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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荒野到帝国》


第二十三章 不速之客

天亮了营地静悄悄的,有几只胆大的红雀还落到棚屋上鸣叫,肖尼人们仍然宿醉未醒,昨晚他们喝了个痛快,直接就躺倒一地。

刚开始弗里兹还让火怪和自己一起把醉倒的人抬到长屋去,可是火怪只是抿嘴笑着摆手示意不用。很快弗里兹就懂了,所有人都醉的稀里哗啦,根本没法抬。

印第安人嗜酒,可是酒量真不怎么样,一斤酒不到就醉倒了。

蒸完酒的酒糟无处处理,弗里兹也是大意了就让火怪在营地边上刨坑埋掉。

没想到半夜跑来一只负鼠吃酒糟吃的醉醺醺,在营地里乱窜还打破了两个陶罐,气得火怪一个飞斧掷过去结果了它。

这鬼东西临死还喷了一股恶臭的液体,没醉倒的人可就受罪喽!

今后要跟他们说清楚,不能一次全喝倒,昨晚问火怪要是全喝醉了敌人偷袭或者有人拿起武器发酒疯怎么办,他笑笑说每次都会有人不喝酒当看守者。

可是工人全醉了,自己难道泼凉水把他们叫醒?

昨天弗里兹虽然出门,制糖仍然继续进行,十二桶糖全部成功,肖尼人做这个也是越来越熟练,这么多糖化完的残渣用来酿酒根本都不用再加麦芽进行糖化了。

艾略特夫人惯性思维认为自己的粗糖和精糖工序区别很大,其实就差了一道多级过滤,自己只做了三个料斗形的漏斗,一级是滤布,一级是包木炭粉的滤布,最后一级是多层滤布。

过滤完糖液就变得澄清,不像蔗糖的去色那么复杂,这样一来自己赚头就大了。

糖的包装也不能再用树皮,产量这么大扒光几匹山的树都不够祸祸,弗里兹想到了饴糖常用的包装材料——糯米纸。

自己当然弄不到糯米,可是橡子淀粉糊糊跟糯米的效果近似,只要刷在高温的陶器表面上等干了揭下来就是一张像薄饼多过像糯米纸的东西了,用来包麦芽糖块效果接近于纸。

弗里兹努力的回忆当年了解的美国私酒小作坊资料,结果被他们的粗陋不堪震惊了——玉米粉煮开之后加干麦芽同煮,然后就那么丢在露天发酵,树叶、鸟粪都会掉进去,运气特别棒的甚至会有偷吃玉米糊糊掉进去淹死的浣熊!

这样的私酒味道不用问一定很糟糕,但也说明仅仅是酿威士忌酒的话其实没什么难度,自己按照规矩来一定会搞的更好。

蒸馏酒说什么口感来自优质矿泉水泡大麦啥的都是忽悠,发酵过程却真的来不得半点马虎,19世纪后半叶西方研究者还从酿酒厂的酒浆中分离出了不同的酵母,这些才是品质的保证。

弗里兹酿酒目的是为了满足印第安人的需要,不是要做威士忌行业的usno1,这酒啊~,差不多就得了。

弗里兹从镇上回来也带回两品脱干麦芽,足够折腾两三回的。

假如自己做烘干麦芽的话,小火上烘15~18小时,再热风吹48小时以上,以肖尼操作者的手艺自己恐怕不要活了。

等到饥肠辘辘的肖尼人纷纷醒来,弗里兹已经检查过了水浴缸,重新规划好糖化方案,整天变来变去弗里兹也很烦啊,可是想要增加产量这些改动必不可少。

弗里兹走到还有几分醺然的黑脚面前,还没开口对方就忙不迭的说:“派人去联系列纳佩人对吗,我让几个人都带上酒和石蜜,马上就出发!”搞的弗里兹无话可说。

黑脚也有自己的小算盘,第一桶酒浆蒸出来接近300品脱橡子威士忌,虽然味道跟过去喝的不太一样,但也不难喝,还有一种草木的清新香气。

第一口下去身体就明白的反应过来这是烈酒,一直渴望酒精的神经立刻爽到爆发,几大口下去就醉到现在。

光这第一桶蒸出来的酒就够整个部落的人醉倒几天,剩下还有那么几桶没蒸的咋办呢?

既然酒已经是自己手里可以随意支配的财富,黑脚心态就不同了,仅仅换人力不算什么,印第安人用酒也可以对印第安人做很多事情。

“我希望你们饮酒节制一点,昨晚哪怕是一只野兽溜进来也能轻易的杀死你们最好的武士。”

弗里兹想了想还是把那只捣乱的负鼠提了一下,“最少要有半数人保持清醒,守着这么多酒你们就不该再那么馋。”

把酿酒教给印第安人颇有些像大清的种土烟驱逐洋烟,对于解决酗酒问题毫无用处;但是却会改变白人-印第安贸易的形势,那些白人商人将不得不拿出些真正有用的商品来进行贸易。

未来靠着大量走私烈酒赚取暴利的几个毛皮大王还会再出现吗?

事实上由于印第安酋长们的抗议,很多州都曾经通过禁止向印第安人出售烈酒的法规,宾州的这条法规还是1722年的时候就通过了,然而印第安人都管不住自己就更管不住白人了。

一起生活了十多天,虽然当初就说好是一场互利的交易,对这些友善的肖尼人弗里兹还是很想做点什么。

也许学会酿酒能把他们拔出泥潭一样的未来,也许他们没有大毅力摆脱酒精的毒害,但至少不会再卖尽最后一点财产就为了换来一口烈酒吧。

正说着火怪冲进了棚屋,急切的用肖尼语说了一通,刚才还有一些迷糊的黑脚一下子清醒了,也急切的用肖尼语说了几句话,火怪立刻转身跑出去。

弗里兹意识到不对劲急忙询问:“这么慌张,出了什么事?”

“营地周围的树林里有很多人来了,发现的时候已经离的不远,我让他把所有男人都召集起来。”

“让他们不要急着冲上去,所有人赶紧进木屋防守!清点一下人头,看有没有落单在外边的。”

弗里兹当初设计木屋时就考虑过遭遇进攻时怎样守卫,六个窗户射界可以控制三个方向,三座品字形坐落的木屋能够保证后方的大门也在其他木屋射界内。

最大的弱点是屋顶,只是覆泥的草叶搭在椽子上,但是想必敌人一开始并不会直接跳上去,这些特点木屋还在搭建时弗里兹就告诉过帮忙的肖尼人。

黑脚点了点头,同意了弗里兹的意见,敌情不明,先把实力隐藏好最重要。

男人们都分别钻进木屋,很快从窗口就能看见一杆杆火枪伸出来,山坡上刚才还不停晃动的灌木丛一下子停了。

女人和孩子也赶紧躲进了长屋,一时间寂静无声非常的诡异。

弗里兹心中转过了几个念头,还是对潜伏者身份不明,最糟的情况就是艾略特一家杀来了,梅林的莽撞超乎自己想象!

另有一种可能是类似“帕克斯顿男孩”的边疆人民兵来了,他们几十年前血洗了康内斯托加印第安小镇,这些苏格兰-爱尔兰裔边疆人组成的民兵极为仇视印第安人,不相信白人和印第安人能够和平相处。

“对方停下了,估计不出他们有多少人,看刚才的反应他们不是只会拿农具的农夫,里边有经验丰富的边疆猎人,”弗里兹说道。

“从刚才的动静来看他们不少于四十人,他们发动袭击之前肯定侦查过我们一段时间弄清楚我们的人数。边疆猎人也不可怕,一个肖尼武士能打他们两个。”吼熊的发言充满了对敌手的蔑视,也高估了己方的战斗力,听完翻译过来他的话弗里兹感到不点醒他要出大事。

“不行,这是山脉东面,打退他们一次,还会缠上来第二次、第三次,我们被围起来吃食不足撤退时被对方追杀怎么办,”弗里兹的发言得到了黑脚的首肯。清点人头结果也出来了,因为昨晚的宿醉,往天这时候出去打猎采煤的人都还在营地里,真是万幸。

“对方现在没动静可能是在包抄我们防御的弱点,三个木屋都在坡上,女人孩子躲避的长屋隔得远靠着河边照顾不到,那边应该找几个人去增援。”

吼熊大吼一声,十鱼和另外两个肖尼人背着弓箭提着战棒跑了过去,他们钻进长屋没多久树林里响起一阵小号声,挨着河边的一丛灌木一阵急摆,对方潜行接近的人撤走了。

经历这两番不动刀枪的交锋弗里兹心里反而更加踏实,对方很谨慎不愿出现伤亡,哪怕是隔这么远被蒙中一枪都难的情况下仍然避免暴露位置,这不是边疆人民兵的做派,他们肯定是跟瑞克一样喝的醉醺醺骂骂咧咧的放完枪就往上冲。

梅林带来的人也不像,做灰色生意的人手下几乎都是乌合之众,找不到这么一言不发仅凭号令就完成指挥的人,对面一定有几个军人或者是曾经的军人。

弗里兹没去考虑正规军,肖尼人又没有为非作歹,突然冒出来一支美军的可能性为零,州政府也穷的叮当响,不会没事花冤枉钱。

想到这里弗里兹整理了一下衣服,翻出来帽子戴上,使自己看起来体面一点,对面前被他奇怪举动弄得莫名诧异的肖尼人说:“把火枪机头都合上,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开枪,我去跟他们解释,放心吧只要我把话说清楚就不会有事了。他们现在没有行动应该是等着我出去。”

等肖尼人完成沟通之后,弗里兹再掸了掸衣服上永远弄不干净的灰,回头笑了一下,掏出一张浅色的大手帕一角系在小手指上,举高朝对面慢慢走过去,心里还是有点小紧张。

“都别开火,我可以解释这一切!”

对面沉默了一阵,约摸是半分钟,灌木向两边分开,一个穿着没有军衔的蓝色军服的人走了出来。

第二十四章 斡旋

弗里兹先脱帽行礼,“上午好先生,我叫弗里兹,请问你们为何而来?”

“我是查尔斯下士,你为何在这?昨天有打猎的人报告说这里发现了一个印第安部落,镇子附近这一个月来有许多人丢了牛和猪,听说这事后都很愤怒!”他抹了一下胡子,“如果是他们干的,一定会被狠狠地教训一顿。”

“原来是这样,我可以给这些印第安人担保,他们没做过小偷小摸的事情,更别说牵别人的猪和牛。”听说是这样弗里兹安心了,肖尼人来了半个月不到时间对不上,这个民兵下士看起来也不是那种蛮横不讲道理的边疆人,“我在这儿是因为我在这里建了一个工坊,这些印第安人都是我的雇员啊。”

本来肖尼人选择这个溪谷建营地还是挺隐蔽的,可弗里兹来了之后又是烧窑又是熬糖整天烟火不断,河面上划艇进进出出,被人发现只是迟早问题。

该来的早晚要来,想通之后弗里兹深吸一口气,心情也平复下来。

“掩藏的事没有不显出来的,隐瞒的事没有不露出来的,”查尔斯一脸镇定的说,弗里兹听了却想笑,这老兵他居然憋了一句新约里的话出来,要不是原来的弗里兹比较虔诚跟他还对不上脉。

在荒野里艰苦的生活中唯有信仰才能让这些初来时挨饥受冻的拓荒者找到精神支柱不至于发疯,宾州是贵格教派的大本营,里边多的是自称听到过上帝声音的人。

哎呀,自己在瑞克面前装神弄鬼也很像个贵格。

“你们用什么量器量给人,也必用什么量器量给你们,并且要多给你们。”跟这时代的人老打这种机锋,弗里兹是真心累的很,可不如此又怎么隐藏自己科学信徒的身份呢。

“我以为威廉佩恩先生虽然故去,但他对不同信仰种族和谐共存的理念还植根在这片土地上人们的心中,为何还没有任何证据就认定是肖尼人的不是呢?”

弗里兹这可是放了个大招,宾州最早是贵格教徒威廉佩恩的领地,此人的自由主义思想之前卫后世的白左拍马都赶不上,他关于建立一个“理想国”的理念和宪政的思想被美国建国者们奉为圭臬,抬这尊菩萨出来就是说下士你没证据就怀疑肖尼人偷牛是政治不正确了。

“什么?是肖尼人!”下士的脸色变化之快弗里兹也没想到,而且明显不是因为自己搬出来的佩恩大神。

下士此时大脑混乱的也快宕机了,对当下美国军人来说肖尼人可是非常的不安分。

殖民时期的旧账就不说了,1776年切诺基人发动第二次切诺基战争,肖尼人也参与进去,并在第二次肯塔基战争中俘虏了著名的冒险者丹尼尔布恩等人,并把定居者全部赶出了肯塔基。

但最惊人的灾难就发生在去年的瓦巴什之战,肖尼人和迈阿密人、列纳佩人三族联军保卫迈阿密人的核心城镇,在11月4日黎明时分以1000多武士突袭西北地区总督-圣克莱尔少将麾下1120人的军队(出发时2000人大量非战斗减员)。

他们先攻击火炮阵地杀死炮手,战斗两小时后美军败退,联军追杀出去三公里夺取了全部辎重。

此战共杀死832个美国军人和民兵,其中920人的美军伤亡率达到了974%,阵亡率则是69%,印第安联军只阵亡21人。

消息传出震惊朝野,国会不得不通过了“民兵法案”授权总统召集民兵,并投票通过了增加陆军数量的决定。

“肖尼人愿意为你工作?”回过神查尔斯又再次被震惊了,让桀骜粗野的印第安人进工场做工,太难以想象了!

“我们是朋友,虽然他们实际上是我的雇员,”弗里兹也品出下士眼神不对来,像是在看……怪物!

“我需要向上级报告,你放心,我们不会进攻,”查尔斯终于搞清了自己该做什么。

进攻肖尼人营地,开玩笑吧?先不提进攻三个木屋时己方可能的损失,印第安人复仇的传统让他们一定会为这几十号死伤报复回来,宾州都有一代人的时间没闹印第安战争了,谁也不想承担肖尼人复仇的怒火。

帕克斯顿男孩也就欺负下被疾病和酒精折腾的只剩几百口人的萨斯奎纳人,换成列纳佩人他们就不敢。

没有钟表等待显得十分漫长,估计实际就过了十几分钟,灌木丛中又走出两个人来,查尔斯身后的人穿着一件灰色外套脚上套着皮靴小腿上还扎着印第安式的裹腿布,年龄大约四十多岁头发略带卷,目光犀利的像能把人刺伤。

“这是镇上的治安官乔治弥尔顿先生,”查尔斯介绍道。

“上午好弥尔顿先生,”弗里兹再次行礼。

“听说你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啊,让肖尼人给你做工!”弥尔顿先生走上前说道,山坡下除了两间长屋和几个棚屋外的一片奇怪棚子他早就看到了,尽管心里觉得奇怪仍然要盘问。

“他们既是我的雇员也是我的朋友,平时都很规矩。”

“他们是不是守规矩我自己会去看,你在这做些什么?”弥尔顿加重了语气。

“我会酿酒给他们喝,他们的先知用树林里采集的资源做一种糖,然后我就和同伴运到镇上的艾略特夫人家里交易。”弗里兹知道这种时候透露一点自己和当地人很熟的信息会有好处,一个在本地完全没有联系的外乡人身份在穷乡僻壤出刁民之处容易惹来麻烦。

弗里兹从身上掏出昨天的合约,把下面的签名展示给治安官看,弥尔顿看到艾略特夫人名字时略微眯了下眼。

“你难道不知道肖尼人和美利坚是敌对关系吗,去年的战争里边死了那么多人,乖乖,一仗就把全国总数四分之一的美国陆军军人打没了呀!”

“弥尔顿先生,我只知道美国陆军越过与印第安的边界之后是与他们处于敌对状态,可没听说来到白人土地上做工的开化印第安人也是敌对分子。”

以自由民身份从事白人工作的印第安人其实相当多,政府并没有规定过不许雇佣印第安人。

“那谁允许你在这里开工场了,”治安官似乎铁了心要找出个理由来驱逐肖尼人。

“这里本来是片公地,我的伙伴已经去询问买地事宜了,他是独立战争的老兵,从萨拉托加起就一直在丹尼尔摩根将军麾下战斗。”

治安官的咄咄逼人让弗里兹很不爽,但自己这边的小辫子也确实多了点,一样样都要补上,这地看来是必须要买下。自己还没有入籍虽然也能买,但是年龄在这不够吓唬人,只好便宜同伴了。丹尼尔摩根已经解甲归田,也不知道是不是还记得瑞克,虽然是假靠山还是搬出来做个幌子吧。

“是这样啊,你的同伴是纽约州的老兵怎么跑到宾州这个角落里来了呢?”听说是独立战争老兵,治安官的态度有了一些转变。

“战后他参加狩猎队去荒野中捕河狸,营地被印第安人袭击,逃生后瘸了一条腿就跟着一支商队返回到宾州,”类似这样的故事美国独立后实在太多了,这些年在俄亥俄流域冒险送掉小命的白人据说已经超过1500人,所以总统才会派出美军越界打击土著人。

弥尔顿想了一会儿才说:“既然这样你们在这开工场的事我就不过问了,但是印第安人我一定要检查,我的人要进去查看有没有偷窃的证据。”

“为了避免发生误会,弥尔顿先生您最好只带三个人进去,不带武器,我会一直陪您检查。”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况且因为肖尼人的宿醉今天工场里也没开工,弗里兹真不怕他们看到什么,他们来的也太是时候了。

弥尔顿同意了这个提议,查尔斯回头叫来了两个民兵,其中一个疤面的昨天在镇外头试火枪时还见过。

“你好啊朋友,我们又见面了,”弗里兹伸出手去,对方却偏过头去往地上啐了一口。贫穷的苏格兰-爱尔兰裔讨厌印第安人,这是把自己也讨厌上了。

“洛根,你要是这个态度就别进去了!向弗里兹道歉!”查尔斯训斥道。

洛根不情不愿的道了歉,弗里兹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

“全体听令,后退100码,”弥尔顿大声命令道,四周的灌木又摇晃起来,民兵们都后撤脱离了火力接触范围。

“请稍等,我先进去跟肖尼人解释一下,免得他们误会做出过激反应,”弗里兹离开了空地找到黑脚。

“他们想干什么?怎么一直来来去去的,”黑脚表现的不像平时那么镇定。

“小镇附近的农夫这段时间一直在丢牛和猪,他们怀疑是你们偷走了,别急发火听我说完,”赶紧按住要爆发的黑脚和吼熊,眼角余光扫到火怪也是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我已经帮你们解释了,他们也知道你们没有杀过牛和猪,所以只有他们的首领带三个人进来看一看,都不带武器。”

“那还是不行,没有被邀请的客人肖尼人决不允许他进入肖尼人的屋子,那些白人才是贼,他们偷走了列纳佩人的土地和名字,现在又来侮辱我们!”

弗里兹急的快翻白眼了,这样一根筋的民族居然也会出擅长外交的人物,像酋长蓝夹克等人都是游说结盟的高手,不过好在刚才弗里兹已经有了准备。

“严格来说,这片山谷的土地是我的,昨天我已经让同伴去把这里从白人手里买下来,所以肖尼朋友和外面的白人现在都是在我的家里,你们都是我的客人。”

这个转折倒是一时间把肖尼人忽悠晕了,在好白人家里做客当然要注意主人的意见,如果这里不是自己家好像让民兵进来看一看也没什么大不了啦。

“我去把他们带进来,你们继续监视民兵有没有异动,轻易不要开火。”乘着肖尼人脑子还绕成一团,弗里兹赶紧做出了决定。

“让火怪跟着你吧,”黑脚补充道。

“也好,他能做好翻译和向导,”弗里兹实在不想再耽搁时间。

“先生们,进入肖尼人营地之前抖一抖衣服,原地跳两下,互相信任嘛,”弗里兹这要求有些无理,弥尔顿横了他一眼还是照做了,剩下三人也有样学样。

“你们就用这些酿酒?”看到大片棚子下面的陶罐、木桶还有橡子白人们啧啧称奇。

“是啊,用粮食酿酒不如用橡子实惠,各位都来一点吧,”弗里兹随口应付着,倒了四个半碗递给他们,这种无色的烈酒风味大异于传统的威士忌,四人咂摸了一会也不说好还是不好。

接下来的检查四人还是很认真的,翻看了垃圾坑,陶窑都打着火把钻进去看过,几个盖着盖子的发酵桶自然也没有落下。

等到看到肖尼人的粮仓时,弗里兹发现自己过去是小看了他们的准备,昨天买回来的玉米不说了,还有一串串吊着的鱼干和成堆的一片片淡红色肉干,一个民兵拿起来闻闻撕下一小块嚼一嚼,肯定的说是火鸡肉。

没有发现牛肉和猪肉的痕迹,长屋和木屋里也没有跟猪牛相关的东西,如果几张野牛皮也算的话。弗里兹注意到治安官的靴子在地上狠狠的搓了几下,屋里的土地很硬实,他当然发现不了什么。

肖尼人和民兵放在一起久了一定会发生危险的化学反应,弗里兹催促着让他们离开。

弥尔顿治安官的脸色好看了一些,“记住看好你的雇员,要是让我发现他们有一点不老实,就统统给我滚到山那边去,也包括你!”

弗里兹能说什么,只能让查尔斯招呼外边的几十号民兵都喝一碗橡子威士忌再回家。

第二十五章 地产

“你是说你要买块地,然后还要把这块地送给我?”瑞克不由自主的叫了起来,“你没疯吧!”

弗里兹苦笑了一下,前天解决潜在冲突危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肖尼人营地那块地买下来,自己的私有土地里边别说收留几个印第安人,就是养头弥诺陶洛斯外人都管不着。但是呢钱包又要受苦,挣得没有花得快。

即使山地理论上可能便宜一些,但州政府可不会只卖营地这一小块出来,连可耕地他们过去都是划成640英亩一块起卖,自己这制糖生意开张不久就要把记账之路走到底了!

从长远来看这块土地当然是小钱,终究是只花几百美元,但可怜自己穿越过来这么久连一百美元都还没见过。

买土地的资金当然不用担心变成不良资产,不动产可以向银行抵押,借出钱来搞新项目。

自己的年龄太小又还没有入籍,去做抵押有很大的可能银行不借贷,交给瑞克去办容易得多。

只是既然考虑把地主变成瑞克,让他去借款也要考虑他的感受了。

“我当时没有更好的法子可想,我不能眼看着那些可怜的老弱妇孺被民兵驱赶出去,他们路上要走十几天,马上冬天到了还可能无处安身,要是不阻止民兵进一步逼迫的话他们很可能当场就打起来。”

弗里兹现在遍瞎话是越来越顺溜了,说谎就像女装一样,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我如今还没有入籍,联邦政府的税又越来越重连威士忌都要征税,买完地之后还要想办法把它再抵押借贷出钱来扩大生产。政府在打击国外资本上想尽了办法,你知道去年的《吨位税法案》吧,如果船东不是美国人就要被课以重税。只有以你的名义去买地和抵押未来才能少掉很多麻烦,我们可以一起当合伙人,瑞克我可以信赖你的对吧,我忘不了没有钱的时候你一直都很照顾我。”

美国独立之后英国的《航海法案》排他原则也适用于美国商船,美国商船不能再向英国运输货物,1791年美国针锋相对的出台了《吨位税法案》,规定进入美国港口的船只,如果是外国制造和外国船主那么就要按照排水量每吨收取50美分,如果是美国造和美国船主几乎一分税都不用交。这样一来就把英国商船排除出了美英贸易之外的航线,连带着北方捕鲸捞鳕鱼的英国船也不再进入美国港口。即使如此,港口中仍然有接近40%的商船是英国船,此时的美国对英国商品和技术移民的依赖还非常大,英国也同样需要来自美国的毛皮和原料,两个国家就这样保持着互相伤害,直到拿破仑战争。

瑞克嘴唇蠕蠕而动,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来,弗里兹告诉他的信息量太大了,还有很多他听不懂的名词,什么不动产抵押借贷,什么吨位税他都听不懂,可是再问弗里兹又挺难为情的。不过听起来对自己似乎真的没有坏处。

“如果你真的需要我帮你,你就尽管讲好了,我一直把你当弟弟一样。”

瑞克没有兄弟,这在每个家庭平均生育8个孩子的美国也是不多见的,连母亲也在独立战争期间的天花大流行中去世了。

他没反对也没不高兴,弗里兹松了一口气,把话题转到其他方向。

“没想到你这两天能用糖浆换回来这么多东西,看起来我的糖浆在农场主那里很受欢迎啊!”

“哼,还不是因为我善于跟他们打交道,那些农场的主妇们被我一通吹捧,就兴奋的买下了糖浆,一碗糖浆可以跟她们换四到六品脱玉米,大麦少一半,她们还认为占了便宜呢。”

因为肖尼人的劳动几乎是无偿的,所以制糖的收入几乎就相当于弗里兹的净收入,在21世纪这样做很不好听,但在18、19世纪的美国这不但正常还会被夸赞一句真有本事!

毕竟此时的美国连种植园都不稀罕,那是真正的奴隶制啊,性命都掌握在主人手里,肖尼人起码还是自由的不是吗。

即使这些糖浆换来的粮食还要跟瑞克瓜分,也很可观了。

品脱是体积单位(约等于公升的大小)而不是重量单位,全世界这时候还广泛的用体积单位来计量粮食,大清用的单位还是升和斗。

以瑞克大大咧咧的性子有酒万事足,吃不掉的粮食多半也会拿来跟自己换酒喝,从成本上自己肯定还是走玉米威士忌的酿造路子合算。

前天民兵撤走之后有惊无险的肖尼人继续蒸酒和制糖,光是增加了两口铁锅增加的效率真不是盖的。弗里兹赶制了一套滑轮组,方便把糖化桶从水浴缸中吊出,一个女人就能轻松的吊起沉重的木桶,这又让火怪两眼发亮啧啧称奇。

玉米威士忌的单独酿制一开始就把肖尼人震住了,玉米也能酿酒?那过去的白人不是说要糖蜜、葡萄才行吗,他们是不愿告诉还是不会呢,不管肖尼人是怎么认识这一点的,弗里兹的声望在肖尼人中都上升了一截,他自己还不知道。

酒糟越来越多,再乱堆放惹来上次一样的乱子会很讨厌,丢河里让鱼儿大吃一顿它们就不来簖笼里边转悠了。后来弗里兹想了个办法,做个模具把酒糟压紧摊平晾晒到半干,用一个齿轮一样的木轮压过就制粒成一粒粒像饲料似的颗粒,找个远离营地的空地堆上,猎人过段时间去检查下有没有醉倒的鸟兽,起码能废物利用。

“你现在肯定拿不出买地的钱吧,我们是不是还要去找艾略特夫人借钱?”瑞克的话打断了弗里兹的神游。

“哎,现在我也只有找她能商量下借钱了,虽然她也不见得很宽裕,你觉得如果我有多的酒和糖能够抵押出去借钱吗?”

“你是个笨蛋,你要是有许多酒和糖直接就可以当钱用了,何必拿去抵押借钱,只不过州政府可能不愿意收这两样东西罢了。”瑞克说话从来不懂得客气,相处一久弗里兹也习惯了。

看来制糖规模要继续扩大才行,糖化完的残渣继续用来酿酒。

这个年代没有电话和网络做什么都慢,要买地的话一时半会儿是完不成的,从申请到派人来丈量土地到最后一切落定,没有个十天半月是办不完的。在这之前自己还能多弄出些糖和酒来,起码少借一点。

艾略特夫人对时隔两天弗里兹就带来四百多磅糖没有什么惊讶,她对这次全是精糖和包装用的伪糯米纸倒是表现出了好奇。

原来这两天她也没闲着,先是连夜给目前滞留在费城的尤金送去了一批糖,又让帮工们把树皮解开用干玉米叶重新包好,就在刚才还收到尤金送回来的信。

他拜访了几位著名的药剂师,拿到了他们的鉴定结果:“这种印第安糖较之加勒比海的砂糖味道和性质更为温和,更适宜肠胃虚弱的儿童和成年人服用,对健康更为有益云云。”

后世拿麦芽糖做麦乳精坑人的事情弗里兹看来是要提前赶上了,不过也让他对艾略特一家的操作感到佩服。

自己最多就是让别人试吃证明味道不比砂糖差,瞧瞧人家这操作——“对肠胃虚弱的儿童更适宜,对健康更为有益,”再拿着这么多著名药剂师的亲笔鉴定信上门推销会是什么效果,尤金这趟是肯定赔不了啦!

“那我要祝贺尤金了,他这一回不但能打开销路还一定能大卖!”没有任何虚伪的吹捧,弗里兹是发自内心的服。

“我也要祝贺你啊,我们的合作将给彼此都带来让人满意的利润。”

“夫人,我上次来在哈里斯堡镇上买东西记了许多账,到时候商人们会到您家来结清。”

“这个没关系,卢伯特会处理好的。你该不会买了什么连我也付不出账的东西吧?”

“哎,夫人您消息真灵光,我是准备买一样东西,也确实没钱,先在您这儿说一声。”

艾略特夫人脸上似笑非笑:“哈里斯堡这小地方,商人们手里的东西我都一清二楚,还有什么是我也付不出的呢?”

“我准备买一块地。”

“你如果想在本地安顿下来是该买一块土地了,你看中哪一片田地我可以让梅林帮你去谈价。”

“我想买一块山地。”

“……”

费了好些力气弗里兹才让艾略特夫人相信那块山地确实不出产金子,全是出于一时情急之下决定要购买。

听说船只可以到达溪流汇入河口的地方,艾略特夫人有了计较:

“十天之内你能拿到多少糖,我有一艘运威士忌的船会去巴尔的摩,如果你拿得出两千磅那么我们可以让船直接等在你那块地的外边,你不用运过来了,到时候直接装上船。”

弗里兹苦着脸计算了半天,肖尼人那边现在对温度的操控已经越发熟练,一个白天做3趟糖化时间紧一点还是能完成;收集的橡子积存下来的也有几千斤;大麦芽才是大问题,这是自己最大的秘密。

“您一下子要这么多,他们会跟我要很多酒啊,我要跟梅林买很多干麦芽才行了,而且是现在就要。”

“这个你不用担心,梅林会全力支持你,如果还不够的话尽管来梅林这里直接拿威士忌过去,”艾略特夫人的决断总是让弗里兹也心生佩服。

“这个镇上我最服气的就是她,”跟瑞克去镇上铁匠处取了定制的薄铁皮桶,弗里兹还送了铁匠一小桶橡子威士忌聊表谢意,路上两人又聊开了。

“哈哈,我听说当初是她自己选的老公,在这镇子上一直是奇谈呢。”

“我还没跟你说前天的事儿吧,一看到她送我的蒸馏器民兵就议论开了,一个说:‘当时税务官说要按台数交年税,她二话不说抡起铁锤就砸破了一个蒸馏器,把税务官吓得面如土色,同意改了征法。’”

“哇哦,她真是生猛啊!”

“这只是一种说法,另一个民兵说:‘哪儿啊,我听说是这样——她说,梅林,这样子的话这生意我们不做了,把蒸馏器砸了,然后梅林就带人砸了一个’。”

“真逗啊,还有吗?”

“没了,第三个民兵没来得及八卦,治安官怒吼了一句‘都给我闭嘴!’”

“对了,这个治安官可能也是独立战争的老兵,那小桶酒和小桶糖浆你带着去拜访下他吧。”

第二十六章 大船

为了掩饰,弗里兹除了跟梅林借上十几品脱干麦芽还拿走一大桶威士忌,做戏做全套嘛,大不了留着给瑞克喝。

进入营地弗里兹就发现了几个生面孔,一打听是一天多路程外的列纳佩人,他们的首领尝过黑脚派去的使者倒出来的橡子威士忌之后,立刻就决定让八个男人到肖尼人的营地来做工换酒。

据说带去的橡子威士忌并不是原版,黑脚让人把熬焦了的麦芽糖掺入酒里,勾兑出一种色泽和味道都跟朗姆酒接近的液体,一些肖尼人更喜欢这种调配过的酒。

除了法国人喝葡萄酒比较原教旨以外,喝干白加糖和喝威士忌加糖在此时的英国人中并不是很奇怪的事情,英国人还会用糖和香料调出一种叫希波拉的甜葡萄酒。

反正双方是按数量分成的,肖尼人爱怎么把糖熬焦也没关系,只要自己交出去的糖别焦就行。

“先知大人,我们的营地里来了几个客人啊。”

弗里兹有些事必须要跟黑脚沟通一下。

“白皮肤不是老是吵闹要更多的人手吗,现在他们已经到了。”

“先知让他们来是做工呢,还是把做石蜜和酒的办法带回去呢?”

“他们只干采煤、背橡子、破碎橡子、筛橡子仁、打水和打猎的活儿,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您是部落里边的智者,但总会有一些愚者说出不该讲的事情。”

“我已经告诉过他们,关于营地里在做的事情都是大灵赐给肖尼人的,只有肖尼人才能知道,如果想要打听就要先成为肖尼人。”黑脚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对弗里兹的问题早有预料。

弗里兹则是琢磨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这先知有野心呀!

印第安民族对外来成员的加入并不排斥,他们没有种族主义,一些在瘟疫中失去亲人的印第安人会接纳白人孩子作为子女,把他们教育成印第安人(例如最后的莫希干人中被莫希干人养大的“鹰眼”)。

其他民族的印第安人就更容易被吸纳进来,17世纪的易洛魁“悲痛战争”中被俘的其他民族印第安人都被易洛魁联盟吸收成自己人,补充在瘟疫和战争中失去的人口。

不管怎么说,黑脚的想法是正确的,肖尼每个部族每次打仗最多只能出兵三百人,整个民族合起来才1500左右的武士,而实际上五个部族分布地域相距遥远,从来没有可能合兵一处。

即使前年的维恩堡和去年的瓦巴什战斗都给美国陆军以痛击,肖尼人仍然是一个力量相对较小的原住民族。

没有巨大人口基数的印第安民族连谈判桌上坐正面的资格都没有,易洛魁六邦过去能够充当北美印第安民族的代理人,一方面是白人需要这么个“夜壶”,另一个原因是他们随时能拉出一支两千人以上的军队发动远征。

独立战争中他们为支持谁的问题联盟分裂后,瞬间就被美军打回原形。

“今天外边卖给我工具和粮食的白人说十天之内他需要两百桶石蜜,我计算之后觉得可以做成,但是需要好好筹划筹划,这阵子肖尼人都不要喝太多酒,新来的八个人可以让他们去外边帮忙。”

肖尼人过去到底是农夫、猎人还是武士都不重要,现在弗里兹需要他们都是工人。

“我觉得一开始就被你欺骗了,现在哪怕有了酒我们也不能随便喝,你不觉得这对肖尼人很过分吗!”

“我向白人的神灵发誓,制这批石蜜一结束你们可以喝个痛快,而且你们会看到白人坐着渡过海洋的大船,这可不是哪个肖尼人部落的先知都能遇到的。”

好在工场的设备已经接近完善,很多事务也能找到人代劳,不再需要弗里兹亲自盯着了,即使是制桶这样离不开弗里兹的技术活儿小火鸡也给他缩减去三分之二的工作量。

小火鸡不但学习快,还复制了一个集跷跷板和踏碓特点于一体的新工具,只要一个人坐在一头翘起另一边的重杵就可以了。

弗里兹现在主要做的就是压缩制糖生产中的不必要等待时间,例如十个糖化需要同时开始同时结束吗,即使是21世纪的企业也不会这么安排;因为整个制糖过程中最消耗人力的是转移料液、过滤、熬糖、入模几个阶段,糖化过程中这些人力却等于闲着;增加糖化桶数量让完成的糖液可以等待,合理安排投料顺序减少工人闲着的时间。

咳咳,弗里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资本家了!

这样明显比过去劳累的后果是什么弗里兹比肖尼人清楚的多,所以他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来让肖尼人愉快。

先是利用列纳佩人带回来的山胡桃开发了琥珀桃仁这种新奇食品;再就是晚上休息的时间引入了套圈游戏,不同的套中数量可以兑换成不同奖品,从喝一碗没蒸馏过的淡酒到哈里斯堡买回来的小玩意。

经历充满煎熬的十天之后,两千磅糖只多不少的准备好了!

为了庆祝这一胜利无论肖尼人还是列纳佩人都痛饮到醉倒在地,其中有些列纳佩人是后面陆续来的,也一视同仁的享受到了肖尼人的待遇。

“萨瓦兰先生,我一直很奇怪你会这么多技术,可是酿酒却从不为了自己喝,制石蜜自己也吃的很少,这是为什么呢?”

整个营地里边没醉倒的又只剩下两个人,说些平常不方便的话题正合适。

“我知道酒是怎么来的,比大多数人更了解他对人的害处。白人的神其实也教导他们,醉酒会让人失去理性变得道德败坏;我更见过许多酗酒的人因为失去理智毁掉自己或者他人。

甜的蜜我也爱吃,但是我知道凡是好的东西也有限度,超过一定的数量它就变的有害了,要是一个人只吃甜的东西不久肚子里也会泛酸难过。”

火怪被这充满哲学的回答迷糊了,没发现弗里兹真实的想法。

糖制出来就不是为自己吃的啊,能有机会喝醉自己难道不想吗,现在睁开眼睛就记着要赶紧挣下来买地的钱,哪里放松的下来呢。

醒来后知道大船要来的消息,肖尼人和列纳佩人都难掩自己的兴奋,肖尼人从几代人之前就远离了海岸,列纳佩人更是被迫从海岸边上一步步退到了内陆。

他们总会在传说中听说陌生的白人驾着大船来到这里,带来了苦难和各种新奇的东西,传说中的大船充满了各种不可思议的能力,今天自己也将能亲眼目睹,传说和现实交融形成了一种又是期待又是惧怕的复杂心理。

接近正午的时候一条两桅船缓缓的走着之字形路线抢风逆流而上,多亏萨斯奎纳河流速缓慢,否则逆水行船更加困难,船并不大只有三十多吨的排水量,许是因为已经装满了烈酒操纵起来更加笨拙,船长和领水员紧张的满头大汗,这要是不小心搁浅就麻烦大了。

忽然桅杆顶上传来一声叫喊,看到印第安人了,两人不由都松了口气,这难熬的旅程终于快结束了。

布置在山坡上瞭望的肖尼人是弗里兹安排的,这时候营地里的人也都知道了大船抵达,人群顿时沸腾起来,男人们忙着把货物搬上划艇,女人们则和小孩涌上山坡去看没见过的大船。

在这些第一次见到两桅船的孩子心中白人的大船是这样子的:一条像山一样高大的船在河水中划开波浪前进,高大的船桅上挂着云朵似的风帆,落帆的声音像轰鸣的雷声一样震耳,一条划到它边上的划艇像是一条游到大鳟鱼边上的食蚊鱼,衬托出两者巨大的尺寸差别,以致多年后他们怎么也不能相信当初留下深刻印象的七叶树号居然是条小不点。

火怪也是第一次看到白人的大船,那高大的桅杆,复杂的绳缆索具,船楼上奇形怪状的设施,样样都如此神秘超出了火怪的理解范围,每一样都散发着奇异的魅力呼唤他靠上去触摸。

“萨瓦兰先生,我在这!”船头上挥手的是卢伯特,合作中的货物来往数量都要他亲自过手。

“这是我哥哥尤金,尤金这就是萨瓦兰先生,”卢伯特对顺着软梯登船的弗里兹介绍说。

“萨瓦兰先生,很荣幸见到您,家母对您的才能一直赞誉有加,我听说你做出的事业后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热情的尤金脸色苍白身材高瘦衣着时髦,说着一口南方口音的英语,不知情的人会把他当作花花公子。

寒暄过后,让船员们快把糖吊上来,弗里兹和尤金走到一边开始商议。

“费城的消费能力这么强?每周要一千磅!”

“市场还未完全打开,目前是只有一千磅,未来……”

“别~别,为了你这巴尔的摩的两千磅,我的肖尼朋友们喝酒都……”弗里兹说不下去了。

生意火爆按理说是好事,产量上不去的问题如果是在自己这里,那该怎么抓住有限的时间解决这个头疼的麻烦呢,钱自己可没理由不喜欢啊。

在榻上翻滚了许久从梦里醒来的弗里兹一拍大腿翻身坐了起来,自己思维一直局限在印第安人身上,忘记了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尽快尽量多的积攒原料固然很重要,但这些不等于都要肖尼人来完成啊,只要成本能够接受完全可以用合理的方式来解决。

第二十七章 吃不了亏的地产

弗里兹非常非常的郁闷,州政府派来的测量员昨晚上到了艾略特家住下,他们带来的是很不好的消息。

根据1785年土地条例规定,私人只能以每英亩一美元的价格一次性购买640英亩联邦土地。而且州政府只能用拍卖的方式出售土地,拍卖之后需当场以现金的方式缴纳1/20土地款,半年后付清一半,一年之后全额付清。

这个土地条例主要针对的是肯塔基、俄亥俄、西弗吉尼亚等美国新获得的土地,立法者企图借此杜绝土地投机者。因为开国元勋里面很有几位吃相过于难看,独立战争中就大肆侵吞亲英派人士的土地,例如佩恩家族价值40万美元的土地被没收最后只赔偿了13万美元。

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人会去购买不适合种庄稼的山地,想想弗里兹这下有多倒霉吧,没有价值的山地抵押给银行能抵押出多少来呢!

不过艾略特夫人让卢伯特送来的条子暗示说“因为这个土地条例针对的是新获得的联邦土地,所以测量基准线上面规定的很严格,哪里建城镇边上划出哪几块作为农地,方方正正一块正好640英亩,还要留出多少面积作为政府和公用建筑用地,一条条规定的清清楚楚。然而对联邦原来已经有的土地这个640英亩该怎么划就没有规定了,测量基准线设在哪里有很大的活动空间。”

所以弗里兹如果不想吃太多亏的话现在要赶紧行动起来,醒悟过来的弗里兹按照自己的打算写了个回信交给卢伯特,就立刻带着肖尼人一起出外勘察去了。

凡是山地太过陡峭又没有矿物产出的山头肯定要尽量排除,土层较厚多少能种点树必要时也能种玉米的地最为理想,小煤矿和出产一些石材的小山则能放进来尽量放进来。

测量时旁边的萨斯奎纳河不免会被包进去吧,那么沼泽地和汛期会被洪水淹没的河滩地也是河的一部分,需要排除出去对吧,要是把一段河也当土地卖给了私人,那地主岂不是可以对往来的船只收买路钱,联邦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三个测量员前前后后操作了三天,最后的结果双方都很满意,测量员们满载而归,弗里兹也获得了这块横跨大河两岸的土地,包进去两个带有大片河滩地、沼泽的河湾,测量员还贴心的给弗里兹把土地类型标注为不可耕地,这样以后税务官也不会来找瑞克收农田土地税。

半个月后的拍卖基本上不用担心,任何人都不会对这样一块缺乏价值的山地感兴趣,谁要是想捣乱最后一定会心痛自己白白贴进去的三十二美元。

这些天陆续还有一些列纳佩人过来,弗里兹阻止了肖尼人按照传统方法给他们盖长屋,马上土地就是自己的,扒掉树皮的树都会死掉;还是按照新办法盖大木屋吧,树木从这次丈量范围之外的山上伐嘛。

首桶玉米威士忌也发酵好了,之前先说好这是给瑞克酿的,但肖尼人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心。

比如有的人就疑惑为什么弗里兹的威士忌都是无色的,弗里兹大笑不作解释,威士忌的色泽本来就是经过橡木桶长时间陈化才会有啊,后世做私酒的和不诚实的酒商会把一块烤焦的橡木泡进酒里,几个月就能速成这种效果。

东部乡村的自酿威士忌也有不经木桶陈化直接饮用的客户,总有红脖子厌恶商业化之后的威士忌。

肖尼人对这种没有橡木味却有玉米香味的威士忌并不反感,毕竟他们更喜欢喝起来有一丝甜甜的酒。

黑脚也试探着问过玉米威士忌和橡子威士忌有什么区别,弗里兹当然回答是没有区别,不同风味都是靠后来调整的,酿酒出来的就是这个样子。

进入十月气温明显比前几天更冷,一些列纳佩人背着橡木桶或者陶罐离去,弗里兹问过黑脚他们这几天干的活能抵得上这么多酒吗,黑脚笑而不语。

直到跳鹿说漏嘴才知道这些人是黑脚雇佣列纳佩人组织的商队,他们将前往各族的冬季狩猎营地换取毛皮。

烈酒能够在寒冷的冬夜带来温暖,这又是一个支持印第安人饮酒的理由。。

委托卢伯特艾略特办的事也有进展了,据说镇上的小孩知道能够捡橡子换糖块之后都很踊跃,虽然在大人看来二十品脱的橡子才能换一块棒棒糖或者一美分这种收购价格着实不高,熊孩子们却很高兴,农闲之后把过剩的精力无论是换成零钱还是糖块都很好呀。

卢伯特准备稍后把这种收购活动也扩展到河对岸的卡莱尔镇去。

解放出来的肖尼人劳力加入制糖之后,单个人的劳动强度是大大下降了,后世的人会很愤慨于使用童工,可是在这个年头用孩子做工天经地义一样。英国工厂主更喜欢雇佣儿童,因为他们的工钱可以给的更低。

弗里兹感觉自己也在慢慢地被这个时代同化,对有些事情渐渐不再感到不道德了。

自己所做的革新也降低了他们的劳动强度,比如薄铁皮桶比木桶更轻导热更快,糖化过程需要的时间也更有规律,配合水浴陶缸一个白天做三轮糖化已经不再吃力。

弗里兹把瑞克接到了营地,他这阵子四处卖糖浆换回来的玉米和大麦足够一家人吃上一年,天气已冷再让这个把自己当成弟弟的苏格兰人露天睡帐篷弗里兹很过意不去,何况理论上过几天等土地拍卖之后瑞克就是这片地的地主了。

老马凯蒂就寄养在艾略特家里,隔天会有人驾着它去河边拉走糖块运来橡子,因为橡子空隙太大一般需要跑两趟。

这天久雨初霁弗里兹带着瑞克攀上山顶,扫视着不久将成为他家园的土地。

“小老弟啊,你为了这么一片山地花六百多美元值得吗?”

“我刚开始也觉得很不值,可是我随后就想通了,拍卖之后我只要付三十二美元马上就可以成为这里法律上的主人!这儿的资源其实非常丰富,从矿产到鱼类、野禽应有尽有。只要我还能和肖尼人在这里制糖酿酒,一个月做的糖换到三百美元是很简单的事情,这样半年后要付的买地钱也有了;剩下两个月哪怕他们做的糖只换得到四百美元,我用这四百美元做本钱半年内也可以挣得比六百更多。”

“你别看那里是河滩沼泽夏天会泛滥种不好庄稼,现在秋天把草割倒,洒上一粒粒的湿酒糟和泡过烈酒的玉米碎,傍晚迁徙的雪雁落在那儿贪吃酒糟醉倒,每天早上都能捡上一群。”

“你早上吃的炖鸽子知道是哪儿来的吗?看那块林地中的岩石,肖尼猎人也是把酒糟放在那里,转天就能在树下捉到许多迁徙来的哀鸽。那些隔三差五到营地来蹭酒喝的民兵没有不惊讶这里猎物的丰富。”

“那是你的法子让人想不到学不来,好吧在你的手里废物也能变成金子。你可是连肖尼人都能使唤的法国佬啊!”

“我现在这么出名了吗?我教你个法子吧,过几年这片山地的变化能让你也出名。”

“只要不是跟魔鬼打交道,什么法子你说吧,我真的想听听,”瑞克难得这么认真一回。

“你看这几座山上有许多树已经被肖尼人剥去了树皮,他们过去在树林里开荒习惯了这法子,等树死后你把它伐了,种上苹果树和桃树,山腰以上的树别去动它们,留着涵养水土。”

“种果树我不会管理啊,你想的倒是挺好的。”

“这次轮到我说你笨了,镇上有会种果树的人,你一个月把他请过来照看几天行吧。树下也不要空着长野草,种些苜蓿和豆子,用这些东西你能养上好些头牛,牛粪腐熟又可以做果树的肥料。”

“苜蓿是什么我知道,豆子又是啥?”

中国特产的大豆早就漂洋过海被引进到英国,1765年又被从英国引进到北美大陆,但只是作为一种饲料作物种植面积不大,始终没有登上美国人的餐桌。作为一个这辈子就没干过农活的人,瑞克不清楚也很正常,弗里兹向他解释了一通。

“为什么你一定要提到这个特别的豆子,你是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这个我真没什么特别想法,你到时候种下就好了,它跟苜蓿一样可以肥沃土地。”停了一下,弗里兹继续说道:“我会想办法让几个肖尼人留下来,到时候再去雇几个移民,春天过了我们还能继续制糖和酿酒。”

第二十八章 梅蒂斯人

瑞克昨天就和卢伯特一起赶去州府兰开斯特等拍卖,驾车去镇里采购铁器的任务就落到弗里兹肩上,火怪也想去见识一下就跟着来了。

艾略特家的帮工已经驾车到了,等他卸下橡子装上糖块送去艾略特家再装上橡子折返后,弗里兹和火怪就坐了上去。

这趟只剩四桶糖浆要送去,一些斤斤计较的客户更喜欢购买时能够讨价还价多讨半勺的糖浆。

“萨瓦兰先生,昨天你教的杠杆和滑轮力臂计算我还是不太理解,一定要会乘除法才能计算出来吗?”

马车轮碾过厚厚的落叶发出断折的轻微噼啪声,这样的诗意环境其实不说话最好。

“是的,懂道理和能做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难度层级,在生活中数学也很有用处。譬如我估计几天之后需要装多少酒和糖浆要做出几个桶,为了这几个桶小火鸡至少要给我准备多少根木条,没有数学我只有几天后才知道准备的东西够不够。”

“你说上次民兵包围营地时人之间的间距也用了数学,我倒是听懂了,军事上数学的用处很大呀!”

“那是当然啦,现在你见到的都是火枪,美军威力最大的武器是火炮,火炮打的更远,打更远的目标需要装多少发射药,通过怎样的发射角来调整弹道,这些都可以通过数学来计算,否则就只能浪费火药一次次的试验了。

美军训练越多,组织越强,肖尼人跟他们在战场上获胜的机会就越小。

一个肖尼武士和一个美军相遇,肖尼武士一定会胜出;十个肖尼人和十个美军在战场相遇,很大可能是肖尼人获胜;但是三百个肖尼武士和三百个美军在战场上正面对战,结果会倒过来,美军获胜的可能更大。”

弗里兹剽窃了拿破仑的理论,这会儿的拿破仑还没去埃及,否则弗里兹会直接说他的名字。

“萨瓦兰先生我相信一直打下去肖尼人不是白人军队的对手,但白人的军队去年不是打了败仗吗,他们的人数和三族联军相差不多。”

“你可能不知道去年那样的胜利非常特殊是难以重复的:美军后勤没有做好,一路上不断有人生病,接近一半的人就被留在路上的营地里,而继续行军的人为了搬运火炮和辎重要出更多力也变得疲惫不堪。

因此他们违反了扎营一定要建起围栏挖出壕沟的规定,再加上联军发动突袭是在黎明时分,直接就消灭了美军威胁最大的火炮连,军官也伤亡了三分之二以上(88%),美军士兵中有许多是没有完成训练的新兵,没有军官指挥他们自己就陷入混乱了。

瓦巴什惨败之后,白人给了他们总统更大的权利组建更多的军队,和召集民兵组织的权力,那次弥尔顿上尉带着民兵来包围营地,他们就有很强的组织性,因为总统让召集的民兵一年要训练30天以上,现在的白人军队和去年的乌合之众已经不一样了。”

火怪猛然在弗里兹肩膀上一推,猝不及防之下弗里兹向左跌下车去,这时十几米外树丛中爆出一团火光一股白烟,一股热风带着呼啸掠过耳边撞碎在木桶上,那份炙热让弗里兹的几根头发都散发出了焦糊味,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弗里兹很久以后还能记得很清楚。

此后发生的事情在弗里兹回忆里就像慢动作一样,老凯蒂受惊了长嘶一声撒开蹄子跑起来,火怪一个翻身跳下车正要去扶摔的七荤八素的弗里兹,树叶哗啦连响一前一后从树丛里钻出两个人来。

火怪拔出战斧怪叫一声掷了出去,前方端着枪的人胳膊一举想格挡没格住,一头栽倒在地上。

这时后面的强盗已经赶到了,他一刀刺向火怪,却看见火怪一弓身子像只捕食的老虎向他一扑,两个人倒在地上翻滚、扭打着扬起满地的落叶。

听着两人打成一团不时传来嘶吼和惨叫声,弗里兹蜷起身体努力想要爬起来。

这时只听咚咚脚步声,一个人从前面跑了过来,看打扮和跟火怪扭打的人一样,白人衣着却戴着太多印第安风格的饰品,原来前面强盗至少还留有一人拦截马车。

眼看着他就要加入战团,弗里兹猛的两腿一蹬,正踹在他的膝盖侧面,这人扑通一下倒了。弗里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翻身骑上去,一手按住他的脖子使劲的把他头摁在落叶堆里,另一只手从地上摸到一个棍子捡起来劈头砸下去。

弗里兹记不清砸了多少下,底下这人不挣扎了才丢开他,浑身无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心跳的厉害像要从嘴里蹦出来。

此时扭打的两人也分出了胜负,火怪两条腿夹住对手,一手揪着头一手握着小刀从对方喉头移开,满身是血。

“你怎么样,没事吧?”弗里兹着急的问。

“我没大事,就被刺了几条口子,这几乎都是他的血,”火怪说着用手在身上抹了抹,确实几条伤口长是长但流血不多,他并不在乎留下疤痕,这些将是他一辈子的勋章。

“火怪,谢谢你刚才救了我的命,”弗里兹想起那一枪还后怕。

“不,我没能保护好你,如果后来的这个强盗先对付你,我们就都完了,我还是经验不够!”火怪仍然在自责,弗里兹刚才一击得手确实非常侥幸。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那一下斧头掷的可真漂亮,要没这一下,三个人我们绝对应付不了!”

“我很想割他们的头皮,可是你一定会不让我这么做吧?”

“你可以割下他们的一把头发,或者从他们身上取一样东西做纪念品,这么做白人不会见怪的。”弗里兹深知灵活掌握政策的重要,反正火怪将来也是美国人,有个找纪念品的习惯不是很正常么。

前方传来许多人跑动的声音,弗里兹反而放下心来,应该是民兵到了。可是这伙民兵看见满身血的火怪吓了一跳,都把枪指向他,急的弗里兹大叫一通才放下武器。

“就你们两个小子就对付了这三个壮汉?”发话人正是脸上有疤痕的洛根。

“当然,而且是他们偷袭在先,我差一点被子弹击中!你们从前面过来看到我的马车吗?”还有点小喘的弗里兹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偷袭得手是有多幸运。

“是的,桶被打破了,糖浆可漏出来不少呢,”他的话怎么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

“马没丢就好!他们都还活着吗?”

“这个快了,伤的太重,趴着那个还活着,另一个早就死了,”说话间弗里兹也看清快了这个什么情况,火怪的战斧伤了他锁骨靠脖子的位置,这会儿已经失血过多昏迷过去,脸色白到发灰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被自己砸了一顿的家伙捡回小命倒正常,那个木棍已经很多朽坏之处,越砸越短最后只剩下一小截。

“他们是什么人,过去这样抢劫过马车吗?”弗里兹非常疑惑,这条林中小道除了艾略特家的帮工平时都不会有人走,莫非这是处心积虑针对自己的袭击。

“他们是梅蒂斯人,不知道从哪儿跑来的,抢劫马车倒是第一次听说,”另一个翻看着死者遗物的民兵接话说,这会儿功夫那个活着的梅蒂斯人已经被众人捆起来往镇上拖去。

梅蒂斯人不是印第安民族,他们是法国人和印第安人的混血后代,他们的父亲可能是商人也可能是士兵,他们从小在印第安部落中长大,却往往有比印第安人更多的见识,这不见得是好事,往往也会带来更多的痛苦。

民兵们拿走了梅蒂斯人的武器和值钱的东西,弗里兹叫来藏到树丛里去的火怪,眼下可不是收敛他们的时候,先办自己的正事吧。

往前面过去没几百米老凯蒂停在那里安静地啃着路边的干草,弗里兹检查了一下果然车上有一个糖浆桶碎了,之前自己没条件用铁条把桶箍紧全用的是绳圈,子弹一钻进桶里被糖浆一冲击桶就散了架,一桶糖浆流的车里到处都是。

火怪却蹲在地下看了看痕迹,转身进去树丛,随后发出一声快乐的喊叫,“萨瓦兰先生,你看我找到了什么,”他手里拎着一支英国造的褐贝斯步枪和火药瓶。

很显然,如果在第一个伏击点未能得手,第三个梅蒂斯人就会在这向死里逃生的驭手开火,不过他刚才放弃了射击跑出来控制惊马,又以冲刺的速度跑了几百米把自己弄的精疲力竭,这才让弗里兹抓住了机会。

“只有你才配得上这个武器,英勇的武士,”弗里兹可没忘记老式火枪打起来有多难受,火怪一直没有步枪正好借花献佛。

乘着火怪兴奋的折腾火枪,弗里兹检查了一下马车的情况,除了糖浆没有更多损失,不过这趟要是有运糖块估计剩不下来,分明刚才有人跳进车厢里搜寻过。

感叹了一下人心难测,稍微清理一下车厢后,两人继续驾车朝着艾略特家赶去。

第二十九章 私刑

“听说你们遇到袭击了,本地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一进门艾略特夫人就关切的问,出了这样的事梅林和大部分帮工们都带着武器出去了,房子里只剩下少数人还在忙活。

“我没事,擦破些皮肉,我的肖尼朋友受了几处不太重的伤,今天多亏有他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弗里兹仍然感到后怕,往常瑞克在这条路上走都是一个人,换成他遇到袭击一定躲不过去,这些梅蒂斯人究竟有多疯狂才会大白天袭击路人。

“你的名气以后会比过去响亮,这并不是坏事,在法外之地有些恶名比起会酿好酒在狂徒们中间更管用,”艾略特夫人讲的东西似乎跑偏了,不过她说的又有点道理,除了一点,自己没想过去什么法外之地。

火怪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知所措,只好向四处张望,打量着白人的工场和院落中各种奇怪的装置。

一阵犬吠声从门口传来,却是男人们把镇子附近的猎人和猎狗都集中起来,浩浩荡荡的去找梅蒂斯人的老窝。

“母亲,那个贼骨头嘴巴紧的很,什么都不肯说。附近丢过牛的人得到消息都赶来了,他们一个个气的要命,”梅林带着帮工路过时向门口的艾略特夫人报告了事情的进展。

“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去镇上找铁匠,过两天再来打扰您,”看着人流远去,弗里兹向艾略特夫人行了礼带着火怪牵着马往哈里斯堡走去,这会儿心里非常烦乱就想好好说说话。

“虽然我不害怕他们,可是他们的那种狂热劲头让我觉得很不舒服,”火怪评论道。

“这些人欺软怕硬,看准了对方如果还有人也已经不多了才会这么起劲,”弗里兹想的是另一方面,“如果是你们去路边伏击马车想要抢夺马车上的货物,怎么也不会才安排三个人吧,只有三个人抢到货物要从树林里撤退也根本搬不走多少。”

“所以这伙梅蒂斯人之前一定是遇到了很大的麻烦,”火怪也明白了。

“梅蒂斯人并不多,而且应该分散在每个部落里头,怎么会聚在一起,像你们部落里也只有眼泪湖跟其他人不一样,”弗里兹心里隐隐有一个推测。

“但不管怎样,他们偷了白人的牛却差点让肖尼人背黑锅,还竟敢向肖尼武士捅刀子!”

这些梅蒂斯人如此胆大妄为,偷定居者的牛已经算是小儿科了。黑狗偷吃白狗遭灾,如果不是因为肖尼人凶名在外,如果不是因为肖尼人遇到了自己,那天民兵们肯定会大打出手。

这些梅蒂斯人也不懂要换换地方,薅羊毛也不能逮住一只羊往死里薅啊。

其实梅蒂斯人英语和法语应该都懂一点,他们如果到白人城镇打短工应该比一般的印第安人要顺利,但是这个年代白人中的种族歧视链已经很严重了,混血的梅蒂斯人一定会受到歧视。

英法荷移民当初大部分是因为避难搬家或开展生意来殖民地,经济、政治地位高上那么一截;爱尔兰、苏格兰人穷的叮当响,独立战争前最早的移民多半是以契约奴身份到的殖民地,没钱又不是契约奴的还有犯罪流放的机会,这是鄙视链第二层;印第安人和黑奴等有色人种自然是歧视链底层,梅蒂斯人这样既不是白人又不像有色人种的还会多背一句骂。

这个疯狂的世界就是这样因为你出身的肤色和口音决定了你的地位。

教堂前面空地上竖起了一根木头,那个被捉到的梅蒂斯人就吊在上面,已被鞭打的遍体鳞伤,一群顽童不停向他扔着石子,但他已经连眼皮都不再睁一下,弗里兹两人看了他一眼默默的走开。

“你今天的历险真了不起,幸运的先生你的身上必定有主的恩宠!”一见到弗里兹,这个爱喝酒的铁匠说起奉承话来也像嘴上抹了蜜,想必前几天跟卢伯特结账的过程很顺利。

“我今天已经太过出名了,认识我的人都会谈起这件事,能否改天再说这个。我们还是好好谈谈生意上的事情吧,我想向你订一批箍桶用的铁条子,”弗里兹只想早点把事办完返回,不想再回答别人好奇的询问。

“我早就听说你也会酿酒,等着你问我这个已经好久了,你放心,镇子周围酿酒的人家做桶的铁条都是从我这买,你需要的话我这其实有现成的,”铁匠没注意弗里兹的心情,今天反而特别健谈。

“对了,再加上三十把剥皮的猎刀,这个不急,你可以慢慢交货,”今天火怪立功的刀子就是自己上次在铁匠这带回去的,肖尼人应该都会喜欢,就作为明年分别前纪念的礼品吧。

酿烈酒始终有个税务官找上门来的麻烦,只要肖尼人搬的动到时候蒸馏器弗里兹情愿送给他们。

啤酒是个不错的替代产品,特别是今后如果要用玉米和大米来做糖的话,直链淀粉糖化反应效率低还会剩下很多,通过酿啤酒能都利用起来,现在没有过去那么忙已经可以开始做试验了,虽然手头没有酒花但主要试一试淡啤酒的酿造过程而已,今天的木桶爆裂也提醒弗里兹该注意要把桶做的能耐压一些了。

装好了各种铁器,弗里兹又带着火怪驾车离开,可是这回没来时那么顺利,教堂前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许多人,马车艰难的从他们中穿过。

“他们已经抓到其他人了!”火怪吃惊的说。

弗里兹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一个定居者举着几根带子站在梅蒂斯人面前说着什么,不对,仔细再看那不是项链或者带子,那是带着发丝的头皮!

火怪应该也是发现了这一点,脸色瞬间就变了想要站起,弗里兹分出右手按在他肩上,小声说:“我们还是快点离开,你忍耐一下,他们现在情绪都不对。”

火怪顺从的坐了下去,此时那个梅蒂斯人大概知道了其他人已经不幸,趴在地上喃喃的说着什么。

另一个定居者搬来了一个牛犁地时套的轭锁在梅蒂斯人的肩上,“既然偷吃了我的牛,那就拿你来犁地吧!”他一边高喊着一边抽起了鞭子,围观者发出一阵嗤笑声向前围拢过去,路被让了出来,弗里兹赶紧催促老凯蒂快步通过这里。

气氛非常沉闷,两人谁也不想说话,只有马蹄声和车轮碾压枯叶的声音。虽然一来到这个世界就已经见过更惨烈的现场,相比之下刚才所见算不得什么,弗里兹心头还是像被压上了一块石头。

“他们虽然犯了错,但也不应该被这样残忍的折磨,”良久还是火怪打破了沉默,“萨瓦兰先生,你过去和我讲过白人的世界是多么残酷,我今天终于亲眼看到了!”

“梅蒂斯人比我们肖尼人更像白人,却仍被这样对待,一个落单的肖尼人落在几十个这样狂徒中间会遭到怎样的处置,我已经想象不出来了。那个夫人说的真对,这些人就是狂徒,他们的所作所为他们的神灵看了也会羞愧。”

“欢迎来到真实世界”,弗里兹突然说了一句火怪听不懂的话。

“我跟你一样只想快点回到营地,离这些疯子远一点,那样我才感到安全。”

来到河边把马车交给早已等的不耐烦的帮工,交代了两句,两人划起小艇朝着营地行去。

第三十章 余波

回到营地火怪急匆匆的向黑脚报告了伏击和镇上随后发生的事情,黑脚沉吟了一下立刻召集肖尼人会议:晚上安排下人手守夜;在事件的影响平息之前妇孺不再离开营地;外出的列纳佩人一次也不能再少于十人。

黑脚并不惧怕战争,现在部落有了更多的期盼,他仅仅是尽量避免主动引发冲突。

在邓莫尔战争之前,就曾发生了黄溪大屠杀,三十多个定居者毫无理由的屠杀了一家拜访白人友人的明戈人,连婴儿都没有放过;暴怒的肖尼和明戈印第安人随后驱赶了定居者,由此引发邓莫尔战争。

在俄亥俄河流域白人定居者和土著的报复仇杀非常频繁,肖尼人日常习以为常,一切防备照旧就行。

防御外来突袭最好的办法是在营地外围间隔十几米处修起一道栅栏,天色将晚今天是修不起来了,而今天却是袭击发生概率最大的一天,消灭梅蒂斯人后一些狂妄的定居者可能被酒精激得丧失理智打算顺手消灭眼前的肖尼人。

如果梅蒂斯人有幸存的来投奔肖尼人怎么办?一个肖尼人问了一个多数人没有考虑过的问题。

“不论他们原来是什么民族的孩子,现在已经变成了窃贼和抢劫者!肖尼人的长屋可以庇护任何人,却容不下一个行为肮脏的人,他们去冒犯别人之前为什么不来投奔我们呢?”黑脚非常愤怒,一旦爆发敌对冲突肖尼人将不得不狼狈的离开,今后也再难踏足此地。

肖尼人会议的时候弗里兹正坐在自己的木屋里想心事,与印第安人的合作还是太困难了,自己就像坐在一个火药桶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颗火星就会让自己粉身碎骨,难怪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能利用印第安人做工发财的。

苏格兰-爱尔兰裔的乡巴佬们鄙视黑人、印第安人都好理解,可是对印第安人这么强烈的敌意就很难办了。

这就像一百多年后臭名昭著的排华法案一样,为了把社会积聚的怨气找一个地方发泄出去,控制这个国家的wasp们需要给头脑简单只会流臭汗出死力的乡巴佬们找到一个可以转移矛盾焦点的靶子,那一次他们选择了黄皮肤的亚洲移民(同一时间进入美国的日本移民同样被迫害和驱逐);眼前最理想的靶子当然是印第安人,日常就跟乡巴佬们打红了眼,不需要多高明的煽动手段乡巴佬们就会把自己受的罪归因到印第安人身上去。

为什么你们要忍受贫瘠的土地,因为印第安人赖在肥沃的土地上不走;为什么你们不能再向西去富饶的森林里打猎,因为印第安人不让开道路,诸如此类。而联邦政府也需要不断向西夺取新的土地拍卖给新移民以解决财政困难,独立之后英国不但失去了13殖民地也因为这13殖民地的阻隔失去了对抢来不久的伊利诺伊、印第安纳、俄亥俄、密歇根等地的有效控制,大量美国冒险者在这些土地上出入,为了向这些“无人的新领土”上移民,联邦政府向肖尼、迈阿密、列纳佩等土著民族发动了西北战争,眼下暂时土著联军占上风。

过了冬天肖尼人还是不能再待在乡巴佬们的眼皮底下,他们能接受自己和瑞克发小财,却绝对不能忍受印第安人过的比自己还滋润。眼下自己能想到的去处除了没有这些族裔的威明顿就是奴隶州马里兰了,那里的土地早已大量开发成种植园,没有乡巴佬们的生存之地。

沿着营地外的萨斯奎纳河顺流而下即可进入切萨皮克湾,马里兰州的精华城市都在切萨皮克湾沿海,如巴尔的摩、安那波利斯等等,顺着汇入切萨皮克湾的波托马克河逆流而上还可以到达未来的华盛顿特区。

很明显一旦美国海军挡不住外国军舰,对方可以随时杀去华盛顿。

“弗里兹先生,我们会议上判断如果有人袭击就在这几天,你有什么意见吗?”火怪找上门来,他今天一下子成为了部落的英雄,还多少有些惶恐。

“这样最好,你们这几天要加强防备,我去镇上找人宣扬一下瑞克拿下土地拍卖的事情,再跟治安官说一说。”现在弗里兹担心的是有蠢货瞎闹事,要真来了他也不怕事。

“作为一个木匠我其实有一个小小的防御建议,今天也来得及布置!”

弗里兹的建议是木签阵,贴着计划中栅栏的位置挖下几排小坑,坑里插上削尖烤硬的树枝,明坑套暗坑,一部分木签要露出地表让人看得明白此营地有防御,另一部分坑要用细树枝和落叶搭好盖上浮土,坑那些知道有防御还往上闯的二愣子。

这一天的生活都被意外搅乱,肖尼人们失去了笑脸,只顾忙着布置木签阵,弄完后也没有人想喝酒,草草散去,只留下火堆边的两个守夜人。

实际上在木屋中却有肖尼人爬上房梁从烟囱旁钻出去,躲在烟囱的阴影中做暗哨。

夜半时分果然从树林中钻出几条鬼祟的黑影,火怪轻轻的扳开机头将枪口指向黑影,屏住呼吸焦急的等待他们更靠近一点。

突然其中一个黑影身子一矮,发出了半声惨嚎,后面的变成了呜呜声,也不知道是谁捂住了他的嘴,其他黑影拖着他飞快的消失在树林里。

大多数心里保持警惕的肖尼人还是被这半声惨嚎惊醒了,几支火把绕着黑影踩中陷阱的地方画了一圈,又都各自回去休息。

黎明前黑影又从另一处方向的树林接近营地,他刚亮起一点火星黑暗中迎面就飞来一支箭,黑影再次惨叫一声飞快的跑了,天亮后在树丛中只找到折断的箭尾和几点血迹。

不管他是想纵火还是炸毁房屋,这一晚都没能得逞。擅长观察足迹的肖尼猎手看过陷阱边的足迹后断定这是分别穿着木鞋和鹿皮鞋的脚留下的,怀疑对象范围顿时缩小了许多。

接下来的几天夜晚非常平静,吃了两趟亏的愣子们再也没来骚扰,等到栅栏完工所有人都彻底放下心来。

其间弗里兹去了镇上几趟,除了散布消息还向艾略特夫人请求砍下些一两年龄的苹果树枝条,带回去种植,并从镇上捎带着买了几条小狗,等喂的大一点就再不用担心有人晚上偷袭。

这一天瑞克和卢伯特终于把买地的事办好回来了,登记时卢伯特帮瑞克登记了一个姓——亨特,倒是跟他很配的。

两人听说梅蒂斯人的事后都大吃一惊,瑞克见了弗里兹更是把经过前前后后问了几遍,谈到假如那天只有瑞克一个人时两个人都不甚唏嘘,对肖尼武士的能耐也啧啧称奇。

弗里兹又将他带到营地陷阱边上细细讲了来犯者的特征,瑞克听完气呼呼的去了镇上一趟,回来时看脸上像是打过一架,不过衣服后背是干净的,起码他没打输。

“今后你尽管放心,那些畜生不会再来找事了!”瑞克干掉一大杯玉米威士忌后满足的打着酒嗝说。

第三十一章 出猎

弗里兹不可能因为瑞克去把几个笨蛋打了一顿就相信麻烦都过去了,能做的自己已经全做了,对那些顽固的脑子真是毫无办法。

他们吃了两个小亏估计在同伴里边已经成为不自量力的笑柄,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自己总不能让肖尼人那晚上一个埋伏把他们全干掉吧,那样的话治安官绝对会带着几个县的民兵拖着火炮找上门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火怪随着弗里兹又去了几趟镇上,大概消息已经传播到位,没准还加了几倍的料,镇民们看着两人的眼神中带着一种惧怕。

弗里兹有一次停下车想跟一个小孩打听件事,结果对方一看到弗里兹朝她走去居然吓得大哭着跑掉了,回过神的弗里兹也啐了一口没好气的赶紧离开。

只有商人对弗里兹始终态度未变,每次见面都热情的欢迎,也不知背后对自己的评价是怎样的。

托尤金的便利,从他那里能买到便宜的英国棉布,弗里兹教肖尼人们把雁身上的短绒毛收集起来,缝进双层的布料里,虽然这种羽绒服做的嘟嘟囔囔外观并不理想,但对肖尼人来说已经足够暖和了。

这一天弗里兹正在教肖尼女人们做高能量食品,把火鸡肉切薄加盐炒成肉松状,加入炒熟的玉米粉和山胡桃仁拌在一起,倒入融化的麦芽糖胶结在一起,趁热压成块状,再切成片冷却。这个东西就是目前条件下的压缩饼干了,糖本身有防腐作用也能大量提供能量,坚果仁和火鸡肉含有足够的蛋白质,做好之后只要保存条件合适能够储存很长时间,把它看做一种印第安版的能量棒(士力架)好了。

说起来这个时代出门的方便食品就是泪,咸肉、干面包、咸鱼干几乎就是全部了,后世的罐头食品连雏形都还没发明。

其实弗里兹现在就可以发明,可是拿什么装呢,玻璃瓶的产量还没有达到工业化可不便宜,马口铁皮也还没有大规模工业化生产,做出来的罐头非常昂贵可不是普通人消费的起。

最早的罐头专利是法国人发明家为了领取拿破仑的奖金发明的,他用了融化的蜂蜡来封口,请问现在北美洲弗里兹上哪儿去找蜂蜡呢!

海员和出门的探险者没有罐头可吃要么生病等死,要么满世界祸害各地的鸟兽,北极大海雀、白令海大海牛就是这样被海员硬生生吃绝了的。

法国人是食品变质最大的受害者,波旁王朝多次组织起人数和船只装备都占优势的舰队,但往往就碰到一个奇葩的问题,船上带的食物进水变质了。大部分船员要么吃变质食物生病,要么挨饿有气无力,最后被英国舰队打的一败涂地。拿破仑也是这样的倒霉受害者,所以才颁下奖金寻求保存食物的好办法。

即使有了原始的罐头也不保险,1845年英国富兰克林探险队带了足够吃3年的食物,但是很不幸这些罐头都是焊锡封的,在北极的严寒下焊锡变成了粉末,罐头转年全坏掉啦,活到最后的人饿的连同伴的遗体都没放过。

弗里兹当然不是打算去探险,他只是受够了跟瑞克来的路上没完没了的干面包、咸鱼、咸肉,做好这种干粮他好在回威明顿的路上充饥。

“萨瓦兰先生,列纳佩猎人在附近的深山里发现了一群白尾鹿,肖尼猎人们邀请你一起去狩猎,”火怪兴冲冲的跑了过来,轻松的似乎是邀请弗里兹去吃一顿饭。

“你说什么?白尾鹿?”弗里兹确认了一遍,白尾鹿是一种曾经广泛分布于美国东部山林的动物,据估计曾经有至少4000万头白尾鹿在林中出没,但是随着毛皮贸易的大肆捕杀,现在的宾州已经很少能看到它们了(两百多年后白尾鹿再次多的成灾,成为最容易撞击汽车的动物之一)。

“是的,有六、七只,值得猎人们一起出动把它们全捉住!”火怪很兴奋,肖尼部落分开建立冬季营地的目的就是狩猎动物,今年猎场被毁没有办法只能来山这边,鹿群稀少心理上已经对狩猎不抱希望了,如今却有一个如同天上掉下来一样的好机会。

弗里兹对这个没有太多兴奋,毕竟后世的野生动物保护宣传深入人心,弗里兹现在的食物也不再缺少热量和蛋白质,赚钱的速度还可以接受,狩猎真的可有可无。

但拒绝这种邀请也很不明智,这明显是增加好感度的机会,弗里兹想了想还是问道,“地方远吗,今天能不能回来?”

“不远,现在出发明天早上就能打到鹿,”看来远近的概念也是因人而异的。

也就是说至少要准备三顿的食物,弗里兹招呼火怪把包装好的印第安士力架装进背篓中,收拾好燧发枪和羽绒毯子就跟着猎人们出发了。

他们穿过几片树林走在了一条狭窄的小路上,这就是传说中的印第安战道,因为人们千百年来的行走土壤变得非常密实以至于寸草不生,据说人类踏上这些小道之前上面行走的是北美野牛这样的大型动物。

曾经郁郁葱葱的树林已经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密密麻麻的枝丫还是遮蔽去了大半的光线,地上厚实的落叶踩上去非常松软直没到脚踝。猎人们以一种速度很高的快步走行军,没多久弗里兹头上就见汗了,据说荒野中探险的白人猎人们一天能走几十英里,但为了补充高强度的运动消耗他们也需要食用大量的肉类,因此射程远精度又高的线膛长枪才那么受猎人欢迎,很多时候你只有一次机会,否则接下来几天的食物就跑掉了。

但是肖尼和列纳佩猎人背的都是普通滑膛火枪,有许多还是锈迹斑斑的褐贝斯,估计还是当年和英国人交易或者交锋时夺来的,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良策。

路过一股泉水猎人们停下来休息并用餐,各人取出带的肉干和玉米饼就着泉水吃起来,弗里兹取出能量棒分发给众人,这种简单的加工食品获得了一致好评,口感比起玉米饼和死硬的肉干好不少,甜中带咸味觉也不至于过于单调。

重新上路一直走个不停,多亏弗里兹的这具身体非常年轻,又一直没有缺少过锻炼,走下来并没有觉得疲劳。

天色黄昏时带路的列纳佩人停了下来,在路边的树干上仔细的寻找着标记,不久他指了一个方向就带着猎人们钻进了树林。

火怪看见弗里兹一脸的疑问靠过来解释道:“还有一个猎人现在还一直远远的跟着鹿群,我们现在去找他汇合。”

翻过一座山顺着记号列纳佩猎人找到了同伴,他可饿坏了,抓起肉干和玉米饼就是一顿大嚼,吃罢用阿尔冈昆语说了一气,猎人们互相交谈了一阵交换了意见,互相点点头。

“他说他根据痕迹和跟踪的情况发现这群鹿会每天去一处有盐碱土的地方进食,那儿地形特殊只有两头可走,我们去那里设下埋伏就能把鹿都捉住。”火怪翻译道,弗里兹听罢也不由点点头,这个计划听起来成功的可能就很大。

那个叫“白鸟”的猎人善于跟踪寻路,带着众人不停的在山上像是饶圈子,不久就来到他说的埋伏地点,果然是一道一线天似的地形。

白鸟连说带比划让众人知道了他的安排,天亮后等到鹿群进入峡谷,三个人从下风方向进入峡谷,把鹿群从另一头赶出来,埋伏的猎手们乘机把鹿一网打尽。

这一夜弗里兹没有睡好,他从肖尼男人们对狩猎的狂热中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各种念头在脑海中来回翻滚,直到快天亮时才睡着。

火怪轻轻推醒弗里兹,原来已经晨曦初露了,猎人们正在忙着进食,埋伏过程中要避免发出响声,白尾鹿是一种很警觉的动物,一有异动就会飞一样的跳走。

通道两头各埋伏下一个猎手,他们的作用是等鹿群进入峡谷后尽快堵住出口,避免大队人马行动的噪音把鹿从另一个方向惊跑。

就这样默默的等待,树林里沉寂了的虫鸣鸟叫渐渐又响起来,忽然火怪轻轻的抓住弗里兹的手,做了个手势,鹿来了不要动。

弗里兹被猎人们的兴奋感染,也有几分跃跃欲试,那个叫“踢倒树”的列纳佩猎人用舌头舔了下手背判断下风向,带着大队人马就直奔上风向出口而去,另一边的猎人则背着石矛端着燧发枪进入了通道。

站在出口一侧,猎人们最后检查了一次引火药和火石,扳开机头做好了射击准备。峡谷中响起了枪声,随后是猎人的吆喝声,几个黄褐色的影子像风一样钻出了出口,嘭~嘭~持续不断的射击声和巨大的烟雾把鹿们惊的晕头转向,竟然还有掉头跑回去的,突然一个影子矫健的跳出了烟雾,猎人们的枪都发射过了来不及装填,弗里兹心里一紧端起燧发枪对准影子就扣动扳机,嗤啦~嘭,又是这样尴尬的感觉,弗里兹再也不想用这枪了。

硝烟散去,地上只有几滴鹿血,弗里兹觉得更尴尬了。

踢倒树跑了过来,看了下血滴,哇啦说了几句,火怪翻译道:“他说这只鹿被打中要害,流出的血告诉他,鹿跑不远了,快追上去。”

弗里兹也走上前去一看就明白了,原来这鹿流出的血是鲜亮的红色,它动脉已经破了,难怪猎人这么有把握鹿跑不远。

和火怪一起寻找着断断续续的血迹,果然没走几百米就在草丛中发现了躺倒的白尾鹿,这只雄鹿有着美丽的皮毛和优美雄壮的鹿角,换个时间一定会被人把整个头挂在屋里作为狩猎纪念物。

火怪走上前去喃喃的念了几句肖尼话,把猎刀刺进鹿的心脏结束了它的痛苦,然后娴熟的把鹿吊起扒皮剔肉。

猎手们愉快的点起火堆炙烤起鹿肉,这样丰盛的收获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过了,有人带了酒囊传递着一人一口分享这令人激动的猎获。

“各位都是伟大的猎手,一定捕捉过比这还要巨大的野兽,”弗里兹适时的挑起话头。

两族的猎人七嘴八舌的讲开了自己的历史战绩,但是他们捕捉过最大的动物也就是驼鹿和北美野牛。

“真遗憾,你们没有机会去海外的荒野上捕捉巨象,或者是狩猎比白人大船还要大的海兽。”

一听完翻译猎人们炸了,什么是巨象,什么又是比船还大的海兽,弗里兹心中暗笑,鱼儿上钩了。

第三十二章 巨兽的传说

弗里兹瞄了一圈凑过来的人头,最近自己要求肖尼人学英语,应该多少有点效果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于是一边在地上画图、打手势一边讲了起来:

“在遥远的大海那边的草原上,有一种巨兽足足有两个男人那么高,长着两只弯弯的獠牙,因为它长的太高了啃不到地上的草,所以它会用自己的长鼻子像手一样卷起草和树上的果实送到嘴里。这种巨象的长牙在白人中比河狸的毛皮更珍贵,但是这巨兽脾气极为暴躁,一发起怒来一脚就能把人踩扁!很多猎人都因此送了命。”

弗里兹故意停下来,让他们开始议论。

印第安人对大象这种未知的动物好奇心非常强,美国小说家库柏的作品《猎鹿人》中对此有描写,特别是对那个灵活的鼻子感到不可思议,但似乎没有人想到要去试一试捕猎它们。

“那么比白人的大船还要大的海兽是什么呢?”终于一个肖尼人问到这个问题。

“白人把这种海兽叫做鲸,样子长的像一条大鱼,个子有大有小,大的比那天那条白人的大船还要大,小的也足有几个人那么长。”弗里兹张开双臂,把猎人们的视线引向那想像中的巨兽。

“大鲸的巨口一张开来一口就能吞下一条划艇,它的巨尾一拍足以掀翻一条白人的大船,可是它的一身都是宝贝!”

