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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文豪开始》 第一章 茶馆的危机 天色昏暗，将雨未雨，厚重的乌云笼罩着江城。 城南细柳街的一间茶馆里传出一段对话。 “老板，快来帮把手！” “没长手。” “那你用脚踹！” “截肢了。” “用脑袋顶！” “截的上半肢。” 熊柔柔恨恨地瞪一眼坐在门口的顾远，抱着木桌往屋里搬。 她实在想不通，老板性格这么懒，为什么要做生意呢？ 大概是因为喜欢喝茶吧。 顾远躺在竹椅上，望着哗哗作响的树叶，端起茶杯缓缓呷一口茶。 起风了。 熊柔柔搬完门外的桌子后，擦起桌子。 顾远知道她应该有话对自己说，平日里这个时候，她搬完桌子就回学校了。 半个小时后。 熊柔柔擦完桌面，缓缓走到顾远身前，神情有些欲言又止。 顾远淡淡一笑，放下茶盏，道：“想辞职？” “嗯。”熊柔柔心思被看破，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工资不够生活费吗？还是要开学了？”顾远问道。 熊柔柔小声道：“老板你已经把车卖了，茶馆还没有生意，眼看着要交房租，把我开了还能省一笔开销。” 顾远怔了一下，早知她刀子嘴豆腐心，但小妮子的话还是让他稍感意外。 “明天你接着来，我还能撑下去。” “可是可是” “老板自有办法。”顾远顿了一下，安慰道：“你做好小员工，其它的事情不用担心。” 他说了今天最长的一段话，端起茶杯，抿一口茶，润润嗓子。 熊柔柔挠了挠头，道：“可是…老板整个寒假挣的钱还没我多。” 顾远：“” 她的刀子嘴向来直插心窝子，偏偏特别精准，让人无法反驳。 他穿越到这具身体三个月，记忆中，生意最好的那天卖了六壶茶；其它时间，平均一天卖一壶半。每天自己喝的茶比卖出去的还多。 若不是原主的家底丰厚，茶馆早倒闭了。 沉默了半响，顾远道：“这样吧。既然你还没开学，再干一个月，我钱包能撑住的。” 老板求着员工不要走，他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卑微。 最后熊柔柔答应再干最后一个月，反正她在宿舍也是闲待着。 “老板，我走了！”熊柔柔背起书包，挥手告别，往学校方向走去。 她是江城艺术学院的大二学生，暑假期间在顾远这里打工。 顾远嗯了一声，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熊柔柔身材高挑，舒展得好似二八杨柳，走在古朴的街道里极为惹眼，像是一块不知疲惫的弹力球。 望着少女的背影，顾远却觉得有点头疼。 如果熊柔柔辞职，茶馆就要瘫痪，毕竟他总不能亲自动手吧。 顾远掏出手机，查询存款情况。 几秒钟后，银行发来短信。 【来自蓝星银行。您的银行账户6116******7004，余额：64320元】 去掉零头，只有六万元。 茶馆半年租金六万六。 再加上水电煤气、茶叶货款以及熊柔柔的工资，一共要准备十万块钱。 顾远慢悠悠起身，回头看着“桥间茶馆”的招牌，一时想不出挣钱的好办法。 两百米外是江城艺术学院，五百米外是江城园林。 按理说，茶馆这种带着文艺气息的场所应该很受欢迎。 但是他把价格定的太贵，学生觉得承受不起，游客觉得商家宰客，所以生意寥寥。 顾远走到厨房后面的小仓库，从一堆破烂中挑出一块整齐的木板，拿起錾子，慢慢雕刻。 錾子擦着木板，发出沙沙的声音，显得小仓库很安静。 他眼神明亮，透着与平日慵懒样儿截然相反的认真。 十几分钟后，雕刻好了。 顾远甩了甩泛酸的手臂，原主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他穿越后也未曾锻炼过，身体有点虚。 上下看看木板，很满意，手艺没有退步。 将它擦干净后，钉在大门的门板上。 一条街上生意最好的饭店，不一定是味道最好的，但一定是招牌最鲜明的。 这是他想到的唯一办法。 做完一切后，顾远又躺在竹椅上，像是垂暮老人，散发出淡淡的平和气息。 天色越来越暗，路人脚步匆匆，生怕淋了雨。 一个白发老人走进街口，来到茶馆门前。 “嗬，今天有变化。”梅铮看着门口的木板，读了起来。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粗略看去，字句简单。 细细咀嚼两遍，味道翻涌出来。 楼上的人默默关注桥上的人， 夜里，桥上的人梦到楼上的人。 心思一致，却彼此不知，只能把相思寄托给明月。 寥寥几笔，做完了一场梦。 梅铮很喜欢这句话，想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再看雕工，线条细腻，朴实之中伴生苍劲之力，显然是一方雕刻大师。 “从哪儿买来的？” “我弄的小玩意。” 梅铮诧异地看向顾远，抚掌轻笑：“云深有高人。如果是你做的，我一点都不奇怪。” 这位小友闹市中开着茶馆，只卖精品，不流俗于市场。观其言行，博洽多闻，知识如海。只看作风，像是上了岁数的老人，可年纪比跟自己的孙辈儿差不多，当是年轻人中一朵奇葩。 梅铮坐上一旁椅子，笑道：“把这板子送我？” “费了好大力气，不想再弄了。”顾远摇了摇头。 梅铮心中有些可惜，想起他懒洋洋的性格，好奇道：“怎么想着弄块板子呢？” “生意越来越差，招揽点客人。” 梅铮知道店里的生意惨淡，若是没有他，茶馆每天顶多卖上半壶茶。 “你这法子可不行。” 看来人在艺术上天赋惊人，在生活上就没有天赋。 梅铮正要指点他几句，见顾远拿出棋盘，便不再多说。 