衣摆在地上拖了一大截,真要全提起来的话,很明显可以从头到脚把他全部遮住。

穿这么不合身的衣服上街?

钱谦益表示不信,但考虑到沈纯所处的行业性质,他还是深吸口气,选择原谅对方。

“如是莫急,我明白的。唉!可叹我只顾着些许颜面,如今竟让人捷足先登!”

抹了抹眼睛,钱谦益同初见的完美映像彻底告别。再睁眼时,看向沈纯的目光已经彻底不同。

“钱某自视甚高,终究是妄自尊大,不见泰山。究竟是哪位朋友才情如此了得,出来吧不要躲了,也好让钱某心服口服!”

“……”

房间里自然是没有人回应,鸦雀无声。可越是无人应答,钱谦益心头的火气反而越大。

打开衣柜——“出来!”

移走屏风——“出来呀!”

掀起被子——“快出来呀!”

查看床底——“有种你不要躲!”

这事情闹的,好像沈纯不守妇道,把他给绿了一样。

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

咳咳……错了。

总之原先的计划看来是行不通了,好在钱谦益已经被顺利引到了自己面前,而且那个武功高强的道士还没跟着,正好可以改用b计划!

第四十九章 魏忠贤南下

所谓b计划,就是绑票!

顺带着刑讯逼供。

本来沈纯是不想采用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手段的,但事实证明他错了,刑讯逼供真的很有技术含量。

……

“说!你把九千岁的东西藏哪里了!”

“哼!你们在说什么东西,老夫全不知情!”

pia!

黑色面巾之后,林老关咬牙切齿了一番,最后还是只能把浸了盐水的鞭子往地上一抽。

“嘿!你个老不死的……来人!”

士大夫终究是士大夫,就算是魏忠贤也只能罗织罪名,走正经程序把人给捉进了狱中才敢用刑。

而钱谦益虽然已经辞官,却没有被革去功名,并且依然在士林中享有极高的名望。

这种人一旦出了差错,不管是谁下的手,最后脏水肯定是被泼在魏忠贤头上。一旦这位九千岁追究起来,红袖招的所有人都讨不了好。

正因为如此,在这间地下室里逼供的所有人都蒙着面,而且也只敢用一些不留伤痕的刑罚来逼供。

“钱公,你真的不说么?”

整个上半身都被死死地绑在柱子上,钱谦益只能别过头去,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看来是没得谈了,林老关朝两边招招手,立刻来了两个大汉。一个抓住钱谦益的双腿往上抬,另一个搬来一只板凳架在下边。

看这架势,沈纯还以为是要上老虎凳了。结果垫脚的没来,倒是来了一副木枷,一头用铁锁固定在板凳上,牢牢卡住钱谦益的两个脚脖子。

“钱公,再不说可就来不及了。”

“哼!”

“好!不说是吧,猫!”

随着林老关一声令下,立即就有手下捧过来一只憨态可掬的橘猫。

这只猫已经胖得看不出脖子,坐在一双大手里稳如泰山,整个就是一只胖虎。

还没完,另一边的汉子又端来一个木桶,盖子一掀开,顿时满室飘香。

沈纯往里头看了一眼,只见里头晃晃荡荡的飘着一层浮油,好像是什么高汤一般。

到了这一步,林老关也不再多说。他直接上手脱了钱谦益的鞋袜,又从腰上解下一把刷子,在高汤里蘸了蘸,仔仔细细在那双光脚上刷了一遍又一遍。

“钱公果然是体面人,之前有个员外也跟你一样嘴硬,结果袜子一脱!那味道,我都不忍心让猫去舔了!”

刷完了肉汤,接下来就是属于胖虎的用餐时间。它显然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不用主人催促,便主动窜到了木枷之上,伸出舌头一点点舔食。

甫一开始,钱谦益似乎还能勉强忍受,就是挣扎得有点厉害。

趁这段空隙沈纯赶紧走了,刚出地下室的大门,就听得身后一阵爆笑——

“哈哈哈哈……拿走!快拿走!哈哈哈……道长哈哈哈救我!如是救我!哈哈哈哈……”

鬼才救你!

地下室的大门不愧是特制的,一关上便基本隔绝了所有的怪响。

折腾了半天,此时已经接近打更的时间。

到了这时候钱谦益还不露面,这满堂的客人只当他是成了沈纯的入幕之宾,今夜便要留宿了。

宵禁将近,家境不宽裕的便只好回家,那些个有钱人原本却可以出笔银子找个称心的姑娘,于红袖招中过上一夜。

可惜平日倒也罢了,今日他们却是满腔的羡慕嫉妒恨,完全没有一点风花雪月的心思。

如此等沈纯出来时,这地头早已经繁华落尽,只剩下满屋狼藉。

“咚——咚!”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戌时以至,更夫的喊声便是行动开始的号子。

祁琪准时上线,兴奋地从二楼栏杆处探出半个身子,笑着喊道:“师傅!我们要出发了吗?”

“嗯。出发!”

……

为了完成一个承诺,沈纯背着祁琪再度上路。

感受着背上起伏的柔软,便是那扑面而来的热风也变得无比温和。月光就在不远的湖面上荡漾,鳞鳞的波纹就好似沈纯此刻的心情,快乐而又美好。

不过他跑得太快,快乐有点短暂。

今晚的第一个目标——祥源号就在内城西北角,距离红袖招不过四里多一点,就算沈纯已经小心地放慢了速度,到达其屋顶上也只用了一分钟而已。

恋恋不舍地放下女孩,沈纯调整一下心情,好让自己尽快进入工作状态。

祥源号还是魏国公的产业,欺行霸市那是常有的事。

自从得知那群匪徒的身份之后,沈纯算是跟魏国公杠上了,特地让林老关他们把这货的产业通通标注出来,准备一一光临。

现在他也不准备往自己口袋里偷银子了,上次的事情闹得这么大,结果官府依旧没有把东风放出来,可见光是办事并没有什么用。

按照电视以及新闻里得出的经验,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挑起舆论。因此沈纯打算做一段时间侠盗,用银钱在这金陵城撒上一圈。

到时候满城风雨,他不信官府还能继续装聋作哑!

——————————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事实证明,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罗宾汉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虽然沈纯手上有一张林老关提供的地图,另外还有小地图可以侦察敌情,但却依旧看不到人心——

“在这里!跟我追!”

又一队官兵追了上来,他们手里没有弓弩,却带着非常老式的火枪。

这玩意可比弓弩可怕多了,弓弩的箭矢好歹指哪打哪,沈纯能有个预判,换成这指东打西攻速还奇快的玩意就不成了,一个不好反而撞枪口上去。

再加上现在他还背着个祁琪,更加不好冒险,只能气呼呼地狼狈逃窜。

“师傅,我还是下线吧。”

——对,就是这样。

沈纯当然不能这么说,哪怕他心里早就这么想了。

“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可以甩掉他们了!”

话音刚落,迎面又来了一队官兵。

“还真是在这里!快!抓住他们!”

沈纯:……靠!又是那个没良心的把自己卖了!拿了自己发的钱还出卖自己,要不要这么贱啊!

“真的。师傅你还是让我下线吧,我在这里只会拖累你。”

事已至此,沈纯也不再强求。而祁琪见他不说话,便直接在他背上点了下线按钮。

背后的重量瞬间消失,沈纯刷地从胯下抽出短剑,猛地飞上了一旁的屋顶。

利用房屋墙壁不断闪躲,时不时再来一次踏前斩的突袭……

缠斗了近半个时辰,沈纯终于杀退了官兵。正当他收剑于胯下,准备回红袖招时,通讯频道里却是想起了杨子涵那久违的声音。

——“沈纯,魏忠贤不知从哪里知道了册子在钱谦益手里,已经出发去你那边了!”

沈纯:emmm?!

第五十章 统一战线

魏忠贤居然要来金陵了!

这是不满意自己的工作效率,准备亲自上阵了么?

听到这个消息,沈纯的第一反应不是怎么给自己找台阶下,而是把钥匙和那个玩家团队的消息告诉了杨子涵。

“情况现在就是这样,如果这些人把魏忠贤干掉了,你的任务铁定泡汤。你说怎么办吧。”

一阵沉默过后,杨子涵非常理智地说道:“我们也觉得魏忠贤身上可能有钥匙,本来是想着地位高点以后或许有机会偷来,现在……”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胖右兴奋的叫喊完全掩盖过去——

“现在还当什么鳖孙!这么多人,搞他啊!”

听到这里,沈纯赶紧出声把自己撇干净:“诶诶诶!要搞你搞,我不参与啊。”

“……不跟你说了,我们马上过来!”

通话频道被单方面关闭,不论是胖右还是杨子涵,全都没了声响,可能已经在往驿站去了。

真的都要过来?

沈纯感觉有点方。

如果杨子涵他们几个是从现实中来找他,那肯定是好酒好菜,欢迎之至。

但在游戏中么……

沈纯想了想自己平时的打扮,心里一阵发毛——就那样子,哪能出去见人?

不想给自己留下黑历史,他思量了一阵过后,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

相比于九千岁前呼后拥、车马开道的行路方式,显然是玩家通过驿站来得更快。

第二天午时刚过,三人便组团来到了红袖招,在约好的酒楼与沈纯、以及玩家团队的代表人碰头。

刚一照面,这位号称兄弟上万的仁兄就一脸热情,握着胖右的双手不肯松开。

“三位东厂的好汉,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

胖右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搞不明白,这货究竟是在夸人还是在损人。

客气几声之后,几个人全部入座。大家都挺急的,也不废话,直奔主题。

“知道魏忠贤这次会带多少人过来吗?”

“不多,就是二十来个东厂高手,再加上沿途官兵护送。”

“什么级别的高手?”

“比我们俩稍微高那么一点点。”

胖右没算上杨子涵和沈纯,只是拍了拍天毛的肩膀。

“这……那不知二位能力如何?”

装逼的环节到了,胖右他们各自报上自己最得意的功夫。

什么满级的破风刀法、燕子三抄水、九节鞭法……沈纯一听就很有优越感。

只不过同样的功夫落在这位代言人耳中,却又是完全不一样的结果。只见他一脸的万念俱灰,好长时间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是受打击了?

他一直不说话,胖右便把话头挑到了沈纯身上。

今天出门前沈纯就解除了缩骨功,又套上夜里行动时所穿的男装,看上去除了头发长一点就跟现实里没什么两样。

“喂,你就用现在这个样子扮作柳如是?不能够吧!”

“那你想怎么样,客官~您可有些日子没来了~难道要我这样么!”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胖右满脸尴尬,一看就是言不由衷,“说这话好歹也换一身衣服,我又不是……”

沈纯的眼神开始不对,杨子涵赶紧一巴掌拍下去:“好了!说正事。金陵城内也有厂卫的总部,一旦被他进了城,那就不是二十几个高手了。”

这话实在,几个人一听就有了底——必须在城外伏击!