“北方的新英格兰海边有许多白人坐船出海捕猎它们,捕捉到一条大鲸可以收获几百桶灯油,相当于上百头野牛的肉,鲸骨还可以出售给商人做女士的衣物。”(鲸须也被早期的捕鲸人叫做鲸骨,鲸须具有类似玳瑁一样的热塑性,在塑料普及之前是很重要的轻工业原料,除了做裙撑也可以做雨伞等生活用品。)

印第安人们比刚才对大象的兴趣更大一些了,新英格兰这地方比遥远的大海那边听起来要近的多,来到肖尼人地盘上做生意的商人有许多就是从新英格兰来的。

捕捉到一头就能得到上百头野牛那么多的肉更让部分人垂涎欲滴,这么大的一座肉山,够让部落所有人都放开肚皮好好吃个饱。

在原始的民族中,猎物的分配也有着严格的规矩,猎到猎物的人得到最多最好的部分,妇女老弱只能分到些差肉和杂碎,即使是肖尼人这种原始公有主义比较强的民族也是如此,出力的猎人和武士、部落贵族多少还是有点特殊待遇的。

打猎也是一件非常看脸的事情,很可能一段时间内你总是和猎物失之交臂,仅仅靠打猎的运气很难保证部落的人不被饿死,所以肖尼猎人也不得不拿起农具才能一年到头始终有东西填肚皮。

而一座肉山一样的猎物就意味着不但人人都有好肉吃,整年的时间里部落都有充足的食物,还让猎手们有了几个猎人就能养活整个部落的荣耀感,自然让猎手们心向神往。

北美印第安人的玉米农业无论易洛魁还是肖尼,种庄稼的主力都是部落里的女人,男人们看不起种玉米也得靠玉米才能吃上饭,再不情不愿还是要去帮忙,这让男性猎人的地位十分尴尬,易洛魁男性猎人比肖尼人还不如,他们甚至是母系社会。

发现猎人们很有些意动,弗里兹也不藏着掖着了:“顺着营地门口的萨斯奎纳河坐船向下走,到了切萨皮克湾渔场就能看到许多鲸鱼,等到春天来了我会和上次那条白人的大船一起去那边,你们中真想去捕猎鲸鱼的可以一起来看看,”接下来就看有几个人的决心比较强大了。

弗里兹还真没有乱讲,虽然北方的新英格兰是美国捕鲸的主力,但特拉华州的路易斯港也是以捕鲸闻名的地方,切萨皮克湾渔场虽然没有让特拉华渔业发达起来,却也带来了洄游的过路鲸鱼。

至于弗里兹的兴趣为何一下子从工业跳跃到了捕鲸上当然是因为钱闹的,这几天酿啤酒的试验让弗里兹认清了一个事实,啤酒这东西比威士忌酿起来要麻烦!

不但需要制作大量的酒桶占去许多成本,而且相同价值的酒运输的货运量也比威士忌大许多,在哈里斯堡这个山窝窝里酿啤酒再往外运自己的那点赚头都贴补给马车夫和船主了。

因此很遗憾,哈里斯堡的居民们,大规模的啤酒生产弗里兹肯定是要转到费城或者是威明顿去了,如果能在巴尔的摩附近找到机会那自然也可以考虑。

然而啤酒的进账速度终归还是太慢了点,毕竟是小打小闹,并且市场竞争也会比较激烈,不利于弗里兹在较短的时间内完成资本积累。

所以当弗里兹把注意力投向北方的新英格兰之后发现了捕鲸这个利润可观的行当。

都是一起从英国独立出来为什么新英格兰能最早进行工业化,除了拥有较高文化素质的人口之外,一百多年来新英格兰地区的捕鲸业积累了可观的资本能为工业化进行投资也是原因之一。

捕鲸积攒的财力不但支撑了新英格兰的工业发展,后来连宾州的石油开采,大型全国零售企业的建立背后都有捕鲸者财富的影子。

在21世纪捕鲸被渲染成了一种破坏环境、道德低下者的行为,然而翻开iwc(国际捕鲸协会)的记录本,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在捕鲸问题上都有那么几笔账不得不提。

比如,五国中过去唯一没有实现工业化的某国从五十年代开始捕鲸之后年捕获量就快速上升,因为没有捕鲸加工船捕获量一直在一百头左右徘徊,但在进入七十年代承诺停止捕鲸前年捕获量却飞涨到605头,最后一年的猎捕量是498头,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某国捕鲸是有物质需要的,二战后化学家发现鲸油经过硫化之后能制成一种高级润滑油,可供航空太空领域中耐高温和极寒条件下精密的机械装置使用,其中抹香鲸的鲸脑油制成的润滑油最佳。

某国专属经济区内缺少抹香鲸,历年捕猎的大头是小鳁鲸和布氏鲸,几十年下来也积攒出了3269头的捕捞量。

真正不道德的捕鲸者是某英和某美,一个曾经在本土海岸上就能看到洄游鲸鱼路过,硬生生将其杀的精光,建立新大陆殖民地后又把北美洲海岸附近就能看到的鲸鱼捕了个精光,工业革命之后去南极南乔治亚岛建立捕鲸基地把南极海域的多种大型鲸鱼捕到濒临灭绝。

另一个参与了灭绝北极露脊鲸的竞赛,然后把全世界大洋中曾经有一百多万头的抹香鲸杀的下降了29%,因为抹香鲸的产出比须鲸更高,只是因为其国内石油工业的快速发展才使捕鲸业衰落下去。

他们捕鲸都只取鲸油,而鲸油只占一头鲸鱼很少的部分,例如捕猎一头蓝鲸可以获得九到十吨的鲸油和九十到一百五十吨的鲸肉,他们竟然就把这超过九十吨鲸鱼肉直接扔掉了!扔掉了!

捕鲸也是渔业的一种,这样做和只留鱼翅把割掉鱼鳍的鲨鱼丢海里有什么区别呢?

舆论的火力炮轰鱼翅消费时故意忽略鲨鱼更多是死于渔民的误捕,没有鱼翅消费这些死鲨鱼会被整个丢回海里,把个别族群妖魔化,把西方渔民几百年来将经济价值低的渔获丢回海里这一恶劣的传统掩盖起来,舆论制造真相就是如此简单。

直到二战后因为殖民地纷纷独立肉类供应紧张,某英才考虑过把每年浪费掉的这接近六十万吨优质肉类供应到国内市场,但是国民不接受,后来食品部长才转而要求把将要浪费的鲸肉制作成宠物罐头,而且该国后来一直在考虑恢复商业捕鲸。

因此被谴责的不道德捕鲸者实际上是从头到尾的完全合理利用了鲸鱼资源,而真正在几百年里把全球鲸鱼资源大量浪费到让鲸鱼变成濒危的责任人却躲在一旁给自己立牌坊(20世纪最大的捕鲸国家是挪威)。

即便弗里兹不参与捕鲸,鲸鱼们也躲不过工业化之后高效率的蒸汽捕鲸船追杀,反而成了那个“在奶牛身上攒奶”的笑话,这次不去挤下次去挤也不会多出来。

弗里兹的道德感显然比新英格兰的扬基们强,他设计的捕鲸活动将为肖尼人获得食物,为自己获得金钱和原材料。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拉上肖尼人,除了肖尼人有狩猎需求之外,船员叛乱一直是18、19世纪的海上周期性新闻,对弗里兹来说有什么船员能比肖尼人更可靠呢。

而且在弗里兹手里鲸油将不只是用来点灯的燃料,食品工业、化学工业都需要这种能够大量出产的油脂,领先这个时代的知识让他成为一个点石成金的魔法师。

捕鲸船也不只是杀戮鲸鱼的工具,航迹遍布四大洋的捕鲸船是地理大发现的探险者,也是远洋贸易的工具,这对弗里兹未来的计划将有很大的帮助。

唯一可虑的是航海不是过家家,与风浪、恶劣天气战斗几乎是捕鲸者的日常,新英格兰每个港口损失的捕鲸船都代表着几十个失去亲人的家庭;比天气更凶恶的是其他航海的人,一旦卷进与大国的争端之中美国捕鲸船的命运就是跑掉和没跑掉被焚毁两种了。

清理完猎获物之后,猎人们背上鹿皮,用木棍扛着包裹好的鹿肉欣快地返回了营地,久违的狩猎丰收让猎人们的嗓门也大了三分。

而弗里兹一回到营地,就有人等着了,黑脚有事想和他商量。

第三十三章 三个条件

“先知大人,您有事?”从来都是弗里兹找黑脚商量,如今第一次倒过来还有点不习惯。

“昨天我就找你,听说你不久要离开,那么我们之前说好一起做酒和石蜜的事怎么办呢?”黑脚的想法弗里兹从来都猜不透,所以也懒得猜。

“最近的橡子都是从大河对面的镇子上运来的了,马车一天只能运两趟,本地的橡子几乎用完,再做下去太不经济,等积存的橡子做完今年当然就不再做了,除非先知大人你能变得出橡子。”

弗里兹也实话实说,生产速度上去之后效率高的可怕,积存的橡子都只剩几千斤,仅够四五天的量而已。

“那么你走了之后还会回来吗?”黑脚很少过问自己的生活,杂事平时他都交给火怪去跑,今天是怎么了。

“这是自然,我和同伴买下了这块地,明年春天我会回来这里,部落里还有几个猎人会跟着我一起坐船去大海里开开眼界,”弗里兹还是没搞明白先知到底想干什么。

“白皮肤,你来到我的部落里一直只要石蜜和酒,没有向我要过毛皮,现在我手里有了毛皮你想要吗?”

黑脚这番话透着古怪,让弗里兹更加弄不清他葫芦里边卖什么药。毛皮当然比麦芽糖值钱,对缺钱的弗里兹来说毛皮价值更大,运到费城找到英国商人卖出去可以换来真金白银的钱,而不是商人的汇票。

“如果先知大人您是要送给我,那我还真想,”弗里兹笑了,“可是白人的神说过,他多给了谁,将来就向谁多取。我可不想劳烦你我的神灵们为这些皮毛的事起争执,你还是说清楚究竟为什么找我来吧?”

黑脚没说话,拍了几下巴掌,泡泡花走了进来把一个陶罐放在两人中间,黑脚把手向罐子一挥,弗里兹明白他意思了。

走上前一看里边盛着许多玉米糊糊,再一闻不得了,一股发酸的馊臭味儿直冲脑门儿!

呸~呸~,弗里兹跑出棚屋吐了半天唾沫肚子里仍然翻江倒海,差点就呕出来,这都什么呀!

不过呢回想一下这罐子的内容物,弗里兹明白黑脚在搞什么名堂了,于是他一缓过来就慢吞吞的走回棚屋坐下,盯着黑脚也不说话,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咳,白皮肤你带着泡泡花酿了那么多次酒,为什么她自己就酿不出来呢?”黑脚已经让人搬走罐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先开口。

弗里兹哪知道呢,自己对这帮肖尼女人是真一点都没有藏私,只不过就是工艺流程变化也确实频繁了点,那是因为原料、设备条件变化了嘛。

“先知大人,我不记得自己教过她酿酒呀,我只是告诉她下面要怎么做,可没教过谁酿酒要怎么做。”

“这……好吧,那么白皮肤到底肯不肯教她酿酒呢?”

“先知觉得让她学会酿酒值多少毛皮呢?”

弗里兹坚持不开价,这就像是两条撕咬在一起的鳄鱼,谁先松口谁准输。

“我把回来的商队换来的毛皮都给你吧,只要你能教她学会酿酒。”

“黑脚大人太没有诚意了,列纳佩人出去多少商队我一清二楚,光是这几支商队的收获可不够啊。”

“白皮肤的胃口这么大,怎么这会儿不怕你们的神从你那里多取了呢!”黑脚气坏了,如果不是酿酒的事太重要,他一定要把这家伙轰出去。

酒究竟在印第安人社会中有多重要呢?说它是酒鬼们的生命之水一点不为过,比如说1763庞蒂亚克战争的英雄庞蒂亚克究竟是怎么死的呢,仗打完他其实还活的好好的。

可是作为英国人的报复,英国商人向皮奥里亚部落的一名印第安人支付了一桶朗姆酒做报酬,让他去刺杀庞蒂亚克,一个号召起印第安联军反抗殖民者英雄的命在酒鬼那就只值一桶朗姆。

是不是很有瘾君子的既视感,对殖民者来说朗姆比枪炮的威力更大。

1763年英国军队的指挥官亨利格莱德温少校曾经这么说:“如果阁下仍然打算进一步惩罚他们的野蛮行为,这很容易做到,而不必王国付出任何代价。只要允许朗姆酒的自由销售,这将比烈火和刀剑更有效地摧毁他们。”

只要用停止烈酒贸易做筹码,不管多顽固的印第安民族也不得不在谈判桌上妥协退让。

这么看的话黑脚想只用一点毛皮就从白人那换来酿酒技术,这生意可赚大发了!

弗里兹看出黑脚已经阵脚大乱,此时不提出自己的要求还等什么时候呢。

“先知只要能先满足我三个条件,我就把酿酒的法子教给一个肖尼人,泡泡花不行,我对她另有安排。”

“有什么条件,你讲出来吧,我听一听,”黑脚的眼睛都发红了,弗里兹决定不再跟他兜圈子。

“我的工场要继续做石蜜和酿酒,缺了人手可不行,所以这阵子帮过我做石蜜和酿酒的肖尼女人都要留下来,我不会一直留着她们,最多三年后她们就可以离开,他们的丈夫孩子怎么安排你就看着办。”

“第二个条件是我需要十到二十个猎手,他们要跟着我去海上冒险捕捉巨兽,我不会亏待他们,巨兽的肉我和他们按照一和九的比例来分配,巨兽身上的其他部分都归我,我要另外雇佣一帮有经验的白人海员一起出海,开销可不少。这些猎手要为我服务五年,这五年期间他们要完全听从我的指令,如果他们发生不幸,我会给他们的家人满意的抚恤赔偿。”

弗里兹慢悠悠的提出了第二个条件,他忽然想起黑脚还不知道什么是巨兽,正要解释黑脚挥挥手同意了。

“还有什么条件你就快讲吧,猎手的家人跟你一起去好了,她们多少也能干点活。”

黑脚比自己想的还痛快,也是呵,一般都是开头最难,只要他答应了一条其他条件似乎都差不多,继续同意也就没什么了。

“第三个条件就是你的商队交换回来的毛皮都要分给我一半,这条也设个期限吧,五年为止。”

“你的胃口比狼还大!你就不担心拿走太多财物招来强盗吗!”黑脚多少有些气急败坏,可又对弗里兹没奈何。

“嗯,你说的很对,所以我要十到二十个猎手保护我呀!”

看见黑脚气急的样子弗里兹决定还是给他点甜头,虽然他过去对自己态度冷冰冰的,可也没拖过后腿不是吗。

“我可不是只会索取不知给予的人,你的部落成员会得到一样莫大的好处,你还记得抢劫我的梅蒂斯人吗?”

“怎么,他们留下的财物被你发现了?”

“你怎么是这样的财迷!你就没想过他们为什么会都是梅蒂斯人,又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吗?”

“跟你说话我累的慌,有什么你就直接说吧,别再绕来绕去的。”

“哎,因为他们原来的部落可能发生了瘟疫,这些人都是逃出来投奔其他部落的,但是不久这些投奔的部落也发生了瘟疫,所以他们又被收留的部落驱逐出来。”

“这些梅蒂斯人没办法再加入其他部落,别的部落都惧怕他们会带来瘟疫,他们只好自己聚集在一起,”弗里兹看了看黑脚,他听的很专注,瘟疫不是小事,先知往往也是部落的巫医,对这个话题黑脚也算得上业内人士了。

“他们也没办法在原来的土地上生活,其他部落厌恶他们可能带有的诅咒,一直向外驱逐他们,于是他们就一步步的跑到白人的土地上来了。”

“你这个推测是说的通,可是你到底要给我们什么?”还是绕圈子,黑脚有些不耐烦了。

“给你们能抵抗痘疮瘟疫的治疗仪式,但是除非你们彻底信任我,按照我说的去做,否则就不灵了。”讲解天花病毒和抗体都是白费力气,还是忽悠吧,反正肖尼人不多。

弗里兹来到的是牛痘还未被发现的年代,别说印第安人了,白人一样躲不过天花的侵袭,弗里兹自己遇上了能不能活命也要看运气。

独立战争期间美国也发生过一次天花大流行,死者无数。

当时正在费城外不远处福吉谷练兵的大陆军同样遭遇了天花瘟疫,大陆军统帅花生屯做了一个足以令后世医生冷汗的决定——从病人的脓包中取出浆液刺破上臂皮肤种在健康的士兵身上,竟然就这么把疫苗弄出来了,这明明是韩大锤的人痘法嘛,这么搞都不翻车只能说是天命所归花生屯儿了。

其实瘟疫从未走远,弗里兹也是在随时担心自己的小命。

黑脚则是被震惊了,多少毛皮都比不上生命重要,刚才那个让人讨厌极了的弗里兹现在简直跟神灵的使者一样可敬可畏,只要能让肖尼人远离天花这个病魔,别说五年了,五十年交易来的毛皮全给他都行!

“你向你的神灵发誓,你不是在戏弄我,”黑脚严肃的说。

“我才不发誓呢,需要的东西什么时候能准备好我也不知道,你只管耐心的去等。”

黑脚差一点又被气炸了。

第三十四章 回归

到了后来弗里兹也没有发誓,本来好好的事情跟上边那位没关系,一定要发誓心里觉得挺膈应,又没有让肖尼人多付出什么,他们对自己真的一点信任都没有吗。

人类的求生欲足以让他们失去理智相信一些荒诞不经的谎言,自己就这样把生存的机会无偿的赠给肖尼人是否理智?也罢,自己的初心就是为了让这些个被自己培训过的肖尼人能保命,还谈什么报酬呢。

关于自己春天要带着一些肖尼人离开的消息不胫而走,不久部落里就人人皆知了,他们没有担心和忧虑,弗里兹在许多人的脸上看到了期待,难道是因为肖尼人真的习惯了流浪一样的生活么,去一片未知的世界反而让他们充满好奇。

晚上弗里兹正在木屋里盘点着自己要带的东西却来了一个意外的访客,眼泪湖轻轻的敲开了门。

“萨瓦兰先生,听说你要带一些肖尼人去白人生活的地方,能带我一起去吗?”

弗里兹很诧异,这几乎人人都知道的消息怎么还是出现了偏差呢。

“我只会带着猎手和他们的家人一起去海上冒险,风浪颠簸人会容易生病,还有很多未知的危险。你们这些会酿酒和制石蜜的女人我和先知说好另有安排,如果哪个猎人要带你去的话,我还是会建议你不要去。”

“可是萨瓦兰先生,我等这样的机会已经等很久了!请原谅我的无理,我有迫切要去的理由。”

怎么会有这么死脑筋想去船上吃苦的人呢,此时的海船一般很少带女客,没有21世纪的卫生用品女人在海船上生活非常非常的麻烦,跟船跑的都是些不体面女人,每天船上点名的时候伸出一条穿长筒袜的腿那种。

明明她继续帮着酿酒制糖不是很好的吗,她想去追求那未知的远方,自己又要培养一个人代替她做技术员了,头疼啊!

“你的理由能说服我吗,我还是真的建议你别跟着船出海。”

“是的,让我试一下吧。”眼泪湖坐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讲她的理由。

“我的母亲是一个白人,是在大概三十年前的战争中来到肖尼人中间的,不久她就有了我,她对肖尼人也非常好,可是她过的并不快乐。

我完全记不得父亲的模样,他在一次进攻白人定居者堡垒时中枪死了。在我十多岁的时候母亲也生病去世了,那一次部落里还有很多人也因瘟疫病死。

母亲生命最后的时光里她一直念着一个名字,格洛斯特,这个名字她之前从未告诉过我。我曾经问过来交易的白人,他们有的说这是一个人的名字,有的说这是一个地名。”眼泪湖抬起头来直视着弗里兹,“母亲一直记着的这个人或者地方我想找到它。”

“这像一个十几岁小姑娘的理由,你应该还有自己的理由吧?你可以写一封信把你母亲有关的事都写下来,我交给其他白人帮你去打听,对了,你会写字吗?”虽然她说的很动人,但弗里兹不为所动。

眼泪湖叹息了一声,“在部落里我已经嫁过两次,可是后来丈夫和孩子都离开了这个世界,部落里的人都认为我被诅咒了!”

“我曾经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只剩一个躯壳在部落里游荡。这时候萨瓦兰先生你来了,你教了我许多奇妙的东西,世界才重新变的有意思起来,这我要谢谢你。”

“你好像并没有必须去白人的世界生活的理由吧,相信我,那可不是一个好地方,你既然知道我的姓,火怪应该也告诉过你他所遇到见到的白人们是怎么对待可怜的梅蒂斯人。”

“是的,可我还是想自己去看一看,我早就失去了能够失去的一切,一个心里死过一次的人应该再无畏惧。”

这种固执真不像白人女人,也跟眼泪湖平时脆弱的样子完全两样,她躯壳里还隐藏着另一个人格吗,精神分裂呀!弗里兹腹诽着,最后还是决定合适的时候给她一个出去看看的机会,她执意要离开部落的话黑脚也拦不住。

“你是不是还有一个白人名字,你今天说话真的一点都不像肖尼人!跟我一起去的猎人都要完全听从我的指令,外面对你们很危险,你既然想出去,出去后千万别自作主张。”

“私底下母亲叫我彭妮。你说的我都明白了,萨瓦兰先生。”

送走了她弗里兹只觉得头大,其他肖尼人可别也有什么想法,出海的事八字都还没划一撇呢。

次日早上黑脚让人送来了毛皮,里面杂的很,既有最值钱的河狸皮也有各种貂、鼬、松鼠的皮,还有几张鹿皮,看他这么有诚意弗里兹决定还是去见下他。

“三个条件你都答应了?不反悔?”

“昨天我就已经答应你了,你后来说的那件事真的能行吗?”黑脚的声音有些发抖。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还是办正事吧。”

两人又重新进行了约定,毛皮对弗里兹来说是笔意外之财,去荒野中寻找印第安部落进行交易也充满了危险,被抢劫、被盗窃还有在河上随时可能发生意外,老实说弗里兹也曾有过去做毛皮生意的念头,但后来和肖尼人打了一阵子交道后认识到自己不是那块料,自己完全做不出一直讨好他们的态度。

随后弗里兹让黑脚把小火鸡找来,当着黑脚的面开始传授起用玉米酿酒的诀窍。

其实从泡泡花搞砸的这一罐子东西就看得出肖尼人是根本没有理解发酵的道理,没准他们还以为一切都是大灵施法完成的呢。仅仅两个多月在酿酒作坊里头学徒根本出不了师,真怪不得自己工艺变化太频繁啊。

重点是卫生灭菌,酿酒的桶、盆都要用开水冲洗干净;其次是糖化,这个就不能也不用跟制糖那么严格了,先做好糊化,加入粉碎的麦芽小火煮,尝到汁水变成甜津津的就行了;最后加入酵母用各种办法隔绝空气。

盯着小火鸡把全套通做一遍,弗里兹伸了伸懒腰对脸色难看的黑脚说:“我会的都已经教给他了,到春天你们要种点这个,如果没有大麦其实也能发酵,可就难免会有怪味了。”

跟他们说酶也是玄学,都推到大麦上边好了,控制好发酵条件,酿酒玩不出花来。

回家的这一天终于到了,要带的东西塞满三条划艇,弗里兹、火怪和瑞克各划一条,向山坡上送行的肖尼人挥挥手告别,弗里兹又跟瑞克交代起事宜来。

“我离开之后别让其他白人进来,你也别和肖尼人争吵,一切照旧,你只要过段时间带人把买的粮食运回来就好。”

“你放心吧,我可以从天亮醉到天黑不跟他们说一句话,这么惬意的日子我快活还来不及。”

“你让我帮你的老朋友捎礼物过去,地址却不清楚,我可不保证能寻到人啊。”

“你尽力去打听吧,我也有些日子没遇到他了。”

“你给我的那个牛贩子地址对吗?我可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嗨,你放心,有钱人可比穷人好打听多了。”

登岸后弗里兹从艾略特家帮工手里接过老凯蒂的缰绳,把东西都搬进车厢盖好,跟瑞克拥抱一下,说了几句客套的告别话,目送着小舟消失不见。

转过头只见火怪也换上了一身白人的打扮,他的头发是个麻烦,先学着弗里兹用头巾包起来应付着吧,除了肤色黑一点乍一看印第安人的特征已经不再明显。

“在白人的世界里我们只能做的跟白人一样,你准备好了吗,尼奥?”

第三十五章 人在旅途(1)

第一站是艾略特家,虽然以后留在本地继续制糖的可能性较小,但尤金的销售网络以及去马里兰州转转的事还非借助他不可。

“听说这么快那些印第安人就没有糖了,真是可惜,明年他们什么时候能继续呢?”

主要是无偿的橡子没了,继续做成本太高赚头不大,而且自己离开期间麦芽的秘密仍然要保守,但这不能告诉别人,弗里兹就推说天气冷印第安人没法从树林里采集了。

这理由艾略特夫人倒也接受,也许她一开始就以为这是一种类似枫糖的东西,印第安人能够采集枫树汁熬糖的时间一年中只有几天,用时令性来搪塞一下倒不怕穿帮。

森林里橡子很多,能免费用的劳力可不多,肖尼人虽然不跟弗里兹要工资,但这个冬天的吃喝问题也要帮他们解决,因此合作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意外之喜是从肖尼人那儿分到了毛皮,价值多少弗里兹只有个大略的数,但用来支付买地的第一笔支出该绰绰有余。

“这我也说不准,他们答应和我继续合作,明年有糖的时候会找我交易。我会从他们部落里挑几个人,去啤酒工场里边干活。”

“像你一样让印第安人做工能省下不少工钱吧!”

“夫人您说笑了,我支付给他们的酒也是钱呀,不要工钱的劳工就只有奴隶了,可现在买一个能干活的壮年奴隶要300美元,要这么多钱我还不如把自己卖了呢。”

“听说你对马里兰和航运很感兴趣,正好尤金可以带你认识许多人。”

“是啊,我回来后还会继续跟尤金合作,这里有我写给他的一封信。

虽然还没到新年我们还是把今年的账先结了吧。”

艾略特夫人笑笑叫来了卢伯特,他出示了账本上这段时间的账目往来,弗里兹几个月来卖掉的糖大约能值近一千四百美元,但扣除掉弗里兹买地和各种采买的记账,以及后来收购橡子、雇佣车夫等开销,七扣八扣下来弗里兹还能拿到七百九十多美元。

弗里兹想了想希望拿到值十个美元的先令,其他的七百八十美元抹去零头换成能在费城和威明顿兑付的汇票。

“前几天我和肖尼人一起去打猎,打到了一头大鹿,它的皮毛很美丽,就送给艾略特夫人冬天做个坐垫吧。”

“你的礼物还真是温暖啊,这样吧,我也送你个礼物,就是按你的法子做的苹果酒,还没完全成熟,等你到家再放一放大概就差不多能喝了。”

客气的互相告别出来,弗里兹心里喜滋滋的。怀里揣着的钱并不多,也就相当于别人四五年的收入吧,但是谁也不可能四五年不吃不喝攒下这么些钱,自己这趟回家可以轻松的有个交代了。

心情愉快的驾上马车,弗里兹和尼奥讲起了笑话,主要是关于神父和修士,算是打点预防针吧,自己教导出来的苗子可不能被神棍们随便忽悠跑了。

“前面就是州府兰开斯特,这算是我们这一路上遇到的大一点城镇了,和你们肖尼人也有一些关系,一百多年前几个民族的印第安人都在那儿和商人交易,马丁率领的肖尼人村庄也在附近。”

“可惜今天肖尼祖先生活过的痕迹已经看不到了吧,白人每到一处都会毁坏印第安人的坟墓和生活遗迹,”尼奥愤愤的说。

“的确是让人遗憾,总有些人无知又蛮横的破坏历史遗迹,”弗里兹不由想起了许多小贼为了蝇头小利毁掉一段历史遗存的遗憾,“大一点的城市始终会有值得你了解的东西,要理解白人最好什么都不要放过。”

州府的确比哈里斯堡有更多值得看的手工业者,尼奥很快就入迷进去了,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对他来说是如此的悦耳。

只是天色已然不早,弗里兹带着他去面包房买条面包,在城外蘸着自己用南瓜、洋葱、肉干煮出来的浓汤晚餐。

“你对工匠们很感兴趣,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是啊,我从来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种工匠,他们每个人几乎都能创造一个自己的世界,白人是因为有这么多工匠才比肖尼人强的吗,他们做的每一样东西我都很喜欢。”

“你觉得如果肖尼人也把孩子送到工匠家里做学徒,学会这些手艺肖尼人会强大吗?”弗里兹呵呵一笑,尼奥的想法还很肤浅,他了解越多越应该学会思考。

“这个,我刚才是想错了,首饰虽然漂亮可是不会让人变的更强,铜器比陶罐好用结实,但煮出来的肉吃起来是一样的味道。”

“你说的有对的地方,可是也不全对。”弗里兹呼了一口气,“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你们的土地下其实有很多金属的矿石吧,白人的枪炮和刀剑都是用这些矿石做出来的。如果没有做日用金属器的工匠,就没有人去冶炼金属,即使有人想到了一个非常犀利的武器他也没有金属可以打造出来,印第安人用燧石箭头能射穿白人武士的盔甲吗?”

“你再看那些首饰匠能做出精细的图案,如果让他去制造燧发枪的精细零件,他一定能做的很好,这些金属加工的技巧都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掌握。你也知道小火鸡在跟我学木匠,一开始他进步很快,但始终不能再进一步,他缺少时间的积累来磨炼技巧。”

尼奥沉默不语,为这复杂的联系沉思着。

“这些工匠就像一支箭的箭杆,没有他们箭头再锋利也无法发射出去,但是如果没有箭头,这些箭杆再华美也毫无意义。”

“那么萨瓦兰先生你觉得我们学这些工匠的手艺是毫无用处吗?”

“不,有的人适合当工匠,而有的人适合当猎人,每个人最好做他擅长的事情,对你们的部落贡献最大。”

“白人其实也一样,只不过他们有几百万的人口,可以从里边挑选最合适的人进行分工,他们不是因为某个工匠强大,他们厉害的地方在于可以挑选出合适的人,让这些人去做工匠或者做海员做士兵,单单某一个人都不能叫强大,可是把他们放在一起就很厉害了。”

“这个挑选就是从小孩就开始的学习和测试,白人的工匠分工越多,他们在某一样上面就越擅长。你看我其实是个桶匠,我其他木工活儿也能做,但做的只能说是一般,但我做的桶却又比做箱子的木匠做出来的结实好用。”

尼奥一整晚都喃喃念着学习和测试两个词,想要从中琢磨出白人强大的秘密。

他没想到的是弗里兹又习惯性跑了火车,这么强力的白人政府别说18世纪,19世纪美国也没有啊,普及教育然后根据特长进行分流,这种执行力只有控制力度大的政府才做得到。

自由放养的美国人还是托了人口基数大的福才能碾压土著民族,他们有比旧大陆人更好的营养条件,更低的人口密度,因此传染性疾病更少。真要是比学手艺,土著民族未必就输了。

第三十六章 人在旅途(2)

北美印第安人与白人竞争中最大的软肋是他们一直没有形成文字,经验只能口口相传,不过这个并不难,因为有很多印第安民族后来以英语注音的方式保留了自己的语言,切诺基人还第一个模仿英语发明了自己的文字。肖尼人的劣势是多方面的,最容易改变的是教育和文字。

尼奥一路上对白人的生活都很好奇,白人的吃、用、房屋和牲畜养殖简直让他着了迷。

弗里兹只好向被打扰的人道歉,没想到别人往往会说:“这是你的印第安仆人吧?”这些远离边疆的居民已经好几代人没和印第安人发生战争了,对少见到的印第安人毫无敌意,但是却丢不掉根深蒂固的歧视。

弗里兹正为难怎么解释这个误会的时候,没想到尼奥却说:“是的,我叫尼奥,是萨瓦兰先生的仆人。”

“你怎么会懂什么是仆人?你是我的朋友,我并没有当你是仆人呀!”等到了无人的地方弗里兹问起这个让自己困惑的问题。

“我向眼泪湖打听了许多白人的事,好多是她妈妈告诉她的;部落里边曾经有个白人,他在被赎回去之前经常和我们小孩子讲话,所以我们部落里会英语的人比较多,白人的故事也知道一点。

眼泪湖告诉我在外面要忍耐,听从你的指令做事,不能再用刀子和战斧来解决白人的欺辱,那会给你带来更多麻烦,如果我直接说是你的仆人那些白痴反而就会闭嘴了。”

“那真对不起你了朋友,只好委屈你一下,我为他们的愚蠢无礼向你道歉,”弗里兹苦笑着说,有知悉一些白人习俗的眼泪湖在好像也挺好。

“我不会介意的,眼泪湖告诉过我一个故事,有一个白人的国王为了振兴国家妆扮成低贱的卫兵,去其他国家增长见识,向有学识的人请教。我只是个普通的肖尼人,仅仅忍受一点无礼和这个尊贵的国王相比又算的了什么!”

弗里兹发现自己是太不了解彭妮这个人了,她的母亲能知晓这么多礼仪、历史典故绝不是普通的村姑,也罢,到时候让她跟着上船,她也就没有向其他白人泄露麦芽糖机密的机会了。

不过尼奥很快就给他自己惹了麻烦,这天中途休息的时候弗里兹也向路边的农夫讨了一些去脂牛奶,倒给尼奥的却是罐子里的水,这让他有些生气。

“萨瓦兰先生,为什么你喝的是奶,而给我的却只是水呢?”

“这个我要问问你啊,你过去喝过牛奶吗?如果没喝过,你喝了会不舒服!”

“为什么没有喝过的就会不舒服呢,难道奶比酒更会毒害肖尼人?”

“嗨,我给你少倒一点吧,你过一会儿就知道了,”弗里兹真的是没法子跟他解释。

“萨瓦兰先生,你如果不是轻视我就请把杯子倒满吧,你能喝多少我也能喝多少。”

弗里兹只好以看壮士的眼神看着尼奥把一杯子牛奶喝了下去,他抹抹嘴还意犹未尽的说:“牛奶并不难喝的嘛,比清水还是好喝的多。”

再次上路没多久尼奥就腹响如雷鸣,疼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弗里兹停下车苦着脸把他扶到草丛里找个树桩子坐下,然后数了会儿蚂蚁,看了会儿天上的云彩,修了下指甲,好一阵子尼奥才哼哼唧唧的拎着裤子走出来。

“朋友啊,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我就是知道你不能喝牛奶,你以后还是相信我吧,”弗里兹借着这个机会继续向尼奥施以暗示。

印第安人为什么不能喝牛奶弗里兹当然是知道,可说出来没人会信呀。

印第安人因为一直没有从小喝牛奶的条件结果有严重的乳糖不耐受问题,牛奶喝进肚子里乳糖却不能吸收,最后变成了肠道细菌繁殖的培养基,被细菌分解出大量的气体造成腹胀、腹痛甚至是腹泻。

曾经有好心的白人给保留地中缺少食物的印第安人送去了奶粉,结果当他回访的时候却发现这些奶粉被印第安人倒在地上当打球时画边线的白灰,如此好意肠道实在是消受不起啊!

“为什么这牛奶有毒你吃了却没事呢?”尼奥还是不明白。

“牛奶其实没有毒,只是你不能喝,这个道理现在还解释不清楚,其实白人也有很多不能吃的东西,而你吃了却没事。”

美国白人的食物过敏忌讳也是非常奇葩了,有对坚果过敏的一粒花生就能要他的命,有对蛋白质过敏的连鸡蛋都吃不了,还有些对麸质过敏的更离谱,普通的谷物吃下去都会要命,面包必须买特殊的。当然了,在18世纪有这类奇怪毛病的人都活不到成年。

尼奥捂着肚子一路懊悔,弗里兹忽然又停下了车,从地上捡起一个铁片来递给了他,“这个送你,马蹄铁,在白人的习俗里马蹄铁可是吉祥符,它能保佑你平平安安,祛除你的病痛。”

这说法当然是真的,至少原来那个弗里兹的记忆里是这样,传说里边在路上捡到的旧马蹄铁效果最好,甚至能抵御巫婆的法术,带回家钉在门上会带来好运。

弗里兹没忘了赶紧检查一下老凯蒂的四个蹄子,也赶了这么远的路啦,千万别给人送吉祥去,还好没有。

作为马车驭手弗里兹是非常不合格的,根本不会照顾动物,瑞克若知道该心痛了。

后面弗里兹跟尼奥提议交换位置,既然他要扮成印第安仆人,那就没有让主人驾车的道理嘛,尼奥也要学学驾车的本领,再进城镇可别在人前穿帮了。

尼奥一声吆喝,老凯蒂驯服的迈步走起来,她真是匹听话的好马,不论谁来都容易上手。

可是在传说故事里边有些马会表现的神神道道,最常见的故事就是马走着走着突然僵住,无论车夫是大声吆喝还是使劲的鞭打就是一步都不动,然后某人一指忽然又行动如常,结果就被联系到捣乱的女巫和一些人借着有法力的道具作怪上去了。

还有一种马语者就更神秘了,他们只需要说几句话就让暴躁的马儿平静下来。美国驯马师约翰s拉尔雷就是这种马语者,他曾经什么器械都不带,独自走到有暴怒伤人记录的烈马克鲁舍面前,轻轻的说了几句话,冲过来企图再次伤人的马儿竟然就低下头浑身发抖!

再次休息的时候尼奥抚摸着老凯蒂的脖子,老马也侧过头在他肩上来回蹭,伸出舌头舔吃他手里的草料,看的弗里兹脸上发烧,这么通人性的马儿前面跟着自己太可怜了。

想了想他打算给他们加点料,“尼奥,”他摸出来一枚六便士银币,“到下个镇子你给马儿买点胡萝卜吧。”

第三十七章 父与子

日头快要升到头顶,马车沿着白兰地河边的便道一路急行,跟萨斯奎纳河相比白兰地河就是弟弟,河道窄的多流量也非常可怜,然而由于它有许多河段水流湍急却吸引了需要长期稳定动力的工场主们,现在的白兰地河两岸充斥着面粉加工厂,把宾州过去直接出口的小麦磨成面粉再出口到英国,这可是门大生意。

弗里兹的便宜老爹布雷顿平常就靠着接面粉场主们偶尔急需的几个木桶订单维持着家计,看着这“熟悉”的景象弗里兹知道离“家”不远了。

远远的已经能够看见自己家的烟囱飘出的青烟,弗里兹忍不住抽了一下鼻子,似乎想闻到母亲准备的饭菜香味,虽然马上就意识到这样做有几分荒唐,但另一个念头马上覆盖上来,现在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做一个“弗里兹”呢。

“尼奥,你把马车停在这儿等我吧,我打算给他们个惊喜。”

“好的,”尼奥停下车,给老马擦了擦汗,又拿起刷子给它刷毛,自顾自的忙起来。

从车上取下一个篮子,装上几块糖和两只腊雁,弗里兹提着向离开了几个月的屋子大步走去。

屋门半开着,刚刚走进院子就听见一声惊喜的叫喊,弗里兹的母亲奔出来一把抱住了他,“弗里兹,我的孩子,你可回来了。”

“我这段时间一切都好,你看看我是不是还长高了,”弗里兹也用左手揽住轻轻啜泣的母亲,安慰着她,“你的炉子上是不是还煮着什么?”

“啊,我去看看,快进来吧孩子。”萨瓦兰太太掀起围裙一角擦了一下眼睛,急急忙忙的跑开了。

屋里还是离开前的老样子没有添加新家什,母亲在锅里搅着什么,弗里兹把篮子放在她旁边,“我带了些特产回来。”

“怎么没看见父亲,”弗里兹探过头看见锅里熬着的是黑麦粥,大约是三个人的分量。

“他们今天去码头上了,啊,弗里兹你带回来的这是什么,还有野雁,这真是太好了!你喝点东西吗,我这还有点李子酒。”

看来大哥也回来了,几个月来弗里兹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无比的轻松,安静温暖的小屋,母亲忙碌的背影,算不上丰盛的饭食却是舌尖上亲切不过的味道,这些就是自己几个月来渴望的感觉。

过去的梁平已经回不去了,梁平的家人已是真的天人永隔,但是梁平的灵魂仍然渴望着亲情,这一份感情的需要只能落在弗里兹的家庭上面解决。

否则弗里兹为什么要回来呢,橡子成本再高一磅糖能赚个一美分仍然是赚啊,停工之后冬天岂不是要白白养着肖尼部落?

解决了温饱之后对家庭的渴望让弗里兹的心不安分起来,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将来只有以弗里兹的身份才能存在,弗里兹的家庭就是自己的家庭,在新年前回来团聚,这才是作为弗里兹这个人的本分。

“对了母亲,你该见一见我的朋友,”弗里兹简单的说了一下尼奥的身份和自己的经历。

“天哪,你的胆子真大!可是他会不会吃不惯我们的午餐,而且你回来的真突然,所以……”萨瓦兰太太有些为难。

“没有事的,我们在路上准备的干粮拿出来对付这一顿绰绰有余,”萨瓦兰太太没有介意尼奥的身份,这可比餐桌上有没有足够的面包重要的多。

向尼奥招招手,马车很快就停在了大门口,弗里兹拉着尼奥就要介绍。

“尊敬的太太,我叫尼奥,是萨瓦兰先生的仆人,”尼奥却把这背熟的话先倒了出来。

“不,尼奥,这是我的家里,你就不用这样说了,在这里你是我的朋友,我邀请来的客人,不是仆人,”弗里兹连忙纠正。

尼奥拘谨的坐下,端着弗里兹母亲倒的一杯李子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这时一声喊叫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这是谁的马车堵在我家大门口,快点挪开!”

这么大嗓门不用说是布雷顿,弗里兹连忙迎出去,“父亲、法贝儿,是我回来了。”

弗里兹牵着老凯蒂把门口通道让出来,好让法贝儿把雇来马车上装着的材料卸下来,布雷顿却以挑剔的眼光打量着弗里兹车上的两个大桶,末了用指甲掐了一掐,再把指甲闻上一闻。

“你这做的是什么东西呀!刚砍下来的木头怎么能做桶材,等木头一干就会变形漏水,树汁的味道也会污染酒的香味。弗里兹,你这样糊弄可是会砸了萨瓦兰家几代人的招牌!看来你还不能出去闯荡,继续在家里学徒个几年吧。”

要是过去的弗里兹这会儿大概会喏喏的向父亲道歉,然后不声不响的翻出工具把次品拆掉,但这会儿他面前站着的还是那个弗里兹吗?

“你说的都对,可我现在不是桶匠了,在外边这三个月我做的最多的是桶,但我没有从桶上面赚到一个美分。”用新砍的树做桶是一时的权宜之计,怎么解释呢,不用解释,印第安人用户是等不到酒变味桶变漏那一天的。

“你如果担心萨瓦兰家木桶的名声大可放心,我这次回来需要订下很多正宗的萨瓦兰木桶,我现在有个合伙人,”弗里兹自信满满的说。

布雷顿像是看傻子一样盯着弗里兹看了一刻,迟疑的说:“你也能做合伙人,小心被人骗了,你没签下什么合同吧?”

“要不是这倒霉的年龄,我根本用不着合伙人,”弗里兹在肚子里咕噜道,不过对便宜老爹解释再多也不如让他亲眼看到。

弗里兹走到马车旁掀开上面蒙着的篷布,把下边的东西亮出来。

那几十磅糖和腊制的肉食都是小把戏,码了整整半车厢的毛皮把布雷顿下面要说的话堵回了肚子里,即使是不识货的人也知道毛皮会值许多钱。

“原来你是跑去和猎人合伙狩猎去了,我听人说狩猎很危险!你明年还是别出去了,有这些毛皮做本钱你跟法贝尔明年可以做点小买卖,要是本钱太少我可以找几个信得过的诚实商人和你合伙。”

听了便宜老爹的话弗里兹心里本来准备在家办啤酒工场的那点火苗彻底熄灭了,自己现在需要的是突飞猛进,这个老爹却只会墨守成规;把工场建在家里他能让自己不亏本吧,却难以达到自己在哈里斯堡这样的致富速度。

“这个以后再议吧,我前面这些日子都和这位朋友在一起,他叫尼奥,”弗里兹介绍起了自己的客人。

“尼奥先生是哪个部落的呢?我对你们的部落真的很不熟悉。”

“我们是肖尼的mekoche部族,”尼奥回答的很平淡。

“肖尼?就是去年和迈阿密人一起打败了克莱尔将军的肖尼?”

“是的,不过我们部族去年没有参战。”

“咳,弗里兹,到外面来一下,帮我搬一样东西,”他这个装模作样的把戏恐怕谁也骗不了。

“弗里兹,你不能再和他们在一起了,能挣再多钱都不行,他们给联邦造成了那么大的损失,联邦不会放过他们的。”

“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父亲,我不但会和他们在一起,还会继续跟他们合伙做我的事业。”弗里兹的回答是这样的坚定。

“哎,你~”老布雷顿沮丧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一天的晚餐是如此丰富,主菜是红酒洋葱烧野兔,在新大陆红酒可比在法国贵多了,属于平时舍不得拿出来的宝贝。五个人围坐在桌前餐盘里盛的满满当当,但是人人都各自怀着心事,再好的美食吃到嘴里头也食之无味。

第三十八章 大人物(1)

“弟弟你不给父亲再解释一下吗?危险好像把你变成另外一个人,我那个懦弱的小弟不见了,他现在不但自己能做主张,还变得更有出息。

这么多年父亲习惯替我们做决定,可他这种一辈子和木桶打交道的人根本不知道外边的变化,对他来说生活就那么一成不变最理想,哎~。我真的很羡慕你!”

法贝儿拉着弗里兹的手送行,待在家里话不投机,弗里兹决定带着尼奥去费城把毛皮卖掉,顺便逛逛费城市区,那里可是真正的“大城市”,上一趟自己忙于奔波在去各个酿酒坊的路上,这次有充足的时间完成自己的心愿。

“其实我有一个新的想法,同样是做木桶,只不过呢是换一个地方,换一种生活,法贝儿你有兴趣吗?”

“你让我跟你一样去印第安部落里冒险?”法贝儿的眉头拧了起来。

“不是去印第安部落,只是让一些印第安人来我们的土地上做工交易罢了,”弗里兹还是没意识到这个说法有多惊世骇俗,毕竟没有人如同弗里兹一样能平等看待土著人。

“不一定是印第安人,我也可能和南方种植园主人合作酿啤酒,那样你来吗?”

“如果是这样让我考虑几天,去了是只做木桶吗?”法贝儿有些意动了。

“当然不止是做桶匠啦,你要代表我管理好我们所有的利益,因为你的弟弟有可能长时间不在啊!”

送行总有分别的时候,弗里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商人的汇票递给法贝儿,“把这个交给母亲吧,昨天本来想突然拿出来让大家高兴一下,没想到呵呵……上边可以去商人那换五十美元的东西。”

“天呐,弗里兹你早点拿出来多好,父亲就不会……等一等,你是不是赚到的钱不止这些,你想要酿啤酒需要的本钱可不少,噢~上帝呀!”

弗里兹咧开嘴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把这个交给母亲就好了,其他的你别多想,我会在费城多住上几天,不要担心我们。”

其实不知该谁担心,弗里兹和尼奥一人抱着一支燧发枪枪口冲着天,这付打扮在工商业为主的威明顿一看就不好惹,特别是尼奥的相貌跟良善一点沾不上边,路人皆侧目而视。

此时的宾州道路也很难走,如果不是因为运输的货物价值高,从威明顿用马车运货到费城一定会赔本。因此宾州山区的农夫那么热衷酿烈酒也不是没有道理,同样价值的一车威士忌换成粮食要装十几车,偏远些的地方往费城卖粮食的话雇马车的钱都收不回来。

为了连接匹兹堡这扇西部之门,后来的宾州在全美第一个整修拓宽道路,一步步建成联系全州的运河网络成为富庶的东部大州。

一路问路前行,沿途的风土人情让尼奥大开眼界,途经一个小镇他还看到了制造宾夕法尼亚步枪的小作坊,工匠辛苦的手工打造出六棱形的枪管,看着经历重复烧红锻打枪管一点点的成形,他叹服着白人工匠造物的强大。

“三年前chalakatha的武士首领黑鱼就是死在这样的枪下面,那个白人一定是夏普射手,他打的又远又准!现在那些白人猎手偷袭肖尼村庄的时候更像狡猾的易洛魁人,放完枪就跑的不见了。”时代在变化,对土著民族来说白人也越来越难对付了。

一路翻越山岭花了更多的时间,经过两天的旅行后才来到费城。弗里兹直接往码头的方向驶去,靠近码头的地方会有最多的商栈和商行,此次来这里他打算直接找到英国商人交易。

虽然独立后亲英的保皇派富商带走了大笔财富,英国也对美国经济重重扼杀,然而新大陆出产的毛皮却是英国其他殖民地完全无法替代的,逐利的商人可以践踏一切道德和法律。你不是对美国毛皮征重税吗,那好办,把它们变成从加拿大运出来的不就结了。

一家接一家的慢慢问询,弗里兹已经钱包鼓鼓心里并不着急,尼奥则有些焦躁,不过当听说是寻找一家能多卖点的地方他也镇定下来。印第安人对出售毛皮的价钱一向锱铢必较,英国商人曾经在日记中挖苦他们为了值六个便士的货物差价情愿走上二三十英里去另一个交易地点。

老实说弗里兹对这批毛皮的价格该是多少毫无概念,各种动物毛皮的价格差异很大,不同季节捕猎到的价值也不同,有没有残损又相差一个等级。还好瑞克多少是个猎手,弗里兹让他大概估了一个价格,因此狡猾的商人喊价过于离谱的他直接就排除掉。

“这些河狸皮尺寸还不错,而且是今年的冬季新毛,加上其他杂皮总计二十四磅七先令六便士,这是最终的价钱,你应该清楚费城再也找不到比我给的高了。”

弗里兹眉头一扬并不相信,瑞克的价钱是在大湖边上贸易点卖掉的,而自己带来了费城码头边上,刨去马车运费什么开销,商人只会赚的更多。不过呢,他说的没错,的确没有比他给的价钱更高了。这里是文明的中心地带,暴力是无用的,蛮荒中那套规则行不通,只能进行老实的交易,尼奥样子再凶也唬不住这些老狐狸。

“出发前我问过老猎手这么多皮子该是什么价钱,这些我也是从别人那里换来的,让我赔本可不行!如果你真的想做成这单生意,那就把桌上那个送给我做添头。”

“这个?它起码值一磅半!也罢,这也是我今年最后一单生意,都便宜你了!以后再换到毛皮记得继续来找我。”

如果和美国皮货商人交易当然有可能卖的更多,但弗里兹想换来一些硬通货,商人的汇票和跟废纸一样的纸钞使用起来太麻烦了。

把金镑和银币小心的收好,接下来弗里兹打算去给自己置一身体面的行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以后自己免不了要和一些富有的投资者打交道商谈合作事宜,再穿着旧军装一副猎手打扮未免给自己掉价了。

拉了一下看着码头上那些两三百吨的大船入神的尼奥,弗里兹指点着马车驶向费城的商业中心“市场街”,两支碍眼的枪这时已经收了起来,车上没有显眼的财货也就不用给自己壮胆了。

第一样要换掉的是鞋子和挎包,此时的皮挎包跟几百年后的样式已经非常接近,鞋子更不用说也是能够从质料上判断出收入水平了。这两样东西订做就花掉了弗里兹22美元,然而这是必须的,花掉普通人一个月收入这才基本上算得上入门级的体面。

跟皮匠打听了附近比较好的裁缝,弗里兹道谢后直奔裁缝店,没想到却遇到一个熟人。

“萨瓦兰先生,真没想到能在费城遇见你,你是来做衣服的吧,正好我也送来了一批衣料,你可以直接挑一挑看得上的。”

没错,正是尤金艾略特,自己还给他带信,人家却跑费城来了。

“艾略特先生你现在生意做的真是红火啊,我以后还想跟你进一步合作,我们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弗里兹现在也看不上尤金的这点小意思,自己想要像个体面人就不能老想着占小便宜。

“对了,萨瓦兰先生你今天运道真好,让我来给你介绍一位大人物。考克斯先生,这就是我说过的弗里兹。

萨瓦兰先生这位坦奇考克斯先生可是财政部的助理部长,他向我问起过你的印第安糖的事儿,他对这很看重哦!”

第三十九章 大人物(2)

考克斯?这个不是那么常见到的姓让21世纪国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到考克斯报告,和美国众议院的初衷相反,很多国人私下的反应是原来我们已经这么厉害了呀!

而18世纪的这位考克斯先生做的事情写成另一本考克斯报告也会很有趣,他是最早企图窃取英国阿克莱特纺纱机技术的美国工业间谍之一,他和财政部长汉密尔顿共同起草的1791年美国制造业报告影响更为深远,报告中鼓吹了发展美国制造业的三项原则:一对本土工业企业进行补贴或者奖励;二用关税等手段保护本国企业;三鼓励引进人才和技术,具体怎么引进呢?

通过奖励那些从别处带给我们改善和非凡价值的秘密的人,直白点就是拿钱给二五仔让他们去偷嘛。

不仅如此,考克斯先生还是费城制造协会的组织者,可是自己却没有一家工厂,他这是纯粹的爱国者和大好人?

如果看看他的另一段履历恐怕会有不同的结论,独立战争期间他是保皇派的同情者,并向占领费城的英军销售物资,后来因这段表现被清算投入监狱。究竟是什么能让一个有政治污点的人变成“爱国者”呢?

弗里兹可了解不到这么多,他只知道一个财政部助理部长在自己面前确实是一个够大的人物了,虽然现在的财政部还不值钱,可是自己只要能搭上线很多之前头疼的麻烦就将变成一阵清风。

自己这暴富的速度不找点靠谱的大腿抱抱可是非常的危险,差不多三个月就收入八百多美元,如果这挣钱的速度不变,一年下来自己将收入三千多美元,那么相比起北方捕鲸和渔业的收益如何呢?

举一个被人们记录的丰盛收获的例子好了,1820年一条新贝德福德捕鲸船经过30个月的航行之后返港了,他们这一趟远航的收获是价值六万五千美元的鲸油,看起来似乎还不错。

可是实际上捕鲸船的收获分成是很明确的,船东承担船只建造成本和装备的投资、保险以及出航的费用,最后却只能和船员瓜分收益,这条三百吨左右的三桅船成本在三到四万美元之间,出航的费用又是一万美元左右,按照文献统计船东的平均收益率是26%,也就是说船东投资了四万美元平均下来一年只能回报一万,一个入股一万美元资金的富翁一年才能有两千六百的收益。

最关键的是别忘了弗里兹的成本几乎是0,而捕鲸船的船东还有损失船只的风险,如果不幸请了个非酋船长两三年的巡航下来收获寥寥无几还会赔本。艾略特家吃相好看,不等于所有知情的人吃相都好看,一个酿酒工场想一年三千美元利润跟做梦一样。

坦奇考克斯一个眼色,他的随从就招呼着裁缝和尼奥都去了另一间屋子,一挥手示意两人也坐下。

“原来是考克斯部长,您的制造业报告真让人茅塞顿开,就像深夜里的航船见到了灯塔,三百万联邦人民这下有福了。”不会拍马也得硬拍,这是态度问题。

“弗里兹你竟是这么的年轻,真是后生可畏!这段时间商人们都在说起你的糖,本土自己制造的糖这对改善人民生计的意义可不小呀,有一天能够完全代替加勒比海的砂糖就好了。”

“我也是幸运,遇到了一个机会,能够和肖尼印第安人进行交易,我发现他们完全可以通过改变劳动的方式给联邦制造出价值,可如今还有许多人对他们存在着敌意。我也想扩大这种糖的产量,但非得有更多印第安人参与进来不可,那样子的话他们的安全又成了问题。”

弗里兹说着没营养的废话,其实和印第安人的毛皮贸易也养活着许多小商人,真让印第安人丢下猎场进工场又会得罪许多人,不过呢自己既然已经决定把酿酒方法扩散出去,要得罪的其实已经得罪了。

“这个糖扩大生产难吗,似乎还有时令的限制,”考克斯了解的不少,看来尤金说他比较看重是真的。

“我听他们说秋季多一点,春天还有一些,其他季节就很困难了。不过其他季节我可以安排他们干别的,不会给周围的人惹麻烦。”

“这个糖你跟他们相处了很久,知道是怎么来的吗,有没有办法自己生产?”

考克斯轻轻的搅着杯子里边的咖啡,抛出了关键性的问题。

“我已经从他们那里了解的差不多,需要有大片的老橡树林才行,我试过用粮食也可以,但是成本就比较高了,比起加勒比的砂糖成本还要高一些。”

美国现在啥都缺,偏偏粮食不缺,非常粗放的种植模式下面每年仍然有大量谷物可出口,因为和英国的不正常贸易关系,一部分输出的谷物现在要往法属、荷属加勒比群岛中转一圈才能销往英国和英属加勒比群岛。

弗里兹当然算过用粮食制糖要怎么样才能赚钱,答案是扩大规模减少雇工,还有就是减少浪费,酿酒必须要做才能收回一部分成本。现在看起来考克斯的兴趣很大,一些自己犯难的事情在他们这样神通广大的人面前都不是事,看起来他差不多要试探鱼饵了。

“用粮食真的也可以?我听说你和印第安人之间是没有工钱的,如果用雇工还能盈利吗?”

“考克斯部长,这正是我为难的地方,我计算过在费城和威明顿雇工的话工资都太高了,用粮食来制糖我会养不活我自己,不过后来我还真想到一个办法。”

“工人工资太高,你还有什么办法?弗里兹,我要提醒你,想办法降低支出可以,但千万不能用不道德的方法!”

考克斯严肃的说:“走正道的人,才能步步安稳,一旦他走上歪路,必会身败名裂。”

又打机锋,没办法,再接着呗。弗里兹赶紧站起来说道:“行为纯正的穷人也胜过行事不端的富人。”看了一下考克斯的眼色,继续说:“部长先生您误会了,我绝不是要压榨工人应得的工资,请听我讲完。”

“印第安人的办法只能在春秋两季用橡子制糖,其他时间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吗,然而冬夏两季正是农夫和种植园的劳动力相对比较闲的时候……”弗里兹故意顿了顿。

“好主意!你坐下说吧,种植园的农闲劳力,不错,这想法不错。”

显然考克斯的道德观只是白皮肤的工人不能压榨,但是印第安人和奴隶可以例外。

“这样我就可以用比较低的价格从种植园主那里租用一部分劳动力,再雇佣一些无所事事的农夫,其中一部分雇佣费用我甚至也可以用酒支付。”

“好,非常好!弗里兹,你有认识的种植园主人吗?我可以帮的上忙,我写一封信让他们支持你。”

大腿主动靠过来了,弗里兹哪有不配合表演的呢。

“谢谢部长先生,用粮食制糖的前期投入比我在山林里和印第安人制糖大很多,所以我现在急需找到投资者,找到合适的场地,而且还需要几个专门的技工,制桶的人我可以解决,打铁条和酿啤酒的技工一定要信得过才行。”

“啊,你真是年少有为,一样一样条理这么清晰,让我做个纪要,种植园、投资者、技工,嗯,还有吗?”

“我的事太让部长先生费心了,如果能有渠道买到便宜一点的粮食利润更有保证一些。另外这个场地如果能离萨斯奎纳河口再近一些就更好啦,这样我方便沿河调动印第安人和运输燃料,如果能给他们一个身份证明他们是开化无害的印第安人,以后就会少许多麻烦。”

“你的想法有道理,但粮食是商业自由的买卖,我不能代表政府插手,那样子我们岂不是和英国佬一样了,让合作者去给你找渠道吧,他们不能整天坐着拿钱嘛。困难就这么多吗?”

“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我现在还是法国移民,没有在美利坚入籍,这让人怀疑我对这片热土的归属感,我并不是那种在新大陆赚到钱就跑掉的外国人,此事还请部长先生成全。”

想挤点泪水,失败了,今天一直赶路,又不停的去谈交易,水都没顾得喝一口,真糟糕!

看得出坦奇考克斯对弗里兹的表现非常的满意,他收起了纪要本,笑着说:“美利坚需要每一个人一起努力来让她变得伟大,你已经证明了自己是个有技术有想法的人才,请相信美利坚的大门始终会向你敞开。”

技术猎人坦奇今天得到了一个很棒的猎物,他满足的离开了,给弗里兹留下了名片和会见投资者的时间地点。

“你就这样就把印第安糖的秘密送了出去?”尤金挺吃惊的,可能他认为弗里兹应该多谈些好处,也可能他为失去垄断印第安糖的销售地位不知所措。

“你放心,这一年内你仍然可以继续销售我的糖,我只担心你的胃口不够大,不能全部吃下,”弗里兹笑着说,“其实我们还能有更多合作的,萨斯奎纳河上的航运量以后很大,我们可以弄个联合航运公司,你如果有知道的金主也可以把他拉进来。”

实际上这个合作里边弗里兹有得到有失去,还有多少自主权这个要谈,而分出去的利润就当买个平安了,只要生产规模够大,自己的分成并不会变少。

选择种植园作为合作者当然有弗里兹的道理,此时的南方棉花种植规模还比较有限,因为棉花去棉籽还仍然停留在手工剥除的方式上,一个奴隶一天也只能剥出来一磅棉花,所以种植园经济不但没有发展甚至还有一些衰落,对奴隶主来说给自己增加收入的好事情答应岂能不答应。

而南方富庶的人口不论是糖还是啤酒,都是良好的消费对象。

第四十章 有一必有二

尤金给弗里兹介绍了一家旅店住下,衣服和皮具都需要等,此时的成衣店卖的多是二手服装,找裁缝帮做的话需要等几天,正所谓好饭不怕晚。

有了上得台面的衣服就要有搭配的衣箱,与衣服搭配的装饰品,一样又一样花钱如流水,弗里兹看着账单才深刻的体会到自己发的为什么叫“小”财,“昔者纣为象箸,而箕子怖”,穿着体面了还不能继续坐运货马车,又得买马买车,去他的吧,消费主义就是个无底洞大坑。

在浴室里好好的洗去一路的疲劳和脏污,弗里兹倒头睡了个饱第二天才满足的起床叫上尼奥去填肚子。

如果说18世纪的费城有什么给弗里兹带来的最强烈感受,那就是它的多元文化。这里居民的祖先有瑞典人、荷兰人、德国人,当然还有英国人和法国人,基督教信仰五花八门,基本上就是异端大集合。

费城之父威廉佩恩也是个英国来的贵格教派异端,被排斥的经历让他决心在自己的领地上建立一个理想国,所有种族所有信仰者都能和平共处。因此佩恩是真诚的邀请流浪的肖尼人定居在宾州的土地上,给他们土地居住,和他们交易物产。

宾夕法尼亚实际上就是佩恩的姓和另一个词结合起来,意思是佩恩的领地,但是他的理想国不久就破灭了,他最后失去了所有的土地,贫病交加的死去。

直到19世纪末这位人间的圣者才又被抬出来,铸成铜像立在了费城市政厅的尖顶上,不过非常不科学的是自从有新的建筑高度超过了市政厅上的佩恩像之后,费城的球队就一直输球,直到又一座刷新高度的摩天大楼建好之后人们在上面放了一个佩恩的小铜像,当年费城球队就洗掉了几十年的霉运赢球了,也不知道圣者何时变得这么小心眼。

弗里兹满意的看着面前的白面包和白煮(牛)肉,这是道知名的法国菜,用牛臀肉伴以高汤煮的白菜丁,盖上小香肠和肥膘肉一起端上桌,牛臀尖要正正的置于盘子中央,这么久了也该小小的奢侈一下慰劳自己。

尼奥则坐在桌子对面专心的对付一只肥嫩的烤鸡,两人的衣服都已经去成衣店换了一套相对成色比较新的,否则衣衫不整可能都进不来这家知名的餐厅。

弗里兹过去吓唬瑞克的美食多半是后世的,这个年代的珍馐要朴实刚健的多,不会只有些眼睛吃冰淇淋的摆盘。

“萨瓦兰先生,您原来在这里,艾略特先生替您约到了一位大亨,待会下午就有会见,餐后就请随我过去吧。”尤金的随从找来了,一付火急火燎的样子。

仅次于睡觉被打搅的就是正在享用美食的时候被人打搅,弗里兹的好兴致全没了,不顾邻桌诧异的眼光匆匆的把美食塞进肚子,登上随从驾来的马车,究竟是谁打搅了自己的兴致呢?

这是一座带花园的三层精致小楼,仆人直接把弗里兹迎进了吸烟室就坐,尤金已经候在那里了。

“你可差点要了我的命啊,连顿饭都不让人好好吃,怎么这么着急的安排下来,我做的衣裳和行头都还没拿到,跟大亨约时间不是一般都要等候几天吗?”一见面弗里兹没好气的向尤金抱怨道。

“哎,一个本来约好的会见者改时间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通知到我这里。不要紧,弗里兹你就是典型的不能以外表和穿着来衡量价值的人,你一开口他就会被你说服的。”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外表不好看咯,我觉得更难过了。”弗里兹随口跟尤金胡扯,心里却在思索这个所谓的大亨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没头没脑的,别尽说些闲话,你该告诉我这位大亨是谁,你跟人约请会见说的要谈啥。”弗里兹正式考虑以后要不要带上尤金了,这么重要的会见什么信息都没有。

“你不问我也正要告诉你呢,这位大亨可是开国元勋,担任过大陆会议的财政总监,人称‘革命的金融家’,现在你知道是谁了吧。”

“我还是不知道,我来美国才两年啊,你把他的事迹好好告诉我,别以为我什么都该知道。”弗里兹快火了,头衔再多不如直接说名字和职位。

“注意下你的涵养,法国绅士先生。别打断我,我好好跟你说说这位大亨的故事吧,”尤金终于开始老实的介绍起主人。

“这里的主人就是罗伯特莫里斯先生,”尤金看了一下弗里兹,他面无表情,显然听了名字还是不认识,只好接着说:

“莫里斯先生是位航运大亨,他从学徒干起,23岁就成为了威林和莫里斯联合航运公司的全职合伙人,他一手把公司打造成了行业中的佼佼者。

独立战争期间他走私了火药和武器供应独立战争的需要,并捐献出自己的船给海军,他还组织私掠船队对英国佬的航运进行了沉重的打击。

但是这位先生为独立做了这么多,却一直反对殖民地独立出去,虽然他最后还是在独立宣言上代表宾州签字,他说这是因为:‘我既不希望看到我的同胞死在战场上,也不希望看到他们生活在暴正中’。

他的财富多到你难以想象,花生屯总统就一直住在他的一处房产里边,把那里当作总统官邸。”

弗里兹还是面无表情的听着,这位大亨的财富已经满的要快溢出来,地位、声望也已经不比总统低,自己要找什么来说服他呢,尤金真的知道应该向什么样的人游说最有效果吗?

这是因为尤金没有说到这位大亨的原罪——贪婪,他辞去政府财务总监之后把兴趣集中在了地产投机买卖上,考克斯看中的是制造业源源不绝的财富,莫里斯看中的是地产投机的暴利。

他大量买入土地再分割成小片加价卖给新移民,第一次土地投机非常的成功,于是他玩大了,跟人组建一家名叫北美土地公司的公司发行股票筹集资金,以百万英亩为单位购买土地,然后准备快速出售获得暴利。

显然他太信任政府的测量员们了,不久就有六百万英亩土地因过于贫瘠而无人购买,而每年需要付的税金和股息都是庞大到让人眼晕的数字,这让负债进行土地投机的他债台高筑,很快负债达到了一千两百万美元之巨,巨富最后落了个破产的下场,顺便说一句美国的第一部破产法就是议会里的老朋友们为了让已经搬进债务监狱的他脱身突击制定的。

弗里兹不可能知道未来的事,莫里斯大亨当然也不可能,因此今天这段会见很可能要劳而无功了。

“你不是希望和我联合进入航运领域吗,莫里斯先生的航运公司有最丰富的远洋航运经验,八年前他就组织了中国皇后号大帆船远航中国,贩卖的植物根茎有上百倍的利润,”尤金还在继续鼓吹着,可弗里兹已经快失去兴趣。

中国皇后号帆船运送了成吨的西洋参到广州,因为这是首航所以发了大财,但是后面的帆船们再运西洋参过去就发现中国已经消化不掉这么数量夸张的药材,为了巨额的利润他们转而向大清贩运金花土。

“好吧,我现在已经知道他是一位真正的大亨,你还没告诉我约定会面时你打算跟人家谈什么呢?”

“当然是借他们的船来办我们的航运……”尤金声音越说越小,显然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昨天过于兴奋根本没动脑子,你和最富有的人说能让他一月多挣十个、百个美元,别人怎么会搭理你,以萨斯奎纳河眼下那可怜的航运量还是回头找家快揭不开锅的公司谈合作吧。

“哪位是萨瓦兰先生?”仆人终于来了。

“那么我呢?”尤金发现自己被排除在会面之外了。

“莫里斯先生只想见萨瓦兰先生,”仆人再给了尤金一记重击,他沮丧极了。

“不要紧的,你等着我好了,你刚才不是已经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样吗!”弗里兹还是给了他一个安慰。

莫里斯先生坐在会见室的桌后,一手握着烟斗,一手端着杯威士忌,对仆人点点头,大门关上了,把空间留给弗里兹和莫里斯。

“莫里斯先生,今天是我的荣幸,向您介绍我的一个设想,这将为我们带来滚滚的财源,”来都来了,还是忽悠一波吧,总不能说:莫里斯先生吃过午饭没有,吃过啦,啊,我也吃过了,再见!

尬聊岂不是对不起外边坐冷板凳等候的时间。

莫里斯笑了一下,盯着弗里兹说:“这样的开场白我一天要听上七八回,你能说的简短些吗。”

“我需要一条或者几条大船,开辟一条新的航线去中国,船上搭载着新大陆的工业品,沿途向土著人出售交换他们的药材和毛皮,再到中国换取瓷器和丝绸、茶叶返回。您只要提供船和船员,而我带上一些适合跟土著打交道的人,”弗里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这个三四十岁年纪的莫里斯态度明显是拒绝,这次会面更像是他饭后的消遣。

“我听说考克斯昨天和你见了一面,后来他说你有很多非常棒的想法,原来也不过如此,类似你说的这个想法十年前就有人对我哥哥讲过了,”说完他拿起桌上的铃铛摇了摇。

仆人请弗里兹离开的时候,弗里兹还陷入在内心的愤怒中,这个莫里斯是谁啊,这个年纪明显不是那位大亨嘛,竟然如此狂妄。

这个莫里斯当然不是大亨莫里斯,他是罗伯特的同父异母弟弟,罗伯特父亲的风流债。成年后被大亨扶持做了合伙人,独立战争期间被罗伯特派去欧洲管理私掠船队,结果因为酗酒和对资金管理不善误了事。有个这样的弟弟,扶弟魔的大亨想必也很无奈吧!

尤金少不了被弗里兹一顿埋怨,“尤金,我把你当作可以信任的朋友,而不止是合作伙伴,这两次会面你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我可不想再遇到这么突然袭击式的见面了,有一有二可别再弄出个第三回来。”

尤金脸红到了脖根,托马斯莫里斯的态度是如此深的刺痛了他的自尊,“萨瓦兰先生,以后请您继续信任我,这种自作主张的事情我绝不会再做了。”

第四十一章 费城的尾声(1)

“尤金,我从一个朋友的角度向你提一点建议,虽然你在商业这一行已经做了不短的日子,可是我觉得你离一个成功的商人还有距离。”私人马车车厢里弗里兹对还很丧气的尤金说。

“你在费城和巴尔的摩的社交场上想必是如鱼得水,能够认识很多人,包括许多大人物,可是这中间能够帮你扩展生意的并不多。也许有些人会帮你写一些推荐信,可他们不是你要打开市场的对象。”

“你也许会说拿着介绍信某某人会买下你的商品,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用介绍信也能推销出去商品利润才是最大的呢?”

“弗里兹你说的都没错,可是利润大的东西都已经握在别人的手里了,我这样一个从山窝窝里来的小商人根本就拿不到货。”尤金的脸色很不好看,接近莫里斯这样的大亨是他争取了很久的机会,可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坐了冷板凳。

看来尤金还是没开窍,弗里兹打算再点醒他。

“你家里是酿威士忌的,一大桶威士忌卖给商人能赚多少钱,把这一大桶倒出来分成一杯一杯的卖能赚多少钱,尤金你有数吗?”

“这两种卖酒的方式赚头确实不一样,可是弗里兹你到底想说明什么呢?”

“我来费城也有两天了,我原来以为到处都能看到我的糖,可是没有,我只在很少的杂货店里面看到大块的糖摆在那里。尤金你想过那些普通市民他们如果偶尔想要买点糖尝尝的时候对着这大块的糖该怎么办吗,他们的数量比费城的所有富豪要多上百倍,可是他们对着糖望而却步。现在你懂我为什么举威士忌的例子了吗?”

尤金一个机灵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我懂了,弗里兹你真聪明,大众偶尔也想消费奢侈品,可是他们的财力有限,因此他们没法像商人买威士忌那样整桶整桶的买,但是他们买得起一杯杯的酒,所以我如果想要把货尽快卖出去多赚钱,就要找到愿意也能够把糖和咖啡豆、茶砖分成一小份一小份卖出去的人,我过去忽视了他们。”

弗里兹点头,虽然想法不完全一样还是比较接近了。

“你今天想见到莫里斯没有错,他这样的大亨的确只要肯为我们说一句话,在商业上你就能前途光明,可是他为什么要资助我们呢,有能挣钱的航运路线他自己就能做。”

弗里兹咧嘴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所以要向钱包鼓鼓的外行人吹牛皮他们才会脑子发昏的把钱交给你,而且以后还没法弄清楚你究竟怎么花掉的!”

“哎,弗里兹你比我年轻,思考问题上却可以做我的老师,”尤金心悦诚服的说。

弗里兹也放下心来,尤金的问题还不少,但是作为沟通费城和马里兰阔佬大亨们的人物,自己一时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了。

“后天我要去快驹俱乐部和部长先生联系来的投资客见面,把你的马车借给我用一天。”

“需要我陪你一起去见面吗?”

“那样也好,不过记得等我问你你再发言好吗?”

尤金没有犹豫的答应了,这使得弗里兹对他好感大增。

回到旅店和尤金分手后弗里兹叫上尼奥驾上货车又出了门,瑞克拜托自己的事情还没做呢,打听他的这个老战友确实费了点事,几年来他从不同的工场换来换去,有因为工场倒闭的,也有因为活苦钱少实在做不下去,在城外转了很久,天色黄昏了才寻到他住的地方。

杰米布兰顿,这个比瑞克大不到十岁的人已经两鬓花白,背部也佝偻下去了,接过瑞克送来的酒和干肉之后他欲言又止,看着破旧的木屋门口露出一圈孩子的小脑袋和布兰顿妻子灰白的脸,弗里兹有了一点猜测。

“布兰顿先生,我是瑞克的朋友,你有什么难处我能帮得上的吗?”

“我和瑞克也很久没见了,本来不想开这口的,先生您也看到我家里孩子多,老大鲍勃还上过三年学能识会写,后面几个就养的越来越不像样子了,我不想他们饿死,瑞克现在过的还有酒有肉想必能让鲍勃和格雷格有口面包吧。”

“瑞克帮助过我,但是呢他没有产业,我就这么帮他应承下来也不好,能让我看看他俩吗?”

“鲍勃还在工场没有回来,这就是格雷格。”

格雷格是一个九岁大小的孩子,身子瘦弱极了,一双眼睛却很明亮。

“格雷格,这是尼奥梅克奇先生,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知道,他是印第安人,还是您的仆人,”这小孩倒是很大方。

“很好,他是印第安人你怕他吗?”

“不怕,印第安人中也有好印第安人,梅克奇先生看起来就是好印第安人。”

“他上个月还杀了两个人呢,你真不怕?”

这次格雷格露出了畏惧的神情,“别害怕,他杀的是两个强盗,”弗里兹哄着他。

让尼奥从马车上拿出一包干粮,弗里兹接过递给了布兰顿先生,“这个一次吃一小块能吃个几天的,后天这个时候我再来拜访您,顺便看看鲍勃吧。”

回去的马车上弗里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使用童工的现象在美国也是由来已久,且不说道德和经济,这些孩子错过了受教育的黄金年龄,一代一代下去除了成为wasp们的炮灰已经无路可去。

叛徒斯莱特建立的美国第一家棉纺织工厂里边的第一批员工七男两女全是小孩,年龄从七岁到十二岁。实际上美国厂主并不会比英国的工厂主更加仁慈,对工人来说在美国唯一的好处是市场上食物价格更低一些,19世纪的纽约工人住的群租房叠床架铺跟蜂房一样,连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

“萨瓦兰先生,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也终于明白那些白人为什么会源源不断的来强占土地了,如果这是战争的起因,印第安人确实早就已经输了。”

“好吧,我其实没多少难过,那个格雷格很聪明,以后给你当徒弟吧,我教你的你再教给他。”

“一切照您的吩咐就好,原来白人的生活可以富足到想不到的地步,也可以贫困到肖尼人都要同情他。”

“你别同情他们,他们一翻过大山就变得跟饿狼一样了。你注意过大街上有没有其他印第安人吗,你们如果进入城市对你们其实很危险,凡是人多的地方就容易传播疾病,一些疾病白人得了没有大碍,却会要你们的命,等事情办完我们就离开吧。”

“这么说您跟长老说的那件事是真的啦?”