铺开棋局，两人神色霎时专注起来，气势为之一变。 雨声涟涟，清脆的落子声夹杂在其中。 不知过去多久，顾远落下黑棋。 梅铮长叹一口气，望着黑棋大势，道：“不收单官了，翻盘无望。” 虽然收官时翻盘的局面也不少，但老年人精力不行，他身体有些吃不消。 顾远淡淡一笑，开始整理棋盘。 梅铮捏了捏泛酸的脖子，思量着语言，半响，说道：“前几天我徒弟求到我头上，托我写一首歌。我身体也不行了，对情绪也没有以前那么敏感。小顾，要不你来试试？” 他心里也吃不准顾远会不会写歌，但总不能直接借他钱吧，君子之交，沾上铜臭就不美了。 顾远收棋子的动作顿了一下，和梅老虽然没有深入交流过，但时间久了，从只言片语中，知道他是一位名望很高的作词人。 “麻烦梅老了。” 顾远没有拒绝的理由，岁月静好的前提是生活无忧，再怎么懒惰，也要恰饭的嘛。 见他答应下来，梅铮松了一口气，也生出几分好奇，顾远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不知会写出怎样的歌词。 日常活动做完，也该走了。 梅铮撑起雨伞，走出两步，忽然回头问道：“这首诗叫什么？” “《断章》” 第二章 《成都》 江城的气质很独特，城北高楼林立，一派繁华，比起一线城市也毫不逊色。但是一迈入城南，感觉就不一样了。 极具年代感的大剧场、荒废的舞厅、街口的绿漆报亭，以及马路两旁的小茶摊，这里仿佛被时代遗忘，安详又平淡。 黄秋明看一眼古朴的牌匾，低头对着梅老给的地址，心道是这里。 环境倒是清幽雅致，不过布置得不是那么精致，透着些许随意。 黄秋明一边走进店里，一边暗想店主是哪位前辈。 “你好，请问喝点什么。” 熊柔柔见客人进来，露出公式化的笑容，递上菜单。 黄秋明挑了靠窗的位置，翻了翻手写的菜单。 最便宜的一壶茶要288元，茶点只有七八样，难怪店里很冷清。 正好早餐没吃饱，可以吃些茶点。 “一壶银针，一份煎饺…嗯…再来一份蛋散。” 黄秋明把菜单还回去，道：“麻烦把老板叫出来。” 熊柔柔脸色微讶，客人没被价格吓跑，好像还认识老板，这倒是一件出奇的事情。 她露出为难之色：“老板出门采风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 黄秋明不愿扰了前辈的兴致，摆了摆手，又说道：“请问你老板的名讳是？” 熊柔柔道：“顾远。” 顾远？ 黄秋明礼貌点头：“你先去忙吧。” 等服务员走远，黄秋明拿手机搜索一下顾远是哪位前辈，他对这个名字没有什么印象。 网页弹出来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广告，扫了几眼，发现都是没有价值的信息，心中有些奇怪。 可能是字错了吧，或者前辈在娱乐圈里用的是艺名。 黄秋明想着等下再问问服务员，提前知道前辈的身份，也好方便搭话。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年轻人，他进来后也不招呼服务员，坐在门口的桌子，把背包放到地上，然后摆弄起手机。 黄秋明和他对视一眼，便收回目光，思索着邀歌的事情。 他是一位音乐人，二十岁时出道，出道即巅峰，被媒体誉为华语乐坛新生代的领军人物，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事业起起伏伏伏伏伏…… 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不甘心啊。 论唱功，他自认是行业顶尖水准，但是一直被公司打压，没有资源倾斜，凭着以前的人脉，偶尔做出几首亮眼之作，热度也很快平息。 黄秋明为新专辑准备了两年多，指望凭它重新崛起，但是现在缺一首主打歌，便向师傅求歌，没想到半个月后，师傅给出一个地址，让他去找一家茶楼的店主邀歌。 “客人，您的茶。” 黄秋明思绪被打断，先是看了一眼茶具，观感不错。 青瓷茶杯十分素净，没有喧宾夺主的感觉，反而衬托出汤色翠绿，不过缺了一点东西。 “麻烦端来水盅和碗，谢谢。” “本店没有准备洗杯的东西。”熊柔柔怕客人不理解，又补充道，“茶杯和筷子都用热水烫了几遍才端上来的。” 黄秋明心生奇怪，洗杯是必不可少的一项仪式，怎么这间茶楼没有呢？ 估计是服务员故意偷懒。 “是老板规定的吗？” 熊柔柔心里唉了一声，她劝过顾远好几次，可每次都被打发走，无奈道：“老板说，不整那些花里胡哨的。” 黄秋明一怔，笑着点了点头，这位前辈性格很有趣。 熊柔柔转过身子，正要去做茶点，忽然注意到坐在门口的顾远：“噫？老板你回来了啊，刚好这位客人找你。” 听到前辈回来，黄秋明顺着服务员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大厅里只有那个年轻人。 “你是老板？”他起身道，声音透着一丝惊疑。 梅老推荐的人就是他？ 不能吧。 看相貌顶多二十三四的年纪。 自己找错地方了？ 熊柔柔疑惑地看向他，道：“对啊，他就是老板。” 顾远慢悠悠地走过来，先是让熊柔柔去忙，转头看向满脸诧异的黄秋明，道：“你是梅老的徒弟？” 提到梅老，那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黄秋明点点头，上下打量一番顾远，看着这出奇年轻的面孔，饶是以他的情商，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远示意两人坐下来，捏着壶把儿帮他斟茶，行了伸掌礼，微笑道：“上好的白毫银针，品一品。” 