不论是魏忠贤队伍的行进情报,还是伏击所需的大量人手,无疑都只有数量巨大的玩家团队才能提供。

然而眼下这位代言人丝毫看不出兄弟上万的豪迈,反倒是有些忧心忡忡。

“不瞒兄弟几个……哦,还有这位美女。”这货特地朝沈纯拱了拱手,惹得胖右忍不住捂嘴闷笑,“我们帮会之前受了重创,现如今帮内高手所剩无几,到时还请各位多拖住几个高手才好。”

算上沈纯,这边总共也才四个人而已,难道还能以一敌三么?

不过难得有了得到钥匙的希望,他们还是满口答应,尽量稳住对方再说。

初次会面,双方都还不是很清楚对方的底细,不方便细谈。

达成了合作的意向后,这位代言人很快便告辞离开,剩下沈纯等人对着一桌子几乎没怎么动的酒菜,聊了几句过后也很快散场。

沈纯当然是回红袖招了,可是他出酒楼后没走多远,立刻就停下了。

身后,胖右他们三个也立刻停下脚步。

“你们全都跟着我干嘛?”

“emmm,我们第一次来金陵,不知道红袖招在哪里。”

什么意思?要去红袖招!

沈纯不淡定了:“去那里干嘛,自己找个客栈落脚不会啊!”

“诶~那不是还要花钱么~”

不止是胖右扭捏作态,连天毛和杨子涵也都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可见钱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个大问题。

“东厂俸禄微薄,全靠日常盘剥才有进项。咱们哥几个刚正不阿,哪能去做那档子事?”

虽说不是很信,沈纯还是从褡裢里摸出几锭银两,随手抛了过去。

“拿去,不用还了。”

衣袖一甩,一股壕气顿时扑面而来,震住了胖右三人。机会难得,沈纯立即运起轻功扬长而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街角。

看了眼手里的银子,胖右舔了舔嘴唇,感到一阵干涩:“才几天啊,这行还真是有钱途。”

另一边,天毛的关注点则完全不同:“速度好快!沈纯练的什么轻功?”

胖右:emmm?!

……

踏雪无痕赶路,神行百变躲避路人,沈纯没用两分钟就回到了红袖招内。

由于钱谦益还是没出门,男人们伤心之下,红袖招今日的生意却是差了不少。沈纯进门时,大堂里只有四五个喝花酒的,以及一个闭眼静坐的道士。

出家人跑青楼坐禅来了?这难道就是入世修行么?

沈纯不打算多管闲事,摇摇头就往二楼走去。

众目睽睽之下,以他现在这身打扮当然不鞥回自己的房间,只能是到绣儿房里暂歇。

用了缩骨功换了女装,他这便下线了。这一歇,就直接到歇了戌时,宵禁的时候快到了。

还是和昨天一样,不等更夫开始打更,红袖招里的客人便走了个干净,只留下了一个静坐不动的道士。

对于这个坐了半天不但没叫姑娘,连口水都没讨过的出家人,林老关是半点期待也无。

他收拢了一下各桌的残羹剩饭打了个包裹,往道士脚边一放,很有诚意地说道:“马上宵禁了,道长拿回去吃吧。”

“无量天尊。贫道不求布施,只求钱大人平安无事。”道士睁眼了,眯得太久,多眨了几下才能看清,“各位居士,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来者不善!

林老关偷偷在身后比了个手势,大堂中的伙计们顿时长身而起,伸手摸向隐藏的兵刃。

“无量天尊。各位居士既然冥顽不灵,贫道就只好出手了!”

……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刚一上线,就听到屋外一阵兵刃碰撞,其间还夹杂着一些鬼吼鬼叫——

“岳王神箭!你是铁剑门的人!”

“好见识!再接我一招斩钉截铁!”

“啊!!!”

有人踢场子!

沈纯瞬间进入状态,一把从胯下拔出短剑,推开房门飞身而下。

此刻的红袖招中可谓是凄凄惨惨,东厂之人七零八在落的大堂里倒了一地,连林老关也已经少了一条臂膀,生死不知。

眼下整个场面就靠绣侬姐妹苦苦支撑,不过沈纯觉着要不是对方手下留情,她们俩恐怕也早交待了。

形势刻不容缓,沈纯也不调整,一落地就使出了踏前斩。

那道士正在与姐妹俩对战,遇上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虽有反应却也已经来不及闪躲。然而沈纯落剑之时又感到了一阵旋转的力量,让他不由得想起了毒廋的神行百变。

回头一看,对方果然是毫发无损。

他这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对面的道士反而震惊了!

“岳王神箭!你怎么会我们铁剑门的不传之秘!”

沈纯:???

不等他问明白,那道士把抢来的铁剑一横,已经急速冲了上来,速度竟和踏前斩不相上下。

沈纯连忙把踏雪无痕和神行百变通通催动到极致,又是弯腰又是扭胯的,总算躲过了这一剑。

而一击落空之后,那道士更加震惊——

“神行百变!你到底是什么人!”

只是一个回合,沈纯已经可以断定这道士是个绝对的硬茬,自己还不一定稳赢。

肚里的坏水转了一圈,他突然有了主意,把短剑一放,甜甜地叫了一声——“师兄~

第五十一章 葵花宝典

铁剑门向来人丁稀少,神行百变还有可能因为报恩、或者看顺眼了等理由而传出去,岳王神箭就真的是压箱底的功夫,绝对的不传之秘。

现在把沈纯的踏前斩误认为是岳王神箭,玉真子已经下意识地信了几分,再等沈纯一口一个师兄甜甜地叫下来,他就真的是以长辈自居了。

“师妹,身为我们铁剑门的弟子,你怎么可以自甘堕落做了阉党的走……爪牙呢!”

“这个……”

这个要怎么编呢?

又不能长时间断档,沈纯只能绞尽脑汁边说边想。

“之所以会这样,其实……是为了卧底!”找到了思路,他立刻就顺着路线往下编,痛心疾首,“阉党误国,我就是想要刺杀魏忠贤这个奸人,这才想办法加入了东厂!”

这理由还算说得过去,不过玉真子依旧没有放下剑:“那你为什么要害钱大人?”

瞎话既然起了个头,剩下的反而容易了,沈纯都不用怎么思考,张口就是一阵忽悠。

没几句,就把玉真子给忽悠瘸了。

“魏忠贤派你来金陵寻找一份书册?而书册正好就在钱大人手里?”抚着三寸青须,玉真子稍稍按下剑尖,“你是想要找到那本书册,然后借机接近魏忠贤,行那专诸要离之事么……”

“对对,就是这样。”

“那你把事情讲明不就好了,何必要把钱大人抓起来?”

危机还没解除,沈纯一边庆幸祁琪今天没上线,一边陪着笑说道:“口说无凭,我怕他信不过我。”

“……”

这理由也说得过去,玉真子一时间只能感概无巧不成书,钱大人看来是命中有此劫难,运气不好啊。

唏嘘了一阵子,他终于想起正事来了:“对了,钱大人现在如何?”

沈纯哪知道,立刻转头去问绣儿。

这孩子听到现在三观崩溃,沉默了一会儿过后,终究还是叫了声“姐姐”,缓缓说道:“钱大人安然无恙,之前我送了混着迷药的饭菜下去,他现在想必还在安睡。”

啥玩意?在睡觉?

沈纯急了:“他怎么能安然无恙呢!我是说……我走的时候你们不是在给他用刑么?”

点点头,绣儿抱着妹妹往后缩了缩:“是用了痒刑,不过胖虎才舔了没多久他就全招了,真的没有怎么样!”

不管玉真子怎么想的,反正沈纯是信了。

随即他又是一顿胡侃,把绣儿姐妹说成是被阉党祸害要挟的可怜人,总算是让她们俩成功脱险。

此时的红袖招内已经不剩几个活人,趁着玉真子在大堂里补刀,沈纯赶紧跑去地下室,给正在酣睡的钱谦益再点上睡穴。

没多久玉真子也下来了,二话不说,扛起钱谦益就往楼外走。

事情闹成这样,留在这里反倒惹一身骚。沈纯思考了半晌,这才有了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主意。

眼下的形势也容不得细想喊上,他喊上俩姐妹一起收集了许多引火之物放置在各处,随即来到了花街上。

怒吼惨叫过后,附近没有一个敢管闲事的,秦淮河畔寂静无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深吸口气,他取出火折子点燃手里的火把,用力掷进了大门里。

呼~~

火焰熊熊燃烧,赤红的火舌很快就蔓延到了二楼。

看着自己住了近半个月的小楼葬身火海,再想起已经死在玉真子剑下的四娘他们,沈纯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连他都是如此,更不要说绣儿姐妹了。

只不过事已至此,终究还是要向前看。

火光照亮了小半个金陵内城,连红袖招两旁的青楼都被不幸点燃。

到了这时,大量的官兵才总算姗姗来迟,只不过几个纵火犯早已经趁机杀入金陵大牢,把侠盗东风给救了出来。

第二天,城北四十多里外的官道庞,沈纯带着书册与众人在小树林接头。

东风和绣儿姐妹已经在昨夜同他告别,浪迹江湖去了,此时只有玉真子一人跟在他后头。

仇人相见,气氛有点尴尬。

“你是说,他要跟我们一起对付魏忠贤?”

“对!”沈纯侧过身子,把手往后一引,“这位是我的师兄玉真子,实在是天下有数的高手。有他帮忙,这次的行动一定可以旗开得胜!”

看到这些人,玉真子也觉得很尴尬,特别是对面还有些人一看就挺眼熟(其实是复活后换了昵称户籍)。

他笑着拱了拱手,大声说道:“各位英雄!之前贫道多有得罪,等杀了阉狗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不知者不罪,既然大家都是志同道合的同志,我们就不计较了!”

这可是个大高手,搭上线再把好感度刷上去,指不定能弄到几招绝学,以后到了更高级的副本也能有点倚仗。

一方有意讨好,一方心怀歉疚,不多时他们就打成了一片,称兄道弟一团和气。

大概一刻钟过后,北方来了一个乞丐,口中高呼:“来了!来了!魏忠贤马上就要来了!”

“好!所有人准备!”

……

为了赶时间,魏忠贤这次没有搞太大的排场,沿途互送的士兵也只有百来个,绝对是轻车简从了。

“吁~~千岁,前头有一个唤作沈良的女子求见,说是已经完成了千岁的嘱托,现来复命。”

“哦?带上来!”

“是!”

得了许可,沈纯眼前的官兵立刻收起刀枪,让到两边。又有一位管事太监款款行至阵前,把他带到了魏忠贤所在的马车前五十步。

“等着~”

太监把浮尘一甩,款款走向军阵中心的马车。他一走,立刻有官兵挺枪堵在沈纯跟前,防备森严了。

这距离还不能发动踏前斩,他只能收起心,乖乖站好。

片刻之后,那太监回来了。

“九千岁问你,为什么不在城里等着,要半路拦驾啊?”

这特么是人形电话虫啊!