“噢,我心里当然有数,但是找到防治疱疮瘟疫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的,那是一样很特殊的东西!”

接下来重要的事情就是应付考克斯找来的那帮白手套了,考克斯本身并没有多大能量,但是他可以串起一大堆大佬,白手套们背后是谁不值得琢磨。

麦芽糖技术自己也并不是多看重,其局限太大难有大的发展,作为挣到第一桶金的手段现在作为交换来为将来获得更多利益也是值得的。

自己肚子里虽然有许多的技术可以用在现在的美国,让美国工业水平往前跳上一大步,可是别忘记这是18世纪的美国,自己要合作的对象就是考克斯。

他可是曾经亲自出马收买英国工人用铜做了一套阿克莱特纺纱机的模型,当然没能带出来,被英国海关在码头挡获了。

自己就算有什么先进技术能向他展示的都要等到入籍办好之后,因为美国的第一部《专利法》实在是吃相太难看了。

1793年的美国这部《专利法》只保护美国藉的专利发明人,换句话说只要你能从欧洲弄到技术,在美国声称是自己的原创发明去申报发明,你就受到保护,而这种事情政府里边的各位大佬都是默许甚至亲自上场进行盗版。

花生屯在1790年1月发表的第一次国情咨文中就宣称:“我不能不向你们暗示给予有效鼓励以及引进国外新的有用发明的便利。”

时间过的飞快,催着裁缝和皮匠提前完成了衣帽和鞋履,弗里兹上下焕然一新,看起来确实像个上等人了,当然加急的代价也是沉重的,为这弗里兹多付了一半的钱。

这天早早的弗里兹就和尤金赶到了郊外的快驹俱乐部,这里看起来是某位大亨的庄园地产,在门口出示了考克斯的名片和条子,自然有侍者带两人来到一个小厅,里边已经等着两个人了。

“两位绅士早上好,我就是弗里兹萨瓦兰,我这位同伴是商人尤金艾略特,”弗里兹主动的介绍起自己。

“早上好,我是米勒弗莱彻在宾州经营着几处矿产,听说萨瓦兰先生今后需要购买煤,我可以提供最有吸引力的价格。”米勒是个三十多的健壮汉子,眼角颇多风霜留下的痕迹。

“早上好,我是希尔鲍曼,在费城做一些进出口生意,”希尔比米勒更干瘦年龄也大一些,眼睛骨碌碌的。

“还有几位与会者没来,我们就等一等吧,”希尔说道。

第四十二章 费城的尾声(2)

“鲍曼先生知道今天是由谁来主持吗?”弗里兹问道。

“应该是费里亚斯格林先生,他是南方种植园主,正好在费城,在种植园主圈子里影响很大,他可以代表其他种植园主做一点决定,不过他脾气不大好,你要当心一点,”希尔倒是回答的很痛快。

“鲍曼先生和弗莱彻先生也是代表其他人来的吗?”弗里兹想多打探一些背景出来。

“我是代表着几个矿主,我们的闲钱都不多,大家凑一凑吧,”米勒老实的回答说。

“我本钱也不大,要是不够可以跟朋友凑一点,”希尔的话弗里兹就不会当真了。船是很贵的,如果有入股一条船的话这位的资产少说也有五位数。

这时候又到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身的行头价钱看起来介于弗里兹和尤金之间,大家依次自我介绍,原来这位是从新英格兰来的航运合伙人,叫约翰斯塔克斯。

人越多反而话头越少了,大家悠然的啜饮着侍者送来的甜茶,偶尔才交谈一两句。

门开了,这次是三位一起进来的,高壮的那个正是费里亚斯格林,另一个胖子是凯尼阿金森,南方来的粮食商人,还有一个老头是费城制造协会的代表。

扫了一眼在座各人,费里亚斯满意的说:“人都到齐了,那就让我们开始吧,今天的事情大家都清楚,萨瓦兰先生的制糖和酿酒厂需要融资,此厂的前景非常看好,下边先请萨瓦兰先生来详细介绍一下吧。”

弗里兹走上前去,后来的两人表现出吃惊,显然他们把尤金当成今天的主角了,弗里兹的脸显得太过年轻。

“此番融资的目标是一万两千美元,每两千美元为一股,我个人带技术和装置入股另算一股,”顿了一顿弗里兹继续说道:“工厂的占地为大约四英亩,所以我不打算专门购置地产,就按照地主其他土地每年的种植出产价格向地主租借,至少租借十年,格林先生,这样的租地方式不会有问题吧?”

费里亚斯摇了下头,对此疑惑不解。

“糖厂采用印第安人的方法制糖,由我来管理熟悉制糖方法的印第安人,糖厂的产量目标是每个月三万磅糖,一年生产大约八个月,剩下四个月如果有便宜的劳动力可以用的话也能生产,糖的价格目前非常好,用玉米和大米作为原料的话差不多能有三分之一的利润,副产品啤酒由于购买大量木桶的初始成本非常高,运费也很高短时间内几乎没有利润。”

弗里兹说到这里看了一下众人,阿金森敲了一下杯子示意有问题要问,弗里兹点头致意。

“请问萨瓦兰先生,您是用什么地方的粮食价格来计算成本的呢?”

“当然是用费城的玉米、大米和大麦价格啦,您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我没有其他问题了,很好!”

“我有一个问题,这个糖厂为什么要建在南方种植园里呢?能搬到北方吗?”发问的是北方来的约翰,其心思昭然若揭。

“这个问题我之前向部长先生解释过,制糖需要的人力非常多,当初印第安人老老少少四十多人用了差不多三个月时间才制出来一万四千磅糖,他们我是用酒付的工钱。即使我现在设计的新生产装置需要的人能少三分之一,用白人雇工我们无论如何是用不起的,南方除了播种和收获季节其他时候会有一些劳动力的闲暇时间,这些劳动力正好进入糖厂干活。”

弗里兹在劳动力的问题上打了埋伏,肖尼人要采集橡子要预处理花去了差不多一半的人力,现在把需要的劳力数字放宽一些没有坏处,算的紧巴巴把人累趴下了怎么办。

“这么说如果不用价格非常低的奴隶工这个糖厂就不能盈利了吗?”

“没错,就是这样。”

“那么我放弃,祝各位先生们愉快,再见。”约翰就这样离开了。

劳动力成本的确是个很敏感的问题,剩下五人中有四人开始了计算,在面前的纸上划来划去。

“格林先生,种植园主在非农忙的季节能用来借给萨瓦兰先生的奴隶价钱能低到什么样的程度?”这回发问的是费城制造业协会的老头。

“这就要看主人是想赚奴隶的臭汗钱还是香喷喷的糖钱了,哈哈哈,”格林得意的笑了起来,显然这对种植园主来说就是一回事。

“好吧,那我也退出,祝你们愉快,”老头也走了。

“萨瓦兰先生,这个成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再降下去的可能吗?”米勒为难的问。

除了格林之外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弗里兹,弗里兹微笑着不紧不慢的说:“现在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留在这的人,如果选址的时候能有一条流速刚刚好能推动水车的河流,那么我们还可以省下20到40人的劳动力,不过装置价格上升,还要再增加一股。”

“我承购一股,”米勒最先下了决心。

“我承购两股,”希尔抢着说。

“我承购三股,”费里亚斯漫不经心的道。

“我承购一股,”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人,尤金。

“哎,我的呢,诸位你们怎么能不给我留一份子,”胖子凯尼发现股份都分完了,开始着急。

“咳,鲍曼先生能让出一股来吗?阿金森先生在这个工厂的运作里边也很重要,”弗里兹开始劝说希尔。

“唉,萨瓦兰先生,我真有不得已一定要拿下两股,”希尔这话说的是非常明白了。

弗里兹犹豫了一下,抓过张纸头开始计算,半天他抬起头来,“那么这样子吧,我们再增加一股的资金来改良设备,增加一成的产量,这个结果诸位股东能够接受吗?”

“那太好了,”凯尼这次的反应倒是很快,其他人也都没有反对。

“那么阿金森先生,您既然成为股东就应该为工厂做一点贡献了,我们到这边来详谈一下,”弗里兹把凯尼叫到一旁低语起来,只见一会儿胖子摇头,一会儿弗里兹摇头,其他人面面相觑。

终于胖子和弗里兹达成了协议,两人握了握手。

“嗯,格林先生,您请看这个,”弗里兹递给他一张小纸条,格林展开看完楞了有两三秒钟,忽然大笑起来,“这办法不错,你是故意等他们都走了才这么一套套的掏出来的吗?”

“您误会了,这上面的内容本来就只和您相关,降低成本事关所有股东的盈利状况,”弗里兹眨了眨眼,“您不做,还有谁来领头做呢。”

这一次的融资就这样成功的结束了,各家入股的款项新年之后就会进入到希尔那里,弗里兹到时候再从他那里支取各项设备、材料的制造采购费用。

离开俱乐部之后尤金激动的说:“弗里兹,我该怎么感谢你呢,要不是你最后再增加一份招股,我就拿不到这一份股份了,有了这个我在费城或者巴尔的摩的圈子里又能多拉拢几个紧要的人。对了,你和胖子、格林都说了些什么,能告诉我吗?”

“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胖子那边我告诉他可以把快要霉坏的大米陈粮送过来制糖,格林那边我告诉他如果有大牲畜可用还能再少用些人,另外休耕的田地里种的甜薯和土豆制糖的时候也用得上,这个原料的投入只有我和他知道,所以利润归我俩一三分润。”

“呀,弗里兹,我还以为你是个诚实的商人呢,”尤金吃惊不小。

“我确实是诚实的商人呀,我和格林多用的原料多用的人工都是我俩的,并没有损害到其他人的利益呀!”

尤金被这样的歪理噎住了,想说不对一时也找不出来。

“你只要知道甜薯和土豆的水分很多,糖产量其实很小,并不会影响其他股东的利益就好了。”

好吧,尤金终于自己说服了自己,弗里兹能够当着自己面说出来的事情应该没有那么差劲吧。

弗里兹考虑的当然不是这么简单,用奴隶吃的杂粮另外制糖的目的是喂饱格林代表的种植园主们,让这帮贪婪的人别在今后的劳动力价格上找麻烦,如果大家干不成,他们会损失私下的小利益,贪婪的人总是会把私下的小利益看的比大局更重。

弗里兹回到旅店就关着门画了一下午蓝图,天快黑了才叫上尼奥出门去。

这次布兰顿一家早早的就候在了门口,“萨瓦兰先生,感谢你给我的孩子安排一个好去处!鲍勃,格雷格你们要好好帮萨瓦兰先生做事!”

弗里兹密制干粮的味道和营养不用多说了,看这一家人今天眼睛都有了神采,糖能够作为一种药材对营养不良的人健康有所改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鲍勃也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身材同样很瘦弱,但行动起来却显得很灵巧,弗里兹随便问了他几个问题,回答的口齿很利索,也有他自己的思考,弗里兹很满意。

“今晚你们两个小子在家再住一晚吧,明早我们就出发,把你们的衣服和身体今晚都好好的洗一洗,洗的干净些。”弗里兹吩咐道。

第四十三 牛佬

鲍勃和格雷格穿着连夜洗净烘干的衣服把头埋在母亲肩上抱着她哭泣不松手,弗里兹也不急这一会儿,便朝手足无措的布兰顿问道:“虽然在工场里边干活是苦一点,但不是人人都像你家里这样窘迫,两个孩子挣的虽然不多但多少也是收入,你们是怎么变成这样困难的呢?”

“仁慈的先生,这都怪我前几年害了一场大病,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就借了些钱,后来一直还可一直还不完,眼看着就要还不上了!”说起这个布兰顿的眼睛里又蒙上了阴霭。

“你到底欠了别人多少债?”

“一开始只借了两个月的薪水,后来利息一直还不清,现在涨到四十多美元,”布兰顿一脸的无奈。

生病、借钱,好吧这个年代借钱又还不上是最快把自己送进债务监狱的一种方法。四十美元对现在的弗里兹来说也不算多了,但是呢,还钱有还钱的技巧,让他自己带着四十美元去找债主未必是个好主意。

“这样吧,布兰顿先生,我有个考验交给格雷格,看看他是否合适当我的小听差,假如合适的话你的债务以后将从他的薪水里边扣,出发前你可以去告诉他债务的详情,”弗里兹轻轻扬起眉毛说道。

等到两兄弟在车厢里坐稳,弗里兹让尼奥把车往希尔的住处驶去,半路上弗里兹进一家烟纸店借用纸笔写了一张纸条,叠好后递给了格雷格。

“那所房子就是鲍曼先生的寓所,你的第一个考验是把纸条交给希尔鲍曼先生,我不会给你任何身份证明的东西,然后你想办法让他帮你父亲解决债务,最后把纸条和他的回执一起带回来。”

鲍勃咬着牙看着弟弟,格雷格接过纸条敬了个礼,就向鲍曼家的门房走去。

“鲍勃你下车在这等你弟弟,到时候一起到那所房子背后来找我们。”既然是考验,弗里兹就不会给他留下容易过关的漏洞。

“萨瓦兰先生,他们对你很重要吗,我知道四十美元如果买糖的话也可以装上一车厢了。”尼奥好奇的问。

“小的那个孩子如果合适,今后他就是我的仆人,你不会真把自己当成我的仆人吧,有他在你可以从被误会成仆人的烦恼里边退出来了。”

“大的那个我没想好,也许先让他和你们的猎手相处一段时间,如果能经过考验也许他可以当我的助手。”

差不多是弗里兹估计格雷格该办完的时间,两兄弟走了过来,格雷格将条子交给弗里兹,上面的回执地方写着:“君托事可,仆甚良,希尔。”(想不出翻译腔怎么表达简短语句,只好用文言腔。)

弗里兹满意的一笑,收起纸条,“走吧,下边我们去寻那位牛佬。”

牛对早期的定居者家庭是很重要的,耕作、运输、提供副食都少不了牛,可是牛跟人一样也会得病,母牛产小牛对它同样是一件危险的事。以后科学能够解释的事情此时让养牛人弄出些黑魔法一样的忌讳,比如什么养牛圈里的灯不能放在桌上,一这么做母牛就会流产啦,什么小牛一生下来就死掉那把它整个钉在墙上,再下牛犊就不会死啦。

这个时候懂一些兽医知识的人可就大显身手了,他们不但能繁殖出比别人家更多的小牛养大用于贩卖,还可以收购来别人家已经瘦巴巴的病牛养肥之后再转手卖出去。

瑞克给弗里兹介绍的就是这么一号人物,名叫威利富勒,靠着买卖活牛发了家,人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牛佬,弗里兹需要一些特殊的牛,跑他这来找比满山挨个农场跑打听要容易的多。

正如瑞克所说,打听一个有名声的人可比找一个普通人容易多了,几乎没走弯路就找到富勒的牧场,宽阔的山地牧场上远远看见牧群围成一圈嚼吃着干草。

可栅栏的门紧紧关着,视野里却没有一个人,主人好像出门了。

弗里兹只好下车带着格雷格和尼奥沿着栅栏走看能不能找个人打听一下,鲍勃留在原地看好车马行李。

如果是普通种玉米的农场翻栅栏进去也没什么,可是养牛人忌讳那么多,弗里兹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

穿过一片小树林,栅栏上背对三人骑坐着一个男孩,两脚正像踢水似的一荡一荡的。

“你好,富勒先生在家吗?”弗里兹大声的招呼道。

那男孩却被这一声惊吓到了,忙不迭的从腰间掏出一个东西指向十几米外的三人,咦,居然是支燧发手枪。

尼奥条件反射的往背后一摸却摸了个空,在费城这几天怎么可能随时把战斧别在背后呢。

“你们是谁?呀,还有个印第安人!”对面的声音又轻又脆,却原来是个穿着男装的女孩,辨别出尼奥的身份,女孩更紧张了,枪口朝着三人的方向不停画着圈圈。

“女士请冷静,我们这有三个人,我们要是企图对你不利,你只有一支枪,完全无济于事的,你把它收起来行吗?”

“你骗不了我,枪声一响,附近农场的人和我家的帮工都会赶过来,”女孩还是没把枪放下。

“原来是富勒小姐,这样吧,你不如现在就朝天上放一枪,我们是来找人的,正好要寻他们过来,那么重老端着你也怪累的。”

女孩考虑一下,还是把枪收起来,却气鼓鼓的瞪了弗里兹一眼。

“你们是来找我父亲的?他出门去了,改天再来吧。”

“你哥哥在吗,我跟他谈谈也行,”弗里兹哪有那么多美国时间跑来跑去的。

“你怎么知道我有哥哥?”女孩感到奇怪。

“哦,我猜的,你现在肯定是穿着他的衣服对吧,”这要分析起来其实很简单。

“你可不能告诉他我穿过他的衣服,你要发誓!好,你们回去大门口等着,我去叫人来给你开门,”女孩看着弗里兹发了誓翻身跳下栅栏一溜烟的跑了。

弗里兹只当念了个牙疼咒,带着两个人又回到门前。

大约一顿饭的功夫,一个少年骑着马跑过来,给大门卸下闸栓,“让各位久等,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没错,这有什么说道吗?”

“如果是本地人都知道去前面的农场借一只牛角号,只要一吹我们在里边就都听到了。”

“我是弗里兹,从特拉华来费城办点事,顺道过来。我也是从朋友那里听说牛佬的事迹,才上门想购买一种特别的牛。”

“我是詹姆斯,刚才要不是琳赛在山坡上看见,你们可要一直等下去了。”

马车跟在詹姆斯的马后面驶入牧场,去的方向是一处远离大屋的小木屋,弗里兹没话找话的套着他的话,“你们这牧场防备可真森严啊,过去遇到过偷牛贼?”

“可不是吗,大白天的也有人敢翻进来偷!上次的小贼没出息的很,被琳赛放一枪就吓跑了!”

弗里兹冷汗,自己刚还撺掇那假小子放一枪,要是不明真相的义民把自己当偷牛贼上来就动手,可怎么说得清。

“你妹妹可真厉害,比她大一倍的女人不会放枪的都很多,”话出口弗里兹知道说错了,可詹姆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嘿,她还是别再这么出名,要不然以后只有远远的嫁个外乡人。”

詹姆斯对自己的俏皮话很满意,全然没注意到外乡人正好有两位就坐在他面前。

其实詹姆斯完全多虑了,长期以来移民到美国的移民都以男性为主,造成美国人口中性别的极不平衡,娶媳妇对低端移民人口来说是一种奢望,反过来讲女性根本不愁嫁。

门忽然开了,穿着裙子的琳赛走进来把盛着茶水的托盘往桌上一顿,转身就走,临走没忘记朝弗里兹翻个白眼。

刚才詹姆斯的大嗓门估计让她全听去了。

弗里兹自觉比詹姆斯还尴尬,赶紧说起正事:“我此来是想寻找一种健康有些小问题的牛,是有人接到启示需要宰杀这种活牛,”面朝詹姆斯说着话眼睛却往尼奥漂去,詹姆斯秒懂。

按照欧洲养牛人的传统,牛群生病需要宰杀一头健康的牛作为牺牲,据说其他牛的病就会马上好,这里边有非常多的巫术味道。

富勒家养牛这么久,对此传统十分了然,宰杀病牛据说并不能停止其他牛的疾病,弗里兹只好让肖尼人出场担当有这奇怪需求的人,宰杀生病的畜生虽然奇怪倒也不打紧,毕竟拿病怏怏的畜牲献祭即使是邪神也会不悦的吧。

“这种牛身上生了许多如同人患病时身上发出来一样的疱疮,”弗里兹过去没机会见到这种牛,只好按照想象胡扯了。

“喔,你说的这种牛是有见过,脓包很难看,一看就让人不舒服很不好卖,害怕那浆疱传染到其他牛身上,我父亲直接就把它卖给屠夫了。”

“那下次再遇到这种牛请务必留下来,我会出比正常牛还高一点的价格买下它,你们把这种牛单独圈在一处想必就不会影响其他牛了。”

乘着詹姆斯没有反对,弗里兹取出了十个金镑,“我愿意先支付订金,想必富勒先生回来应该是不会反对这笔生意的。”

詹姆斯眼睛快要被金镑晃花了,有人出高价买病牛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下次遇到寄养在别人家就不影响自家嘛,把这事答应下来绝不会有错的。

弗里兹乘着他迷糊签下了白纸黑字,留下希尔的地址作为通知弗里兹货色已到的地址,还约定一年内如若不能交货则订金退还。

此事只要办妥弗里兹的心病就又去了一块。

第一章 切萨皮克湾的风

北风劲吹,波涛摇撼着七叶树号,弗里兹站在船艏楼边上攥住栏杆看着大副操舵,船头方向是无边无际的大海,船的右舷方向隐隐还能看到一线陆地。

布兰顿两兄弟虽也是第一次出海却无半点不适,攀在桅杆上大呼小叫,堪堪将浪涛在船壳上的拍击声压下去。

尼奥则抱着卧在甲板上的老凯蒂闭目不语,一起上船的人里边数他最难受了。

新年刚过七叶树号来到威明顿靠泊,装运一些面粉,顺便接上了弗里兹四人。

弗里兹在码头把一包绘好的蓝图交给一艘去费城的快船,里边是送到希尔处去的部分钢铁零件的加工图纸,此时的费城不止是首善之都,还集中了大批手工业匠人,要找制衣、鞋帽、五金、木器行业的能工巧匠没有比费城更合适的地方了。

因此眼下要加工一些精密点的设备零件只能在费城寻找优秀的工匠,上次离开前自己就把一些图纸留给了尤金委托他去订购,完工的第一批零件现在就装在船底仓里。

“快看,大鱼!大鱼!”布兰顿兄弟又大叫起来,原来是一小群大西洋瓶鼻海豚靠近船舷捕捉被惊吓的小鱼,还不时跃出水面横切过船头的方向。

船长嗤笑一声,对两个陆上土包子的大惊小怪不以为然,其实他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个年代的西方人对海洋生物的认识也离可食不可食不远,种类、生态全是一塌糊涂,生物学都是钱包鼓起来的一族才有闲心去关心,大众关心能怎好更实际一些。

弗里兹也不去纠正,这两兄弟原本的生活轨迹不知要何时才能见到跳跃的海豚,自己的活动改变的不止是自己的命运,眼前这三人都将有不一样的人生。

不对,不止他们,法贝尔的人生轨迹也发生了变化,从费城返回之后老布雷顿不再干涉弗里兹的活动,对弗里兹提出让法贝尔去马里兰就近开一个制桶工场的建议也听之任之,他熟悉的那些老套路和老规矩在几天之内变得陈腐可笑起来,他的尊严让他索性什么也不说。

要不是法贝尔正忙于学习啤酒桶的制作,这次会一起上船。

此去马里兰任务很重,勘察场地,监督施工,在马里兰找一家钢铁工场订做大型钢铁制件,就近制造减少运输的困难,此时的船可没有后世散货船或者水泥驳船那样敞开的大口子,稍微大一点的设备只能绑在甲板上,能不走风急浪高的大西洋就少些船只倾覆的风险。

糖化罐现在可以奢侈一点使用铜,但大铜罐长途运输同样困难,所以还是只能在本地用铁制作罐体,然后从费城请来的铜匠会在罐子的内表面包上一层铜板。

虽然考克斯也很贪婪,但是他无疑对这个国家做了很有实际意义的事,一旦制糖工厂运转起来,一年至少可以减少两万六千多美元的贵金属货币外流,而且这只是开始,一旦效果显著很快就会有第二家第三家糖厂出现。

某种程度上他也是慷慨的人,自己凭技术入股相当于得到了价值两千美元的股份,加上分红这一年所得也等价于三千美元了。

设计这个糖厂对弗里兹来说也是一次挑战,虽然自己了解最现代化的制药设备,可是要用原始的设计把各种装置还原出来,这还是一个不小的考验,而且先进性还要适度,毕竟专利窃贼盯着的可不光是国外。

所幸的是威明顿就住着一位机械方面的大发明家,他设计了美国乃至世界历史上第一条“自动化面粉生产加工流水线”,这个自动当然不是后世的plc控制中心,只是把过去需要用人来扛和拖的面粉加工中间环节全部换成链条、齿轮、皮带来完成,避免了中间环节工人的漫不经心对面粉的污染。

1790年威明顿第一家采用他发明的面粉厂大获成功,除了面粉质量大幅提高之外,工场主人欣喜的发现这一年他省下了三万七千美元的人力费用!于是白兰地河畔迅速的建立起一百多家面粉厂,给了萨瓦兰一家苟延两年的机会。

因此弗里兹在参观了一家面粉厂之后果断的向这位发明家奥利弗埃文斯下了部分磨粉装置的订单,自己省点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1790年埃文斯就给他的磨粉机械申请了三项专利,有花生屯和杰斐逊等大佬亲自审核通过,花股东的钱就能过的事情何必等着吃官司呢。

虽然有大风的吹拂,七叶树号仍然只能以十节不到的速度航行,对船舶水下线型的研究还很落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商船的稳性、适航性比速度更重要。

此时的马里兰就建造出了著名的巴尔的摩飞剪,可是这种船固然能以很高的航速轻易的甩掉缉私船,一遇到大风浪却很容易倾覆。

船可是很贵的,能修修补补用上五六十年才算正常,只能用几次的船除非每次冒险运回来的都是金子,因此巴尔的摩飞剪这一船型很快就退出了主流快速帆船的行列。

在海上漂泊了三天,七叶树号才慢悠悠的驶进切萨皮克湾,此处海湾的海水由于有多达五十条大小河流的汇入富含营养物质,浮游生物大量繁殖养育了大量的鱼群,是仅次于新英格兰渔场的美国第二大渔场,一些小型鲸类也在此进食嬉戏。

“萨瓦兰先生,那头野兽就是你说的鲸吗?”

经过三天的船上生活,尼奥已经适应了风浪和颠簸,这会正指着不远处刚刚喷水的一个动物大叫。

弗里兹连忙登高一望,不错,这条在尼奥眼中很大的野兽确实是一头鲸,但却是鲸鱼中的小不点——小须鲸。最大也只能长到十来吨,英、美的捕鲸船向来不屑于在它身上浪费力气。

“是的,尼奥,但这是头小鲸,外面的大洋里边还有比它大十几倍的巨兽呢!”

七叶树号已经是重载不堪了,不要说去捕捉鲸鱼,就是跟上鲸鱼的游速也是很困难的,尼奥攀上桅杆目视着鲸鱼游的越来越远,眼里流露出来自血脉中猎手对猎物的渴望。

“尼奥,我该提醒你一件事,在海上船员都有自己的岗位,不能随意的跑来跑去,航海是一件一点都不能马虎的事情,你可以向他们打听。如果肖尼人不能做到完全听从指令,那在大海上可能会送掉一整船人的性命!”

弗里兹适时地敲打起肖尼人来,总的来说让他们理解纪律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自己不愿也不能像其他船长一样用上九尾鞭,靠自觉是不靠谱的,先把尼奥教好了用他来对其他肖尼人加以影响,荣誉感强烈的肖尼人自然会跟上,以后去了海上才不容易出乱子。

尼奥真的向各个水手打听起来,七叶树号这样的小船连船长才九个船员,不多久他就问了个遍,然后坐在一边开始思考,弗里兹也不去打扰他,只是把鲍勃叫来让他也去熟悉驾船的各个岗位如何操作。

未来的海上捕鲸活动既有白人船员也有肖尼船员,由于肖尼人和自己都不熟悉航海,势必要雇佣高级船员,而在普通的海船上船员的等级森严超过最黑暗的封建社会,高级船员对待低级船员差不多是活阎王,虐待、鞭打都是家常便饭,只有高级船员才有在桌子上吃饭和享用肉食的待遇,低级船员只能缩在风浪打不到的地方啃干面包。

因此弗里兹发现自己好像又只能把一件最难的事情揽在身上了,除非自己把船长这一职务戴头上,否则其他高级船员自己单凭着船东身份是指挥不动的,而自己未来准备跑的一些油水足足的新航线是商业机密,也只有以船长的身份才能制定这种神秘航线。

这么想着弗里兹的眼睛不由的就溜到了船长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来,盯得他一阵发毛。

好吧,不止是鲍勃和尼奥要补习航海知识和船上的管理方法,自己也跑不掉啦!

剩下的两天航程对七叶树号的水手们来说是苦不堪言,代理船长弗里兹把他们折腾的够呛,为了进行练习他常常发出一些自相矛盾的指令,除了让水手把帆缆搞的缠起来几回之外,倒也没有多大毛病,毕竟这还是很安全的一条深水航道,光是乱打舵还不至于把船弄沉掉。

这天七叶树号的航程终于接近尾声,水手们看着出现在地平线上的巴尔的摩城市剪影松了口气,入港和靠码头这种容易发生意外的阶段,弗里兹自是不敢代理了,虽然平时对船长也有不满,船员们此刻觉得他那长满胡须的脸都非常可爱,恨不能亲上一口。

码头上尤金的随从已经在等待了,和他一起的还有格林派来的助手,名叫布莱克戴恩,过去可能是某个种植园的管事,挂着一脸的精明能干,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将随时陪同弗里兹勘察符合条件建设糖厂的几个地点,并给找寻定制特殊大型设备的钢铁工场提供方便。

“对了,戴恩先生,我可以从格林先生这里借支一小笔款子对吧,请您支给埃利船长四十美元,勘察和运输结束之后再支给他四十美元。”

“萨瓦兰先生,埃利愿随时为您效劳!”现在埃利船长的礼貌是一丝不苟了。

一边的水手们变成了苦瓜脸,原来代理船长的实习期还有的几天才结束啊!

从北方来了个滑稽的法国佬,他有自己扮船长开船的怪癖,这个八卦不久也像风一样在城里不胫而走。

第二章的蓝图

弗里兹并没有住进巴尔的摩,实在是因为这座城市不卫生的名声太过于响亮,在费城也能听到。

戴恩把弗里兹四人安排在郊外的一个庄园里,此时的南方种植园还没有享受到棉花这种白色黄金带来的那种让人炫目的财富,让奴隶主们能够享受生活的经济作物是靛青和烟草、水稻,可是烟草对土壤肥力如同掠夺一样的汲取用不上几年就会让土地变得非常贫瘠。

因此不断开垦新的土地就成为南方烟草种植园主的必然选择,一掷千金买下大片肯塔基肥沃土地的不止是莫里斯那样的土地投机者,也有许多烟草种植者。

没钱去买的那就拿命去换,带上枪和烟草种子,几十人一伙强行进入印第安人的猎区开荒种烟草,不向政府交税也不履行义务,彻底成为开拓中的炮灰,这些人有个名字叫僭(读贱)居者,只要他们还能活到政府从印第安人手中夺取这片土地,政府默许他们只要交上一笔土地登记费用就承认他们的土地所有权。

也不是所有的烟草种植园主都这样贪婪,还是会有人在已经贫瘠的土地上种上其他作物,或是休耕个几年。

弗里兹没拿定主意该不该告诉他们要种植固氮植物进行轮作,这些白人来到新大陆的时候英国本土都还没学会轮作。土地一变贫瘠他们就丢下不管了,以至于大量种过烟草的土地抛荒造成水土流失,几百年间萨斯奎纳河口向前推进了7英里,切萨皮克湾有两个早年的港口都已经被淤积的跑岸上去了。

可持续发展还是要注意的,找个机会劝他们种豆子吧,未来自己有一天会大量需要油料作物。但直接说植物油他们可能不感兴趣,只能以种植马和奶牛饲料的名义推广。

说起推广新作物的波折,法国人偷土豆的段子最为有名,政府出资推广没人要,把田地派兵围起来弄得神神秘秘的,故意引诱农夫偷去种,他们种下不久就发现是真香。

“萨瓦兰先生,您提议的种植土豆和甜薯,格林先生向大家一说就得到了响应,马里兰抛荒的土地今年都将种上这些作物。过去这两样的收成很大却不耐储,除了给奴隶吃点根本毫无用处。这些年烟草的年景一年比一年差,许多人已经打算把奴隶卖去加勒比的甘蔗园,如果制糖能成,孩子们就不会被卖掉了。”

席间主人却说出让弗里兹始料不及的话来,弗里兹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蝴蝶效应,自己为了贿赂南方的大佬提议了一下土豆和甜薯的利用方案,结果却可能从此改变马里兰州的农业结构。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在去除棉籽的惠特尼轧花机发明之前,因为出口型农业受到英国打压,种植园已经开始不赚钱了,土地变得过于贫瘠的马里兰尤甚,即使是别人都开始发棉花财了,马里兰也仅是个还保留了奴隶制的州而已,棉花也是需要肥沃土地的啊!

可随着制糖业的推广开来,马里兰的奴隶种植业不会被削弱没准还会进一步发展,那未来的内战中他们还会选择中立吗?这想太远了,当下还是劝告下主人吧。

“我认为全州的土地都换成种植这两种作物并不好,眼下只有一个糖厂根本消耗不掉这么多,我听说南方有一种从中国传来的豆子,根上有许多小疙瘩,它不怕土地贫瘠。这种豆子可以用来喂奶牛和马,比最好的牧草更有养料,您不妨一试。”

大豆的推广种植可以这样开始吗,自己不用再忽悠瑞克去淘弄啦。

第二天应弗里兹的要求首先去考察钢铁工场,然而本地大多数作坊只能承接打造农具这样简单的活儿,只有一家工厂光听介绍就合弗里兹的心意,不过呢是给军方铸炮的,想要劳动他们,一点普通的东西可不行。

“没关系,我相信你家主人能有这个影响力,而且我要拿出来的东西也只有他们能做了。”

弗里兹还真不是吓唬布莱克,他准备加工出来的器物类似后世的模样,一个两米多高一点五米直径的反应罐,上面敞口下面圆锥形罐底有一阀门开口,这么巨大的容器再加上内容物的重量,非得钢铁结构才能把它架稳了。如果没有钢架结构用高强度砖和水泥砌一个台子也行,但是这两样造出来似乎也不比铸铁结构更容易。

所以只有找到能用铁铸炮的火炮厂才有能力铸造出弗里兹想要的铁架,铸好的铁件外形神似工字钢或者叫槽钢。此时没有焊接但已经有了铆接的办法,将铁条烧红烧软之后穿过几块铁件上打的孔,两头一起敲打把铁条砸扁填进空隙里冷却后就铆住了,做的好的话接合的强度甚至比焊接还高。

用铁架把糖化罐高高架起,到时候从上面用手动泵吸出糖液,料渣从罐底部阀门口放出。利用高度势能和管道输送,不和操作者发生直接接触,防止工人对糖的污染,弗里兹这也是和奥利弗埃文斯学的,为了质量就只能付出代价把罐子架的高一点了。

为了利用好水力弗里兹设计了一台大型水车,其中几根辐轮长杆过于巨大也只能用铸造,水车的最外边的一圈叶轮看起来就像汽车化油器一样是密密的叶片,这样才能保证力量持续而转速变化小。这种设计说不得也需要申请专利,因为这种水车叶轮产生的动力柔和一致,非常适合做机加工机械的动力,未来的新英格兰工场主绕不过这道专利,在蒸汽动力推广前弗里兹可以享受制造这种动力水车的红利。

不过呢在入籍办下来之前展现在外边的水车是个不完全体,叶片会少上很多。

水车提供的动力将把原料玉米或者大米磨成粉,滑进料斗,用滑轮吊起料斗吊到糖化罐上方投料,然后边搅拌边用蒸汽加热,这蒸汽熬煮的热源完全是由锅炉蒸汽提供。搅拌的动力来自一墙之外拉磨一样转圈的牛、马,通过啮合的齿轮来带动罐内搅拌的叶轮。

虽然设备看起来很简单却用到了许多百年工业才能总结出的原理,把设备和建材的图纸和要求交代给铸炮场技师,弗里兹就离开了,他还有几处地点要勘察呢。

一看之下接连失望,种植园主人似乎并不清楚什么样的地适合工场使用。有给出河边洼地的;有给一片小坡地的;还有的河水动力不错可是河道却太窄了,只能划艇进出,莫非这主人认为一天产量一千磅进出的物流量就真的只有一千磅不成!不说别的,就那几吨重的糖化罐他打算怎么搬进去。

“那边似乎是个小石山,上面是废弃的房屋?”弗里兹忽然对地点外的地方感兴趣了。

“过去那里是一个库房,着火烧掉之后就没再重修了,”这个种植园的管事连忙答道。

弗里兹走过去一看大为满意,这个小石山比河面高出四米的样子,无论是强降雨还是洪涝都威胁不到厂房的安全,更妙的是过去石山上采过石,顶部几乎是被凿平了,石质基础极为结实,可以避免自己的铁架发生陷入烂泥地倾倒的意外。

只是这里的面积太小,窄的只能布置下一个铁架平台和磨粉机械。

这么多也能凑合着用,只能把最要紧的东西布置好,辅助的设备就不是那么严格了,原计划的熬糖蒸发罐要分成几十口大铁锅。此时的真空设备还太原始,固然弗里兹知道真空干燥是最好的,不会把糖熬焦掉,却只能无可奈何,一遇到精密的东西此时美国的加工能力就跟不上趟了。

但比起在哈里斯堡旁的深山中制糖的日子,马上将要建立起的这个糖厂无疑操作会更加方便,有无数准工业社会的巧匠能为自己服务,没有现成的温度计弗里兹可以从费城订做满足要求的玻璃器皿回来自己标定刻度,即使有一些设备似乎超越时代太多,但也只是别人用的少而已,大部分现代设备的雏形在十八世纪已经出现了。

比如蒸汽锅炉和蒸汽机已经在英国出现十几年,暂时还处于技术爆发之前的积累中。

弗里兹让人找来了白灰,开始丈量土地尺寸,四英亩和五英亩其实区别都不大,看这个种植园里边抛荒土地这么多,多划进来一英亩租金还是小数目。弗里兹关心的是怎么利用好地势,减少土木工程的劳动量,通过合理的设计把控制的概念融入进去,这方面埃文斯是个天才,比自己更像穿越者。

厂房的建筑蓝图需要重新绘制,大体布局可以不变,但有这么个高高的石台,需要炮厂铸造的工字形铁件长度可以缩短一半,难度大大降低,自己再进行适当的回火处理,部分机械性能就可以接近真正的工字钢。

累并快乐着,这个工场就像弗里兹的孩子,弗里兹一天天亲眼看着它出生长大,乘着春耕春播未开始,格林调来大量的黑奴帮助建设,几天之后工场就已经初具雏形。只等订购的火山灰水泥和工字铁件到位就可以做铁架的基础了。

第三章 重返

“大船!大船又来了!”山坡上响起了一片孩子的呼喊声,有英语的,也有肖尼语的。

河中七叶树号又再次停泊在了上次差不多的位置上,船头上是翘首张望的尼奥和布兰顿兄弟,弗里兹则戴着一顶船长的三角帽立在船楼上神气活现的指挥着水手们收帆、捆扎帆具、落锚。

离开这里接近两个月,再归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那个来时的小木匠现在身边环绕着自己的仆从,平日里接触的也是些能够至少左右几十人性命的人物,但是自己的根基其实还是在这,只有这些肖尼人不会对自己撒谎,会对自己深信不疑。

即使是法贝尔也会对自己的设想无法理解,将信将疑吧,萨瓦兰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却不是基础。

能够认识这些肖尼人是自己的幸运,当然也是他们的幸运,有了自己的谋划他们的未来未必就那么灰暗。

安排停当弗里兹带着三个人上了小艇登岸去营地,肖尼孩子们牵着狗儿像蝴蝶一样围着他们打转,好奇的目光落在拎包提箱的布兰顿兄弟身上,让弗里兹满意的是两兄弟神色如常。

在巴尔的摩弗里兹又给自己和尼奥、两兄弟各做了一身衣服,像他们这个尺码的衣服成衣店里边实在是不好淘,作为常服自然不用像费城那套做的那样华丽,顶多装饰上几个珍珠贝母或者珊瑚珠的扣子。

翻过山头营地里竟然有一种人来人往的感觉,怎么回事,酿酒不是应该已经停下来了吗?

“你去吧,我找一下瑞克,”弗里兹对火怪示意道,带着两兄弟去了瑞克的小屋。

“瑞克,来看看这都是谁来了!”

瑞克今天奇怪的没喝什么酒,还非常清醒,他摸着两个布兰顿的头看了又看。

“都是布兰顿的孩子是吗,哎~”他叹了口气。

“如你所愿,布兰顿的麻烦应该都解决了,我不在你一个人过新年还好吗?弗里兹微笑着问道。

“不好也不坏吧,我很久没有这么自在了,下雪天我就去下套子逮野兔,哪怕什么都没捉到回来桌上也有一份玉米面包和肉汤给我留着。我比较难受的是你要肖尼人学说英语对吧,我只要不出门就老有肖尼人和他们的老师一起过来,找着我说话,谁叫营地里只剩下我一个白人呢,一天下来嘴巴都讲酸了。”

瑞克嘴上说着不乐意,却没有厌恶的态度,弗里兹放心下来。

“你们两个去外边玩吧,别离开太远,我和瑞克大叔还有话要聊。”弗里兹把布兰顿都打发走了。

“冬天一过去,肖尼人就要离开,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再过三个月我不去交那半年的半份买地钱怎么办?”

“那也没什么,让他们把地收回去好了,我会继续驾车到处找活干,这么些年都这么过来了。你下面是要去马里兰对吧,这块地留着也确实没什么用,三十二美元做半年的租金稍微贵点,可比起六百四十又便宜了。”

瑞克的淡然自若让弗里兹彻底安心了,“刚才跟你开个玩笑,肖尼人会离开一部分,另外一些会跟我去马里兰。这个营地还很有保留的必要,到了秋天他们还会继续来收集橡子制糖酿酒;平时他们换到了毛皮我那份应该都会送到这里来;再说我怎么会让你又去过那种到处漂泊的日子呢?我的苹果树还尽指望着你照料呢!”

瑞克在弗里兹肩上锤了一拳,疼的他呲牙。

“一回来就消遣我,你又变了可又没变。”

“对了营地里怎么回事,多了许多人的样子?”

“还能是什么,你走后几天吧,那个酋长把酒酿出来了,没多久营地储备的玉米都被他用没了,他就找我从镇上寻来商人用毛皮换玉米,这之后就一直有人过来送玉米,来了就能喝一杯,你说周围有多少冬天没事干的会争着来送粮食。雪化之后还有一些远道来的印第安人,他们就是来买酒或者就为了跑腿赚点酒喝,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看来我要和他们先知谈一谈,啊,差点忘记!”弗里兹从地上的包里拿出一个皮套包着的东西递给瑞克,“新年快乐,伙计!”

瑞克迟疑的接过,那细腻光滑的皮革入手即知,这东西不便宜,打开来里边是一个雕花的扁银酒壶,瑞克吸了一口气,“你真是有心了,这东西很贵吗?”

“我卖毛皮的时候跟那个英国佬要来的,他们可把价钱压的厉害。我还有事,先走了,回见。”

瑞克摩挲着酒壶精致的外壳,好一会才放进怀里,摘下原来的酒囊一口喝干,一扬手把它丢到了屋子角落里。

“我是不是该先祝贺小火鸡酿酒成功呢?”

黑脚看到弗里兹心里总有一股气往上冲,“狡猾的白皮肤,你回来啦!”

“不错,我明天又要离开,那些约好跟着我去外面的肖尼人都准备好了吗?”

“不能等到我们返回的时候才让他们过去吗?雪已经快要化完了,肖尼人返回的日子并不远。”

“真的不能,我一个人离开,让肖尼人以后自己沿着河走去海边,你对他们的安全能放心吗?”

黑脚嘴唇蠕动了几下,还是没说出话来。

“而且这次他们将看到白人的钢铁机器,要驾驭这些怪物可不是一天能学会的,乘着机器还没有动起来,他们越早学习越好!”

“那么我跟他们讲一下,他们才享受快乐和平的日子没有多久,就又结束了,”黑脚叫来了一个肖尼人让所有人集合,然后走了出去,不久屋外传来了他的演说声,肖尼人们大吼着应和,接下来他换成了一个词一个词的说,人群发出喝彩的声音,弗里兹忽然明白过来他是在点名,良久点名结束了又有一片叹息声,黑脚大步走进来带着一溜小风。

“白皮肤,我已经把要去的人都安排好了,他们今晚上将痛快的玩乐一晚,你不要去打搅他们。”

这怎么说的自己好像是很惹厌的人物一样呢,弗里兹正要辩白,黑脚又说道:“肖尼猎人和武士不能全跟着你走,他们还要保护部落的安全。我邀请了十个列纳佩猎人给你,他们都是最好的猎人和武士,我给你凑足了二十个猎手,带上他们的女人还有十多人。”

弗里兹点头,这个数字不大,很合理,其实自己非常需要人力,但看来黑脚不愿意让小孩跟着自己过去。

“那么帮我做石蜜和酒的女人呢,你安排了多少?”

“她们全都会过去,可是会做陶器的女人让我留下一个没有关系对不对?”

黑脚这会儿还讨价还价,弗里兹真想笑,在山外边制陶这技能不值钱啦,会烧陶瓷还差不多。

“其实我只要熟悉制石蜜的女人,光是会酿酒的对我作用不大,不如这样吧,十岁以上的孩子都跟我去,其他的都跟着你回去。”

黑脚感到轻松了一些,没有他预想中激烈的人员争夺,可接下来弗里兹说的话又让他不安起来。

“我要的人你安排好了,可是说好交易来的毛皮平分呢,听说你已经卖掉不少了?”

“我卖掉毛皮的时候有你的朋友在一边看着,肖尼人不会做欺骗朋友的事情,他们只卖掉一小部分毛皮就换来了足够的粮食,你如果担心你的那份毛皮现在就拿去!”

黑脚气呼呼的出去了,弗里兹笑一笑也走出屋子。

一摞摞的毛皮被搬了出来放在弗里兹面前,“白皮肤你可以拿好了,这是你的那一份!”

“先知你太着急了,我想知道以后的毛皮我怎么才拿到手里。”弗里兹不紧不慢的说。

“我找人把它们送到这里来,这样可以了吗?”

“这很合理,”弗里兹点头,“但送来的皮数量你们有谁会数会记的吗,不管是泥板还是树皮,先知大人你写一个一起送来比较好。”

“贪婪的白人,我会马上安排人学写和数数,这下你没有问题了吧?”

人群散去后火怪靠了上来,“萨瓦兰先生,我一直觉得你不是那种贪婪的人,可是为什么你要对先知这么说呢?”

“哈哈,这大概是因为我觉得让先知认为我是个贪婪而又运气好的愚蠢家伙会好一点吧,要不然他就会像你一样害怕我了。”

“萨瓦兰先生,你误会我了,不了解的时候我害怕过你,但到了白人的世界里之后我觉得你是个很厉害的白人,那些白人要是知道你会那么多也会害怕的!”

弗里兹哈哈大笑起来,火怪这样明明不是拍马的话听起来比拍马屁的谀词还要舒服,的确,要是还在猎巫活动期间自己怕是不免要去烤架上走一遭了。

“他们都问你在外边看到什么了吧?”弗里兹饶有兴致的问道。

“要不是知道我不会说谎,我说的事实他们都不能相信呢,大街上成百上千的白人,能够把上千人一次装下的大船,还有我的语言难以描述出来的富人华丽的衣服和马车,高大的山一样的房子,不是亲眼去看一看,谁能想象山外的世界竟然是那个样子呢!”

弗里兹点点头,“等到了海外,你会见到更多难以想象的人和世界,那个时候,土地还是生命,你会劝说你的同族做出选择的。”

第四章 安排

乘着天色还早弗里兹去了艾略特家里,这里以后自己怕是会来的越来越少,要是有高速公路,不,最好还是高铁吧,倒是能常回来看看,可如今这样不到200公里的距离路上翻山越岭需要走上几天,一个来回半个月没了,让人无比怀念先进的交通工具,难怪几十年后宾州要疯狂的修运河,至少在河上运输货物比起康内斯托加篷车经济多了。

艾略特夫人打开看了一下弗里兹从巴尔的摩买来的小礼物就放在一边,戏谑的说:“听说你很喜欢我家的那条船啊,整天当代理船长,要不你就把她买下来吧!”

弗里兹无比的尴尬,“夫人,其实是这样的,我打算以后去海上远航,因为一些原因我觉得一个能够和肖尼印第安人相安无事的船长很难找到,所以嘛就不得不考虑自己来了。”

“是这个原因吗?我看尤金信上说你在费城做的也很好,好好干下去应该是前途无量,为什么要去海上呢,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去做,海上非常危险,风暴和海浪还能搏斗不一定会沉船,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私掠船和海盗才是最糟糕的,一旦被他们逮到生命和财产可能一样都保不住。”

“是的,海上的确有许多危险,可是在海上也能最快的积累起财富,我也想去无人踏足过的土地,看那些没有人见过的美景。”弗里兹很无奈,艾略特夫人这样肯劝导自己完全是一番好意,再不乐意听也还是要好言好语的忽悠过去。

“呵呵,你说的我都要动心了,可你真的不用那么着急的,你还年轻不是吗,只有脚踏实地的人才能走的更远,我对你将来能有任何成就都不会吃惊,但聪明的人是不会故意让自己置身危险之中的对吗?”

中老年人的说教固执起来非常要命了,弗里兹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话说的清楚一点,“夫人,假如我这次远航有全面的准备并没有多大的危险,您是否还要继续劝说我放弃呢?”

“你有多大的把握不出危险?”

“危险其实无法预测,但我做的准备能让我面对的危险只有别人的三分之一!”

“如果是其他人我会继续追问怎么判断出危险只有别人的三分之一,但我还是相信你吧,你总是能创造奇迹。那么我可以提一个请求吗?”

“夫人您请讲,”弗里兹有种总算过关的感觉,

“你能不能带上卢伯特,他太平稳了,我希望他能跟你学着点,路要走的稳,遇到沟壑需要跳跃的时候也要跳起来。”

“没有问题,我不会用七叶树号远航,我会去找一艘真正的大船,还有许多其他布置,而这些需要很长的时间,起航之前我会让人给您送信的。”发现自己这么被重视,弗里兹真是受宠若惊,卢伯特也是个不讨厌的同龄人,多个能写能算的帮手也无所谓,而且看老太太的意思跟学徒差不多不用给工钱。

“你想要找大船我知道一个人那里也许能行,回头我写一封信带给尤金让他去试一试,你现在还买不起一条大船对不对,这条旧船你只要入一股就行了,总有人说她不好,我一个女人家也不懂不好在哪里,但到你手里想必会有办法的。”

弗里兹连忙致谢,又结清了年前最后几批糖的账目,就告辞离开了。

“格雷格,以后我出海的时候你就留在岸上吧,你看刚才那位夫人也说海上非常的危险,你真的是太小了,”没有马车走起来这路上要花蛮多时间的。

格雷格咬了咬嘴唇,“萨瓦兰先生,谢谢您的好意,可是在海上我也能照顾好自己,不会成为你们的麻烦,您和我哥哥不是都能去海上冒险吗,我也能行,没准少了我还不行呢!”

“嚯嚯,你哪知道海上的危险啊,不过呢到时候我就是船长了,你就是一个小水手而不是我的听差,我说什么你要马上回答:‘是的,先生’,水手要是不听话船长可是要把他吊起来狠狠抽鞭子的喔。”

两个人就这么说笑着到河边取船回到了营地,却听见有人在吵嚷。

“您可回来了,萨瓦兰先生,这事儿还是只有听您的,要不然他们还会一直吵下去。”彭妮早就等着了,立刻就迎上来说道。

“你把前因后果说清楚一点,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弗里兹是真的糊涂着呢。

“哎,是有几个帮着酿酒的女人,您后来说不要她们一起去了,先知前面却又点了她们的名字,她们的男人觉得受了侮辱就在那里吵闹起来。”彭妮用非常快的语速把事情讲了一遍,看起来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呢跟肖尼人有关的也没有小事,弗里兹只觉得头大。

“都静一静,都听我讲,”弗里兹走进人群先大喊了一声,等到吵嚷声平息了才继续说道:“你们的想法我已经了解,可是你们了解过先知和我的安排是为什么吗?先知要留下一些武士和猎手来保护部落,为这还给我凑了十个列纳佩人,这你们都很明白是不是?留下的人也许没有追捕巨兽的荣誉了,可是我说过以后他们就不能去吗,等到……”

话还没说完就被兴奋的吼叫声淹没了,弗里兹只好停下,两手做出向下压的动作示意安静,等人声平息才又说道:“就是去了的男人也不是人人都能上船,还有许多女人和男人会留在工场里帮着做糖和酒,只有这样大船的主人才肯把船借给我们,没有船谁能在大海里用手脚游泳追上大海兽吗?

跟着先知回去的人也有贡献,他们换来的毛皮在白人那里可以借到更大的船,当遇上跟大船一样大的海兽时谁也不敢惹怒它,它一头撞过去就是大船也会散了架,只有驾着更大的船才敢靠近它。”

这一通忽悠,没有人说话了,男人们都一付神往的样子,想象着比大船还大的凶猛海兽是什么样子。

弗里兹喝了口水润一下喉咙,接着说:“火怪想必也跟你们说过船上的水手是怎样干活的,一条船出海之后少了谁都不行,然后呢,发现大鲸了人人都去做鱼叉手?不行!在海上船长叫你做什么就要做什么,让你爬桅杆你不能抢着去掌舵,那不是乱套了想送命吗!你想去投鱼叉,可以,船长让你和其他人比试,谁投的最远最准谁上,我说的你们都懂了?!”

肖尼人们纷纷点头敬畏的看着弗里兹,刚才吵嚷的几个更是低下了头。

“这不是你们在山里面猎捕白尾鹿,白尾鹿不会尾巴一甩就把你和同伴一起打的飞上天口吐鲜血,也不会大口一张把人和旁边的树一口咬的粉碎,捕捉这样的野兽需要服从指挥、有组织的猎手,什么是组织你们肯定不懂,远航之前我会教会你们的。像刚才那个样子,你们就是去白白送命!三年之后再看你们的表现,谁能让人放心的一起去捕猎,就让谁一起去。”

弗里兹向着十鱼招了下手,让其他肖尼人都解散。

两人走到僻静处,“我在冬天之前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弗里兹问道。

“弗里兹朋友,刚才你说的大鲸好厉害,我听了到现在心还嘭嘭跳!是的,我照你吩咐的已经把块茎都泡好了,好几大罐呢,都埋在地里,掰下来的芽苞也种到了土地里,按照您吩咐的办法下面埋了肥料。”

“你干的真不错!我们出去捕猎是不是要冒巨大的危险,就看这东西有没有效果了!等下都挖出来送到我屋里,”弗里兹又夸奖了他几句,打发他去做远行的准备。

弗里兹回头去找瑞克,他正站在屋檐下带着复杂的笑容看向自己,“真是没想到啊,几个月前的小马驹现在已经可以当马群的头马了!”

弗里兹把他推进屋里,“你别说那些酒话,我跟他们说的东西你有一样是不知道的吗,你如果有跟我一样的机会你也会被逼的这样讲话的。”

瑞克摇了摇头,“我知道是知道,可是我也知道吃草的羊变不成吃肉的狮王,你一开始就不一样,我是看走眼了,而我顶多做只绵羊群里的山羊头羊就到顶了。”

弗里兹哭笑不得,听别人夸自己怎么会这么难过呢。“别说那些,你好好过日子吧,这片土地以后是你的,我再来就是客人了,剩下的钱你不用担心,我全都安排好啦,到时间会有人去把土地的钱都付掉。这里以后还经常会有肖尼人来,你帮我好好款待他们吧,这个冬天你们相处的还不错呢。你的生计我是这样想的,肖尼人送来的皮货你取十分之一做为租金,这样过几年你就能娶个老婆好好过日子。”

瑞克摆了摆大脑袋,“十分之一太多,我不能收这么多,这块地我越来越喜欢,我就收下了,平时钓鱼打猎也足够我过日子,等到苹果树长大结果我还能酿酒,这么大的一笔财富你送给了我,我怎么能向你索要更多呢!你如果觉得肖尼人借住一定要给报酬,那我就一捆皮子抽一张好了,顺便我也帮你估估价。”

“那就这样说定了,亨特先生,今后还有多麻烦你,我以后回来的时间也少了,认识你这么久还没有跟你一起喝过酒,今晚上我就陪你好好的醉一回!”弗里兹做出了决定。

第五章 组织

“醒一醒,萨瓦兰先生!”弗里兹被推醒了,“我已经给您准备好了洗脸水,船员和肖尼人也起来了,”格雷格急切的说。

弗里兹揉了揉头,昨晚的宿醉还没完全散去,酒可不是个好东西,一但离开这里又将是一刻也不能掉以轻心,自己何时才能再有个机会放松呢?

如果只是想脱贫自己算是初步实现了,可是尝过权力的滋味后,让自己回头继续去做桶匠做糖爹,那样的生活实在是太索然无味了。

身处这样一个变革的年代,用不了十几年蔗糖就将从南方和加勒比群岛涌进来,到那个时候自己会后悔现在安于享乐没有去博取更高的地位和更多的财富吧,只要自己没有伤害到无辜者去获得财富向大亨地位迈进有什么问题呢?

抖擞起精神,弗里兹在格雷格的帮助下穿戴停当,直接去找到营地里边最不待见自己的人。

“我是来和你告别的,得到酿酒的方法后你的地位想必会有变化,但我想说的是:第一请不要把酒当作是万能的,第二部落武士离开了这么多,而你得到酿酒方法的消息想必又已经传开,你最好等到从部族里增援的武士到达一起换条路线返回更安全一些。”

黑脚的神色变化了几次,从迷惑到愤怒再到清醒,他最后缓缓的说道:“冬天做毛皮贸易的猎人已经给部族送了口信,但你说的有道理,那我就再等等,那几个列纳佩村子的人会一直在中间和其他部落贸易,我们暂时留在这里也不会无事可做。”

“这一次离开我们可能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对付疱疮瘟疫的法子也许将来会有,但只有来到这里的人我能亲自施加给他们,不管有没有效,这个秘密不论让谁知道我都将难以在这个世上立足,肖尼人能保守秘密吗?”

弗里兹说的这一点并非空穴来风,如果时机合适牛痘当然是要推广出去,但是如果让白人拓荒者知道自己给印第安人种牛痘,只怕会被打黑枪,白人征服新大陆最犀利的武器其实是各种疾病,这其中最厉害的是天花,拓荒者恶意传播天花瘟疫的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

“我不会发誓,就像你不愿意发誓一样,但所有肖尼人都会忘记这件事,以后他们只会说起‘那个’,你放心的去吧,朋友。”

“那朋友你也保重,有那个的消息时我会让人捎信给你。”

不管黑脚的“雄才大略”有没有可能实行,还是祝他好运吧,这样开明的印第安贵族可不是那么容易遇到的。

弗里兹指挥水手划着小艇把船拖拽掉头,然后让乘客登船,他们各种要带的东西满满当当装了一甲板,离别时肖尼人也一样呼喊着与送行的人挥手告别。第一次乘坐双桅“大”船的新奇感让他们兴奋的不得了,用炙热的目光打量着这陌生的船只。

趁此机会弗里兹让鲍勃和尼奥开始讲解,让肖尼人了解船只各结构的功能和操控的水手所担负的任务。

萨斯奎纳河流速虽慢,顺水加上顺风帆船只用了一天半就驶进了大海,这些此生第一次来到海边的内陆居民忙不迭的伸出头去观看黄色的河水融进蓝色海水的分界线,让弗里兹担心不少,狠狠的呵斥了几个过于胆大的汉子。

等到船只平稳的航行起来,弗里兹拍了拍手让众人安静下来,现在是表演时间。随着弗里兹的指令小船开始各种转弯、调头、逆风行驶,各种花式动作表演一遍之后,又是一个指令水手们收帆捆扎好,然后从桅杆上滑落到甲板上排好,弗里兹点点头让他们先去舱里休息,下面的话听众主要是肖尼人。

“刚才你们都看的仔细,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开这样一条船最少需要几个人?”

肖尼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最后的共识是至少需要七个,弗里兹颔首这些人的观察力还是很强的,“现在白人去休息了,有没有谁想取代他们的位置,让船走起来的?”

不用说,志愿者众多,弗里兹随意的点了七个人,让他们爬上帆索,很有意思,船是走了起来但却在原地兜圈子打转,他们不会调整帆的角度自然就是这个结果。

弗里兹挥挥手让他们都下来,让鲍勃去把帆和索都处理停当,然后转身面向着面红耳赤的肖尼男人们,“我告诉过你们白人为什么越来越强,那是因为他们做事都是有组织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每个人有自己的岗位,瞭望的水手不能去帮着管理索具的水手抓绳索,哪怕就在他的手边上。”

弗里兹当然是跑了火车,白人要是这么有组织有条理就不会被别人超越了,他们各种乱子照样层出不穷。曾经有一起空难发生的很蹊跷,调查人员最后发现事故是这样发生的,飞机例行检修时一个质检员做了不该他做的事情,把固定尾翼的螺丝拆掉了,他认为自己是好心在帮技师的忙,可是这次检修因故提前结束,没有维修技师知道那几个螺丝不见了,飞机就这样带着没固定好的尾翼飞上了天。

“就像没有人用鼻子吃饭,用眼睛呼吸,每个人有自己的任务,把自己的任务完成好,你们懂了吗?”

肖尼人们都笑了起来,这个比喻当然无论男女都听的懂。

“工厂里边有更多有组织活动,我在山里教你们制糖酿酒时就已经让你们实行过了,泡泡花的岗位是糖化,换其他人就做的不如她,跳鹿你去运煤盖房没有人能取代你,否则就会乱了套。现在你们要见到一个新的更大的工场,除非我安排,不允许任何人去别人的岗位上胡闹。”

弗里兹是真切希望能把肖尼人训练的脱胎换骨,但这是个非常困难的计划,即使是21世纪的现代化工厂里边各种离岗串岗现象还层出不穷,意外往往就是这些人闹出来的。

“下面再说说猎人,假如我们这是一次围猎,”弗里兹拿起一把坚果摆在甲板上代表着猎手,又随手捡起几块骨头摆在中间充当猎物。

“假设你是最边上的一个猎人,猎物忽然都朝着你跑来了,你该怎么做,有谁能告诉我?”

猎手们的回答几乎一致,当然是开枪射箭先打翻一只,然后用斧头或者刀子甩出去击伤一只,再追上受伤的这一只猎物,这样自己就有两只猎物了。

弗里兹摇了摇头,看向尼奥,“你来说说看。”

尼奥站起来走到弗里兹身边摆弄着坚果和骨头说:“这要看我们出猎的目的是什么了,只捕捉一只,谁来开枪区别不大。可要是我们想把它们全抓住,最边上的猎人应该制造声响、迷惑、吓唬野兽,让它们掉头向包围中央跑去,至少要让大部分野兽跑到包围中间去,让每个人都有机会开枪捕捉到猎物。”

“没错,这就是有组织的狩猎应该做的样子,其实你们并不是不会这样的方式对不对。选择不开枪的猎人能让更多的猎物落入包围,他应该分得的荣誉和肉应该更多,这就是白人的组织方式。”一趟火车也是开,两趟火车也是跑啦。

“以后我带你们去捕小鲸的时候就要讲究这种战术,驱赶它们去适合狩猎的位置,战术合理我们能一次捕到一群,这样才能达成我们的目的。可如果哪个猎人只为了他自己的荣耀惊散了鲸群,那他就自己回山那边去吧。捕捉大鲸无所谓谁来射出那第一枪,一枪大鲸是不会死的,集体捕猎船上所有人都出了力分得的肉一样多,不需要个人出风头。”

猎人们面面相觑,大概弄明白了出猎的组织是怎么回事,然后弗里兹又讲起了号声、鼓声指挥和队形的关系,这是白人军队的组织战术,武士中有人并不陌生,和弗里兹讨论起来。

看看一次教授的东西有点多,弗里兹让格雷格把水手都叫了出来,继续航行,让肖尼人们去琢磨自己为什么要让他们知道这些。

看几个上桅杆试过手的肖尼人还是跃跃欲试,弗里兹干脆让他们去向刚才岗位上的水手请教。

其实印第安人对航海的兴趣非常浓厚,他们过去只是没有机会得到这些知识罢了。

17世纪初的时候在南方的卡罗莱纳州有一个叫塞韦的印第安民族,就曾经组建过一支独木舟舰队,企图到达英国。

原来他们的首领注意到每次英国人的帆影总是从地平线上的同一个位置出现,于是就认定那里就是英国人老巢的位置,因为不满英国商人把毛皮的价格压的很低(只兑现了毛皮价值的5%),这位塞韦人的酋长就决定带上所有毛皮直接去英国卖掉。

他们建造了大量的独木舟,装满了毛皮,带上了所有健壮的人口,一支美洲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独木舟舰队就这样浩浩荡荡驶向风急浪高的大西洋,远征英国去了。

结果是一出悲剧,独木舟不久就被大风浪倾覆,幸存者们被一艘路过的英国贩奴船捞起来,奴隶贩子很开心的把这些幸存者卖到了加勒比群岛。

今天的肖尼人自然不会再重蹈塞韦人的覆辙。

第六章 自信

“萨瓦兰先生,你能及时赶回来真是太好了!”看到七叶树号靠泊在码头上,炮厂的技师林奇潘恩一颗吊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眼下红土溪正是一年中水位最低的季节,无论是水车还是行船都很勉强,如果不是弗里兹看中了温斯罗普种植园边上的这块岩石山,这片地甚至都没被列进备选名单中。

经过半个多月来的施工,基础钢架已经立好了,马上就要进行反应罐的吊装,把几吨重的大件吊起来放到七米高的位置再准确的定位,这在马里兰之前的历史上都是少有的大工程。

所幸弗里兹一早就考虑到这种难题,糖化反应罐是由一段圆桶形罐体和一段圆锥形罐底拼接起来的,只要铆起来就很结实了,运输和安装都可以分开进行,尽量减少尺寸和重量,方便吊装也能减少运输的麻烦。

林奇也是第一次制造这样大型而奇怪的铁件,圆桶形的罐体颇废了他一些脑细胞,最后还是用分段浇铸的办法解决了,如此巨大的工件要是让工匠用大锤敲出来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和金钱,圆锥形的罐底虽然也大却简单的多,一次就铸造成功了。

萨瓦兰先生离开前对制造进度非常满意,还强烈建议保留模具、型范,以备日后生产更多的同样尺寸设备。因为没有铸炮那样的钻孔精加工过程,不管是罐子还是钢架构件虽然巨大却算不得昂贵,费的铁料多一些罢了。

现在铜匠已经把罐体和罐底内部都包上了一层铜皮,连铆钉孔里边也不例外,看来萨瓦兰对防止铁锈污染糖浆看的很重。

可是萨瓦兰不在,林奇对如何把这两个大家伙吊上铁架平台也没了主意,自己还是更精通金属加工一些。

现在他回来了,会有什么特殊的办法呢,林奇很期待。

不料弗里兹只是跟林奇问了一下两个工件大概的重量,又去实地测量了一下石台的尺寸和钢架的高度,进行了一堆计算之后就让印第安人们把准备做屋顶的巨木拖了过来。

只见他让人把几根巨木捆紧,拖上了钢架,这是要做啥?林奇看了一会明白了,他只是要做一个杠杆,可是这么重的铁件几十个人的力气即使有杠杆也不够吧。

没想到接下来,几个印第安人爬上另一头装上了一个滑轮组,林奇差点想大喊,‘你们弄错了方向,罐子在另一边’,还好没有喊出来,他们原来是用这组滑轮把一个像木筏一样的木台子吊了上去绑牢。

然后这几个印第安人就跳上了木台,用滑轮组从地面把一桶桶的粮食吊上了木台码在上面,原来是这样,林奇看懂了,这是要用粮食的重量来帮助橇起杠杆,这一个木台随便装上几十桶粮食都不在话下。

下面的起吊过程就像是杂耍一样,除了在罐体这一边拖着安全引导绳的几个人,几十个印第安人一起发力轻飘飘的就把罐体吊了起来,然后又有一些印第安人跑上去把一个架子放在罐体下方垫好木块,再把罐体放在架子上,从这一头把杠杆对面拉的翘起来,把引导绳系在杠杆上作为吊装绳,再解开原来吊罐体的绳子做为引导绳。

再回到另一头重新拉起罐体,再垫再缩短吊挂的绳子长度,小半天下来罐体就被吊进了平台,这时候印第安人小心翼翼的把粮食桶放下去,一切恢复原样。

“萨瓦兰先生,太不可思议了,我原以为需要搭一个高架子才行呢,没想到您就用这么简单的办法就解决了这个难题!”林奇感叹道。

“我可不能接受你的恭维,你应该认识一下尼奥梅克奇先生,数据是我测量的,但工程的计算都是他来完成,所以说神明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出身如何不堪而拿走他的智慧。”

“您说的梅克奇先生在什么地方?我怎么没有看到呢,”林奇揉了揉眼睛确信刚才那一群人里面没有第二个白人,弗里兹身边还有两个白人,年龄又实在是太小了。

“尼奥,你过来一下,让潘恩先生认识一下你,”弗里兹向着那群人喊道。

看着一个印第安人走过来,自我介绍就是尼奥,林奇简直呆若木鸡。

“尼奥是我的好帮手,你可别小看他,几个月前要不是他救了我一命,现在你可就见不到我了!”弗里兹在一旁补充道。

“啊~请原谅我的失礼,原来梅克奇先生也是这么年轻,却这么精通工程,真让我汗颜啊!”震惊过后,林奇恢复了礼貌。

“其实今天所有肖尼人的表现都可以称得上完美,他们各司其职,按照指令来准确的发力,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操作了,”弗里兹总结说。

罐体铆接在钢架上安装好,剩下的罐底吊装就简单得多,在钢架顶的巨木上安装上滑轮就很轻松的把它吊装到位,用木架顶住底部砸进木楔子固定稳,林奇带着工人爬上架子把红热的铁条砸进了铆孔,再拆掉木架糖化罐的安装就完成了。

至于罐底的阀门弗里兹并没有做什么特殊的设计,球阀、蝶阀都不是这个年代的工艺能造出来不泄漏的,后世常见的球阀最早出现在20世纪50年代,简单的采用此时常用的单片单向阀瓣,用一块楔子楔紧,麻烦一些却也可靠。

第二天弗里兹正指挥印第安人和奴隶搭建屋顶和蒸汽管路,几辆马车疾驰而来,从上面下来的是布莱克戴恩和几位陌生的面孔,弗里兹连忙迎上前去。

“戴恩先生,这些尊贵的客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

“这些先生都是帮主人管理工场的好手,格林先生希望您能让他们参观一下您设计的工场。”戴恩话中说的很明白,这段时间和他套近乎的功夫没白花。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做个向导,给各位客人介绍一下这所马里兰最现代化的制糖工厂吧。”

“小山包上是自动磨粉设备和糖化罐,因为我并不需要谷物都磨的一样细,所以没有筛分颗粒的那一道,这能给投资者省下不少钱;糖化罐是目前美洲最大的钢铁罐子了,设计时留有余量,一切顺利的话,也许产量还能再高一点。”

参观者都面无表情,目光冷冰冰的看着弗里兹,感觉很不舒服。

“诸位看到罐子上方的木齿轮了吧,隔壁的地面上会有两头牛或者马来拉动,带动罐子中的叶轮搅动浆料,人也可以站在石台上用力去推,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让奴隶去接触前面的物料。

他们正在安装的是蒸汽管,用蒸汽加热不但快捷,进入罐中的水会比河水更加干净,这对制糖和酿酒都有好处。旁边的那条管子是水管,方便印第安技师调节罐内料液水量。

那边那所房子就是发麦芽的暖房,有了它在冬天也能发麦芽。这一片正在垒的灶以后是熬糖的地方,印第安糖和蔗糖不一样,杂质要容易去除的多,前提是别弄出来太多杂质。熬好的糖只要倒进模具冷却,就成为成品了。

再过去就是两台水车,一台是推动磨粉机器的,一台是取水用的,它提起来的水会先流进一个小水池,沉淀下沙粒和水里的脏东西,然后再进去锅炉。

在锅炉这里,烧锅炉的人可以自己控制锅炉进水,还能帮糖化和酿酒的人移动流水导向挡板。”

弗里兹大概的介绍完了,这些客人中间一言不发,更像来审自己而不是来参观的。

“萨瓦兰先生你能否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订制一台锅炉,直接用大锅加热不好吗,你最后熬糖不还是要用大锅吗?”

这个问话者没有介绍过自己,弗里兹连他代表谁都不知道,不过看这个质问显然他对新技术一无所知。

“这位先生,我最清楚什么样的装置能产出更多的糖,什么样的装置能产出高质量的产品。中间操作的人会把各种脏东西掉进锅里,也许是他们的头发,也许是衣服上的纽扣,还有可能是衣服上的各种垃圾。这也是埃文斯先生为什么要发明自动磨粉机的原因。

把糖化集中到一个罐子里边的好处是印第安人不用赶着每个锅子去调节,她能把生产控制在最好的条件上,不会顾此失彼。

你们也许会问为什么熬糖不用大的装置,我一开始就打算过用大罐来把糖熬出来,但是这就有个新问题,糖熬好了我怎么把它弄进模具中去呢,难道让奴隶举着大勺挖吗?罐底那么深,糖该怎么舀他才不会把头探进罐子里,比较下来当然不如多用些大铁锅。

如果有其他先生能解决这个问题,我乐意马上修改,立刻订制一个大罐来熬糖。”

没有自动流水线的时候糖从管子里流进模具的时间相差无几,大的不代表就会快呀。

弗里兹故意含糊的用一些专门词语来跟这些所谓的有经验者绕圈子,投资人的钱是花的很快,可是全都是花的有道理呀。

“我相信您的人品,可是你能否再解释一个问题,你这段时间花在船上玩乐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待在工场中的时间,这不会对投资人的利益造成损害吗?”另一个扑克脸先生发问了。

“我很奇怪,我学习驾船和损害投资人的利益之间有什么联系,工艺是掌握在印第安女人手里,未来负责管理酿啤酒和制糖的人是我哥哥法贝尔,他们都会完成各自的任务,我的任务就是把有技术的印第安人带来,设计装置和让装置能够运转起来,我自认为完成的很好。

有什么怀疑也不用多讲,先生们,等到明天装置第一次试运行出糖之后,我离开工场会不会有影响就将很清楚。”

弗里兹对第二天的试运行是信心满满。

第七章 法罗群岛式狩猎(1)

弗里兹的信心来源于充足的准备,最容易出问题的磨粉机械安装最早,已经通过了试运行,现在还没有试过的复杂系统就只剩搅拌和蒸汽管路了,糖化罐的清洗、试漏头天都已经做了,剩下这两样可以马上同时进行试运行。

木匠很快就调整好了搅拌的木齿轮布置位置,蒸汽管道的一点泄露林奇也很快带人封好了,糖化设备虽然与过去有极大的不同,但操作反而变得简单,弗里兹已经用沸水和人的体温来大致标定出了六十度上下三十摄氏度的范围,泡泡花只需把玻璃泡浸入到舀起来的料液中,观察用苏木红染色的油滴在玻璃管中位置就知道大致的温度了。

要断开蒸汽时下方的锅炉操作员会直接拧开管道上的螺旋阀,先把蒸汽排放掉中断加热再调整煤火。要冷却时打开蓄水池的导流板,冷却水就会直接灌进罐内的盘管,又带着废热从比进口低的出口流出来。

第二天的试运行目的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看最多加多少谷物粉会让搅拌停止下来,理论是理论,实际是实际嘛,这里毕竟没有大功率的电动机。

只加到弗里兹根据容积计算的最大加料量三分之二,搅拌就拉不动了,谷物粉末被加热浸泡后淀粉膨胀胶结的效果还是很惊人的,但这种小麻烦只需把大团胶结的谷物粉团捞起来放在一旁,等到罐子里边的熬化成糊状时再投进去就解决了。

为了避人耳目试运行时投入的是干麦芽,糖化反应的终点还是用比重记来测量的,只不过现在换成玻璃制的,使用时必须多加小心。

等到糖都熬出来称重之后,弗里兹抖了抖手里的纸张,和各种原料价值相抵扣今天这试生产就已经盈利了,如果马上能把啤酒酿出来还能赚的更多一点。一千五百磅两种谷物的混合粉,最后收获的是一千两百多磅糖,转化率并不高(注:多糖水解会消耗水分子,糖质量比消耗的原料是会增加的)。

让鲍勃驾车送格雷格去把这个试运行结果交给戴恩,弗里兹回头打量着忙碌的奴隶们,他们在肖尼人的注视下清理着工具,因为还没有酿酒,剩下的糖渣据说被清出来后一部分会成为他们的食物!