他虽不喜欢花里胡哨的礼节，但招待客人，该有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黄秋明点头称谢，抿了一口茶，称赞道：“好茶。回味无穷。” 不知道是他随口一说，还是真心很喜欢。顾远也不在意，道:“我叫顾远，老哥怎么称呼？” 黄秋明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他很想问一句，你在音乐圈混，连我都没听说过吗？可是他这些年来确实很凉，没有说这话的底气。 “黄秋明。” 顾远点点头，道：“黄先生想要什么类型的歌？” 见他直奔主题，黄秋明也不磨蹭，道：“能火的歌。” 顾远大脑里记得地球上万首歌，恐怕随便挑几首，都足以火遍大江南北，毕竟蓝星文娱发展的很一般。 “我不了解你的风格，先唱两句吧。” 黄秋明压住郁闷，打开喉咙，清唱自己的成名曲《蜀妹》。 乍一听名字，像是云贵老司机必备嗨曲，实际上是一首怀念初恋的民谣。 在还是磁带的年代，这首歌风靡全国，大街小巷都放着这首歌，哪怕时至今日，仍然有很多人在网上怀念着这首歌。 一曲唱罢，余音绕梁。 黄秋明心里感慨一句，抬头看见顾远竟是面无表情，心中微微不悦，说道：“顾先生觉得怎么样？” 他语气稍有些锐利，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火药味。 听着《蜀妹》，顾远联想到一首很熟悉的歌曲，没有答他的话，对着厨房吆喝道：“柔柔，给我拿张白纸。” 很快，听到声音的熊柔柔小跑出来，“怎么了？” “给我拿张白纸。”顾远重复了一遍。 熊柔柔翻了个白眼，吧台上明明就有白纸，可是老板连这几步路都不愿意走。 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把白纸送过来。 “你忘记拿笔了。”顾远道。 熊柔柔柳眉一竖，小嘴抿起，心里不服。刚要指责是他忘记说，忽然看到老板的朋友还在，不能在外人面前伤他面子。 她轻轻一跺脚，转身把笔拿过来。 递笔的一刹那，熊柔柔看懂了顾远似笑非笑的眼神——我不说你也应该懂。 你不说，我懂个鸡儿。 熊柔柔撇了撇嘴，回到厨房继续做早点。 黄秋明没看懂两人的目光交流，但是见顾先生折腾服务员只为取张纸，心里忍不住想骂一句有病。 已经不指望能求到什么好歌，想着帮师傅把人情圆过去就够了。 顾先生低着头，在白纸上写着什么。 现写一首歌？ 黄秋明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既然不好直说‘你不用写了’，那就等等吧。 他无聊地望向窗外，忽然发觉茶馆环境不错。 屋外，熙熙攘攘、人流如织；屋内，闹中取静、悠然自得。 若是只谈风月，他倒是会喜欢上这里。 “写好了。” 耳边响起顾先生沉稳的声音，黄秋明心里暗叹一口气，却面带微笑的接过纸稿，先看了一眼歌名——《成都》。 第三章 谈判 黄秋明眉头一挑，眼露意外之色。 这字很惊艳，纵横恣肆，变幻灵动，好似脱缰的骏马腾空而来。 “单凭这一手字，今天算没白来。”黄秋明称赞了一句。 顾远道：“才疏学浅，只有这字还算过得去。” 黄秋明客气地笑了笑，接着往下看。 让我掉下眼泪的 不止昨夜的酒 让我依依不舍的 不止你的温柔 余路还要走多久 你攥着我的手 让我感到为难的 是挣扎的自由 在那座阴雨的小城里 我从未忘记你 成都带不走的只有你 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 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 你会挽着我的衣袖 我会把手揣进裤兜 走到玉林路的尽头 坐在小茶馆的门口 朴实无华的歌词往往更能打动人。 寥寥数百字，没有华丽的词藻，只有淡淡的心酸和无奈。 好似瞬间迈进那座城市。 他看到了醉酒消愁的男人。 他看到了阴雨连绵的小城。 路灯昏黄，男女挽着手，各自道别。 绵绵的哀伤止于齿间，掩于岁月。 好一个故事。 好一首成都。 咀嚼两遍，越发觉得妙不可言。最重要的是，这首歌好似为他量身定做的，正好迎合他了川蜀人的身份，拿来做主题曲是再合适不过了。 黄秋明脸色一喜，抬头再看面色淡然的顾远，顿时坐姿有些不安，自己险些错过珍宝啊。 他神情一肃，举起端起茶杯，对着顾远遥遥一敬。 “以茶代酒，老哥眼拙了。” 说完，一饮而尽。 “黄先生客气了。”顾远不想在客套话环节浪费太久，话音一转，“开个价吧。” 黄秋明正想说几句感想，闻言愣了一下，蓦然想起那句花里胡哨，展颜笑道：“好！顾先生爽快，我也不墨迹。十万，再加上百分之十的版税。” 作词的收入分为两部分。预付版税和后续收入。前者是人们熟知的买歌价，很少有人知道后者，但其实后者才是大头。正常情况下，版税在5%—8%左右。 顾远对他的报价很满意，唯一的缺点是来钱太慢。 “二十万，加上百分之十五的版税。作词人可以写你名。” 黄秋明听到第一句话，心里一惊，这可是狮子大开口。但是听完最后一句话，一下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难道不应该亮出文化人的风骨，高洁傲岸，死不妥协吗？ 你难道不应该视金钱如粪土，宁可谈崩，也不准别人改动一个字吗？ 有才华的人不都有这种傲气吗？ 作词人居然还可以写我名？ 这也太 黄秋明很想说“没节操”，又不好意思说出口，脸颊微微涨红。 顾远道：“你放心，我不会去乱说的，《成都》就是你写的。” 黄秋明：“…” 沉默了片刻，他苦笑一声，搓了搓手：“顾先生真会开玩笑。