忍不住脸皮抽动,沈纯赶紧低头弯腰,拱手说道:“启禀大人,东林党人已经把红袖招付之一炬。卑职本想会京城复命,正好见了厂公牌号,这才冒死上前拦驾。”

“哼!定是你行事不密,走漏了消息!”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太监又把浮尘一甩,“走吧,跟上。”

“是。”

这太监走得很慢,足足过了半分钟多钟,沈纯才到了马车二十步开外。

“停下~把那本册子给我~”

这距离已经差不多可以使用踏前斩了,只不过马车的门没开,沈纯无法确定里头究竟是不是魏忠贤,只好交了册子,静观其变。

接了书册,那太监又是款款前行。这次他倒是快了一些,很快就到了地方。

“九千岁,东西带来了~”

“嗯~放下吧。”

车门终于打开了,沈纯抬起头定睛一瞧,确认里边真的是魏忠贤。

他不愿多等,直接把手伸进胯下,握住了短剑的剑柄。

一旁的官兵微微侧目,还没等他做一个表情,沈纯便已经从原地消失。

纯白的光影直扑马车而去,剑尖指着魏忠贤的胸口,瞬息便至。

魏忠贤依旧还在笑着,仿佛根本不知道死期将至。然而就在短剑即将没入其胸口前的一霎,沈纯蓦地感到身上一麻,回神时眼前只剩一辆空空的马车,哪里还有老太监。

“嘿嘿!你果然有问题,幸好杂家早有防备~”

沈纯想要怼回去,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转动眼珠往下一看,只见自己身上不知何时竟插了几根银针,颤颤巍巍正没在几个大穴之中。

这是……葵花宝典?!

第五十二章 卷末

现实时间10::35,沈纯从梦境副本中脱离。

本来还打算出其不意刺杀魏忠贤,结果对方不但因为“圣女”称号的影响早就对自己加以防备,还是个练了葵花宝典的超级高手。

关键是……他还是个变态啊!

“特么的见鬼!早知道这样,一开始就该练葵花宝典的!”

沈母正在接待客人,突然听到沈纯房里砰的一声闷响,赶紧从客厅小跑过来。一打开门,就看见脚边的白色羽绒枕头。

“在生气啊?没关系的,游戏里失败不算什么,只要好好学习就好了~”

要不是自己老妈,沈纯保证直接就把手里的纸巾盒给扔出去了。

“我……妈你别管我,我只是想静静。”

“等等!静静是谁?”沈母突然就紧张起来,把学习的事全部抛到了脑后。

外头传来一阵窃笑声,沈纯也是无语,干脆逃避现实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再也不想出声。

这下沈母也知道自己闹笑话了,讪笑两声关上了房门。

……

游戏里一旦下线,必须要过了现实中的半个小时,即游戏中的两个小时才能重新上线。

毕竟没有下线的限制,这也算是一种防备玩家刷bug的方法。

一个人在床上闷了半个小时后,沈纯刚拿起头盔想要进入游戏,卧室的房门又被打开了。

不,这次几乎是被踹开的。

沈墨熙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带上门,拉过电脑椅往上一坐,双眼死死盯着沈纯。

“你小子怎么回事!那么刺激的事为什么不喊上我!”

“有什么事等等再说!”急着上线,沈纯说话也没客气,“而且你怎么搞得跟审犯人一样?醒醒!不是在游戏里了啊!”

沈墨熙飞起一脚,把门口的枕头直接闷在了沈纯脸上:“人都死光了,你上线又怎么样?”

死光了?!

震惊之下,沈纯甚至忘了扔枕头反击:“什么情况?最后谁赢了?”

“死光了就是死光了,能有谁赢?不过你找的那个道士确实厉害,居然跟魏忠贤斗了个旗鼓相当,总算让胖右在死前偷到了钥匙。”

放下头盔,沈纯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完了呢,现在不是挺好。”

“老娘才刚得到消息,事情就全结束了,好个屁啊!说!你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

当时其实是可以手机通知的,不过沈纯给忘了,如今面对难得有理的表姐他也无法反驳,只能乖乖认错。

可惜他表姐不为所动,继续板着脸:“认错有什么用,陪我喝酒!”

……

摇晃的红酒杯,映照着沈纯微红的俏脸。

在他的对面,沈墨熙已经扑倒在餐桌上,一看就是个失败者。

“这么~看我干嘛!我……我没醉!”

“好啦好啦!都这样了还说没醉。”负责倒酒的沈母拿走了沈墨熙还剩一半的酒杯,拿起酒瓶又要给沈纯添酒,“不愧是我的儿子,千杯不醉~”

都把对面喝趴下了,还喝?

沈纯急忙捂住杯口,连声说道:“妈你别倒了,我醉了。”

“哟!这么说就是没醉了~再喝点。”不由分说地又拿了个杯子,沈母自己先满上了,“来,陪妈妈喝一杯。”

说完她也不给沈纯添酒,举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我已经跟你们学校里联系好了,下星期你就可以去办复学手续。”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沈母再次一饮而尽,“三个月啦!我的纯儿终于可以回学校了,嘤嘤嘤~”

我擦!沈纯最受不了这个,赶紧抢过酒瓶自己满上:“妈你少喝点,别哭啊!”

“嘤嘤嘤……喝吧!今天跟妈妈一起喝个开心!”

八重樱魔音贯耳,沈纯还能怎么办?只好一杯接着一杯,又把他妈给喝趴下了。

两个美女烂醉如泥,一会儿这个要吐了,一会儿那个滚到地上……

手忙脚乱地照顾了好一阵子,两人终于安分下来,睡着了。

分两趟把她们扶到了爸妈的卧室里,沈纯终于可以歇下来擦把汗。不过这时他的酒劲也上来了,很快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这都什么事啊!

眼下可没人能照顾自己,沈纯趁着自己还没趴下,赶紧跌跌撞撞回到了卧室里,回到床上躺好。

脑子里一阵眩晕,困意上涌。

睡觉的时间可不能浪费,他赶紧找到思感头盔摸索着戴好,启动后再次进入了梦境世界……

大门,四扇或明或暗的大门。

进入梦网后,沈纯并没有出现在最初的广场,反而是在一阵恍惚之后来到了一片漆黑的空间。

头顶是黑的,脚下是黑的,若不是那四扇凭空而立的大门,他甚至无法判断地面是方的还是圆的。

四扇大门,每一扇前面都漂浮着一样闪光的物件。

黑色罗盘、骷髅金币、从中断裂的旗帜、以及一张羊皮纸。

沈纯用力眨了眨醉眼,终于认出这些都是自己上个世界的收获。

可是自己的东西为什么会飘在外头?

混沌的大脑没办法好好思考,他现在只想把这些珍贵的道具回收,第一个目标便是那张圣殿骑士的藏宝图。

然而他终究是醉了,半途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只能是先抓着旗杆勉强站住。

就在这时,旗帜后的大门开了……

——————————

金属的墙壁,金属的地板,金属的大门。

王忠泽来到guillusion公司的地下基地已经两天,期间不时会有人跟他谈话,介绍一下公司的概况。

然而就算他问了很多遍自己究竟需要做什么,仍旧是没人能够明说。

直到这一天中午,一身军装的布兰顿出现在他眼前……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这是一个空旷的房间,除了两个人以外空无一物。王忠泽的语气虽然还保持的淡定,眼睛却时不时瞄着布兰顿腰间的电击枪。

“王院长不要紧张,你不是一直在询问自己的职责么?这里就是答案。”

嘴角带着莫名的微笑,布兰顿在左侧的墙壁上画了个圆弧,随即,房中便有9根银色的台柱缓缓从地面升起。

“智能化真的很方便,不是么。但是智能化其实是一种毒药,一种倒退!”

布兰顿来到九根台柱的中央,笑容愈加灿烂。

“人类本就是天地间最伟大的造物,是地球上最完美的智能化产物。现在我们却要用冰冷的机器来代替我们运算、思考,甚至还无时无刻不在面临机器智能化后的威胁,这简直可笑!”

对方的演讲慷慨激昂,但王忠泽只是伸了伸手,示意他继续表演。

“呵!真是高傲,不过你确实又高傲的本钱。”台柱已经有一米高,却还在继续上升,“长话短说,我们集团已经研究出了脑域开发的可行方案,成功让人脑的运算速度达到了一个机器永远难以企及的高度。王院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王忠泽耸了耸肩,很不给面子地说道:“意味着将来,我们必然会面临一些超人类的威胁。”

机器智能化后之所以会变得难以控制,归根到底是因为他们越来越像人类。思维复杂的人类,才是这颗星球上最难以控制的存在。

这一点,布兰顿没有反驳,甚至是非常愿意承认。

“是的,是的。人类的思想太复杂了,我从没想过去控制它,那是不现实的。不过人脑和电脑不一样,电脑的思维就是它的运算能力,我们如果要享用它的便利,就只能承担其所带来的风险。而人脑的思维,或者说……灵魂,是可以同运算能力分离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王忠泽感到有些不妙。

“我想说——你的职责。来吧王院长,用你的学识、你的经验、你的手术刀,来给人类开创一个未来。”

九个台柱停在了布兰顿腹部的高度,但房间内物体上升的声响仍旧没有停下。

那是台柱内部的响动。

十秒后,台柱顶端一一裂开,王忠泽斜着看过去,竟是一个个鲜活的大脑。

“你特么……疯子!”

第一章 落难的魔女

哗~哗~

涨潮了,碧蓝的海水连番向海岸发动侵袭。

“喂,胜三郎!我们得走了!”

“再等等……再等等……”

鱼篓很粗糙,里头也只有几只不长眼的海蟹,连两个人的肚子都填不饱,更何况胜三郎还有一家人要养活。

因而即便是潮水已经没过了脚踝,他还是继续弯着腰,在沙子里不断摸索。

“快走吧!有这么多就不错了!”

海水越涨越高,没多久就已经没到了接近膝盖的位置。

再不走就不是要吃鱼,而是要喂鱼了。勇次赶紧抓住了胜三郎的胳膊,鼓起劲把他往后拖拽。

“快走吧!找不到了!我们是农民,本来就应该饿肚子的!”

“有的!肯定还有的!放开我!”

一个要走,一个想留,两人在这片渐渐消失的海滩上纠缠不清。拉扯中,胜三郎的鱼篓不小心脱手落入水中,几只海蟹顿时扒拉着八条腿跑了个干净。

“我的蟹!我的蟹!”

这下胜三郎真的疯了,不管不顾地就要往水里钻,试图把螃蟹再抓回来。

“够了胜三郎!你这样……那是什么?”

勇次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松开了双手。如此一来胜三郎猝不及防失去了支撑,直接一头扎进了水里,连呛了几口海水。

“噗!呸呸呸!你怎么能突然松手?我刚刚差点……”

胜三郎愤怒了,指着勇次喋喋不休。但勇次充耳不闻,只是朝着水中的一团黑影游去。

时间长了他觉得没趣,干脆也游了过来。

“什么东西?是死掉的大鱼么?”

黑影看着好像比自己还大,胜三郎突然有些振奋,如果真的是海鱼,绝对够吃很久了。

然而那一头飘散的白发,很快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撕裂的斗篷,从中断裂的旗杆,残破而怪异的黑色盔甲,空空如也的剑鞘。

这是一个战士,不知生死。

胜三郎被吓坏了,手脚一僵,差点又喝上几口海水。

“喂喂喂!勇次,我们快走吧!这家伙的盔甲已经坏了,就算扒下来也没用!”