法贝尔又过了两天才赶到,航海的时间在没有机动船的年代是说不准的,也许你遇上一阵好风就能提前几天到达,要是逆风或者误入一条反向的洋流就惨了,有条船一天一夜之后发现自己不但没有前进,反而倒退了七十五海里。

这条船运来了桶材、酒花和酿酒师傅乔纳森,两兄弟一阵暗自商议就定下了他的任务,试验用制糖的残渣和一部分大米粉酿啤酒,可怜的乔纳森要是知道自己大名日后会成为廉价啤酒的代称,一定会连夜跑回费城。

回到红土溪畔将将一周,弗里兹给印第安人们放了个假,日均产量一千磅而已,既然已经达到就应该休息一下,许多肖尼人对传闻中巴尔的摩的繁华可是眼热已久了。

大概因为制糖试验成功的关系,马里兰州府的效率也高了许多,每个肖尼人都得到了他们的工作通行证,只是这上面的主人一栏是什么意思呢?弗里兹看了心头火大,这分明是把黑奴的通行证直接填上肖尼人名字嘛!还好大多数肖尼人是不识字的,否则这误会可大了。

弗里兹悄悄的将此事对尼奥作了说明,要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换的下来,眼下可不能让人落了单,否则拿出证件就说不清楚了。

搭乘着运糖的船,一行人来到了巴尔的摩,肖尼人除了参观游玩之外也都想做一身白人的衣服,火怪的新衣服可把某些人馋坏了。

等到一切安排停当,法贝尔带着一群妇孺为主的工人搭船返回,弗里兹则把猎手和他们的家人召集到一起,登上了七叶树号。

如果不是因为它太小太慢,弗里兹还真得把她买下来才行了,这阵子借用实在是过于频繁,每次见到尤金不等开口,他就会说:“要借船是吗,她啥时候会回来,你自己去开……”

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帆船出航还拖着两条多人划艇,出港之后船头指向东南满帆破浪而去。弗里兹向许多水手打听过,在切萨皮克湾口外一直有自己这次的目标活动。

虽然海水依然冰冷刺骨,但每天日照时间变长眼看着切萨皮克湾的渔汛要开始了。

看到已经离开了繁忙的水道,弗里兹让大船停下,把猎手们分别放到小艇上,连同大船原有的救生艇凑出来三艘划艇,然后开始演练狩猎阵型。

大船居中,两翼的小艇分开向着假想的猎物包抄过去,猎手们使劲的划着桨,几度感觉小艇像要被划的脱离水面一样,而从大船的桅顶瞭望台上不时传来哨声和鼓声,这时负责监听号令的猎手就会把大船的要求转达给掌舵的人调整方向。

一轮演练结束,猎手们都累的半死,返回大船后个个都像从水里捞起来一样,这还没完,弗里兹拿着本子一条艇一条艇的数说演练中执行命令出错和擅自行动的事。

划艇不但是力量和耐力的训练,也能培养艇员们之间的协同能力和默契,即使在机动快艇满世界跑的时候,大国海军们仍然保留着这一训练项目。弗里兹进行演练除了让肖尼猎人熟悉号令,也存有让一盘散沙一样的他们培养组织、协同能力的摸索目的。

出港时就已经较晚,演练结束不久夜幕就降临了,七叶树号就地下锚,船上黑乎乎的,大家就着星光吃完了晚餐,倚着成篓的石子坐在那聊天,因为弗里兹的要求出海时船员们的烈性酒也没有了,代以低度的苹果酒。

此时西方社会的夜晚是没有公共照明的,富有的人家会点上动物脂油的灯和蜡烛,其中最昂贵的是用抹香鲸的鲸脑油制成的蜡烛。

城市中彻夜生产的工厂此时还没有出现,夜间照明是他们最大的困难,灯油还没有廉价到血汗工厂也能用得起,直到美国的捕鲸船大量进入捕鲸行业把鲸鱼产品的价格连着拉低了好几波。

还在美国独立之前英国人就发现从殖民地进口的鲸油是本国捕鲸船产量的四倍,殖民地的远洋捕鲸船可以远航极地的冰海边缘去捕捉到巨大的格陵兰露脊鲸,繁荣的捕鲸业后来让伦敦有了西方世界第一条晚上点亮路灯的街道,灯罩下燃烧的就是鲸油。

常言道织席的睡凉炕,卖盐的喝淡汤,此时的美国生产了世界上最多的鲸油,美国人却几乎没有享受到鲸油带来的光明,以至于二十多年后出了一个“鲸鱼是鱼”的故事。

1818年纽约的一个蜡烛制造商塞缪尔贾德买了三桶鲸脑油,却在街头被一个鱼油检查员拦住了,于是发生了一场类似“白马非马”的辩论,只不过检查员坚持认为鲸鱼是鱼,鲸油也必须像鱼油一样被检查过是否被污染。最后这个案子上了纽约法庭,生物学家认为鲸鱼不再是鱼,而陪审团认为广义的鱼油就包括了鲸油,倒霉的商人败诉要交每桶油25美元的罚款。

这个后果部分也是鲸油商人们造成的,如果鲸油在国内市场上很普及,也许就轮不到塞缪尔摊上这次诉讼了,而塞缪尔如果不是把鲸油蜡烛几乎全部出口到英国和加勒比群岛,大众对鲸油也不会一无所知。

“弗里兹朋友,我们这么辛苦的演练划船到底是为了什么呀?”有猎手终于休息够了,向弗里兹发问道。

“这次我们要在海岸线附近寻找小鲸,它们游动很快,如果小艇不能快速的堵住它们游向深海的方向,它们一旦受惊就会逃的无影无踪,现在知道为什么要让你们练习划船和听号令行事了吧。”

弗里兹不可能把所有困难都亮出来,那样肖尼人可能就会打退堂鼓了。

他所说的小鲸其实是长肢领航鲸,在此时的大西洋近海有超过百万头的数量分布,这种鲸鱼体型比海豚大一倍,却又是鲸鱼中的小个子,比小须鲸还小的多,一头的体重也就相当于两三头牛,与海豚浅色的皮肤不同的是领航鲸表皮是黑黝黝的。

美国捕鲸船的水手们把领航鲸叫做黑鱼,显然他们是把它当做鱼的,在捕捉抹香鲸的冒险之余也会捕捉黑鱼炼上几桶油作为调剂。

领航鲸是敏感而胆小的动物,很像陆地上的白尾鹿,因此很容易被驱赶,丹麦法罗群岛的居民上千年来保持着捕杀领航鲸的传统,此地由于长年一直刮着大风,牧草难以生长,无法饲养牛羊,居民只能靠捕鱼为生,为了获得动物蛋白质和脂肪他们每年都要在领航鲸洄游经过时进行围捕,属于被国际社会接受的生存捕鲸。

这些渔民也没有先进的技术,就是划着小船或者快艇,守在领航鲸的洄游路线上,当鲸鱼足够接近的时候,猎手就会向领航鲸头部附近投掷石头,惊吓鲸鱼改变行进的方向,带头的鲸鱼转向往往造成其他鲸鱼也跟着转向,法罗群岛的居民继续不断的向鲸鱼旁边的水里扔石块,驱赶着它们游向海湾,搁浅在海滩上。

剩下的就由屠夫来完成,他直接一刀切断鲸鱼的延髓,给鲸鱼一个没有痛苦的死亡,但是由于每次捕猎数量太大,画面美的不能看,也饱受动保人士的抨击。

弗里兹计划未来要带着这些肖尼猎人去大洋上冒险,如果仍然有人不能听从号令与其他人行动一致,那么他最好现在就暴露出来,他早一点退出对所有人都好。

法罗群岛这种猎捕领航鲸的行动最能体现出各个小队(小艇)的配合水平,所以是目前最理想的选拔方式。至于鲸鱼,你如果可以在陆地上捕鹿为什么不能下海捕鲸呢,难道18世纪的鲸鱼天生比鹿高贵吗。

第八章 法罗群岛式狩猎(2)

船上多了许多女眷在这一丁点大的船上平添了许多生活上的麻烦,弗里兹只好躲进舱室眼不见为净,以后上大船这些东西可一定要注意了。

第二天一早弗里兹又把肖尼猎手们赶上小艇熟练了一番操作,这才起锚往切萨皮克湾口外驶去,海湾中群岛岸边湿地早起的候鸟一群群的掠过船顶向北飞去。

整整航行了一天才堪堪望见湾口外的大西洋,弗里兹自然又是把猎手们放进小艇操练一番不提,直到快要看不见了才下锚夜泊,由于切萨皮克湾内多岛屿,在这片内海夜间航行必须小心,如果熟悉地形和有准确定位,未必不能夜航但是对弗里兹这样的速成船长晚上还是下锚休息一下比较好。

“萨瓦兰先生,今天我们已经看见了一些小鲸鱼,为什么不去捕捉它们呢?”格雷格缩在毯子里只露出个头问道。

“那是因为这些海豚只是在嬉戏,如果它们发现自己被追赶快速的游起来,我们可就追不上它们了,另外你不觉得它们都太小了吗?”弗里兹笑眯眯的回答,这个小孩子还正处在求知欲强烈的年龄,对什么问题都好奇。

“那些小鲸不是已经很大了吗,萨瓦兰先生您说的小鲸到底有多大啊!”

“那些瓶鼻海豚一头也只有两到四个人重,而我说的小鲸一头可要比它们还要大几倍呢,”弗里兹耐心的解释道,“而且这些小鲸平时只出没于大洋里面,它们最爱潜水去吃乌贼,就像抹香鲸一样,它们的肉和油对我们有更大的价值。”

嗯,抹香鲸的英文名字是很污的,但不是英国人的锅,只有满脑子不正经的罗马人才会给动物起这么难听的名字。

“那如果这次抓不到小鲸怎么办呢?”

“那就当出来熟悉了一次航海,明天我们进入大西洋风浪比海湾中会大很多,对这些肖尼人也是一次考验呢,”弗里兹对此早有考虑,虽然最终目的是要从鲸身上获得报酬,但是显然不是这一回,船上连鱼叉都没准备,肖尼人最多也就能朝鲸鱼扔下石子了。

“格雷格你要记着,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在独立战争中可是有一次决定性意义的战斗哦,”切萨皮克湾口外海域也是独立战争期间英法舰队爆发切萨皮克湾海战的地方,先抵达的法国舰队战斗力难得的爆发一次居然打退了英国舰队,后果是约克镇的英军失去补给不得不投降,促成了13殖民地的独立。

次日七叶树号驶入了大西洋深处几英里,这附近商船水手们看到过领航鲸活动,在这里肖尼人才第一次尝到了晕船的滋味,把头晕难过的肖尼猎人们赶上小艇,弗里兹抬起头望了一下瞭望台上的三个人尼奥、格雷格和鲍勃,心里有几分焦急,兴师动众一趟不说有收获了,如果连鲸鱼都没有打上个照面,这以后肖尼人还会不会对自己的忽悠有期待呢?

“快看,那里有水柱!”等了有半个多钟头吧,格雷格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但是他一激动把弗里兹教育的东西丢的差不多了,瞭望员看到了东西还要带上方位角和距离才行,否则谁知道‘那里’是哪里呢。

不过就这模糊的讯息已经足以让打蔫的肖尼猎手们兴奋起来,正当他们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右舷35度2海里,不过喷水太高了,是条大鲸!”这种时候还是尼奥做事情更靠谱。

弗里兹想了一想叫猎手们都登上大船,拖着划艇靠了过去,计划中的猎物没有出现,就当出来这趟是观鲸吧,让肖尼猎人们对未来的猎物有点初步印象也好。

弗里兹也踏着绳圈爬上了瞭望台,这个狭窄的地方当然容不下这么多人,鲍勃爬了出去。

弗里兹观察了一会儿得出结论,这可能是条布氏鲸,扁平光滑流线型的头部,十几米长修长的身体几乎跟船一样长了,估计是顺着墨西哥湾暖流游来的。

布氏鲸发现大船靠的太近,一下子潜入水中消失不见,等过几分钟再浮出水面换气时已经在几百米外了。

正当大家观鲸意犹未尽的时候,又一个声音响起来,“船尾左舷15度,1海里,大群黑鲸!”

是鲍勃,虽然离开了瞭望台,他仍然坚持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弗里兹定睛一看,黑色低平弯曲的背鳍,圆圆突出的额头,正是领航鲸,来不及夸赞鲍勃,弗里兹立即向猎手们发出了登艇的指令。

兴奋的猎人们忘记了身体的不适,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跳上划艇解开系缆,对他们来说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七叶树号艰难的开始调头,只有她能在远处发现鲸鱼的动向,因此用咚咚的鼓声不停给划艇指点着拦截的方向,这群黑鲸还未察觉到危险,自顾的追逐着在水中嬉戏还不时跃出海面,方向也不停的改变,但和划艇之间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近了。

弗里兹发出指令,等到大船加入围堵,大船虽然没有小艇灵活却能控制一大片海面,此处距离海岸有几英里远,这将是一次漫长的围猎。

两条划艇斜切向的拦在领航鲸的前进方向上,大船和救生艇从侧后方突然朝水中使劲的投掷大量石块,惊吓黑鲸,大船上带有那么多肖尼女人的优势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领航鲸群受到惊扰开始向前逃去,还有二十多米就将要穿越划艇位置了,这时两条划艇也各自朝面前的海里投掷石块,让鲸鱼稍微改变一下方向,朝海岸方向躲避。

桨手们用力划了起来,尽力要跟上领头的鲸鱼,浆叶击水的声音和溅起的水花让领航鲸更为不安,被引导着逐步贴近海岸而未发觉,划艇上的舵手还不时的向前方掷石块,让领航鲸进一步远离大洋一侧发出噪音的一线。

这群鲸大约有20多只,也是较为常见的群体数量了,弗里兹并没有打算把它们赶尽杀绝,成年后的领航鲸有一吨半到三吨那么重,七叶树号才多大,只要训练目的达到,又有一些收获,就足以让肖尼人们进一步渴望下一次的狩猎了。

这是一场人与鲸耐心和耐力的较量,漫长的驱赶过程几乎要耗尽猎人们的体力,游在前面的领航鲸也不时试图超越划艇的船头方向,立刻就会被砸到头前方的石块吓得又偏回去,另一些试图穿过艇和船之间空隙的鲸也被石块赶了回去。

还有一些鲸试图潜水躲避,但此处离岸边并不远,水深最多只有几十米,沉入水中的石块也形成了一道幕墙,把潜水中的鲸吓住了。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几个小时,离海岸线已经只有几百米的距离,领航鲸也处在精疲力竭的边缘,它们游的越来越慢,头部露出的次数更频繁,也不再四处打转,弗里兹在桅杆上发出了最后直接朝海岸方向驱赶的指令,小艇都改变了方向,船头直朝鲸群指去,大船上的肖尼女人们也掷下一片石雨,大船是不能再靠近了,万一搁浅可不是好玩的。

绝望的鲸鱼直直的冲向唯一没有恐怖声音方向的海岸,很快就有八头搁浅在那里,弗里兹用鼓声提醒猎人们停止掷石不要再惊吓黑鲸了,让没有搁浅的鲸鱼自己逃走。

搁浅的鲸中有两头较小,弗里兹远远的喊话让他们把小鲸推入海中,让它们重新游回到大洋,至于它们能否再找到同伴汇合那就是未知了,剩下的六头则成为了猎人们第一次出海的猎物。

搁浅的鲸还在不住的挣扎,一条小艇从船上运去工具,带给它们仁慈的死亡。

肖尼女人们乘划艇赶到岸上,众人一起踏着冰冷的海水动手先剥下了鲸皮,再切开几厘米厚的鲸脂割成一条条的,炼油的大铁锅已经从船上搬下来,女人们在不远处捡来树枝生起火开始炼油。另一些女人则把鲸肉分割成一条条的,挂起来晾干或是在烤肉架上烘干,这一次让所有人都疲劳到极点的围猎终于有了完美的句号。

炼过油的鲸脂渣也像猪油渣一样喷香酥脆,弗里兹让人把热腾腾的鲸脂渣浇上麦芽糖浆,顿时成为了快速补充体力的一道美食,如果在大海上这些渣通常会作为燃料丢进火里炼油时当柴烧,所以有一种说法捕鲸船上面鲸鱼是自己把自己烧成灰烬的。

烤熟的鲸肉有着鲸肉正常的口感,纤维太粗了,比老牛肉还要老,其实并不是那么可口,但肖尼人却吃的津津有味,有两三个人那么长的大海兽被猎获烤来吃掉,这种大收获不管在什么部落里都是可以吹爆的。

“你们可以把它的头骨完整的剥下来,送回去给部落里边的人看,”弗里兹还给肖尼猎人们出着坏主意,领航鲸虽然胆小性情也温顺,但嘴里的满口牙齿又大又尖利像极了猛兽,足以唬住未见到捕猎过程的人,想必这能让更多的肖尼猎人生出好胜心来吧。

“萨瓦兰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去捕捉今天看到更大的那种大鲸呢?”喝着酒啃着肉,却有人还有这样的问题。

这人啊,老是不知足!

第九章的提议

三十多个人,处理完六条领航鲸已是深夜,疲倦的肖尼人很快进入了梦乡。

弗里兹立在船头眺望着岸上的几堆篝火,他夜半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此次出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但自己去年末的目标却还有几个没实现,已经这么久了考克斯答应的帮忙办理入籍还没有下文,难说他是不是在打什么主意。

自己这两个月泄露的技术也不少,不过呢都是目前没人能用得上的,也难为自己故意大费周章的拼凑出一堆奇怪东西。

下一步该给自己弄一条船,七叶树号实在太慢,花费太多时间在巴尔的摩和费城的往返上非常耽误事!

日后这两地之间倒是会开辟出一条运河节省四百公里的航程,然而现在得想些更现实的法子。

“萨瓦兰先生,您怎么没有睡!今天的狩猎给我的族人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他们现在有酒喝有肉吃,生活的更像白人,用不着再为土地跟白人拼命了,我由衷的感谢您,”悄悄走到身后的是尼奥。

“坐下说,我们很久没机会坐在一起谈你们的未来,现在说就不用跟白人拼命还太早了吧,”弗里兹还是摇头。

“为什么呢,我们放弃土地来到海上捕鲸,这海总不是他们的吧?”尼奥想不通,这不能怪他想不到,海洋权益的东西一直是比谁更不要脸,谁客气谁吃亏,地中海两个邻国弄的最过分,已经到了在海滩上踩进水里泡个脚都算踩进别国领海的地步。真要是发生争执,到时候没有人会重视肖尼人的意见。

“我之前告诉过你们北方的新英格兰有许多白人出海捕鲸对吧,这些捕鲸人也同样会看中肖尼人捕到的大鲸,有一天因为这你们起了争夺怎么办?或者说如果捕鲸的白人越来越多,有一天海里到处是白人的捕鲸船,鲸就像白尾鹿一样变得稀少了,那时候肖尼人如何营生呢?”弗里兹不紧不慢的说,这些事他已经在心里想了很久。

尼奥的脸色阴了下去,“如果我们放弃土地来到大海上,他们却连大海也要夺走,那我们就打吧,肖尼人已经不是过去的肖尼人了!”

“你想打我会支持你,但也许你们根本不用去打呢,现在我有一个主意,这要看你是否信任我!”

尼奥眯起眼睛,“弗里兹朋友,你曾经给我希望,可刚刚你砸碎了它,现在你还有什么新主意最好一次把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也讲清楚吧。”

这些日子以来,弗里兹对肖尼人用了许多忽悠的美好远景,但在尼奥面前却尽量实话实说,因为尼奥可不是一般糊涂的肖尼人,他会思考能冒出渎神的想法,一时的欺骗只会让合作在将来破裂。

“在说我的这个主意前我先讲一点有关联的事,你还记得新年前我们在费城遇到尤金,他介绍一个白人的官员给我认识对吧,”弗里兹缓缓说道,“这个官员看中了我的制糖生意,他帮我找到了投资者,但是这笔投资里边我占的比例太小,今后我将一直像个工匠一样为他们做工而已。”

说完这句话心里像有一块一直压着的石头终于掉了下去,弗里兹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当时作为交换条件,他答应帮助我入籍和给你们解决安全的身份证明,但到如今他一样都没有办好。”

“我一直以来信得过的朋友就只有你们,所以我和你商量未来我们将要做什么,在这儿你可以代表肖尼人,你比他们更能判断我的想法是否会损害你们的利益。”

“你快点说正经的吧,我今天高兴没多久就被你泼冷水,”尼奥催促道。

“捕鲸这营生至少还能做几十年,这段时间里边你们和白人还不会起冲突,靠着鲸鱼的肉你们至少能养大几代孩子,我现在做的是为他们之后可能遭遇的困难做准备,所以这个主意还是从捕鲸开始。

你不了解捕鲸船,那是比七叶树号大的多的船,起码就像我们在费城码头边看到的一样大,这么大的船要很多钱,我买不起,只能找人投资。

白人捕鲸他们只要鲸油,然后按照投资比例分配船主那一份,而我们还可以收获鲸肉;出航一次白人要准备很多食物补给,而我和你们都能以鲸肉和海鱼为食,这些是航程中节省下来的成本对吧,但是如果节省下的成本却变成让投资人平白多拿走的一份,那就对不起我和你们了,所以我打算虚构出一个投资者美第奇,他分得的那一部分红利将成为我和你们共同的发展资金。

不止是这个投资者,所有肖尼船员都会在账目上有一份薪水,但是他们不会直接拿到手里,这笔钱会进入一个我管理下的投资基金,进行一些有利可图的投资活动。

航行中猎到的鲸肉按照一比九的比例属于肖尼船员,肉比油多上几倍,但是船的有限空间要多装些有价值的东西,所以我可能不得不在中途出售一些鲸肉,换取新鲜的蔬果补给和酒水、衣料等,这笔收入跟白人船员都无关,只属于肖尼人,白人船员如果要享用也得从他薪水里扣除,如果返航后这笔收入有剩余,可以选择交给你或者放进我的投资基金里。”

弗里兹一口气说了许多,大体就是按例船东出资三万买船,配齐出航物资还要一万,因为肖尼人能吃苦物资准备现在需要的出资缩小了可能顶多五千,结果出资一万的人什么也没做分配的权重却变大了,这不能忍啊,所以虚构一位投资者美第奇先生来把账扯平,保证自己不吃亏。

尼奥静静的考虑了一会儿,神情舒展开来问道:“你的主意就这些?还有吗?”

“当然不止,捕鲸船跨越大洋跑那么远,有鲸捕鲸,不捕鲸的时候还能干些别的嘛,但是这些别的收入暂时能不能成我没把握,分配方式也没可供参考,我就按照一般商船付薪水的办法计算,把它放进基金里吧。

等到基金数量够大,我还可以让美第奇先生出面创建一家公司买下几块土地,这样的土地白人可就怎么也拿不走了。

眼下也只有去捕鲸才不会让那个官员继续把我抓牢了给他做工,等到我们有足够的财富时,我也不用找他投资了。”

后面的话弗里兹说的不明白,尼奥听不懂,但他听懂了白人拿不走这些财富,也许这就是未来的肖尼人立身之本。

“我相信你是真的为我们着想,那就按你说的办法去做吧,肖尼人那边我会想办法让他们配合的,”尼奥发现弗里兹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在说捕鲸,白让自己受惊吓。

弗里兹的合资建议一开始受益最大的是自己,但从长远来看受益的还是肖尼人多一些,但未来既不可知,哪怕告诉他们也没有用。

把沉在心头的话一下子说出来没被反对,弗里兹心里彻底放松了,还有心情说起闲话:

“你知道吗,新英格兰的那些白人最早是和印第安人一起去捕鲸的,一条船上只有两三个白人,其他船员都是印第安人,他们靠这个来搪塞土地的主人,‘鲸鱼是印第安人抓到的,不是领地的白人抓的或者自己搁浅在老爷土地上的’这样就不用向拥有土地的贵族用鲸油交税了。

等到独立之后,国王没有了,拥有土地的贵族也没有了,他们就再也不雇印第安人去捕鲸了,哈哈哈。”

说完笑话弗里兹却一下子想起有什么不对来,是了,搁浅的鲸鱼,领航鲸是自己驱赶着去搁浅的没错,可万一面前这块地有主人,而主人的理解又不一样呢,要知道从封建时代起,搁浅的鲸鱼和顺海流漂来的货物就都是海边土地主人的传统意外横财啊!

不能犹豫了,弗里兹三两句把话向尼奥说清楚,催促岸上的肖尼人赶紧撤回船上来,还好鲸油一熬完就已经装桶里和铁锅一起运上了船,鲸肉倒是还剩些没运。

肖尼女人们是第一批坐船回来的,猎手们把肉干尽量的装上划艇,运了一趟又一趟,尼奥留在海滩上指挥着这场急匆匆的撤离,远处夜色中隐隐响起狗叫声,距离似乎在接近,尼奥立刻下了决断,让猎人们别管剩下的肉干,都立刻推着小艇下到海中向大船划去。

不久篝火边就出现了一些人影,他们检查着火边烤架上正在烘干的鲸肉,还有一个人举着火把四处看了看,查看了留在海水中的鲸骨架,他还举起火把朝小艇消失的方向晃了几晃,但是七叶树号远在几百米外隐没在夜色中他根本就看不见。

弗里兹下令起锚。这地方没必要待了,虽然丢下了差不多半头鲸的肉让肖尼人们心头很不爽,但及时的撤离避免被意外袭击也让猎手们为今晚的大意后怕不已。

白人的世界里规矩真多,当尼奥把弗里兹的提醒原因细细的说了之后,肖尼猎人们都生出这样的念头,有了土地就有理,难怪白人对土地看的那么重!

第十章 综合利用

船离开海岸一两公里就又下了锚,黑夜中不辨方向误入墨西哥湾暖流被冲远就太倒霉啦,不如等到天色蒙蒙亮再离开,岸上那些人转了转收拾完留下的肉干也离开了,此事依旧例无法和土地主人去理论,上了法庭陪审团会像“鲸鱼是鱼”一样照老观念给出意见,自己根本别想打赢官司。

“都别在意,以后还会有更大的猎物,我们一次就收获了这么多,光船上这些够出来的人吃上几个月吧,”弗里兹劝慰道,六条小鲸的肉去骨除去鲸脂烘干了也有两吨多,真的不少了!

“怪不得这里有鲸却没有人去捉,”说话的是那个叫白鸟的列纳佩人,“这些白人的奇怪规矩不是强盗吗,鲸搁浅了可还是在水里呀。”

搞半天他还在心痛那些没带回来的肉,弗里兹没再去劝,这些东西以后多了他自然就看得开啦,只是嘱咐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回程还有一天多呢。这些肖尼人来到白人社会中日子久了,也自然懂得,一旦交战他们自由生活在白人社会的中的日子就结束了。

经历了近两天的航行,七叶树号又靠上了温斯罗普糖厂的码头,而埃利船长和他的船员们等下又要返回巴尔的摩—哈里斯堡航线,他们要先装运这几天时间生产的糖。

“亲爱的萨瓦兰兄弟,你就这么放心的跑出去,不怕我把你的秘密看光吗?”尤金开玩笑的说。

这点弗里兹还真不怕,眼下糖厂里头只有法贝尔、尤金和乔纳森三个白人,黑人和印第安人谁会去窃取机密呢。

“其实我真希望你也能学会这些,那样我可以放心的出门去捕鲸了,”弗里兹半开玩笑的说,现在糖厂的控制权虽然在自己手里分红却太菲薄了,弗里兹确实提不起兴趣来。

“你们出去这些天收获的东西够偿付船员的薪水和租金吗?南方人可很少捕鲸喔,让我瞧一瞧你的收获吧。”

弗里兹欣然带着他去看那四桶鲸油和几千磅干肉等收获,但尤金可不会没事来这等着自己。

“你想必来这里还有其他事情吧?你在费城和巴尔的摩都是大忙人啊!”

“啧啧,看起来是不少,可这些干肉似乎都不怎么值钱的样子,鲸油的价格我也不清楚,能有多贵呢。嗯,我的确有事找你,费里亚斯格林先生向你发出了邀请,下月初去他在弗吉尼亚海边的庄园参加春季宴会活动,当然他也邀请了我。”尤金话中带着几分得意。

“那到时候你来接我,我们一起出发吧,”弗里兹不便拂了别人的好意,何况格林也是工场的大金主,“对了,你母亲信里让你打听的事情呢,那条大船的股份问的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尤金就苦着脸,“那条船的事情他们股东之间争夺的很激烈,我现在都不敢参合进去,原来的船主去年已经损失了一条船,他指望靠着这条船翻本呢,对谁都狮子大开口!”

“这样啊,”弗里兹沉吟起来,最后还是没打算放过尤金,“那我要拜托你一件事,七叶树号航行起来太慢了,我想要一条快速的小船,你马上在巴尔的摩帮我找个船厂或者造船工匠,我需要船,尽快要!”

鲸油能值多少钱现在对弗里兹来说不重要,美国国内没市场只能往英国卖,数量太少,单是找买家算运费都折腾贵了,他这次主要还是打算自用,鲸油在蒸汽机普及之后也充当了很长时间的润滑油,而弗里兹现在除了灯油、润滑油之外还有一个防锈油都要用它来应付。

让尼奥把涂鲸油的事布置下去,弗里兹又琢磨起工场的照明来了,此时的建筑完全没有考虑灯光的事,白天全靠自然光来照明,所以四面无墙非常通透,晚上如果有灯光没有反射那效果也会很差,所以得给肖尼人安排一个新的任务。

切萨皮克湾盛产海鲜,其中一种一直闻名遐迩的就是肥大的牡蛎,不过啊大冷天的生吃牡蛎决不是弗里兹的爱好,所以之前负责饭食的人送来的牡蛎很少,现在需要给他重新说一声了。

只要有充足的油牡蛎肉加上切碎的蔬菜面糊同煎是很美味的,而软体动物的外鞘膜都是银光闪闪,正好可以用来做反射镜,古人还有一种利用方式是把很大的牡蛎壳磨成透光的薄片,镶在窗上当玻璃用。弗里兹现在只需把牡蛎壳有贝母的一面磨平打磨成镜子一样,一片片的组装在薄木条上做成个灯罩,晚上点起鲸油灯也有些后世工厂水银灯的味道了。

这边一干肖尼人正在嘻哈的做着灯罩,法贝尔过来诉苦了,“弟弟呀,你确信用你那糖渣能酿酒吗?乔纳森试了很久啦,效果总是差一些!”

怎么会差一些的,后世的大米淀粉啤酒很普遍,哪怕是一些土作坊一样的企业在实现机械化之前就几口大锅熬下粮食也能做啤酒啊,乔纳森该不会死抓着他的啤酒老套路不放吧!

传统的啤酒是纯麦芽啤酒,也就是说淀粉、糖类全来自发芽的大麦,就这烘过的麦芽还有各种花样,什么淡水晶麦芽、深水晶麦芽、焦糖味麦芽、黑麦芽、巧克力麦芽等等多种,然后磨碎熬麦芽汁过滤加入酒花煮沸再过滤拿去发酵,啤酒发酵的时间很长,发酵完了还要净化和老化,一套下来至少要半个月到半年才能喝到啤酒。

而弗里兹要酿的是纯麦芽汁啤酒吗,只是酒精、酒花阿尔法酸、二氧化碳混合物罢了,这英国佬真不是存心搞破坏吗。

弗里兹当然是错怪乔纳森了,这位哪儿像他一样懂得酶和酵母啊,对于指定要加进去的大米和糖渣能起什么作用是两眼一抹黑。

没奈何,弗里兹只好把这位注定要替自己背黑锅的酿酒师叫进了小屋子里,好好的用神秘的酿酒方法给他洗了一遍脑,等他离开的时候眼睛发直嘴里一直喃喃念着什么。

此前戴恩派人送来了甜薯和土豆,因为弗里兹出外未归,谁也不知该怎么操作,此时当然也得把它们用掉给格林吃颗定心丸。

第一步当然是把甜薯和土豆洗净随便取一份样破碎烘干之后称量出干重,然后用手工机械把两种薯都刨成丝,晾至半干投进糖化罐中,任凭蒸汽把它们蒸熟,启动搅拌再将熟薯丝搅碎成糊状,剩下的糖化步骤就与米粉毫无区别了。

等到糖汁都用唧筒抽去了大锅里熬煮,弗里兹叫住正打算离开的泡泡花等人,这个时间再安排一次糖化肯定就到夜里了,但弗里兹这不是都准备好了吗,到夜里就到夜里呗。

肖尼人并没有做强体力劳动,几个女人主要动脑指导,男人也是警卫和指导黑奴烧锅炉而已。

进行一次夜班也是逼不得已,很快黑奴就会被各自的主人撤回去,那个时候生产岂不是会停下来,只有乘着他们还在,多制出一些糖来,才能抵消这空档期的损失。

而另一方面进行夜班是不是得不偿失,需要靠数据来说服黑奴的主人;至于黑奴他们肯定是愿意的,因为弗里兹宣布说夜班结束时会给他们肉吃。

工场在二十多盏鲸油灯的照耀下如同白昼,薯丝糖先熬完,弗里兹尝了一小块,满意的点点头,甜味比米粉做的麦芽糖还大一些,看来甜薯中含有一些果糖是确实的,因为只是简单过滤,糖还微带有一种烤甜薯的焦香风味。他唤来格雷格,让他挑选一些薯丝糖明早就给戴恩送去,一同送去的还会有一封信,里边详细记录着土豆和甜薯烘干前后的重量,一次投料与产出的干重等。

在这个时代要得到糖真是麻烦啊,后世的美国人吃的甜味糖都是果糖,先把玉米淀粉水解成葡萄糖,再用曲霉菌中提取的异构酶转化成果糖,大名玉米糖浆或者高果葡糖浆,比这可廉价多了,但无论是分离高产率菌株还是提取活性酶,在这一种分析纯化学品都拿不到的时代实在是做不到啊!

第十一章 船厂技师

乔纳森的试验又失败了,当他絮絮叨叨的把自己多年的酿酒经验向弗里兹倒出来之后,弗里兹才恍然大悟,自己犯了一个熟悉制药厂工艺的人都会犯的错误。

自己只想着原料的转化率,却忘记了啤酒其实不需要把原料全部转化成酒精,啤酒需要的是风味和一点点恰到好处的酒精,所以酿啤酒的过程中酿酒师们为了控制发酵的速度需要减少酒浆中蛋白质的含量,而自己提供给他的恰恰是蛋白质极为丰富的制糖剩下的粮食渣。

所以一部分粮食渣不得不考虑另做他用,好在弗里兹没多久就打定了主意,这些以后直接做高浓度酒精好了,高纯酒精对于这个时代的人很陌生,可是自己要发掘出它的用途就太不值一提了。

最简单的比如制造乙酸乙酯,这个物质比较危险,但却是非常有用的有机萃取剂和染料的溶剂,加入食品里边还可以作为香精使用。

这边主意打定,那边却不能把法贝尔和乔纳森打道回府,有他们的活动才能掩饰糖厂大量消耗麦芽是用在了麦芽糖生产上嘛。所以这啤酒还得继续酿,不过呢下边怎么酿就有说道了。

纯大麦芽啤酒不是弗里兹要酿的,而纯大米粉制糖之后还会剩下许多蛋白质含量并不算高的粮食渣,这些还可以让乔纳森继续一试,但以后制糖就不能再掺玉米了,除非弗里兹还想弄出来玉米威士忌。

转换生产原料的试验做的很快,在每天可以做两班的情况下,纯大米粉的残渣也源源不断地送到了乔纳森那里,他整天跟嘴里含着苦胆一样,皱着个眉头在罐子中间爬上爬下。

然后弗里兹这天见到了尤金派人送来的特殊客人,“你说自己叫詹姆斯麦克尼尔,曾经有近十年的船厂制造经验?”弗里兹读着尤金的来信问道。

“是的先生,我曾经参与过多种新船型的试验,包括大名鼎鼎的巴尔的摩飞剪帆船的建造我也曾参与过,”这个麦克尼尔十分自信,在弗里兹面前坐的笔直,胡子刮的干干净净,衬衣干净领结熨烫的平平整整,整个人整洁的无可挑剔,他要么有个好妻子要么有个好仆人。

“那么麦克尼尔先生你能讲一下飞剪船的缺点吗,你有没有办法来改进它们?”弗里兹也不掩饰自己的意图,直接问到最关心的问题上。

“飞剪船的问题其实在于它的水下v字线型角度太过于倾斜,而重心又太靠上了,为了追求航速设计者在它上面堆了太多的桅杆和风帆,最简单的办法只要去掉一组桅杆和风帆它就不会那么容易倾覆了!”

麦克尼尔说的还是大家都清楚的问题,没有什么独到见解,而且没有了航速优势的飞剪船又有什么意义呢,弗里兹失望的摇了下头。

“你刚才说道最简单的办法,这么说你还有其他的办法也能行咯?”弗里兹想了一下问道,“格雷格,去给麦克尼尔先生拿些纸笔来。”

“不错,萨瓦兰先生,这要看您是打算要重新造一条飞剪船,还是在旧船上改造一下了,”麦克尼尔这个回答让弗里兹来了兴趣。

“我两种方案都想听一下,我最近需要一条快船来往于费城和本地,而不久后我或许有机会得到一条旧飞剪船来航行。”

“那我后面说的方案如果您不能接受也请保密”,麦克尼尔没有特别要求签署保密的协议,也许他被嘲弄的次数太多了。

“如果是造一条小的飞剪快船,那么它应该要轻,但是呢又不能重犯飞剪船重心太高的错误,所以我打算取消一根桅杆,但是加长船头的前首柱,需要快速行驶时在船头也可以挂上一面大三角帆,”说完这个他望向弗里兹,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什么要跳出来。

“有一点道理,但是不会让速度下降太多吗,如果没有了速度快速飞剪船牺牲乘坐的舒适换来这样平庸的性能,我觉得不值得呢!”弗里兹回答道。

“您对航海的熟悉让我大为震惊,这个方案因为还未能得到建造的机会,一切还只存在设想当中,”麦克尼尔惶恐的说,弗里兹对航海很有主见,也很熟悉行船,可不是那种只懂怎么把金币变成更多金币的投机者。

“旧船改造呢,你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弗里兹打算比较一下他的方案,不是每一个方案都可取,但总有一些方案中会有合理的想法。

“旧飞剪船能改造的地方相对比较小,我计算过一下,它应该增加底仓压舱物的重量,这样就不会那么容易倾覆了,但是呢由于要考虑到风浪天气中的甲板上浪问题,所以飞剪船的载重会受到一些限制,”麦克尼尔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他对这个限制太多的方案也不是那么自信。

“尤金给我的推荐信上面说詹姆斯你现在需要一个造船或者改造船的工作对吧,我刚才听了你的方案能了解你对航船很熟悉,但离有新意还比较远啊!”弗里兹总结道,“你可以把刚才说的两个方案自己画一下,想一想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等了一会儿,麦克尼尔在纸上写写画画还是没有更好的主意。

“我给你一个建议,你的旧船改造中,如果船行驶的时候船首高高扬起,是不是就不怕甲板上浪了呢。”

“这是有可能做到的,虽然这样船尾就会危险一些,萨瓦兰先生您解决了业内的一个大难题啊,让我先计算一下再告诉您是否可行,”詹姆斯咬着笔尾想了一下,就开始计算起来。

而弗里兹坐在一边开始算账,当初失算了,应该直接把卢伯特带来管账的,鲍勃虽然也上过三年学,可是记账这种事情不是一上手就能做好的,自己出门还老要带着他,还好这次七叶树号回去就能把卢伯特带来,这样自己也就可以解脱出来了。

良久,麦克尼尔锤了一下大腿,“弗里兹先生,您的想法完全可行,虽然这样对货物还是会有一些限制,但已经能让大部分载重都用在货物上了!”

他对弗里兹现在是心悦诚服,暂时忘记了自己来这是找一份差事的。

“这个改造可是人人都能学去的吧,你也要保密哦,不如这样,我口授,你写一份保密的合约,我们一起来签上名字,”弗里兹提议道。

可是很快麦克尼尔就发现了不对,这不是一份单纯的保密合约,为什么会提到薪水,“萨瓦兰先生这是?”

“你对造船虽然还缺乏一些想象力,不过基础功夫还是比较扎实的,我呢正好需要对造船行业熟悉的人,所以我决定还是先雇佣你,只不过你造的船第一次出航你就要自己也坐上去,”弗里兹的要求总是很古怪的,但麦克尼尔没有拒绝的道理。

“你的月薪暂时先定在20美元怎么样,等到以后造船的成绩出来之后我再给你涨上去,”弗里兹现在也算雇得起人了,糖厂采用两班制之后他的分红收益也是水涨船高。

“没有问题,我所在的船厂倒闭之后,您是第一个肯给我机会的雇主,感激您还来不及呢!”

弗里兹笑了笑,继续说道:“既然你已经签下合约成为我的雇员,那么关于这些快船的改进方案,我也有个想法可以跟你探讨一下了。”

詹姆斯是真的吃惊了,刚才改变行驶姿态的建议要老航行的船长才能提的出来,现在弗里兹这样郑重提出来的方案想必更为惊人。

“你知道库克船长环球航行的时候见到过波利尼西亚人的舷外浮材独木舟对吧,那么有没有可能在飞剪船的两舷加上悬臂支架连接两艘能够增加船舶稳性的小船呢,”这个大胆的想法才真的把麦克尼尔震惊了。

在飞剪船要倾覆的时候,它倒向的这一侧小船能够提供浮力支撑,而另一侧的小船船体能够用重量给与一个抵抗翻转的力矩,这真是个让人拍案叫绝的想法,麦克尼尔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不过马上意识到了失礼,慌忙道歉。

“你别急着这么激动,这么说这个方案也是可行的咯?”

“当然,萨瓦兰先生,这样的两个小船只要船身设计的和飞剪船一样能够劈开海浪,它们上面再安装上桅杆,能够一点都不拉慢大船的速度,也许还有助力也说不定!只要解决了舷外艇悬臂杆支撑和材料的问题,这完全能够实现。”

弗里兹很得意,双体、多体帆船虽然不常见,但作为特殊的竞赛帆船也不难见到,自然在原理上不会出问题。这还没有完,自己打算在小快船上进行的技术革新试验不止这一样。

“既然你对船舶的建造很了解,那么有没有可能不用大树做龙骨,用铁件来拼合成龙骨和船肋呢?”

弗里兹是打算把铁肋木壳飞剪船的设计直接拿来用,几百吨的船造起来困难大,还需要很多有经验的船厂工人,先造一条小的积累一下经验发现一下问题,后面再造大的就好办了。

再看麦克尼尔已经被这新的想法震的发呆了,半晌才哆嗦着捡起笔在纸上疾书,他要赶紧把这疯狂的想法记录下来,来之前他其实就听说过了萨瓦兰的怪癖,和各种夸张的想法,没想到都是真的,而且这是真的有可能造出来啊!

“对了,我平时很忙,造船的工程计算我就没时间去做了,你代我去做吧,这些铁件需要加工成什么形状,又怎么和木板接合在一起,每件最大不能超过多重,你可以先做实验,包括两翼小船的排水量都可以用按比例缩小的模型来先试验一下。”

弗里兹不自觉的又泄露出了一样有重要意义的工程研究方法,在水流体动力研究中非常有用的缩比模型,不过呢在此时缺乏工程技术人员的美国,能够洞察这些模型中玄机的人可以说少之又少。

第十二章 收获将近

詹姆斯麦克尼尔的到来给温斯罗普糖厂带来了不一样的风景,听说他需要跟随弗里兹长住这里后,他请人去巴尔的摩城里接来了妻子明妮。

自从明妮女士到来起,糖厂管理层的几个单身汉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衣服洗干净之后有人好好熨烫,床单有人注意定期指挥黑人更换,连饮食的滋味也变得丰富起来。

不过让弗里兹最满意的还是詹姆斯研究进展很大,他通过研究模型发现简单的一根悬臂无法固定住舷外浮力艇。

“萨瓦兰先生,至少要使用两根以上的悬臂组成三角支撑结构,这样的支撑结构才会牢固,在风浪中船只才能保证稳定,”詹姆斯很肯定的说。

弗里兹对此自无不可,但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三角结构会把支撑变成刚性连接,船在大风浪中摇摆时上百吨的力量是几根悬臂能够承受的吗?”

“这样一来普通的船材也无法符合悬臂材料的要求,既有弹性又有很大的强度,这只有很少的高级木材才能胜任啊,”弗里兹其实对这个方案还是有信心的,但是呢看来只适合小型快船,对于倾覆危险更大的巴尔的摩飞剪船改造难度非常大。

“詹姆斯你应该想一想,巴尔的摩飞剪的恶名是因为它水下形状太糟糕了,一个v字形船底的木头船底模型连放在地上都放不稳,既然我们已经在考虑改变过去造船的方式,去掉了巨木做的龙骨,假如把它水下的形状变得更稳定一点,那不是很好吗?”弗里兹可以告诉他未来的大方向,具体怎么做,抱歉啊,我也知其一不知其二。

“萨瓦兰先生,您这比喻太妙了,我要让飞剪船变得安全应该首先让它稳定,然后再想办法让它保持劈开海浪的能力,我马上就去修改模型形状进行对比!”

詹姆斯好像是开窍了,弗里兹却有些头疼,自己要不要告诉他在水中接近流线型的浸入部分阻力更小呢,此时的研究者对科学还一无所知,想当然的以为在流体中的迎角越尖锐阻力越小。

自己告诉了他当然可以享受到高航速的船舶,可是在这样一个对知识产权非常无耻的年代,只怕没多久全球飞剪船的黄金时代就提前到来了。

飞剪船是一种生不逢时的船,它被设计出来的时候蒸汽船也已经出现了,随着蒸汽船技术越来越成熟,飞剪船的优势变得越来越少,飞剪船的黄金年代不到半个世纪就结束了,虽然在良好的顺风条件下飞剪船能轻易的跑出二十节的航速,然而蒸汽船很快就以任何风速条件下都能保持飞驰的优点取代了靠天吃饭的帆船。

可要是自己提前几十年就释放出飞剪船来,对于航运业的改变将是非常巨大的,来自欧洲、非洲的移民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铺满新大陆,北美原住民社会将面临更大的冲击。

不过呢,前往远东的航行才是被影响最多的,过去一年才能往返的商船现在可以把时间缩短一半以上,东方的商品很快就会在西方变的普及,不太好的一点是鸦片贸易的效率也会提前变得更高,而自己还完全没准备好呢。

这样的后果弗里兹能接受吗,别开玩笑了,这种商业秘密是拿出来给老牌帝国发扬国际主义的吗,当然是要好好的掩盖起来啊,可用什么办法来掩盖呢?

沉思中的弗里兹眼睛忽然扫到了墙上挂着肖尼人剥回来的鲸皮,一个念头像火星一样蹦了出来,只要自己把新型飞剪船继续伪装成巴尔的摩飞剪船不就好了吗,把鲸皮或者鲨鱼皮包在外边,伪装成为了使船体更加光滑减少阻力增加航速而蒙皮,可实际上在水下是尖底u字的线型。

巴尔的摩飞剪船由于可笑的v字形船体横截面,舱内可使用空间非常糟糕,只能充当走私船或者贩奴船,运廉价货是会赔钱的,因此一直没有被大规模的推广使用,弗里兹只要对外展现出似是而非的悬臂支架舷外小艇支撑结构,就足以把内行人瞒过去了,人人都会脑子一热的自以为发现了让巴尔的摩飞剪能够放心使用的大秘密,却把真正的秘密视而不见。

想到得意处忍不住大笑三声,把刚进门的乔纳森吓了出去,“跑什么,进来呀!”这乔纳森对自己是不是太过于畏惧了一点呢,弗里兹很快把这念头抛在了脑后。

“小萨瓦兰先生,我……我是来向您报告好消息的,”乔纳森把手里捧着的小啤酒桶轻轻放在了桌上。

“自从上次您教我把糖渣也要熬成糊状后再和麦芽汁混合共煮,后来我就照您说的办,这次果然成功啦,您尝一尝,是不是有英式淡啤酒那个味道?”说着往大木头杯里倒了满满一杯泛着泡沫的啤酒。

弗里兹端起来抿了一口,微微的谷物甜香味,还有酒花的香味,回味中混合着一种奇怪的香料甜香,谁也不能说这不是啤酒是威士忌了,弗里兹睁开眼点了下头,“既然啤酒酿造成功,乔纳森,我们可以重新谈一下你的报酬了。”

“你是喜欢每月增加固定的薪水,还是每造出一桶再拿走两个美分呢?”

弗里兹的提议看起来真的是吓到了乔纳森,他喏喏半天才直起腰来,“小萨瓦兰先生,您真是个好人,我就选每桶给我两美分吧。我心里有数,今后没有谁家的啤酒能在数量上竞争的过我们,我这次琢磨着往里边放一些肉桂树皮,您也尝出来了吧,以后只要能弄到好的果子,我还能让啤酒里边有果子香味!”

等等,好人卡不能乱发的!算了,不知者不为怪。肉桂这个好像眼下还挺贵的,虽然美国人喜欢这口味道,可也不能一上来就惯着他们啊。至于这个果子香味,自己往后可以想办法合成出乙酸乙酯,还用得着操心上哪里弄水果吗?

“大量酿造暂时还是别加肉桂,贵了平民喝不起,你可以再试下其他树皮嘛,我记得当初发现酒花作用的修道士们就试过很多种树皮,美洲的树皮没准也有未知潜力呢。”

刚把乔纳森送走,詹姆斯又进来了,他想到了一个试验船体阻力的办法,利用工场现有的水槽就可以,不过还需要特殊的弹簧来计算阻力,弗里兹给了他林奇潘恩的地址,让他顺便就去拜访一趟,制造小型快船的事情要尽快提上日程,铁龙骨和船肋构件的事情应该跟别人沟通一下了。

这些日子尼奥被弗里兹派去巴尔的摩监造捕鲸用的装备,许多猎手也跟着去了,铁匠对他们有很大的吸引力,弗里兹挺希望他们谁能顺便拜个师,这样以后工场里要打制小器件也不用跑那么远了。

咚咚,响起敲门声,正打算休息一下的弗里兹又被吵醒了。

深知在工场里边没有一件事是不急的,弗里兹揉着太阳穴开了门,外边站着的却是彭妮。

“萨瓦兰先生,您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好了,您请看,”自从狩猎领航鲸回来自己就给了彭妮一个任务,把肖尼语借用26个字母表达出来,这其中的艰苦不足为人道也,肖尼语言的发音和英文并不一样,这就需要重新创制对应的音标,然后还要创造出适合每一个词的拼写规则,这样才能让会说的人一定会写。

“您看,这就是肖尼语音标,这是组合的规律,我和女人们花了好多天时间把它们写上泥板进行比较,现在所有肖尼人说的话都可以用26个字母记录下来了!”

弗里兹轻抚着那块泥板上的字母组合和音标,这可是改变肖尼社会的利器啊,如今就这样诞生在一个被“诅咒”的肖尼女人手里面,从此之后肖尼英雄的历史将有人书写,有用的生活经验会被人记录,从白人那里学来的知识会有人翻译,来自远方的消息将传递的更加准确,摆在孩子们面前的选择将不止是森林或战争,他们能够有更加丰富的未来。

“你知道自己做的事有什么意义吗?”弗里兹忍不住问道。

“我想是可以让肖尼人写信了,外出的武士可以写信给他的妻子和孩子,向她们讲述自己在外边参加的战争,讲自己深夜对她们的想念,讲什么时候能够归来吧。”

彭妮的回答让弗里兹想笑,可是这是肖尼女人对丈夫和父亲期望的自然流露,没什么好取笑的。

“你做的这个工作对出外的家人们意义非常大,那你赶快把这些拼写方法教给孩子和女人们,他们学会了以后可以帮助其他人代写家信呢!”弗里兹不想向她明说自己的目的,为了一个卑微的目的创制出一种文字,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自己没打算过帮着肖尼人赢得战争,西北战争如果一直失败美国的未来又在哪里呢?何况在三百多万白人面前,不到两千人的原住民武士每赢得一次战争只会招来比这次更加强大的军队,在背后出没的英国佬不会真正帮助他们,战败只是迟早罢了。(按照当时的人口统计规则,这个三百多万人口只包括白人男子。)

第十三章 会无好会

一直到弗里兹出发的时候七叶树号也未返回,弗里兹只好登上尤金派来的马车先前往巴尔的摩,从那儿改搭其他船只,前往弗吉尼亚的路途单靠马车旅行实在是太远了。

潘恩和麦克尼尔已经敲定了新船的铁结构方案,弗里兹审阅过后提出了几个修改意见,比如把实心的铁柱改为截面丁字形的铁杆,这样在强度不下降的情况下能减轻重量、节省不少材料。

对小快船的船体形状弗里兹还是不得不出手把麦克尼尔引导到正确的方向上来,要不然他真能继续把巴尔的摩飞剪的水下尖底延续下来,现在小船的船体中段更像是普通的货船,这是考虑到帮工的肖尼人和詹姆斯找来的几个木匠都无法加工出太过复杂船壳曲线的缘故。

因为船不大也就没有去巴尔的摩找船厂了,在红土溪河边搭起下水滑道就开造,需要的风干木头从附近种植园里边收购,账都记在尤金那儿,他现在一个月要送出去五万多磅的糖,一点都不会担心弗里兹的账上多挂了这么一笔支出,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现在南方的商人只怕你不去他们那儿买东西挂账呢,糖厂开工差不多一个月就做出来五千多美元的糖,谁都知道一年下来你肯定能还得起。”

尤金平时也住在巴尔的摩郊外,为了等弗里兹才来到码头上,看到自己将要搭乘的这艘船似乎比七叶树号还要小很多,弗里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其实你真的不用担心,跑国内沿海航线贸易的船很多都只有这么大,我家那条比别人船大一半,已经是很不常见了,”尤金是满不在乎,“你如果还想亲自指挥的话,我帮你去说项完全没问题。”

弗里兹今天可没兴趣玩扮船长的游戏,拖着尤金上船之后就到了人少的船尾,“费里亚斯往年都会邀请你吗?”

“那怎么可能,我过去可见不到他的面,最多一个管事就把我打发了,”尤金并非不清楚弗里兹的意图,说起往事又有些伤感。

“这么说来这次邀请要么股东都有份,要么就只是把我俩叫去商量了,”弗里兹沉吟着,对此次邀请不免有了一些猜想,几百公里的路程单是客套的邀请过去玩一天那可太随意了,此时的人出门一趟可不容易,做客一趟待上很久是稀松平常,住在主人家里住到连娃娃都生下来都不稀奇。

像弗里兹这样才半年时间就已经有上千公里里程积分的人多半是航海的海员,嗯,尤金这样子的行商当然也算,看起来弗里兹不久就要身兼这两苦命职业之长了。

“也许真的只是一场宴会,让我们能认识更多的弗吉尼亚上等人,”尤金的乐观还是很有用的,起码心情放松之后观看切萨皮克湾初起的渔汛,看那追逐着鱼群的港湾鼠海豚和大型食肉鱼把鱼群搅的惊恐混乱,沸腾的海水像瀑布的飞琼碎玉一样散开露出一大片银鳞,空中成群的海鸟乘机俯冲下来捡便宜,这样难得观赏到的盛景看上一会儿也让人忘记了烦恼。

走了三天,小船才停靠在里士满的码头上,逆着詹姆斯河而上可花了船员们不少力气,一些河段只能用马匹拖行,但假如是走陆路可能一半都还没到吧。

尤金熟门熟路的找到格林庄园的管事安排行李马车去了,弗里兹则向布兰顿两兄弟交代起规矩来,奴隶身上总会发生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而格林这样的家族也许会有些特殊的忌讳,少说少看紧紧跟着自己最好,弗里兹这次一个印第安人也没有带就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很快两辆马车就载着一行人到了庄园,出乎意料的是主人还没赶到,现在这里只有一些远道来的客人,离宴会还有一两天的时间,也不用急,管家殷勤的接待倒是未给人留下一点不快。

弗里兹打量着庄园中央三层楼的红砖房,据说其是独立前修建的,所用的建筑材料全是从英国运来,主人家族的豪富自不必多言,屋里大白天也点着明亮的蜡烛,墙上是宗教题材的马赛克镶嵌画,地面打磨过的光滑石材自己不识货,想必也是来自欧洲,难怪当初会议会由格林来主持,对他来说几千美元就像零用钱一样,投了就投了,糖厂的后续或许才是大头。

“萨瓦兰先生吗,虽然早就知道你很年轻,但真正看到的时候您还是年轻的让我吃惊!”餐后在茶室里一个小老头走过来搭话,弗里兹故意躲在角落里别人还能找上来,应该不是偶遇这样的说辞吧。

“您为马里兰的种植园主们找到了一条出路!啊,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里德富勒,在马里兰经营着一点烟草和靛蓝种植生意,”小老头自谦的介绍着,可是看看人家手上戴的胸前佩的,全都是一看就有历史的首饰,这个小只怕也是相对于格林家族来讲吧。

“富勒先生,久闻大名,您谬赞了,我只帮着建了一座小小的糖厂,哪里能影响到整个州呢!”弗里兹当然不认识他,先虚与委蛇的应付着,现在还吃不准小老头为何而来。

“你知道这些年来种植园不景气,很多人的黑孩子养在手里其实是不赚钱的吗?可把孩子们卖掉对许多主人来说并不忍心,让他们去工场里边干活也有人想过,但是太过复杂的活儿孩子们一时又学不会,从英国佬那买来旧机器建起来的棉纺织厂都做不下去。直到去年底听说你要在南方建糖厂,里面有只需要黑孩子们就能干的活儿,人们都很盼望能尽快有个结果。”

小老头吸了一口咖啡才接着说道:“没想到只用了一个月,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你真的能用大米制糖,有许多种植园主已经迫不及待了!”

等会儿,这好像很不妙的样子,糖这东西多了可就不值钱啦,怎么人人都想来插一脚呢。弗里兹赶紧想主意,要怎么才能打消马里兰奴隶主们一哄而起都来搞制糖的念头。

“这个制糖的办法您应该也知道是印第安人那里传来的吧,直到现在我的工场里面还有许多印第安工人,他们比起黑孩子要懂的多,光靠制糖厂最多也就解决几百个黑孩子农闲时的生计,有很多工场其实也适合在马里兰兴建的嘛。”弗里兹只好在肚子里对着北方邻近几个州的人说对不起了。

“譬如面粉厂,磨粉过程是不需要工人了,可装运原麦,制作木桶这都还需要很多人来做;再比如造船和出海捕鲸,这些活都能养活很多劳力,”弗里兹说着这些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蓄奴州马里兰在内战中会成为中立州,因为很明显土地变得贫瘠之后马里兰奴隶主们享受不到种植棉花带来的财富,他们只能选择像北方一样发展工业,从奴隶身上赚取的财富已经远比不上发展工业的利润,他们就没有动力再站在南方一边了。

自己不用担心教他们种大豆和土豆会挽救奴隶制,和种植原料所能赚取的零头比起来,糖可要值钱的多。

“再比如说现在全美国的盐都要靠欧洲进口,可我听说在一些国家他们会用海水来制盐,黑孩子们要是学会了这个,啧~啧~,一个甜一个咸都是人离不开的东西喔!”(19世纪初美国才有人开始制盐)

富勒显然听到了一些值得他思考的东西,他想了半晌才开口说:“人们说你从离家之后就一直在冒险,你现在又打算去远洋冒险捕鲸是吧,我听说过你在打听一条大船的事情,我可以帮你解决中间的困难。不过你要带上一些黑孩子一起出航,就像你说的,他们也能捕鲸。你给工作到晚上的黑孩子吃鲸肉的事许多主人也知道了,黑孩子们说吃起来就像牛肉,你可能是对的,比起穷困的主人只能用甜薯和谷物喂养他们,他们更喜欢有鲸肉的晚餐。”

小老头站起身来和弗里兹告辞,“今天的谈话让我受到很多启发,我们有很多的资源一直以来都白白浪费了,谢谢,从今以后马里兰人都会记得你。”

就这样?小老头不但放弃了争夺糖厂,还要帮自己解决飞剪船股份的困难,也许还会送一些黑人来做船员,全都是意外之喜啊!

宴会开始之前弗里兹只好跟着尤金去人堆里认识南方的各路才俊,或者指导两个布兰顿的学习,待的是穷极无聊,这一天宴会未开始管家却直接来请,格林刚回来就要见他。

“怎么样我的客人,这里的生活对你还舒适吗?”格林客套的打招呼说。

“这里的一切都非常好,您的时间宝贵,我们还是直接谈正事吧,”弗里兹说。

“好,现在糖厂运转的非常成功,那你考虑过没有,如果我们在南方多建几座糖厂会怎么样?”

“能不能做要先勘察过地形才知道,格林先生,您是知道我勘察了多久才最后选定那里的,符合河边水流合适又是硬质地面的地方可不多,况且如果糖厂太多,糖一定会跌价,英国佬的糖价钱就已经低到不像样子。

几天前里德富勒先生也找到我,我建议他找一找马里兰还有些什么资源没有被好好利用的。”

弗里兹也很头疼,这家伙是个坏脾气,可不能把他点燃做出疯狂的事。

“哼,这老鬼!那总不能就这么一个糖厂搞下去吧,你的印第安人能分给我几个吗?”格林有了新想法,但把肖尼人交到他手里是绝不能答应的。

“请原谅,肖尼人是自由的,他们并不是我的奴仆,我无法把他们送来送去!

另外这段时间下来,我有信心再把糖厂产量增加一些,您是招股的主持者,可以通知股东们,眼下只要再付出一个糖化罐的投资,产量还能翻一番。

格林先生,其实我们用的原料都不产自弗吉尼亚,把糖厂继续放在马里兰影响也不大,如果有多的奴隶您可以送去糖厂,我按照自由人给他们工钱。”

要稳住他很难,走一步是一步,弗里兹尽力了。

“够了!你找了太多烂借口,不想帮我建厂就滚吧,你这整天跟红人搅在一起的傲慢法国佬!”发怒的格林敲着桌子赶人,弗里兹却放心了,至少他没有说威胁的话,想必烂借口还是有几个起作用,搞工业要花很多心思才能盈利,怕麻烦的格林就不是这块料子。

他们这些奴隶主如果把钱拿去投资实业,几十年后还能继续富贵,否则就只有成为谢尔曼火堆的燃料。南方白人普遍缺乏技能和头脑,以至于殖民时期有人感叹说,“在英国无用的穷人到哪里也同样是无用的穷人”,他们也就只有使唤奴隶的能耐了。

第十四章 下水

一上船弗里兹就给里德富勒写了一封信,详细的介绍了用风车提升海水,浇到用树枝和干草搭成的晒架上让风吹和日晒蒸发一部分水分,像流水线似的一次次提升、浓缩几次,再用铁锅熬盐的办法,只因海水熬盐的办法太过简单,自己不多做一点贡献只怕很容易被人忘记啊。

至于技术的来源,就推说是移民前从一个法国航海者那里听来的,法国在18世纪末可是引领着全世界的科技发展,有些外人不知道的技术也很平常。

当然弗里兹既然知道指点用日晒风吹浓缩盐水的方法,也不会忘记告诉他用煅烧过的牡蛎壳浸泡可以去除海水中苦涩的味道。非机械化的制盐无论哪国都是劳力密集型产业,正适合人力过剩的种植园主改行。

弗里兹可不会白白做好事,信里还提到购入大船股份时自己资金不凑手,需要借贷,希望以制盐工场草图换得几年的免息借款。

一在巴尔的摩下船,格雷格就飞跑着去送信,弗里兹则和一脸不自然的尤金告别,自己跟格林是翻脸了,但尤金还要在南方的商场上活动,不能和富豪们产生龌龊。弗里兹表示非常理解尤金的苦衷。自己将来还会有更多需要融资的时候,不跟格林打交道,尤金也可以去继续联系其他富豪嘛。

这次没有顺路的船可搭,弗里兹和两个布兰顿只好坐上尤金派出的专车返回糖厂,刚才打听到监督打造捕鲸装备的肖尼猎手们已经早两天就回去了,到时候新船搭配上新装备,效果真让人期待啊!

“萨瓦兰先生,我刚才在巴尔的摩街上看到了许多啤酒桶,乔纳森先生已经把啤酒卖到那里去了,”小快嘴向弗里兹报告起来。

“傻小子,要卖也是法贝尔卖的呀,乔纳森只负责把啤酒酿出来,我不在的时候制糖和酿酒的人全都听法贝尔的,”弗里兹纠正道,“嗯~,喝酒的人是怎么评价的呢?”

“那些水手不是把它当酒喝的,他们把它当成饮料,端着一大杯酒坐在白色的石阶上吹着海风,一口面包夹咸肉一口啤酒的吃着。不过我听到有水手抱怨说船主不再给他们准备威士忌和朗姆,船上的配给酒今后都要换成该死的乔纳森啤酒了!”

原来法贝尔也不是不通世故,该死的乔纳森啤酒可比该死的萨瓦兰啤酒听着顺耳多了。

才回到糖厂却意外的遇到一场争吵,法贝尔满脸涨红正跟卢伯特说个不停,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跟法贝尔吵起来了呢?”上前隔开两人,连忙把一段时间没见的卢伯特拉到屋子里,没办法,这个地方跟卢伯特最熟的人就只有自己了。

“弗里兹,你给我送信是急着需要我帮忙对吧,一到这里我就发现这儿再没人管管可真不行了!”卢伯特满腹牢骚的抱怨起来,“你看那些奴隶每天除了搬下粮食、熬下糖其他时间都懒洋洋的坐着晒太阳,就这还给他们每人一大块炖肉!还让他们每个人有一个单独的铺位,弗里兹你哥哥对他们实在太好了,要这些人动起来你需要鞭子,给他们听一下鞭梢破空的声音,他们就会身上一哆嗦,马上能干多快有多快!”

弗里兹盯着滔滔不绝的卢伯特,第一次发现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居然是个小种族主义者,他那个曾经的僭居者父亲对他的影响可不小。

“还有啊,你这的那些肖尼猎人也是太懒散了,整天就是喝酒,我让他们去打点野味回来换换口味,你知道吗?他们竟然拒绝了我!”卢伯特很激动,呼吸都变得呼哧呼哧的。

“格雷格,去给艾略特先生端一杯啤酒来,”弗里兹一边支开格雷格一边让卢伯特坐下来,“你先喝几口酒润一下喉咙,再有什么意见慢慢的跟我说,或者你听我先说。”

“卢伯特,你知道那些肖尼人并不是我的奴仆吗”酒来了,弗里兹示意格雷格留在门外。

“我很感激他们能帮我把糖制出来,要不然我就是不名一文的穷小子,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帮我接近财富,而不是其他人吗?”不等卢伯特回答,弗里兹接道:“因为我一直对他们保持着尊重,你要知道不论在上面那位还是下面那个面前,我们的灵魂都是平等的。”

“我曾经给瑞克也讲过差不多的话,他们也许在信仰上误入歧途,可是品性和灵魂却跟我们一样的干净,用肤色和地位来歧视一个人非常的不可取。而且,我现在一切刚刚起步,很需要这些人的帮助,”弗里兹总结道。

“凡是不与我们敌对的,就是来帮助我们的,”卢伯特也若有所思,只是卢伯特你又打什么机锋呢,算了,不搭理他这茬。

“你甚至不知道是我让奴隶工们晚餐吃肉的吧,他们做的工作可不止你看到的那一点,我向他们的主人把人租下来,就不论哪里需要人力都会安排他们上去,不管是法贝尔那里还是麦克尼尔那里。你向别人借来牛使唤,能随意的把别人的财产鞭挞的血肉模糊吗,如果每天一块鲸肉就足够他们开心的去把事情做好,我为何还需要鞭子呢。”

“对不起,弗里兹,我对很多事情一无所知,我向你道歉,”卢伯特神态诚恳,可是道歉的对象没搞对。

“你去向法贝尔道歉吧,你们都是我的好帮手,我离不开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如果你觉得难为情就不用给肖尼人道歉了,他们之前在巴尔的摩监督打造捕鲸工具待了半个来月,一回来就帮着造船,你不了解这些情况,我去跟他们说就好啦,”弗里兹安排说。

“不,还是我自己去吧,能得到肖尼武士的亲口原谅,我会觉得安全一些,”卢伯特尴尬的笑了。

小船已经造好了,现在剩下的就是一些舾装工程,桅杆要等到下水之后再装,现在是先装上一侧的悬臂支架和浮艇,另一侧等下水再装,比较一下难度才知道怎样的安装顺序会好一些。

滑道的木头上都抹上了油脂,两个大汉各自砍倒一边的支撑,船就猛的顺着滑道的木头侧滑进了河水中,掀起一排大浪,再次安装另一边的悬臂支架和浮艇时就费了更多的事,水波轻轻一漾定位就能差出去几英寸,后来又是绳索牵引又是钉楔子的,才算把两部分的位置固定住,让铁工赶紧的铆接上去。

这些宝贵的经验对麦克尼尔以后给大巴尔的摩飞剪安装悬臂支架和浮艇都是重要的参考,显然连接处铁件形制还要进行一些改进,这样才能方便打楔子帮助找定位,那个时候的浮艇少说也有几十吨,可不是随便拿根绳子就能拖动的了。

等到两边浮艇和桅杆索具都安装到位,小船(对肖尼人来说这还是大船)的第一次处女航却还要延期一点,弗里兹安排猎手们在这河道里进行一次射手选拔。

在小艇右侧的浮艇头上安装着一架重型的弩机,它可以把近六磅重的铁弩矢射出三十多米远,它庞大的体积和重量让铁匠开玩笑的问弗里兹是不是要拿去射龙。但是呢没有一次捕猎会在这么远的极限射程上进行,那个抛物线弹道太醉人了,除非是射击天才否则根本什么也打不中。刚刚造出来猎人们就轮流试过这东西的效果了,对弗里兹为何坚持要打造这个奇怪的玩意儿迷惑不解。

十几个猎人站在左侧的浮艇上,整齐的做出跳跃动作,给小船制造出模拟海浪的摇晃效果,另一边操控弩机的猎手则对着十多米外水中忽隐忽现的那个假鲸鱼背射出弩矢,没射中的就会激起显眼的水花,射中的只会看到假目标一下沉入水中。

就像弗里兹设计的其他奇怪测试一样,一轮下来射中目标的寥寥无几,再经过两轮淘汰赛主副射手都确定下来了,主射手是十鱼,副射手是列纳佩猎人白鸟,其他人嘛要么是学艺不精要么是实在没这个天分,都好好的去驾船吧。

小船有两组桅杆,长长的前首柱横杆上还能再分别挂上三面三角帆,浮艇上各有一组桅杆也能挂两幅帆,而最特殊的帆则是位于悬臂支架上,是两面呈扇形打开的硬帆,完全打开的时候就像一只蝙蝠展开的两翼,这条船对动力的挖掘已经接近极限了。

由于船首尖细,而船身为细长的u字形截面,空间的利用比起巴尔的摩飞剪船要高很多,可以放心的堆放货物,重心偏后的附带效果就是船会有抬首的自然倾向,高速行驶时船头扬起露出水面的飞剪效果会更为明显。

虽然船身的长宽比还没有后世快速舰船那么夸张,但也接近7:1,这船的设计排水量毕竟只有三十吨,再造的细长一些甲板可就要窄的不方便操作了。

“你这船想好叫什么名字吗?”闻讯赶来的尤金在船舷上跳跃试着船的稳性,一边随口问道。

“这个主要问瑞克,我入籍办好之前这船还得挂他名下,我可没有进一次港就缴十五美元那么阔气,不过我想了个名字,他应该不会拒绝的,就叫萨拉托加,”弗里兹说道。

第十五章 试航

一切准备停当,把命令和战术跟猎手们讲清楚之后,一行人登船进行首次试航,在河道里多了两个浮艇之后船只的宽度增加了,不时有些浮艇桅杆钩挂河沿上树杈的麻烦,弗里兹也只敢挂上中桅的一副帆,一路让领水员测量水道深度,小心的驶出河去,也许是错觉,这样小心翼翼也比过去的船要快的多。

驶出河口弗里兹一声令下,两根桅杆上的帆和前面三个三角帆全张了起来,小船登时如同被一匹快马拉着一样飞驰起来,简单的试了一下拐弯和逆风航行的操作是否恶化,有两个小艇在确实如同多了两个累赘,机动的要慢一点。

然而这本来就在预料当中,弗里兹知道飞剪船这样的设计完全是为海上竞速服务的,没有浮艇船长还要当心转弯过快倾覆的问题。

不过既然有了浮艇就有新的解决办法,回到顺风的航向上来,弗里兹一声号令,两条小艇上的水手解开绳索张开了四副帆,小船的航速又增加了一成,但因为现在还几乎是空载,抬首的飞剪效果没有那么明显,但船首切开的浪花还是如同两道白练一样从船舷处拖了出去。

弗里兹又是一声大吼,左侧浮艇上的水手解开了固定帆面的绳索,只见下面的那一面硬帆刷的落了下来,与此同时弗里兹全力向左一打舵轮,小船以难以想象的敏捷向左侧兜了过去,弗里兹一面回舵轮一面还要招呼水手们调整帆面迎风角度,忙的恨不能多生两张口两双手。

有了浮艇上的风帆帮助,快速转向和逆风行驶这两样虽然操作比普通帆船要麻烦一些,倒是也过关了,弗里兹这一路突然袭击式的下命令,一连操练了多次紧急转向,既有顺风的也有逆风的,把肖尼水手们练的叫苦连天。

作为唯一观众的尤金则舒服的坐在船尾固定的椅子上,好好欣赏这快速帆船种种机动时快要把心都甩出去的角加速度,“我真不明白你,这船不是用来做交通船兼顺便运些鲜货的吗,怎么把自己操练的像海军一样。”

弗里兹没说话指了指右边浮艇上的弩机,还是一直站在旁边做笔记的麦克尼尔说话了,“请让我来告诉您吧,艾略特先生,船长先生这样训练水手是为了在捕鲸的时候能够躲过鲸鱼的攻击,被那大家伙甩上一下船可能就会坏了,”这个解释有道理,尤金也就不追问了。

闷了没多久,尤金又忍不住了,“弗里兹,你出发之前不是让他们练过展开悬臂上的翼帆吗,现在怎么还不打开呢?”

“好了,快啦,操练他们熟悉这一套动作之后就打开翼帆,我真不该把你叫来看试航,你这嘴能顶的上一千只鸭子!”

此时已进入深水区,海面上出现了许多捕鱼的小船,张着网捕捞成群的鲱鱼,渔夫们也颇为诧异的看着这艘怪模怪样的快船从旁边掠过,满桅杆挂着的肖尼人虽然穿着白人衣着也还是让一些眼力特别好的人大惊小怪。

看了一眼被甩在后面快要看不见的渔船,弗里兹下令张开四面翼帆,张帆的过程比普通软帆要麻烦的多,需要捆扎固定处太多了,只觉的船身一轻,向前飞驰的速度又快了一些。

切萨皮克湾毕竟是内海,风速并不大,但这条萨拉托加号的快速性能已经展露无疑,弗里兹一边掌舵一边问着麦克尼尔船所在的位置,当来到几条大河入海相交的位置中间时他又下令把翼帆都收了起来,两条浮艇的帆也下令收起来,只留下一面帆在海面上慢慢的走着之字,让瞭望台上的人加强观察。

可不止是用眼睛观察,瞭望台上的水手头上都戴着盒子一样的听音器,里面是喇叭似的东西可以把环境声音放大,两头口子上还蒙着皮膜。

“左舷20度,距离约3海里,”一个瞭望手报告道,这么远直接看是看不到的,只有听到声音再配合观察才有可能,鲸鱼来此也是为了填饱肚子,它们在寻找着鱼群,而天上逡巡打转的海鸟暴露出鱼群的位置。

弗里兹驾着船慢慢的靠了过去,在这片水域会出现的鲸鱼只有一些小须鲸,英美捕鲸人不愿捕它的一个原因是它没事的时候也游的太快了,小须鲸在进食时也会游出6英里的时速相当于10公里多,而洄游时则会游出15英里的速度,被追赶时能游出21英里的时速;捕鲸人们偏爱的露脊鲸相同情况下的速度分别是25和65英里,即使逃命时也只能游出11英里的速度。

以此时捕鲸的方式慢悠悠的母船是不会亲自上阵的,发现鲸鱼后会放出几条捕鲸划艇,这些人力的划艇你追我赶的靠近鲸鱼,由鱼叉手掷出一种带倒钩的特殊鱼叉,穿透鲸鱼厚厚的皮肉后,鲸鱼受惊挣扎时倒钩才会被拉出来钩住它的皮肉,每柄鱼叉上都有鱼叉手和捕鲸船的记号,按照捕鲸人的传统谁第一个掷出鱼叉谁就拥有这头鲸的所有权,这叫标鲸,适合在几条捕鲸船争夺一条鲸鱼时使用。

早期的捕鲸渔夫面临的另一个重大难题是捕鲸人的体力消耗很大,鱼叉手要坐着划艇接近鲸鱼,而鲸鱼被鱼叉刺中之后并不会立即死去,可能需要持续搏斗上几个小时鲸鱼才咽气,然后划艇手还要拖着鲸鱼回去与大船汇合,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水手和渔夫都已是筋疲力尽,然而他们这时还必须尽快处理捕到的猎物,否则海中的饿鲨就会寻味而来,把鲸鱼撕吃的不成样子。

既然这样还有谁愿意去花力气追赶游的快又没有几桶油的小须鲸呢,但别人看不上的小须鲸在弗里兹眼里却有更大的价值,正因为它小反过来就不会对人和船有太大的危险,恰好适合捕鲸新丁们磨炼手艺。

弗里兹驾船接近瞭望员发现鲸的位置,这时噗的一声鲸又喷水了,一根分岔的气柱出现在右舷一百多米的位置,小须鲸露出水面的面积很小皮肤又是暗灰色的,不接近看还真发现不了。

弗里兹一声令下,船上两根桅杆都挂满了帆,两边浮艇也各挂上了一幅帆,小船快速的追了上去。

噗~鲸又喷了一次水,不好,一分钟左右间隔连续喷水这是小须鲸要下潜的标志,弗里兹打稳舵轮让船和猎物之间的距离快速缩短,“接近到三十英尺,看准了就发射,这鲸快要下潜了!”弗里兹大声的向弩机旁的十鱼吼道。

十鱼扛起弩机架在肩上,瞄准了大略的方向,桅杆上的其他肖尼人和他一样紧张的喘不过气来,从发现“大鲸”时的惊喜到害怕它溜掉的紧张,人人都好像站在十鱼的位置上等待着向巨兽发出决定性一击的那一刻,噗~又是一道气雾柱,温热带着异味的水滴被风吹来洒落在众人身上,正当众人都以为十鱼还要等浮艇再靠近一点的时候,嘣~的一声弩矢带着一段绳子飞出去直插进鲸背的肌肉中。

“左艇,落帆!”弗里兹大吼道,手上快速的转动着舵轮,这时只听扑通~有人落水了,这是谁啊这么添乱!

本来计划中的一个优美转弯只完成半圈就提前结束了,弗里兹猛打舵轮让船转弯半径更小,同时命令两根主桅全部收帆,原来是左边浮艇上的水手刚把帆落下就脚下一滑掉水里了,好在肖尼人也是爱捕鱼的民族,平时多少有几分水性,这时已经有人朝他抛出绳索把他拖了上来。

这边忙着救人,那头鲸在什么地方呢,弗里兹看到人得救了赶紧问瞭望员,“大概就在这附近,它下潜的位置可能就在船旁边的某个地方。”

那是自然,人掉下去的地方离鲸潜水的地方本来就不远。

弗里兹看向十鱼旁边,那里绳桶中盘成卷的三十米绳子放完后就会把一个白木的浮桶也拖下去,现在过去了快五分钟桶还没浮起来,鲸还在潜水。

咕噜一声,白色的浮桶从船舷左边二十多米外冒了出来,小须鲸跟着一抖一抖的身子抽搐着浮了上来,弗里兹心头一喜,弩矢上的药剂起效了。

猎人们赶紧放下划艇靠上去,这时候要用一种两翼宽大像矛一样的鱼叉刺进鲸的内脏中,尽快杀死它。

小须鲸喷出一股血水就不再挣扎了,猎手们在它尾巴上系上一根绳子拖回来,人人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这头巨兽可比上次的黑鲸大多了。

原来预计中的恶战没有发生,没有传说中鱼叉手挺着鱼叉从船上跃向巨兽的大口,用尽全身力气把鱼叉深深刺入巨兽要害的惨烈场景发生,很多猎人好遗憾。

“不要遗憾没有发生和巨兽的生死之战,这头鲸是海中的小不点儿,深海中多的是比它大十几倍的怪物,这样一个小东西你们都要做生死之搏,那更大的鲸还是别去想了,”弗里兹这带着一点挖苦的话肖尼猎人都不以为意,全都哈哈一笑,这个小东西没费什么手脚就收拾掉了,不正说明自己厉害吗!

“你们也不要太得意,这片内海里边没什么鲨鱼,要是在大洋上你掉进海里试试,巨大的鲨鱼大口张开来像巨大的剪刀,一口就能把你咬成两截,人人都记清楚,下次就没人能这么走运了!”弗里兹又提醒道。

猎人们听进去没有弗里兹不知道,他们这会儿都忙着分割鲸鱼,萨拉托加号太小了,无法在上面设灶熬鲸油,所以只能把鲸脂和鲸肉先割下来带回去加工。

小鲸的尾巴被滑轮吊起,肖尼人挥动着巨大的割刀,将皮、脂肉都先一股脑的大块割下来,放在划艇上捆好,然后才把一块块长条状的鲸肉从骨骼上割下来装进快船的货仓,弗里兹可不想让鲸油把甲板弄的太过油腻。

当剖开鲸肚子时,弗里兹把麦克尼尔叫来画速写,让他记录下鲸肚子里大概的内脏位置,有了这个依据下次猎人们用鱼叉直接刺向鲸的心脏就能让它去的更痛快一点了。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人类对鲸的了解都是从捕鲸业开始的,对鲸的科学研究最早发端于19世纪晚期,之前的捕鲸人对鲸胡乱称呼,根本谈不上分类,英国政府的科学家跟随捕鲸人记录各种有关鲸生态的数据,这才有了鲸的第一手科学资料。

拖着两条盛满油腻鲸脂的划艇,快船调头返回温斯罗普的码头,在登记注册办好之前她还不能进入任何港口,弗里兹的远行暂时得等等,不过这样也好,肖尼猎人们盼望着至少再来上这么一次轻松的狩猎。

第十六章 借贷不易

小须鲸的身体极为流线型,从各个角度看上去都非常像一条大鱼,想必造成人们对鲸的错误认识里边它贡献很大。

去掉肚肠之后估计能轻五分之一,弗里兹本来是不想丢掉鲸内脏的,可那扑鼻的腥味还是让他打消了念头,既然船太小没法现场清洗处理,这次就只能遗憾的扔掉了。

回到温斯罗普后弗里兹让人把有鲸体长四分之一的大头先吊了出来,这个里边可都是宝贝啊,第一样好东西是鲸舌,里边富含脂肪肉质肥嫩,是鲸鱼身上不可多得的好食材。

大洋中的虎鲸猎杀各种须鲸之后对鲸肉不屑一顾,主要分吃的就是鲸舌。英美捕鲸人则会暴殄天物的把鲸舌也剁碎丢进锅里熬油,要知道像一头蓝鲸光舌头就有三吨重!