这样吧，十五万再加上十二的版税，这是我能出的极限了。” 顾远看到黄秋明尴尬闪动的眼神，知道他是个有底线的人。 “好，签合同吧。” 黄秋明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起身道：“先等我一下，我出去打印合同。” “出门右转走两条街，卖拨浪鼓小摊的后面是复印社。”顾远抬手指了指方向。 黄秋明照着路线走了出去。 顾远揉揉眉心，自己果然不适合谈判这种事，太耗费脑力。 这时，熊柔柔端着蛋散和煎饺走了过来，看见座位上只有顾远一个人，四下看了看，道：“老板的朋友走了吗？” 顾远没接话茬，道：“做菜勤快些，别让客人久等。” 一听这话，熊柔柔来劲儿了，不忿道：“是你不让我去黄姨那儿买鸡蛋，害我多走了好几条街！” 忽然后悔刚才多了一嘴，顾远又头疼起来。 黄姨在街口卖鸡蛋和粮油，自从和茶馆搭上关系后，总是想着给他介绍对象，实在烦不胜烦。 “你没在她那儿买吧？” 门外响起咿呀咿呀的唱腔，这是景点派出招揽游客的戏班子。 熊柔柔坐在椅子上，伸脖张望着窗外，捏着一块蛋散正要放到嘴里，反问道：“不在她那买还能在哪买？我走了两条街也没找到别的店啊。” 听着她理不直气也壮的语气，顾远大脑嗡的一声，所以你多走两条街的意义在哪？ 他轻轻拍了拍桌面，“客人还没走呢。” 熊柔柔吓了一跳，以为客人已经走了才肆无忌惮地吃起来，不由得埋怨道：“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 她晃了晃盘子，见分量看起来没少，偷笑一声，溜出店门看热闹。 顾远长舒一口气，都说生气一分钟，少活一小时。自己至少半辈子都栽在熊柔柔手里了。店里就一个服务员。偶尔想换一个，可是一想到面试培训的麻烦劲儿，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也不知道等熊柔柔开学后，茶馆该怎么办。 等了没多久，黄秋明拿着一沓合同回来了。 顾远接过合同，也不细看，翻到最后一页，直接签上名字。 黄秋明看他如此信任自己，心里生出更多好感。 “今晚我就让助理把钱打过来。” “好。”顾远点点头，指着桌上的茶点，道：“尝尝店里的手艺。” 橘黄的蛋散铺在青瓷盘上，有江南茶点独有的精致感，一看就很有食欲。 黄秋明捻了一块放在口中，赞道：“入口即化，好吃。” 目光落在窗外跟着戏班子唱戏的身影上，顾远眼角露出笑意，熊柔柔脑子不灵光，做菜却有独到之处。 “对了，以前好像没听说过顾先生的名字，顾先生的艺名是什么？”黄秋明问道。 顾远收回目光，看向他，道：“这是我写的第一首歌。” 黄秋明双眼睁大，惊道：“第一首歌？” 敢情顾先生根本不是圈内人！ 他摇头失笑道：“我师父这是帮我呢，还是在逗我呢。” 顾远伸手按在合同上，笑道：“反正梅老肯定是在帮我。” 两人哈哈一笑，碰了一杯茶。 放下茶杯，顾远忽然想起一件事。 “作词人一栏不要写我的大名，写艺名吧。” “哦？艺名是？” 顾远沉吟两秒，道：“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人生如梦，能有多少乐趣？ 顾先生气质淳朴，有种岁月划过的沉淀感，偏偏相貌极为年轻。黄秋明心里越发佩服，却是说道：“有点太长了，最好四个字以内。” “几何。” “啊？”黄秋明怔了一下，道：“我觉得浮生这个名字不错。” “那就浮生吧。” 第四章 日常 东方现出一片柔和的鱼肚白，朝霞映在千家万户的窗棂上。 数声啾啾的鸟啼打破了细柳街的沉寂。 顾远推开店门，忽然发现没听到叮叮咣咣的声音，拉过大门一看，原来那块小木板已经丢了。 他四下看了看，没有找到，可能是被收破烂的阿姨捡走了。 倒是没什么可惜的。反正客人被小诗吸引进来，也很快被价格吓走。 顾远走进厨房，端出一盘剩下的云吞面，倒进茶馆门口的小木盆。 几只毛发灰暗的小土狗从街口的白雾中走来，蹲在茶馆门口大快朵颐。没多久，它们晃了晃耳朵，走出小街，不知去了哪里。 顾远看一眼天空，阳关灿然，万里无云，今日应该是个好天气。 他把竹椅搬到门外，用最舒服的姿势躺上去，合上双眼，像是睡着一样。 细柳街是lc区的遗留，青砖绿瓦，古香古色。两旁是做游客生意的木楼小店，中间一条青石板铺的小道，凹凸不平，堪堪能容纳三驾马车。 日头渐高时，街上开始吵闹起来。 挑担叫卖工艺品的小贩，招呼来客的早点摊，举着喇叭的导游以及驴鸣狗吠，原本清冷的小街变得生气腾腾。 顾远睁开眼睛，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身子很久都不动弹一下。 忽然，一个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女孩跳到眼前。 “早上好！” 熊柔柔的音色很清脆，像是屋檐上挂着的风铃。 顾远不明白‘早上好’到底好在哪里，说道：“迟到了，不要偷懒。” 不是想学资本剥削小员工，只是想堵住熊柔柔的嘴，不然她一定会说什么老板太懒，今天不想干活 听着煞风景的话，熊柔柔蹙起眉头，把手里的小笼包藏在身后，不悦道：“老板太凶，今天不想干活。” “那今天放假吧。” “不要。” 熊柔柔哼了一句，把小笼包塞到顾远怀里，走进店里，开始打扫卫生。 其实顾远是很真情实意地想要放假，可是落在旁人耳中，却像是虚情假意。 他扬声道：“泡一壶寿眉。” “好。” 小笼包特别油腻，寿眉是很好的保健茶，促进新陈代谢，配合着刚刚好。 等了十几分钟，熊柔柔端着一壶寿眉走了出来。 “谢谢。”顾远道。 熊柔柔有些意外地看向他，抿嘴一笑，顺手给他倒了一杯茶。 