“闭嘴!你看这里。”

勇次的指着裙甲上的十字架图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是耶稣会的人,说不定是一个战斗修女……还活着,帮我一把。”

……

身为信徒,哪怕家里已经揭不开锅,勇次和胜三郎还是救下了这个重伤的修女。

二人家里都是又小又简陋,根本无法作为养伤的所在。

因而商量一番过后,他们便偷偷摸摸把人送到了当地最有名的吉利支丹(天主教徒)——天草甚兵卫大人家中。

——————————

头疼,这个还能用喝醉了来解释。

那么腿疼、手臂疼、胸口疼又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是自己之前下线晚了,在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被魏忠贤一顿暴揍?

这也太特么坑了吧!

怀着深深的不满,沈纯睁开了双眼,入眼就是一片木制的屋顶和房梁。

在大明,考究人家一般会在屋顶下方造一层天花板,就像是沈纯在金陵府衙见到的那样。

而像这样简单露骨的构造,多半是出现在平民百姓家中。

再往四周看了一圈,他顿时对现在的处境有了一个猜测——

看来自己应该是醉酒再加上受伤太重,导致上线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这才被人给捡到了这里。

等等,喝醉酒了被人捡……

沈纯悚然而惊,立刻就想坐起来,掀开被子检查一下身体。

然而他还真的是身受重伤,光是提起被子就已经感觉有点吃力,便干脆这么躺着往里边仔细看了看。

这一看,顿时就怒了——

自己不但已经被换了衣服,而且还是一身暴露的残破盔甲,究竟是哪个变态给换的?

不知道有没有……

emmm?

又往被子里看了两眼,沈纯突然发现不对劲。

这身盔甲一看就不是大明的风格,并且胸口传来的感觉也绝对不是缩水棉花。

想了想,他赶紧打开属性面板。

玩家处于封印状态中,全属性下降,部分技能封印。

??alter



??岁

健康度45%(从低于80%开始,会造成属性下降,一旦属性降至g以下,人物将会失去行动能力。)

159cm

44kg

b85

w59

h86

混乱·中立

职业:龙骑统帅/圣殿骑士/疾风剑豪

筋力:a(d-)

耐久:c(e-)

敏捷:a(d)

对魔力:ex(b)

魔力:a(d)

幸运:e(b)

宝具:诅咒之旗(破损)

技能

??(封印中)

??(封印中)

泡影之梦:通过自残换取力量的提升,以及短暂的无敌状态,具体效果视自残的程度而定。

(邪恶侦测等略)

骑术:a

枪术:b

剑术:b-

魔术咏唱:c

……

alter,阿尔塔?

又是个女号,而且连名字都被封印了,再联想到这一身伤,沈纯对自己新的身份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测——战败的龙骑统帅。

而至于他现在是被囚禁着,还是说已经成功逃出生天,那就要想办法起来看看了。

艰难地坐起来,把双腿移出被子落在木地板上。

做完这两个简单的动作之后,他蓦地又是一阵眩晕,赶紧双手抓住床沿勉力撑住。

这感觉,应该只是酒还没醒。

用力甩了甩头,又按了一会儿太阳穴,沈纯感觉稍稍好了一点。

他正要撑着床沿站起身,房门开了,进来一位黄脸褐衣的女子。

女子手中端着一个大碗,见到沈纯醒了,她立刻慌慌张张跪坐在地上,单手在胸前画着十字。

“老天保佑,您没事了。”

看样子,自己应该是被自己人救了。沈纯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好好观察对方。

进门时这个女人还是站着的,那样子应该只有130cm左右,但她的面相却很老成,绝对不似未成年少女。

未老先衰?

还是天生矮小?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打听一下情况吧。

“嗯哼!这里是哪里?你是谁?”

女子轻轻一拜,小声回道:“这里是天草甚兵卫大人的家宅,我是这里的仆人。”

天草甚兵卫,一听这名字,沈纯就想起了已经沉没的第七大区。

不过他又是谁呢?

没等沈纯继续提问,那女子又重新双手端着碗,小步来到他的跟前。

“请用。这是用海中扇贝熬制的汤,时贞大人今天早上才捕到的。”

“哦,谢谢。”

对方的善意似乎不是假的,再说沈纯现在确实需要补给。他也不矫情,接过汤碗大口喝了起来。

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取名叫失贞这么不吉利,但他弄来的汤倒真的是很神奇。

一碗汤下肚,沈纯竟然发现自己的健康度回到了65%,所有属性也略有提升。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幸运这一栏反而降到了d,朝着幸运e渐渐靠拢……

正在他重新研究自己的属性面板时,门外突然开始骚乱。

慌张的大喊,凌乱的脚步,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危险的方向发展。

“失礼了。”

女子低头跪拜,随即小跑过去打开了房门。

房门外正好有一个武士跑过,她赶紧侧身跪坐着喊道:“山善左卫门大人,请问出什么事了?”

武士暂时停下,微微回过头:“口之津村庄屋(村长),与三左卫门的妻子和儿媳都被抓进了水牢,来向我们求救了。”

说完他又继续前行,很快便消失在了走廊的转角。

就在门口的女仆惊慌失措,不断在胸口画十字的同时,沈纯也有了一个不得了的新发现——

就跟第一次进副本时一样,属性面板上的下线按钮又一次消失了!

第二章 劫狱

就在沈纯所在房间的东南侧不远处,一群武士正在集会,而主座之人却穿着一身儒装,完全是一副书生的打扮。

“甚兵卫,人都到齐了吗?”

“并没有。大江原,山善,还有四郎都没来。”

坐在左手第一位的,正是此间主人天草甚兵卫。

和其他人的浪人发型不同,他剃了一个标准的月代头,中间的地中海部分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头发。

刷~

话音刚落,山善左卫门便出现在了门口,他身后不远处就是正在赶来的大江原右卫门。

二人致歉后相继入屋,儒装打扮的山田右卫门作左右看了看,点点头说道:“这件事不用等四郎了,我们开始吧。益田君,稍后请你通知他一声。”

“嗨!”

“各位,是时候了!”

——————————

扇贝汤的效果远超想象,十来分钟以后,沈纯的健康度便涨到了足足82%。

在这十分钟内,沈纯从侍女口中打听到了眼下自己的处境。

这里是位于九州岛上的天草地区,时间则是宽永十四年。

第七区早就沉没了,沈纯哪里知道天草是什么地方,宽永又是哪个年号。他只从侍女的叙述中得到了一条有用的讯息——

本地居民大多信仰耶稣会,而托了现在这副欧洲人的长相,以及裙甲上的十字架图案,自己已经被他们认定为耶稣会的一名战斗修女,这才全心救治。

连身份都主动帮忙编好了,倒也省的他自己想办法胡诌。

重伤的负面影响已经消失,但除了幸运顺利回到e这一数值,其余属性依旧要比完美状态低一个大等阶。

看来这就是封印的效果了,短时间内也找不到头绪,沈纯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准备出去转转。

一旁的侍女立刻挡在他身前,直接跪坐下来:“您是要出门吗?”

“嗯,我就随便看看。”

一个矮小的侍女哪拦得住沈纯,他当即往侧面跨了一步想要绕过去。

但比他的第二步更快落下的,是对方的额头。

砰!

“修女大人,请务必换一身服装再出门,求求您了!”

“……”

沈纯就郁闷了,怎么感觉好像是自己在欺负人似的?

他还准备不管对方直接走人,脚边立刻又是砰的一声。

得,穿这一身哥特盔甲出去确实不太正常,而且大部分护甲破损严重,大腿蛮腰都露了大半,防御力也是堪忧。

换就换吧!

侍女显然早有准备,沈纯一点头,她立即从墙角的柜子里取出了一身樱花图案的白色和服,准备侍候沈纯穿上。

这个时代还没有内衣,但欧洲已经有束腰存在,沈纯上半身的盔甲里就有一副。

另外,下半身在裙甲下边也穿着裤衩,倒也不怕走光。

穿上和服,套上足袋,踩着草履,沈纯穿戴整齐,挥手同侍女告别。

等侍女从冰凉的木地板上抬起头,眼前已经只剩下一扇敞开的大门……

没有假山、池塘,也没有竹林、惊鹿。

出了房间就是一个空荡荡的院子,走廊里也不见一个人影。

既然没人,那就出去逛逛吧~

哪怕没有轻功,这具身体的素质依旧惊人,沈纯只是在墙边轻轻一跃,便已经垂直起落到了墙外头。

“请让一让,你踩到菊花了。”

“呃,不好意思。”

尴尬地往前走了一步,沈纯就看着这位青衣少年弯腰扶正了几朵菊花,一阵红光过后,菊花恢复如初。

神奇的一幕!

沈纯乐了,笑呵呵凑上去问道:“你好,我是……阿尔塔。”

“失礼了,在下天草四郎。呃,不对。”刚报完名号,少年就尴尬地笑了,“我忘了自己三天前已经元服了,现在应该叫时贞才对。”

天草四郎,沈纯莫名地感到一阵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正在努力回忆中,他突然发现对方正两眼放光地盯着自己,顿时就起了戒心:“喂!你看着我做什么?”

“啊!抱歉!”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天草四郎连忙低头道歉,“修女小姐一定是从西洋来的吧,请问,你知道上帝究竟是什么样的吗?”

那种事情哪有人知道,眨眨眼,沈纯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他现在的人设似乎是个修女,总归还是得神神叨叨一番才好。

“emmm……上帝啊,只有在最靠近天堂的时候,你才能真正明白。”

“最靠近天堂的时候么……”沉吟了一会儿,少年突然用力握拳,“我懂了!这片土地上的人民,现在全都生活在苦难的地狱里,只有创造出一个所有人都幸福的世界,我们才能见到上帝!”

——真要是能做到这种事的话,你自己就已经是上帝了。

感觉这孩子好像被自己误导了,沈纯正要给他解释一下天堂直达,这条西天之路究竟该怎么走,身后又冒出来一个男人的嗓音。

“四郎,你在这里啊。亏我在街上找了一圈。”

声音就在脑后,自己居然一点知觉也没有?

沈纯大惊失色,立刻转身后退几步。

来者就跟之前那个侍女一般,面相老成,身高感人。

这人穿着一件青色的羽织,腰悬一柄三尺太刀。沈纯稍稍打量了两眼,感觉他也就到自己腰部左右,换成旁边这个少年的话就只有一般高,基本是个侏儒。

老实说,那把刀若是立起来,说不定都要比他高上一些。

见了这位侏儒一般的男子,天草四郎赶紧一个立正,弯腰深深鞠躬:“让您费心了,益田大人。请问是有什么事么?”

益田点点头,嘴角扬起僵硬的笑容:“嗯,与三左卫门没有按松仓胜家的规定收税,妻子和儿媳都已经被抓进了水牢。他们一家都是信徒,我们必须去救他们。”

“真的?我们真的要去救他们,这是真的吗?”

天草四郎似乎很惊讶,而在惊讶之中,他的脸上又带着显而易见的欢喜。

“是的。拿上你的刀,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依旧是非常僵硬的笑容,益田背过身,朝着天草宅的大门走去。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天草四郎顿时振奋不已,三步并作两步,紧紧跟上了益田的背影。

叮!