第二样是鲸须,弹性很好,是裁缝们用来做女士裙撑的必须材料,也能用来做很多生活用品,此时没有橡皮筋,鲸须的弹性可以在许多领域得到利用。

鲸骨可以做磷肥,鲸头骨弗里兹打算留下来作为教具,足以让人了解鲸的巨大。

虽然一直说让部落里面的人都能吃上鲸肉,但肖尼猎手都知道要把动不动几千磅重的肉干运过大山很困难,而森林中的猎物还未到捕尽的时候,肉干的作用尚未那么要紧。

他们对弗里兹把一部分干肉分配给黑奴吃没有意见,事实上因为盐不足这样做出来的干肉在越来越炎热的天气下是很难保存太久的,猎人们也更喜欢食用新鲜的肉。

不过呢鲸肉很容易被异尖线虫污染,没有冷藏技术的年代生食是会要人命的,小须鲸胃囊切开后那一团团翻滚的虫子看的人头皮发麻,肖尼人对弗里兹必须熟食的警告立刻就遵从了。

虽然小须鲸比领航鲸大的多,但有猎手们的妻子帮手,再加上一些糖厂的黑奴也被叫来帮忙处理鲸肉,没到天黑鲸肉和鲸骨就全拆分完。

至于熬鲸油速度就没办法了,熬糖的锅最好不要混用沾上异味,只要鲸脂没臭掉就不用急。弗里兹计算下来应该能获得十到十二大桶鲸油,足够工场照明使用很久。

尤金谢绝了弗里兹一起享用鲸肉大餐的邀请,急急忙忙的赶回城里,可是第二天他又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萨拉托加这名字不能注册,虽然海军还没有重建,可是失踪的萨拉托加还保留着船藉,你赶紧换一个名字。”

弗里兹对此非常的遗憾,看来蹭不上这个有历史意义的名字了。

第一条叫萨拉托加的船是一条在费城下水的150吨18门炮的帆船,她作为私掠船功勋卓著,但不幸在1781年一次行动中离奇的失踪。

“那就叫萨拉尼娅吧,”弗里兹决定从这个光荣的名字上多少还是蹭一点运气。

那样的话船身全漆成白色,就更能配这个女性化的名字。

“你给船起的这新名字要怎么拼?对了,里德富勒先生想见你,你之前送去的信里边写了什么,他这些天在城里到处联络那些富商、工匠和学者,神神秘秘的,给大家一个印象他要做什么大事!”尤金边记录边絮叨着城里的新闻。

“他会帮我解决一个难题,我也会帮他解决一个大问题,说的更多你也不明白,”弗里兹决定还是要去一趟城里,亲自和富勒谈一谈,制盐事业做好了未来三酸两碱原料能够解决一半。

完全依赖进口盐给美国带来了沉重的经济负担,新英格兰渔船捕到的鳕鱼大部分要出口欧洲去换盐,而腌鳕鱼的盐因为征过税的缘故,在出口时要进行申报退税,美国出口退税制度就这么来的。一旦马里兰商人能成功的控制住制盐成本,马里兰将不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州。

反正肖尼猎人们还想着出海,自己离开的时候就让尼奥暂代一两天船长,多操练操练不是坏事,鲍勃可以跟着一起去,充当大副在技术上把下关。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尤金领着弗里兹去拜会了里德在城外的居所,也是个豪奢的庄园,空地上放养着从旧大陆运来的狩猎动物,想必主人也是某些高级俱乐部的组织者。

见面没有客套,弗里兹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富勒先生,我的底线在上次的信里边已经说的很详细,我这次来希望能尽早敲定这件事。”

“我请教了学者和工匠,他们告诉我这件事听起来会有很大的利益,但是真的做起来会有不小的成本风险。欧洲有现成的盐矿开采盐,可是用海水来熬煮成盐会用掉很多树木,而马里兰开垦这么久森林已经变得稀少了,只有到瀑布线以上的地方还能找到。”小老头富勒回应道。

“这个疑问不难解决,您可以做个试验,在海边搭一个晒架,今后哪怕不制盐了改成架子用来晒鱼干也行,既是试验也不用修风车,让黑奴把打来的海水泼到晒架上,再把滴下来的水收集起来再泼上去浓缩两次,收集起来熬盐,您绝对会发现需要的燃料是一个很低的数字。

况且我在制糖中已经发现,使用从宾州开采出来的煤成本比用木材低很多,我有一个股东叫米勒弗莱彻,他一直稳定的向我供应着煤,您也不妨试试。”

看样子这笔无息无抵押借款似乎没有那么好拿到,弗里兹退而求其次游说里德继续做下去,制盐业只要开了头,让大家都看到利润,之后的事就很简单了。

“你看这是晒架和收集槽的草图,我把它先提供给你,这结构非常简单无需工匠出手,你只要找十来个奴隶就能办到,”猛然间弗里兹意识到自己给出的东西已经太多了,而小老头可什么都没办呢,于是转而一言不发,专心品尝起小老头喜欢的咖啡来。

“萨瓦兰先生,您这么年轻就有如此多的成就,真让人羡慕啊!你看这咖啡中就有从你糖厂出来的产品,它比蔗糖更柔和的甜味让咖啡的醇香也更加突出了,简直是一组绝配。”小老头也端起咖啡品起来,这东西嘛肯定是从尤金那样的商人手里出来的,虽然还有人在继续喝茶,但选择美洲出产的咖啡也逐渐成为一种消费时髦。

“您过誉了,我所有的只是一点点幸运而已,”说完弗里兹还是继续品咖啡。

小老头看弗里兹没有动静,又继续说道:“您自己造了一条了不起的船,还在试航就能捕捉鲸鱼;海上许多渔民报告说看到一条奇怪的船以魔鬼一样的速度驶过,上面有许多印第安水手,我一听就知道这事只有您才办得到。”

“你看,因为造这条快船我可是负债累累,多修改一些结构就要多付出许多造价,现在想要拿下那份大船的股份可是困难重重,就看你帮忙啦,”被别人带着兜圈子弗里兹也很烦的,干脆主动出击。

“放心吧,这条飞剪船迟早是你的,就是最近会麻烦一点,一些工匠看到你试航的小船后都想到了模仿,他们很快就会在飞剪船上加浮艇了。”

“这老家伙打的什么主意,想告诉我模仿者成功之后就没法轻易拿下飞剪船了吗,哼哼,现在也不容易啊,尤金就办不到,”弗里兹想道。

“要有足够的钱我直接就自己造了,新结构的大船自己用起来都更放心一些”,想到这里弗里兹说道:“要是他们成功了那真是飞剪船设计的一次革命,可惜啊,那样我就不如回头去找格林借钱,我俩虽然吵翻了,可他应该能看得出制盐的前景不会比制糖更差。”

“听我一句劝告吧,格林太喜欢在看到别人事业有成功希望的时候插手进来,企图独吞,与他合作要当心他的贪婪!”富勒用勺子叮叮敲打着杯沿说。

这个富勒先生,您的贪婪也一点不少啊!

“谢谢您的提醒,那我就干脆把设计草图都卖给他,拿到钱我再自己造一艘大的船,他的现金想必会很充裕。”弗里兹讨厌被这小老头继续牵着走了,自己的开价一点也不过分,他还想空手套白狼不成。

“萨瓦兰先生,您肯定是误解我意思了,您这套方案在国内完全是新到没有人能够容易接受,您建议的试验我会安排十几个人去做,就建在半岛的海角边上怎么样,您经过的时候都看得到。”富勒终于动了一步,但是弗里兹想要的承诺是关于船而不是盐。

“确实需要有个试验的样板,否则人人都会怀疑我的信用,等你试验有了结果格林那边也能开出像样的价钱来,等船籍注册好我马上就去费城,或许汉密尔顿部长也会感兴趣。”不管小老头肚子里是不是骂开了,弗里兹是不介意让他知道自己其实有很大的转圜余地。

“你放心萨瓦兰先生,一个月内,我会让马里兰人都知道我的试验结果,那条船的事情你一个月内就能看到股东主动来找到您谈出让,至于你想要的无息无抵押借款商人那边难度不小,实在不行就我们几个老家伙帮你担保吧,”小老头终于给了个准信。

“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富勒先生,”弗里兹估计自己的笑脸看起来很可恶,此去费城不把入籍办好自己就不回来了,继续当法国人讨厌的地方在于被别人抢走了专利反而让自己都不能自由使用,天底下有比这还恶心的事吗。

第十七章 贵格

原来准备交给里德富勒的草图仅仅让他过目一下弗里兹就收起来,一个月之后如果像他说的一样有飞剪船股份移交,提供借贷的商人也谈妥了,那么制盐设备蓝图就会交给他。弗里兹并不担心会有人出来截胡,仅凭富勒看过一眼的描述就完成自己设想的设备,那样的话21世纪的工程师未免也太不值钱了,而美国此时不但缺乏工程师连技术员都缺的厉害。

萨拉尼娅的注册倒是很顺利,这一趟巴尔的摩之旅总算有一样事情办的妥贴,在码头上告别尤金,弗里兹一行又搭上一艘去温斯罗普运乔纳森啤酒的二十吨小船,返回了糖厂。

天气渐热,大众消费价格的乔纳森啤酒开始进入热销期,看着自家投资的啤酒厂总算摆脱亏损的危机,弗里兹心情更好了一些。

不出所料,今天肖尼人又猎杀了一头小须鲸,生性乐天的他们倒是一点也不愁,正忙着切割下鲸身上的精华部分烹饪佐酒。

“船藉注册已经办好了,我们明天就要启程,让他们都收敛一下行为,今天别喝太多酒,晚上让女人们做一点上次那种干粮路上备着吧,”弗里兹找来尼奥吩咐道。

回过头弗里兹与法贝尔商量了一下此次去费城所要带的东西,在外人眼里此时的弗里兹似乎已经是发了小财的富翁,而只有弗里兹自己清楚自己其实是负翁,以后恐怕会负的越来越多。

从巴尔的摩买一般的礼品看来是既拿不出手也没什么特色,那就带上自家的出产好了,糖和肉桂口味啤酒满满的装上,鲸油装上六桶,不管怎么样就实用意义来说这都是非常有价值的东西。

麦克尼尔此行也会同去,小船远航过程中是否会发生异常,有何改进之处,他在场亲眼看到最好。

此去费城那架弩机也要顺便改进一下,费城工匠们高超的手艺在整个北美都颇有名气,弗里兹希望它以后不止是能最远射一百英尺,能够至少在一百英尺上发发命中还有足够的动能才行,假如改进效果好的话,今后在遭遇私掠船的时候萨拉尼娅号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了。

到了这个时候弗里兹才头疼的发现自己夹袋里边能用的人才实在太少,肖尼人虽然可靠,但是萨拉停泊在码头上无论是船还是人都过于吸引眼球了一些,自己手下要是有一队身高臂长的白人船员就好了。

新船还要注意防鼠,老鼠是此时船只上的顽疾,一旦让它上了船就很难抓出来,老鼠会传播疾病、咬坏索具、把密封好的食品桶咬出窟窿进水变质,可谓作恶多端,不过在防鼠方面弗里兹算得上富有经验了。

糖厂中又是粮食又是糖和肉的本来非常吸引老鼠,然而弗里兹让黑奴们在粮仓周围挖上了一圈‘护城河’,即使有老鼠能游过去也会在湿漉漉行动不便时被放养在墙角的猎犬们轻易咬死。

而船舶防鼠常规的办法之一是在缆绳上套上防爬的圈子,老鼠一爬上去它就往下一转,把老鼠掀海里。二是,还是别二了,老鼠可以从水里顺着木质船身爬上来,船上养只猫或者狗就好了。

等到船舱里第一次塞的满满之后,麦克尼尔开始指导水手们布置吊床,为了把空间尽量腾出来装货,这个年代水手在船上没有专属于自己的床铺,即使是吊床也是那种所谓‘热铺’,上一班人上值了才空出来给下一班人。

起初弗里兹有些担心肖尼人会否不习惯,没想到的是他们早就参观过七叶树号等商船,对水手的可怜生活状况一清二楚,此外长年的迁徙生活让他们对凑合个十几晚上也习以为常。

“我这次去费城可能会很久,也可能会很快,不把入籍办下来我就不回来了。本来开始春播之后黑奴应该会回各自庄园去的,但是现在马里兰的主人们似乎改变主意了,没有人来把他们叫回去,你就抓紧继续生产吧!

那个粮食商人凯尼阿金森我给他去过信,他那边只要每次运粮食的船回程时能带上两千磅糖他就会一直给我们供粮,账目上让卢伯特要分清,早晚我们还是要跟他们结算清楚的。

米勒那边送来的煤也是一样,也许半年一结,也许年底一结,”第二天临别之前弗里兹对法贝尔交代道,好像要出行的不是自己而是法贝尔一样。

“你放心把自己的事办好吧,既然你觉得入籍重要,那就不要浪费时间,早点办妥它,等你办好了入籍我也去。这里的一切交给我和卢伯特,他现在比以前成熟多了。”

萨拉尼娅号拐出红土溪河口,来到空旷的水域后一步步挂满了各种帆,重载的船终于像一开始设计时期望的一样扬起了高高的船首柱,尖利的船首劈开波浪像裁布剪子一样飞速的掠过海面,然后又一步步收起了帆,巴尔的摩到了,尤金将在这里登船。

在周围船员们艳羡的目光中,萨拉轻快灵活的入港停靠在码头上。

因为浮力艇身的阻隔,登船过程稍微复杂一点,踩着悬臂支柱再换成软梯也就行了,但尤金还有几桶货物要装,滑轮加网袋耽误了一点时间才解决。

“弗里兹老弟,希望你的这条船能一直表现那么好,如果三两天内能赶到费城的话我这几桶货物就非常有价值了,”尤金得意的说。

“你这桶里边是什么宝贝,值得专门找快船来运送?”弗里兹不解的问,如果是鲜鱼似乎根本没有这样桶装运输的,而且也没听说切萨皮克湾有什么名贵鱼呀。

“你这就不懂了吧,桶里边是切萨皮克湾特产的牡蛎豆蟹,我连着牡蛎一起捆扎好装运,政府里边的几位大人物都爱吃这种豌豆大小的软壳蟹,可是在费城却很难吃到量大鲜活的,走私商人的巴尔的摩飞剪不会为了几桶螃蟹专门跑费城,所以这趟可多亏你了。你有没有什么人需要送礼的,我多准备了两桶,可以匀给你喔!”

既然是跟时间赛跑的事情那还等什么,弗里兹赶紧下令起锚张帆,萨拉号在海面上划出三道水浪直向港湾外的大海疾驰而去,另一边尼奥命令水手们检查货物是否绑好,在风浪中这可马虎不得。

弗里兹心里可在叹着气,自己准备了一船的货物没准还没尤金这两桶豌豆大的螃蟹勾兑效果好,这次打算找谁帮自己可不能再两眼一抹黑瞎转悠了,赶紧打听一下吧。

“尤金,你知道我去费城是干什么吗?”海面上没有船,弗里兹乘机转头问道?

“你之前没给我讲清楚,不是因为要经常去见坦奇部长吗?”尤金回答说。

“是,但也不是,”弗里兹叹气说,“你知道我跟坦奇部长在裁缝店里商量时谈过希望能加快办理入籍对吧,可是在美国生活这么久了我还是顶着一个法国人的身份,下面我还要弄一条大船出海,你知道《吨位法案》对外国船主的规定,我可不想再冒险把那么大一笔钱放在其他人名下了,”弗里兹抱怨说。

“嗯,这样啊,坦奇部长如果是忘记给你办呢,那这次去倒还好说,万一是……”尤金没说出是什么万一,但两个人都清楚是什么意思。

“尤金,你在费城上等人圈子里人头比我更熟悉,千万要帮帮我,你最近在费城的生意也有进展,这不都是我作为朋友向你建言吗!”弗里兹做出一副可怜相恳求道,让尤金也犹豫起来。

尤金思考了半天权衡过一番之后说:“弗里兹啊,我想来想去只有一群人能帮你了,他们一贯和官员们不对付,可是他们在社会上的声誉和影响却都很高,因为他们的作为更接近大众心目中的圣徒。他们在一部分官员那里还有一些影响,只要他们想帮助你入籍应该没有难度,只是你要能让他们接纳你才行!”

“你说的难道是贵格教徒?”弗里兹想了一会儿才想出能和尤金口中的一群人对上号的角色。

“没错,正是他们,你既然知道我也就不多讲了,这个地址你收好,我听说这位贵格和世俗走的近一些,”尤金飞快的写下了一个地址和人名递给弗里兹。

弗里兹看了一眼,把上面的信息记在心里,又转交给格雷格收好。

至少这次去有一个后备方案,不至于烧香都不知道要拜哪尊菩萨了。

萨拉号挂满帆面,以让人炫目的高速一路直奔切萨皮克湾口,当它驶入大西洋时西边的太阳还挂着最后一片余晖,弗里兹奋力的让萨拉号插入深海找到了墨西哥湾暖流,接下来就简单了,哪怕把帆收起来也会被暖流一路裹挟着向北冲去,最快时洋流能有九公里的时速,不过既然是赶时间就只把硬帆收起来吧,小船保持着惊人的高速向北航去。

“贵格,没想到我最后还是要和他们打交道,威廉佩恩真是与我有缘啊!”弗里兹自嘲的想着,夜色逐渐笼罩了萨拉尼娅和她的乘客们。

第十八章 一个姓‘丈夫’的贵格

第三天早晨,萨拉号停泊在了费城的码头上,特拉华河水轻轻的摇晃着船身,船长弗里兹匆忙在港务官员处登记好后,又返回船上指挥水手卸下货物。

“你看这就是我带给大人物们的礼物,”尤金得意的从桶里捞起一只硕大的牡蛎说,他解开绳子露出牡蛎从角上三分之一处敲破的一块壳,揭开来里边是像豌豆荚里边豌豆一样密密排着的豆蟹,咋一见光豆蟹们浅粉色的细腿匆忙蠕动起来,“也许有人能把牡蛎装在桶里运到这儿来,但还没有人能像我一样提供这种装满了豆蟹的牡蛎。”

在路上弗里兹就被不住炫耀的尤金灌了一耳朵他的好主意,切萨皮克湾出产的牡蛎里边虽然常常见到豆蟹,可毕竟大多数牡蛎中是没有这种寄生蟹的。也难得他居然有这个心思,从餐馆和鱼市上收集了许多活着的豆蟹,装进敲开一角壳的活牡蛎中,以保证运输中豆蟹的鲜活。

“格雷格,这份礼单上的礼品你按照地址随马车送到部长住处,留下话我会在希尔鲍曼先生那里,就回来再把这份送去前天给你的地址处,告诉他们我后天拜访,”弗里兹顾不上理会得意的尤金,赶紧给格雷格布置起任务来,自己一会儿下了船就直接去鲍曼处候着吧。

“尤金,你办完事回来帮我把船上的毛皮送去英国商人那里换成金镑或者银币吧,我回头还住上次那家旅店,”弗里兹没忘了给尤金也托付一件事,肖尼人在码头上不好使,七叶树号从瑞克处带回来的毛皮让尤金出马会让人放心一些。

“如果超过两天我这边还没准信,你们就准备回温斯罗普糖厂,下次送货过来时再到码头上看看有没有我给你的信。鲍勃和麦克尼尔都是可以信任的,但别让其他人把他们叫走。”弗里兹下了决心,要待在这把事情办妥再离开,肖尼水手们还是回到切萨皮克湾去自由一点好,他们的生活眼下只有让代理船长尼奥来主持了。

安排好一切弗里兹独自一人叫了辆出租马车去了希尔的商行,递上名片仆人送进去不一会儿又出来说希尔有请。

“鲍曼先生,许久未见,此次我来费城办一点私事顺便拜访,马里兰穷乡僻壤也没什么好出产,只是牡蛎里的豆蟹倒还有点小别致,”弗里兹问候了一声,就让仆人把尤金匀出来的一份豆蟹送了上去。

“萨瓦兰先生的这份心意真是难得!不如中午就一起用餐吧,等下我让仆人把这些东西送到餐馆去烹制,”希尔眼睛里放着光,忙不迭的给豆蟹们安排好了去处,并写了些条子让仆人回来时一一送去。

“我此次来是比较着急办理入籍的事情,过不久我会从别人手中转手一条大船,如果不能入籍今后在钱财上的损失可就大了!不知鲍曼先生听到什么风声没有?”弗里兹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平时在财务进出方面看的比较多,人事方面坦奇先生不讲我也就全不知道,你了解吗?”希尔往椅子靠背上一靠,手指交叉放在肚子上看着弗里兹。

看来从希尔这打听消息是没希望了,弗里兹强打起精神和他随口聊些马里兰的风土人情,中午一起去餐馆品尝了一顿别致的豆蟹菜肴,有直接连牡蛎壳在碳火上烤熟的,有熬进鲜美的海鲜粥里的。虾蟹之属要么肉质吃口清甜弹牙,要么黄膏鲜美滋味醇厚,如此方为上品,难得这软壳蟹都是雌的个个带黄,既有蟹肉的鲜甜又有膏腴的滑腻醇香别有一番风味。

鲍曼请的客人都是在商务上有往来之辈,弗里兹跟着也多认识了几位商人,但对这次的大事统统都帮不上忙。

这一餐弗里兹按照中国人的习惯偷偷找店主结了账,下午继续候在希尔处等消息,等到格雷格回来也没等到消息。

“萨瓦兰先生,以我对部长作风的了解,你不用在这白费力气了,”希尔掏出怀表看了一看,“上次糖厂招股新英格兰方面的人是退出了,可是留下的南方人势力很大,你的身份并不是部长一个人能说了算的,何况好好做糖不也很好吗,你何必再去海上冒险呢。”

弗里兹明白了,正如自己担心的一样,自己的发展计划在大人物们眼里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自己看起来只是个幸运的弗里兹,他起身向希尔道了谢带着格雷格转身去旅店。

虽然摆脱了国王的统治,大人物们对弗里兹这样的小民却永远也不会有平等的态度,除非弗里兹有一天也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出人头地的愿望在弗里兹心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强烈。

计划不得不变通了,弗里兹坐在客房的桌前写下计划b中要拜访者的名字,赫尔曼哈斯贝德,一个奇怪到念出来会犯尴尬癌的姓,直译的意思就是丈夫,看来不出意外的话这位贵格是农夫出身,祖先是不识字没有姓的移民,直到有一天阴差阳错的把登记表填错了,自己还有一天多点的时间去打听有关他的信息。

尤金满面春风的回来了,“弗里兹,这趟多亏你的快船,看来以后我不但可以做进出口贸易,长途贩运海鲜也会很赚钱的,你的船不如卖我吧,哈哈哈,”终于他发现弗里兹情绪不佳,“你已经问过了?”

弗里兹点了点头,揪住自己还不算长的头发,心里盘算着计划b之外要不要再准备一个计划c。

“哎,其实你就这样做下去也很好的呀,平时做下糖偷闲酿下酒,天气好了驾船出海捕猎鲸鱼,一辈子衣食无忧,很多人其实一辈子也就做一样职业到老,”尤金应该是想安慰弗里兹没错啦,可是他怎么知道未来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弗里兹苦笑着朝尤金摆了下手,“你不理解我,尤金,我从火药厂爆炸的烟火中醒来之后就决定要做一个不一样的人;况且到了今天那些在我背后受我影响的人已经越来越多,没有我的突破他们会举步维艰;而且我跟你母亲也说过想去海外的世界积累财富,观赏无人见过的美景!我依从他们对我的安排我这辈子最多也就是个糖厂负责人而已!”

“那你打算后天真的去见那个老贵格?”尤金问道。

“我现在对你说的‘老贵格’还一无所知呢,你今天要不忙的话就给我讲一讲吧,”弗里兹请求说。

“我今天还真的忙,这样吧,我去把客房服务生叫来,让他给你讲,可别忘记多给点小费,”尤金却带上门溜掉了,弗里兹朝立在一旁的格雷格也苦笑了一下,贵格这可是个很难打交道的特殊群体,普通人没那么喜欢跟他们搭上关系。

简单说自称教友派的最早一批贵格就是一群偏执的宗教异端,他们相信自己能直接听到上帝的启示(弗里兹冷汗),无需神职人员的帮助可以直接沟通到神明,这种异端要是在西班牙直接就被做烧烤了,幸运的是英国的新教只是驱逐他们。

来到新大陆后的教友派教义和教会关心的社会动向发生了改变,他们不再搞那套像通灵一样的把戏,转而反对战争鼓吹和平主义、呼吁性别平等、废奴主义等,基本上就是后世政治正确的那一套东西。

可在17、18世纪教友派的这些理念实在是人性的不合时宜,虽然佩恩和平的印第安贸易帮助稳定了早期宾州的移民社会,但随着越来越多新教徒移民的到来,他们渴望更多的土地,贵格们维持与印第安人的和平主张召来了更多不满。

教友派长老们很快失去了在宾州议会中的权柄,于是大多数贵格家庭封闭起来维持自己的信仰,但贵格较周围人群较高的文化和遍布英美两国贵格团体间的远距离互动给了他们变得比普通美国人更富有的机会。

但今天谈到的这位农夫出身的贵格却是一位少见的斗士,“他把钱袋丢在州长面前说,‘先生,这里是我的人民拒绝交给你包税人的税收,我亲自带它来是为了防止它一路上会缩水,因为我看到当钱从这么多手里经过时,它就像一块肥皂一样,每经过一只手都会变小!’”客房服务生正绘声绘色的讲着赫尔曼生平得意的事迹之一——监管者叛乱。

简言之就是殖民地的一群人不满英国官吏的腐bai起来搞事的故事,他们自称监管者赶走包税人,这在独立革命前的风云变幻中不过是一个小插曲罢了。

言行如此彪悍偏激的一位贵格,想必眼里揉不得沙子,当听到赫尔曼曾经是一百美元先生富兰克林的密友,弗里兹内心兴奋了,这位的地位和性格都比较合适利用,他是否自己破局的那个希望呢?

第十九章 一线生机

赫尔曼并没住在费城,他暂住在费城旁边康科德镇的老朋友家里,他这位老朋友经营着一家造纸厂,还在独立前就为赫尔曼的印刷厂提供纸张。

格雷格前天来过在前边带路,弗里兹坐在后车上想着说服的策略,这位‘丈夫’根据这两天了解下来的资料可是位了不得的人物,是教友会的作家和传道者,独立革命的宣传家,曾经担任过北卡州和宾州议会的议员,懂的说不定比自己还多,普通的套路人家是不会上当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自己说不定天生就亲近这帮教友会教徒呢,自己两百年后的思想比这年代最进步的人更先进,不妨多去发掘共同点,只是被吸纳这种事情还是暂不考虑啦。

马车赶了小半天终于到,这是一幢红砖和木头混合的建筑,四周绿树环绕是处养老消闲的好地方,属于造纸商人威尔科克斯的房子。

照例让格雷格先送上名片和礼品,这次考虑到赫尔曼的出身弗里兹重新挑选了马里兰带来的啤酒和尤金家的威士忌,虽然上帝劝人勿要酗酒,但他还劝人说富人上天堂难过骆驼穿针眼呢。

仆人通报后领着弗里兹走进了一间休息室,摇椅上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手中握着熄灭的烟斗膝上盖着薄毯正在打盹,这是怎么回事?

“是萨瓦兰先生吗?您真年轻!我是艾萨克霍珀,现在也在费城谋生,很荣幸见到您!”跟着又进来一个年轻人,大约有二十多岁的样子,穿着裁缝的打扮。

“这是?我今天是约好来拜访哈斯贝德先生的,”弗里兹解释道。

“哈斯贝德先生一直在等你,刚才他有点困,只是打个小盹而已,”说着霍珀轻轻推醒了赫尔曼,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话。

“让你久等了,人到我这个年纪就老是精力不够充足啦,”赫尔曼开口没什么架子,弗里兹对这位老人印象好了不少。

“没有关系,看到您在休息我就想起了我的祖父,他过去也经常坐在院子里休息,但是老人家的睿智并不会因为精力的减少而减少,”弗里兹回应说。

“这次来我带了一些产自马里兰的新鲜啤酒,还有宾州的特产威士忌,希望您会喜欢,”弗里兹补充道。

“那就先把啤酒倒一杯上来尝尝吧,霍珀,你去招呼一下管家,我留萨瓦兰先生午餐,”赫尔曼捋了一下胡子,大口饮下半杯啤酒满足的打了个嗝,“宾州人爱饮烈酒,我喜欢的麦酒却不容易买到,住的离大城市稍远一点这糟糕的道路就把大多数商人都限制住了。”

“您喜欢这个啤酒就好,今后我来费城会顺便给您带一桶,我此来有一点疑难想请教哈斯贝德先生,”弗里兹看气氛不错,趁热打铁抛出了自己的问题,赫尔曼也颔首同意。

“我带领着一个肖尼部落走出森林来到宾州的哈里斯堡,我在那里教他们酿酒制糖,他们过的很快活,后来我在费城遇到了坦奇先生,他建议我扩大糖厂,于是我就带着肖尼人去了马里兰,在那里我们新建了一个糖厂,可是我发现当初约定好发给肖尼人的身份证明拿到手却不是我要求的那种,他们的身份证明和马里兰的奴隶一样!”弗里兹急切的说道。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真是笑话,他们这么做也不问印第安人答应不答应,”赫尔曼来了兴趣,在摇椅上坐直了身子。

“是的,我也很难想象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对待这个愿意接受文明的开化肖尼人部落,”弗里兹继续说道,“不但如此,连我的身份也变得暧昧起来。”

“哦,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赫尔曼鼓励道。

“我是法属西印度群岛来的移民,我从去年底就提出想尽快的入籍,如果我是一个对美国无用的人遭遇一点困难也就罢了,但是……”弗里兹观察着赫尔曼的神色,只见他听的很入神,方才接道,“我设计出许多制糖的设备,又改进出新式的快速帆船,还向马里兰的里德富勒先生提出了改良制盐方法的方案,我做完这些却发现自己入籍遇到困难,我的入籍申请被搁置了。”

“难以想象,我们赶走了国王,居然还有人把自己当作领主,你来美国有几年了,”赫尔曼静静的听着,这时才问了一句。

“算上今年的话是第三年,制糖的成效费城的大众应该都享受到了,从去年底开始从我工场中出来的糖就开始进入费城市场。”弗里兹停了一下,组织语言,“上次我派人送来的牡蛎和豆蟹应该还非常新鲜,这都是因为我的快船比起其他船不但快速而且安全!”

“没错,那味道就像我还在马里兰的海边农场时吃到的一样新鲜,年轻人你觉得自己所做的对这个世界有益吗?”

“请允许我小小的骄傲一下,它们当然是有意义的,快速而安全的帆船可以把有急事的乘客送往他们需要去的地方,需要医生拯救的病人会得救,需要见到亲人的旅客能缩短焦虑的等待时间,”弗里兹自信满满的说道。

“即使是我制的糖也改善了许多人的生活,母亲不必再为买不起西印度群岛来的英国糖而苦恼,孩子企盼来自父母的甜蜜奖励随时可以实现,”弗里兹想了一下,“制盐的事情上我还未证明自己的价值,但不需要进口英国佬的盐对国家拮据的财政来说难道没有益处吗?”

“赫赫,真是个能言善辩的小伙子,你做的固然都是些对国家和大众有益的事,但对你自身灵性的增加有改善吗?这个世界的苦难和甜蜜究竟是谁赐予的,你觉得自己能让原来无法被拯救的人得拯救,给贫穷的人一口暂时的甜蜜,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更美好,有更多人的灵性被拯救了吗?当人们沉迷于生活的美好时,我看啊你离神圣的服务是越来越远了呢!”

搞什么啊!弗里兹在心里哀嚎起来,本来还以为会是个正常的议员,没想到上来就开始布道,自己是个伪信者啊,拜托你行行好不要这么一本正经的跟我传道好不好,我的信仰是科学和金钱,你就是口吐莲花也动摇不了我!

贵格为什么招人厌,随时拉着人传道改宗也是个原因,赫尔曼就是从新教改宗成为贵格,而且他们的道理还大着呢,自家的都是真理,要类比的话跟不信我者都是沙币的比丘差不多,也难怪尤金一付生怕沾到一点的表情了。

但这个时候美国宗教其实差的都不多,清教徒的偏执也是绞架都不能动摇,跟清教徒小圈子玩不同的是贵格让女人也去布道,这在性别歧视还严重的18世纪可是了不得的事。女人的布道就如同狗用后腿走路一样,这话说的就是教友会。

弗里兹决定先装会儿傻,做块难以点化的顽石,你就算再偏执也要讲基本法,不能连听不懂的人也喋喋不休吧,千万不能跟他打机锋,那样就会让他真来劲非辩倒你不可。

“我已经为了摆脱窘迫的生活做了别人难以想象的事,哈里斯堡的居民看见我和肖尼人共驾一车而指指点点,弗吉尼亚的格林家族为了我不送出肖尼人迁怒于我,”弗里兹开始没有逻辑的胡扯卖惨,“我想要让信任我的肖尼朋友不靠土地而有的食,不入森林而有猎物可捕,穿着谈吐最后都跟白人一样。可我若不是美国人,那我随时可能离开,又怎么能带领他们呢。”

“年轻人啊你已经迷失了方向,你的眼睛若是昏花,全身就黑暗,你里头的光如果昏暗了,那黑暗将何等大啊!”赫尔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弗里兹这种人敏于外而愚于内,他也是见多了。

老实说这会儿的美国国籍一点都不值钱,除非像弗里兹这种有特殊目的,否则没人会上赶着来入籍,法国国籍在国际上比美国藉要响亮多了。

“如果前途实在黑暗,我以后还是回法国去吧,攒上两三年钱也够旅费和回法国后开展生意的本钱啦,就是可怜那些肖尼人,只能回去森林里过刀耕火种、衣不蔽体的生活,”弗里兹叹着气站了起来,“打扰您的休息了,赫尔曼议员!”

“坐下,我说过不给你想法子了吗?”赫尔曼几乎要跳脚,与印第安人能结成兄弟情谊善待他们,这属于贵格追求的普遍兄弟情谊的一种,如果不是弗里兹蠢的像头笨牛,赫尔曼已经要欣赏他了。

“你这蠢人,你和你朋友们的衣食难道不是神赐给你们的吗,你身处黑暗的时候却要去哪里寻找?”赫尔曼几乎是在吼叫了,弗里兹只好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开始祷告,跟神神道道的人打交道太难受了,弗里兹琢磨着以后还是让身边的谁来加入贵格算啦,自己多演上几次笨蛋怕是要疯啊!

话说回来,这位赫尔曼议员一出生家里就有超过一千七百英亩的土地,后来自己又做土地投机在北卡州弄到一万多英亩的土地,在宾州东一片西一片置下的土地也不少,不都是从土著那里弄来的吗,贵格的信条在钱财面前偶尔也会失效的。

午餐的时候弗里兹忍着逃出屋去的强烈冲动,成功的把话题转到了奴隶制上面,终于让自己好过多了,放开手脚对这种不道德的奴役制度大加抨击,并把自己在马里兰让雇来的黑奴们有休息时间有炖肉可吃,劳动效率反而上升的经验介绍了一通。

他注意到赫尔曼和裁缝艾萨克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忍着马里兰优质烟草的二手烟味,下午弗里兹又对用制盐制糖等产业来改造马里兰的奴隶制度进行了合理发挥,终于等到了他期盼的话,“虽然你还不是我们的弟兄,但我会在这个月的贵格月度会议上谈到你的困难,就算是公益吧,贵格委员会也该帮助你这样有天生灵性的人。”

第二十章 国家需要你

弗里兹带着格雷格漫步在费城码头上,这里挤满了两百吨以上的远洋商船,其中一些会运来法国或英国的商品,然后在好心的费城商人重新包装下变成美国制造进入市场,一些会转售到加勒比群岛,再运去一些它们不方便去的地方。

今天是萨拉号可能抵达的日子,尼奥把水手们操练的愈发熟练,以至于现在费城的码头上人人都知道从巴尔的摩到费城有一条造型古怪的快船,船长和水手大部分都是印第安人。

正像弗里兹说的一样,除去运输一些鲜活的货物,萨拉号偶尔也会带上一些需要赶时间的客人,虽然不是专业客船缺少足够客房,不过对心急火燎的旅人来说舒适的房间是排在最后边的需要了。

“快看,萨瓦兰先生,萨拉号进港了!”格雷格兴奋的叫起来,他还向船上挥着帽子,弗里兹没想打击他,船上的人可没那么容易从港口船只的缝隙中看见他。

“走吧,我们慢慢去泊位上等他们,不急在这一会儿,”弗里兹叫住了格雷格,慢慢的向一个狭窄的泊位踱过去,肖尼人倔强的性格让他们时常受到港口官员的刁难,这个泊位对普通的三十吨船大概是正好,但对长宽比本来就大的萨拉号来说未免太窄了。

不过要是那么容易认输大概就不是肖尼人了,自从发现白人打算看他笑话之后,尼奥就带着水手们琢磨出了一种另类的停泊方式。他们先在河面上挨着泊位停好船,再用划桨和长篙调整船的位置倒进来。

“萨瓦兰先生,我带来了富勒先生和阿金森先生的信,来之前的捕猎里边出了点异状,白鸟差点受伤,”船刚停稳,一付船长打扮的尼奥就攀着船尾跳了下来。

“那先说说白鸟是怎么回事,”弗里兹打开信各扫了一眼又收起来。

“我们像过去那样射中了鲸,等到它浮起来再靠过去,白鸟举起鱼叉正要刺下去,那怪物忽然尾巴一甩扫到浮艇上,就那么一扫就打断了鱼叉和桅杆,”尼奥心有余悸的说。

虽然弗里兹曾经强调过多次鲸的巨力有多么可怕,但不亲身经历一次谁也想不到之前轻松就猎获的猎物原来并非任人宰割的动物。

弗里兹想了一下,也许是弩矢倒钩机构出了点故障,未能顺畅的释放出所有药物,也可能是别的原因,以至于鲸还能缓过气来。

“那后来鲸带着弩矢跑掉了吗?”格雷格追问道。

“那倒没有,它可能也精疲力尽啦,就来了那么一下厉害的,后来再甩尾巴都没扫那么远,吼熊跳过去用鱼叉狠狠戳进它肚子结果了它!”

“没伤到人就好,捕鲸是很危险的活动,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再谨慎都不为过,你码头上的事情办完到旅店来找我吧,我去准备好回信!”弗里兹把格雷格往前一推,“有什么话要跟你哥哥讲的就去,等下跟船长一起过来。”

进入工业革命之前捕鲸一直是一门危险而又困难的行当,猎手们用的鱼叉再粗大对几十吨重的巨鲸来说都是小牙签,而他们就要用这样孱弱的武器杀死巨鲸。

想象一下一群耗子大小的生物跳到一头肥猪背上,他们用几支牙签粗细的签子不停的扎来扎去将肥猪活活戳死,就明白这样的捕猎究竟有多困难了。

而这种使用了几千年的原始捕鲸方式对鲸也是极不人道的,很少有鲸能痛快的死去,它们往往是带着捕鲸叉造成的满身伤口在血水里翻滚几个小时后才咽气。

本来弗里兹设计的这种捕猎工具能够最大效率的完成杀戮过程,把鲸的痛苦和对人的危险都降到最低,却出了意外。

难道自己要提前把蒸汽捕鲸船上边的捕鲸炮弄出来?还是不急吧,铸炮这可不是自己能随便干的事情,美国火药也不靠谱,用进口货成本太高还不能保证供应。

何况捕鲸炮牵扯到一系列的发明,可不是仅仅发明一门炮那么简单,捕鲸炮的挪威发明人当初可是经历了无数戏剧性的意外。

回到旅店弗里兹展开富勒的来信细看起来,小老头果真按照弗里兹的蓝图上设计的让人在海边搭起了晒架,也照着法让浓缩的海水从石灰水中沉淀出氢氧化镁,但是熬出的盐别的都好,就是带着一些苦味,弗里兹一拍额头,自己光顾着跟小老头生气把关键步骤给疏漏了。

去除氯化镁之后的浓缩盐水里边还含有许多氯化钙,这个可就不是能用化学方法去除的了,古往今来熬盐的盐工都会在盐水快熬干的时候把剩余的苦卤直接倒到一边去,氯化钙在沸腾时的溶解度很高,就这么跟着残液被分离出去。

而这么熬出来的盐仍然在表面残留着一部分氯化钙液体,要趁热用淡水洗涤干净,再烘干后才是没有苦味的食盐,这种后世中学实验课的操作对18世纪的美国人太深奥了,比刀耕火种种庄稼要困难。

弗里兹又打开阿金森的来信,看看这位胖子说的究竟是什么?

胖子只是说,经过弗里兹这快两个月来加班加点的生产,积存的积年陈大米将要消耗干净了,未来只能提供去年的稻米,对此弗里兹只在回信上写了两个字‘无妨’,制糖工场也该给南方种植稻米的种植园主们一点活路,他们今年不播种到明年糖厂用什么呀。

成本升高将是由所有股东承担,卢伯特那边把账目做清楚就不要紧,这倒是让弗里兹赶紧给法贝尔和卢伯特各写了一封信,一个叮嘱要盯紧近期原料的变化,一个叮嘱要把每一批原料的价格变化跟对方问清楚。

啤酒有望盈利对股东们来说是好消息,但是对弗里兹来说让法贝尔赶紧从酒桶的成本上把啤酒的营收账做平甚至略有小亏才符合一般企业的常态,这世上哪有建成当月就盈利的企业,就算有,后来下场都不会妙,法贝尔和乔纳森还想不想要自由了!?

今后自己如果长期出海,糖厂就只能丢给法贝尔接手,而且自己只怕是连制糖的泡泡花等几个肖尼人都要一起带走,未来对法贝尔来说要辛苦的多,但自己对老布雷顿那边会有个交代,辛苦毕竟不用冒穿越风浪的危险。

这时尼奥忙完码头上的事也找来啦,弗里兹想了想干脆把最后一步怎么去除熬盐的苦味办法教给他。其实北美印第安人也会制土盐,他们会从盐碱地收集硝盐,然后拿这些盐食用或者是硝毛皮。

尼奥学会后返航时直接去海角上的熬盐地方帮富勒解决问题,自己就不用在信里跟富勒啰啰嗦嗦。

“这次的鲸太大了,比船还长一点,它的肉和脂我们差一点都装不下,”尼奥随意的说着,对弗里兹来说却是一道天雷,比小须鲸还大的鲸,那是什么?

罢了,麻药失效的关键找到啦,肖尼人盲目的去猎取了一头不知品种的鲸,按照捕猎小须鲸的剂量准备的药物在更大的猎物身上份量不足。弗里兹还带着试验技术的目的,自然不会准备通杀一切巨鲸的份量。

这头本可能刷新生物分布记录的鲸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肖尼人和黑奴的肚子里。弗里兹放弃评论,只是告诫尼奥弩矢上封装进去的药物份量是经过计算的,眼下不适合对付更大的巨兽。

信还没写完,门被推开了,艾萨克霍珀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萨瓦兰先生,您听说了吗?法国对英国、奥地利、德意志、荷兰宣战了!”

“什么?法国革命者竟然同时向这么多欧洲强国宣战!”弗里兹其实是很无语的,这种豪迈的集体宣战做法连街头混混都不会做,自己内部乱成一团的法国政府不知吃了几斤豹子胆,先是处决国王然后又集体宣战,要一个单挑一群,这下可把欧洲君主国家的马蜂窝捅破了!

算了,他们自己爱作,还是等着天降伟人(矮子)来拯救他们吧。

意想不到的是这条消息掀起的旋风不久又吹到了弗里兹身上,这天弗里兹居然收到了坦奇的便条,通知他去财政部办公室一晤。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居然找到国务卿那里,既然你想当美国人,那么现在国家需要你了,”坦奇盯着弗里兹冷冷的说,“法国发生了大事,他们杀掉国王又跟四个邻国宣战,国会需要来自法国最快的消息,你懂我的意思吧?”

“恕我愚钝,部长的意思是想要征用我的船吗?”弗里兹猜测着坦奇的真实目的。

“是的,你的船最近在费城-巴尔的摩航线上很出名啊,”坦奇翻开了面前的记录本,“平均六天跑一个来回,还包括装卸货物的时间在内,你该知道怎么办了。”

“部长先生,国会需要的应该是一批快船,而不是仅仅一条,否则怎么保证传递消息没有遗漏呢,国务卿想必也知晓这一点,我会把造出这条船的技师带去费城造船厂帮助他们造出一批适合越洋的快速交通船来。”弗里兹的反应大大出乎坦奇的意料。

财政部有权力征用外国公民的财产吗,坦奇是昏了头吧!外交事务理应是国务卿的职权范围,坦奇跑来插手是想搞啥子哟!

这帮联邦党人大道理说的都对,就是做事不讨人喜欢。

“该死的法国佬!”弗里兹离开很远还能听见他的咆哮。(当时的国务卿杰斐逊和财政部长汉密尔顿在很多政策上意见相左,而赫尔曼正是国务卿的好友,同时也是反对威士忌蒸馏器税的社会活动人士。)

第二十一章 曙光号

尊敬的国务卿先生:

请允许我在此表达个人的意见,将弗里兹萨瓦兰这样年轻的创造者拒之门外将是美利坚的重大损失。

正如您所知的一样,这个年轻人在新式快速船舶设计上的贡献将为更多的移民开启自由之门,据悉费城造船厂根据他意见改造的小型快速帆船不日即将试航。

以文明的方式将印第安人劳动力纳入文明社会为社会可用,和平的解决旷日持久的西北地区危机,这未尝不是一种的有益的方式。

难以想象的是弗里兹对农业技术的认识超过了多年的种植园主,他对英国和法国推广种植肥田作物促进畜牧发展的熟悉程度令人吃惊,提议从法国引进具有先进农业经验的移民和优质品种的耕牛。

据说他推动了马里兰种植园在贫瘠的土地上种植杂粮,以减少对南方稻米的依赖。他认为市民买不起面包是近年来法国发生动荡的根本原因,还对英国长期忽视种植园奴隶和市民的粮食需求极为愤慨。

我好奇的问起最近在马里兰海滩上建起的奇怪盐业风车的原理,他对这种结构简单可以适应任何风向的立式风车原理吃透很深,从提水到风力转轮洒水,不乏各种天才的简洁设计,即使我也不能及。

在我与他的交谈中他对钢铁的机械简直着迷,尤其是我的蒸汽动力机械设想让他大为赞叹,认为新型动力设备充满潜力,我毫不怀疑假以时日他必会成为著名的发明家。

我重申自己的看法:将他这样年轻而富有创造力的年轻人限制在制糖工场里是对美利坚的犯罪行为。

您忠诚的奥利弗埃文斯

埃文斯小心的把信叠好、封口,吩咐家人交给国务卿办公室,心情仍然不能平静,从来没有人能让他谈起技术的时候如此震撼。

昨天弗里兹拜访了刚刚搬家到费城的自动面粉机发明者奥利弗埃文斯,对于弗里兹来说埃文斯几乎有穿越者嫌疑,除了自动面粉机之外他还企图发明蒸汽汽车、蒸汽机,当然更重要的是国务卿杰斐逊很欣赏他。在这决定性的时刻,他的意见对杰斐逊会有很大的影响。

(信中的大力发展美国农业、同化印第安人等都是杰斐逊与联邦党人相左的主张)

对于弗里兹来说一些属于中学常识的东西在埃文斯这里都能收获惊叹,弗里兹屡次及时的闭嘴,热力学定律和几个力学定律如果让自己去证明的话会牵涉到太多精力,还是别抢风头了。

此时的弗里兹正航行在大西洋上,大人物之间的角力他并不想参与进去,但为了自保又不得不一次次的选择一个阵营,为了躲开多方的觊觎只能选择躲进坦奇的阴影里,当坦奇等影响到自己的发展时又只能选择更大的阵营,何时自己才能自由的选择呢。

“萨瓦兰先生,制盐场到了,您要上岸去看看吗?”尼奥问道,弗里兹重重的点了下头,马里兰现在对自己太重要了,在这里自己悄悄的让肖尼人学会了金属铆接和打铁、造船、航海而没有让白人惊恐起来,接下来自己会让他们留意金属的铸造,有一天日子实在难过了大不了带着他们远走海外,现在自己还要继续利用好奴隶主们的人力。

一行人搭乘着划艇登上了海滩,此地现在已经树起了三台立式风车,灯笼形的叶片缓缓转动着,传动齿轮带动水车从水池中把海水提到高处的木质水槽里流向晒架上方,那里有一个近似玩具小风车一样的装置,海水淋在上面被拍打成水沫甩向四方。

客居费城的日子里自己为了打发时间干脆做出工作模型,等到富勒那边一切办妥就由萨拉号带给了他,否则光看蓝图他们能不能理解还难说呢。

这儿除了熬盐的灶台边有十几个光着膀子的奴隶不停把大桶的盐水从池子里提起倒进锅里,其他地方都用不到人力,也算提前实现半自动化了。

弗里兹用指头蘸一点干燥盘里的盐品尝,除了咸味没有其他异味,富勒这下该可以放心吧。

“你们在这里制盐,你家的主人一天能赚多少钱?”弗里兹拦住一个看起来像是工头的奴隶问道。

工头翻了翻白眼,“少爷,我们在这里只管干活,哪里会关心老爷们的事情,您要是问一天能熬多少盐呢,我倒是知道,有四口大锅那么多。”

围着一台风车至少可以建起六个晒架,只要风不停就可以日夜不停的浓缩海水,不远处还在搭建新的风车和晒架,看来主人们也认识到需要把设施建起来,能减少多少熬盐的柴碳全靠它们了。

萨拉号继续航行,直抵巴尔的摩郊外的一处船厂,据麦克尼尔说当初他就曾在这里工作过十年,现在船坞中架着一艘一百五十吨左右的巴尔的摩飞剪船,船首原来的名字已被铲去,漆黑的船身被开膛破肚,正在进行涉及到结构的大改造。

弗里兹没那么多钱把这船重新造一遍,现在的改造方案是和麦克尼尔多次讨论之后形成的,在船只的舯部拆掉原来的木质船肋,代之以更宽大的铁质铸件,增宽甲板既能增大船员的工作面积也为制造视觉错误做好准备。

拆除原有的木质船肋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对这一百多吨的大型帆船来说浮艇没有几十吨的浮力是无法保证它不在风浪中倾覆的,因此悬臂结构只能固定在铁构件上方能承受这几十甚至上百吨的冲击力,不管是木板还是木梁都让人不放心。

肖尼工人辛苦的把四根沉重的铁质船肋在龙骨上钉好,再用几根铸铁杆子铆接在一起,成品就像一个铁笼子,如此弗里兹和麦克尼尔方才放心它的强度。

旧船改造有时候还不如重新造新的就是这个道理,这么费力的折腾下来固然是增加了排水量,顺带着优化了水下线型,可是也增加了铁质件好几吨的死重,再加上悬臂也改成了铁芯拼合木杆的混合结构,这趟改造在重量上付出很大牺牲。

然而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这条船不再会像过去的巴尔的摩飞剪一样让人提心吊胆,在风浪中收帆落锚的巴尔的摩飞剪船过去是有多少翻多少,改造后的飞剪船稳性极好,除非被巨浪打散,否则是很难发生向一侧倾覆的。

这让它有能力去绕过常年惊涛骇浪的合恩角进入太平洋,而不是只剩好望角和马达加斯加一条季风航线可选择。

此时配套的两艘浮艇也在温斯罗普完成下水,麦克尼尔简单的采用了萨拉尼娅的设计和大小,这使得建造速度大为加快,它们就没有再装上浮艇了,麦克尼尔只是简单的把它们连接在一起,成为双体船,就这么一付怪样子从红土溪开到船厂,这一路上当然又招惹了不少是非。

悬臂的构型也进行了改进,为了分散三十多吨的浮力作用在悬臂上的位置,浮艇上固定点变成了两组,而大船上只留下三角形悬臂的顶点作为固定点,与小船设计正好相反。

眼看着时间慢慢进入到五月,从费城传来的消息里新改造完的快速船们都跑出了十几节的好成绩,完全可以胜任跨洋通信的任务,因此费城到勒阿弗尔的航线也开通了,相信会有不少紧俏货色能更加快速的在大洋上往来。

和弗里兹不一样,会有船东喜欢挂上外交使节专用船只名义的方便,这名额还需要争取,也算是各得其所了。

不过呢这些船的主体结构还是用巨木做龙骨和船肋,因此悬臂结构是木头固定在木头上,真遇到巨浪就自求多福吧。

此时弗里兹也接到来自费城的消息,他必须去费城一趟,入籍的宣誓时间已经定下来了。

临行之前弗里兹端详着还差几步就能完工的大船,船不下水每天损失的都是钱啊,据说船东们中已经有人不满,弗里兹琢磨着是不是跟他们重新签订一份分红的协议,反正这船的用途已经改变了,过去是走私将来是捕鲸,谁有意见那就换人吧。

“萨瓦兰先生,这船改造完毕也该重新注册了,您给他的名字取好了吗?”

麦克尼尔比弗里兹更着急,这条改造过的船凝聚着他更多的心血,他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它试航了。在上面安装的新设想新装置,都要靠一次实际使用才能证明其效果。

“既然是以新面目出现的船,那就叫它‘曙光号’吧,”其实在起名字上弗里兹也缺少天赋的。(在英语里边曙光一字是dawn黎明,发音近down一字,而down用在船上意指沉船:))

第二十二章 外籍人士套餐

旧船改造加上建造两条浮艇,弗里兹又增加了近一万美元的债务,想试航的迫切心情他比麦克尼尔还要大,还好的是从赫尔曼那借到钱周转,否则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因此这次费城之行他把卢伯特带上,以便面授机宜。

但试航面临的最大问题是船员缺乏,肖尼人不论大小男男女女全拉过来也才三十来人,根本不够操纵这么大的一条帆船,何况远航需要的高级船员可没法都从肖尼人里边培养出来,尼奥的数学虽然真的很棒,但弗里兹毕竟没法教他自己也不懂的知识不是。

因此弗里兹还得写一封信给富勒,当初是谁说可以提供黑人做船员的,现在可不能赖账啊!

至于新手船员不会操纵船的问题完全不用担心,此时的捕鲸船上有超过70%的船员第一次出海是常事,恶劣的生活条件和比鲸鱼更凶恶的船长让多数人干不长。

所以关键性的几个技术岗位有熟手就够了,通常捕鲸船水手的薪水分成中超过40%要分给这些生手,因为他们干着最重最危险的体力活。

而在曙光号上这些黑人船员不需要冒险划着捕鲸小艇去杀戮鲸鱼,萨拉尼娅号会把一切都办妥,黑人们只需要分割鲸脂和鲸肉时出下力就好了。这薪水吗,自然比照普通商船上非熟练水手给就好。

“艾略特,这次叫你出来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只有我非常信任的人才会交给他的任务,你能发誓我将要讲的这件事只有你和我知道吗?”弗里兹把卢伯特叫进了船长室,表情严肃地问。

卢伯特犹豫了一下,也许是好奇心,也许是母亲临行的叮嘱,他真的把手放在圣经上发下誓言。

弗里兹神情放松一些,靠过来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轻轻说道:“我需要你建立一个曙光号新股东的资料,这次改造的花费和将来出海的花费都分别算进他的股份里边。”

“萨瓦兰先生,您只要给我这个股东的资料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还要我去建立?”卢伯特听起来还没有懂。

“我需要这个股东的股份能正常的分红和进行转让,但他是只存在于你我之间的人物,”弗里兹眨了眨眼,继续盯着卢伯特的反应。

卢伯特像是猛然醒悟过来一样,一个突然的后退,差点撞翻桌上的油灯。

“你是否觉得这不诚实?尤金也这么说过,可是如果我太过诚实,肖尼人和我的财产未来都有可能保不住,你清楚这一点吗?”弗里兹审视着卢伯特脸色的变化。

卢伯特憋着一口气,小脸从发白到变得涨红,他挺起胸走向前,“我的确不明白为什么您和肖尼人的财产会受到威胁,您最好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这在弗里兹的意料之中,“现在西北地区肖尼人和美国军队还有敌对行动,这你知道吧,现在跟着我来到这里的肖尼人虽然从事着和平的活动,但是在一些白人心目中印第安人是不可靠的,是永远的敌对势力,早晚有一天他们会要求立法剥夺印第安人所有的一切,”弗里兹盯着卢伯特又开始发白的脸,“你亲眼见过这样的人,你知道他们是不可能改变立场的对不对?”

弗里兹拿起面前的笔又放下,“至于我的身份就更加敏感了,对外国人入籍的要求是在美国居住满五年以上,而我现在就要入籍在美国居住时间尚不满三年,是有人看在我做出的贡献非常大给出的提前归化许可,早晚会有人弹劾此事,那时候如果我不想自己的财产无谓的消失或者冻结,现在就要做好准备了。”

卢伯特感到口舌发干说不出话来,弗里兹面对的政治风险是他从未想到过的,他努力的吞咽了一下让自己能够发出声音,“可是,萨瓦兰先生,您难道就不能晚上两年之后再申请入籍吗?”

“也许我是可以再等等,但是这里边有更大的风险,你知道法国那些疯子现在几乎与全世界都宣战了吧,如果有一天法国的疯子要求美国与他一起联合起来宣战英国,你猜猜会怎么样,是的,美国会拒绝向英国宣战,那么法国疯子要是因此对美宣战后果又会怎样?那个时候我就是敌国侨民了,处境会非常的不妙!”这并非弗里兹吓唬卢伯特,18世纪末的法美两国关系就是这样微妙而复杂。

如果再加上弗里兹不幸还知道联邦党人会一连通过《归化法》、《外侨法》、《敌对外侨法》、《惩治煽动叛乱法》这一套针对性很强的外籍人士套餐,那还等什么,早点入籍才是稳妥的,就算带累谁被弹劾了,他也吉人自有天相,自己以行动证明外侨早点入籍有益于美国不是更好吗。

“我第一次知道做美国人还有这样的好处,我为之前的犹豫向您道歉,您已经说服我了,我该怎么办,请多指点我一些,”说服卢伯特让弗里兹感到满意,要是卢伯特再年长个几岁,他对此事就会有其他看法,未必这么容易受自己摆布,真是个黄金一样的年龄啊!

一个子虚乌有的美第奇先生就这样在两个人的私语中诞生了,他暂时还是个幽灵,通讯地址还需要费城的布兰顿先生转交。弗里兹打听过如果在布兰顿先生居住的贫民窟中多出个这样的人口花费会非常的低,这位美第奇先生将从新英格兰出生成年后移居到费城,一切都会非常的符合手续。

留卢伯特在船长室完善美第奇的资料初稿,弗里兹踱上了船尾的舵轮位置,忙碌的尼奥扫了他一眼,“萨瓦兰先生,我希望你在追逐财富的时候不要迷失你自己的本心,我现在见过太多令人作呕的白人,您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我的是内心不会改变的,我明白你担心什么。可是如果我不去追逐财富,债务就要追逐我了,等他们把我关进债务监狱那就什么都完蛋啦!”弗里兹苦笑着看向尼奥,他同样回以无奈的眼神,在白人世界生活哪样都好,没钱可不行啊!

等萨拉尼娅号在码头停稳,弗里兹就带着卢伯特和格雷格下了船,他抛给格雷格三个先令,这么久没回家也买点礼物吧,顺便给美第奇先生安个通讯地址。

两人一溜烟的跑了,弗里兹转过身思考着去哪里寻找合适的大副、二副、水手长人选,面前是有这么多帆船不假,可是直接上去挖角会被人诅咒的,挖来的人选还未必合适。

“这不是萨瓦兰先生吗?您漂亮快船的名声已经传到了新英格兰,我上次太冲动,应该和您好好谈谈的。”一口北方佬口音,当然是曾经见过一面的约翰斯塔克斯啦。

“这次又是什么风把您吹到这来了,我可不打算再建糖厂喔,”弗里兹跟他开着玩笑。

“您的这条船就足够吸引我了,我听说本来有许多人在偷偷的模仿,没想到您会直接让造船技师去船厂指导他们改造成快船,您做事真是出人意料啊!”

“在行家眼里没有秘密,船又不是能放进口袋里藏起来的东西,我不如大方一点,老实说简单的旧船改造肯定不如我新造的船尖利的船首破浪航速快,我只图她航行平稳,能不能适合远洋航行我也没把握。”弗里兹看似随意的说着。

“我听说您还弄到了一条巴尔的摩飞剪船,是打算去东方吗?”

斯塔克斯的猜测差点吓弗里兹一跳,不过就算弗里兹有这个念头也不是现在,因此弗里兹果断的摇摇头,“还是打算捕鲸啦,我身边的肖尼人对捕猎巨兽充满了兴趣,他们这段时间在切萨皮克湾就捕了许多小鲸,鲸肉可以喂饱他们和工场中的黑奴,鲸油可以点亮工场,晚上也能继续干活。”

斯塔克斯却没那么好骗,“我们之间其实可以坦诚一点,也许这对我们都有好处呢。您看我们新英格兰的捕鲸船就从来不用巴尔的摩飞剪这样载重小又造价昂贵的船,不如我们去港口的餐馆坐一坐详谈。”

在行家面前耍花枪失败的弗里兹转身叮嘱了尼奥一句,让他等下派人送点海鲜去餐馆,两人就并排着向餐馆走去。

“您可以相信我有和您合作的实力,您也有和我合作的需要,”斯塔克斯搅着杯子中的咖啡,貌似不经意的说。

“我真的不明白您为什么一定要和我合作呢,去年底的时候我和尤金一起去见了莫里斯大亨,被他的弟弟羞辱一顿,他认为我的计划和十年前就有人跟他哥哥讲的一样,毫无价值!你们都是航运界的大亨了,还有什么必要和我合作呢?”弗里兹是真的不解,自己是哪里被新英格兰的航运界盯上了,他们要学习快速帆船的造法现在费城不多的是吗。

“只能说是一种商业上的直觉吧,我去年错失了和您合作的机会,之后的消息让我后悔不迭,您能想到捕鲸来给工场照明让黑奴晚上也继续工作,这让新英格兰的工场主们都茅塞顿开,新英格兰鲸油的价格现在涨了十分之一!”

弗里兹听了要吐血,自己这蝴蝶翅膀的效应也太强大吧,新英格兰地区的血汗工厂要提前几十年出现了吗!

自己让黑奴自觉加班不挨鞭子,那是给他们的福报,你们新英格兰工场主瞎凑什么热闹,你们是纺织厂啊,哪天晚上掉下一点火星烧起来可别怪到我头上。

“不过,现在我真没有能和你们合作的东西,因为我也还在探索,等到时机成熟时我们再谈合作好吗?”弗里兹打算暂时先缓一缓。

“如果是探索新航线的话您可真让我吃惊,一般探索新航线的人都会游说投资人提供资金支持。这样吧,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向您推荐几位船长和大副的人选,您一定用的到,等会我就让他们去您的旅店面试。后天您是要入籍宣誓对吗,其实我们的议员在您提前归化的投票中也出了一点菲薄之力。”

这样的大佬面前弗里兹还能说什么,等下糖衣吃下炮弹吐掉呗。

第二十三章 两种选择

斯塔克斯的主动让弗里兹非常吃不消,但这却是航运业抓救命稻草的合理反应,几百年来在航海者中都流传着“北方航道”的传说,在新大陆有一条隐秘的航道,只要穿过它就能抄近道到达遥远的东方。

从航海者的角度来看南北美洲就像一堵墙一样,拦在了从欧洲和北美东海岸出发的船只面前,直到修建好巴拿马运河比起绕道大陆南端的合恩角足足能缩短15万公里的航程,以当时商船最大航速普遍只有5~6节的水平,光路上就能省下七八个月的费用,因此这条北方航道如果存在其价值非常巨大。

无数的航海家和探险者冒着生命危险深入蛮荒,只为发现这能带来黄金航线的机会,比如探索密西西比河的法国冒险家其目的就并非要搞明白这条大河的走向,而是想发现神秘的西北航道。

直到半个多世纪后的1845年,英国还派出了富兰克林探险队寻找西北航道,最终因为食物的问题全军覆没。

虽然新英格兰航海者这些年一直没有停止过向大清国派出商船,但好望角、马达加斯加航线来去要几乎一年,为了等待返航的印度洋季风他们不得不在港口浪费很多时间。

而且高昂的时间代价也造成了航运者对什么商品能在东方卖上好价钱反应缓慢。中国皇后号的首航就向广州运去了足足四十吨花旗参,接下来的美国商船们还是一艘接一艘的运去更多这种东西,可全都赔的血本无归,东方消息反馈回来的漫长周期让商人们无法及时有针对性的开发东方市场。

因此,新英格兰航运者对一种能安全快速进行远洋航行的商船已经渴求很久了,如果有人能找到一条前往东方的新航线就更好啦。

弗里兹对斯塔克斯可能打的主意心知肚明,但是雇佣高级船员是眼下迫切的需要,没有他们自己怎么知道船到了什么地方,拿着地图也说不清啊。

至于可能的泄密,拜托,这种对巴尔的摩飞剪船的改造自己也没有十足把握,哪敢一上来就去太平洋上吃巨浪,肯定要在大西洋里边把船只水手全操练熟了方才能去冒险。

有这段磨合的时间缓冲足够自己甄别出不可靠的船员,以及寻找到可靠的替换人手了。

午餐特色菜是切萨皮克湾特产蓝蟹,此物眼下不如豆蟹出名,但简单烹煮之后也是鲜甜可口,可惜还不到蓝蟹最为肥美的十月份,但这样美味的新鲜货也足以让斯塔克斯赞不绝口了。

回到旅店没多久,客房服务就通报说有六个人求见,弗里兹心算了一下,高级船员组合基本被包圆了,但是呢自己不需要那么多,曙光号最重要的船长一职是属于自己的,萨拉尼娅号船长自然是归尼奥,因此……

“让应聘大副、二副、三副的人进来就好,其他人先等着,”弗里兹回应道。

过了两分钟不到,门开了进来四个人,弗里兹伸手示意他们坐下。

“先生们,你们过去是商船的水手吗?如果是这样那我得先知会你们一声,我要雇佣的是捕鲸船水手,可不是那种商船上的娘娘腔。”

弗里兹先高调的说了一番话,商船和捕鲸船的生活是非常不同的,商船一般是沿着成熟的航线,按部就班的行驶在一个港口到另一个港口之间。而捕鲸船的生活就是驶向未知的水域,去寻找传说中充满鲸群的海洋,用鲸鱼的鲜血和死亡换回自己的财富,能增加一点收入这可不是已经成为高级船员的水手们心甘情愿冒险的理由。

四个人中有三个人露出了明显的迟疑,只有一个人把挑衅一样的目光朝弗里兹扫了过来。

“而且我丑话要说在前头,我准备组建的捕鲸船队和新英格兰的捕鲸船是不一样的,我不会像他们一样采用拆账的方式,因为捕鲸的方式不一样,每个高级船员的薪水是固定的,比商船上同等职位上浮30%。现在先生们,你们如果还有不了解的可以提问了!”弗里兹把船员的待遇也提前安排好了,这足以让应征者们措手不及。

“我有个问题,这么说您的船只是去捕鲸咯?不会从事商业航线,”一个高瘦的汉子问道。

“当然,捕鲸为主,但是如果有合适的生意我也不介意跑一趟加勒比群岛,我刚刚弄到一条很棒的巴尔的摩飞剪船,在南海上应该没有巡防舰追的上她,”弗里兹故作大大咧咧的说。(这个南海指的是相对美国领土而言的墨西哥湾和加勒比海)

刚才问话的那个水手嘴里发出丝丝的吸气声,然后他就不发一言了。

“我也有疑问,先生,您既然要捕鲸为什么要用船队?新英格兰的捕鲸船都是分散出去,这样才互不影响,而且能发现更多的鲸鱼,您以前了解捕鲸吗?”这是那个目光如刺头一样挑衅的水手。

本来弗里兹很想说‘没有人比我更懂捕鲸’,还好及时反应过来,把这不知哪冒出来的口头禅咽了下去,只是微笑着说:“从黑鱼到小鲸我手底下的印第安人都已经捕了个遍,现在我们想去捉些更大的的海怪。”

“这么说来你其实对远洋捕鲸根本不了解!”

弗里兹很想回怼他一句,“你见过美国码头上堆积的如同树林的鲸须吗?你见过英国佬捕鲸基地里一个就能装一万吨鲸油的罐子排成排吗?就你们这鲸须论磅,鲸油论桶的时代,也谈什么远洋捕鲸!”然而,穿越者的话那样离奇会有人信么!

所以弗里兹只是摆摆手,“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问题,我的船队不采用分账分配方式,出航时高级船员的薪水是固定的。如果你们没有其他问题,那就轮到我提问了。”

四个人都摇头表示没有更多问题,于是弗里兹看向刚才对捕鲸有些了解的这个水手,“水手,把你的名字,航海经验,擅长的技能都告诉我吧。”

“我是马萨诸塞人,叫丹尼费曼,从小就跟着渔船出去打渔,后来上了商船跑船,之前做到二副,我现在就一个人,需要一份船上的工作。”费曼转着手里的帽子,手指把帽檐捏来捏去。

“那么你呢,水手?”弗里兹转向了费曼旁边的那个水手。

四个人很快就自我介绍完了,弗里兹点了三个人的名字,让他们等下再进来,剩下这个则直接就让他回去了。

接下来弗里兹把两个应征船长的人选叫了进来,同样说了一番捕鲸船的事情给他们个下马威。

只见两个应征者都露出了迟疑的神色,弗里兹继续火上浇油,“其实我现在并不需要船长,我已经决定自己做大船的船长,另一条小船跟随我航行就好了,所以小船船长人选也已经确定,我只有大副的职位能给你们。”

弗里兹不相信斯塔克斯能把所有自己的心腹船员都派来卧底,所以这些应征者中大部分应该只是适逢其会的水手,从中挑选出适合自己的水手就好,现在自己确实用不到外面的船长,但是如果有合适的人手让他先干着大副,等到以后时机合适再把他升做船长。航海不过是赚钱手段,陆地才是自己生活的中心。

“情况就是这样,我不会按照新英格兰捕鲸船的规矩拆账发薪水,另外船上还有许多黑人和印第安人船员,作为大副既要管理好秩序,又不能对他们过于暴力或者有一点点歧视,所以我这船上的大副可不好当啊。”弗里兹笑着说,边观察两个从船长降级到大副使用的人脸上精彩的表情。

“我接受您这份工作,萨瓦兰先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入职,另外我知道这要求不合理,可是能先预支一个月薪水给我吗?不行的话,半个月也成!”两个应征者中较年老的一个抢先说道,弗里兹记得他叫汉克霍尔。

“不~,我也需要这份工作,萨瓦兰先生,求求您,请让我来吧,”这个曾经的船长大约三十多岁,两鬓也生出了白发,刚才他自我介绍叫埃迪科恩。

弗里兹是没想到只准备挑选一个大副,结果候选人却争了起来,也许可以两个都选,但这两个人中有斯塔克斯卧底的可能性比起二副三副大上很多。

弗里兹在两个祈求着工作的人脸上扫了几遍,最后还是下了决心,“我只打算雇佣一个大副,你们俩让我很为难,不如这样吧,你们告诉我谁更有优势一些。”

“请让我先说,我当过十五年船长,从商船到私掠船都做过,我熟悉新大陆每一个地方的洋流、暗礁,熟悉每个季节不同地方的风向,以及在什么偏僻地方的小岛能找到港湾和淡水补给,您选我不止是雇佣了一个大副,我保证是您最好的帮手!”霍尔先生的话很是打动了弗里兹。

“我更年轻,我能值更长时间的更,我虽然不清楚偏僻的地方,可是我也熟悉往来旧大陆和加勒比的航线,如果您不需要大副,您让我去做二副三副也是可以的,”科恩的恳求也让弗里兹很是意动,怎么办才好呢。

“你们先出去等候吧,让我考虑一下,”弗里兹摆手说道。

两人一齐鞠躬走了出去,弗里兹在他们的名字上分别画上圈圈,又打上问号。

良久弗里兹叫来了客房服务生,“把霍尔先生、科恩先生、费曼先生叫进来,其他人就让他们回去吧。”

“我的大船维修改造结束之后就将第一次远航,我现在有点拿不定主意,到底是前往加勒比做几单生意,还是去北方捕鲸呢,谁能告诉我哪一种选择更好?”弗里兹看着面前的三人问道。

第二十四章 革新

“我以为现在去加勒比不是好时候,眼下已经是五月中旬,南海上的风暴越来越多,万一遇到飓风就只能等待上帝的审判了,”霍尔说道,科恩和费曼闻言也赞同的点头。

霍尔又补充说:“虽然加勒比的走私生意来钱快,但不是人人都能干这一行,非得有些英国佬的门路;捕鲸出门的时间会久一些,您那些黑人和印第安水手经验不足怕是难以让船跑出最大速度来,但至少鲸鱼不会端着褐贝斯步枪挺着刺刀跳上船来抓人。”

“是的,虽然您的巴尔的摩飞剪能跑很快,但要是那么多面帆没有熟练的船员操作,并不会比普通商船快很多,捕鲸苦一点也就苦一点了,”费曼也接口道。

“怎么,那船是巴尔的摩飞剪?”霍尔的眉毛拧到了一起,弗里兹前边没向两个船长应征者讲到这一点。

“为什么你会用巴尔的摩飞剪去捕鲸呢,那样完全用不到这船的速度优势啊!”霍尔疑惑不解,弗里兹只好解释道:“只是正好她的船主损失了另一条飞剪船,打算把她转让罢了。为什么我觉得去北极冰海边缘才正好利用了她的速度优点呢?”

“我也觉得北上会更好一点,其实像巴尔的摩飞剪这样的船远洋航行才更有优势,只要这次能满载而归,远一点耽误的时间也不多。”科恩补充了一点意见,总的来说三个人都不反对捕鲸。

“这样很好,那么等到我入籍办理完毕之后,你们就一起跟我回去马里兰吧。对了霍尔先生,您需要预支薪水是因为家人吗?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让他们一起去马里兰。”弗里兹干脆邀请霍尔一家搬去马里兰。

“我最大的孩子正在新英格兰求学,我想预支的薪水就是给他的,其他孩子都在上学,因此……”

“我明白了,这样吧,你出海期间的薪水就由费城的pm艾略特进出口贸易公司来代为支付,一定不会让你的家人受一点影响,”弗里兹拿起笔唰唰写下代付薪水的委托书和预支一月的便条,签名用印后交给了霍尔。

“萨瓦兰先生既然我从现在起就是您的雇员,我马上回家一趟就会搭船赶去马里兰,”霍尔激动的说。

“不急,你们现在都是我的雇员了,霍尔先生担任曙光号大副,科恩先生先委屈一下担任二副,费曼先生做三副,有一天船队扩大的时候你们都有机会升职,后天早上七点到码头搭乘萨拉尼娅号,现在回去处理一下家事吧,谁也不知道这趟航行会有多久,”弗里兹对三人说道。

送走了三人,弗里兹又出门搭上一辆马车,前往改造弩机的铁匠工场。

作为捕鲸的关键设备,这一番改造非常重要,一旦缺少它,此番出海就只能像新英格兰捕鲸人一样划着小艇去和大鲸搏命了。

弗里兹对巴尔的摩铁匠打造的弩机很不满意,有效射程太短、重量太大样样都不如意,在费城寻到这家铁匠工场之后弗里兹拿出自己的改造方案进行订制,这是一套结合了滑轮弓和八牛弩特点的复杂武器。

想要增加弓弩的力量并不能靠直接增加弓臂和弓弦的数量,由于收缩系数不同它们很难同步做功,互相掣肘下来甚至最后的效果还不如单一的弓臂。而八牛弩通过精巧的设计让一股弦把多个弓臂串在一起同步做功,所以它甚至能把沉重的铁矛投射到上千步外。

可在船上没有地方安排几十个人来上弦,所以这里又参考了滑轮弓的巧妙设计,通过滑轮组大幅降低上弦需要的力量,不然的话即使用上绞盘都要几个人才能上得动弦,而且这种改进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击发时只需要很轻的力量就可以释放弩弦,像八牛弩那种要拿大锤砸才能发射的击发方式精度可不好保证。

改进之后只要副射手一个人几分钟就能上好弦,射手只负责瞄准目标轻松的击发。轻量化之后的钢制弩臂可以分别拆下保养,或者一个损坏之后换上另一个备份,得益于工匠的精湛手艺,整套武器全重不但未增加甚至还比费城的那套减重四分之一。

如此强力的弩机所用的弩弦也是肖尼猎人精心制作的,用韧而有弹性的鲸须绞合进马鬃和剑麻纤维以及硝制好的小须鲸筋腱搓制而成,涂上鲸油之后强劲耐用不惧海水浸泡。

空心的弩矢中留给麻药的容积加大了一倍,等到活动的倒钩机构被拖动之后就会挤破装封有麻药玻璃管释放出药剂,北方的格陵兰露脊鲸可是比小须鲸还大几倍的巨兽,增加剂量是必须的。用麻药不为毒死巨鲸,只是麻痹它的部分运动肌群,破坏它的运动协调能力,使它不能潜水逃跑或是反击罢了。

重新订制的弩矢足足打造了二十多支备用,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也许到时候会有遗失或者需要补射的情况发生呢。不管是弩还是箭弗里兹都不怕有人模仿,拿不到核心的麻药,别的东西新英格兰捕鲸人学去了也没用。

第二天的入籍宣誓并不像弗里兹预想的那么隆重,其实这也很正常,移民人口飞速膨胀中的美国每年入籍的人是个大数目,哪有那么多公帑可以浪费的,对大多数人来说入籍也仅仅是符合条件之后的按部就班,弗里兹有这么多波折全是自找的。

不管怎么说入籍之后许多事情就好办了,弗里兹忙不迭的把使用悬臂支架浮艇增加大型船舶稳定性申报了专利,把使用大米和薯类制糖、酿造啤酒也分别申报了专利。至于立式风车弗里兹反而放过了,这个东西使用范围有限,技术扩散也根本防不住,就当为社会做贡献了吧。

大型的金属反应罐为什么不申请专利可就有意思了,可以想见在此后的几十年里边会大量使用这东西的人都极少,而专利也有有效期,十几年时间说眨眼就过,即使申请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其他人谁要是去申请这项专利也害不到自己,在法庭上自己有专利申请之前就使用这种设计的证据,一告一个准,要打官司怕谁来,教友派里边多的是律师。

一大早白色的萨拉尼娅离开了费城码头,一路飞驰奔向切萨皮克湾,有几位地道的老水手指挥,小船甚至还搭上一点拉布拉多寒流的尾巴,把航速推向了极限,弗里兹转过头不出意外的在尼奥脸上看到佩服的神色,自己和他这样的二把刀船长要学习的东西还多得很啊!