顾远瞥一眼橙黄的汤色，悠悠道：“茶满欺人，以后倒三分之二就好。” 熊柔柔嘴角的笑意登时消失，又来这套！她脸上流露出气恼的神色，瞪一眼顾远，发现他竟然没有注意自己的表情，心里更加生气。 她把茶壶放到桌子上，拔头就走，真是受够了顾远的说教！ 顾远余光瞥到熊柔柔的身影，“小心——” 话没说完，就见熊柔柔哎呦一声，身子一歪，被台阶绊倒。她净顾着生闷气，忘记看脚下了。 “受伤没？”顾远关心的问道。 熊柔柔正以炸碉堡的姿势趴在地上，脸颊通红，一点都不想理他，赶快起身，径直走进茶馆。 顾远摇头轻笑几声，心说等下要犒劳一下熊柔柔的“工伤”。 他收回目光，望向街道，忍不住又笑了几声。 顾远见识过很多女人，有的妩媚如狐、有的圆滑如鱼、有的锐利如鹰，以至于后来每认识一个新人，很快就能与脑海中一个形象对上号。 但熊柔柔不同，她独一无二，像是南极的企鹅。倒不是说她活的很艰难，只是有点惨兮兮的。在一场激烈的争吵后，她迈着坚毅的步伐愤然离开，落在旁人眼中，却是一个摇摇晃晃的小可爱。 顾远呷一口热茶，一线暖意顺着喉咙滑入胃里，身体恢复不少活力，可姿势依旧慵懒。 从丰富的阅历就知道，顾远以前没有这么懒，而且是一个很勤快的人。 但那是上辈子，准确说，是穿越之前。 穿越到这个世界后，顾远起先完全无法适应原主的身体。 即便是腿摔折了，养好伤之后，也要花很长时间适应。更何况这是从头皮到脚底，从汗毛到细胞都完完全全陌生的身体。只能像小孩学步一样，重新学习走路、吃饭，那段时间总是被熊柔柔嘲笑得了脑血栓。 当熟悉了身体后，顾远却发现他很喜欢这种状态，懒懒散散，像天上一朵迷糊的云。 世事皆如此，由紧到松。 上辈子活得太紧，那这辈子就要松快一些。 顾远一口吃掉一个小笼包，像是老年人一样，嚼的很慢，很细。 吃完之后，他擦了擦嘴，扬声道：“下次不要买牛肉馅的！” “为啥？”熊柔柔疑惑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听起来脾气已经消了大半。 顾远叹了一口气，没有答话。 街尾的老王头号称八年老字号，绝对良心。猪肉馅和牛肉馅的小笼包都是六块钱一屉，但是市场上的猪肉一斤十二块钱，牛肉一斤三十六块钱。也就熊柔柔看不出其中猫腻。 到了十点钟，细柳街里的人流很是密集，其中以游客居多。 路过茶馆的时候，他们都会多看几眼门口那位长相颇俊的小哥儿，有人还拿起手中的相机，拍下这幅混杂着古代和现代元素的画面。 顾远对这些不以为意，要求游客删除照片很麻烦，说不定还要大打出手。不过当看到黄姨在街口开始铺摊的时候，他连忙拎着竹椅躲进店里。 熊柔柔坐在桌子上，一边看着电影，一边写着分析，这是老师布置的暑假作业。 顾远路过的时候扫了几眼，忍不住开口道：“你这个位置写错了。” 熊柔柔回头看向顾远，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呢？” “就是错了。” 熊柔柔眼色狐疑，一副不信任的神情，而且她把刚才的摔跤归咎在顾远头上，还有点生闷气。 “你懂电影吗？” 在她看来，老板就是败家子，除了混吃等死，其他一概不懂，毕竟他连网上购物都是自己教会的呢。 “光晕在技术上难以操控，但并非没有可取之处。”顾远伸手指着她刚才写的那段。 熊柔柔回头看了看，感觉没什么毛病，把笔拍在桌子上，“不懂就不要乱说。我可是表演系的学生。” 顾远放下竹椅，侧过身子，指着手机播放的画面。 “你看这个光晕效果，再看这个画面。它柔化了女主角的脸，重建了电影感。很明显导演在镜头上覆盖了一层丝袜，让人物散发着像在舞台一样的灵光” 听完顾远的长篇大论，熊柔柔看一眼这部九八年的老电影，又转头看向顾远，说道：“这是胶片时代的局限之一。所以现在都用数字摄像机，没有导演再用光晕了。” “光晕现在的名字叫滤镜。” 熊柔柔顿时语塞，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哦。 “好吧，我承认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是我说的也没毛病。”熊柔柔嘴硬道，看见顾远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心虚地装出凶巴巴的样子：“你瞅啥？” 女人生气分为真生气和假生气，前者必须大吵一架，后者呢，哄哄就好了。 顾远深谙其道，笑道；“长得好看就不让人瞅了？” “哼！”熊柔柔小脸一别，低头写着作业，没有让他看到嘴角的笑意，谁让他不跟自己道歉呢。 顾远把竹椅放到库房，再次路过熊柔柔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勾掉错误的地方，心里平静不少。 原本的娱乐活动被黄姨破坏了，忽然不知道应该干些什么。 呆坐一会儿，他从库房里翻出以前买的工具和材料，坐回窗前，铺开画板。 顾远调好颜料，遗憾似的摇了摇头，“很久没作画，颜料调的不够纯清。” 批评完自己，抬笔作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熊柔柔抻了一个懒腰，关掉手机屏幕。两个小时的电影，老师让写八千字的分析，鬼知道怎么凑齐字数，只能再去网上抄一点儿咯。 她侧头一看，见顾远趴在桌子上，好像睡熟了，周围散落着水墨颜料，身前竖着一块画板，刚才应该在画画。 熊柔柔心道：“你整天说教，文艺大师、数学鬼才、国学大家、天文学者都是你。我倒要看看你是理论王者，还是真有水平。” 她脸上露出蜜汁微笑，轻抬脚步，悄咪咪地绕到顾远身后，伸头望向那幅画，一瞬间笑容僵住，怔在原地。 