任务1:劫狱。

任务信息(略)。

沈纯并不感到吃惊,反而很是淡定——果然来了,跟头一个副本一模一样的套路。

何况劫狱这种事,他在金陵城里才刚刚玩过一次,这一盘经验新鲜出炉,还热乎着呢。

回忆了一下之前的经历,前面这俩人就已经走远了。他赶紧迈开步子追了上去:“等一等!我也来帮忙!”

第三章 出发

在沈纯看来,游戏里劫个狱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同样的事放在npc身上就不一样了。

简单的院子里,从年龄最大的山田右卫门作,到最小的天草四郎,每个人都在认真检查自己的太刀,动作轻柔,神情肃穆。

只不过除天草四郎以外,那些大叔看上去全都要沈纯己矮一些,而且时不也会往他那边瞄上两眼。

看了一会儿,沈纯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只有一个空空如也的剑鞘,根本用不了疾风剑豪的技能。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不知道这个副本的武力水平之前,还是做足准备为妙。

在场的武士共有7人,目不斜视的老实孩子只有四郎一个。

毫无疑问,借东西就找他了。

屈起胳膊肘朝旁边捅了捅,沈纯小声问道:“喂,你有多的剑么?”

腰眼被桶,四郎擦刀的动作瞬间变形,险些划破手指。

他也不恼,依旧是一脸淡定的微笑:“请叫我时贞,谢谢。剑的话,我房里还有一柄,请跟我来。”

说完,他又向山田右卫门作鞠躬请示。

“emmm……去吧,战斗修女的力量,老夫也很是好奇。”

得到了许可,沈纯也冲对方道了声谢,随即催促四郎赶紧带路。

看着二人前后脚走出大门,森宗意轩蓦地感慨起来:“这位修女一出现,我们的机会就来了,可真是天意啊!”

“嘿嘿~我倒是觉得修女有点高呢!”大矢野松右卫门举手在自己头顶比了比,“差不多就是这样吧,要比大江原你高上一个手掌啊!”

“喂喂喂!你怎么不说自己?”

“哈哈哈哈……她是夷人嘛,很正常。而且四郎不是比她还高一点,没事的啦~”

“对!我们还有四郎!哈哈哈……”

屋里一片欢乐,好似不过是要去做客一般。

山田等了几秒,仍旧不见笑声停歇,顿时就板起了脸:“停下!欢庆的话,就等到成功那一刻再说吧!”

武士们止住笑,讪讪不言。

左右扫视了一圈,山田双手按着膝盖,重重地点头:“各位,我们同葡萄牙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接触了,铁炮的交易也停滞了很久。这个夷人修女,将来会有很大的作用!”

这意思明显是让大家嘴上把好门,不要让沈纯听到不该听的话。

想要让武士通情达理,那就得要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了。显然山田右卫门作很有分量,话音一落,屋里笑声顿止。

沈纯当然不知道身后的一切,他只是跟在天草四郎后边,看这孩子一路同侍女们打着招呼,换来一阵阵吃吃的痴笑。

“喂,看来你很受欢迎么~”

“请叫我时贞。到了,进来吧。”

天草四郎拉开两扇障子门,大大方方地让沈纯先进,一派女士优先的绅士模样。

不过沈纯现代绅士听得多了,不是很感冒。

“不用了,你进去拿把剑给我就好。”

天草四郎也不多说什么,微微一笑进了屋子里。没多久,他就把一柄三尺太刀交到了沈纯手里。

“这是我元服前练习所用的剑,原本我还以为它永远不会沾血……”

锵!

太刀拔起来感觉要比长剑顺畅一些,就是不知道究竟能不能用来施展技能。

这具身体出场就带着十几万能量,沈纯也不怕浪费,转身面朝院子,尝试着使用风之障壁。

方寸之间,狂风骤起。

沈纯前方的气流瞬间狂暴、混乱起来,别说淡黄的杂草,就是草地上的石子都被气流卷起。一时间飞沙走石,满目狼藉。

啪!啪!啪!

“厉害,不愧是战斗修女。”

对于这超自然的一幕,天草四郎似乎一旦也不惊讶,反而很是淡定地鼓掌称赞。

那种不紧不慢的语气,沈纯有点分不清他究竟是真的点赞,还是仅仅在捧个场而已。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重要的是,从对方的反应看来,风之障壁这样呼风唤雨的技能并不是什么特别罕见,这个副本的武力层次恐怕很不简单。

还好日本刀也能发动技能,沈纯心里顿时有了底。

沉吟了几秒,他转向天草四郎,开始打听这次任务的事……

天草地区位于前肥国岛原半岛之上,此处的大名乃是松仓胜家。

此人乃是一个天才,收税的天才。

在他的统治下,岛原人民不但要交人头税、房税、田税、车税、柴税……还有出生税和死亡税。

传言他是个信佛的,对自己的领民讲究众生平等——只要不交税,管你是谁,一律处死!

在被他压榨了整整7年之后,岛原人民终于到了交也是死,不交也是死的历史关口。

而与三左卫门所在的口之津村,就是因为实在交不齐苛捐杂税,才让这位庄屋的老婆媳妇都被代官——林兵左卫门给派人抓进了水牢。

“所以我们是要去哪里救人?官府的大牢么?”

听完了天草四郎的简介,沈纯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要拔刀。然则就看对方的少年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不,水牢其实就在林兵左卫门的家里,我们必须杀了他,然后救人。”

沈纯愣了楞,总觉得这个先后顺序似乎是反了。

然而还没等他问话,之前的那些武士大叔便组团到来,打头的大矢野松右卫门高喝一声,催促道:“喂!要出发了!”

——————————

救人如救火,一行人既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之后自然是雷厉风行,一路飞奔着赶向林兵左卫门的宅子。

十个人腰挎太刀在街上飞奔,其中还有一个异国美少女,真的是想不引人瞩目都难。

就在这沿途的指指点点里,沈纯一行人终于停在了口之津村附近,。

“益田君,靠你了。”

“嗯,大家靠拢一点。”

矮小的益田好次越众而出,举起手中的十字架念念有词。

随着他那模糊不清的音调,沈纯感到眼前的光线渐渐扭曲,又在几秒后恢复原样。

“可以了,大家继续前进吧。”

他究竟干了什么?

很快,沈纯就知晓了答案——之后的行进路上,竟再也没有人能发现自己这一行人!

这是隐身咒啊!

他心里顿时起了警惕,看向益田好次的眼神也大大不同。

林兵左卫门家是一个大院,看来民脂民膏肯定截留了一些。大院门口有两个手持长枪的士兵守卫,但在隐身的武士手底下,也就是一次挥刀的事。

干掉了门卫,门却不会自己打开,十人遂分散开来,各自翻墙。

而人一散开,隐身的效果便也跟着消失了。

其他人或是单手攀援、或是前空翻接前滚翻着陆,落地基本没什么声响,唯有沈纯是纯靠蛮力的垂直起落,落地的时候堪比打桩。

崩!!!

“谁!谁在那里!”

“你们是什么人?!”

守卫被惊动,瞬息而至。可惜他注定要做一个糊涂鬼,心知自己犯了错,沈纯开场就是一招踏前斩,刀锋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圆弧,将守卫一刀枭首!

但这只是第一个而已,林兵左卫门虽然只是个地方小官,手下的士兵却不在少数。此刻的院中各处都有呼和声传来,迅速朝着众人所在处汇拢……

接下来就是真格的了,武士们纷纷握紧太刀,布了个扇形阵,把益田好次护在身后。只有天草四郎和沈纯游离在阵势之外,各自备战。

沈纯自然是时刻准备开技能了,而天草四郎则是默默举起了右腕,随着低声的吟唱,两圈玄奥的符文骤然点亮,迸发出深沉的紫光……

第四章 天降之物

紫光就如同烟花一般灿烂,也正像烟花一样,在灿烂过后便归于平静。

符文消散,天草四郎身上也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笑脸。

院中的士兵显然是匆忙赶来,一个两个的,乱糟糟没有形成合力。

抓住机会,天草四郎将太刀高举过顶,微笑着径直冲了上去,当头一刀斩下,砍翻敌方刚跳出栏杆的一人。

一击即中,面对后续的士兵他也是丝毫不乱,闪躲之间竟又砍倒了两个士兵。

当真是笑里藏刀,挥洒自如。

几回合的遭遇战过后,士兵们很快察觉到形势不妙,立刻握着太刀仓皇后退,看样子上想要结阵。

这时,沈纯的眼角突然瞄到一阵强光。

光线是从身后迸发,倒没把他和四郎怎么样,只是对面的武士就惨了,一个个就跟中了闪光弹似的,泪流满面。

“诸君,杀!”

瞅得机会,在一旁观战了十几秒的武士们迅速组团出击,砍瓜切菜一般了结了这帮盲人选手。

此处已经被肃清,但大院的其余地方到处都是惊慌的叫喊,林兵左卫门必然也已经被惊动。

“混蛋……必须马上找到水牢!四郎,靠你了!”

沈纯终于发现自己坏了事,好好的隐匿行动,被他一个自由落体给搞砸了。

小地图只能索敌,找不到救援对象,他干脆不管重新激发符文光环的四郎,只照着院子最里边,一个如同众星拱月一般被守护着的红点冲去。

看到他跑进院子深处不见了踪影,大江原急了:“回来!不要单独行动!”

沈纯置若罔闻,就那些半吊子的武士,有什么好怕?直接a过去不就完了。

后头,天草四郎左手的符文渐渐消散,挥手指向左侧,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微笑。

“不用担心,她不会有事的。水牢在这个方向,我们走。”

——————————

正如天草四郎所说,眼下沈纯确实没什么事。

由于全程关注着小地图,他一路上根本没遇到一个以上聚拢的敌人,全都是一招踏前斩便轻松了结。

但随着愈发靠近目标,前方的红点也愈发密集,最终竟大半都盘踞在一间房里。

沈纯更加肯定,林兵左卫门就在此处。

眼前这间不大的屋子里已经挤了十来个红点,点与点之间的距离相当接近。如此一来,踏前斩的战略转移功能基本被废。

这里可没有王豹那样缺乏反抗能力的坐标点,一个搞不好,他就直接撞到别人的刀口上去了!

那么他能倚靠的技能还有什么呢?

几个有限定次数的技能不舍得用,踏前斩又不太好操作,剩下的就只有风之障壁、邪恶侦测、以及募捐。

想起第一个副本里,自己开了加速为所欲为的情景,沈纯不由得唏嘘不已。

现在不要说外挂,连那个摸不清底细的圣光也早就不明不白地消失,真是太难了!

自怨自艾于事无益,人终究还是得面对现实。仔细观察了一下这间屋子,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除了围墙,林兵左卫门的院子大多都是木制结构,不管是地板、围墙还是屋顶。唯有眼前这间屋子与众不同,顶上非常奢侈的铺了一层瓦片。

而院子的主人如今就在这层瓦片之下,被自己手下的士兵团团护卫,惶惶然不可终日。

“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有谁看到了么?”