两天多一点的航行之后小船以从未有过的效率走完了航程,停泊在巴尔的摩船厂外的海面上,高级水手三人组站在船舷边看着漂在水中的曙光号,掩饰不住眼中的惊讶。

此时的曙光号已经完成了舷外悬臂浮艇改造,两侧各联结上了一条三十吨的小船,船上不但有两组桅杆,长长的首柱上依然有能挂三张三角帆的斜桅,和萨拉号的区别仅仅是没有舷外浮艇和尾舵罢了,这也让曙光号需要的水手数量比同吨位船只多,不过好处是水手们会有更加宽裕的住宿空间可以使用。

此刻的曙光号外型给人一种很科幻的感觉,有别于旧式船舶木头鞋子一样笨拙的外观,更像一只两翼划过水面展翅欲飞的海燕。无怪乎把三个老水手也看的目瞪口呆,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科幻,但那扑面而来的新奇感却错不了。

曙光号甲板中间的地方在改造中增加了一组三眼灶台,这是西班牙巴斯克捕鲸人发明的设备,有了它捕鲸船就能在海上熬煮出鲸油,而不必拖着鲸脂回到岸上再加工了。

无论曙光号还是两条“小艇”船体全都漆成了黑色,这是出于实用性考虑,未来操作中鲸血和鲸脂不可避免会蹭到船壳上,与其给人看着邋遢不堪,不如一黑了之。这也是已经重新油漆多次的萨拉尼娅号得来的教训。

把两条小艇架在略靠船尾位置的悬臂足有五米多宽,几个肖尼猎人正站在上边比划着,特殊的设计带来一个作业时的好处,割脂时可以同时从两边使劲像撕香蕉皮一样扯下鲸脂。

旧式捕鲸船捕到猎物后只能在舷外搭上一个窄窄的架子,名为割脂台,水手站上面手持着长杆一端有割脂刀的工具从鲸的正上方切开鲸脂。这就像只用一根筷子头吃蒸茄子,划口子没问题,干其他就帮不上忙了。只能把鲸脂钩住用绞盘吊起,靠鲸自身的重量把鲸脂扯落下来,鲸尸在水中会不住的滚动,操作困难效率非常低。

而上方有悬臂之后就大不一样,过去宰杀分割小须鲸时肖尼人已积累出丰富经验。把鲸一头一尾拴在船上固定住,猎人向两边剥开鲸脂,遇到有筋膜扯住鲸脂时候立于悬臂上的人轻轻一刀就能划断它。

屠宰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即使21世纪的最现代化肉联厂里也是如此,机器能够简化的只有屠的那部分,把畜禽分解成肉和各种零碎只能靠人力完成。

据说弗里兹在费城的时间里,肖尼猎人在小须鲸身上练手已经达到了目无全鲸的地步,割下一整条肌肉只需一到两刀!整条小鲸只用一袋烟的功夫就能分解干净装上船。

第二十五章 湾流

为了等待里德富勒把船员配齐,弗里兹还要多等两天,时间宝贵,弗里兹把所有能找到的人都拉上船直接试航,三十多人驾驶这样一条复杂的船让所有白人心里都捏了把汗,还好在切萨皮克湾里它不需要跑出全速,只看操控是否可靠,增加的悬臂浮艇是否影响航行。

第一次试航还真暴露出了问题,在曙光号上操舵响应非常的差,想想也是,横向尺度这么宽的船只靠一小片舵怎么能控制的了,解决办法很简单,把单叶的舵变成多叶的,就像大型飞机的垂尾一样,要么做的很高大,要么做成双垂尾,此前在模型上水槽中无法发现这个问题。

还好船的舵片制作不难,弗里兹干脆也别双舵片了,直接来三叶的吧,不信还有什么问题。

另一个问题就是两侧的浮力体小船是以增加浮力储备的方式连接上飞剪船的,这也就使得它们正常情况下不能载货,否则能看见悬臂被坠出的弯曲弧度,只有在飞剪船体吃水很深的时候才能把一部分载荷匀到两边艇上,这当然很麻烦,不过这年头的商船装卸货物就没有不麻烦的,也不算太大的缺点,以后有的三副费曼操心了。

当曙光号改造这最后一项缺点时,弗里兹忙着给她和萨拉尼娅准备净水器。

大航海时代水手们的生活有种种苦楚,吃不上新鲜食物,睡不上好觉,喝不上干净水;前者会引发各种维生素缺乏疾病,弗里兹的对策是饮用啤酒和食用新鲜鲸肉、鱼虾;无法喝上干净水在许多远洋船上只能靠每天配给水手烈酒来解决,这当然是饮鸩止渴,造成淡水变质的元凶弗里兹非常清楚是细菌和藻类,细菌可以用增加水中银离子浓度的办法来抑制,藻类就只能靠净水器过滤了。

滞留费城的一个月时间里弗里兹曾经做了小型的净水器样机来验证效果,从原理上参考了731大刽子手的石井式净水器,其实在制糖的时候弗里兹就已经使用过三段过滤技术了,现在特别增加几段是为了除去水中肉眼看不到的单细胞硅藻。在费城弗里兹订购了一批硅藻土,除了用来给熬鲸油的炉灶做保温夹层,也有作为过滤层材料的考量,使用效果基本达到了弗里兹希望的样子,过滤后的水置于玻璃瓶中几十天不臭不油腻,似乎这又是一个可以申请专利或者发表科技论文增加社会影响力的好机会。

其实任何船长都不喜欢自己船上的水手随时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弗里兹尤其不希望十来岁的肖尼孩子也全变成酒鬼。

弗里兹关上门坐在法贝尔面前,取出一本小册子,“这上面是制糖需要注意的每一步,你照着去做就行了,注意事项和安全隐患我也都给你记在后边,你做熟悉之后就把它烧掉吧。虽然我已经向专利局申报了专利,但不会那么快有结果,制糖的秘密暂时还要保密。”

法贝尔翻了一下小册子,“我的好弟弟,你替我想的太周到了,这一切原该是你的,我这个兄长却要占过去。”

“别这么说,在最困难的时候你也没有忘记照顾我,况且这个产业不交给你我又能交给谁才放心呢,别忘了我造船、买船的花销还要从糖厂的利润里边出呢,明天我还能带着你亲自做两遍熟悉下流程。我这一趟出去大概要半年多之后才回来,肖尼人留下的鲸油应该够工场用一年了,你可别忘记把它算在成本里边,我们的股东会理解这种合理开支的。”

弗里兹把糖厂的肖尼人全撤了出来,男人们听说要登船无不兴奋,女人们则是期待中又带点惶恐,只有彭妮是激动的魂不守舍。

弗里兹带上卢伯特先去参加了富勒召集的曙光号股东会议,签署下利润分配原则,如果是捕鲸则按拆账方式分配鲸油,半路上如果出售过鲸油也要把销售的金钱带回来分配,冒险去捕鲸的肖尼人和水手的薪水大致会占去五分之二,剩下约五分之三由富勒一帮老绅士和弗里兹、美第奇先生等股东按照股份瓜分。

如果是进行航运有收益,则股东们瓜分去三分之二,这两条拆账协议谈好之后是皆大欢喜,其中一部分股东还能从黑人水手薪水中获得报酬,他们总之不会吃亏。

最后里德一共给弗里兹送来了36个充作水手的健壮黑人,弗里兹把花名册交给霍尔去安排,以老带新,现在只能这样了,肖尼水手技术只能说刚刚及格,就赶鸭子上架当起师傅来。

出航的日子终于到了,码头上没有送行的人群,只有看热闹的好事者对着两条行驶得歪歪斜斜的船指指点点,因为抽调了太多肖尼水手去曙光号上,现在连萨拉尼娅上也满是不熟练的黑人水手,眼下只能把船开出去再狠狠地操练他们。

两条船舱里都满满的载着盐和啤酒,这两样货物在新英格兰的渔业基地一定会大受欢迎的。

“霍尔先生,你对我们的船队现在有什么建议没有?”弗里兹收好望远镜朝大副问道。

霍尔把手放在图册上说:“我认为还是先按照试航的方式进行航行,让所有人都熟悉下新船的操作,等进入大西洋之后我们再挂上所有的帆闯进洋流中去,一路朝北,这一路上没有岛屿和暗礁,只需要不断的抢风航行,正适合操练黑小子们!”

弗里兹忧心的看向那些一脸懵懂的黑人水手,眼下也只能这样了,他们这些新来的人未曾受过自己恩惠,没准会有不听指挥的人,不但和高级船员需要磨合,和肖尼人也需要磨合,要是能从糖厂中已经熟悉肖尼人的黑人里抽调人做水手就好了。

船队跌跌撞撞的驶出切萨皮克湾口,一路向东扎进大洋深处,不到半天就找到了墨西哥湾暖流,曙光号在前,萨拉号在后调转船头向北驶去。

在这暖流上航行,气温都显得更加湿热了,科恩不时发出命令调整着航向,弗里兹走到船舷边看向所谓的暖流,却发现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难得自己也有空闲以旁观者的身份来欣赏这道影响了西欧气候的洋流。

“其实湾流中很少有鱼虾游弋,只有在湾流两边才能捕捉到鱼和抹香鲸,我过去认识的一个捕鲸船长告诉我,抹香鲸会游弋在湾流两边,湾流正中间是没有的。另外我们最好不要在低纬向东越过湾流太多,那边有可怕的马尾藻海,”暂时得空的霍尔侃侃而谈。

“即使遇到抹香鲸我也不想去冒险,捕鲸的主力是萨拉号,你看看她现在航行的样子,”弗里兹摇摇头,抹香鲸可不是须鲸那样只吃小鱼小虾的温驯动物。

成年抹香鲸本身就是可怕的巨兽,历史上被抹香鲸攻击沉没的捕鲸船中最有名的是埃塞克斯号,可是这次著名的惨剧能流传下来有一个前提,船员们历经磨难在海上漂流九十天后还有几个幸存者被救起。那些连全体船员一起损失在大洋中的捕鲸船可就没有办法讲述他们最后的故事了,到底是遇到致命的风暴还是碰到了暴怒的抹香鲸就是一个不解之谜。

但抹香鲸却又是美国捕鲸人垂涎的猎物,只有抹香鲸头颅中取出的鲸脑油才可以制成蜡烛,价格是普通鲸油的几倍,因此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他们都尽量去捕杀抹香鲸。

抹香鲸倒霉的原因还不止是鲸脑油,在此时的捕鲸行当里边还有一个不得不考虑的因素,那就是鲸死后是否会沉下去。

大洋深处的鲸落成为一个个丰富多彩的独立深海生命群落,固然给后世的研究者以丰富的研究资料,但对捕鲸者来说却是噩梦,仅凭捕鲸小艇是没法把几十吨重的鲸尸留在海面上的,经过几个小时精疲力竭的搏斗鲸尸却沉入了深海,这意味着白干一场,因此选择死后不会往下沉的鲸鱼种类就是一个关键性的因素。

许多种类鲸鱼死后都是会沉底的,包括小须鲸,只是因为它毕竟太小,轻易就被肖尼人制服后拴在了船上。英美两国的捕鲸者几百年来总结经验把死后不会沉底的鲸鱼叫做“正确的鲸”也就是rightwhale,那些杀死后会直接沉入海底的鲸就叫“错误的鲸”鲸也就是wrongwhale,典型代表就是蓝鲸。

在此时的捕鲸行当里边rightwhale其实只有一种,那就是北极的格陵兰露脊鲸,而抹香鲸从古罗马时代就被捕杀当然也是一种不会沉下去的鲸,但这可说不准。抹香鲸为啥长一脑袋鲸脑油?因为抹香鲸可以通过调节温度改变鲸脑油密度来帮助自己潜水,死抹香鲸直接沉下去的事情在捕鲸者中并不稀罕。

有些事情是说不得的,瞭望台上传来一声喊“右舷大约3海里,大鲸!”

弗里兹看向霍尔,他只是低下头一副全凭弗里兹决断的神情,而肖尼水手在听到这一声喊之后都兴奋的喊叫起来。

“该死的鲸鱼,不早不晚现在冒出来,”弗里兹在肚子里边诅咒着,还是下了追上去的指令。

经过半个钟头的追逐,中间鲸又喷了几次,那偏向一边像棕榈树一样散开的喷水柱都证实了它抹香鲸的身份。

“发信号给萨拉号,我要和梅克奇船长沟通,”弗里兹想了想还是给信号旗手下了指令。

第二十六章 抹香鲸

尼奥也看见了鲸鱼,跟着曙光号一路机动以来这还是遇见的第一头大鲸,肖尼猎手们都按捺不住了,打着唿哨向他示意前方有猎物。

忽然曙光号上的信号旗手打起了旗语,尼奥连忙举起望远镜观看。

旗语出现的历史并不长,此时航海界和军界还没有诞生世界通用的旗语,因此船队使用的是弗里兹安排彭妮编制出来的一套肖尼语旗语,晚上就只能靠着灯光和哨声、鼓声来简单沟通了。

看完旗语,尼奥皱起眉头,弗里兹刚才说不建议前去捕鲸,因为这明显是很凶猛的抹香鲸,重载的船只加上不熟练的水手,萨拉尼娅号很难完成射击后躲避的动作,而且弗里兹特别提到,这种鲸的鲸脂比起小须鲸要厚的多,弩矢斜着浅浅的扎上去可能连鲸脂都没穿透,因此射手须在靠近到几十英尺的距离上以斜向下的角度发射,才能保证弩箭中的麻药起作用,而这对萨拉号太危险了。

然而越是危险难以捕捉的猎物对于肖尼猎人们才越有诱惑啊,尼奥苦恼的想着,见过太多弗里兹的处事方式后自己似乎已经失去了过去在危险面前无所畏惧的性情,总是要考虑再三,变得不像肖尼人啦。

“告诉曙光号,请他们保持一海里的距离,我会见机行事,”尼奥仰起头对信号旗手吼道;然后面对着年龄比自己都要大一圈的猎手们咆哮道:“都把船开好!捕猎那是十鱼和白鸟操心的事儿,你们指指戳戳的在忙什么,调个帆都配合不好,是想把船头直接撞鲸脑门子上把它砸死吗!”

曙光号上面弗里兹听说尼奥会见机行事后不想松手也不行了,只好吩咐科恩把船保持在湾流里,全部落帆,坐观萨拉号的表演。

正在这时海面上又噗噗噗的升起了几根水柱,连串的喷气声简直震天响,该死!这里有一群抹香鲸,前面的时候大群鲸鱼潜入到了深海,现在全冒出头来了。

抹香鲸能够潜入几千米深的海底,历时两个多钟头,不过深潜之前它必须进行连续的多次呼吸,让肌肉和血液中富集氧气,一群暗灰色的背鳍在海面上时隐时现,巨大的三角形尾鳍拍击水面发出巨大的响声,溅起白色的浪花。

尼奥脸上变色,情况有变,从弗里兹谨慎的态度上他知道了这种动物不好对付,但猎物从一头很快变成了一群还是始料未及的,现在最近的一头距萨拉号还不到一百英尺,忽然他发现鲸群中尾巴一扬就少了两头,立刻产生了不妙的感觉,“左艇落帆!”

这个萨拉号的独门招数使出来之后小船立刻就远离了鲸群,不远处的海面突然像喷泉一样迸发,一个巨大的头颅从那里钻了出来,抹香鲸巨大的身体直直的跃出海面一半还多,然后向旁边一倾重重的击打在水面上,巨响声中水花爆溅,另一头鲸很快以同样的方式跃出击水,如此近的距离上看到几十吨的巨兽跃起比桅杆顶还高再以能把小船击的粉碎的巨力砸向海面,萨拉号大部分船员都感到了从背脊骨处升起的一股战栗,还好肖尼人都是见过大场面,只有几个新船员奔到舷边开始放水。

尼奥眯起眼睛盯着击水后竖着露出水面的那颗巨首,那蟹钳似的巨口还一张一翕,他感到了一股无名怒火从心中燃起,“可恶的野兽,今天太阳落山前肖尼猎人就会把你砍成一段段的!”

抹香鲸凭本能行事,丝毫不知道自己喜爱的跃身击浪活动已经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在笨拙的捕鲸划艇面前无论是这样跃出水面的一击还是巨口的一咬都是非常致命的,然而速度极快的萨拉号不是抹香鲸能轻易捕捉到的,嗯~,如果水手发挥正常的话。

尼奥把他的怒火发泄到了水手身上,弗里兹在曙光号上看着萨拉号疯狂的练习着转向加速,觉得大好时光也不能浪费了,干脆也让霍尔操练起新水手们爬桅杆张帆收帆这些基本功来。

等到他们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弗里兹吩咐帮厨的肖尼女人在炉灶中点燃煤火,几张巨大的铁板架上去,浇上鲸油倒上切好片的南瓜、洋葱,不多时就煎的喷香,夹在玉米面和着麦粉糊糊现煎的薄饼里让人胃口大开,一旁锅里用捣碎干鲸肉煮的炖汤也很快熬好了,一人盛上一大碗,吃罢还有大杯的啤酒。

“以我对尼奥的了解,今天啊有一头鲸活不长了,让他们吃饱等下才好干活!”弗里兹也手端一杯啤酒就着卷饼,朝面前切着咸牛肉的三人说着尼奥的笑话。

萨拉号也结束疯狂漂在曙光号旁,水手们坐下来就着啤酒啃起干肉,食罢回到各自岗位,小船又像一道白光一样朝鲸群射了过去。

从望远镜里只见小船如同一道白影挨着众多鲸的身体驶过去,一下子把弩矢钉在了最大一头鲸背上,吃痛的抹香鲸大头向下一扎,尾巴朝上一甩直直的潜了下去。

其他抹香鲸像是听到什么信号,紧跟着也潜入水中,只见一片片巨大尾鳍被举起,然后又无声的消失,一时间海面上变得空荡荡的,和十几秒钟前还挤满了巨大暗灰色背鳍的景象相比十分诡异。

萨拉号直直的朝曙光号后方驶来,不知道是生死关头激发出来的人类潜能呢,还是这半天的狠狠操练终于有了效果。

静静的等待就像有几个十年那么漫长,此起彼伏的噗噗喷水声终于又回荡在海面上,鲸群远去了,只有被射中那头留在海面翻滚着,弗里兹喉头一舒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抹香鲸们虽然是海中最大的食肉齿鲸,在与人类的战斗中始终处于不利的地位上,它们无从得知致命的鱼叉来自何方,其视力很差平时在漆黑的深海中完全用不上,在海面上除了人类再无敌手还是用不上。

在遭到人类千百年来的捕杀后,抹香鲸总算学会了逃跑,这也是捕鲸船成员的幸运吧,否则面对成群几十吨重的猛兽反扑将没有人能够幸存。

萨拉号靠了上去,猎手举起长长的宽翼鱼叉刺进鲸腹,抹香鲸从鼻孔中喷出一大股红色的水沫,这是它重伤垂死的迹象,肖尼水手把早已准备好的绳圈套上它的尾鳍,又把几个浮桶拴在它胸鳍上,就张帆拖着猎获朝曙光号靠过来。

弗里兹拍了下手,霍尔驱使着乱成一团的水手去准备绞盘、滑轮、割脂刀具、带杆长钩,肖尼女人们赶紧清理甲板,乱像只持续了几分钟就变的有序起来。

曙光号两翼小船张开帆调整着船的位置,几个水手解开一条划艇划到萨拉号边上去把系在鲸尾的绳子牵引过来,绞盘吱吱转动起来,抹香鲸被拖到了曙光号右侧悬臂之下,尾巴被拴在悬臂上。

第一次出海的水手们围在船舷边围观着这头巨兽,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声,这可怕的海兽侧躺在海面上,暗灰色皮肤皱巴巴的像极了大象。一个肖尼猎手探出头去抛下一个绳圈套住鲸下頜,另一头拴在船头的系缆桩上,

经历了一番生死搏杀如果不赶快,大洋中的鲨鱼就会闻腥而至,把鲸脂啃噬的不成样子。鲨鱼其实是很挑食的,它们最爱吃脂肪丰富的鱼和海豹,所以那些瘦巴巴既没有鱼味又没有厚厚脂肪的裸猿它们咬一口就会呸呸的吐出来,完全不合鲨鱼胃口,它们更多是出于好奇心才把不认识的东西咬上一口,比方说二战的时候有条鲨鱼吞下了一颗水雷。

肖尼猎人利索的在两条悬臂间搭好了操作台,挥动着弗里兹在费城订做的长刃窄身的切脂刀,其样子颇像长柄斧,只不过斧头是冰鞋下冰刀那个样子的,造型看起来极怪异,但是锋利无比又不会太过沉重,十分好用!

猎人从剖开处各自钩起鲸脂向两边拉,一个猎人直接跳上了抹香鲸露出的肌肉,他用力一刀斩下,手轻轻一伸拽过一根长杆钩来随意的钩在一大块肌肉上,上边的人配合的拖动钩子把肌肉的连接肌腱露了出来,他又是随意的挥动了两下切脂刀就像农夫在田间锄倒了两蔟杂草,那一大块足有他体重那么多的鲸肉就被钩了起来,他再挥一下刀就斩断了鲸肉和鲸身的联系。

他偶尔也注意一下鲸脂剥离的情况,不太顺利的就顺手挥一刀割断那些附着鲸脂的肉筋,等到剥下的鲸脂有一个人那么高了,他就走过去一刀横斩在腰那么高的地方,一刀又一刀直到一大条鲸脂被砍断。

弗里兹也吃惊的看着肖尼猎人们这行云流水一般的配合,大块大块的鲸肉被拖上甲板先丢到一边堆着,现在新水手和肖尼女人们忙着处理鲸脂,大片的鲸脂连着鲸皮被丢到甲板上,肖尼女人先从鲸皮上削下鲸脂,再把鲸脂切成麻将牌大的小块丢进熬油大锅里,要是有蒸汽船上的锅炉就不用切的这么碎了,而且还能近乎百分百的提取出鲸脂中的鲸油。

抹香鲸因为深潜的缘故生出了一身坚韧厚实的鲸皮,死抹香鲸能够变成被亡灵法师施加了血肉魔法一样的血肉炸弹,把臭烘烘的肠子炸出去几十米远,因此这身鲸皮具有非常高的使用价值,如果不是带上这么多肖尼女人像普通捕鲸船那样根本没有足够的人力来采集鲸肉鲸皮,能够从鲨鱼口中把鲸脂抢下来就不错了。(可能有人读过《白鲸》,会奇怪里边不是说抹香鲸皮很薄吗,答案是麦尔维尔有很多道听途说式的错误,可能与他只是船上的低级水手有关系,也可能是因为当时的美国捕鲸人对鲸的认识非常有限。)

想了一想弗里兹对猎人们叮嘱道特别注意这头鲸的下半身家伙要保留完整,连铃铛带杆子的晒干之后可比海狗鞭壮观多了,想必能在遥远的地方卖出个好价钱。

鲸肠子也值得仔细搜寻,抹香鲸吃掉乌贼后会吐出无法消化的硬喙部分,只排出液态的鲸粪,但是总有些乌贼硬喙机缘巧合之下卡在了肠道中吐不出,让难过的抹香鲸只能把它变成臭烘烘的龙涎香,等待哪天机缘巧合了再吐出去。世界上最大的一块龙涎香是直接从鲸肠子里掏出来的,重达一千零三磅,只不过没有美国时间去割开鲸肉的美国捕鲸船根本就不会去搜索鲸肠子,这个记录是挪威人创造的。搜寻方法也很简单,把肠子割开,里边东西直接倒海里,龙涎香是蜡质的比重比水轻自然就会浮在海面上。

等到肖尼猎人将几大块灰黑色臭烘烘的东西捧到面前时,弗里兹只好略作解释,被人误会有什么怪癖就不好了。这几块龙涎香还不成熟,需要在海水和日晒下慢慢的氧化反应,才能转变成让有钱人一掷千金的顶级香料,这是此时美国捕鲸人所不了解的知识盲区。(麦尔维尔对龙涎香的描述全是错误的,或许是别人不愿意告诉他,也或许告诉他的人也不了解。)

第二十七章 富饶之地

抹香鲸头部有两种鲸脑油容器,一个是捕鲸人俗称的海德堡大桶,里边装满了捕鲸人渴望的鲸脑油,另外一种容器是如同蜂房状的缓冲组织里边一小格一小格的存着鲸脑油,抹香鲸大头的前部全是这样的组织,只能靠人力榨出来,这东西凝固点只比鲸的体温低三度,等变成固体就费劲了。

美国捕鲸船喜欢把抹香鲸的头切下来吊上船,然后用小桶舀出鲸脑油倒进大桶里边。可以沿着鲸占身体长度三分之一的头部后面贴着鲸头骨把整个海德堡大桶铲下来,你也许看不见它在哪里,但当你站在上边时你就清楚的知道它的边界在哪,它是一个软软装满油的袋子里边没有任何骨骼,这个特点让水手们虽然对抹香鲸还陌生却不会搞错鲸头的位置。

霍尔以前没有捕过鲸对这一行知道的却不少,商船或者私掠船的船长们聚在一起时除了交换各种见闻,对自己的职业经历吹的牛皮足可以装满几条船。

高强度的宰杀作业持续了几个小时,超过五十吨重的抹香鲸只剩下一副骨架,肉和鲸脂堆满甲板,连两翼的船甲板上都不能避免,这东西实在是太大太重啦!本来打算好好利用一下鲸下水的弗里兹也只能无奈的放弃,譬如鲸的肝可以提炼鱼肝油,即使不提炼烹制一下少量食用也可以给船员补充维生素a,如今只能都丢进海里,眼看着迟到的大青鲨兴奋的在一堆鲸下水中钻来钻去。

鲸骨中也可以提炼鲸油,但那是需要蒸汽锅才能做到的事,因此弗里兹和肖尼猎人都只能遗憾的把巨大的鲸骨架沉入水中,本来他们很想留下鲸头骨,但是甲板上实在没地方可以摆放,为了平衡船只载重负荷,费曼已经花去许多口舌,弗里兹只好同意倒掉大部分淡水,仅留下一周半的配给量,为鲸肉和鲸脂腾出载重吨位。

不过弗里兹还是让猎人们取下抹香鲸的牙齿,一颗就有近两磅重,足以让内陆的居民摸着这颗竹笋一样大的牙齿想象这可怕的生灵。在许多捕鲸船上美国水手用抹香鲸大牙雕刻工艺品已成为传统,当然对肖尼猎手们来说这种稀罕材料能做的器物和工具很多。

一边炼油一边切割清洗鲸肉再把它们用绳子挂起来晾晒,弗里兹苦恼的发现一头鲸的肉竟然有如此之多,能都切成薄片晾干当然很好,但这么做绳子肯定是不够用了,于是大部分鲸肉只能切成细长条穿起来晾干。

这个东西的价值弗里兹毫不怀疑,印尼拉玛勒拉的捕鲸人几百年来一直捕杀抹香鲸作为食物,鲸油作为烹饪的油脂,鲸肉干用来向种植谷物的民族换取粮食和蔬菜,这种生存捕鲸即使到21世纪也没有停止。

也许纽约的居民不会那么喜欢鲸肉干的味道,但肉毕竟是肉,它不会比臭气熏天的鳕鱼更难吃,会有买不起牛肉的人需要它。

留下值更的人熬鲸油,其他人在把鲸肉条全挂上绳索之后也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弗里兹却还没有睡着,新水手们对今天的巨大猎获兴趣缺乏,他们既不能靠这个获得自由,也不能靠这个得到财富,最多就是食物中的肉量更足而已,难以让他们发挥出主动性来,此事还需重视。

历史上曾经有许多黑人在获得自由后登上新英格兰捕鲸船,靠着从某些非常走运的捕鲸船拆账中获得了和风险相对应的财富,上岸就可以改行过安稳日子,而现在自己面对的这些水手做的无论好坏都不是自己的,这让弗里兹联想起了前世的某些不愉快事情。

此番返航回去之后要么跟主人们谈判,给这些水手一个盼头,要么就只能换下他们,航海和捕鲸是搏命的行当可开不得玩笑!

天明之后弗里兹将两船的新水手都召集到一起,“我知道你们中有很多人出生就是奴隶,不论你们的主人对你们怎么好,你们还是他的奴隶。

当他鞭挞你们的时候他可能会说他是在像父亲教训儿子一样,对你们完全没有恶意,请问你们见过他是怎样对待家人吗,会动不动把鞭子在他儿女头上挥舞吗?

为什么每个人可以呼吸同样的空气,被同样的阳光照着,信着同一个神灵,却有人没有自己的任何权利,像马牛猪狗一样连性命都属于其他人呢,这是为什么!这合理吗?

现在你们和我在同一条船上,我看到你们的内心非常可怕,可怕到会送掉这两条船上所有人的性命!你们的身体很健康,可是内心却像要带着其他人毁灭一样的病态。

我不想在我的船上看到这样的船员,所以我决定给你们一个改变的机会。我会让霍尔先生和梅克奇先生两个月后都列一个名单,有哪些人是能够在船上把活儿干好的,这些水手以后将继续陪我去航行,我可以放心的睡在他们操纵的船上。

这样的好水手我将给他们的主人一个提议,当他们的水手等级提升之后涨的那部分薪水我会发到他们手里,让他们以后可以靠攒起来的这笔钱向主人赎买自由!

而那些不能当水手的人,对不起,返航之后我会把他们退回原来的主人!”

弗里兹大吼着把自己构思的赎买自由设想告诉了他们,眼看着一种名叫希望的东西爬上黑人水手们的脸,弗里兹这次演讲之后霍尔的指挥明显变得顺畅许多。

然而黑人们并不知道,就在今年一个叫惠特尼的乔治亚人将会发明轧花机,把原棉变成皮棉的过程一下子从费时费力变得简单了,技术革新给奴隶主带来的是棉花种植业的有利可图,南方棉花种植园爆发性的增长起来,给黑奴带来的却是最黑暗的一段经历,健壮奴隶的身价将飙升近十倍,像繁殖牛马一样繁殖奴隶贩卖也成为有利可图的生意,主人们对财产更不愿意放手,连自由黑人也变得不安全起来,捕捉逃奴的赏金猎人会从北方绑架黑人卖到南方。这些黑人水手还能否获得自由,真的要看他们主人良心有多大了。

船队把挂满桅杆的肉条稍微理了理,不和帆索绞缠一处,就挂满帆顺着湾流朝北而去,为了赶回来昨晚损失的时间,两船都展开了翼帆和所有三角帆,麦克尼尔一番比较下来曙光号比萨拉号跑的要更快一些,也许是水下的线型更合理,也许是她的帆更多更大桅杆也更高。

日夜兼程的航行五天后,这天傍晚科恩测完星位又计算过几遍才挠着头走到弗里兹面前,“船长先生,我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我们的船速似乎太快了一点,眼下已经错过了驶出湾流前往纽约的最佳地点,我们再去纽约的话会多绕一些路,而且风向也不大配合。”

“把霍尔先生叫过来一起商量,我想多听一个人的意见,”弗里兹沉默了一小会儿说道。

“在纽约港停泊的好处是我们船上的商品很容易找到买家,如果需要补充水手也很方便,那里多的是刚下船不名一文的新移民,”霍尔边扯着胡子边说道,“但如果不进行补给的话,我们直接去新英格兰的港口也未尝不可,请问船长先生,您是只想卖掉货呢,还是要顺便再进行一点补给。”

“我打算把大部分啤酒和盐、鲸肉干处理掉,出航时从宾州买的全麦面粉费曼先生检查过都没有问题,所以只要补足淡水,我们想航行到哪儿都没有问题,”弗里兹说。

“那么我请您把船开往塞勒姆吧,那里有许多远洋的商船,他们从东方运来香料和茶叶,从非洲运来制清漆的树脂,从南美运回上等的咖啡豆和金鸡纳树皮,绝对是块富饶之地,吸纳下您的货物完全不成问题,”霍尔肯定的说道。

“可是我听你这么一讲那里的船长都好了不起,从远洋运回的全是值钱的贵价东西,谁会买盐和鲸肉干呢?”弗里兹带着几分疑惑的问道。

“您不用担心这个,那里有了不起的船长固然不假,但也有来购买这些商品的国内客商,他们的船上往往还有空位,需要到旁边的波士顿或者格洛斯特、普利茅斯等地去装满鳕鱼干才能返航,”霍尔舔了下嘴唇,“在跑远洋的港口也总有那么些不走运的人,他们和港口的码头苦力能吃上鲸肉就不错啦。”

“霍尔先生你对北方的港口真是熟悉啊!为什么却在费城安下家来呢,在北方才适合你大显身手呀!”弗里兹不由感叹。

“其实南方也有许多了不起的船长,他们冒着风险贩运那些英国人对美国禁运的物资,独立战争时要是少了他们大陆军连衣服都要穿不上了,”这话让弗里兹迷糊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不就是走私船长么,大陆军最惨的时候步枪几个人用一支,连靴子破了都没有换的赤脚走雪地上,靠走私能富国强军吗,笑话!

富了自己差不多,那个曾经给自己冷板凳的莫里斯兄弟在战争中不就是在走私么,要不是后来法国援军赶到,靠走私犯折腾进来的那点军火物资还打什么仗啊,走私者只贩运利润最高的货物,才不管什么是你所急需的呢。

霍尔有一点并不清楚,塞勒姆这地方未来的支柱性转口贸易是香料,一七九一年转口的胡椒还只有五百磅,到十五年后当年转口胡椒已达七百五十万磅啦,彻底结束了胡椒香料贵族的历史。

这一夜大副二副都提着小心,隔半个钟头用哨子和鼓点声提醒萨拉号保持位置在黑夜中跟着驶出湾流,到了第二天时近中午,左舷出现了一片陆地,霍尔对了下海图明显放松下来,“船长先生,那里就是新英格兰最早的捕鲸船出发地科德角了,在半岛后边是新英格兰最大的捕鲸港口楠塔基特岛,现在里边可能是空荡荡的,船都出发去格陵兰捕鲸了。”

“那么我们的目的地呢?”

“马上我们就驶入马萨诸塞湾,在波士顿北边一点那个河口就是了,”霍尔解释道。

塞勒姆并没有像弗里兹想象中那么繁华,半岛后面的港湾里船只一点都不多,连巴尔的摩码头都比不上,不过霍尔有一点没说错,这里的商人很有实力,啤酒、盐和肉干都很容易的销售出去,顺带着还有抹香鲸贡献出来的那十吨多一点鲸油,弗里兹只留下了十二桶鲸脑油,这个东西他打算带去更有利的地方卖掉。

第二十八章 向北

“可惜啊!这么多钱一大半都是人家的,”卢伯特合上账本随手拍了拍身边的钱箱,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虽然舱室里边点着鲸油灯,光线还是过于昏暗,作为一个高级船员之外的编外高级管理人员卢伯特还是幸运的拥有一个独立的狭窄房间,风平浪静的时候他也会去甲板上走走吹下海风,避开船舱中污浊的空气。其他时间卢伯特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熬过那风浪无情的摇晃带来的不适,嗯,如果曙光号不是三体船的话在风浪中左摇右晃的能把人摔到舱壁上去,对多数水手来说现在的生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人没有比较就会缺乏幸福感啊。

跟着弗里兹出来这么久,在温斯罗普时候卢伯特的生活一直缺少变化,那些机器固然新奇但是满工场的黑奴让人只想避开,一点新奇感很快就过去了,卢伯特有时候都怀疑母亲让自己跟着弗里兹出来是要学什么,丢下一大摊子营生一个人跑去费城不管?

等到上了弗里兹的船去费城编造一个幽灵股东,卢伯特发现自己完全不认识弗里兹啦,他整天行走在危机边缘,像尤金一样认识很多体面人,可是却老担心别人会把他怎么样。

本来他靠着脑子里边层出不穷的点子怎么也能过上好日子,像刚刚卖出去的四万磅盐,码头上的商人非常痛快地就以一千二百美元包圆了,真想不通弗里兹为什么不自己去干,偏偏要借上一屁股债去买船造船,运这么多盐的运费才一百多美元,最后还要分给股东大半,靠航运能发财吗?只怕债都还不上,真让人不理解!

还是捕捉大鲸更划算,半路上随便捉到的一头抹香鲸就给船队带来了一千七百多美元的收入!

(此时美国捕鲸船的鲸油生产成本是每吨25金镑,实际卖往英国是30~35金镑,加上运气的因素,平均利润其实并不高。由于独立战争中失去了太多船只,以及战后英国制裁的影响,美国捕鲸船队数量正在恢复中,整个1793年美国鲸油的产量才只有50万加仑,合不到1800吨。)

不过呢拆账之后股东们又要拿去五分之三,这让看着金钱如水一般在手上流过的卢伯特也不禁感慨起来,这边餐风饮浪冒着生命危险去捕鲸,那一边的股东们安逸的坐在家里喝茶打桥牌就可以等着分红回来,有钱真是太好了!

不对,忘记算上那些肉干,虽然超过四万磅干肉才卖出200美元实在是太过于廉价了,但这钱不是跟捡来的一样吗!而且股东们只瓜分鲸油收入,狡猾的弗里兹就可以把这笔钱放进腰包。

此外还有啤酒的收入,除去留下一部分桶上刷着红色标记的啤酒,今天在码头上推出去的有335桶(约八十吨),收回来三千四百多叮当响的美元,这笔钱是糖厂的收入,不知道他们将怎么瓜分。

哈里斯堡家里威士忌酒坊一年的流水也就今天弗里兹进出的这么多吧,母亲让自己多看是要看这些吗?是啊,外边有这么多的行业和机会,母亲要是能资助自己一点就好啦。

卢伯特算着帐的时候弗里兹正攀在船艏柱上张望,在码头上和当地人交易购买蔬果时彭妮听说离此地不远就有一个渔港叫格洛斯特,登时就控制不住的痛哭起来,倒把当地人吓着了,于是弗里兹只好让布兰顿兄弟和麦克尼尔带上她一起驾着萨拉号过去,看能否帮她打听到身世的线索。

‘我还是心太软,早就告诉过她可以写信托人打听的嘛,’弗里兹心里这么想却并不懊悔,有些人心里已经形成执念那是说多少好话也开解不了的,让她实现一下心愿比什么都灵。也就彭妮的愿望比较现实啦,要是她的执念是要当美洲印第安女皇,弗里兹都会求瓦沙莫内图大灵降下一个雷劈死她算了。

左右这船短时间是开不了的,尼奥被他打发去补充淡水,每一勺水都要经过过滤才能装进淡水桶里,这可有得等呢,想快一点也可以,把水烧开再灌进桶里,把藻类和细菌都烫死就不容易变质了,可这不是宾州的深山,在这里哪怕一根木柴都是要钱的。

跟当地人聊起木柴弗里兹方才知道原来旁边的科德角上也有人制盐,只不过他们的制盐方法充满当代美国特色,用许多个大浅桶装上海水让阳光暴晒帮助蒸发,害怕下雨上面却又有盖子,最后用火加热熬出盐来。当地环境很差,几乎都是无法耕种的沙地,因此熬盐的木柴还必须用船从波士顿和普利茅斯运过去。

和自己在马里兰推广的制盐技术差距不知道有几百年,不过呢风车和晒架技术很难说会不会被山寨过来,这边一大片渔港都靠着捕鳕鱼谋生,盐是有再多都不够的,那该让富勒头疼去,自己没申报专利他们不会也忘掉吧。

当地人对曙光号的独特造型也充满兴趣,围在栈台上对飞剪形船首和两翼的两个小飞剪船议论纷纷。

“船长先生,她能跑多快呢?”这是天真的小孩,“也就和普通的巴尔的摩飞剪船差不多吧,”弗里兹这回答等于没说。

“她一定是条了不起的船,既能跑的很快,又能在风浪中保持平稳,天呐,当初我为什么没想到!”这一声感叹过于响亮,让弗里兹不由得注意起发出声音的人,一个衣衫褴褛眼窝深陷水手打扮的中年人。

“帕特,你们那条船本来就要沉的,跟你想没想到没关系,那场风暴之前船上有人听到一群麻鹬在绕着船鸣叫,后来果然……”(麻鹬的哀鸣很像人的哭泣声,是西方迷信中七种不吉利的预言鸟之一,麻鹬又是一种涉禽,跟船难就这样扯上了关系。)

“闭嘴,你这无知的臭虫,你胆敢再诋毁我那可怜的船长一个字,我就要你脑袋开花!”帕特暴怒的赶走了那个多嘴的当地人,他转向弗里兹,弗里兹闻到股过去在瑞克身上常闻到的味道。

“船长先生,您还需要水手吗?我过去是一个很棒的水手,我跟船走过许多地方,直到去年我们绕过海角到大陆那边收集海龙皮,遇到一场可怕的风暴,这不是谁的错……”

“你喝了酒?我需要随时清醒的水手,等你戒了酒再来吧,”弗里兹朝他摆了下手。

“只要您雇佣我,我可以马上戒酒,我向上帝发誓!”

“上帝为你担保也不行,我见过太多酗酒失去自制的水手,况且我雇佣你来做什么呢,我已经有足够的水手,”弗里兹还是拒绝道。

“我可以为您采集海兽的毛皮,我熟知那些有价值的毛皮海兽的习性。”

弗里兹听他这么说回头一看,不出意料的发现一条小船上晾晒着一块鲸皮。

“好吧,你至少是个机灵的家伙。但我有言在先,你一年内没有酒的配给,而且也不能让我逮到你喝酒,否则我会让你在最近的一块陆地上下船,哪怕它是块只有几英尺大的礁石。另外我这船上的水手薪水都是固定的,不像其他捕鲸船会拆账,你能接受吗?能接受也是从最低的一级水手做起。”

弗里兹开出一个常人完全不能接受的条件,旁边围观的好事者都哄笑起来。

没想到却被帕克一口应承下来,“戒酒一年也不是很难过啊,只要能让我登上这条大美人……”

“霍尔先生,麻烦给他雇佣合同签一下,把他安排去萨拉号上从最低一级水手做起,”弗里兹有的是主意对付他。

“您的船不是叫曙光吗?萨拉尼娅是怎么回事?”这酒鬼,合同都签完了才发现不对劲。

“我的船队有两条船,你一上来就想对我的大美人动手动脚我很不高兴,所以让你先跟小美人熟悉熟悉,另外你是上面第一个白人水手哦,”弗里兹这挖苦酒鬼的话让好事者又笑了起来。

萨拉号不久也入港了,彭妮已经不哭,只是靠在桅杆上发愣。

“格洛斯特镇子很小,我们帮她四处打听过,没有和她母亲有关的线索,”麦克尼尔还是很负责的,这个年代想查找一点人事资料本来就很艰难,否则弗里兹怎么敢凭空的造出个美第奇。

“那就没法子啦,尼奥你留意她一点,赶紧让人把淡水搬上去,乘着天还没黑,我们出发!”

驶出马萨诸塞湾,两船又穿过拉布拉多寒流,去寻找湾流的踪迹,只有顺着湾流北上,在圣皮埃尔群岛附近从分散减弱的洋流中找到北上格陵兰群岛的一支,航行才会变的容易。

“我们离开鳕鱼角这么远了,怎么还没有看见鳕鱼?”格雷格好奇的问道。(科德角既是鳕鱼角)

“快了,你很快就能看见的,那里有几处捕鳕鱼的好地方,”霍尔回答说,“我们会经过纽芬兰群岛外侧的捕鱼海滩,现在是5月正是钓鳕鱼的好时候,那里随时都会有300~500条渔船在钓鳕鱼。”(5、7、10月份是新英格兰的捕鳕季)

纽芬兰渔场是纽芬兰半岛东侧一块足有四万平方英里的海底台地,水深只有90~180米,是片非常适合捕鱼的浅海,捕鳕者们称呼这里为捕鱼海滩,直到二战后大型渔船在这里涸泽而渔,供养了西方世界几百年的纽芬兰渔场鳕鱼资源才被捞成一片清水。

第二天当经过这片捕鱼海滩的时候,船队中的大部分人还是被海面上那壮观的渔船数量震惊了。

“这里不光有新英格兰的捕鳕船,还有来自英国、法国、西班牙的渔船,早些年鱼还要多的时候有人夸张的说可以踩在鱼背上一直走上岸去呢,”帕克得意的说就像这鳕鱼是他家的一样,“你看那些挂十三星美国旗的就是新英格兰船,他们会把捕到的鱼带回港口再晾晒,地上白的就像下雪一样整片都是白色的,那都是鳕鱼干!”

“不乘着新鲜晾晒,大夏天的却要扔在船上几天,怪不得你们新英格兰的鳕鱼干那么臭!”尼奥虽然这么挖苦帕特,看到渔夫把一条一人多长大鳕鱼拖上船,还是在心里暗自说道:“海洋上有如此丰富的资源,森林猎场还那么重要吗?”

第二十九章 妥善的安置

如此丰富的鳕鱼资源看一眼就走是不可能的,船上早就备有捕捉海鱼用的鱼钩,向旁边的渔船讨要一点鳕鱼肠子串上作为鱼饵,稍微拉开一点距离抛下鱼钩,不多久就有源源不断的鳕鱼咬钩!

虽然船上还有些风干的鲸舌跟肋间肉可以充作船员肉食,但是人都不会拒绝新鲜肉类的嘛,弄些鲜鱼换换口味对提升队伍的士气大有好处,何况这个夏天才刚刚开始,要捕捉格陵兰露脊鲸一点都不用急。

每到冬天成群的格陵兰露脊鲸就会前往南方温暖的水域,弗吉尼亚、墨西哥湾都能找到它们的身影,在那里它们不吃不喝,一直等到北极的海冰融化才洄游到冰海边缘大快朵颐。

在南方水域的日子里边母鲸会诞下幼鲸,半年后再带着幼鲸返回北极进食,而雄鲸除了那个的季节外其他时候都不会跟母鲸在一起,它们会集群在一起互相争斗先行出发。不管哪一种性别的露脊鲸,游速都慢的可以,等到它们在冰海中吃的肥滚滚再去猎杀炼油不是很好吗。

弗里兹现在非常的头疼鲸肉该怎么处理,每头鲸宰完鲸肉比鲸油要多上几倍,在这个船舶吨位非常吃紧的年代每载一吨鲸肉干都在浪费船东钱呀,当初忽悠肖尼人为了鲸肉来捕猎,如今总不能都丢掉不要吧!

不过似乎这个问题也不是不能解决,暼着萨拉号舷边非常活跃的帕特,弗里兹嘴形弯成了一轮上弦月。

乘着船队停泊的功夫,弗里兹把会一点木工活的船员都召集到一起,商量给萨拉号进行改造,弩机在历次猎鲸中都证明了它的价值,但那都是欺负小不点小须鲸,面对着巨大的格陵兰露脊鲸它可能就有点力不从心,露脊鲸正是因为其厚厚的鲸脂才能获得死后不沉的特殊能力,据说某些部位的鲸脂能达到50厘米的厚度。

弩机改造后能把弩矢射到百米开外,穿透这个厚度的鲸脂毫无自然压力,可如果是稍远点射出去一发呢,带上一点角度那就如同特-34坦克的倾斜装甲一样,弩矢要穿过的就远不止50厘米了呀!

因此现在弗里兹就必须把弩机位置布置的高一些,才能获得有利的入射角度,当初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急着把曙光号出航,以至于萨拉号没轮上好好改造一番,现在可不能再漏掉。

露脊鲸虽然没有锋利的爪牙,可被那巨大的尾鳍啪的拍下来或者拍上去,已经是无数划艇捕鲸人见识过的血淋淋教训。

几个人讨论良久最后的结论是弩机改为装设在浮艇的尾部影响最小,而只有六米长的浮艇把弩机架高两米之后重心会有一些变化,不过让艇首上翘的影响明显比让艇埋首上浪好的多,还能避开满帆时被帆兜住的麻烦,浮桶和绳桶都放在弩机台子下边,只有设在这里不会影响放出绳和浮桶。

这么改造最大的缺点就是弩机射手的视野变差了,他只能向右侧平行游动的鲸射击,射击窗口时间变的非常短暂,对舵手和射手的要求都变大了,但总好过吃上一记巨鲸摆尾。

将萨拉号上钓鱼的水手赶上划艇离的远一些,木匠们就叮呤咣啷的干开了,设计很简单几个支撑结构加上一个平台,一个下午搞定。乘着天没黑主副射手都演习了几趟模拟射击,把曙光号拖拽着的啤酒桶射的满是窟窿。

“还不错,真碰上r鲸它绝对逃不掉,”弗里兹量着入射角对此番改造非常满意。

第二天船队拔锚出发,先偷偷摸上不远处的法属圣皮埃尔岛砍伐树木充作柴火和建造材料,虽然船上出航时带了十五吨煤作为压舱物,每天熬汤烙饼燃料消耗也很快,能补充一些是一些,等到进入北极圈入目只有白皑皑的冰山时想喝口热汤都很奢侈了。

剩下的旅程非常乏味,船队进入了北大西洋暖流搭乘着强劲的西风一路驶往冰岛西面暖流与东格陵兰寒流交汇处,一路上虽然也时常遇到鲸鱼,但弗里兹从望远镜里观察后总是摇头,都不是露脊鲸,捕到也是白费力气,这些鲸鱼油不出多少鲸肉倒是长的满当当,咽气不一会儿就往下沉。

再说啦,连着吃上半个月鲸排弗里兹也吃怕了,哪怕有从塞勒姆购买的胡椒、辣椒、丁香等香料调味也吃的腻味,还好船长有高级船员的特权可以吃咸牛肉和培根换口味。肖尼人倒是没弗里兹这样的毛病,他们吃鳕鱼和鲸肉都吃的非常开心。

等到北大西洋的风浪更加强烈后,他们也开心不起来一个个出现晕船症状,整个船队除了老水手们就只有三只船猫还表现正常,它们一如往常追逐嬉戏啃着水手们咽不下的鲸肉和鳕鱼,还有心思爬上桅杆去捕捉落在上面的海雀。

“船长先生,你看桅杆上落着鸟,我们想必离冰岛够近了,”霍尔按着帽子向弗里兹招呼道。

“注意风向变化,我们可能很快就要遭遇到冰山了,那些在水面上几乎看不到的‘冰核桃’对我们威胁最大,不行就把航速降下来一些。”弗里兹忍着不适做着布置,所谓冰核桃是从北极冰川上掉下来的冰山,经过长时间融化后只剩下圆滚滚的几立方米到几十立方米大小,很难通过瞭望发现,对曙光号和萨拉号这样最高能以近二十节速度航行的船舶威胁很大,一旦撞上船壳同样会撞出一个大洞,当然只要还待在北大西洋暖流里就遇不上冰山。

风向终于变了,这意味着船队已经驶入东格陵兰寒流,海面上群集着海鸟和‘错误鲸’的画面一去不复返,瞭望手们裹紧衣服打起精神用眼用耳搜寻着露脊鲸出没的迹象。

“左舷11点方向发现鲸群,大约四海里,”在寒流中贴着隐隐可见的冰山向西航行一天多后瞭望员的声音让人精神一振,水手们纷纷翘首望过去,但能看到什么的人却很少,开玩笑呢,四海里那可是很远了。

霍尔命令多张开两副大帆追上去,等到接近这才看清楚露脊鲸的相貌,这些近百吨的巨兽全身黑黢黢的,但是鲸首上长满藤壶和鲸虱,把鲸头染成一片片白斑黄斑,难看极了!

这些怪兽正张开巨口在红色的磷虾群中滤食着磷虾,对靠近的萨拉尼娅号浑然无知。

露脊鲸与同样生着一张巨口的其他须鲸不同,它只有上頜下面生着一根根足有一人高那么长的鲸须,大口的前端却没有,这就使得它此生没有吃鱼的福分,这些与须鲸短小的鲸须不一样的露脊鲸鲸须才能用来制作裙撑,曾经有段时间卖到一磅一美元。

它的摄食方式很像姥鲨或者蝠鲼,张开大嘴后向着食物富集处一直冲过去,让海水一路流过鲸须把食物留在口中,这就让露脊鲸的食谱上只剩下游泳方式特殊的虾类,若是灵活的鱼群早就跑没了。打个比方就是露脊鲸捕食是鱼抄子,须鲸捕食是舀子。

就像曾经演习数次的一样,一发弩矢向下深深地扎入鲸背肌肉中,受伤的鲸巨大的尾鳍狠狠拍击在冰海溅起巨浪,然后才埋头潜入水中,其他鲸也受惊潜水溜走了,一时海面上又变得空荡荡。

“你知道吗,过去美洲的印第安人在捕捉r鲸时会在鱼叉上拴上木头和皮革制成的浮筏,让鲸难以潜入深水逃走,我们用浮桶也是一样的道理,如果遇到因纽特人你会看到他们在捕鲸时也会在鱼叉上拴上充气的海豹皮囊,”弗里兹对好奇的格雷格介绍着,霍尔则在一旁对弗里兹这种偶尔渊博的表现见怪不怪。

“可是我们的弩矢上不是……?”格雷格知道的秘密多一点,“嘘~浮桶还是很有必要的,它能让钩子把鲸钩紧,还能提前指示鲸上浮的位置,”弗里兹连忙纠正。

剩下的宰杀过程了无新意,把格雷格看的想打盹,只有弗里兹看着满甲板的鲸肉苦笑。

此后的日子里船队沿着格陵兰岛岸边的冰山一路向西,扫荡着沿途见到的露脊鲸,这里寒流的海水中没有饿狼一样的鲨鱼,只有游速慢吞吞数量还稀少的格陵兰鲨,因此萨拉号偶尔还会一次双杀,尽力装满曙光号的油桶。

“洋流和风向又变了,我们去巴芬岛上岸吧,”弗里兹向霍尔提议道,巴芬湾中的西风和南下洋流为想南下的船舶提供绝好机会,不过弗里兹意不在此,那里十分荒凉英国军队不会过来赶人正好可以设个基地。

让肖尼人登岸在临近淡水处用圣皮埃尔岛砍来的树干搭起房屋覆上鲸皮,一行人好好的享受了下在陆地上休息的安稳,漫长的航行让肖尼夫妇们许久不知肉味,弗里兹让他们上岸修整也是体惜下情。

“帕特,你说过自己熟知有价值的毛皮兽习性是吧?”弗里兹一脸眯眯笑看向不知所措的帕特。

“可……可现在才夏季,船长先生,那些野兽的毛皮要等……等到冬季才值钱啊,”帕特大概想到弗里兹的意图,吓的话都说不利索。

“不要紧你们可以等,我会给你留下足够给养还有几个肖尼和黑人水手做帮手,你们会过得很愉快的,不要担心我亏待你,我给你留下一半香料,到了明年这批毛皮的利润你还能分去十分之一,等我来接你的时候你又有机会喝酒,在岛上熬过这一冬不是很划算吗,”弗里兹对帕特的安置早有主意,绝对人尽其用不会浪费一点。

几支火枪连同淘汰下的弩机一起留给驻岛人员,弩机可以收拾火枪都无法对付的野兽,安上轮子也能帮他们出猎时省下些火药,弩矢的普通铁箭头是可以回收重复使用的。

有了这个站点弗里兹心安理得的把船舱中上百吨鲸肉干搬上岸,还替驻站人员造出好几个巨大的盾牌,上面蒙着几层厚实的抹香鲸皮,“你们的敌人不止是野兽和严寒,好好利用资源,他们不会吃掉你们的,”说完朝帕特做了个鬼脸。

借着西风船队又切到格陵兰岛沿岸巡航一番,再来到巴芬岛站点时留守的列纳佩猎人皮肤上涂满防蚊虫的海豹油迎接出来,看来他们这段时间没闲着,弗里兹非常欣慰。

“眼下我们已经可以返航,但是我认为与其回新英格兰出货,我们不如去这里,顺便交换一些国内需要的紧俏货色,毕竟要是哪天那些疯子对美国也宣战,我们可就没机会了,”弗里兹的话把高级船员三人组吓一大跳。

第三十章 目的地比斯开湾

“我知道不到四个月的巡航时间的确算不上远航,可是我们有必要去旧大陆绕一圈吗?”科恩不解的问。

“我曾经通过一些渠道向国务卿先生表示应该引进一些法国的先进农业技术,你们猜现在有没有人去做呢,”不等三人回答弗里兹又作了补充:“别人或许都没有我清楚法国哪些技术对新大陆最具有价值。”

“另外你们不觉得我处置帕特太凑巧了吗?”此言一出霍尔接道:“不管怎么讲帕特的确是个熟练的水手,把他像流放一样丢在岛上是有些不合常理,萨瓦兰先生您是怀疑……?”

“没错,他出现过于巧合,不过呢也不像什么大间谍,更像码头上某人临时拍脑门的结果,曙光号特殊的构型可是引来了不少窥探者啊!等到我们返航时费城码头上想必已经有诚意跟实力都足够的人在候着我了;别担心帕特,到明年这个时候他对指使他的人已经失去价值,只要他愿意我会继续雇佣他的。”弗里兹自顾自的说着,也不去看三人的脸色。

大型快速帆船加装舷外稳定浮艇的专利到那时候应该下来了吧,后续会有许多专利使用费充实自己的钱袋,自己急需大量堪用的人才来扩张产业链,这种情况下从社会动荡的法国不但能收集廉价人力还能招募一些美国紧缺的人才。

此时的法国如同一个正在爆发的火山口,与英国不同,法国是一个封建势力更为强大的国家,譬如说英国只有四百多贵族家族,内行人只需听报出的姓名就能追溯出这个人的出身族系家族纹章的大致模样,而法国拜几代好战的路易王之赐有四十万贵族之多,教士、贵族繁重的赋税把占人口85%的农民压的喘不过气来。

虽然法国也效仿英国进行过促进作物增产的农业技术革命,但农民好不容易增加的收入马上就被地主们持续的地租上涨吞没了,他们在温饱之外的需求被无情压缩到最低,因此法国空有曾经领先世界其他国家的技术底蕴,却缺乏国内市场无法转化成工业实力,只剩下贵族、地主们对奢侈品的渴求。

有人把法国的农民比作一个负重的渡河者,水已经没到他嘴边上,前方水底突然出现的一个坑就将让他溺水无法逃脱,法国1780年代连续几年的小麦、葡萄丰收价格低迷之后1788年谷物歉收,不出意料的爆发了面包危机,饥饿驱使着市民和农民推倒那过去高高在上的王座,颤抖吧欧洲人,革命来啦!

弗里兹一直不理解正牌法国佬的脑子在想什么,譬如说在美洲占下那么大一片地却不好好移民开发,密西西比流域到卖给美国为止横贯美国南北那么大的土地居然才只有两万人左右的法国人,还主要以从事毛皮贸易为主,当初为争夺北美法国到处修堡垒、驻军要花掉多少钱啊!

再比如法兰西科技世界一流这招牌很响亮,可实际应用上简直到处是低级错误,英法两国都给军舰铸铁炮,可是法国佬很奇怪的要用三个坩埚化铁来浇铸一门炮,于是热应力就这样被带进炮筒铁炮易炸膛不能强装药发射,每次海战时战战兢兢的法国炮手都被英国海军炮手使用强装药在更远的距离上吊打,法国工匠这神经操作要被英国人埋汰几百年。

现在是七月底,等自己摸到法国去英法的大战说不定已经爆发了,公共安全委员会那套用革命的断头台医治一切社会问题的粗暴、恐怖手段,让脑子灵活一点的人都会想办法搭上离开的船,只要自己轻轻一敲树干,大树上熟透的果实就会落入手中,没有比这更好的收获机会了。

弗里兹推开门在荒凉的苔原上漫步,此时正是极昼期间,24小时不落的太阳照耀着这片原野,荒芜的土地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花海,各种极地植物抓紧一年中有限的夏季生长繁殖,精力旺盛的肖尼猎手们整天划着小艇去十几公里外的峡湾捕捉水禽和海豹,女人们则采集着可食用的野菜和地衣,落潮时去海边收集美味的贻贝,在他们看来这片无人居住的荒原是如此美好。

“萨瓦兰船长,这片土地真是美丽啊,在海上待久了越发觉得它的可爱,你们的会议结束了?”刚带着一帮子黑人水手驾驶萨拉号去十几公里外运回猎获的尼奥走上前来,弗里兹示意格雷格留在原地,迎了上去。

“下面的航行目的地已经制定好了,等修整一结束我们就先去圣皮埃尔群岛再补充些燃料并采集些浆果,然后就会穿越大洋去对岸的法国,一个正在发生可怕事情的地方!”

“可怕?我很少听到你用到这个词,我都想看一看究竟是什么事情能吓着你,”尼奥是真的被勾起了好奇心。

“相信我,你不会喜欢那个体验的,也罢,小心一些的话再可怕也与我们无关,就当丰富一下人生经历吧!”

“说到这个,我这次航行一直在丰富着人生的经历,原来海外还有这么多的无人岛屿,那些移民为什么一定要去俄亥俄、肯塔基抢夺土地呢!”尼奥看问题的角度还带有肖尼人的视角,对这弗里兹也没奈何。

“因为那些土地肥沃可以种值钱的作物呀,另外你可没说对哦,这些地方还是有人居住的,只是他们要么追逐着鹿群,要么住在浮冰上面,我们离他们太远所以没见到,”北极圈里边还是有着顽强的因纽特人生活的,眼下想找一块没有人类踏足过的地方是真的很难了。

看着尼奥的脸色一连几变,弗里兹也不想逗他,“北方的航海者们早就发现过这些本地居民的踪迹,他们没有土地的概念,你不用担心会因为土地与他们冲突,何况想在这里待下来的外来者现在是我们了。”

“另外不管是英国人还是法国人来声称对这里有统治权都不用但心,你们只管交税给他们,就像船长要为上岸的货物交税一样,不行就离开呗,太阳下有那么多无人烟的土地可以建起你们的长屋,只要大船能继续航行你们的族人就不会缺少吃食。”

尼奥张大口半晌才苦笑着说:“当肖尼人的身份忽然变成外来者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土著也不是那么无辜了,如果他们不能抵挡,那我们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原来入侵一片蛮荒的土地是没有一点负罪感的!

你除了想流放那个可疑的水手也有让人在这里生活,试一试能否活过冬天的意思吗?怪不得其他人都是志愿者,”某些不可言说的事情上尼奥也开窍了。

“这里冬天的环境会非常严酷,我们在这儿留下人春、秋天猎取毛皮,来年再换一批人留守,如果未来形势真恶劣到肖尼人无法在富饶的地方立足,我希望至少能让你们自由的航行在海洋上,这个地方是最坏的选择,向西去也许还有天堂一样的地方留给你们居住呢,”至少在冷藏技术出现前热带岛屿的价值于白人眼里是不高的吧。

“我相信你是在为我们考虑,不是说‘美第奇先生’可以买下小岛供给雇员和雇员家人居住吗,寻找我们能够控制的岛屿只是最后的一种选择吧,有了这么多机会,我现在已经不再畏惧那些贪婪的移民掠夺者了,”尼奥对海洋和美第奇先生购买的岛屿充满着期待。

“美第奇先生要出钱买下的岛屿土地也得靠我们去发现,它的自然条件不能太好也不能太差,离白人势力强大的中心最好还有一些距离。其实这里荒凉也有一个好处,无论是远离瘟疫和戒酒都非常理想。”

说到戒酒,两人都大笑起来,一个擅长酿酒的人居然不喜欢喝酒还希望别人戒酒,没有比这更滑稽的事了吧。

“航行这么久,水手们都没有得病,证明我的新鲜食物加啤酒饮食还是有效果的,但是冬季被困在这里的人半年后能否健康可就难说,我叮嘱‘踢倒树’等苔原上浆果成熟他们要尽力多采摘浆果加入糖块腌制成果酱,冰封大地后每天食用,”那样至少严重的维生素缺乏症就可以避免了,没有人能在极地像因纽特人那样生活,为适应北极生活他们的dna都已经发生变异可以从生肉补充生存需要的维生素了。

得益于充足的淡水和燃料储备,船队可以日常烹制新鲜的粗麦粉煎饼或者麦片粥,配合不时捕捉的海鸟和鲜鱼,成功的让所有人避开了维生素缺乏引起的病症。

装上太多淡水和燃料的负面影响就是占去船舱的大量空间,所有普通船员都只能睡吊床完全没有私人空间可用,不过长期睡长屋的肖尼人和集体锁在一起的黑奴肯定是没有这种抱怨的,弗里兹都想不到这歪打正着的水手配置给自己省下多少麻烦。

结束修整船队拔锚启航,乘着拉布拉多寒流又偷偷摸上圣皮埃尔岛,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份越橘果酱储备,然后扬帆东去进入湾流,不过这次不再北上而是南下,去往比斯开湾畔的法国西海岸,那里去年才发生过一次王党分子叛乱,想必今年断头台也会很忙碌呢。

第三十一章 南特市

“陆地!”瞭望手的喊声让黑人水手们开心的应和起来,自从离开圣皮埃尔岛之后曙光号就一直在大海上航行,乏味的食物、枯燥的船上生活还有那风浪带来的恼人不适,他们现在无比盼望登上陆地,痛饮一番之后躺在岸边的巨石上美美睡上一会儿,把憋在心头几个月的不适和疲劳远远的丢开。

相比之下肖尼水手好一些,多数人的妻子就在身边,不当值的人晚上围坐成一圈喝着配给的淡酒,聊着那些说过无数遍的部落老话题和新出炉的海上段子,憧憬着在在旧大陆能看见些什么新鲜玩意,一天又一天很快就打发了。

“船长,左舷有一条两桅船正在快速向我接近,似乎是英国巡防舰,我们的速度能轻易甩掉她,要避开吗?”船舷边上科恩着急的大吼。

“不用,我们让他们临检好了,”弗里兹很淡定,现在的法国海岸上出现英国军舰是太正常了,虽然他们上船检查是有些麻烦,但自己这船队太特殊对英国人没油水,船员不是印第安人就是黑人,英国佬想拉几个去做水手都不行。

如果不给他们临检也行,全速跑进一个有岸炮保护的法国港口就能办到,可是自己之前和高级船员们商议要去的地方不但没有岸炮这么高级的设施,曙光号还只能停泊在外边的河口上,被追上不就自找麻烦了吗,又没走私跑什么跑。

呯~英舰舷侧一门一磅小炮打响了,两船早有准备都收帆转舵向英国人靠过去。

“控制海图室,检查他们的航海日志,把船上人集中到一起好好检查,”跳上船的英国人气势汹汹态度非常恶劣,端着上刺刀的步枪把高级船员赶到了一起,登船的红外套中尉翻看半天航海日志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跳了起来。

“你们从北极圈到这里只用了一个多月?你们伪造航海日志是想掩盖什么?我可以下令扣押乃至于没收你们的船,”他那双牛眼从弗里兹一路扫过去,停在卢伯特身上。

“对不起先生,这里边一定有误会,我们这是最新式的快速帆船,只要海流和风速合适完全可以跑出不可思议的航速,不信您可以让人查看我们剥下来才一两个月的鲸皮是否还很新鲜,”弗里兹解释说。

“闭嘴,我问你了吗?”中尉眉毛一立呵斥道,旁边的英军陆战队员闻言一枪托砸向弗里兹,还好弗里兹肩膀一沉卸掉了大半力量,但也疼的呲牙。

“你来说,你们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出航,准备干什么,对不合作的人我将以形迹可疑扣留进行调查,”中尉手一指,两个陆战队员把卢伯特拖了出来。

却见卢伯特捋了一下被陆战队员扯皱的衣服不慌不忙的说:“中尉先生,您不能无端的指控我们犯了罪,我们几个月前从巴尔的摩出发在新英格兰卸货,再前往北极圈捕鲸的航程在航海日志里边都有详细的记录,船舱里边收获的鲸油和钱箱中商业汇票上清晰的签署日期都能证明这一点,如果您还有兴趣多研究一下的话,我的舱室里边也不乏北极苔原夏季才特有的一些开花植物标本。上帝在上,我可以发誓这都是真的。”

中尉将信将疑,直到卢伯特将从巴芬岛上采集的标本出示给他看,采集的日期地点清清楚楚,他才收起那付审判罪人的面孔,“既然是这样,你们的嫌疑算是解除了,不过战争期间你们最好少到这里来,记住不要向法国叛贼们输入违禁品,否则你们将知道王国法律的无情!”

巡航舰别扭的脱离开去,曙光号特殊的悬臂结构让她刚才船舷靠上来也很麻烦,增加浮艇之后确实给两船接舷制造了一点困难,而最大的问题是有两侧浮艇之后船舷上无法布置火炮,这等于告诉任何心怀不轨者,来追我吧,iamalmostnaked。这个毛病巴尔的摩飞剪船也有,都是靠速度吃饭,打打杀杀的多不好。

费曼招呼水手回到各自岗位,弗里兹搂着卢伯特的肩膀笑道:“没想到我们今天要靠你的爱好才能解决一场麻烦,多亏你到哪儿都研究学问的习惯,恐怕返航之后我们中间将要诞生一个大博物学家啦!”

“英国人找麻烦的劲头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到法国海岸上来,船长先生你了解吗?”卢伯特摇头,带着他的宝贝又回到个人的船舱中去了。

即使弗里兹前世不是文学爱好者,雨果作品《九三年》内容多少也还是知晓一些,内战最激烈的地方他没有兴趣去凑热闹,却不妨碍他在被战争的余波影响到的地方去打捞些被震晕的鱼。

所以弗里兹把此番旧大陆之行的目的地定在了法国西海岸,可这个地方有点不好就是缺少良港,因此曙光号只能停留在卢瓦河口下锚,卢瓦河虽然还算宽阔,可是它水很浅河中还到处可见沙洲,并不适合曙光号这样吃水深的远洋船舶,因此萨拉号只能独自逆流而上去到离河口最近的‘大’城市南特。

把尼奥和高级船员们都留下守卫曙光号,弗里兹带上吼熊、跳鹿等几个善战的肖尼人,还有一半黑人船员,先将萨拉号上的货物做些调整,准备出发。

鲍勃和格雷格坚持一定要跟去,这又把彭妮惊动了也要前去看看旧大陆的风情,弗里兹转念一想这趟不是去打仗,把旅程变成个美国印第安民族文化展也无不可,干脆让武士们化妆,身上涂抹上红黑相间的条纹,彭妮自然只能换上鹿皮裙。

这下好,无论共和还是王党一边都不会把萨拉号当成敌对一方了。

卢瓦河中不时还能遇到些当地特有的平底船,交错而过时法国船员们不出意料的被肖尼武士那一身条纹震得目瞪口呆,直到弗里兹用法语跟他们打招呼才醒悟过来,忙不迭的招手回应。

南特距大西洋只有五十多公里,不过对不熟悉水文的萨拉号来说这不是逞能的地方,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方才看见南特那高高的石头城墙,在围观者惊讶的目光中奇怪的水手驾着奇怪的船停到了城外的泊位上。

此时的南特是法国最大的贸易港口,从南特出发的船从事着西非、西印度群岛、法国三角贸易,南特商船是黑奴贸易的主力之一,因此见多识广的南特人对船上那十几个黑人水手其实并未放在心上,对肖尼人古怪的装束才是兴趣满满。

“日安,本地最近有什么新闻吗?”弗里兹朝港口官员打着招呼,这个干瘪的小老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美国来的客人,还真是稀客呢,您的船员还是穿上衣服吧,吓着城里的小姐、太太们可不太好,那样就是最新的本地新闻了。”

“我想问题不大,一百年前法国军队从北美抓捕了易洛魁一族的五十个酋长,把他们运到马赛作为划船奴隶,法国人什么时候惧怕过印第安人呢,您说是吧?”弗里兹厚脸皮的回答换来的是小老头喉咙里的一声哼。

“自从英国人出动舰队以来,入港的船舶就越来越少了,你们远道而来是打算买和卖些什么呢?”瞎扯之后小老头还是拿起簿子开始登记。

“我的大船担心在沙洲上搁浅还停泊在河口,只能先开着这条船进来,船上载着最好的北极鲸油、鲸须,还有我打算捐赠给南特市民的一点心意,大约有两万磅干肉,”出售什么货物其实没有选择余地,但是选择捐赠将来还是会带来些方便的。

“你真让我吃惊,捐赠什么肉,能让我看看吗?”

弗里兹回头跟跳鹿说了一声,他取出一根干的鲸肉条,用战斧的钝头一面砸散,扯下一根肉丝放进嘴里嚼了起来,剩下的递给弗里兹。弗里兹又把它递给了小老头,对方接过照样子扯下根肉丝嚼了几口。

“奇怪的味道,他们在海上就一直吃这个?”

还真被他说中了,肖尼男人们喝酒时就这样子扯下细细的干肉丝下酒,反正肉干已经多的船快要装不下啦,只管放开肚皮。

“英国佬封锁了海面,外面的运粮船进不来,你的捐赠能让一些买不到面包的市民和村民肚子里落点食,南特市民会感谢你的仁义,不过我只能上报给监察委员会来处理,他们再上报给国家代理人,现在共和了规矩还是不能乱,”小老头语气也客气起来,或者说战战兢兢。

“你能给我推荐些信得过的商人吗,我有整船的鲸油需要出售,”弗里兹乘机问道。

“你来的时间可不巧,大的富商都自己开船逃走了,剩下的商人卡里埃代理人都不怎么喜欢他们。”

“这个问题不大,不管国家代理人喜欢不喜欢商人,人们总还是需要吃饭、穿衣的吧,”弗里兹不以为然的说。

“咯咯咯,美国人你的想法很危险呀,在公安委员会眼里商人都是些囤积居奇的角色,等待他们的早晚是……”老头笑了一下裂开嘴把手指在脖颈上从左到右一划,弗里兹笑不出了。

“你千万别随便发表观点,现在的事情我们法国人也看不懂,我可以帮你留意买家,但记住千万别收他们的指劵,那个钞票你只能在法国用,”老头喋喋不休,弗里兹听着只觉得十分感激。

“请问先生您怎么称呼呢,有事我好联系您。”

“你只要跟其他人说找让巴斯丁就可以,”老头忙完活就告辞离开了。

人们说起法国的时候总是首先想到巴黎,然而巴黎和外省是真的不一样,巴黎人看外省人就如同魔都人说外地人,巴黎人当然有资格自傲,法国的统一史其实就是巴黎为中心的王朝征服了外省,但他们除了都说法语内里是不一样的。现在南特的外省人们对巴黎的革命活动并不感兴趣,因此虽然他们自觉的击退了王党叛乱分子的进攻,可是巴黎来的革命者们仍然将用卢瓦河的水来洗涤这所城市的‘污垢’。

弗里兹举起望远镜打量着城市的高墙,垛口附近还有新鲜的弹孔泛着惨白的光,被炮弹击破的石块还没有修补,旺代叛乱时围城战的痕迹并没有完全消失。

兴奋的肖尼人们却完全没有发现异常,正商议着进城娱乐的话题,“还好我和他们一样只是看台上的看客,”弗里兹不无欣慰的想。

第三十二章 国家的浴缸

一阵紧似一阵的小鼓声从城墙处传来,跟在鼓手身后从城门中走出一队身穿蓝色军装浅灰色军裤的共和军人,他们分列在道路两侧,落下肩扛的步枪,静静的肃立不动。

这突然出现的大场面把码头上围观萨拉号的市民吸引过去,但他们很快被警察和共和军人赶到道路两边,水手们也发觉这一异常的排场纷纷爬上桅杆横杆坐在上边张望,他们未曾想到自己身上那可怕的颜色配上头上的羽毛装饰,落在市民的眼中如同蹲在桅杆上的一群巨大红脖子秃鹫,给现场带来一丝不祥的意味,观者无不打了个寒颤,码头上的围观人群被心中生出的恐惧扼住喉咙,鼓声停了一时码头上安静的可怕。

嗒嗒嗒的马蹄声和车轮声中,一群人登上了码头,从他们服饰的华丽程度上弗里兹可以分辨出三个具有显赫身份的人物,可惜巴斯丁已经离开,否则倒是可以打听下都是些什么大人物。

这时从城门中又有一群衣裳褴褛戴着镣铐的人被共和军士兵押送着走出来,他们互相搀扶着蹒跚前行,一些人衣服上还有已经发黑的陈旧血迹。

弗里兹教了一句法语让格雷格带着两个先令去码头上请来一位本地人,没有地头虫这究竟在发生什么都看不明白!

“日安,先生能给我介绍一下现在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弗里兹脱帽向这个市民执意。

“日安,我也不大明白,国家代理人让巴蒂斯特卡里埃将军和市长巴措拉查佩尔先生,还有共和军指挥官都在码头上面,”个子高高的本地人登上艉楼边说话眼睛边盯着码头,生怕漏过一丝变化。

“那些囚犯是什么人呢?把他们押到码头上是要干什么?”

“啧啧,这些都是旺代叛军的死剩种啊!他们是在六月份围攻南特的时候被俘虏的,前不久才被将军枪毙了一些,呸,居然让他们上船,难道是要把他们送去给海上面那些该死的英国佬?!”本地人往水里唾了一口,不满的说,想来王党在旺代省拉起的叛军在卢瓦省抢掠、围城,现在又招来英国军舰封锁航运,让本地人感到非常的不悦。

弗里兹盯着那一群几百名叛军囚徒蹒跚的分别登上两条并挨着的大船,心里直觉得不妙,从未听说过罗伯斯庇尔共和政府对英国人和叛军有过妥协,自己正在目睹的只怕……

看着囚犯们进入船舱,共和军士兵锁上舱门,然后回到码头上,却没有看见一个水手登上这两条船,弗里兹觉得冷汗顺着自己的两鬓流了下来,禁不住两腿颤抖。

这时码头上的围观者也发现事情不对,开始有嗡嗡的议论声。

大人物中一个身材高瘦的人挥了一下手,小鼓又敲了起来,人群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下去。

高个子大人物向前跨了两步走到人群面前,握着帽子指向两艘船开始大声演讲:

“你们都清楚这些叛贼干了什么,共和国的人民被他们蹂躏,共和国的城市被他们洗劫,布列塔尼在流血,祖国在流血,法兰西在流血!我素来憎恨叫人流血,但一个背叛共和政府的叛贼血管里流的并不是人血!革命当然有它的敌人,为使革命继续进行,就应该消灭这些敌人!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了!叛国者应该死,因为祖国需要生!共和国的敌人应该死,因为法兰西需要生!现在只有一件事是最紧急的,那就是共和国的危难!我只知道一个任务,那就是把法兰西从敌人手里解救出来!为了完成这个任务,一切手段都是正当的!一切!一切!一切!

伟大的卢瓦河啊,你就是祖国母亲的浴缸,你将用你那清洁的河水洗涤去共和国身上的污迹!

自由的法兰西万岁!伟大的共和国万岁!”