画中的背景很熟悉，正是茶馆的大厅，而端坐在中间的女人纤眉如月，身子清婉，好看极了。 可是女人杵着头写字的姿势跟她一模一样！ 熊柔柔脸颊抹上一层桃色，对着顾远的背影轻啐一口，又狗狗崇崇的走回座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她低着头继续写作业，偶尔抬头环顾茶馆，当目光掠过顾远的时候，又是忍不住啐了一口。 第五章 《成都》发布！ 深夜的成都。 月光皎洁，桂子飘香。 夜深了，家家户户都熄灭了灯。 小区里一户人家的灯光显得格外明亮。 烟雾缭绕，房间里都是呛人的烟味。 台灯下的男人却像是毫无所觉一样，鼻翼油光发亮，眼睛紧紧盯着电脑屏幕。 黄秋明刷新两下网页，新歌排行榜仍然没有更新。 胸口像燎烧一样，急得有些慌乱。 他拿起烟盒，感觉很轻，打开一看，果然没烟了。 “妈的！” 黄秋明低声咒骂一句，把烟盒扔到一旁，从烟灰缸里挑出一根最长的烟屁股。 火光映着他的脸，显得有些憔悴。 抽了两口就到底儿。 黄秋明把它按灭，扒拉一下烟灰缸。真是晦气，连长一点的烟屁股都没了。 房门被推开。 林冉刚走进房间，就被烟味呛的咳嗽两下，道：“阿黄，还不睡觉？” 黄秋明回头看一眼娇妻，苦笑道：“紧张得睡不着。孩子睡了？” “刚哄睡。” 林冉走到阳台，打开窗户放放味，坐到黄秋明一旁的椅子上。 黄秋明笑了笑，握住妻子的手，道：“你也先睡吧。” 林冉叹了一口气：“你这样子让我怎么睡啊。” “你想要怎么睡就怎么睡。”黄秋明声音轻缓，显然说的是夫妻间的私密话。 你几天没好好睡过了？林冉似幽怨似无奈地横了他一眼，伸手按到键盘，屏幕刷新一下。 “新歌数据刷新了。” 黄秋明心神一震，扭头看向屏幕，霎时间嘴里发干，小腿肌肉微微发抖。 如果这一次依旧反响平平，他只能灰溜溜地退出歌坛。 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新专辑，哪里还能保持冷静？ 【第一名，鸡**美】 跟这样的国际大腕同期发歌，黄秋明更加紧张，赶忙往下看，一旁的林冉也跟着紧张起来，神色凝重地看着屏幕。 【第二名，成都】 【第二名，成都】 【第二名，成都】 足足读了三遍，黄秋明重重一拍桌子，放声大吼！ “要死啊！吓醒孩子了！”林冉嗔怒一句，可眉眼间是掩藏不住的喜悦。 黄秋明眼睛瞪得老大，挤出几层抬头纹，喜悦快要从眼中溢出来。 三年磨一剑，一朝试锋芒！ 多少个日日夜夜的精雕细琢，成就今日的成绩！ 那时他跌落巅峰，受尽冷嘲热讽。 苦不堪言的滋味谁能懂？ 现在他向整个乐坛宣布——他回来了！ 若不是怕吵醒孩子，黄秋明恨不得嘶声长啸，把这些年积聚在胸口的郁闷都发泄出来！ 他攥紧妻子的手，相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说不尽的喜悦。 良久之后，林冉提醒道：“别忘感谢一下顾先生。” 黄秋明恍然惊醒，一把拿过手机。 “哎呀，要死啊，人家早睡了，等明天的。” 黄秋明放下手机，笑道：“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嘛。” 林冉浑身也有一种解脱感，丈夫因为压力很多天睡不着觉，她看在眼里，愁在心里。 “今晚能睡个好觉了吧？”她眨了眨眼睛，话里似有所指。 黄秋明愣了一下，搂住妻子，久久不愿分开。 灯光暗了。 夏天似乎要过去了，天气有了几分凉意，暖阳似乎都透着衰褪的气息。 凉风拂过颈间，激起一片汗毛。 顾远躺在竹椅上，紧了紧毛毯，接到了黄秋明的电话。 “专辑榜第二，新歌榜第二！顾先生的一首歌可是帮了我大忙啊” 足足十分钟后，黄秋明才表达完他的感激。 听君一席话，浪费十分钟。 顾远当然不会浪费这么长时间，把手机放到一旁桌子上，当音筒静下来后，他拿起手机，说道：“挺好的，不错，继续努力。” “啊？” 顾先生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淡，好像是他早就猜到了《成都》的成绩一样。 黄秋明道：“下周我要去江城，顾先生一定要赏脸，让我尽尽心意！” 语气很热情，显然出自真心实意。 “啊？”顾远眨了眨眼睛，说道：“那个我下周要出差，咱俩估计遇不着。” 说完之后，他一拍脑袋，茶馆老板出什么差，这个借口找的太蠢了。 “这可真是太遗憾了。”黄秋明吧嗒一下嘴，没有想那么多，又想到另一件事，“现在很多圈内人跟我打听《成都》的作者。您看…” 顾远道：“不要透露我的身份。” “懂！” 黄秋明知道他看在梅老的面子上才帮自己，这种高人视金钱如粪土，不喜欢被俗人打扰。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忐忑，说：“顾先生，咱们什么时候再合作一次？” 顾远心想这要看茶馆什么时候把资金花光，道：“时机到了，自然有机会。” 黄秋明心里愈发佩服，瞧瞧这风范，闲云野鹤，随心所欲。 “好，期待再次合作！” 挂掉电话后，顾远在音乐软件上搜索《成都》。 【黄秋明编曲，浮生作词】 音乐响起。 悠扬的曲调透着淡淡的愁绪和哀婉，好似街口昏黄的路灯，喧嚣过后，留下一片灯火阑珊。 听完一曲，感觉黄秋明的实力确实不错。 编曲和地球原版不同，表达风格更加深沉，但是质量相比原版只高不低，而且他的音色里有一种沧桑的故事感。 见他没有埋没这首歌，顾远便放心了。 不过《成都》只是排名第二。 看来蓝星文娱水平没有自己想的那般不堪，厉害的人也不少嘛。 顾远呷了口茶，目光投向窗外，脑中思索着茶馆的发展方向。 如果一直靠写歌维持生计，他会很累。