近处的武士眨眨眼,有些不知所措:“我一听到报警,立刻就赶来这里保护大人您了,其他的……喂!你们前边的肯定看到了吧!”

“这个……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女人。你呢?”

“呃,在说我吗?我是跟着桂太郎来的,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诶!!我怎么知道!我也是……”

桂太郎推给佐井,佐井推给土屋……屋里的武士们互相推诿了一圈,最后一致认定,得找前院的士兵问问才行。

讨论总算是有了个结果,林兵左卫门圆脸一沉,点点头,很是正经地跪坐下来说道:“嗯,那么现在就去问吧。就是你看到了一个女人,是这样吧?那么就你了!”

“……我?”武士急得疯狂眨眼,指着左侧的窗户喊道,“可是大人,我说的那个女人就在那边啊!”

众人跟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一道白影从窗口一闪而逝,随后屋顶上便是一片噼里啪啦的响动,明显是有人在瓦片上行走。

仰着头,林兵左卫门随着头顶的声响转动脖子。

等响动停下时,他也正好仰面朝天,就连双下巴都被拉直了……

瓦片只是铺在椽子上,掀起来不费吹灰之力。没话什么工夫,沈纯就看到了底下那张胖脸,清晰无比。

相应的,他的一举一动自然也被对方全都看在眼里。

不管这人是不是那个林兵左卫门,眼下都不得不出手了!

后退半步,沈纯举起太刀用力斩下。

b级的筋力非同小可,再加上太刀质地不赖,刃口也很锋利,沈纯这一刀直接就斩断了八根椽子。

换个地方再来一刀,一个天窗就开好了。

细长的断木掉落下去,在林兵左卫门的瞳孔中迅速放大,而在木棍之后,则是两条光洁的小腿。

求生意志在这一刻占据了上风,林兵左卫门紧紧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扑向一边。

他那肥胖的身躯在这一刻展现出超乎想象的灵敏,竟在间不容发之际躲过了所有的木棍。

然而,终究是被紧随其后的刀刃点在了喉结。

“代官大人!你这个混蛋……快放开代官大人!”

“那可不行~”看来是没有找错人,沈纯惬意地一脚踏在对方背上,满脸得意,“如果想要救这个胖子的话,就把你们的钱全都拿来!”

技能——募捐发动。

“好!你等着,我这就去!”

“我身上就这点……你也给我等着!”

“呃……呃……等着!”

三个武士相继冲出大门,看来是忠心的。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剩下这十个人原本还有点不安地挪了几步,一看竟然是不走的居多,顿时就跟脚下生根了一样,一步也不再动弹。

抖了抖刀尖,沈纯呵呵笑了两声:“呵呵~我看你的手下不是很忠心的样子,要不干脆让他们切腹吧。还是说,你想要我在这里来一下?”

锋利的刀尖微微晃动,立刻就在喉结处留下了几道浅浅的血痕。

林兵左卫门直呼受不了,胖手连连拍打木地板,高声喊道:“你们身为武士的忠义呢?还不快去拿钱来!”

被主上斥责为不忠不义,这对武士来说实在是个值得切腹的罪名。再加上募捐或多或少也有点作用,屋里的武士竟在几秒内跑了个精光,只剩下沈纯继续踩着脚底下的胖男人,冲着外头大喊道——

“喂!别忘了把你们主子的那一份也拿来!”

林兵左卫门:……

第五章 一揆

从天草四郎处得到了沈纯不会有事的预言,山田等人也就安了心,转而开始准备救人。

顺从着天草四郎的指引,他们一路穿行于走廊之中,遇到仆人就赶走,遇到零星的武士则直接砍翻,没费什么工夫就突破了前院。

“马上就到了,再快一点!”

距离水牢已经不远了,四郎有些心急,带头一个劲往前冲。冷不防,被天草甚兵卫抓住肩膀往后扯了一把。

与此同时,右侧的草丛后突有三道刀光闪现,擦着他的袖口画出三轮新月。

银白的刀影一闪而逝,天草四郎的大脑刚刚接受这一切,身后的森宗意轩等人已经挥刀直上,同伏击失败的三个武士战作一团。

以五敌三,他们一上来就占据了极大的优势,把三个伏击者杀得连连后退。

见此,天草甚兵卫便不急着上前帮忙,而是拍了拍天草四郎的肩膀说道:“四郎,不论是刀法还是魔术,你都很有天赋。但光有天赋是不够的,你太年轻了,临阵经验还差得远呢!”

天草四郎无法反驳,只能低头应下:“是!父亲大人对不起,我太莽撞了!”

“哈哈哈哈~也不能算莽撞吧,这就是年轻人的冲劲啊~”

五米外厮杀正酣,一米前父慈子孝。

山田右卫门作看着这极具反差感的画面,斜了斜眼,不动声色地瞅了益田好次一眼。

见对方并无什么反应,他这才放下心,取下悬在腰间的苍白画笔随手一挥。

“让开!”

以鹿儿岛最珍惜的白鹿,初生时的细小腿骨为杆;

以最强壮的成年熊本熊,胸口的飞鸟状白毛为毫(熊本熊属于亚洲黑熊,理应长白毛);

以山田右卫门作谨守教规单身五十余年,已经堪比大魔导师的魔力为墨。

一道蓝色的海浪凭空生成,波涛自笔尖开始汹涌,直往交战中的八人拍去。

得到警示,森宗意轩等人俱都全力猛攻两招,逼得对方无力迅速反击,随即便跃向两侧躲避。

他们才刚散开,墨蓝的海浪便正好席卷而至,裹挟着三个武士冲向走廊深处。从几秒后传来的的哼哼唧唧来看,敌人显然是还没有毙命。

山善左卫门正要追击,却被山田大声喝住:“不要浪费时间,赶紧救人!”

他好像是在批评山善的莽撞,实则目光一直盯着互动中的父子俩,意思不言而喻。

天草四郎秒懂,在微微鞠躬致歉后,他便又立刻打头往水牢的方向冲去。

身后,大矢野松右卫门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他的背影无奈摊手:“啊~啊~碰到这种事,四郎总是最积极的了。”

“哈哈哈!毕竟是奇迹的少年嘛,得经常创造奇迹才行!”

“哟!大江原竟然说了一句这么有道理的话,可真是难得啊!”

“你这家伙,在说什么?”

“哈哈哈!”

“喂喂!给我注意点周围!”

……

一边调笑着前头的少年,一边熟练地配合,砍杀突然冒出来的敌人。

这些武士于杀戮间放声大笑,丝毫看不出是来救人的样子。

如此过了大约一分多钟,前头的少年终于停下了脚步……

无比矮小的木屋,却有着厚实的木门,和坚固的铜锁。

这就是水牢了,需要拯救的目标就在其中。

跨步,举刀。

天草四郎凝目成线,自上而下斩落一道电光。

刀光渐渐隐去,铜锁依旧如故,只是多了一道肉眼可见的刻痕而已。

“啧啧~四郎,这把锁不是你的刀能斩开的,让我来吧。”

瓜子脸大叔千束善右卫门走上前来,天草四郎赶紧闪到一边。

把太刀收回鞘中,他转而摸出一把三寸小刀,用尖细的刀尖捅进锁眼里一阵捣鼓。片刻之后,只听“哥的”一声,锁开了。

“看到了没?暴力并不是万能的,关键时刻还是要看技术才行。”

“哟~当年的手艺还没落下呀。”

面对同伴的调侃,千束善右卫门只是哈哈一笑:“必须的。当年摄津守大人死后,我们就成了丧家之犬,要是没有这点偷鸡摸狗的本事,恐怕就不妙了啊!”

摄津守大人,即是侵略朝鲜的先锋大将小西行长。

此人收养了许多孤儿,在曾经纷乱的战国时期,可算是诸多大名中的一个异类。

而当他在与德川家康的战争中兵败身死之后,手下的遗臣义子却也从来没有停止过抗争,生活相当的困苦。

铜锁已经被打开,叔叔伯伯们却又开始忆苦思甜,天草四郎急了,赶紧一脚踹开大门,弯腰钻了进去。

林兵右卫门的水牢,便是用小小的木屋盖住小小的水池,再把犯人扔进去,不见天日。

这里边虽然难受,但一般而言并不是很致命,更何况与三左卫门的妻子儿媳才刚被抓进去两天。

故而武士们在肃清敌人,打开门锁之后反而轻松下来,看着四郎那焦急的样子,他们也只是摇头不语。

然则十来秒过去了,里边竟然没有丝毫动静。

似乎不太对劲,千束善右卫门朝身后挥挥手,示意其他人守好了,随即不急不缓地钻进水牢。

水牢之中一片漆黑,只有在大门打开时才有光线透入。此刻光线被千束善右卫门挡住,里头顿时漆黑一片,只有两道光斑之处可以视物。

一道光斑落在水牢的最里头,照亮了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女人,目光呆滞,微张着嘴一动不动。

不需要怎么辨认,千束善右卫门便知道她是与三左卫门的妻子,而且样子看上去有点不妙,不晓得救回去还能不能恢复。

另一道光斑,则正照在天草四郎身上。

这孩子双手浸在水里,看样子正要捞起什么,却又在其即将出水的一刻彻底僵住。

只看他那抖动的嘴唇,就知道一定是有了什么不得了的发现。

千束善右卫门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往下走。

随着他一步步走入水中,光斑的范围也慢慢变大,终于让他找着了与三左卫门的儿媳。

这个脸色惨白的女人,正一动不动地漂浮在水牢的最深处。

没想到,自己一行人居然还是来晚了……

从小跟着益田好次东躲西藏,千束善右卫门早就不是一个多愁善感之人。但当他的目光触及这女人瘪瘪的肚皮时,还是忍不住心头火起,压抑不住地发出一声低吼——

“该死!与三左卫门的儿媳已经怀孕9个多月了,我们居然忘了这件事,真是罪该万死!”

吼声似乎唤醒了天草四郎。

他闭目仰头,左手手捧起惨白的死婴,右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轻轻覆盖在其额头。

“愿你的灵魂升入天堂,永远幸福温和。阿门。”

祷告完毕,他又折向水牢另一处,扶起那妇女往大门走。

看到他的状态,千束善右卫门有些担心:“四郎,出生即死的婴孩是怨气最可怕的存在,出去以后还是就地把它烧了吧。”

“不。她在我手中受洗,必由我送入天堂。”(当时的天主教认为,被火化者灵魂不入天堂。)

脚步没有半点停歇,反而愈发坚定稳重。天草四郎带着他的拯救迎向光明,身后却是愈发的黑暗。

“如果她真的对这个世界抱有怨恨,那就全都由我来承担!”

——————————

大院中最豪华的屋子里,沈纯依旧脚踩着林兵左卫门。

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有差不多二十分钟,期间眼看着小地图上的红点越来越少,钱却还半分都没见着。

这又能怨谁呢?总不能现在去让天草四郎他们悠着点,等那些武士送完了钱再杀吧?

心里有气,脚下顿时又加了几分力气,顺道着又碾了几下。

“哎哟喂!英雄!英雄饶命啊!”

“饶命?好!把你藏钱的地方说出来,我说不定就饶你一命。”

“这个……在下……”

支支吾吾的明显是不想说,沈纯当场就恼了,重重地往下踏了一脚。

“快说!要钱还是要命!”