国家代理人的演讲成功煽动起围观市民的热情,一时间法兰西万岁、自由万岁和共和国万岁的呼喊声响彻云霄。

弗里兹狠狠的咬住自己的嘴唇,生怕自己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只觉得有一些头晕,在这个时候要是自己不懂法语就好了还能装傻充楞,可是偏偏自己的名字就是如假包换的法国人。

现在稍微有一点常识的人都能看出两条船的不对劲来,船舷没入水中已经太深了,群众的呼喊声也渐渐压不住船壳上传来的敲击声,还有那船舱中隐隐传来的嘶喊声,市民的声音渐渐消失,港口中只能听见那沉默的咚咚敲击声和喊声,弗里兹后退一步靠在舵轮上生怕自己表现出失态。

布兰顿两兄弟脸色发白的围住弗里兹,弗里兹看着他们努力放松面部肌肉挤出个笑容,竖起手指放在嘴边做出噤声的动作,有什么要讨论的都别放在现在,只带眼看就是了。

船沉的越来越深,眼看所有甲板也要没进水里,绝望的敲击声更响了,就像敲打在每个人的心里,“你们两个进船舱去,给自己倒一杯酒喝,我不叫都不许出来,”弗里兹低声向两兄弟命令道,自己知道法国有许多不忍言之事在发生,却没想过会这么凑巧的发生在眼前,真不希望布兰顿们心灵上受到伤害。

良久水面上再也没有声音传来,卡里埃代理人一挥手乐队奏起了《马赛曲》,共和军士兵和围观市民都随着曲调唱起来,弗里兹吐出口粗气,再也没有听过比现在更震撼人心的《马赛曲》了,过去的终究是已经过去,以后可以跟人吹牛我在**时候听过你一辈子都听不到的《马赛曲》,下面该干正事啦。

“这位先生,我这是条美国船,卖掉货物之后就会返航新大陆,您如果知道有想去国外的人可以告诉他们,船费每人五个路易,每介绍一个人来……”,弗里兹让口袋里的硬币发出摩擦声,对方也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都下来吧,老坐在上边干什么,”弗里兹朝还在横桅上坐着面面相觑的肖尼人喊道。

“真是大开眼界,原来文明世界的人理念这么文明,杀人都是不流血的,”彭妮说着傻话。

弗里兹懒得纠正她,只是叮嘱船员们停泊的这段时间千万别闲得在河里钓鱼上来吃。

南特人会不会戒吃鱼不清楚,他们真要是戒的话需要戒上好多年,卡里埃在南特不久之后就把需要用河水洗涤的对象扩大到商人、农民等不可靠、不满分子身上去了,只是不再用船作为工具,直接把人绑在木筏上面朝下丢进水里。

有案可查这样泡了国家浴缸的人就有几百个,后人有用这段历史画了一副油画,声称描绘的内容是南特的“共和婚姻”,上面是卡里埃命人将男囚犯和少女捆在一起丢进“国家浴缸”,充分证明了在没有ps和照片的年代连油画描绘的历史都靠不住。

他在南特的一年多点时间里,上万人因为各种罪名送了命,南特这颗大西洋岸边的法国明珠光芒从此暗淡下来。

第三十三章旧世界

弗里兹非常不开心,那天码头上的公开处决让他想起来就一身鸡皮疙瘩,铅字印在纸上的断头台切下一颗颗头颅像果子一样装满篓子读起来并不觉得可怕,但活生生的几百条性命在眼前消失又是另一回事。自己冒着危险给南特市运来鲸肉干,却连觐见市长和国家代理人的机会都得不到,自从六月份起英国军舰就在法国海岸线上拦截运输面粉、谷物、咸肉的美国船,扣押船只把美国船员强征入英国舰队作为补充的水手,前后会有几百艘违禁的美国商船倒大霉。

幸亏黑乎乎细细长长的鲸鱼肉干看起来就跟鲸须差不多,瞒过了英国陆战队员的眼睛,否则船队可不会那么容易靠着卢伯特采集的一堆植物标本脱身。

一连几天,除了那天市长派人来把捐赠出去的肉干运走之外,巴斯丁不见人影,自己想要卖掉的鲸油和鲸须居然一直无人问津,英国鬼子这倒霉的封锁让贸易也变得困难了,听说一些商人已经放弃海上商路,改走原来的陆上路线。

弗里兹不想出去,肖尼人们也不太方便上岸游览,这让他们很是着急。

“为什么我们到了你祖辈的国家却不带我们逛逛呢,你心情不好更应该出去转转散下心,船让鲍勃先生守着就好了。”

却不过他们的热情,弗里兹只好进城给他们充当翻译,此时正是南特城市建筑繁荣的顶峰时期,到处是雄伟的天主教堂和堂皇的住宅,布列塔尼人崇信教会,当初共和政府向旺代的农夫们征粮加税他们都没意见,抓捕教士和征兵却把他们逼得起来造反。

遗憾的是日后的多次战乱将会摧毁大部分古迹,特别是来自二战美国轰炸机的轰炸。

作为一个美国来的法国人,弗里兹也只能草草的介绍一下建筑的大致内容,心里上火的想找个导游,还好印第安人们对城市建筑兴趣并不大,惊叹是惊叹,他们对物资文明更感兴趣一点。

这里就体现出法国和美国的差异来了,旧大陆的服饰有明显的阶级和地位的划分,从很多油画中也能看出来,农夫和农妇的打扮是固定的,商人、手工业者和贵族、官员又迥然不同,阶级分明的社会里一套衣服并不是人人都能穿,服饰也被打上了地位的标签,很多旧大陆的移民到新大陆之后第一个体会就是服饰的平等。例如共和政府中有一个无套裤汉政治派别,在法国人的社会环境里边仅仅这一个名词就体现出他们既有别于贵族(不穿紧身裤)又不同于农夫的社会地位。

南特过去作为对非洲贸易的出发港,除了多到要爆炸的葡萄酒、白兰地商人当然也少不了手工业者,造船以及修补船只的金属加工和纺织品加工都很发达,弗里兹一直在留意哪些手工艺者自己能带到新大陆去赚钱。

酿酒嘛就免了,到处都是的石头建筑说明此地石匠挺多,不论盖房、开矿还是修路石匠在新大陆都有用武之地,他还注意到一家磨镜片的铺子,可惜这个就不要想了,望远镜在军事上用处很大,早晚肯定会被军方控制起来的,其实制造透镜的原理很简单关键就看老手艺,或者自己回头也可以研究一下。

卢瓦河流域气候温暖,沿河的山地被种满了葡萄,过去每到九月底跟葡萄酒有关的酒桶、桶材交易什么的市场非常火爆,眼下海船惧怕英国军舰抓捕都不敢离港,市面萧条无比粮食和布料成了紧俏货,其他却没有什么好买的,蔗糖和各种葡萄酒倒是可以买上一堆。

说到葡萄酒,法国人贸易保护主义特别强烈,当初害怕廉价的朗姆酒会威胁葡萄酒的市场,居然禁止西印度群岛的蔗糖种植园向法国销售制糖的废料糖蜜,弄得法国人喝葡萄酒即使不是像饮水一样多,喝的也不算少了。

回到码头鲍勃正在接待一位行商,弗里兹不由喜出望外,双方再次分别行礼。

“船长先生,我们刚才正谈到支付的问题,您应该知道在码头上现款交易也是很少见的,”这个胖商人蒜头鼻小眼睛大腹便便,弗里兹看了就有几分不喜,但眼下不是相女婿,有人上门来看货已经不容易了还得招呼着。

“没有现款我也接受换货,优质的法国火药、铜材、健康的夏洛来牛我都愿意接受,记账是不要想了,英国军队会什么时候登陆没人知道,我不能带着废纸一样的账单回美国去分给股东。”弗里兹先一步把胖子的打算堵死了,非常时期,多少要看到东西,和平年代的做法休要再提。

但越是混乱的年代,真金白银越是会被富人们抓的更紧,物价飞涨富人们手里的钱反而会变多,古今中外的富豪都是贵金属黑洞,市面上有多少流通的贵金属他们都能给你吸干埋到地下去。在西欧,从地下刨出个装满古希腊、罗马金币的罐子的花边故事是自打有新闻这个词起就没断过。

“您这货单可太难为人了,眼看不久就会打仗,共和政府对硝田都看的非常紧,更不要提火药啦,这门货我可办不到。”胖子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弗里兹却不着急,提火药只是试一试,这东西本来就是俏货,能换来是意外之喜,换不到才是正常的。

如果是在土伦弄点火药应该不难吧,港内的法国大舰队直接投降,最后被英国人撤出时放火炸上了天,可弗里兹真没这么大的胆子在上千门火炮面前跑进去倒腾火药。

“铜材你想必也有借口,那么牛总不会都给人吃光了吧,如果你弄不到铜给我弄些纯碱和铅白来也可以,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打算买些什么呢?”

“我只是想买下你们所有的鲸须而已,那可不够换牛吧,”胖子摊开手一脸无奈的样子,弗里兹看破他的好盘算,鲸须主要是拿去做上流社会的女装,法国革命的改朝换代只不过是一批人换掉另一批,平等嘛说说而已,奢侈品一直有市场,这胖子要没办法弄来良种牛才叫见鬼了。

“那对不起,鲸须我打算运回新英格兰去卖掉,反正也不占地方,我在南特只想快点把鲸油卖掉换成货物,”弗里兹做出一付要送客的样子。

“咳,那我价格再出高一点,十磅鲸须六个里弗尔,你看怎么样?”弗里兹看他就是个大奸商,鲸须虽然自打美国捕鲸船又开始捕鲸后价格降低很多,但十磅一个美元在新英格兰还是能卖到的,大约相当于此地五个里弗尔,弗里兹可不打算便宜他。

“除非你买下我很多鲸油我可以考虑卖给你一些鲸须,格雷格,去把鲸油的样品拿过来,”弗里兹人生地不熟自己去找商人非常麻烦,旧欧洲有一个很恶心的商业传统就是行会,外来者在本地行会面前找不到门路根本没办法打交道,眼前这个胖子倒是可以让他在前面做个开门人。

弗里兹把小玻璃瓶里的鲸油倒出来给他看,“最上等的北极r鲸油,清澈透明无色,用来点灯光线明亮,一加仑只卖你们八里弗尔,我还有一条大船的鲸油,无论是鲸须还是鲸油都不止你眼前这一点!你要是本钱不够就去找本钱够的商人一起来吧,鲸须我不会单卖的,”说完把瓶子塞到他手里。

普通的液态鲸油其实也分等级,最好的是无色的,次一点的带一些黄色,最差的是褐色,其实这跟熬鲸脂的工艺有很大的关系。在寒冷的北极圈里面,捕到鲸之后普通捕鲸船的砖灶顶部几乎不能保温,导致熬出油很慢,于是熬油的人就会加大火力,然后铁锅底部的温度给弄得过高,结果一些鲸脂上带着的鲸皮就被熬焦了;弗里兹船上的工艺里边先剥掉了鲸皮,又在砖灶中的夹层里填着厚厚的保温硅藻土,炉灶温度控制的上下差异不大,自然就不会熬出带色的鲸油来啦。

魔鬼总在细节中,18世纪的人面临最大的问题是他们不知道究竟是哪只鬼在使坏,这也使得美国捕鲸船将来更倾向于去温暖的水域捕捉抹香鲸,那样子鲸油总不至于熬坏吧。

胖子的脸上肥肉抖了几下,他没有预料到弗里兹会这样应付他。

“你是本地人总会有办法的,大船不能出海,小些的平底船沿河上溯去其他大城市却没有一点问题,从卢瓦河上可以行船去奥尔良、勒芒,那样我需要的肥牛你总能带回来了吧!几万加仑的上等鲸油,以及出产这么多鲸油的鲸鱼身上砍下来的鲸须,只要做成我这笔买卖你在里边可是有很大的赚头哦!”

弗里兹不能驾着萨拉号往上游去,卢瓦河上游还有许多石桥,只能让平底船通过,而胖子就凭他那个肚子就证明他的阶层和地位能动员起很多本地商人加入进来。

这一点弗里兹前世不巧遇到过类似的人物,买猪肉刚不要票的年头,他为了进入生意人的圈子,每天晚上睡前吃白糖拌猪油,硬是在两个月内从清秀帅哥变成了一付脑满肠肥相,然后成功的给那些个生意圈子里的人留下了同阶层人士的印象,从此开启大腹便便的boss之路,众人皆瘦你独胖的社会环境里胖本身就意味着你掌握大多数人缺少的资源。

“你说的这些大概值多少钱,马上给我合计个数目出来!我要联络那么多地方的生意人一起来吃下你这批货,远的地方赶过来光路上就要走半个月,你要等得起,我也不能让别人来了发现被你耍弄一场。”胖子忿忿地说,发现把戏没有用,他还是很务实的选择合作,这几个月都不见得还有远洋船开进来,眼下能拣到篮子里的都是菜啊!

第三十四章 共和国美德

翻出账本仔细计算弗里兹才知道自己这一趟北极巡航获得的鲸油实际只有一万五千加仑多一点,还有两千一百磅鲸须,不算多但也不少了,毕竟自己真正猎鲸的时间只有两个多月,收获中最多的是肉干,再加上原始的油脂提炼方法损耗很大。

按照自己鲸油一加仑八里弗尔、鲸须八里弗尔十磅的报价,对方要准备十二万一千七百里弗尔的货物,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这个叫吕西安的商人把总价压到了十二万里弗尔,提供的商品范围也扩大到果醋、上等葡萄酒、各种新大陆缺少的金属、法国丝织品、工艺制品等等。

弗里兹最看重的夏洛来牛当然也没有落下,吕西安要提供二十对夏洛来牛,其中公母各半,其中四对必须是两岁口的壮年牛,剩下的可以是已经开始育肥的周岁牛,其实弗里兹很想让他全弄来成年牛,但是牛大了船上不好放一路上吃的拉的也多,都弄小的吧要是被混进了普通牛种又看不出,着实不好办。

作为法国的明星级肉牛品种,夏洛来牛对于改良北美牛群的品质有着重要的意义,北美大陆上早期放牧的牛群已经完全混杂了来自于英法瑞典西班牙的各色品种,生物学上的远缘杂交优势不但没有体现出来反而越发的退化,此时罗德岛牧区市场上交易的成年牛毛重竟然不超过三百五十磅,这到底是牛还是毛驴啊!而夏洛来牛的公牛体重可达一千二百公斤,母牛也可达八百公斤,足以让北美的乡巴佬们大开眼界,肉质也非常细嫩,这种牲畜自从七零年代被培育出来后已经开始在法国民间扩散。

敲定交易细节签署好合同,弗里兹心里一块大石总算是落地了,虽然价值两万四千美元的捕鲸收获拿不到现钱,但换成货物运到费城的溢价扣除5%的关税和运费之后还能给自己挣出牛钱有剩余,这趟越洋的冒险至少能够向股东们交差。

弗里兹也拜托吕西安顺便寻找牧草种子和能够在船上照顾牛只的农夫,给出的条件是不管他们全家有多少口人,去北美都免船费,但需要在弗里兹的农场中工作满五年作为交换。

虽然革命后国王已经被砍头,法国农村的变化却不大,至少雇农们的生活没有变得多好,对于葡萄种植地区的人来说粮食的短缺和价格飞涨是致命的,他们的妻子不得不去田间甚至是三、四公里外的森林中寻找青草、苔藓,来喂养家中的奶牛以维持一家生计,到了冬日男人们在路边做各种奇怪的运动来热身,以便“节约木柴”。

九月正好是葡萄丰收的季节,弗里兹带着闲得快发霉的水手们划着小艇去那些葡萄园里帮助采摘,不收工钱单纯混吃混喝,给肖尼水手们增加些娱乐。他也帮一位葡萄品质不好的葡萄园主解决困难,买下整船的葡萄送去曙光号上作为鲜果食用,希望他们记得吐皮别被甜美的味道欺骗了,否则酿酒葡萄皮中的单宁会让他们知道厉害的。(丹宁会引起便秘)

这一日晚上大家正在沉睡,从萨拉号甲板突然传来打斗声和一个人用不标准的英语念着helpme,围过去一看吼熊正按着一个全身水淋淋的年轻人,弗里兹斥退众人回去休息就当无事发生过,让吼熊把人带进船长舱室点起灯来。

“船长先生,救救我,”来人用法语急切地说。

“你是谁,为什么在夜里偷偷爬上我的船,不知道我的船员可以把你当海盗打死吗?”弗里兹就着灯光仔细打量着这个年轻人,他大概二十来岁,从手和脸上的皮肤来看过去生活优裕,衣物的质料也很好。

“我叫阿德里安巴斯丁,让巴斯丁是我的父亲,请救救我!前几天父亲突然被捕,今天白天刚上的断头台,我躲了起来到处打点想救出父亲,现在我害怕他们会来抓我,请送我离开法国,我会付您钱,”巴斯丁恐惧极了,可是弗里兹要等吕西安完成交易也没办法立刻离开呀。

“你可以换上布兰顿先生的衣服,在船上藏几天,我和商人还有交易现在不能走,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弗里兹是真希望阿德里安能交待出一个路易国王的秘密宝藏,不但能打发无聊的日子,还能填补下总是负数的钱袋,这也就想想罢了,路易十六要是还有钱花也不用加税弄的法国人都起来造反啦。

“他们指控我父亲犯下窝藏食品的罪行,有破坏革命的行为,我们自己农庄的出产难道也要全交给政府?”巴斯丁悲愤的说。

然而,在这个共和国颇为紧急的状态下,因为被揭发窝藏食品而丢掉性命的人在法国到处都是,各种革命积极分子(比如共和革命妇女联合会)不上前线打仗在后方专门搜寻告发囤积、窝藏粮食的共和国敌人,小老头居然在这上面不识时务,弗里兹也觉得他很冤枉,可人死都死了,等下帮他多点一盏灯意思一下。

“巴斯丁先生,我这船上地方比较小,要么你明天和几个水手一起划艇送蔬果去河口的大船上乘机躲避,”巴斯丁连忙点头称是。

虽然弗里兹觉得共和政府因为这种贪嘴的罪杀巴斯丁全家可能性很小,多杀那么多人让刽子手加班太不人道了,但阿德里安不这么想啊,送他去大船上自己也方便些。

“对了,巴斯丁先生,你不管是去英国还是美国最好多跟船员们学学英语,今后你不得不学,”弗里兹好心的建议道。

“我想这应该不难,我在国立巴黎高等矿业学校上学时也学过一点英语,虽然革命之后我回南特躲避,学习底子还在。”

什么学校?弗里兹感到很幸福,居然会有一个走投无路的半吊子地质工程师跑到自己面前来,哪怕他是肄业的也算人才,可要好好抓在手心里,如果使用的好他的价值要远远大于那四十头牛,现在美国缺专业人才缺的厉害,有他在自己离当矿老板的美梦又近一步。哼哼,下面就不用让肖尼人在划艇上问他:客官,你想吃板刀面还是馄饨面;连人带钱我都要了!

惊魂未定的阿德里安次日早上正在船舱里边焦急等待着去采购蔬果(其实就是用吃不完的肉干换啦)的划艇归来,忽然船只摇晃有人登上了浮艇,探头一看只觉的眼前一黑,竟然是一小队蓝衫的共和军士兵,顿时脚下一软瘫在地上。

“萨瓦兰船长吗,国家代理人有请,”为首的共和军小队长把胸一挺朗声说道。

弗里兹看着地板上闻言开始回魂的巴斯丁,不禁摇头,这趟啊肯定没好事,要是想褒奖自己当时就可以做,离自己捐赠过去都已经半个月,现在请上门哪还会是为了上次的“义举”。

坐上政府派来的专车咕噜噜的离开码头,弗里兹也为这不可测的缘由提心吊胆起来,车窗外的街道似乎又萧条一些,可能是错觉。

通报之后弗里兹坐在市政大厅中排队一连等了几个觐见者出来,这才被通知去办公厅见国家代理人。

让巴蒂斯特卡里埃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忙着处理公文,他面前摞着高高的文件,弗里兹肚子里揣测着里边有多少个执行名单,卡里埃两个眼圈也黑黑的,这段时间来想必休息很差。

“卡里埃将军,来自美国的萨瓦兰船长向您致敬!”弗里兹挺起胸大声说道。

“原来是你啊,这边坐吧。共和国的敌人一天也没有停止向我们的猖狂进攻,然而共和国的公民们以他们甘愿为了共和国牺牲的美好品德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这是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美好事情,试想一下在国王和贵族的刀剑、皮鞭逼迫之下他们可曾主动做出过自我牺牲?只有伟大的共和国,才能让他的公民们认识到平等和自由是多么宝贵的果实,值得用生命去换取。”卡里埃上来就灌鸡汤,让弗里兹想起一句掏心窝子的话,‘跟你谈理想的老板都是耍无赖,只有谈几时发钱的才是好老板’。

“美国人民感谢法国帮助我们推翻了骑在头上的阿尔比恩吸血鬼,现在新生法兰西具有前所未有的共和国美德,值得我这样的外国公民也为她做一些事情。”弗里兹强调着外国公民,希望卡里埃别给自己找da麻烦。(阿尔比恩是不列颠的古称,法国人爱这么叫,如同叫汉高祖刘三一样,翻别人老底子是为了表示蔑视。)

“你之前捐赠过许多干肉,现在还有吗?”

“还有一点,但是考虑到返航的路上也需要食物,我不得不留下水手和乘客的那一份,有多的我可以出售给政府,”弗里兹不打算做白工,当然把要报酬的事情说的很清楚。

“很好,我另有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你的船能甩掉英国巡防舰对吧,最近有很多你这么大的船跑去勒阿弗尔,也只有这种美国船才能顺利穿过英国封锁线,共和国急迫的需要粮食,”卡里埃激动的说。

弗里兹开始头痛了,三体船萨拉号辨识度太高,她穿封锁线固然很容易,后果却是会把危险带给河口驻锚的曙光号,该怎么办才好呢?

第三十五章 夜航船

“我们美国人敬佩甘愿自我牺牲者的伟大,但他人的牺牲并不是无代价,不论是荣誉还是抚恤都应该补偿给他们的家人,这样才对得起他们的英灵,”事干重大弗里兹也不再有顾忌,直面卡里埃等着讨价还价。

法国航海者喜欢用的船是一种三桅的斜桁四角帆船,第三根桅杆像是飞剪船的首柱也是斜的,但斜立在船尾上,和萨拉号的帆、索完全是两种操作方式,因此弗里兹不担心法国人会搞出抢船的主意来,而此时的法国海军因为军官被镇压,共和政府又一直无视他们,海军正处于分崩离析中,否则区区英国巡防舰也敢跑海岸边上来嚣张。

“你们这些贪婪的美国佬骨子里都一个样,已经忘记过去法国人是怎么无私的帮助你们吧,卢瓦河口外北边有一个岛,叫贝勒岛,一条美国商船前天夜里把几十吨面粉卸在了那上面,跑一趟,你只要跑一趟去那里把粮食运进来就行,”卡里埃换了一种口气。

“将军,今晚临近满月,并不适合我穿过封锁线的行动,如果能等的话还请延后两天,岛屿周围的水文、航道也要让我召集船员做一些准备。正好我有几个小小的请求,你看现在合适吗?”

“那就赶紧的吧,人民面临着饥饿的威胁,不论做什么你都要快一些,再快一些,”蚂蚁也来讨价还价这是大人物们最厌恶的。

“我其实也负有使命,从法国招募一些能帮助美国战胜英国佬的农业技术移民,从法国购买良种牲畜改良美国已经退化的畜群,这两样假如能得到大人您的书面批准我就不用偷偷摸摸了,连同我停在河口外的大船上还能挤的出六万磅干肉,除了铁您用什么金属来换都行,另外我愿意再捐赠两桶鲸脑油给共和政府,祝愿你们能给法兰西带来光明,”弗里兹抓紧时间把所有的要求都提了出来,有机会把事情变成合法的当然最好不过。

“你这个滑头小子,去我的秘书那里等吧,只要别太过分法国人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卡里埃的神色缓和许多,挥挥手让弗里兹退了出去。

弗里兹又花半天功夫打点秘书,总算弄到卡里埃正式签署的文书,同时把面粉的详情也弄明白了,这条美国船才滑头,把面粉全卸下之后只带着靛蓝和棉花穿过封锁线出现在河口外,派人划着小船过来通知法国人并收钱,然后现在大船可能都已经快到其他港口了。

弗里兹很想骂人,都是商船凭什么别人都规规矩矩的被抓扣,你就这么不守规矩呢。

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和曙光号汇合,听取高级船员们的意见,尤其是霍尔先生,他既然干过私掠船,多少对怎么追捕商船会有些心得吧。秘书看在叮当响的亮晶晶小玩意面上还给弗里兹找来一个法国海军水手,名叫热雷米,据说熟悉贝勒岛周围的水道。

带着热雷米回到船上弗里兹就大声招呼水手们启航,这次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吕西安这两天随时可能带着商人们的船来到河口交易,先把阿德里安和粮食的事情处理好,到时候才走的放心。

有热雷米做引水这次萨拉号用了不到三个小时就驶出河口与曙光号会合,将兴奋的阿德里安丢给格雷格去安排住处,弗里兹把高级船员聚拢到船长室简明的讲了一下事情经过。

三人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科恩才第一个开口:“我觉得这像一个陷阱,既然贝勒岛只有一个码头勒帕莱,那艘船就只能在那卸货,一旦有船进去装货只要有人发出烟或火信号,英国巡防舰就能赶来把商船堵在里边进出不得,或者守在水道边上一顿炮火狠揍,什么船也躲不开。”

“你这想法更像是海盗给贪财者设下的陷阱,英国海军没有那么多富余的船守着一个地方,我想这既然还是法国岛屿,岛上的居民大概可以给我们帮助吧,”费曼也有自己的意见。

“我觉得还是先把热雷米请进来,他比我们都了解那个地方,有什么问题直接问他,先不要太多推测,”霍尔的意见老成一点。

“怎么您不是要去救援我们的船吗?”热雷米的回答让弗里兹感到非常意外,原来他是大西洋舰队的一个水手,因为缺少军官和水手逃亡,八月他所在的法国巡防舰夜里在布尔讷夫湾的一个海角上搁浅了,因此他只能带着几个水手来南特寻找船救援。

在这个混乱的时候哪里还会有救援呢,连大西洋舰队九月都爆发了兵变,南特人自顾不暇,弗里兹很同情这个忠于职守的水手,但眼下还是先解决自己的事情更重要一些。

“如果一切顺利,等完成这个国家代理人的任务之后,曙光号就和你一起过去看看情况,现在还是介绍一下贝勒岛吧,”弗里兹安慰他道。

“贝勒岛上有一座古老的要塞,就矗立在港口前面,岛上多山地峭壁,然后就是绕岛平缓的沙滩,七年战争曾经被英国人占领过,现在上面的居民主要是七年战争中从加拿大阿卡迪亚地区逃回来的难民,主要以打渔为生。”

热雷米介绍完岛屿的情况,几个人交换了一下意见,此岛难以防守,到处的沙滩都能登陆,英国人不太可能驻军去设陷阱,但是因为他们对这个小岛也非常熟悉,随便丢几个间谍上去毫不困难,待商船装货时举火发信号的事情不可不防。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马上出发吧,科恩先生熬一下夜,把萨拉开过去再开回来,今晚我们把登陆的人丢下就行,”弗里兹建议道,高配三个船长的好处现在就体现出来了。

热雷米这身军装在岛上可以带来方便当然要去,弗里兹把不明所以的阿德里安也拉了过来,“你跟着他们去帮助打听情况做翻译,你不用冒险就当是度假一样,如果我完不成运输任务收不到货就走不了,你明白的,”好像没有度假者是在半夜摸上岛的吧,弗里兹知道自己的话很缺乏说服力,另外给他们补充了三个肖尼武士干(湿)活,如果有需要的话。

贝勒岛离卢瓦河口只有约五十英里,借着月光萨拉号先笔直向西航行,然后略微向北,等到远远能看见贝勒岛的轮廓再直插过去,在海滩上丢下小艇马上离开。

弗里兹站在瞭望台上,举着望远镜紧张的搜寻,视线内没有发现船只的踪影,这样最好,萨拉号可以赶紧使出它让巡防舰绝望的航速优势逃离监视者的视野,虽然在皎皎的月光下白帆和白色船舷的萨拉号在很远就会被人发现,但只要不暴露身份曙光号就应该是安全的。

连夜装上所有能交给南特人的肉干,萨拉号又离开河口驶进卢瓦河航道再靠岸驻锚以避嫌,这一晚上水手都累坏了,不得不从曙光号上换了一半水手,等到后天再换回来,这个白天可没有他们的轻松日子过。

码头的法国官员知道萨拉号运来食物之后非常高兴,弗里兹向他提出的征用船厂油漆和柏油等事情全都一口答应下来,于是大半个白天水手们一边泡在水里,抱怨着在曙光号上用炉灰洗甲板和船舷的油脂血污累的要命,换到萨拉号上也没享到福,一边无奈的把船舷漆成褐色,弗里兹则直接找到染布坊把十三幅帆交给主人,指令全部要染成黑色,至于油漆和染布的工钱嘛找共和政府去要,就权当是抵运费了。

一天后装着南特共和政府用来抵肉干钱的铜、铅、锡、少量金银币的萨拉号出现在河口时曙光号上的人都认不出她啦,悬着一排黑帆杀气腾腾,咋一看还以为是海盗或者私掠船来了呢。

“科恩先生,今晚还是你来开船吧,等卸载完了金属,我们休息一会儿,到下半夜再出发,快去快回争取天亮之前躲进卢瓦河。”弗里兹的提议得到了大伙的赞同,如果英国人有陷阱折腾这么几天,他们眼下也该进入疲劳期。

于是等到后半夜,萨拉号悄悄的离开河口,还是老样子一路向西飞驰,然后不断修正航向,直到贝勒岛又出现在视野里。

“两侧浮艇先收帆,只留主桅的帆,注意观察水面的划艇,让我们先把人接上来再前进,”科恩大声的指挥着,弗里兹则仍然待在瞭望台上搜索着远处的水天线。

第三十六章 意外频出

嘘~,到了约好的大致位置一个水手在船舷边吹响铜哨,尖细的声音在夜风中传出去远远的,他停下来侧耳倾听,只有轻轻的海浪拍击船舷声,隔上一会儿没有回应他再吹一次。几遍哨音后,呜呜的海螺号音从船后传来,有了大致方向,水手们很快发现被淹没在黑夜里的划艇,掉头靠过去把一个肖水手人拽上了船。

“有酒吗?这两天真累死人啦!”这肖尼人看见几个人瞪着他动也未动,讪笑了一下接着说:“我们在港口边上的山上搜寻了一圈,晚上没人在监视,白天热雷米先生带我们去查看过港口,那条美国船还丢下两个船员看守货物,他们联系了岛上居民,船一进去就会帮着装货。”

“既然他们已经做好准备,那我们就抓紧时间吧,天亮前一定要回到河道中去,”霍尔在一旁催促道。

好在此地离勒帕莱已经不远,张开所有的帆全速航行没多久就到了,港口周围遍布礁石即使是萨拉号这样吃水不深的船走起来也要捏一把汗,科恩借着月光小心翼翼的把船靠上了码头。

月光底下一行人跑出来迎接萨拉号的到来,正是上岛的阿德里安和热雷米等人,他们拖着两个捆成一团的人,想必是肖尼人提到的船员。

“怎么回事?为什么把他们捆上了?”弗里兹皱了下眉头,看起来有点不顺利啊。

“他们说是看守货物的,要等他们船长回来什么,我们看不对就先绑上了,”阿德里安解释说,事情似乎变成了罗生门几方各执一词很让人恼火,但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个,动手搬吧。

岛上居民来了十几个,帮着搭起木板几个人一起喊着号子使劲将沉重的木桶推着滚上船去,几十个木桶骨碌碌的半个多钟头才装好大半,霍尔带着船员们仔细的把一个个桶垫稳捆扎好,航行中松开的话木桶乱滚可就麻烦大了。

弗里兹登上岸看着居民卖力的帮着搬面粉忍不住向阿德里安问道:“他们这么积极的帮着搬运粮食,难道他们自己不需要吗?”弗里兹记得热雷米提到海岛虽大但岛上居民多是捕鱼为生,眼下粮食紧张也不能只吃鱼干吧。

“您说的对,所以热雷米说会留下两桶面粉分给帮忙的人,”阿德里安一副反正都是共和政府的粮食与我无关的表情,弗里兹却头疼了,那条滑头的商船也不知道是怎么跟南特人交易的,数目要是不对自己该怎么交代呢!

还没等弗里兹想出个所以然,港口边的石头要塞顶上嘭的一声陡然腾起了一个大火球,一个大火堆在熊熊燃烧,登岛的小分队登时不知所措起来,让人在眼皮子底下点燃这么大一个火堆,他们这漏洞弄得太大条了。

“把船舷边上的赶紧推进来,没上船的就再别管了,”霍尔大吼一声,慌乱的水手们才回过神来,赶紧聚到一起把甲板上的两桶面粉推进船舱。

弗里兹盯着要塞顶上的火堆和旁边的小防御火炮仔细看了又看,都不见人影,点火者的意图就是通知英国人,他们大概还在木柴上浇了鱼油,火焰非常明亮!

“船长先生,要塞里边住的是过去领主老爷的亲属,我们也管不到他们呀!”岛上人中的一个老者看弗里兹回过头扫视着他们赶紧说道。

“你们需要知道现在已经是共和国,国王和贵族都被人民推翻在地取消了他们的特权,他们再也压迫不了你们。剩下的这些面粉你们马上都分掉吧,别让英国人找到!”弗里兹大声的说,然后回头上了船,反正已经来不及就不去纠结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全的跑掉才是眼前最急迫的事。

风帆船在港内掉头非常麻烦,风力不可靠主要还是靠人力,大部分水手都下到划艇使出全身力气来划桨,把萨拉号一点点的牵引转过来,时间也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大家都着急上火却没办法更快一点,“当初进来泊船的时候应该就把船头掉好,这样就能省下反应时间了”,弗里兹懊恼的想。

“来不及吊划艇了,人一上来就把它们都凿沉,”霍尔这时候代理指挥着水手们的行动,弗里兹向科恩点下头就自顾自的爬上那高高的瞭望台,有一个经验丰富的船长在指挥自己就别添乱了。

忙中出错,驶出勒帕莱港没多远,科恩观察时漏过了海面上的一片礁石,只听咔嚓一声巨响,左侧浮艇刮上了礁石,萨拉号也猛的一震把所有人往船右前方甩出去。顿时船上一片惊呼和惨号,有两个桅杆上的水手没抓稳直接掉在甲板上摔的半天爬不起来。

“科恩先生,请别再犯错了!霍尔先生,您赶紧去检查一下船只受损情况,热雷米你也去帮忙看下,”弗里兹按耐不住也对船员做出了布置。

所有人都知道现在要是被英舰抓个现行会是什么后果,法国军人成为战俘,水手被扣押,船只被没收拍卖。

霍尔爬上浮艇钻进舱内,马上就传来了坏消息,浮艇漏水了,好消息是尚能修补堵漏。于是萨拉号蹒跚的继续前进,霍尔等人一边堵漏一边舀水,幸亏此次行动多载上了五个船员,否则人力上真要捉襟见肘。

弗里兹则忙着搜寻南北两个方向的船影,忽然望远镜中一道白影闪现了一下,他赶紧转回那个方向,影像清晰了,弗里兹顿时只觉全身的血液都要冻结起来。

没有错,一条英国巡防舰正从大概三四海里之外满帆赶过来!

“英国佬,南边偏东三十度,距我们大概还有三到四海里,”弗里兹使劲吼出来,声音嘶哑到自己都辨不出来。

“科恩先生,不要改变航向,我们一直朝海岸冲过去,然后贴着岸边航行,月光从西面照过来帆是黑的他们看不见。水漏的很少了,你现在可以让船拿出最大的劲头来;这里我们一直在舀,水积不起来,只要我们速度快的话英国佬根本追不上我们,”霍尔一下子冒出头来朝科恩大喊。

霍尔的话让所有人看到了希望,一离开礁石区水手们张开了所有的帆,科恩和一个黑人水手一起牢牢地把住了舵,萨拉号就像套上了勒维亚坦的脖子一样飞驰起来,船尾张开了两道银链,弗里兹心里暗叫一声糟糕,果然巡防舰很快也有了动作直接拐弯包抄向萨拉号右前方。

‘她知道我们要去南特,’弗里兹心里冒出了这个念头。

今晚的月光还比较明亮,萨拉号没有一头冲上海岸,热雷米指点着科恩及时的转为沿岸航行,而那条英国巡防舰紧咬住不放,双方最近的时候大约有半海里,但就像霍尔说的一样即使萨拉号满载航速还是相差太多了,眼看着月光透过的那片白色帆影越来越远,突然英舰把船体一横,舷侧的十多门火炮朝着萨拉号放了一个齐射。

两船这时候已经拉开了一海里多的距离,前装火炮命中要靠信仰了,而新教徒们自己帮助上帝解释他的旨意这信仰嘛真不咋样。一道道水柱都落在离船很远的地方,水手们爆发出一阵欢呼,等英国军舰再转过来追赶她就会落后更多了。

“不对!萨瓦兰先生,这伙英国佬开火并不单是为了打我们,前方小心还有巡防舰拦截,”霍尔又提醒道。

几个高级船员刚刚放松的神经又被绷紧了,这英国佬到底有完没完啊。

后方的巡防舰被甩的越来越远,终于看不到了,但这次没有人欢呼,霍尔的话就像石头一样压在大家心头。

近了,终于绕过莫尔比昂湾的最后一个海角,眼前就是卢瓦河的河口了,喇叭形的河口在这里急速的变窄,瞭望台上的几双眼睛都瞪的大大的,搜寻着英舰的踪影。

“在那,左舷前方一点钟方向约一海里,”几乎同时几双眼睛都捕捉到了英舰的舰影,她收好了帆停在河道中央。

没有人会认为英国人睡着了,她刚才一定是被炮声通知,才专门钻进河口抄后路的,冲还是不冲这是个问题!

“河口有太多沙洲,我们没法再贴着岸边溜过去,”科恩着急的喊了起来。

“那也要尽量远离他们,所有水手都注意听我号令,右浮艇帆缆做好准备,我一命令就收帆,”霍尔命令道。

眼看着小船直向着英舰的炮口前方冲了过去,一分钟变得像一个世纪那样长,船头已经与英舰平齐了,霍尔一声爆喝,船身向着右边急转过去,一道白光一声巨响一片烟雾骤然从英舰的舷侧喷出,啪咔一声,萨拉号还是中弹了,但霍尔的怒喝声却未停歇,“别慌,你们这些蛆虫,船只要还漂在水面上就要挽救她”,萨拉号重又掉过头向着卢瓦河上游逃去。

烟雾笼罩着英舰,她没有机会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完成装填再次开火了,一行人以畏惧的目光看着被甩在后方的英舰直到看不见。

曙光号的安危暂时无暇去管,科恩驾着船深入到卢瓦河中才借着晨光停泊在岸边,众人仔细的检查着萨拉号的损伤情况,倒霉的左浮艇又中了一弹,炮弹巨大的威力把它的尾部掀掉了一大片,然后没其他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都休息半个小时,我们再出发,”弗里兹话讲完就见许多人像摊泥一样软倒在甲板上。

“情况就是这样,我们中了叛国者和英国佬的埋伏,丢下大约五桶面粉来不及装船。我的船一路上被英国佬拦截了两波,最后一次还被炮弹打坏了,将军您应该补偿我的损失!”弗里兹很没坐相的在卡里埃面前说道,损失小半个浮艇是小,要是损失掉曙光号就惨透了。

“这样吧,我给你二十人的赦免书,你去秘书那里看名单在可以被赦免的共和敌人中挑你需要的人,把他们带去美国,也可以直接把赦免书卖给需要的人,钱我是不会再给你们这些美国佬了,”卡里埃心情不错,给了弗里兹一个特殊的报酬,有这些死里逃生的人出钱出力,修船是件小事情啦。

不久就有法国平底船主带来消息,曙光号在听到第一次炮击的声音后就离开了河口外的位置,一直向大洋跑去,天大亮后才重新回到河口外停泊。

“既然这样,我们就去看一下你们的那条军舰还能挽救吗,”有两个船长一级的人才在这里负责修船的事,弗里兹带上热雷米,坐上平底船去找曙光号。

“我差点就以为见不到你们了,”弗里兹对尼奥、费曼一行人发自内心的说,他们也是一脸劫后余生的感慨,“多亏了费曼先生,他一直很警醒,听到炮声就把所有人叫起来开船!”

拔锚启航,一行人颇多感慨,在热雷米的领航下找到了几十公里外的海角上搁浅的军舰。

“不太对劲啊,热雷米,你们这军舰看起来像爆发过战争一样,”看着海滩上那有火烧过痕迹的军舰,弗里兹不由说道。

原来搁浅在这近一个月后,水手们爆发了兵变,缺吃少喝的情况下,大部分水手打算离开,与阻挡他们的军官和水兵爆发了火拼,嗯,法国军队传统。

“我很遗憾,热雷米先生,忠于职守不是你的错,法国海军已经分崩离析了,土伦的舰队不发一弹投降给英西舰队,大西洋舰队也发生兵变,你们都是很好的水手,在这里已经保卫不了人民,不如考虑一下……”

说服收容了舰上留下的四个水兵,搜刮一番之后,热雷米在这条已经残破的船上放了一把火。以上这些如果弗里兹去做是妥妥的海盗行为,但是现在嘛,法国水兵自己做那就是兵变,弗里兹最多算收买赃物,懂法用法很重要。

第三十七章 阿德里安的惊魂航行

果月二十八日

经过让人头晕脑胀的数日装货,我们的大船上住进了几十位乘客和四十头哞哞叫的牛儿,这些可怜人中有一些是变卖了所有家当前往美国开始新生活的,他们的一家之主才从南特的监狱里边放出来,据说我们的萨瓦兰船长为这狠狠的敲诈他们一笔,向家属要了整整三百个金埃居,但就像老话说的一样,失去金钱总比失去性命要强!另一些旅客是他的雇工,到了美国之后将要先为他工作五年作为补偿船费和安家费。

他把我转移到了小船上面,一同去的还有一位费曼先生和一个黑奴,萨瓦兰说让我跟着费曼学习美国的人物典故和新英格兰的风土地理,黑人则作为我的贴身仆役,他一共收了我两百埃居作为船费和黑仆的代赎身费,真是一段让人钱包流血的旅行!

夜色中我们驶入茫茫的大海,别了法兰西。

城里人都在传说美国人已经知道他那几百条商船的遭遇,将派出军舰护送一支庞大的运粮船队到法国来,法兰西你终将得拯救了!

(历史上美国派出的运粮船队由117艘满载谷物的商船组成,重组的法国大西洋舰队为保护它与英国舰队进行了一场史称“光荣的六月一日战役”海战,装备74门大炮的法国战舰“人民复仇者”号在这一战中沉没,它的事迹被法国政府广为宣传,半个世纪后出生的一个南特人-儒勒凡尔纳在他的小说《海底两万里》中也提到了这条战舰船员的爱国事迹。法国舰队的牺牲让美国运粮船队最终安全抵达目的地。)

葡月二日

我们在一路往南行驶,费曼先生告诉我这是因为萨瓦兰船长要照顾他的牛儿一路上能吃到足够的草料,因此我们要先到非洲的沿岸再驶入西去的洋流。

今天船队在塞巴图尔港短暂停留,乘客和船员都上岸品尝了葡国风味的大餐,并采购丰富的食物归来,据说我们的船长还购买了一些新奇作物的种子,我被他下令锁在船舱里与我的黑仆练习英语对话,我给他改名叫阿郎,这真是难熬的一天!

(法国革命期间的粮食一直紧张,杜邦家族离开法国的时候,他们乘坐的那条美国船一路上两次拦住遇到的英国船购买食物,但食物还是经常吃光,船上的人只好捉老鼠做食物,等他们抵达罗德岛岸边时已经半饥半饱很久,于是杜邦一家做了一次闯空门的勾当,把别人家放在餐桌上的午餐吃得精光。)

葡月七日

我被欺骗了,船队没有去非洲,从塞巴图尔出来后船队搭上一股东北风就一直朝着西南行驶,费曼说我们现在借着一道洋流和顺风速度比起大多数船会快一点,但是我只觉得越来越热十分难受,大概是因为靠近热带的缘故,果然他们告诉我今天经过了加纳利群岛。

我很难受,所以去舱底转转,结果发现了一排火药桶,上面还有百合花的图案!(法国王室的徽章图案)后来我转弯抹角的问起费曼这些能把我们炸上天的火药怎么来的,他告诉我他们在海湾外边发现了一条搁浅的法国军舰,火药和一些步枪都是从船上得到的,然后他们放火烧掉了军舰,我的上帝!我真不该登上这条船,这太可怕了!

葡月十二日

昨天船队停靠了佛得角,我还是被关在房里,据说这次主要是为我们那些哞哞叫的乘客补充草料,除了没有自由它们过得是船上最惬意的日子了吧。

热带的海洋里有丰富的鱼群,我看见了许多飞鱼,有的还跳上船来,船员们捉住它们做鱼饵进行垂钓,结果钓上了几条遍体可怕蓝绿色的斑斓大鱼,费曼告诉我那叫旗鳅,他们就支起炉子烧热铁板把那怪鱼切片煎熟当作一餐。我请求他们为我专门烹熟了几条飞鱼,飞鱼肉又硬又老嚼起来如同老牛皮,我上当了!

费曼早就知道飞鱼是什么样子,他递给我一份旗鳅肉,味道竟然如此的好,好吧,以后我也要学会入乡随俗。

葡月十六日

今天他们捕捉了一头鲸,水手们都嗷嗷叫着,从那鲸鱼身上割下新鲜的肉放在铁板上炙烤,据说这是船队的传统,喜欢吃自己猎物的肉,水手们说大半个月来没有吃过新鲜的兽肉,这是改善饭食。

没等他们的饭食结束,成群的鲨鱼就扑上他们的猎获物撕咬,被血染红的海水泛着泡沫如同煮沸了一样,数不清的鲨鱼在争抢着从死鲸身上撕下一口,其中最大的那条鲨鱼几乎能把我们的船一头撞沉,它的大口张开来足以一口吞下一个人去。

等到大船靠过来为时已晚,他们只能吊起鲨鱼吃剩的残羹去处理,有红人水手掷下绳圈套住了几条鲨鱼把它们拖上船去,费曼对此不以为然,他解释说鲨鱼肉又臭又难吃,那些水手不久就会后悔多此一举。

葡月十八日

今天我们在大洋上遭遇了热带风暴,小船就像浴缸里的海绵一样,浮浮沉沉被一排排大浪抛来抛去,费曼把我和阿郎绑在柱子上,我心里只觉得船要沉了,不停的祈祷,终于我们撑了过去,船没有在风浪中破碎,我看见船上有一个叫麦克尼尔的人比谁都要兴奋。

船长打开最后一桶啤酒庆祝扛过这次风暴,我虽然不喜欢那个味道,还是和他们喝了一杯。

葡月二十三号

船队在西印度群岛的西班牙港修整,我也获得了上岸的允许,在这里我们获知英国佬正在攻打法国的西印度岛屿,虽然我已经逃离,我还是为法国难过。

萨瓦兰找到了我,告诉我没有离开法国的文件算是船上的偷渡客,非法的客居美国会有许多麻烦,我不喜欢麻烦。

后来他说正好他知道有一个美国人的身份,可以卖给我,而这个人一直是到处行走,没有什么认识的熟人,因此非常适合我,只要我过几年找到合适的地方定居下来慢慢有熟识的人,就可以放心的用这个身份生活下去。

我被鬼迷了心窍,竟然把大半的财产交给他购买身份文件,后来我才想到原来那个人去了哪里呢?这太糟糕了!

十月十六号

‘他’告诉我要当自己是一个美国人那样思考和生活,开始用美国人的习惯过日子才能表现的像美国人,天哪,我真觉得好别扭!

还好他说现在美国上流社会仍然在学习法国流行的风尚,因此生活习惯上偶尔偏法国一点并不会暴露自己是法国人,要不然我真的要抓狂了。

他做的事从来都出乎我预料,比如我听到船员说还在到达西班牙港前牛草就要没了,他居然下令让船员把干鲸肉撕成一条条的混在草里给牛吃下去,那些可怜的牛不知道还能不能捱到目的地!

船队已经穿过了西印度群岛,我们现在行驶在名叫湾流的强劲海流中,不用帆小船也会向着北方前进。

船员宰杀了两只大龟,费曼介绍说过去那些加勒比海上横行的海盗就把被他们俘虏的可怜水手丢在海岛上为他们宰杀海龟制作肉干,所以甭管这些肉颜色看起来多么可疑,都是可以放心食用的,我还是继续吃我的咸肉跟火腿,海盗的食物我不感兴趣!

十月二十日

我们今天分开了,大船驶进名叫切萨皮克湾的水域,那些乘客们的苦难旅行终于要结束,而我却还要随着小船继续航行。

十月二十一日

小船把我放在了一个海角上,同时下船的还有几个说法语的男人,这附近有许多奇怪的风车和草木搭成的建筑,还有一群黑人忙着烧火。

阿郎也跟着上岸,他现在已经熟悉了叫我美第奇先生,不会再叫错。

有个红人帮我安排船只渡过海湾,从此以后我就是西蒙斯美第奇,新英格兰来的旅行者,一个有合法身份的美国人。

第三十八章 费城的噩耗

一在巴尔的摩把船停泊好,弗里兹就忙不迭的叫人把四十头宝贝牛一头头牵了下来,虽然半个多月的航海生活对牛们也是无比的煎熬,都有不同程度的掉膘,其中那四对成年牛的巨大体型还是让围观者们发出了惊叹!

弗里兹心疼的看着这些上到陆地上才慢慢恢复元气的动物,总算知道为啥很少有人从旧大陆运来新的牛、马大动物,运输过程中的死亡率太高了,据说19世纪有一位船长运了200头牛到美国,路上就死掉70多头,自己路上能不死一头也是个不小的奇迹。

哼哼,更大的奇迹谁都没想到呢,这四十头牛中有两头小牛装船时身上带有水疱,正是弗里兹在新大陆遍寻不到的牛痘,乘机把吕西安骂一顿再压下价这种好事弗里兹当然不会放过。

在船舱里简单的和其他牛做好隔离之后,弗里兹就先后在几个黑人水手身上进行了种痘的试验,21世纪来的人自然不会像花生屯大统领的种法那么难看,上臂留下的创口很不起眼。

他们有发热和不适但没有起疱疮,几天后就恢复正常,也没有传染给其他人,弗里兹确信自己已经好好把握住了这天赐的礼物,于是在肖尼人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分别给他们种上了牛痘。

剩下的黑人水手弗里兹也没有放过,只是他们居然认为弗里兹应该给报酬才肯种牛痘,因为那几个“试验品”都是先得到弗里兹的礼物才做这件事的,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头上竟然还有人不知足,弗里兹对自己的弄巧成拙实在是很有些不爽。

疾病之前人人平等,新旧大陆的黑人也曾经因为天花大量病死,如今他们身在福中还不知道,好在法国商人交易来的小日用饰品非常多,弗里兹拣那最便宜的一人一件也就打发过去了。

雇上几辆车让格雷格带着人把牛先送到里德富勒的城外庄园去休养,顺便通知他船回来了,赶紧召集股东们开会分红。

这一趟出去的收获弗里兹分的很清,曙光号上面全是捕鲸和售卖鲸油、鲸须换来的商品,萨拉号上面的东西则全是冒险得来的,比如十四桶法国火药、一门最新式的法国火炮、各种铜器件,还有卡里埃同意用来交换肉干的各种金属,许多自己不久就能用上。

曙光号靠岸之后很快就有一大群商人围了上来,他们对船上的各式法国商品都充满兴趣,经过海关官员登记之后,弗里兹放他们上来对着一本长长的商品名录挑选自己中意的商品,卢伯特做着记录,没办法,吕西安也凑了很多人才能把自己船上的商品换完,因此不免东西显得杂了一点。

现在还只能让他们先看一下,弗里兹相信其中有一些商品股东自己就会消化掉,而且有一些商品可能运到费城去会有更多的买家,比如法国丝绸,虽然品质不是最好的,但费城人的用量肯定比巴尔的摩要大的多。

“嗨,弗里兹你可回来了!”尤金艾略特也挤上船来。

“你不是正和费城的大人物们打的火热吗,怎么舍得丢下他们回这里来呢?”弗里兹现在也可以放松的和他开玩笑。

“哎,可别提费城了,费城正在闹瘟疫,死人那是一片一片的,国会大人物们也都吓得离开了,我回这里来躲一躲,”尤金一脸侥幸的样子,瘟疫在18世纪还是一个非常可怕的话题,周围那些本来正吵嚷的商人也顿时鸦雀无声的盯着他。

“我回来足足有两个月了,没有得病,都别这么看着我!”尤金不满的大喊一声,他的力量证明了他的健康,商人们这才回过头去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费城的瘟疫到底怎么回事,有多严重,你进来说,”弗里兹把他拉进了海图室,萨拉号现在正驶往费城去卸下那批从兵变水兵手里收来的军火,本来还想在官方和军队那里刷一波好感的,现在可别把船员染上瘟疫啊!

“那是八月份,从特拉华河岸边的穷人区开始,有人开始发烧头痛,肌肉酸痛,再过上几天他们就浑身发黄,昏迷呕血不止,死的非常可怖!”尤金心有余悸的说。

“两个月了,现在瘟疫还没有停止?”弗里兹疑惑的问。

“没有,医生们束手无策,他们谁也拿不出有效的治疗方法,本杰明拉什医生只会放血、催吐、灌药油,病人没见好起来的!”

弗里兹不禁感慨,在瘟疫中坚守岗位的这些医生都是伟大的,然而在这个年代糟糕的医学理论让他们只能采用一些更像巫术的治疗方案,自己也拿不出什么特效药来,自己过去并不知道这场瘟疫,否则就会预先采取一些措施了。

“政府也**的乱了套,联邦党人和共和党人为了这瘟疫差点没打起来,联邦党人说是外来移民带来了瘟疫所以要加强对从海外来的船舶的检疫,民主共和党人说是城市太过脏乱应该改善城市环境,后来每天要死上百人,国会里边有一半的人跑到外地也就没人争了,再后来连总统先生都离开了费城!”

好嘛,刚刚让卡里埃喘过气来的美国军舰护送运粮船方案看来今年是没指望了,南特人还是逃不过他的荼毒,他把窝藏食品和军火的人塞满了监狱,等监狱装不下又塞进一处农庄的谷仓,许多人其实是因为得伤寒而死去的,但没有他前边这一出又哪来后面的死亡呢。

至于国会内的党争,要问谁更有道理一点弗里兹肯定是站杰斐逊,火都已经烧起来了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灭火,讨论火怎么烧起来的不能等到火灭之后吗,那个时候再亡羊补牢也不迟,联邦党人的东西都是听起来很有道理然而并没有蛋用。

这时代医生都不知道微生物、病毒致病原理的疾病你检疫就能检出来啦?费城这场黄热病大流行的致病源是带有病毒的蚊子,别说蚊子了,18世纪的船上你能把老鼠、甲虫抓来检疫都算你行,完全不具操作性的东西,可放在两百年后倒像是非常有道理,要么他汉密尔顿也是穿越来的?

弗里兹焦急的样子倒反过来让尤金安慰他,萨拉号不久就会平安归来。

两天后萨拉号果然平安归来,霍尔带着他惊魂未定的一家人,向弗里兹不住的道歉,假如当初听从弗里兹建议搬到马里兰来,一家人就不吃这番惊吓了。

没有染上瘟疫当然最好,弗里兹自然建议他暂时把家安在巴尔的摩城外,因为此时巴尔的摩的城市卫生环境也很糟糕。

这天股东们总算到齐了,除了那位神龙见尾不见首的美第奇先生,不过他前两天来访然后带着保镖离开的行踪大家都已经清楚,能少一个人争吵也就无所谓啦。

弗里兹走上前,“我先向诸位股东做一个收入报告,美第奇先生两天前已经听过,今天他的委托代表还是艾略特先生,”旁边的艾略特站起来向众人致意。

“此次远航的鲸油和鲸须收入共是两万五千七百美元,此外还有十二桶鲸脑油,两桶我赠送给南特市政府打点关系,另外十桶在塞巴图尔出售给商人换取返航需要的食物,艾略特先生的账簿上都有清楚的记录,但因为在法国无法出售成现金,所以只能换取成价值两万四千美元的货物带回来,这里是货物清单,鲸脑油因为数量少当时又无法获得现金就当抵扣在法国和葡国的关税,我建议分帐时大家就不要再计较了。

初步的计算是分成给股东的货物采购价一万四千四百美元。大家可以先看看货单看看有没有自己需要的,最后再抵扣。”

第三十九章 分账

“由于美第奇先生提供了一万美元股份的船只改造费用和五千美元股份的出航后勤物资采购费,所以在拆帐中他会分到六千一百七十美元采购价的货物和四百三十七美元的现金;而剩下的五位股东包括我总股本是两万美元,均分下来每个人分账到一千六百四十六美元的货物和一百九十美元的现款。

法国商品在新大陆出售会有多少利润我就不多嘴了,各位股东可以先行选择货物,当然这些货物的关税还请各人自理,每位股东选择的金额也请不要超过自己的分账数字。有股东不愿意选择的没有关系,我们会在商人买走这些货物之后直接把现金给他。“

弗里兹话说完,下面的股东们就沸腾起来,弗里兹等了一两分钟总算知道他们并不是不满意,而是觉得半年下来有差不多两千美元的分红很可观了,要知道每个人的本金只有四千美元,过去跑加勒比的时候他们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么高的回报!

穿越大洋的货物贩运当然会伴随着巨大的利润,只要没选错品种的话,弗里兹在这时候非常的感激有三位高级船员给自己把关,他们常年跑商船对新旧大陆货物的差价是一清二楚。

“各位请静一静,这次前往法国的确收获很大,但是经历的风险也非常的高,船队中的另一条船就被英国军舰射中了一弹,船尾几乎全毁。所以我决定在法国海岸变得安全之前不再去那里冒险,今后都专注于捕鲸活动,因此后面的分红可能将没有这一次的数目可观。”

此时美国商船能够获得高额利润的地方无不附带有巨大风险,法国以外地中海被北非海盗把持着,南美是英国商品的传统市场,只有遥远的东方才是美国商船能够随便出入的海域,但是漫长的航程和一直出没于此的海盗让弗里兹毫无兴趣。

“没有关系,只要能够每年都有这样稳定的收入,我们不会干涉船长您的决定!”股东中一个老者说道,其他人也附和的点头。

“其实萨瓦兰先生您给我们带来的福音比这条船重要的多,现在东马里兰海滩边上建起的晒盐架和风车是越来越多,”富勒也插了进来,“许多人发现过去不值钱的海滩地现在仅仅出租都能固定有一笔收入,马里兰的海盐现在卖到了13个州,已经开始把英国盐赶出市场,您的名字在马里兰比州长还响亮!”

弗里兹呵呵应和两声,现在名声响亮固然有好处,但是借钱还是要还钱啊,这个年代名声带不来流量,成了小名人真没太大意义。

对马里兰人来说意义倒是很大,北方新英格兰地区几年之后也发现了盐矿,但是他们的制盐技术落后成本比较高,如果马里兰人能够把制盐的成本控制住的话,北方制造业又将被马里兰抢走一大财源。

不过呢,眼下名声有没有用现场试验一下,看看股东们是否买账。

“正好我有一个请求要向各位绅士提出来,感谢各位提供给我的三十五个船员解决了我的急需,但他们上船之后一开始表现不是太好,让行船始终充满风险波折,我为了激励他们向他们做出了一个承诺,让他们有机会积攒起收入来给自己赎身,所以我想请各位绅士和你们派来的船员签一个赎身的身价文件,这样他们也许十几年后也许几十年后,能够有机会赚够钱成为自由人。”

现场一下子静下来,弗里兹的这个提议出乎种植园主们的预料,有人互相交流着眼神,有人沉思。

“我想问一下萨瓦兰船长,您是想给他们赎身吗?”

这个询问可是很容易把自己绕进去,弗里兹明确的回答说:“不,我的激励方式是让水手们自己给自己赎身,这期间他们的薪水会继续交给主人,只有一些奖励和升职增加的薪水会让他们攒起来,用来给自己获得自由。”

“这样子啊,”提问者有些小失望,他的理解出现了偏差。

“我觉得诸位思考的方式太过于自我,我们当初向萨瓦兰船长提供这些黑孩子的时候并没有想要从他们身上得到金钱,只是为了支持萨瓦兰船长的远航事业,这里边有我们共同的利益,他们能够有自由的希望,作为父亲的还能不高兴吗?”富勒及时的发言,强调起共同利益,其他几个人顿时恍然大悟起来。

“还是富勒先生看的长远,我目光过于短浅,孩子们能够有光明的前途,我应该配合萨瓦兰船长才对!”(有许多黑奴的父亲确实就是他们的主人)

刚才那人又向弗里兹致歉,改变了态度,这让弗里兹的承诺看来有希望得到落实,但是显然名声在这里边远没有利益这(两)个字起的作用大。

“那么下面我们的船还会出去干活儿吗?”另一人问道。

“那是当然,冬天到来前会有许多肥滚滚的大鲸从北方游往南方,捕鲸还可以干上一个月的样子,直到找不到它们为止,后面我们再考虑其他的营生,不会让各位的投资在那里落灰的。”弗里兹现在对捕鲸再做出什么发言已经无人还有异议,他已经成为这里对捕鲸最了解的专家,而且捕鲸能这么赚钱也是许多人没想到的。鲸鱼的洄游路线实际上直到很晚才被捕鲸者完全掌握,知识确实就是金钱。

等到股东挑选好货物一样样结算清楚,再把剩下的货物发卖给码头上的商人们,又是两天过去,船队即将出发前往北方捕鲸,他们会顺着湾流到达纽芬兰岛再顺着拉布拉多寒流一路南下,在路上射杀他们遇到的露脊鲸,因为时间比较短所以这次带的给养就少上许多。签下了赎身的身价文书,对黑人水手们来说自由的希望真的就在眼前,他们的情绪更加高涨,弗里兹明确告诉他们,这趟每捕一头露脊鲸黑人水手一个人能分到三美元。

然而弗里兹这次并不打算随船队前往,他把霍尔正式升为船长,科恩和费曼也各升一阶,现在结论已经很清楚,没有哪家的间谍还会认为曙光号这种船能够随意出没于大洋,她唯一的优势就是速度,但是没有火炮保护自己让她进入每一个可能带有敌意的港口都如同进去鬼门关,这就大大限制了其使用价值,而国内航运既然还能让一大堆慢悠悠的二十吨商船混饭吃,当然没有那么多这种快速帆船用武之地。

看着两条船的帆影消失在巴尔的摩的海湾外,弗里兹拍了下卢伯特的肩,“走吧,把我们自己的账目好好对一下,等会去尤金家里吃螃蟹,他吹嘘了很久的软壳蓝蟹我这次可要吃个痛快!”

“萨瓦兰先生,这次出航的收入中在新英格兰出售鲸肉干的两百美元您已经在法国花掉了大半,只剩下二十七美元,但是出售法国货物和抹香鲸油的收入属于您名下的共有两千三百三十美元。如果考虑到四十头夏洛来牛最后也属于您,您这收入并不止这个数目。

美第奇先生名下的法国货物出售后的收入加上现金一共是八千七百六十六美元,现在您已经有钱可以偿还改造曙光号的借款了。“

弗里兹摇了摇头,钱这东西花出去比赚进来困难的多,自己未来的计划需要许多资金,而且还不能是明面上自己的资金,要不然费这么大力气弄个美第奇出来干啥呢。还钱之后下次还要借钱,就不见得还能遇到赫尔曼那样同意直接借自己一年期巨款的金主,而股东招进来容易分钱出去更加的容易。暂时还是用来投资吧,到明年直接还他三千美元的利息。

四十头牛有点麻烦,因为人人都看得到,但是却并未出现在商品目录上,想了想弗里兹还是让卢伯特把账目做平,让自己再欠债都行,决不能在账目上留下贪污股东钱的污点。

“船员们的分账出售法国货物后现金收入是一万两千四百八十美元,扣去高级船员和黑人水手的薪水之后是一万一千零四十美元,请问这笔钱我该如何记账?”

“还是按照船员分账先存着吧,等我想好名目之后再提出去,”船员薪水分账这可是弗里兹好不容易才切下来的,经得起查账,以后最多以船员薪水名义“发出去”。

“另外您从法国贩卖赦免文书挣的六千埃居因为是萨拉号的收入,您可以放心使用,萨拉号去费城贩卖的军火由于政府停摆的原因暂时没有拿到钱,等到恢复正常后再去收钱。“

这笔“干净”的钱对弗里兹来说用处很大,他可以放心的使用它来建立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事业。

“对了,卢伯特,我差点忘记,出海期间你也是高级船员,就比照费曼那一阶的工资给你发六个月的薪水吧,那是多少,二百四十美元?”弗里兹忽然想起差点忘记卢伯特的贡献。

“您是在贿赂我吗?”卢伯特却还不领情。

“你想到哪儿去了,你的贡献比普通船员要大的多,那么多种法国货物造册登记价格,这么繁琐的事其他人谁干的下来!”

卢伯特歪着头想了想接受了。

“我能问您个问题吗?您为什么这么爱去冒险?”

“因为只有冒险我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挣到钱,如果不能赚到更多的钱,单纯的冒险就毫无价值,这一点法国的国王们可从来都没搞清楚啊!”弗里兹耸耸肩。

第四十章产业

“弗里兹老弟,我说你啊,脑子也灵活,能赚钱的好点子一个接一个,就是不懂得享受生活!”尤金摇晃着手中酒杯中的法国葡萄酒,陶醉的从杯口吸了一口酒香,又品评起弗里兹来,“带回来那么多有格调的法国货物你自己竟然一件没留下,只把四十头臭烘烘的牛留下来!哎呀,我本来都准备把你介绍给几位尊贵的女士、小姐,你瞧瞧现在这事儿传的,我只怕带你去本地的沙龙会成为女士们的笑柄。”

弗里兹强忍住心头想翻白眼的冲动,‘我跑这趟船要不是能够利用萨拉号的漏洞避开股东分账多少挣点,单凭船东那点股份把牛留下之后还能剩点啥,法国又不会爆炸,早两年晚两年享受法国特产有什么关系!’

生生把吐槽咽回肚子里,他向仆人招手,让他再上一份美味的软壳蓝蟹。

“哎,卢伯特我的好弟弟,你在旁边也不劝一下萨瓦兰先生,现在他也是在马里兰州都有名声的人了,多少还是得注意下做事的讲究,再这么不拘小节对他未来的形象会有很大的影响。”尤金又对着小弟开火,卢伯特正要分辨,弗里兹摆摆手示意他自己来。

“尤金你多虑了,只要我还和肖尼人在一起,我在上等人的社交场合里就始终是那个带着印第安人从森林出来的法国小桶匠,区区几十头牛的八卦消息相比之下倒是显得无关痛痒。况且我今年才十六岁,哪里会需要担心什么地位形象这些东西,等到我二十岁了再考虑它们也不迟。”

要说出身,未来几十年美国的大亨、巨佬们就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打渔的、放牛的、卖假药的、劈篱笆杆儿的,他们连总统都能当上,尤金真是想多了。

“这么说你打算和肖尼人脱离开来?这才是正确的决定,每次他们上上下下打量我的时候,哇哦,我感觉就像要被他们剥光光一样,想到这我就毛骨悚然!”

弗里兹对尤金的奇思怪想再也忍不住:“他们肯定不想吃掉你,是你这一身花花公子打扮太过华丽,让他们看上了呗。我不会跟他们解除合作的,你只是对他们有偏见,这一年多来这些开化和平的肖尼人并没有碍着谁吧!”

眼看着气氛又有些不妙,卢伯特赶紧打岔:“哥,你今天找我们来到底有没有正事,没有的话我已经吃饱了,那就……”

“咳,其实是有件事,当初弗里兹不是说过糖厂只要增加一套装置就能产能翻倍吗,后来他就一会儿去费城一会儿出海,这事耽搁下来了,其他股东都有些想法,托我问问看,现在是不是还能增加上去。”尤金不再胡说,谈起了对糖厂股东都很重要的事情。

“这没有问题,只要形成文件,所有股东签好字,不管是追加投资还是从盈利里边取出资金来订购装置都可以,”对弗里兹来说此事易办,现在需要的是手续齐全。

“那不如我们现在就起草签好字,我再找快船送去各位股东那里,”这尤金干起正事来现在也像模像样了。

剩下的时间大家都理智的避开了不愉快的话题。

弗里兹的出身在股东圈子里边都不是秘密,自然让弗里兹省去了扮大款的需要,一切恰当就好,一个舍不得花钱的弗里兹比花天酒地的弗里兹更让股东放心呢,不过尤金也没说错,自己适当的体面是该注意了。

这么想是因为弗里兹的衣服显小了,虽然这一年里头做过多套衣服,可架不住弗里兹还在发育期,这一年来蛋白质和谷物管够身高又拔高了一截,在法国的时候没心思去做衣服,现在再看袖子、裤管都已经开始显短,跟在身后的格雷格也有同样的烦恼。

七叶树号明天才会靠上码头,所以一大早两人就直奔城里最好的裁缝店订做一身衣裳,反正还会回来,这次弗里兹对交货时间倒是不急。

选好了衣料店主献宝一样把弗里兹带到一块帘布之前,一把拉开,嗯,后面是一块半身高的镜子,“这位客人,您看这是全巴尔的摩独一无二的新奇装置,是本店花了大价钱才从地中海地区买来的,您配上这块料子再漂亮不过,您看假如在这里这儿还有这加上……”他卖力的推销内容弗里兹已经听不见,因为弗里兹的注意力全在这块镜子上了。

镜面并不平整,边缘处也带有曲面的收缩痕迹,这是一块较大的手工平板玻璃,难怪在店主口中价格高昂。

玻璃在美洲的历史其实并不算短,1608年弗吉尼亚州就从波兰和德意志引进了玻璃制造工人,不久后又从意大利引进了玻璃工人(工人和工匠在这个年代有非常大的区别),然而他们主要生产瓶子、餐具、灯具等日用品,平面的玻璃很少制造。

这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平面玻璃制造技术一直没什么进步,能够制造最大块平面玻璃的方法叫做手工圆筒法,首先要吹出一颗圆形的玻璃泡,再把它放在一条深沟槽里边拉长成圆筒,然后把圆筒纵向的切开压平,冷却下来,不但要求工人技艺高超,同时造出的玻璃尺寸也很有限,价格自然非常昂贵。

在法国十七世纪也发展出另一种平面玻璃制造技术,是把大团熔融的玻璃倒在一个浇铸台上,再用一个两边有导板的滚筒来回碾压,如同把面团擀成披萨饼皮一样,后续再切割退火打磨抛光,但是此法不能连续生产,温度局部骤高浇铸台容易碎裂,成本依然很高。

而眼下自己从法国搜刮回来的一堆东西中正好有一些非常的适合制造大块平板玻璃镜,即使初期不成功自己也还有办法利用起来。

宾州由于煤炭和石灰资源丰富,从1740年就已经有人在开玻璃厂制造各种玻璃器物,然而玻璃制造工也同炼金术士或医生一样,具有某种威望和神秘身分加成,被掌握技术的家族牢牢的握在手心里,秘不示人。这种垄断性的事业固然让他们的后人衣食无忧,拥有如同“绅士”的地位,专门为上层人士生产玻璃制品,却也让玻璃制造业的技术发展长期止步不前。

谁说只有东方的工匠才注重狭隘的家族个人利益呢,光学玻璃的制造技术就长期把持在三个工匠家族手中,直到其中一家在战争中成了绝户当家人为了复仇才向政府公开出来,玻璃这就是财富和技术的象征,对于弗里兹来说昂贵的玻璃制品让他真的很不习惯呢!

但是这绝非一蹴而就的革新能摘下的制造技术皇冠,为了造出廉价的玻璃需要好几个产业链上的技术进步,可是管他呢,高成本造出来也不会赔钱。

弗里兹回过神来,看着镜中的自己,年青的脸庞棱角分明,上嘴唇已经长出了一抹小胡子,健康的肤色,总的来说不是迷人的帅哥但也称得上清秀端正,这年头想好好看清自己的脸都是奢侈啊!

翌日弗里兹带着卢伯特、格雷格和从法国带来一路照顾牛的那户人家赶着19对牛到码头登上七叶树号,启程前往哈里斯堡,从来到这个时代已是一年多了,身边很多人的生活轨迹已经发生了改变,今年的肖尼人还会来酿酒制糖吗?

第一章 远方的消息

临近十一月的海风已经有些刺骨,弗里兹紧了紧身上衣服,这大半年里边七叶树号还是照常跑哈里斯堡,但是黑脚那一批肖尼人的消息却非常的少,自己在费城四处活动时,一次货运有两个十来岁的肖尼孩子捎着领航鲸的头骨,须鲸的肉干、产自巴尔的摩的白人物品等回去过一趟,然后就跟着送皮毛的信使返回山脉那边去了,自那以后信使送来的都是书信,再没有口信,眼下身边没有翻译,要么只能等过一个月船队回来才知道了。

黑脚回去的很不是时候,肖尼战争首领蓝夹克联合北方的各个民族驱逐了所有卖烈酒的美国商人,还找到英国官员企图限制英国商人也不再要向原住民们出售烈酒,他要禁酒因为他需要每一个能拿起战斧和火枪的印第安人去战斗,黑脚这时候带着酿酒技术回去很是吃了些白眼。

然而就像蓝夹克最后拿英国佬无可奈何一样,另一些对蓝夹克的印第安联盟爱搭不理的印第安民族却向黑脚伸出了橄榄枝,靠南方一些的奇克索和乔克托人对黑脚的产品爱不释手,他们提供了人力和粮食帮助黑脚在靠近密西西比河支流的地方建起酿酒作坊。

最后的消息里黑脚帐下有许多列纳佩人和奇克索人奔走服务,却只有很少的肖尼人。

又到了寒风吹起的季节,好酒的印第安人会把这一年的收获换成能够“驱寒”的烈酒喝进肚子,黑脚的生意想必会好的让他也无法相信。只要英国商人还在向北方的印第安人们卖酒,印第安联盟的禁酒令最后就只能是句空话。

蓝夹克携瓦巴什之战胜利的威望建立起了联合北方各民族的印第安联盟,各个不同习惯不同语言和信仰的原住民族第一次有希望联合成整体,第一次以一个声音同白人谈判土地问题。

但是谈判并不顺利,弗里兹在巴尔的摩这些天也得到了费城的官方消息,美国政府承认1783年获得国家独立的《巴黎和约》中美国人并没有从英国得到西北地区主权割让,现在愿意用每年五万美元货物和一万美元现金来赎买土地的方式让西北地区的原住民族和平退出俄亥俄,那些军事意味很强的驻军堡垒、要塞白人也可以拆除,至少在白人看来是充满和平的诚意。

可是以肖尼为首的印第安联盟却不这么看,他们要求白人不但要退出俄亥俄,还要退出肯塔基,恢复到1768年斯坦维克斯堡条约的边界。这个狮子大开口就有些过了,要知道联盟刚刚只是成功的保卫了俄亥俄,肯塔基的土地上已经有三万白人定居者,联盟攻不下也守不住(原住民没有火炮甚至攻不下一个最小的定居者据点,他们在瓦巴什之战后乘胜进攻了几个白人定居点,却连一个只有几十人的据点都打不下来,最后还是定居者因为恐惧自己放弃的),怎么能摆上来谈判呢。才打了一个漂亮仗,不过歼灭八百人,你们就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太飘了啊!

于是谈判破裂,谈判期间就在前线堡垒做好军事准备的美军一路推进,还在瓦巴什之战旧战场建起了一个军事堡垒起名叫:光复堡,然后政府却因瘟疫停摆了,印第安联盟的武士不断的袭击美军后勤线,刚刚传来的消息,就在十月十七日美军被夺走二十二辆四轮载重马车和七十匹马,美军护卫队损失二十五人,连串打击下加上缺少后勤,美军暂时停止了进军但也没有撤退。

现在这种处于战争敌对的局面下,肖尼人只怕是不能再到哈里斯堡来酿酒了,费城和巴尔的摩的人不会小心眼把他们当作印第安间谍,哈里斯堡的红脖子们却难说的很!去年谈判间隙那短暂的和平时光,就这么结束了。

“格雷格,你父母都还好吧?”结束了对时事的遐想,弗里兹随口问道。

“他们很好,鲍勃这次回去看过,旁边的街区都有瘟疫,但我家那边得病的人却很少。”

“那等鲍勃回来把他们都接过来吧,霍尔先生一家都搬了过来,以后政府机构迁到华盛顿特区,我们没准往那边跑的时候更多呢,这样也近点儿。”

两个人随口聊天,打发着航行的枯燥时间。

慢腾腾的七叶树号终于驶进萨斯奎纳河把弗里兹一行人送到了地方,这次真的没有喧闹的人声和汹汹的人头,弗里兹只好带上格雷格划着小艇先进去看一看。

“瑞克,你在吗?”弗里兹的问话声引起了营地内的一阵犬吠。

却见山头上树枝摇晃,不一会儿走出来的不是瑞克还有谁,他倒背火枪牵着一条狗嘴里咬着一根草茎神态悠闲的很,他看见艇上的两人招了下手走过来。

“好久不见了,瑞克,你现在一个人冷清吗?”

“冷清倒不至于,经常有进山的人到我这来歇个脚,这么大的土地一天我还转不完呢,每天都有事做!就是没有人帮我酿酒做饭日子实在是不好过呀!”

“那我也没有办法,谁叫西北方又打起来了呢,我还担心他们会过来,不过你放心马上就有人给你做饭,只要你吃的惯法国农家菜,酒呢麻烦些你得自己动手啦。”

嘻嘻哈哈的说着,瑞克也登上小船一起朝外边划去。

这次没有肖尼人帮手,卸载牲畜费了不少劲,特别是三对大牛简直是要命,什么划艇都不能装下这么大的家伙,还好水不深直接吊到浅水里牵上岸就对付过去啦。

如果不是害怕牛经历越洋航行之后体力还没恢复,最容易的办法其实是在哈里斯堡码头卸载,再一路赶着过来。

“瑞克,这是我从法国请来照看牛群的雇工,奥利维埃萨尔法迪一家,有他妻子在你不用做饭也不担心饿肚子,他们还有三个女儿,等会你们自己认识吧;对了他们英语不是很好,你说话别太快。另外,这次顺路把你的老伙计也带回来了,你别告诉我这块土地还是老样子,连让它吃饱的草料都没有!”

“老凯蒂?太好啦,你这下真是给我找到事儿做了!我虽然不会种地,撒种子收玉米还是会的,收下的粮食我根本吃不完,要是没人酿酒,我还发愁怎么办呢。”瑞克絮絮叨叨的说,看到老马凯蒂被吊上船按捺不住的抚上它的颈背,凯蒂则舔着他的脸回应他一个响鼻。

“好啦,我帮你酿酒,这事就别再念第三遍,没有蒸馏酒器你得去艾略特家借,”弗里兹明白瑞克把没人酿酒说两遍的意思。

“我会让萨尔法迪一家今后种植些牧草,还有我从旧大陆买回来的蔬菜种子,再把牛养好,你今后的日子就好过了,这些牛都是良种,以后单是出售种牛都是金钱滚滚,等下我们把肖尼人的棚屋改造一下先充作牛圈,现在肖尼人没来可真缺人手啊!”

弗里兹换上旧衣服,就开始改造临时牛圈,格雷格和萨尔法迪一家人也上来帮忙。弗里兹现在外面已经很少需要自己亲自动手了,劳动起来却像是回到家一样一股十分亲切的感受。

弄完后弗里兹又清点了一下缺少的农具和铁器,让船上的卢伯特后天来接自己时顺便买来,就拉着格雷格上了山,在几丛已经开始干枯的草前停下来,先采集完上面长的像豆荚一样的种子,再刨出块茎。

“看到了吗,格雷格,这就是我们捕鲸最大的秘密,处理它的时候一定要戴上小鲸皮手套,不要让皮肤接触到,现在先把块茎完整的挖出来,注意不要伤到它,装进袋子回去再处理。”

完美的把活交给格雷格,弗里兹四处打量一下,山坡上还有许多秸秆立在那,这都是牛的好饲料啊,瑞克确实不是种地的料,他能负责把土地上的害兽清理干净就好了。

把秸秆切碎拌上酵母,放在不漏水的地方盖上慢慢发酵,经过发酵去除秸秆中的毒素牛吃后不但有营养还能解决冬天草料不足的困难,眼下弄什么水泥池塑料布都不现实,那两个现成空着的陶窑最合适不过。

待在这的两天里,弗里兹不是休假而是加班来了,把各种蔬菜种植的要点交待几遍还画成图册,又亲身示范传授一套秸秆和豆科牧草发酵青储的知识,还帮瑞克酿酒,这日子过的是无比充实!