降价的确可以保证客流量，但代价是原本静谧的茶馆变得闹哄哄的，还有一系列难以预料的麻烦，说不定会遇上找茬儿的恶客，一想想就让人头疼。 顾远想了想，发现单靠写歌是活不下去的，可以试试写书，收入应该能多出一大截。 远处，熊柔柔甩甩酸痛的手指，从作业中抬起头，看见顾远又在发呆，忽然想到昨天的那副画，心想他是随手一画呢？还是带着什么奇怪的想法呢？ 她打量着顾远的侧脸，越看越顺眼，眉眼间似有清风，一看就觉得性子很温和，鼻梁不高也不扁，很和谐，就好像它本应该就是这样的。 嗯，这颜值够当明星了。 铃铃铃~ 他电话响了，看来他最近真的很忙啊，一天都有两个电话了。 顾远随意地瞥一眼手机，双眼猛然睁大，身体紧绷，像老鼠遇到了猫一样，倒吸一口凉气！ 屏幕上闪动着一个名字——姐姐。 第六章 离别 顾远一直没有和原主家庭联系。 一方面是因为原主赌气离家出走，两边断了联系；另一方面是他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态来面对原主的家人。 多思无益，顾远沉吟两秒，接通电话。 “顾秋你” “你快回家！”顾秋直接打断他的话，听起来情绪很急躁。 “我忙着呢，有事说事。”顾远说道。 “咱家出事了，你快点回来。” 一听这话，顾远没来由的紧张起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顾秋冷哼一声，恨声道：“二叔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把咱爸坑惨了！他” 这一次顾远没有把手机放到一边，而是耐心听着她的讲述。 原来家里真出了大事。 顾远的父亲顾山民和他二叔顾志民合办一家厂子，前段时间二叔以提高生产技术为由，要买进口设备，撺弄大哥顾山民向银行贷款。 但是当两千万贷款下来后，顾志民直接把钱提走，把一地烂摊子扔给大哥。 顾远揉揉眉心，按照他的法律知识，感觉这事真挺麻烦的。 厂子的名字是他父亲，债务的签字人也是他父亲。二叔顾志民参股分钱，因为是亲戚没签合同，所以一点债务都不用承担。顶多能告他职务侵占，却未必能把钱要回来。 顾远说道：“你先别着急，我订今晚的飞机，回家之后我来解决这件事。” “好，快点。” 顾秋挂掉电话，心里有些意外。看来顾远出门打拼几个月，性格改变不少。按照他以前的脾气，恐怕早破口大骂了，现在还学会了安慰人。多事之秋，顾远成熟一点，也算是为家庭做贡献。 至于最后一句话，被顾秋直接忽略了。她是金融系的高材生对这件事都束手无策，顾远又能改变什么呢？ 顾秋叹了一口气，推开病房门，父母担忧的目光立刻看过来。 “他今晚坐飞机回来。” 顾山民躺在病床上，松了一口气，眼下他已经病倒了，家里需要一个男子汉。 他移动目光，看着妻子几天就花白的头发，眼露哀色。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家挺过这一关，日子立刻红红火火。”顾山民笑着宽慰道。 顾秋跟着笑了笑，抬头看着落在窗外翻飞的树叶，笑容愈发苦涩。 顾远放下电话，对着大厅里的熊柔柔说道：“柔柔，我有件事跟你说。” 一股奇异的电流顺着皮肤蔓延，熊柔柔打了个哆嗦，虽然之前顾远也是老气横秋地叫她柔柔，可是现在一听，怎么都觉得有些肉麻。 “干嘛？”熊柔柔没动地方，遥遥一喊。 顾远招了招手，喊着说话累嗓子。 熊柔柔起身走过去，站在离顾远两米远的位置，她可不是随便的人，说道：“干嘛？” “我要出差一趟，你明天不用过来了。”顾远道，“毕竟是我的缘故，所以这个月工资照常发。 熊柔柔表情呆滞了一下，这消息太出乎预料，以致于没反应过来，她摇了摇手：“不用不用，我什么活儿都没干，哪能拿工资啊。” 顾远眉头一挑，说道：“那你今天干什么活儿了？” “唔…” 熊柔柔刚想列举自己做了很多事情，可是转头想到，那些工作一个小时就能做完，确实相当于什么都没干。 顾远说道：“就当成奖励红包吧，等我回来，你也开学了。” 两人认识了将近两个月，而且他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熊柔柔，于情于理，都应该发一个红包。 提到这个话题，熊柔柔忽然有点伤感，眉毛微微下垂，叹气似的说道：“那我走之后，茶馆该怎么办啊？” 顾远：“……” 怎么生出一种她才是茶馆老板，茶馆离了她就活不下去的感觉？ 熊柔柔蓦然想出一个念头，鼓起勇气：“要不你把钥匙给我，这些天我帮你经营。等到开学之后，我再过来兼职，反正表演系的课程很轻松。” 顾远思忖着反正茶馆一直半死不活，也没有下降空间，让熊柔柔帮忙经营也无所谓。 “那就麻烦你了。” 熊柔柔脸上登时露出笑容，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顾远嗯了一声，低头拿手机订票。 熊柔柔冲着他吐了吐舌头，还想和顾远聊几句别的呢。呵，跟老爹一样，只顾着自己，男人都这臭德行！ 她坐回原位，忽然疑惑顾远怎么会突然出差。认识他的几个月里，他都很咸鱼，突然要出门，肯定是来自家庭的事情。 熊柔柔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顾远该不会回去相亲吧！对啊，他说自己二十三岁，不对，有可能估计装嫩，当他二十五岁好了，确实到了相亲的年纪。 抱着这样的想法，熊柔柔一下午都有点精神恍惚，连热乎乎的大鸡腿它都不香了。 晚上七点。 顾远亲自泡了一壶都匀毛尖，静候着梅铮的到来。 清嫩的茶香袅袅不散，汤底清澈如水晶。 