“啊呀!要钱!要钱啊!”

沈纯:“……”

特么的,没想到碰上硬茬了。

正待严刑逼供,沈纯突然发现,小地图上最后一个红点也消失了,而且就发生屋子外头不远。

也就是几秒之后,天草四郎推开大门,擎着太刀一直来到沈纯跟前。

“辛苦了,要不然你先去……”

“阿尔塔修女,请你让开。”

不再微笑的天草四郎冰冷无比,直把沈纯捞点小钱钱的心思彻底凉透。他哦了一声听话地退到一边,看着对方高高举起太刀,刀锋直指林兵左卫门颈间。

“你要干什么!是……是为了钱么?不对,你是天草四郎!你是来救人的!我……我马上就放人,你放下刀啊!放下啊!”

“太晚了。我现在,要发动一揆!”

太刀急速落下,速度之快,甚至让林兵左卫门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

斩杀了罪魁祸首之后,天草四郎脸依旧不见一丝笑容,反倒是咬牙切齿,肌肉不时抽动。

屋外,看到这一幕的武士无不沉默,唯有最后头、也最矮小的益田好次轻捻手指,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浅笑……

第六章 疾如风

一揆,即是起义。

在流行下克上的战国时代,这种暴力反抗通常以农民、僧人、以及武士为主体,时有发生。但在德川幕府建立之后,已经有多年未曾出现过。

但事实上,眼下这个国度表面虽然安定,其实内里早已经暗流涌动。

此刻,乱世的序幕就随着天草四郎这一刀徐徐拉开……

劫狱行动发生的两天前。

“怎么样?这个剧本不错吧。”

山田右卫门作正在房中作画,用的是普通画笔,画的也是一只普通的橘猫。

唯一显得不普通的,便只能是他那迥异于水墨画的技法。

橘黄色的毛发根根清晰,暗金色的双眼明亮灵动。

只是最后的一笔稍稍歪了半分,让这副西洋画瞬间多了瑕疵。

放下画笔和调色板,山田右卫门作呼了口气闭上双眼,不知道是遗憾,还是不忍。

“就这样吧,一定可以成功的。”

——————————

确实,一定会成功的。

苛捐杂税、酷吏重刑,岛原半岛的百姓早就已经不堪重负,这需要一个火星就可以引爆他们积聚多年的怨气,何况是现在这般。

当天草四郎当着口之津村全部村民的面抛下林兵左卫门的头颅,又把与三右卫门那疯疯癫癫的老婆,尸骨已寒的儿媳交还给他们父子后,所有的人都疯狂了……

“死……死了?!那么,我们是不是不用交税了?”

“你要是想交,可以去找隔壁村的藤堂加兵卫啊!”

“可是,可是杀了他,我们也会被士兵杀死的!”

“懦夫!给我让开!时贞大人杀得好!这个丧尽天良的混蛋早就该死了!”

“对!斩首可真是便宜他了……王八蛋,都快饿死了还要我们交税!”

“哼!就算饿死了,他也还要收我们的死亡税呢!”

……

麻木不仁不等于睁眼等死,更何况一部分村民早就信奉了耶稣教,此时正配合着武士们,在人群中卖力鼓动。

如此双管齐下,没用多久,便把这群被逼到绝路的农民给煽动了起来,上百人举着锄头、扁担,嘴里断断续续喊着“杀人偿命”,“绝不交税”等口号,战战兢兢地跟在沈纯几人身后。

目标,隔壁村的代官——藤堂加兵卫。

乌合之众的感觉已经掩盖不住,随便来个人一眼就能认清。

沈纯有些无语,开始撺掇身边的大叔们加快速度。

“嗯哼!要不然就让两位老人家带着这些村民慢慢走,我们几个先行一步,去把目标给做了吧。”

几个武士大叔斜眼瞧了瞧他,既不说话也不加速。

平白受了几个白眼,沈纯心里不爽,干脆撇撇嘴不再理他们,又找上了失去笑容的天草四郎。

“那个……时贞呐,待会儿要是打起来,后边这些人肯定死伤惨重!我说,你也不想看到那样吧?”

天草四郎抿着嘴不说话,目光一往直前。

又一次讨了没趣,沈纯火气也上来了,心说现在不让自己出手,待会儿就是求自己也没用!

两村之间隔着一座山丘,而在山丘的另一侧,一个老农正在隐蔽的稻田里收割。

“杀人偿命……绝不……绝不交税……”

口号喊了没多少遍,村民们竟然越喊声音越小,越喊气势越差。但这些话落在一个饱经沧桑的老农耳中,却不啻于惊雷在头顶炸裂。

慌乱中有几根稻穗落在了脚边,他赶紧弯腰一一拾起,和之前收割的稻子一起捆好背在背上,埋头就要跑路。

没跑出三步,他突然又调头回返,摸索着捡起了地上的镰刀,这才慌慌张张往山下奔逃。

“山贼来啦!山贼来啦!”

大江原摸了摸脑袋,苦笑一声:“喂喂!我们没这么可怕吧?再说了,山贼里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么?”

沈纯还在闹脾气,只顾着继续往前,连给个白眼的欠奉。

这个落荒而逃的老农并没有打击队伍的士气,反而让众多农民有了点信心。在这之后不但行进速度快了一大截,就连口号也更加有力起来——

“杀人偿命!绝不交税!抢……抢劫!”

嗯,里边好像多了点不太和谐的东西。不过既然天草四郎他们都不阻止,沈纯就更不在乎了。

大不了到时候狠狠教训几个比较过分的人,顺便还能立威。

……

“山贼来啦!山贼来啦!”

老农一路奔逃,一路高喊。他的喊声不但吓坏了沿路在田间劳作的村民,也惊动了正在村里巡逻,顺便找点乐子的藤堂加兵卫等人。

眼看这老农一直往村尾狂奔,一个武士赶紧把他拦下,拔出太刀晃了晃,问道:“老头!哪里来的山贼?”

老头瞬间跪了,额头牢牢贴着地面。这么一来,他背后那些乱糟糟的稻穗正好甩在了武士脸上。

“武士大人!是……是隔壁村的村民,他们跟在几个好像是山贼的人后面,过来打劫了!”

“你给我滚开!”

一刀斩下麦穗,接着又一脚把老农踹开,武士回到藤堂加兵卫跟前,恭谨地低下头说道:“代官大人,只不过是一群饿疯了的农民而已。”

“嗯,我听到了。”藤堂加兵卫朝左右转了转头,“去把力丸他们都叫来,我要在村口把那些愚蠢的贱民通通杀光。”

“是!”

三个武士领命离去,不久后便带着三队人马汇聚过来,竟有三十人之多。

而这时,加快了行进速度的沈纯等人也已经到了村口……

眺望了对面一会儿,藤堂加兵卫轻蔑的笑了。

“嘁,还真是一群蠢货。他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哈啊~”

武士们赶紧大笑:“哈哈哈哈……”

“笑什么!快给我杀上去!”

上峰有命,手下岂敢不从。

武士们得了命令,立即抽出太刀,气势汹汹地冲杀上前。

隔着起码还有百八十米,身后的农民就开始乱了,他们一个个既畏惧前方的武士而不断后退,又因为害怕沈纯等人而不敢退太远……

结果就是在十多米后头吊着,随时准备逃跑。

天草四郎他们既不愤怒,也不阻止,似乎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面对来袭的武士,他们只是随意地列了个一字阵,松松垮垮地各自握刀,感觉丝毫没把对面放在眼里。

这么松懈?

沈纯虽说还没见过他们出手,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小看对手,结果最后被撂倒的例子难道还不够多么?

他正想提醒大家一声不要大意,突然感到脑后一凉,随即就是一阵狂风呼啸而过,把对面的武士吹得东倒西歪,举步维艰。

“诸君,上吧。”

“哦!!!”

衣袍高高鼓起,天草四郎们乘风疾行,只是一两秒的工夫就杀透了对方的阵线,在身后留下一片残值断骸,惨叫怒骂。

然而,并没有死人。

山田右卫门作收回画笔,狂风顿止。他闭眼冥想了一秒,身上那淡绿色的魔力瞬间转为蓝色,疯狂涌入其笔尖。

画笔当空一扫,一道两米高的海浪凭空出现,浪头拍向原地盘桓的武士。

而另一头,天草四郎们也已经调转刀锋,再度杀上……

战斗很快结束,沈纯只来得及补了三个人头,就被天草四郎和大叔们制止。

他们拖着几个被斩断了双手欧的武士,来到后方那些村民跟前,又扔了几柄缴获的太刀过去。

村民们不敢接刀,缩着身子齐齐往后退了几步。

“想要逃跑吗?啊!”森宗意轩大喝一声,挥刀指向远处正在逃跑的藤堂加兵卫,“看呐!那就是逼你们交税的人,他现在跑了,回去搬救兵了。你们,是想被松仓胜家通通处死,还是拿起刀,跟我们一起反抗!”

“……”

无人应答,唯有几个缺胳膊断腿的武士缓缓挣扎着,痛嚎着。

就在他们痛苦的嚎叫声里,终于有村民颤抖着枯瘦的手掌,捡起了地上的太刀……

第七章 大风车

乱世的农民,就像是瘦骨嶙峋、爪牙磨烂的土狗,挺着一口气在这世间苟延残喘。

天灾、兵荒、贼寇……

经历了如此多的磨难,只要内心稍有一丝不坚定,恐怕立刻就会失去生存下去的希望。

而那些小心翼翼活下来的土狗,哪天要是尝到了鲜血的味道,说不定就会变成最凶恶的狼狗。

就像现在。

虽然由于游戏的和谐性,几个村民手中的太刀上并没有染血,但只看目光,就知道这些人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

沈纯感觉自己已经理清了天草四郎他们的计划,事情到了这一步,接下来无外乎以义晓之,以利驱之。

说白了,就是聚众闹事,造反!

就在村民们乱糟糟处决几个武士的同时,天草四郎等几个人早已经杀下山丘,砍翻护卫武士过后,轻松擒下了藤堂加兵卫。

至此,大局已定。

从山田身后转出来,益田好次背着手踱至村民们右手边,慢悠悠地说道:“你们杀人了呢,很害怕吧。”

被他这么一说,还真有几个村民腿一软手一抖,把刀给抛下了。

“呵,真是丢脸。”

明明只能看到膝盖,益田好次依旧还是微低着头,口中阴冷的笑着。

“天下纷乱的战国时期,农民自私、狡猾、残忍。他们会把粮食和米酒藏在地板下,会把麦子稻谷种在隐蔽的山坳里,会杀死受伤的武士,抢走他们的武器和盔甲。农民是最坏,最……”

“喂!你好像很清楚啊。”越听越不爽,沈纯走上来按住了益田好次的脑袋,“看你的样子肯定没做过农民,没想到会对他们这么了解。说说吧,以前抢了多少农民,又杀了多少农民?”