弗里兹要赶着回去,巴尔的摩还有两户人家等着安排呢。

第二章 独资建厂

弗里兹把这两家人忽悠上船的时候没收他们一个子的船费,因为他们都是大家子人根本交不起,为了弄到稳定可靠的劳力弗里兹也干脆卖拐,把美国说的非常和平、富足、各种发展的机会充足让人向往,当然坐船不给钱肯定是不对的,就按照英国人招移民的老规矩办,雇佣期五年包吃住还发工资,但是假如提前结束雇佣要赔偿弗里兹旅费。

就这样弗里兹把一家生活无着的葡萄种植者忽悠上了船,共和政府把大地主的土地分给他们这样原来当雇工的也没用,葡萄酒不能当粮食,这家人刚刚等到葡萄收获就过不下去了。这都无所谓,弗里兹看中的是他们家父母带儿子儿媳小儿女大大小小九个人,他们做惯了辛苦活,在新大陆这边很容易就会觉得像进了天堂。

另一家移民是手工业者,三代人,当老维奈特先生在南特码头上向着挂外国旗的萨拉号不住张望时,弗里兹发现了他的移民企图,等知道他是一位皮匠的时候略有点失望的弗里兹还是很愉快的给出了五年期雇佣的提议,他一家子十口人能够齐齐整整的移民,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很多新移民都是孤身一人在新大陆闯荡,直到攒下点余钱才把家人一个个的接来。

船队出航收获了许多鲸皮,这些东西实在是太厚眼看无处可利用,做传动皮带眼下蒸汽机没有普及也用不到这么多。但是世上没有无用之物,弗里兹把几种鲸的皮交给他们琢磨,到上岸的时候维奈特先生已经给它们找到了一个用处,用来做鞋底;鲸皮可比普通的皮革坚韧又柔软,用作皮带和挎包的材料应该也不错,后面该怎么处理维奈特还在巴尔的摩摸索中。

类似这种事情自古就有,曾经北美野牛皮在毛皮商人眼中也是无用之物,然而自从1871年宾州的两个皮革工人发现野牛皮经过处理之后比家养公牛皮更坚韧和富有弹性,过去不值钱的野牛皮一下子变成了俏货,可以用来生产各种生活用品。实际上北美印第安人一直拿野牛皮来造渡船,这东西很有价值好不好。

可是美国的市场眼下还需要培育,处理皮革的各种盐类、药剂许多甚至需要从海外运来,哪能说扩大就扩大呢,单说工艺弗里兹插不上手,他只能表示您这一大家子暂时没那么多活儿可干,到时候来几个青壮随我去另一处工场吧。

弗里兹给自己的这处工场选择的条件是一要有动力无论是水还是风,二要能行船最好交通还方便,三要有充足的淡水和用于蒸发的阳光,四是最重要的,土地价格要便宜,因为建工场的土地实在用不到640英亩那么多,直接向地主买一块十几英亩或几十英亩就差不多了,而有前面这么多优势地主决不会把土地便宜让出来。

这么简单的条件却把帮忙跑腿的人给难住了,水力充沛吧宾州基本就给排除在外啦,这么大的土地却找不到一条流速让人满意的河,马里兰倒是勉强能有合用的河流,但是呢阳光和便宜这两样就总有一样不符合了,一位地主对其地产的开价是三千美元/五十英亩,弗里兹听完扭头就走。(杜邦买地时65公顷花掉了6740美元)

哎呀,有天然动力的工业用土地市场上还就是这么俏,再说了弗里兹现在又是小名人,谁不知道他只要肯开口就会有金主给他投资呢。

可惜这个工场弗里兹决定无论如何要自己独资来干,从法国挣回来的那六千埃居价值相当于七千两百美元左右,购置一块土地就去了近一半,那剩下的钱制造装置盖厂房买原料等等还能够吗?眼看着要到年底了,法贝尔那糖厂和啤酒厂的钱现在更不敢动用,补上两次出航时买酒的窟窿还来不及呢。

气头上的弗里兹拖着尤金带上两家十五个雇工坐上七叶树号沿着东马里兰的海岸一路北行,沿途入目的都是海滩上的风车和晒盐架,哎,明明过去这些地方的地价都很便宜的,有些地方有河流似乎很合适,但弗里兹看过之后还是否决了,地势太低万一遭遇海潮工场就会完蛋的。

不过自从驶入特拉华湾之后就好多了,可能人们认为这里的海水盐度太低制盐不划算,弗里兹也冷静下来,既然都到这儿了,不妨再往北一点,往来费城购买原料也更方便一些。

终于弗里兹看到了一片让自己满意的土地,可能是由于濒海盐碱过于厉害吧,大片土地撂着荒几片种过玉米的地里那些秸秆也稀稀落落的,而不远处有两条小河东流入海,虽然没有汇合到一块,却也离的不远,此时可以见到一条帆船正从宽一点的那条河里边驶出来。

“我们也进去找人问问,这个地方似乎合我心意,”弗里兹朝尤金点着头,他不知道自己看中的地方一百多年后会是一处海防要塞名叫萨尔斯伯里堡,四门射程二十七公里的十二寸火炮扼守着特拉华河的入口,他欣赏的那几个小土坡将会成为重炮们安身的巢穴。

那条有船出来的小河叫“错位”河一个莫名其妙的名字,上溯大约五公里就是一处名叫米尔福德的小镇,在那儿他们很快找到了土地的主人,并用一千五百美元的溢价收购了一千英亩土地。

虽然土地交易的手续接下来没有这么快完成,但是雇工们已经可以开始工作,从山坡上砍伐树木搭建自己的新家,弗里兹把土地上大致的使用区域规划了一下,交待给雇工中英语稍微好一点的马塞尔维奈特照着办,只会种葡萄的布里埃纳一家倒也没有意见,到新大陆之后的这段日子里他们每天被各种丰富的食材喂的饱饱的,除了学习英语其他事情都不用干,对此行已经很满足了。

剩下的就是等待土地交易完成,此地属于特拉华州管辖,好在特拉华州非常小去州府并不远,还可以顺便去费城订货和订做各种生产装置。

没错,弗里兹将要建起的这座工场就是火药厂,利用了一些弗里兹前世在药厂对提纯工艺的了解,以及本身对现代火药的了解,理工科的男孩子有几个没玩过从化学实验室带出来试剂配些危险品呢。(仅限于梁平读书那个年代,危险品的问题上强调一下莫作死)

另一条把工场土地夹在中间的小河叫雪松溪,倒是比错位河的名字起的好听多了,水质看起来也澄澈的多,将是未来主要的生产用水源。

两条河的水流都过于平缓无法提供水动力,因此在别人眼中这里实在没有什么价值,不过弗里兹知道这儿的风足够推动风车,风车又足够带动碾子,能够满足他的动力需要,反正富勒一伙人也不去申请专利,自己就先用着吧。

把眼前这些事情办好之后弗里兹还要返回巴尔的摩一趟,那一对夏洛来牛在费城和巴尔的摩、里士满的报纸上都刊登了广告,将于十一月下旬进行公开拍卖,为什么要这么晚?因为弗里兹要在这段时间里边用盐水煮熟的黄豆和足够的牛草把它们在船上掉的膘补回来,那样的宝贝才能吸引人的眼球好好的赚到钱!

至于为什么要公开拍卖,首先这样声势才大,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千辛万苦的从法国引进了良种肉牛,其次这回做了宣传之后自己繁育出来的牛未来也能照此卖出个好价钱。

第三章 护身符

如果要问在十八世纪末的美国建工场做什么最赚钱,很难有标准答案,每一个行业在刚开始都很赚钱,等到大量的后来者涌入之后就没那么赚了,毕竟美国的专利法很美国。

弗里兹如果能把镜子做出来也能够大赚一笔,但是那个生意需要的投资非常庞大远不是几千美元就够办到的,而且出于各种目的或多或少的要请进几位股东来。

火药制造在美国已经不算是新兴工业了,从独立战争起就有官方和私人的火药厂利用从加勒比群岛走私来的原料为大陆军制作火药,到19世纪初的时候美国已经有两百多家火药厂,但是呢美国火药的质量实在是糟糕到没人愿意使用它。

这个时代还是制作精良的法国和英国火药最受欢迎,除了它们在原料阶段就进行过提纯之外,配比更合理也是很关键的因素。

中国传统的火药配方中木炭含量过高达到了22%,这种火药用于枪炮都过于无力,但还适合用在制作烟火上。

十五世纪的英国火药配方是硝石50%,木炭3333%,剩下的是硫磺和杂质,这种原始的火药配方只适合用来发射原始的火门手枪和早期火炮,很快旧大陆的军工研究者就改进出了各色各样的火药配方。(这种抄来抄去抄了几手的火药配方如果不是发展出了粒化火药技术根本就无法在武器上使用)

比如十七世纪的法国就曾经一段时期苦于火药原料缺乏,没有进口硝石那就造土硝,没有柳木碳那就烧葡萄藤碳代用,没有硫磺那就用硫化物代替,效果不好还是必须用硫磺,只能考虑下怎么少用硫磺,他们还真研究出了一种只用到3%硫磺的配方,当然这只能凑合着使。(和谐之下仅我知道)

弗里兹从法国回来就把弄到的法国火药出售给军队,现在又建这么一个自己独资关键岗位全部使用法国员工的火药厂都是为了将来能给自己作为一张护身符,如果有一天别人强行要让你失去国籍,有什么能够救你?

也许只有国防需要这样滑稽的理由能让弗里兹继续保留美国国籍,依照联邦党人的《归化法》,已取得美国籍的弗里兹会重新被视作法国人,然后为了重要的国防资源不被控制在外国人手中,要么强抢-这非常不好看不好听完全就是给对手送炮弹,要么还是恢复他的美国籍。

有时候弗里兹真看不懂联邦党人跟民主共和党都在折腾些什么,这《归化法》折腾到最后打痛的是谁啊!平白让西印度群岛和法国来的法国籍难民们多遭不少罪。

说起来还是杜邦家族比较有钱所以麻烦小得多,他们直接把联邦党人的旗手汉密尔顿聘为律师,想到这里弗里兹眼前就浮现出《南方公园》里卡通人物那一副“shutupandtakemymoney”的嘴脸。

弗里兹非常清楚从自己工厂造出来的火药可能很快会被定居者和美军用于攻击西北地区原住民,从感情上来讲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肖尼人固执地要保卫某些印第安民族认为与他们无关的土地,眼下与黑脚也失去了联系,无法劝说更多的肖尼人放弃与美军的敌对行动。

然而他不做火药不等于美军就没有进口优质火药用,西北地区的争端如果不解决美国也无法向西发展,美国边上最弱小的国家就是印第安人,柿子当然要先拣软的捏起喽。

在目前的局势下英国充当了一个不那么光彩的角色,他们不但在大湖区做出一副即将进攻美军的姿态,按照印第安人的说法英国人给他们提供了从火药、铅弹到红漆的物资补给。

弗里兹还要小心翼翼的避免肖尼人知晓自己的火药工场,对于土著民族来说他们什么物资都缺,急需依靠同白人交易的物资中仅次于酒重要性的就是火器与火药。

但他们即使学到火药制造方法之后也无法生产火药,制造火药的硝石和硫磺仍然依赖从海外进口,印第安人没有大型的畜牧业因此无法自产土硝,也无法找到能够采集硝石和硫磺的矿脉。(有趣的是美国本身并不缺少硫磺资源,它们只是埋藏的太深,以此时的技术难以开采)

弗里兹忧虑的是他们会否因为自己制造火药用来杀戮族人而与自己反目,但思前想后弗里兹还是觉得自己这一步走的并没有错,在白人的世界里站稳脚跟比在蛮荒中挖掘出金矿对自己更为有利。

因此眼下弗里兹除了工场建设的难题之外还面临着人事上的难题,等到生产顺利之后自己免不了还是要经常离开,这个工场该交给谁来管理?

自己只有一个哥哥糖厂/啤酒厂那里着实走不开,马塞尔维奈特作为雇员还没过“试用期”,自己对他还未建立起信任感,让卢伯特来看管可能是当下最适合的人选,鲍勃或者格雷格年龄还小,担不起这样的担子,如果不是眼下太缺人手弗里兹很想把他们送去继续念书,可能的话一直上大学,这种时候弗里兹就无比羡慕那些背靠着大家族的创业者,来打秋风的亲戚固然讨厌但从家族里挑人才也比街上随便找来的人可信啊。

或许也可以考虑把老布兰顿和老萨瓦兰找来,弗里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布兰顿一家好说,老萨瓦兰不还和自己闹着别扭吗,但细细想来又有几分可行,总归这个工场也是需要包装桶的,用自己人也是肥水不落外人田嘛。

因此在费城码头泊下船后,格雷格去搬家,弗里兹去找工匠订做部分设备零件,采购制造风车需要的木料,用于试生产的硝石和硫磺订货,购买工人的粮食和辅食,几匹以后用在工场里边拉车的马,忙的不亦乐乎,尤金却帮不上忙,他被瘟疫吓坏了躲在船舱里不愿意出来。

此时瘟疫还在费城肆虐着,街道上行人稀少了许多,多数人都是行色匆匆尽量不和其他人接触,这神秘的病魔究竟是怎么传播的让人无迹可寻。(蚊子携带病毒,以此时的科技水平是根本认识不到的)

“萨瓦兰先生,父亲母亲弟弟们,他们都不在了,”疲惫的弗里兹刚登上甲板就被格雷格痛哭着扑上来抱住腰,“哥哥他知道,可他没有告诉我们,呜呜~”。

“坚强些,他们是不在了,可他们都在上边看着你们呢,好好的生活下去,让他们看着也高兴。你哥不告诉你有他的考虑,别责怪他,等他回来了好好问一问吧,瘟疫过去之后一起去他们的墓地祭扫一下。”弗里兹用沙哑的声音安慰着格雷格,虽然只见过两面,朴实的布兰顿一家还是给自己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如今他们的生命就像肥皂泡一样的消失了,或者说在这个科学还没有足够发展,西医跟巫医一样的时代里人人的生命都像肥皂泡一样脆弱。

弗里兹决定了,不管老布雷顿说话多难听,还是把他和母亲接去工场里,在这个时代里远离人群也意味着远离疾病。

又好言宽慰了格雷格一会儿,弗里兹起身去找尤金,让船离港后去威明顿停靠一下。

该装上船的货物都装妥当了,水手解开缆绳就要开船,码头上一个声音说:“等一等,先生们,请让我搭一下便船。”

“你这人真有意思,连我们船要去哪都不知道,怎么叫便船,”埃利船长嗤笑起来。

“我只是想尽快离开这个被可怕的瘟疫折磨的城市,无所谓去哪里,请不要拒绝一位绅士的请求,”码头上的人坚持着。

弗里兹被这奇怪的对话吸引,探出头来看看这位“绅士”,他身穿还算整洁得体的衣服,除了稍微不是那么新,手指上戴着的几颗戒指看起来倒也是有些传承的东西。

“让他上来吧,埃利,只要这位绅士不介意我们一路要去很多地方,他想跟我们到哪儿都可以,”弗里兹招呼埃利船长。

第四章 落魄的绅士

弗里兹宽待这位“绅士”是有原因的,在眼下这个时代只有两个把自由平等挂在嘴边的国家,其他都是社会等级森严的君主制国家,一个是年初才杀掉国王的共和法国,一个当然是以13州之地抛弃国王的美国。

这位自称绅士,强调着他的社会地位,出身等级,看起来就是个外国人。

来到18世纪快一年,弗里兹也算弄明白有些词语天生就带着社会等级的标签,绅士一词就是这样,在牛津字典里特别说明这是仅次于贵族有着良好社会地位的人,可不是什么人上来就能自称绅士。类似的误会汉语里边也有,比如让某编瞎话自媒体火到爆炸的“寒门”一词,如果几代之前的祖上没有阔过给子孙挣下良好社会位置,这门字打算上哪儿靠去,人家可能头上没顶子、兜里钱不多但不是没社会地位,草民还是不要胡乱往别人队伍里挤的好。

想搭船的这位把绅士挂嘴边上当然是还没把美国的社会平等这块大牌子搞习惯,因此还有意无意的强调自己的出身,不过呢他现在的经济状态叫绅士有点勉强,叫寒门才贴切。

“善良的先生,愿万能的主赐福于你,”这位绅士上船后先送了个祝福大礼包,不过弗里兹觉得他要是说“老板仁义马上一定会发大财”这样的话会更入耳些。

“这位先生,在美国我们虽然都沐浴着主的荣光,我们的信仰大概还是不太一样,”弗里兹只好提醒他,在法国天主教徒面前新教徒最好还是注意一下信仰的差异,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大家一起来祈祷,这样自己伪信者的麻烦就会少许多。

“好的,我明白了。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鄙人瑞奇瓦伦堡,来自瑞典一个历史悠久的家族,近些年来一直在美国和瑞典之间经商。”瓦伦堡看见弗里兹之后先是为他的年龄迷惑了一下,马上转而自报家门,果然是有出身的外国人。

“瓦伦堡先生,我们这条船虽然最后会去往巴尔的摩,但在那之前会为我的工场建设往返运输多次物资,如果您赶时间的话我建议您在威明顿就下船。”

弗里兹可不会随他意让他盘道,这船上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拿不出体面祖上来充门面的平民。

“威明顿?那个特拉华州的小城?我想我还是等着去巴尔的摩吧,我在那边还有个熟识的朋友。”

瓦伦堡决定等着去巴尔的摩,那这在船上待的时间就长了,弗里兹向终于舍得离开舱室的尤金使了一个眼色。

“不知道您这些年是做什么生意的,鄙人尤金艾略特,也在巴尔的摩和费城等地做些进出口的买卖,对了,也是这条船的船主,过去未曾认识您呢?”

“我主要是从瑞典王国进口一些工业品,再从美国购买粮食出口到瑞典,商路比较单一,大概因此和您少有机会接触,”瓦伦堡不疾不徐的解释着,听起来像是那么回事,只是这年头还没有人从瑞典买家具,瑞典有多少工业品能输往美国呢,就算有,和价廉物美的英国工业品比起来完全没有优势好不好。

“那可不见得,我对费城的大粮食商人也很熟悉,我也经常做一些出口到加勒比群岛的粮食出口……”

尤金许是在舱室里边一个人闷坏了,这下话匣子彻底打开,和瓦伦堡聊起粮食出口来没完没了。费城是宾州粮食唯一的出口港,可以说费城最初在殖民地时代就是因为粮食出口兴盛起来的,当时每年有几十条运粮船从这里启航,现在嘛宾州又多了威士忌这样特产,但瑞典人可能不会爱上美国威士忌。

弗里兹跟两人说了一声,先回自己的舱室去绘图,对于制造火药的关键设备他还要再审核一下。

在此时的火药生产中,混合三种原料时使用的还是舂击法,在巨大的铜(铁)臼中用动力水车带动的沉重金属舂棒不断的舂击着原料,是的不难想象这有多危险,虽然原料都是湿的但在沉重的撞击中爆溅出火花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此时的火药厂在混合过程中不时就有可怕的爆炸事故发生,以致伤亡累累,火药这东西奇怪的很,把它丢在平板上点燃并不会爆炸,但是在这种舂臼中它变得能炸就炸。

所以弗里兹要改变这个沿用了几百年的设备,采用几十年后才会推广的回转式轮碾法,一方面的确是因为安全因素,从法国带来的这十几个员工弗里兹可舍不得他们发生意外,另一方面是风车真的没有水车动力那么充足,换成轮碾法会更适合一些。

弗里兹一遍遍的计算,核对着设备的尺寸,需要的动力大小,考虑紧急情况下能否用畜力来推动等等。

尤金先敲了下门然后走进来,“我是真没见过几个商人能在费城做买卖把自己搞到赔精光的,今天我们的这位客人好巧就是这么一个人,”尤金眉飞色舞说着别人的八卦。

“也许他运气不好,也许他眼光不好,也许他确实就不适合做买卖呢,”弗里兹口里说着手上没停。

在此时美国民众旺盛的消费能力面前只要按部就班的干,不需要什么花哨的广告,不需要雇推销员,自然就有生意找上门来,积攒个几十年还是能发财的,赔本确实是需要一些不同寻常的操作才办得到。

“他不是进口瑞典的工业品吗,第一次他买了些彩色的日用玻璃器物,包装的几件箱子也很好,可是那条船还装载着运往英国的铁锭,在码头卸货时吊绳竟然断了,然后……”尤金露出幸灾乐祸的笑脸,做了一个两拳相碰的动作,然后接着说:“他跟保险公司和码头扯皮了很久也没拿到足额的赔偿,虽然剩下几箱货都完好无损,但他确确实实是赔了。”

“第二次他买了美国的谷物,打算正好赶在瑞典的谷物收获之前一个月运抵,你知道这个时候市场上粮食价钱总会很高。”

弗里兹插了一句,“可是这个时间美国市场上的谷物价钱也比较高”。

尤金挥了一下手,“你别打岔,安静听我讲。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船在黑夜中与另一条船碰撞了,粮船折断了一根桅杆,在海上无法修复,等到抵达港口修好桅杆再到瑞典时那里的粮食已经收获了!”

弗里兹点了下头,非常理解再次赔本的人会是什么心情。

“第三次他又是运粮食,这次是收获后就出发的粮船,在海上遇到暴风雨,有水从货舱口灌了进去,把装粮食的木桶浸湿了,直到从货栈里提出来才发现粮食发芽的发芽霉变的霉变,”这次尤金没有再笑。

“我觉得他够坚强,要是我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定会放弃经商的,”弗里兹还是忍不住发言。

“他当然不是每次都这么倒霉,也会有些小赚的时候,但这最近的一次就不止他一个人倒霉了!”

“这次是费城的瘟疫?”弗里兹试着问道。

“没错,你也能想得到。他从瑞典购买了一批黄油,正在费城出售的时候瘟疫越来越严重,对方取走货还没付钱就病倒了,等到他把合同中止把黄油弄回来时大人物们已经开始往外跑,店里什么东西都不好卖,大概那些黄油是在那个病故商人库房里没有妥善存放在热天生生放坏了的,”尤金忍笑忍的很辛苦,“我在想啊,要不到了威明顿还是请他下船吧!”

“你问过他到底是什么家族吗?我对欧洲的贵人们很不熟!”

“好像是国王的宫廷管家,还是什么世袭伯爵吧。”

“听起来是不小的贵族,那,你有没有问过他会些什么,我眼下很缺人手,以后几个地方要开工,不能亲自盯着,你看卢伯特到了年底把糖厂、啤酒厂的帐还有上次去法国的帐全都要忙着理出来,哪怕是一美分的花销都不能少,等火药厂这边再动起来我就彻底无人可用了。”弗里兹问道。

尤金说:“这个他应该做做账目还是可以的,我听他说来美国的时候已经十六岁了。”

“那他哪一年来的,我看他年纪比你还大一点的样子?”

“听说是一七八三年,的确是比我还大一点。”

弗里兹心里有了数,打算找个时间和瓦伦堡谈一谈。

第五章 折服

威明顿距费城只有四五十公里的水路,尤金跟瓦伦堡和弗里兹耽搁这么些时候,七叶树号船虽然比萨拉号慢的多,还是已经抵达威明顿的克里斯蒂娜河口。

跟尤金交待购买一些面粉作为工人的食物,弗里兹下船搭上一辆马车又回到了“自己”的家。

“弗里兹亲爱的,你怎么回来了,快进来坐,让妈妈好好看看你,”萨瓦兰太太一早就留意着窗外,看见弗里兹的意外归来激动的拉住他的手舍不得丢开。

“你怎么也不先来个信,这么突然的回来让我什么都没有准备,”萨瓦兰太太一边埋怨着一边翻箱倒柜的找出好吃的料理起来。

弗里兹打量着她,“母亲”整个人的气色比起去年回来时要好很多,连脸上皱纹都少了许多,灶上的炖锅冒着水汽喷出一阵阵肉香,家里的布置也丰富了一些,不用说自己不在不理会家里的时候是法贝尔在照应着他们,回去要好好查下他的帐。

“不要弄太麻烦的东西,我回来是想请你们帮我照看一个生意一段时间,船还在码头上等着呢,”弗里兹连忙招呼着,他看见母亲点上了烤炉。

“不要紧,很快就好,来得及赶上晚饭,这是我新和镇上的太太们学会做的甜品,”萨瓦兰太太在儿子的头上亲了一下,却又啪的一下重重一巴掌拍在弗里兹背上,“你好好的制糖不是就很好了吗,跟着船跑去法国,那多危险!法贝尔都写信告诉我了,你们从英国军舰炮口下逃出来,差一点就被抓住,”言罢坐在桌对面一脸责备和不满。

又被法贝尔告了一状,弗里兹只好起身赔笑脸宽慰母亲,实际上她并不清楚那时候有多险恶,这事不告诉法贝尔也不行,自己这哥哥哪天要是在工场呆腻了想随船出海可怎么办。

不多久老布雷顿也返家来,看见弗里兹稍微愣一下,却也不发一言坐在他的老位置上,弗里兹赶紧走过去说道:“我现在马上要新开一家工场,里面有十几个法国来的新移民,英语都不大好,需要有家里人帮忙照看着,所以我想请你们搬过去帮我看着段时间。”

“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平时给家里连一封信都没有,现在缺人了你倒还记得我们,不去!”老布雷顿把两手一抱,往椅背上一靠拧过头去倔上了。

弗里兹苦笑一下,知道想直接攻下老布雷顿这顽固的堡垒很是困难,还好不是还有萨瓦兰太太吗,于是做出颓然的样子坐下开始讲故事,经过这一年来的随时编故事弗里兹的口才现在已经算返朴归真了,一点听不出有夸张的地方。

他先从坦奇违约开始讲起,说道自己如何造船如何被逼到费城等消息,如何想办法入籍又如何改换经营方向拉起一支船队出海捕鲸,说到海上的风浪和南特的国家浴缸,萨瓦兰太太捂住脸发出了惊呼,“这些事我如果写在信里除了平白让你们担心,又有什么用处呢,假如写信的时候无意透露出自己情绪不好,你们猜来猜去也于事无补,所以我还不如等到诸事已了再亲自告诉你们。”

“噢,你受苦了我的孩子,”萨瓦兰太太一下子把弗里兹的头抱在怀里,不满的转朝老布雷顿开火,她的絮叨终于让倔强的老头也吃不住了,他搔了搔头顶没有几根头发处的头皮,犹豫的开口问:“你的这个工场是做什么的我们真管得过来吗?”

弗里兹心头一松,连忙答道:“我会请其他人来帮着管理,但是我不在时工场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可就不知道了,所以得有信得过的人在那守着,你们是最好的人选,即可以和说法语的工人交谈,又能应付请来管理工场的人,另外工场的产品也需要很多木桶,您平时也有事可做。”

看起来一切都那么合理,老布雷顿终于点头同意了去工场帮忙,也许他觉得就跟法贝尔去糖厂帮忙是一样的。

萨瓦兰太太给每个人舀上炖菜,拿出面包房新出炉的面包,又给每个人都倒上一点餐酒,等到都快吃完时又端上来她的甜品,原来是著名的法式炖蛋,虽然名为炖蛋其实是一种烘焙的甜品,混合着黄油和焦糖的美好滋味让人简直停不下勺子,等弗里兹飞快地扫荡完自己面前那份,母亲笑着把自己那份也推了过来,脸上泛红的弗里兹一连推却几次不行只好又享用了半份。

等到收拾好行李,关照邻居帮忙照看房屋,一家人雇来马车赶往码头天色已经擦黑了。

尤金正神气活现的在指挥水手刷着甲板,离开疫区之后他又精神起来了,要说这次的瘟疫也是古怪,病人不会传染人,离开费城的人和船都很多,但就是没有把瘟疫带到别处,像是上天专门要毁掉费城一样,所以虽然对疫区出来的人和船没有进行扣留,瘟疫还是没有在他处造成破坏。

七叶树号又航行在海洋上,此去米尔福德的工场大约还有五十英里,埃利船长保证过今天的良好月色下他的航行不会出现意外,反正明早到地方就行,他驶的慢一点也没关系。

安置好“父母”舱室地方就不太够,弗里兹走上船头让格雷格去把瓦伦堡请过来谈一谈。

等他走过来弗里兹先点下头,向格雷格挥了一下手,后者就知趣的退下。

“请问瓦伦堡先生了解我吗?”

“今天和艾略特先生聊过您的事迹,您真是个幸运的商人!”瓦伦堡一脸的悻悻然。

弗里兹摇了下头,“您如果认为我的成功是出于幸运的话,那一定是把自己的失败全归结于坏运气,我要说您一直没有弄清楚自己失败的真正缘由!”

“我每一次的挫折难道不是因为那不可测的坏运气,谁能想得到费城会发生瘟疫,谁知道那条船会与别的船发生碰撞,又有谁知道暴风雨会毁掉我的货物!?”瓦伦堡激动的说着,这些不幸像是压在他背上的巨石让他一直喘不过气来,今天有人和他理论自然就发泄出来。

弗里兹一直无言的等着他情绪没有那么激动才接着说:“请问你在做买卖的时候对做同样货物买卖的同行了解多少,他们中会有人在夏天运输黄油吗,会有人把易碎的货物装上一条运送粗笨货物的商船混杂在一起吗,航行在海上的船只遇到暴风雨是常有的事情,但为什么只有你的谷物会被浸坏掉!”

瓦伦堡像被击中了要害一样,弯下腰抱住头,久久无言。

弗里兹继续说道:“我分析过你每一次的生意,都是看起来非常的有赚头可行性其实很大,这说明你并不是无知的贪婪商人,想必你是选了又选才做出决定,但你被那可能有的赚头吸引了注意力,忽视了中间的风险。”

“不是这样的,我清楚的知道里边的风险,我是在夏天运输黄油,可是我从瑞典启程时把冰块和黄油一起放在船舱的最下面,当作压舱物使用,直到费城还有冰块并未化完呢!”瓦伦堡争辩道。

弗里兹点点头,这倒是个有趣的办法,“可是你想必做这种黄油贩卖并没有多久吧,没有商人会相信夏天运来的黄油还是新鲜美味的,当他收下你的货物后却要耽搁许多时间去检查,而不是马上把钱付给你,也不会直接把黄油存到地窖里保存,你还不明白吗,你犯了经商者的大忌!”

瓦伦堡睁大了眼睛,期盼着弗里兹给出困惑他很久的答案。

“所有的商人都是做熟不做生,而你看看你都贩卖过多少种货物,每一样货物你对它的行情和可能发生的问题毫不知情,遇到麻烦的可能比谁都大!绅士先生,你一定没有种过庄稼吧,对你来说谷物只是一个商品名词,你想不到它会有什么变化。”

瓦伦堡摇了摇头,他自然是没有没有种过庄稼的,大麦和小麦都分不清。

“你们都说谷物是被暴风雨浸坏的,但是我作为一个对木桶比较了解的人要告诉你这事不赖风雨,那些粮食装进桶里时就坏定了,只有你这样对庄稼不了解的粮食商人才会犯这样的错,当时只有你一艘粮船出港是吧?”

瓦伦堡皱眉回想了一分钟,不太确定的点点头。

“刚收下来的谷物是湿的啊,必须要彻底晾晒干之后才能装起来,否则它就会发芽和发霉,而我听到你的谷物是从货栈提出来出售才发现已经霉变,我就知道这些谷物没有完全晒干,因为如果是干的谷物被水浸泡后会发胀它会撑破木桶,还在码头卸货时就会发现出了问题!你还是想利用瑞典谷物收获时间比美国晚赚取差价,才会这么急匆匆的发船吧。”

弗里兹看到瓦伦堡的脸色一连数变,好不容易才镇静下来,用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说:“那个该死的奸商欺负我是外国人?”

“不,你还是没有明白做熟不做生的意思,经营一样生意久了你才会真正了解它,才能规避那些行家知道的风险,而你虽然也做了很久粮食生意却不完全了解谷物的性质,并且没有在同行里边找到愿意跟你真诚合作的人。”

“可是,萨瓦兰先生,你做的生意也是你从未干过的,你怎么就没有风险呢?”瓦伦堡还是很不甘心。

“我的确冒着你难以想象的风险,可是我不是白白冒这些险的,当我准备建糖厂的时候我已经在深山中把怎么做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连失败之后怎么处置让自己不会赔本都有了对策,在外人看来我风险很大,可我知道我完全能够应付。

再比如说我改造大船之前就造出了一艘小船,而小船为什么会一下子成功?”弗里兹笑了一笑,“但没有人知道我还造过更多更小的船,就算出海我也聘请了最有经验的高级船员,意外的风险已经不存在了。”

“瓦伦堡先生,你冒险的时候知道自己要面对哪些风险吗,如果都不知道对你来说才会次次都是意外。”弗里兹总结说。

看着他如同被抽干力气一样靠在船舷上,弗里兹又说道:“如果您已经从失败中收获了教训,下次再也不会有意外,你可以继续去做生意,或者你也可以换一种成功的方式,比如先安顿下来等到在美国有熟识的商业伙伴了,再重新开始你的商业经营。”

“我已经输光了,这次的本钱还有些是向亲人借的,本来我打算去巴尔的摩的朋友那儿住下来,再写信给亲人借钱重新来过,”瓦伦堡苦涩的说,“但听你一席话之后我知道自己真不适合去做买卖,您能给我个机会吗?”

“什么?”

“我可以为您做事,虽然我做买卖不成,可是我从小的家庭教育让我有比普通人更丰富的知识,”瓦伦堡又自信的挺起胸。

这一点弗里兹是相信的,只要不和自己比,要知道美国独立前一度只有六十多本从旧大陆带来的书籍被印刷成各种版本在社会上流传,去除其中的宗教书籍,知识类的就更少了。

“我这里永远不缺机会,正好我需要一个人帮我做帐,欢迎你瓦伦堡先生。”

第六章 创新者

天色微明时海船驶进了错位河,停泊在工场这一侧,船员们开始卸载物资,不过弗里兹建议他们把面粉留下,等会直接送往米尔福德镇上的面包房,这个时候的面包不但制作一次要花几十个小时,控制火候还是一门难度很高的手艺,所以大家都是到面包房买现成,面包师这个职业对一个小镇真是挺重要的。

但是在全世界也就只有现在的美国平民能吃上小麦粉做的白面包,这都多亏了发明家奥利弗埃文斯的创新,在过去筛粉是一项低效而繁重的劳动,面粉的价格也高高在上,直到他的自动面粉工厂诞生之后,面粉才变成普通人也能消费的食材。

创新的发明对新生的美国实在是太重要了,很可能一个小发明就能改变历史的走向,例如那个发明轧花机的惠特尼,如果他晚十年发明出来,美国的奴隶制可能就提前结束了。

如今弗里兹身上已经背上好几项发明者的头衔,也有资格与奥利弗埃文斯和惠特尼比肩,只是还未从专利中得到利益罢了,十八、十九世纪的美国各行业技术创新者层出不穷把这片土地改造成另一番模样,他们用各种新发明的技术在森林中挖掘出运河,用突突冒着黑烟的蒸汽船沟通内陆和沿海,发明出各色武器让最优秀的原住民武士面对武装起来的妇孺也要小心翼翼。(蓝夹克脖子上有一道很长的伤痕,是在肯塔基被一个农妇用燧发枪打的)这个时代的美国人完全有资格说,上帝创造世界,而美国人创造了美国。

后世的美国人总认为他们的国家是天生的山巅之城,不管从宗教还是从制度上都是生来领导世界的,然而他们的经济学家可不这么认为,泰勒考恩在他的著作《大停滞》中说“至少300年来,我们都是靠着最容易摘到的果子过活。……然而,过去的40年里容易摘到的果子快要摘完了,我们却假装它们还挂在那儿。我们没有认识到,我们来到了技术的高原,树木结出果实比我们想象的难得多。”

躺着吃资源的老本加上在技术创新上落后,才是美国衰落的根源,换谁来想maga都是空话。

把瓦伦堡安顿下来梳理物资账目,给老布雷顿夫妇找好住处,弗里兹就全身心的投入到工场建设中去,这里面需要他来搞创新的地方太多了,这里将不同于现有的所有美国火药厂,也不同于历史上曾经出现的杜邦火药厂,里边全是弗里兹独特的设计思路,外人难以模仿。

曾经的杜邦火药厂技术来头可不小,是经过拿破仑允许的最现代化法国火药生产设备出口到美国,目的是打破美英之间的火药依赖关系,突显出法国的政治作用。

那条生产线相比眼下美国的火药厂自有其不凡之处,首先它采用了这个时代的最新技术来提纯原材料,以费城那所美国火药厂来举例,他们破碎硝石之后竟然是用篮子和筛子来筛选出杂质的,实在是太过于荒唐。

同样是提纯硝酸钾,弗里兹可以加入含有明胶为主要成分的絮凝剂做助剂,让浮沫变得更集中凝实,只需要一次就能将其去除干净,而不需要像法国工艺一样需要煮沸多次。明胶来自鲸身上割下的筋腱晒干再熬制,几乎不用花钱。

而提纯硫磺的时候弗里兹本钱有限,自然也无法像法国工艺那样制造复杂的蒸发压缩设备,他采用的是此时的技术人员根本就还不懂如何利用的伯努利原理。

蒸发硫磺粗矿石的大锅连着的铜管直接连接上一个三口的木质引流管,被风车提升到水槽中的清水源源不断的顺着(鲸)皮管流过引流口,产生真空的吸力,把空气和蒸发出来的硫磺蒸汽全都混合到水里,就像后世的喷雾器自动吸取药液一样,这些硫磺中还残存的矿物质溶解在水里,水中微小的硫磺颗粒则在絮凝剂的帮助下形成沉淀,被过滤出来冲洗干净后用模具做成硫磺锭,送进烘箱在热风中烘干。

原理比法国人要复杂一点,但是胜在成本低廉,80%的设备都只需木、石、皮革就能自己制作,维奈特一家哪怕是手艺最差的一个制作皮袋风箱和皮管都是绰绰有余了。

考虑到硫磺蒸汽容易在管道中冷凝的特点,所有铜管道都很粗大便于清理。

整套设备完成后,因为其与西方设备有明显的外观差异,即使是熟悉硫磺提纯工艺的法国工程师来到这里也会感到迷惑,而一时分不清什么是什么。

有了弗里兹和老布雷顿的加入,制作风车的进度比起之前几天明显加快,一个个高高矮矮的立式风车像雨后的蘑菇一样树立起来,只等着各种订做的加工设备到位就可以开工了。

第一批木炭原料弗里兹已经下了订单,木材的炭化窑还需要慢慢的建设,虽然不难,但这个没有技术难度的东西却需要最多的人力,优先级自然就排在了后边。

虽然弗里兹知道后世的干馏式炭化窑的原理和结构,然而他并不打算马上采用,即使干馏出来的木炭制造火药能比传统木炭火药增加60%的射程,什么东西表现太过惊人都不好,弗里兹不想什么事情还没开始做就一群间谍围着窥探,先照老法子在窑里阴燃制木炭对付着。

说到这个就不能不提为什么黑火药不能用煤炭做原料来生产,虽然在一些电脑游戏里边这样是可以的,在化学家眼里它们不都主要成分是碳吗,还同样含有一些氢和氧的成分。

研究者发现黑火药的性能与作为原料的木炭有很大关系,并不是随便什么木头都可以烧木炭做火药,从古老东方传来的配方中强调了柳炭的重要性,这主要是因为垂柳生长很快,砍去枝条之后不久就会萌发出新枝,在大批量生产中具有一致性,而柳炭制成的火药也具有较为适中的燃烧速度。

一般都认为硬木烧成的炭不适合做火药,主要是因为木炭需要多孔而又富含挥发物,这样它才会容易燃烧,偏偏煤炭在容易点燃这一点上面有大问题,但也不是孔越多越好,多孔的活性炭反而制成的火药效果很差,因为它孔多过头了挥发物已经挥发殆尽。

在北美大陆上此时当然没有垂柳,但是柳科的植物有75~90种之多,弗里兹记得殖民者从旧大陆引进了白柳,这种树制成的木炭是英军火药的原料之一,当然本地原生的柳树中美洲黑柳炭效果也是很好的,后来的美国火药厂主要使用它。

对火药业者来说凡是能大量提供木材的树种都有试验的价值,美洲桤木炭也被用来制造英国火药,后世的研究者试验了几百种常见乔木、灌木、作物秸秆发现除了某些实在恶劣的品种,大多数木材的炭都可以用于制造火药,当然这其中有几种不得不提的恶劣木炭,比如美洲牧豆树的木炭,其挥发成分很高,以至于制造出的火药燃烧速度很快,只能用来制造一些特殊需要的火药。

这天七叶树号从费城运来了提纯硝石和硫磺需要的金属设备,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费城的瘟疫在逐渐的消失中,每天发病死亡的人数在飞快的下降,不久病魔就将离开这座被它差点毁灭的城市。

弗里兹听到这消息时也由衷的感到高兴,在这个时代没有后世的各种药物保障,自己在病毒面前与其他人毫无分别,眼下自己只是征服了天花,还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事推广开去呢。

高兴归高兴,眼下自己这头离出货还远的很呢,最大的问题是安全,只有等到所有设备和装置到位之后进行一段时间的安全培训,这个生产危险品的工厂才能放心去运转。

目前仅仅只是让雇工们每天熟悉设备的操作,提纯硝石和硫磺,精制好的半成品存进小土坡下挖出的洞库,然后继续搭建炭化窑,把火药成品晾晒干燥的棚架区尽快完工。

火药混合阶段最为关键的五套回转碾轮弗里兹让尤金把图纸送回巴尔的摩去铸造,这样质量上面他才放心,为了准备将来卸下这些沉重的宝贝和今后装卸货物方便,弗里兹还带人在错位河边上建造了一个小型的木质吊车。

现在是动身去巴尔的摩把它们取回来的时候了,顺便还能去观摩一下那一对夏洛来牛的拍卖。

第七章 选择

迎面吹来的海风已经不止是凉意,而是已经带上了刺骨寒意,帆索上很快结出一层白霜,弗里兹才想明白,此时确实已经差不多入冬了,这片水域在湾流和拉布拉多寒流的交错影响下航海者很容易就能体验到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随着工场初具雏形,米尔福德的居民也有想来做工的想法,弗里兹想一想同意了,非核心岗位的体力活儿正需要他们去干,但人的挑选还是要等到自己回来,现在这些人进来没事可做都是吃闲饭。

弗里兹也向镇上的人提出一个合作的建议,烧炭的活如果镇上人有兴趣,只要按照弗里兹的要求来采购木材和烧窑,以后每批投料都接受火药厂的监督检查,烧炭的工作弗里兹非常乐意外包给他们,自己建的窑就主要用来烧一些特殊的木炭。

瓦伦堡也在船上,弗里兹看过他记的账目一笔笔非常清楚果然是家学渊源,还是采用的复式记账,于是就起了把他带回巴尔的摩检查卢伯特和法贝尔的账目,并教给他俩复式记账法的念头。

“萨瓦兰先生,您太让我吃惊了,您脑子里到底有多少主意,水手告诉我这海滩上一排排制盐的设备也与您有关,现在您又自己设计了一整套火药厂的设备,这太惊人了,无论是制盐还是制火药在我的记忆里都是很困难的,关键技术一直被某些家族企业垄断,对您却是非常有把握的样子,而您竟然把制盐的技术公开给别人!”

“因为我那时候穷啊,我拿不出购买大船需要的四千美元,只好向马里兰的种植园主们借贷,另外一个就是如果我按照买地、建设、雇人这样的顺序下来投资不少收入却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高,所以我最后还是选择了用这门技术向富人们借贷拿下大船,这一趟远航我们的收益比在海滩上熬盐赚头大多了!”

还有一点弗里兹没有讲,这本来就是向马里兰的奴隶主们示好,制盐这一行窗户纸一点破谁都能做起来,这块骨头抛出去本地奴隶主们最后个个都满意,温斯罗普的糖厂还在别人的地盘上,如果没有一点甜头分给本地人,他们为了糖厂的利润会不顾吃相的。

自己这边七千美元就想建的火药厂现在也已经超支,多亏还有船员薪金分帐这一个小金库能够调剂,否则自己又要为一两千美元四处去借贷,然而火药厂的经营利润却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高。杜邦建设火药厂时核算的年利润预期只有投入的三分之一,甚至还不如去捕鲸。

弗里兹费这么多事造火药当然不是为了爱发电,除了护身符这一块作用之外,他还准备发掘出火药更多的用途,譬如说船队现在毫无自保的东西,浮艇结构影响到火炮的射界,但是如果自己手里有了足够的火药,制造出一些让敌意的船只一声巨响后沉入海底的东西就很简单了。

后世的美国还是个焰火消费大国,眼下他们还没有这种奢侈的习惯,但制造一些廉价的火药儿童玩具总不愁销路,当然这一切都要等到工场安全的量产之后再说。

“我还是有一些不明白,您的事业总和危险有关,那些看起来没有危险的您却都主动放弃,虽然制盐赚的是少一些但每个月都有差不多固定的收入,糖厂只要能扩大或者多建几个您的收入不是就能非常稳定了吗?”瓦伦堡是没想明白,弗里兹用他进入不熟悉的买卖中冒太多风险所以失败来说服了他,但是弗里兹冒险的这些行业也不见得弗里兹就熟悉吧,而且最诡异的是明明有比较稳当收益也相当不错的行当。

这次弗里兹没有马上的回答他,过了十分钟才缓缓对他说:“你想必还是比较清楚这个糖厂中间的利益争夺吧,虽然管理上糖厂一切都听我的,但糖厂我无法自己做主,增加一个设备改变一个设备,最后都要找到所有股东或者股东代表的头上,而且为了保证糖厂有利润,我们是使用廉价的黑奴劳动力,这又受制于人,我还是有无法做主的感觉。

海滩上制盐也是一样的道理,土地、劳动力、旁边淡水溪流的取水权我不可能每一样都拿到手里,这里的土地全在本地人手里面,海滩边上很快就会变得像现在一样,挤挤挨挨的,我无法随意的扩大生产,还是有一种受制于人的感觉。

然而在捕鲸和制造火药上面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打算去北极就去北极,想去南海就去南海,我想怎么生产火药都是我说了算,虽然中间有种种危险,但我有各种对策把危险缩小到最小,每一次渡过危险关头之后我可以呼吸一口甜甜的空气对自己说:‘我撑过来了’,没错这才是我想要的掌控自己人生道路的感觉,我的东西再也没人能控制能夺走了。“

瓦伦堡陷入了沉思,他在瑞典也同样曾经有另一条道路可以选择,在家族势力的荫庇下做一点小买卖是包赚不赔的,但最后自己却选择来到新大陆发展,为的不也是那一种脱离羁绊的自在吗!

船到巴尔的摩码头,尤金的听差给弗里兹送来了一封信,展开信纸一看原来是美第奇派人送来的,信里得意洋洋地描述了一番他在美国山区的旅行,还有一些独特地质结构方面的发现,可惜现在都不能公开,弗里兹跳过那些夸张的形容词,找到自己想看到的内容,他还发现了一些略有经济价值的小型矿藏,为此得到了地主的热情款待,只要他在地质勘察方面确有几分才能弗里兹就觉得自己把美第奇的身份给他不算亏,否则让瓦伦堡来扮演这位纸上的人物也是很合适的。

西北战争结束之后五大湖畔有丰富的矿藏等着识货的人去寻找,只需购买土地获得矿权,即使自己不进行开采也可以待价而沽,为了实现这一目标现在就要多多赚钱啊。

几天后夏洛来牛的拍卖在富勒的庄园里举行,充足的黄豆、玉米已经让两头牛几乎恢复到上船之前的模样,精心梳理过的毛皮泛着油光,为了让来宾们对良种牛的大小有直观的认识,两头牛身边还各拴了一头本地喂大的牛,光肩高就高出去将近三十厘米。

拍卖会还来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来宾,本地的名媛们也结伴前来观赏这难得见到的大牛,嗯,本来被弗里兹拉来的尤金因此就从他身边消失了。

不过有主人富勒先生作陪弗里兹身边倒也没有冷场,此次来的富人几个州的都有,大家见面首先不免聊起费城的瘟疫,然后是拍卖的两头良种牛,然后又跑题到法国的形势上去。

“听说萨瓦兰先生这次亲身前往法国,历经种种风险才带回几十头良种牛,不知能否讲一讲您的见闻呢?”总有来宾会提出些猎奇的问题。

“我在那里的切身感受就是法国面临着饥饿,在新大陆渔夫们弃之不顾的鲸肉,共和政府也愿意收购去喂养他的市民,我还受地方官员之托去封锁线外为他们运输了几十吨面粉,英国人的封锁是真的严密,我们不幸落入他们的陷阱,船只都被打坏了一块,多亏了我船上有经验最丰富的高级水手,及时避开了火力最集中之处,如果被击中的地方是桅和帆,我这会儿大概还在英国军舰上戴着镣铐洗甲板,不能站在这里和大家聊天了!”

此时的法国共和政府已经颁布了包括粮食的全面限价法令,加上之前的第一限价法令和严禁囤积垄断法令,人人都清楚法国遇到了吃的问题。

然后弗里兹控制不住的讲起了卢瓦河上那两条船的事,不管他是否支持法国革命,作为亲历者这样成规模的夺取人类的生命还是不能轻飘飘的视若罔闻,毕竟这是法国革命中洗不去的污点。

“太可怕了,上帝啊!”一个听众画起了十字。

看着其他人纷纷效仿,弗里兹也装模作样,从那边回来后他才切身体会到和平的生存环境有多么宝贵。

第八章 表演

“可是,先生,您为什么还要替这样的国家做事呢,”没注意什么时候尤金带着的女宾们也走了过来,不知是谁提了个问题。

“尊贵的女士,对于叛乱者有的可以宽恕,有的则必须严惩,美利坚政府也没有完全赦免谢司叛乱的那一伙罪人,首恶者美国同样给了他们死刑。法国的政府当然也有权决定他该怎么去做,我感慨的是他们对那些囚徒赴死之前的欺骗,他们如果全是十恶不赦者,哪怕用绞索挂满街道也只会大快人心,先是欺骗后用船上的陷阱处死这不是正派人该干的事情,那些人临死的绝望太悲惨了!

但对他们的恶感也不能阻止我去拯救那些饥饿的平民,我不认为英舰封锁海岸抓捕美、法商船让法国人濒临饿死是受尊敬的绅士品德允许的,想出这样邪恶主意的人应该被审判,所以我会尽我的力去救那些平民。

当我返航的时候我带回了一些法国家庭,他们完全支付不起横穿大洋的旅费,但我和他们商量好以后的五年里他们先帮我工作,之后他们愿意去哪里都行。”

弗里兹尽量的把自己形象打扮高尚一点,再不注意一下宣传自己离声名狼藉就不远了,女宾们的议论纷纷说明刚才这一番洗白效果还是不错的,至少符合她们对一个英勇而高尚的冒险家的想象。

“那么萨瓦兰先生,你觉得我们还需要援助法国吗?即使他们的政府做出许多不可理喻的事情,老实说你这样亲历者的经历让我对那里的混乱更加感到震惊。”

弗里兹注意到这次的提问者是个老者,也是刚刚来到人群中。

“我觉的只要能让法国吸引英国的精力,他们之间要是大战就更好了,那么英国针对美国的种种限制和打压就有通过谈判去缓和的可能,我们有英国佬需要的造舰用木材,有年年丰收之后可以出口到欧洲的谷物,英国佬最终是离不开我们的,虽然他们在印度也能弄到粮食,但商船运回来也是一年之后而且价格会非常昂贵,依靠印度来供应粮食英国人可要饿死不少了!”

弗里兹的这一番讲话让老者也微微点头,与多数人谈论政治都是点名道姓谈某人好坏不同,弗里兹这种从商人角度分析利弊的方式倒是很新颖,欧洲如果与法国爆发战争就势必也需要大量粮食,作为几个能提供大量粮食的国家美国地位自然也就提高了。

只有弗里兹知道后世的美国就靠着粮食、石油、和美军来控制世界,连苏联都是在用石油美元购买美国粮食上栽了大跟头才一年不如一年的,经济手段没有实物基础配合那不是画饼给自己看吗,因此美国人确实要感谢把发展农业作为立国之本的先贤们。

“与法国保持一定的联系对美国当然也有很大的好处,”弗里兹不紧不慢的继续自己的演说,“正如大家今天所看到的这对牛一样,我们从法国有许多技术可以学习,当前法国的局势让我们从事一些技术引进时可以大大方方的与当局者谈,而不至于像从英国学习那样总是遭遇到封锁,这对美国而言是最好的机会,我返航时带回的十多户移民,虽然有人半路下船去了别处,但来到巴尔的摩的几家人将会把他们在法国擅长的知识传播开来。”

末了弗里兹赶紧给自己打个广告,“我的雪松溪火药厂将于下个月正式开业,采用最新的技术专门生产优质的欧洲式火药,有各种用途的专用火药,威力巨大包装安全,拍卖之后只要您留下在巴尔的摩的联系地址,届时本公司会把试用品专程送到您的府上。”

酒好也怕巷子深,能不能尽快打开销路,对于雪松溪火药厂来说是生存的关键,虽然军队是消费火药的大户,但在此时的美国军火行业中不能吃独食才是重要的原则,军队采购也会考虑各种各样的关系,而不是择优之后视价廉者购买。(这是曾经让杜邦非常无奈的事情)所以民用市场也非常重要,如果法国政府支付时痛快一点的话,出售给他们当然也是可以的。

接下来的时间是开放给有购买意向的买家亲自验货,看到犍牛听到牧人的口令乖乖卧下行家们在心里给这种牛又加了一分,脾气温驯对大牧场来说太重要了。

随后公牛被牵上一个准备好的平台,下面垫稳了木块,对面的平台上是成桶的粮食,抽掉木块给众人看天平是平衡的,然后将粮食过秤竟有两千一百磅之多,牡牛照此方法进行称重也有一千三百多磅,这种良种牛的健硕果然名不虚传。

眼见为实,购买者的热情一下子被激发起来,现在唯一遗憾的就是不能尝到其肉质是否细嫩了,弗里兹当然不会提供实物试吃。

“我很好奇,您从法国运回这么多牛中途却没有病死的,中间有什么诀窍吗?”有人上来套话,不止是牛,旧大陆出产的大牲畜无论是牛还是马对于新大陆都很有吸引力,对这种窍门弗里兹自然是笑而不语。

因为这可太难回答,只有自己的船队上才有充足的淡水供牛每天饮用,然后有人专门照料它们清理那些肮脏的排泄物,这种待遇在别的商船上光是每天清洁淡水这一样就没指望,喝下发臭的水或者就没水喝动物怎么能不生病呢。

等到查看拍卖品的时间结束,来宾纷纷回到了围栏外边,弗里兹再次走上前去站在平台上进行致辞把气氛炒热一些:

“今天来到这里的有很多尊贵的先生,他们都非常懂得一头优质的种公牛对改良畜群的价值,但还有一些先生们知道想要让它的优良品质一直流传下去一头同样优秀的牡牛是十分的珍贵。今天我这儿正好有一对同样优秀的夏洛来种牛,为了让这种优质的肉牛能够在美国繁衍下去,我决定不把它们分开拍卖,因此两头牛起拍价四百美元,没错四百美元,先生们让我们看看你们心里对这一对良种牛的价值判断到底是多少吧!”

火热的拍卖就此拉开了序幕,弗里兹退到后台,让从费城请来的拍卖师上前掌控局面。

一般来说种公牛才是争夺的焦点,只要有足够的牡牛它每年都可以诞生几十头子女,价钱当然也会拍的很高,单独的一头牡牛就没有这个优势了,不管品种再好价钱往往都不高,但如果是想要把这个品种繁衍推广的话那公母缺一不可,弗里兹打的主意是将来让地方政府进行每年的优秀牛只评选,以此来推进良种牛的推广活动,如果有几头冠军牛在手的话,未来各地的牧场主都会不远千里的来自己这购买良种牛。

竞拍在价格超过五百之后迎来了气氛的第一波小高峰,好几位牧场主模样的人紧追不舍,互相加价很快就把价格升到了八百美元,但弗里兹知道真正的买家这时候还没有出手,等到他们终于把价钱推到一千美元,才有几位富有的绅士开始举牌,绅士们的争夺都是彬彬有礼但每一笔加价都很巨大,眼看价钱到了一千五百,绅士们摆摆手把争夺交给了其中两位,这个价格已经太高了,应该已经创造出美国建国以来的种牛交易价格记录,再争下去就太便宜弗里兹啦。

这时一个声音却忽然冒了出来,“诸位,你们再这样拍下去要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不管是谁再加价,我都会出比他高一百美元,这一对牛对我意义十分重大,请成全我这样一个对牛痴迷的人吧!”

其中一个绅士笑了笑加了一百,这位果然也加上了一百,绅士于是挥挥手退出,就这样这一对夏洛来牛创造出了一千九百的身价记录。

弗里兹则疑惑的看着拍下牛的人身边一个有几分眼熟的身影,他似乎正埋怨着中拍者。

“嗨,弗里兹你可真会表演啊,如果我不是跟你呆的久还真要像那几位女士一样被你感动了呢,”尤金又靠了上来,弗里兹赶紧把他拉远一点。

“其实你误会了,我今天一点表演都没有,那都是我真实的想法,”这半真半假的话让尤金也感到迷惑了。

第九章 漏洞

“我在买卖上也许过于贪婪,但请不要怀疑我的本性仍然是多么正直,失陪一下,那位买家似乎与我还有一点渊源,”弗里兹离开尤金朝拍中者走去,无论从礼节还是商业技巧上都很有必要过去打个招呼。

“您是费城的富勒先生?近一年前我还去您的牧场拜访过,可惜那次只有詹姆斯和琳赛在家。”

“啊,这位先生,我想起您来了,您不是还向我预订过一种生病的牛吗,”詹姆斯也回想起来。

“现在那件事已经解决,你不用再为那种牛操心了。而且我现在也有牛,要不是有许多债务需要处理,我是真舍不得卖掉它们啊!”弗里兹口中应和着詹姆斯,对牛佬兴趣更大一些。

这个时代的人医不发达,兽医的水平就更叫可怜了,“病人”连哪里不舒服都说不出来全凭医生的灵感来医治,常言道: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弗里兹时刻也替自己那几十头牛操着心,眼下这里就有一个略懂牛病治疗的能人那是一定要去混个脸熟的。

“原来是萨瓦兰先生,您的牛是真棒,但价钱也太过好了,一般的养牛人完全消受不起这么好的宝贝!”威利富勒一边赞叹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两头牛看。

“刚才我好像听见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别听詹姆斯瞎说,谁家里也不会摆着现成的近两千美金,总要周转一下,您说是不是呢。”

“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您尽管开口,虽然我没有什么余钱,但是我现在认识许多人,也许能帮上一点小忙。其实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正好有个朋友,眼下正想给他一笔五百美元左右的意外收入做一点稳妥投资,他平时就爱四处旅行不会去过问管理,您如果愿意和他合股的话资金压力将会小的多。”

弗里兹话里的朋友当然是那位美第奇先生,眼下也没有比他更好用的投资身份了,弗里兹估计牛佬需要抵押自己的牧场和畜群才能借够钱,这样太容易让人走进绝路,和自己推广良种牛的出发点不免相悖。

“那什么时候我能和这位先生见上一面呢?”牛佬果然很感兴趣。

“这~我需要写信给他,他正在阿拉巴契亚山脉中探险行踪不定,什么时候能收到信很难讲,如果您觉得合适的话他的财务代理人我可以很快帮您找来,”以后倒是可以安排阿德里安去牛佬的牧场露个脸。

等威利富勒把拍卖金完全交割清楚还需要很长时间,中午弗里兹就邀请他们父子吃了个便餐,拉近彼此关系,谈起自己的牛群将来有可能需要瞧病或者接生,牛佬是满口的答应。

第二天早上卢伯特和瓦伦堡都从温斯罗普赶过来,过程很顺利就与威利富勒签下入股的合约,从此美第奇先生拥有富勒牧场所有资产四分之一的股权,平时不参与管理,但牧场所有经营收入包括牛佬先生给别人家牛治病的收入,美第奇先生都有一份。

那边牛佬父子俩搭船回去筹款不提,瓦伦堡把弗里兹拉着单独上了一辆马车前往温斯罗普,看他的神色弗里兹猜测他是有什么发现。

“我如果提出来对艾略特可能不太礼貌,但我发现的问题确实非常的严重。”

弗里兹对他这么客气很不习惯,让你去查账就是找问题的,于是用我很理解你的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首先是您和糖厂的来往钱财太多了,糖和啤酒,拿走之后有没有在那边入账到现在还有对不起来的,其次糖厂做完糖之后的糖渣,一部分送去做酒,一部分给奴隶当食物,还有一部分就不见了,如果是腐坏丢弃也该有个记录,也许这东西不值钱,但在账目上不能直接变没了。

再然后您出海前从啤酒厂拿走的鲸油木桶,这个帐该算是您哥哥个人的呢还是啤酒厂的呢,卢伯特和法贝尔做的帐完全经不起检查。

您现在的经营做法已经完全偏离了最初的合约,奴隶要一直做工到晚上,他们的工钱是不是该涨一些,你给他们肉吃,哪怕是最廉价的鲸肉这也是成本啊,话说回来每天供给他们的饭食也早晚要跟你算钱吧,我不相信种植园主们会那么大方。还好的是每天的食物数量、送来的人法贝尔都还有做记录,否则就真成了糊涂账。“

瓦伦堡对前面两个人的工作很不满意。

弗里兹举起手暂时打断他,“我的意见,奴隶的工钱还是不涨,他们的主人有意见那就明年再说,桶的事情我年初就提醒过法贝尔,他应该成立一个制桶公司,他的身份并不是酒厂雇来的雇工,酒厂应该是以市价向他购买酒桶,如果他没有这么做乘现在还有时间就赶紧补救吧!其他的你有什么想法就按照你想的去做,千万别让人认为我有多拿多占。”

瓦伦堡接着说道:“您真的该成立一家捕鲸或者航运公司了,否则账单归类会很混乱,为了把钱的流向记在哪一条船上,从哪一条船给水手支薪水,无谓的增加我这账目混乱。

我知道美第奇先生的来历有些古怪,您是想要藏起些什么,所以我建议关于美第奇先生的账目以后还是与卢伯特分割开来管理,这样外人才不会容易那么多联想,我可以帮您推荐一些可信的资产代理人,该说的话以外他们不会多说一个字。“

弗里兹皱起眉头,手指绞缠在一起,瓦伦堡看得出的东西,其他人以后也会看得出,犹豫了不到十分钟他还是决定都说出来。

“的确如你所说,因为对未来的担心,我要藏起一些财产以备不测,这个虚假的身份我在尽量让他变得真实,可是又出现了新的问题,这个活生生的人他现在需要钱去消费,我暂时还可以用他会被驱逐回法国这样的威胁来控制他,我知道让其他人来代理最好,但一旦钱财脱离了我们的手心,法律上的主人自己去支取钱财不是很合理吗,这也让我左右为难,我即需要他出现在大众面前,又不能让他去做我担心的事情。”

“原来您担心这个呀,这完全不是问题,在欧洲有许多潦倒的破落贵族把自己的头衔借给工商业者使用,可商人从来都不怕贵族把自己的财产卷走,我们可以模仿他们的做法与您那位美第奇先生签一个协议,给他一些报酬,他授权我们用他的名义做一些事情,您的那些财产就完全与他无关了,这个我明天去找几个熟悉美国法律的人士打听一下,只要换一些名词在美国这样做应该也行得通!”

竟然可以这样!弗里兹只觉得像甩掉了千斤的重物一样轻松起来,现在还有热雷米等保镖守在阿德里安身边,不怕他不就范,只要真的可行回头就照瓦伦堡的意见去办。

“另外就是那笔船员薪水分账,我知道这也是您给自己藏起来的东西,那些股东拿去的钱已经不少,没必要把他们惯坏了,老实说我很想跟您学怎么赚钱!这笔款子我建议还是从卢伯特手里调出来,偿还必须偿付的债务之后把它们先拿去放债,您不用这样看我害怕钱收不回来,我可以在操作的过程中附加一些条件,如果您有使用计划的话,我们按期借出去再按期把它收回来好了。”

“可是这笔钱以谁的名义放出去呢?”弗里兹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们可以在您捕鲸公司的名义下成立一个小型的水手互助储蓄银行,以它的名义去操作这些钱,”瓦伦堡早有想法。

“好,我明年三四月份确实需要用一大笔钱来建一个新的工场,这之前你可以把这些钱好好运作一下。我们好像一直没有谈起过你的薪水吧,你的意见对于我就像霍尔船长一样重要,以后你的薪水就比照他来发。”

“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您是个大方的雇主,”让瓦伦堡感到最满意的不是薪水,而是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第十章 调整

此去温斯罗普除了处理好账目,弗里兹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把酿酒作一下调整,雪松溪火药厂开工在即,前面主要生产普通民用、矿山火药等等,但利润最高的显然还是些特殊火药,这就必须用到特别的溶剂,也就是酒精了。

在实验室的制法中火药可以不用水来混合,大量加酒精效果是一样的,干燥的时候比用水混合干燥时间更短,但现如今酒精不是大白菜一样的石化产品,全是用粮食制造出来的价格非常昂贵,可不能那么浪费了。

弗里兹必须改良后世的特殊火药配方,才能让自己有的赚,比如说某个火药配方中用的炭名叫糖炭,还真的是点燃蔗糖任其燃烧后剩下的炭,一百多年后的美国佬糟蹋起东西来是一点不知道心疼,这配方不改能行吗。

跟法贝尔沟通过账目的问题,两人又聊起啤酒的收入,虽然到了冬天来购买的商船比之前少很多,但销往南方去的啤酒数量却一点没有减少,毕竟啤酒比起烈酒更适合用在佐餐、娱乐的场合,因此弗里兹酿造酒精的计划又不得不进行调整。

不过等看到阿金森最近运来的原料清单弗里兹一脸苦笑,乔纳森这边也不得不作调整了,种植园主们果然按照自己年初讲的运来一船船的甜薯和土豆,这些东西熬糖还行,甜薯渣想再用来做啤酒那股异味完全不是现在自己手头的资源能够处理的,只能考虑拿来做酒精。

但是这种酒精能干什么呢,用来萃取香精或者做燃料都不行,它不可避免会带有一股地瓜烧一样的呛人气味,实在不好处理,也就能凑合着混和下火药。

弗里兹想的对策也很简单,甜薯和土豆混合投料的与土豆米粉投料的糖渣分开,后者还能送去啤酒厂糊弄一下,前面的这种不做酒精就只能完全作废,烘干一点后便宜卖给饲养牛马的人家做饲料,还不敢一次多卖,一旦放变质了让牲畜吃下去生病就惹麻烦啦。

不过更好的办法是买一大群架子猪,寄养在温斯罗普农场主人那边,酒糟和糖渣都是现成的饲料,喂到年底做成火腿和培根分给各位股东做年礼,这么朴素实惠的办法当然是中国式的。

为了蒸馏酒精弗里兹在费城找匠人打造出盘管蒸馏器,这个设备的外形已经更类似后世的威士忌酿酒者们使用的形制,从法国回来搜刮到大量的铜就有这个便利,现在也一并带过来,和传统威士忌酿酒者用的罐式蒸馏器外观差别很大,使用时小心一点税务官应该不会找上门来。

“弗里兹,你到糖厂前也不先来找下我,追加投资设备文件上股东们的字都已经签好,还不快点回巴尔的摩去把设备图纸送去制造,“一会儿功夫艾略特兄弟俩也赶到了。

“尤金你别这么急性子好不好,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区别吗?”弗里兹把尤金拉着坐下,现在糖厂的事情还没全安排好是不可能赶回巴尔的摩去的。

“你呀,我都不明白你是怎么交了好运,你知道吗,就在你从法国返航的几乎同一个时间,巴巴里海盗在直布罗陀附近大肆抢掠美国商船,先是袭击了大西洋号帆船,后来的一个月里边他们又向北进入西班牙沿海袭击了近十艘美国商船,扣押了一百一十多个美国船员!来自直布罗陀的急件刚到不久,国务卿和总统都倾向于向他们开战,既然要开战就要先建造一支海军主力舰队,光靠那些单桅快帆船可不顶用,这些军舰的装备至少需要炮厂铸几百门大炮,以后你还想继续让炮厂给你干私活儿?”

尤金的着急自有他道理,不过弗里兹不以为然,“国会通过了吗?国会没同意之前总统上哪儿拿钱去铸炮,费城瘟疫结束的消息还没传多远吧,国会议员们这就都回去了吗?你放心,我今天把糖厂事情安排妥当就返回,误不了你的事。我之前回来已经通知炮厂把模具找出来翻新,准备工作已经齐备后边铸造快的很。”

“不会耽误设备制造就好,嗨,弗里兹你知道吗,以后我再也不用眼馋你的萨拉号,我也有自己的快速帆船了!”尤金又找到另一个兴奋点。

这条船是在巴尔的摩建造的,同样采用了舷外浮艇悬臂结构,不过她的设计者肯定没有近距离看过萨拉号或者曙光号,这从主船体仍然以传统欧米伽形船体截面为主只不伦不类的安上一个飞剪形船首可以看得出来,船体长宽比依然小于6,但是设计师利用舷外浮艇船稳性好的特点加高了她的桅杆同时加长了横桅部分,因此她能使用比萨拉号更大面积的帆,只要动力足够大冰箱也能飞上天,美国传统设计思路你不得不服。

这船当然没有采用铁肋木壳结构,因此她的抗浪结构十分稀烂,只是徒有个快速稳定的样子罢了,弗里兹钻进去看过一圈出来直摇头,“我建议你在夏天到来之前把她卖掉,我帮你重新造一艘,这条船太让人不放心了!”

“弗里兹我们也是老朋友了,你有话最好说明白一点,我知道你是替我着想,可是这条船我花了四千多美元才建好,她真的有那么差?!”

“如果她是在内湖或者内海航行并不算差,但一旦要驶进大洋,那她在安全方面的设计是一点没有,遇到大风暴我担心她会散架的。”

“是这样的话那太可惜了,我本来以为她会因为舒适的乘坐环境成为著名的快速客货班船的,年初从费城回来我一直憋着想开航运公司,这下我只好卖出我那份股份啦!”

因为弗里兹申请专利时限定了悬臂浮艇使用于大型帆船这一条件,所以现在专利范围之外的小型三体帆船到处都在建造或改造,很多人都发现这样能使用更大的帆显著提高一些航速,却没有注意到弗里兹设计的初衷是为了提高快速海船的安全抗浪性,也算是美国版的买椟还珠了吧。

抛开风浪中的安全性不谈,这条叫樱桃号的帆船空间宽大,乘客有个人的小舱室可以休息,住在上面确实是不错的。弗里兹也在想要不等麦克尼尔回来之后给她诊断一下,看怎么进行一番加固,客货船船毁人亡的事情太过于悲惨,怎能视而不见呢。

驶出红土溪不久迎面驶来两条黑色的船,正是出海一个多月的萨拉尼娅和曙光号,把图纸文件交给格雷格陪同尤金去炮厂完成委托制造,弗里兹要登上自己的船,临走也没忘记调侃一下尤金,“不如你和其他股东说一说,只要价钱合适我这建厂的全套图纸也可以授权给他们使用,制糖专利的价钱也可以谈,我包教包会,等炮厂都开始铸炮他们可就没机会了喔。”

虽然分别只有一个多月,满载而归的众人还是非常激动,这一趟他们只猎杀了四头露脊鲸却把两条船都装的满满的,上百吨的干肉,几十吨的鲸油,按照弗里兹的交待,霍尔把船先驶向新英格兰出售鲸油之后才返回,现在曙光号的钱箱里除了汇票还有金光闪闪的金镑和美元。

“正好卢伯特和我新雇佣的会计师瓦伦堡先生都在糖厂,霍尔先生你们可以去找他们把财物交接一下,然后把给黑人船员的奖金提出来发下去,”弗里兹交待过之后又让信号旗手向萨拉号发信号,匆忙的要找到尼奥。

“肖尼的泛印第安联盟和美国又开战了,今年你的族人没有再来哈里斯堡的深山营地,黑脚大人也很久没有派来信使,我们出海期间他派人送来一些信,我看不懂,都给你带来了。”

尼奥接过几封信分了一下就阅读起来,弗里兹盯着他大气也不敢喘,良久尼奥看完了信,朝弗里兹难看的一笑。

“黑脚先知遇到一些困难,但总的来说他现在过的还不错,他仅仅是因为和战争首领们意见不合所以干脆去了中部自己做起买卖来;您这是什么表情,蓝夹克战争首领在底特律要塞里也开着几个店铺做买卖呢,我们并不是什么都不懂;他曾经和我们约好时间要运送大量的毛皮给你,没有回信大概就取消了吧,”尼奥还摊了个手。

“信上写的这就都完了吗,现在是要开战啦,你们该怎么办他有没有讲?”弗里兹还是挺着急的,局势不明,虽然结果不出意料之外,但这几十号肖尼人的命运都握在自己手里。

“先知说战争首领派出使者到处联络援军,但南方民族呼应的还是太少,北方毕竟隔的太远不是每个民族都像肖尼人一样习惯于长途跋涉,他希望我们不要返回北方参加战争,再有就是写的一些私人话题。”

“你们都先在糖厂休息一段时间吧,马上就是新年,我们今年的收获足以让股东闭嘴,检修保养一下船只,随时注意安全,毕竟现在是战争期间。”

“我们能否派个人去营地,这样使者一到就可以给先知回信,传递消息更方便一些。”

“这样不太好吧,万一那些白人认为他是间谍,那个人肯定会被私刑折磨死的,”弗里兹反对说。

“我其实是想给彭妮安排一个去处,这次我们又去了格洛斯特,她老想着去寻找母亲的踪迹,自然又没有找到,我觉得给她一个任务干着她人会好很多。”尼奥的理由非常充分,弗里兹这次没有反对。

与第十一章 危险与安全

“这个东西交给你们去做,做好了去海上放下水试着操纵一下,有它以后我们遇上海盗和私掠船不再是只能逃命啦,”弗里兹从挎包里取出一套图纸递给尼奥,搔了搔头,“但是它还需要一套比较复杂的机械点火结构,我要去费城亲自督造,你要一起去吗?”

“不了,我还是在这儿歇息一阵子,把这个东西帮你造好吧,”尼奥端详着图纸,上面的东西像是一条大蝠鲼,从它的前端有三条绳索间隔很开的分别连接着它上面的几个舵面,拖拽不同的绳子可以控制它进行转弯、浮沉等动作,非常类似于风筝的控制,等到它内部带上五十磅左右的载荷,还要靠木骨架子上固定的好几个气囊才能在水中保持悬浮。

商议好细节,两人分头去做各自的事情,等到糖化反应罐造好,尼奥还要带领肖尼人们进行安装,他现在也确实事情多的走不开。

这边弗里兹直奔铸炮厂,五套铁制碾轮已经接近完工,工人正在转动它们以打磨掉铸造中在轮缘出现的毛刺和锐角,保持碾轮运动的一致性。

等他检查过五套碾轮的平衡和转动之后满意的对潘恩说:“你们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让我很放心的把一样小东西也交给你们做。”

潘恩展开图纸才知道又上了他的当,这东西也许是很小,可一点都不简单,是的,这就是一台仿法国技术的火药测试仪。

其实最早的火药测试仪在1587年就有人发明出来,但是因为不足之处太多,几经改进1627年德国人富腾巴克发明了一套利用重力来测试火药威力的设备,法国人苏里圣雷米1697年在他的基础上发明了一套更成熟的火药威力测试装置,从17世纪末一直使用到20世纪。

原理很简单,放在一根管子里的火药爆炸时把压在上面的一大块金属重锤向上推,直到重锤速度被重力耗尽要下落时,连在金属重锤顶上的垂直棘轮就会被棘轮两边的弹簧金属片卡住停止下落,通过量取金属块被上推的高度这样就能比较火药成品的质量变化,实际上通过一些复杂的计算甚至能大致计算出火药的燃烧速度。

当然,实际的装置还有两根滑动限位轨道,对加工也还有更多要求,但这么一个粗糙的设计已经比只能装进枪里看能不能打响进步多了。

潘恩的对策比弗里兹想的还要简单,他去掉那个累赘的管子,在一大块铁上钻出大孔槽,把重锤合上严丝合缝,也算是完美符合了弗里兹的要求。

等在巴尔的摩的委托加工部件全部验收合格,弗里兹又马上把它们装运上樱桃号快船,经过两天一夜多的航行终于抵达雪松溪,船长则继续向费城航去,浩劫之后的费城正重新吸引着四方的旅人去实现各自的目标。

弗里兹顺便让船长转交两封信给尤金,一封当然是陈说厉害,樱桃号虽然航行的看起来还不错,但危险隐患始终存在着必须改造,另外叮嘱艾略特兄弟俩千万别把火药厂的事情在肖尼人面前说漏嘴;一封让尤金转交给回家团圆的麦克尼尔,让他找时间把樱桃号好好的检查一下,提出改造意见,重新造一条船花费实在太大了,弗里兹再想想也颇觉承受不起。

经过三天的艰苦施工,五套碾轮终于安装完毕,合上齿轮风车把它们推的围着黄铜碾槽转起来,代替药粉的海砂和贝壳被碾的噼啪作响,弗里兹仔细的观察着被碾的挤到一边的固体在碾轮离开后又重新在重力作用下掉回槽底,说明碾槽两边的碟状沿无论高度还是坡度都制造的非常理想。

多亏那条搁浅的法国船给自己提供了那么多铜材,否则要制造这么多铜器光是采购材料就会让人非常头痛。

很有趣的一个现象是,火药厂里为了避免产生火花,铁器和铁器会发生碰撞、摩擦的地方都不能用铁器,但是铁器和铜器却可以,这就让火药厂成为了耗铜大户,几乎形成了一个原则,你觉得不该用铁来做的东西换成铜来做准没错,铜不够就铁外包铜,听起来很怪吗,火药厂里边古怪的规矩多着呢。

现在弗里兹就正一脸严肃的向工人们宣讲着工厂安全的第一条制度,“维奈特家的,把你们所有的丝绸、毛皮衣物都找出来,布里埃纳家的也找一下,这些衣服从现在起你们都不能再穿,直到有一天你们离开雪松溪火药厂,那个时候随便你们穿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呢?萨瓦兰先生,我们都不能理解您这个古怪的禁令,虽然女人们丝绸的衣服并不多,但穿着柔软轻薄的衣服工作时应该更快乐怎么会影响您的工厂呢?”维奈特的老婆大声抱怨起来,其他人则轻声的应和着,人虽不多但也形成了嗡嗡声。

“安静!我所以要把这一条放在第一个说就是为了告诉你们,不管理解不理解,工厂的制度都必需要服从,否则等到你们理解为什么这么规定的时候已经变成碎片了!

格雷格,把东西搬进来!”弗里兹敲着铁锅说,对这一幕他早有准备。

格雷格把一大块松香和一小瓶火药放到弗里兹面前。

“维奈特女士,刚才就属你声音最大,现在一定也有力气来给大家做个演示吧,去找一块丝绸过来,按照我说的去做!”

维奈特老婆尽管满脸不乐意,但还是从住处找了一件丝绸衣物过来,弗里兹让她拿起松香在丝绸上用劲摩擦,自己取出一支银勺倒过来用勺柄挑出一撮火药递过去,“把松香靠近勺柄尖!”

那女人不情愿的照做了,没有人看清楚过程,刺啦嘭火光闪现一连串的反应发生在一瞬间,毫无思想准备的女人尖叫一声丢下着火的松香一连退了好几步才哆嗦着停下来。

“我不会再向您们演示为什么要这么规定,仅此一次,这儿是火药工厂一个处处都有危险的地方,你们来这不是上大学,我要求你们怎么做不需要你们理解,照做就是了!等到你们正式成为熟练工人,我会给你们美国工人中最高的一等薪水,但薪水再好也要你们有命拿有命去花,下边我讲的东西都给我听好了,没听清的我说完可以再问,但再有人说‘不理解’三个字那就把船费赔出来马上给我滚蛋!”

弗里兹大声吼向这些大部分都比他年龄大的工人,言语不再客气,自己的身家都在这里边,容不得哪个糊涂虫胡来。

火药厂事故在这个年代非常普遍,普遍到进了火药厂混合和装料工序的人就少有能囫囵个的干满十年,实在是因为人们对火药的误解太深。

火药属于危险品中最危险的一类,点燃它需要的能量极低,静电、摩擦、撞击都会让它发生不可预知的爆燃,而它的粉末又极容易被工人忽视,手上、衣服上粘上的那一点粉尘常常在不知不觉中就换了个地方蓄积起来,直到某一天一个倒霉鬼因为谁都想不到的原因压在这片粉末上弄响它。

它并非一定要用明火才能点燃,更可怕的是火药不分干火药、湿火药都同样危险,这是已经由无数马大哈用性命来证明的。

“所有丝绸、毛皮的衣物都不能穿,哪怕是内衣,我会给你们金钱的补偿,直到你们离开这个工厂,这期间谁也不能穿这两样衣料的衣物,这次都记住了吗?!”

这次再没有人提问题,他们都点头。

“在工厂里不许身上带有任何金属的东西,不论是纽扣、金属鞋掌还是钱币、首饰,这都能做到吗?”又是齐齐的点头。

“不允许串岗,特别是混合、干燥和包装,其他岗位的人都不许进去,马塞尔,你在安排工人干活的时候同样要牢记这一点。以上各项若有违反者扣半个月薪水,一个月内连续发生两次立即解雇。”

“所有使用明火的岗位都要记着,你们正在处理的东西非常易燃,每个人身边都有装满清水的水桶,发生火灾不要惊慌,马上把水倒上去或者还能救你们一条命。”

“工场里风车和齿轮很多,一旦衣物什么的被挂住绞进去,当机立断扯破或者脱掉不要犹豫,否则被绞成肉泥的就是你们的手和脚!”

……

一件件一样样弗里兹说的口都干了,这个时代没有照片和视频,那些过去的事故现场没法拿来震慑工人,还真是遗憾啊!

对于布里埃纳一家这样从头学的,虽然养成规矩要一点时间,弗里兹还并不担心,他最怕的是维奈特一家这样做过手工业一段时间,就想当然的把过去的经验套过来,那样意外会来的很快。

为什么马路上工厂里耍帅最后玩脱的都是老司机,因为在发生意外这一样上面轻信经验反而会造成误导,如果不能完全掌握现场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还迷糊的照着老一套来那就是把头往玻璃上撞。

当着所有人的面,弗里兹数出了按照新衣价钱来计算的赔偿款,在溪边一把火烧掉所有丝绸和毛皮,这是向他们传递一个讯息,抓安全上自己是一点都不会讲人情。

(多说一句,经过两百多年来的研究,几百种火药配方都已经印在手册里边了,危险品非同小可,不管将来吃不吃这碗饭,都不要私自去尝试,市场上的工业化成品永远比手工配制的效果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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