“……”

益田好次也不知道是惊呆了,还是无话可说,好长时间都没有一点反应。

一次成功的怼人,沈纯顿时愉悦了不少。他松开益田好次的脑袋,绕到他身前直面所有村民。

一手叉腰,一手握拳高举。

“乡亲们!忍让不等于懦弱!我们如果再忍下去,很快就会和与三左卫门一样,家破人亡的!”

村民们齐齐转头,木木地盯着队伍中的与三左卫门。

这个男人还不知道自己曾做过爷爷,修长的武士刀被他紧紧抓在手中,明明连握刀都不会,刀尖却是深深地刺进了一个武士的血肉。

担任庄屋却无粮交税,有着一个武士的名字却不会握刀,他终究也只是一个农民而已。

看着他,村民们感同身受,慢慢也握紧了拳头。

有点效果了,沈纯再接再厉,挥手指向山下的藤堂加兵卫。

“看到了么!那个人就是压迫你们、剥削你们,抢走你们的粮食,抓走你们的妻女,然后还要大声嘲笑你们的武士!当然,他和你们脚下的那些尸体也没什么不同。”

尸体上的刀痕清晰可见,这是怎么来的呢?

村民们低下头,一眼就找到了草丛里的太刀,齐齐咽了口口水。

不知是谁先拿起了刀,反正沈纯也不认识,但在这人之后,落在草丛里的太刀很快就被一一捡起,被一双双握惯了镰刀和锄头的手掌紧紧握住。

这么一来,反而是刀不够分了。

演讲卓有成效,沈纯微微一笑,自认为发挥相当出色。

正当他想要再加把火时,一旁的山田右卫门作赶紧把笔一挥,画出一阵狂风向他吹去。

狂风猛地灌进嘴里,沈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山田赶紧趁机给森宗意轩使了个眼色。

森宗意轩心领神会,转身挥刀指向山下,高声喝道:“再也不能忍耐下去了!所有人,想活下去跟我冲吧!”

话音一落,他便带头冲了下去。

后边的山善左卫门赶紧也喊了一嗓子,紧随其后。

第一个响应号召的乃是与三左卫门,从面前的尸体中拔出太刀,他先是状若疯狂地大吼了一阵,随即追随着二位武士狂奔向山下。

下山的路并不好走,他把太刀高高举过头顶,以免不小心伤到自己。

有了带头的自己人,村民们终于壮起胆子发起冲锋,他们学着与三左卫门的样子高举着太刀,远远看着还真像是一群开工的山贼。

藤堂加兵卫不过就是一条狗命而已,山下天草四郎等人现在反倒开始担心这群村民杀红了眼,进了村子闹出祸事来。

快速商议了一番后,天草四郎便赶紧押着藤堂加兵卫迎上山去,另外两人则远远列在左右,凶神恶煞地舞着刀。

这又是要干什么?

沈纯有点闹不明白,干脆也追了上去。

樱花随着和服的摇摆上下飘舞,益田好次看着这一幕,微微眯上了眼。

“呵呵,这个夷人修女意外的好用呢~”

在天草四郎等人的努力下,这些个村民终究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

而代官被杀,此处的村民们也就被坑进了绝路。稍后武士们又是一番鼓动,他们很快也加入了闹事的队伍,跟着大部队一同前往下一个村子……

——————————

益田好次所制定的起事计划,其实就是农村包围城市。

一揆这种大事,只凭他们这些人,以及数量不多的耶稣会信徒显然是不够的。

因此他们击杀岛原地区各个村子的代官,同时把所有饱受压迫的村民纠集起来收为己用,以此形成一股庞大的力量。

然而力量是庞大了,需求也更重了。

这些村民本就是在松仓胜家的高压统治下挣扎求生,自然是拿不出多少军粮来的。

事实上就算他们还有点口粮,也不可能真的贡献出来。

而益田好次等耶稣会信徒本就是过街老鼠,哪有足够的钱粮来支持军队?他们手头上,甚至连最简单的枪都凑不齐……

没钱没粮还没装备,队伍的士气可想而知。

蹲在地上抓背挠胸的,那是在抓跳蚤;

躺在地上流哈喇子的,那是睡着以后太饿了,在做梦;

……

据说松仓胜家手里有几万藩兵,就这么一群乌合之众,真的可以成功起义?

沈纯拨弄着手里的风车,低头叹了口气。

但既然天草四郎他们都不担心,他又有什么好多嘴的呢?

还是玩自己的风车吧!

童年的大风车

精良级秘宝

转动风车的不是风,是快乐。

……

这就是沈纯完成劫狱任务的奖励了,完全是个意义不明的东西,不快乐。

“风车啊,挺好看的。”

天草四郎从远处走来,脸上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淡淡的微笑。

随手拨动风车,沈纯心不在焉地回道:“是挺好看的,就是没觉得有多快乐。”

天草四郎只当沈纯是在担心一揆军的事,呵呵一笑说道:“不用担心,我们马上就能弄到粮食和兵甲的。”

沈纯:“??”

第任八章任务

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募集到钱粮和兵甲呢?

沈纯陷入了沉思。

天草四郎他们应该还不知道募捐这技能的存在,不会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况且之前劫狱时自己也用过一次这技能,最后半分钱都没收到,效果非常堪忧。

翻了个白眼,他决定不去想这事了。反正又没有任务,何必……

叮!

任务发布:协助天草及岛原地区的一揆军击败松仓胜家,占领岛原城。

任务奖励:一次宝具修复,或一层封印解除。

沈纯:“……”

刚说到任务,强人所难的任务就来了,真是让人头疼。

好在这方面益田好次早有准备,不需要他来操心……

与同是舶来品的耶稣会不一样,佛教在此地可谓是风生水起,像是当地净土真宗的几座寺庙就混得很不错。

虽然百姓们确实穷的响叮当拿不出香油钱来,但是大和尚做的乃是富商贵族的生意,仅仅一次供奉拜谒的进项,说不定就可以赶得上一个村子大半年的收成了。

再加上净土真宗向来不守清规戒律,那日子过的,当真是要多潇洒有多潇洒,生活乐无边。

净土真宗,又称作一向宗,本就是发动一揆的行家里手,寺院里一直都有训练僧兵的传统。

换句话说,只要打劫了他们,不论是钱粮还是兵甲,什么都不缺了。

——————————

翌日,惠愿寺山下。

发到兵器的农民们缩在土坡后,时不时不安地瞅两眼后头的武士。

看着他们那连木枪都握不稳的样子,大江原右卫门无语至极,转头冲同伴苦笑了一声。

“好次先生真是太着急了,这些农民起码得训练三个月……不,六个月……啊啊啊啊!就算给我一年都练不成的吧!”

算着算着他就抓狂了,抱着脑袋好一阵摇晃。

“喂喂!镇定一点,农民们在看着呢!”山善左卫门拿刀鞘敲了敲同伴的胳膊,悄悄指了指那些农民。

在看到大江原不靠谱的表现后,他们很明显更紧张了。

行动在即,这可真是糟糕透顶。

但不管是山田,还是其他的武士,对此尽皆没有怎么理会。

而那个矮不隆冬的益田好次更是不见人影,事情的进展非常诡异。

“喂,这样真的不要紧吗?”惠愿寺的山门越来越近,沈纯瞥了眼天草四郎,小声问道:“我看那些武士也没有跟上来,难道就凭我们两个攻打这座寺院?还有,你怎么突然罗圈腿了?”

在他的左手边,天草四郎换了一身富家公子的打扮,迈着鸭子步一摇一摆地走在台阶上:“不用担心,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根本不清楚计划的模样,沈纯当然不是很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只不过任务已经下达,现在目标又近在眼前,他只好闭上嘴,双手合十装成一个虔诚的女香客。

另一边,天草四郎可比他有职业精神多了。

虽说鸭子步不是很稳,但他还是一步步不紧不慢,口中念着完全听不清楚的佛经,就不知道耶稣在天上听了会不会生气。

寺院的山门由四个僧兵守护,手持长枪,腰悬太刀。他们跨着自以为庄严的八字步,昂首挺胸站得笔直。

言而总之,望之不似僧侣。

越往前走,沈纯越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八道色眯眯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游移不定。如果不是在红袖招里经受了锻炼,他此刻早就拔出小太刀,一个踏前斩杀上去了!

哪会像现在这样浅笑盈盈,款步前行。

离得越近,那八道色眯眯的视线就愈加炽烈,但在沈纯二人来到山门前十来米处时,这些令人作呕的视线又突兀地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四个恭谨有礼的僧人。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是来求签,还是还愿。”

边上这货还在念经,罗圈腿非常显眼。沈纯不想看他,没好气地说道:“求签!”

眼睛在两人之间转了个圈,对面的僧人心里似乎有了点想法,微不可查地笑了笑。他点了点头,身后的僧兵立刻敲开了大门。

“施主快请进,只要真心诚意,菩萨定然会保佑你们的。”

“嘁!”

沈纯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与其求佛祖保佑,还不如寄望于游戏系统给个面子,不要设计一些太过变态的副本。

一旁,天草四郎却是很虔诚地做了个揖:“阿弥陀佛~多谢几位大师指点。”

“阿弥陀佛~”

几个男人虚与委蛇,还一个个都是虔诚纯洁的模样,尼玛可把沈纯给恶心坏了。

再也不想多待,他率先迈进寺院之中。

院墙之外只有四个守卫,还看不出惠愿寺的守备力量,但只要一进院墙,其武备之强便一览无遗。

巡逻的僧兵四人一队,络绎不绝。

其间刀枪林立,寒光霍霍,又有梵音阵阵,木鱼声声。

视觉与听觉的感知交织在一起,混乱而又荒谬。

不多时,天草四郎也结束了同门卫的交流,迈着鸭子步从沈纯身侧走过。

“走吧,求签要去前面的大殿。”

……

大殿位于寺院正中,里头供奉着九座佛像。

沈纯的佛学修养就只有“阿弥陀佛”四字而已,到了佛前也是词穷,只能跟着天草四郎在蒲团上跪好了,装模作样地喃喃自语一番。

大殿之中自然也有僧人,并且为数不少。

等沈纯二人叩拜三次过后,其中之一便递过来两个大大的签筒,之后又在佛前的大鼎里添了几炷香。

求签的过程不再赘述,二人各自求得一根木签之后,便在僧人的指点下转进了一扇小门。

据说,那里就是解签的所在。

小门之内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其中颇为阴暗。

到了这里终于看不见僧人了,天草四郎前后看看检查一番过后,蓦地松了口气。

“益田大人,可以出来了。”

益田好次!他什么时候来的?

对于这个可以隐身的矮个子老头,沈纯可以说是时刻警惕着,生怕哪一天被他占了便宜,坏了贞节牌坊。

现在居然被他侵入附近还没发觉,那还了得!

亡羊补牢未为晚也,他赶紧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搜素起来,却丝毫没发现,不知何时,身旁的天草四郎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站姿。

“四郎,你做的很好。”

声音就在天草四郎前方,沈纯终于找到了目标,再看到少年消失的鸭子步,顿时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时,益田好次也停止了维持隐身咒,矮小的身子渐渐显形。

正对着沈纯戒备的目光,他蓦地咧开嘴,笑容无比阴鹜。

“接下来,就要麻烦阿尔塔修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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