顾远笑眯眯地抿了一口，自己的手艺真不错，齿间留香，回味无穷。 余光忽然瞥到店里还有一个人，是熊柔柔。 “柔柔，你怎么还没走？” 熊柔柔面色生硬说道：“我我忘带钥匙了，等爸妈下班呢，坐会儿再走。” 其实熊柔柔留下来是想确认顾远回家的目的，他跟梅老是忘年交，应该会向梅老吐露一点消息吧。 过了没多久，一身黑服的梅铮健步而来。 梅铮走进茶馆，看着桌上煮好的茶叶，微微一怔，笑道：“你今天怎么先喝上了。” “等你过来呢，我明天要走了。”顾远说道。 梅铮皱起眉头，关心道：“出什么事了？” 他知道顾远性子懒散，轻易不出门，想必是遇上了麻烦。 一旁，熊柔柔如猎豹般起身，脚步飒沓如流星，飞快移位，坐在离两人不远的位置上，就如同偷听老鹰作战计划的小兔子，支棱起耳朵。 顾远说道：“家里生意出了点问题，我回去看一下。” “用帮忙吗？”梅铮表情一松，不是生病就好。 “小问题。”顾远摇摇头。 见他拒绝，梅铮便不在此事上多问。 两人开始日常娱乐活动，铺开棋局。 梅铮岁数大一些，下棋风格却颇为激进，喜欢进攻；顾远虽然年纪小，但棋风稳健，步步为营。 落子声中夹杂着梅铮吵着悔棋的嘟哝声。可能是因为两人很久之后才能见面，今日梅铮下棋很认真。 熊柔柔嘴角轻轻勾起，脸色轻松不少，既然不是回家相亲，她就不担心什么了。 “老板，我走了！”熊柔柔迈着轻快的步伐，蹦过门口的坎子。 “好。”顾远头也不抬的说道。 “老板！”熊柔柔使劲儿晃着手，声音清脆，“下次见面指不定什么时候了，告别应该正式一点！” 顾远从棋盘中抬起头，无奈地笑了笑，摆摆手：“好，拜拜。” “拜拜！”熊柔柔笑着喊了一句，好像走入山林的小兽，很快消失在街口。 梅铮落下白棋，说道：“你要离开多久？” “少则一星期，多则一个月。”顾远一边俯瞰棋局，一边说道。 “哎呦。”梅铮露出遗憾的笑容，“那我这一个月可就寂寞了。” “店里不关门，你可以来喝茶。” “嗯？怎么不关呢？” “熊柔柔说她帮忙经营，反正生意不好，也就由着她玩了。” 梅铮脑中浮现熊柔柔古灵精怪的样子，笑着点点头，打趣道：“她做生意说不定比你强。” 顾远也不反驳，他对做生意确实不在行，而且也不想让茶馆生意太好。 “对了，我听了你写的《成都》，很不错。” 梅铮语气平淡，心里却十分惊讶。 《成都》和《断章》一样，字句简单直白，虽然没有那么意蕴深远，但在短短几分钟内，引发听众强烈的情感共鸣，这也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他自己写了那么多的歌词，想用如此简单的字句，表达出那般动人的情感，也要费不少心思。 “取巧了。”顾远神色不变，像是这件事与他没什么关系一样。 梅铮点点头：“确实有些投机。不过抛开地域影响，也是一个很好的故事。” 顾远口中的取巧不是那个意思，不过也没法解释，笑着摇了摇头，落下黑棋。 “你输了。” 黑棋散落在棋盘四角，像是没有联系，但是仔细一看，已形成铁筒之势，牢不可破。 梅铮两眼一瞪，在棋盘上扫视一圈，发现确实没有破局之法，嚷道：“不行！这局不算，你说话干扰我！” “我可没有。” “再来一局！” “” “再来一局！” “好吧。” 细柳街里的游客好奇侧头，听到茶馆里传来老年人爽朗的笑声和一位年轻人若有若无的叹气声。 第七章 顾秋 江城一共有两个机场——城南机场和城北机场。 顾远住在城南，自然拎包直奔城南机场。但是到了机场大厅，轻轻掴自己一巴掌，原来定的机票是在城北。 以前断然不会犯这种错误，看来日子一慢下来，再严谨的性子也会慢慢消磨干净。 好在打了提前量，在登机前赶到了城北机场。 顾远看着跑道上的飞机，感觉设计的很一般，颜值与地球的空客a330-800差距甚远。 他走进机舱，找到座位，刚把行李放好，身后响起一道柔和的女声。 “小哥，能帮我放一下行李吗？” 顾远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女人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女人妆容精致，眉眼秀丽，但是脸庞又圆又大，身材太过臃肿，目测有一百八十多斤，显得美中不足。 顾远点点头，刚接过箱子，手臂猛地往下一坠，皮箱滚轮砸在地上，他愣是没抬起来。 女人也愣了一下，显然也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的，连抬箱子的力气都没有。 “这里面装了不少重物，咱俩一起使劲儿。”女人忙解释了一句，尴尬的气氛缓和一些。 顾远老脸一红，暗暗发誓等回江城，一定把身体补回来。 两人合力将箱子放到行李架上，女人坐到顾秋左边的座位。 “小哥谢谢哎。”女人客气地笑着。 “没关系。” 大概是刚才的场面太伤人自尊，女人没有再搭话。 等空姐讲完安全守则，顾远翻开在机场随手买的一本书。 江城距离老家安城很近，一个半小时后，飞机落到地面上。 顾远刚踏上这一方土地，心情陡然复杂起来。一切的景象看起来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 此时是凌晨三点，天色昏暗。 顾远走出机场，找了好几辆出租车，可是司机报出的价格太贵，很明显把他当外地人宰。他不愿意做冤大头，正要去等机场大巴。这时，一辆越野车停在他身前，车窗慢慢降下来。 “小哥！坐车吗？” 司机正是飞机上的胖女人，她向顾远招了招手。 顾远犹豫了一下，上前问道：“什么价格？” 女人表情一滞，紧接着捂着嘴笑了起来，越发觉得这个俊秀小哥很有趣。 “不要钱，免费送你一程。” “这样啊。”顾远说道：“我去建安区，顺路吗？” 女人眼前一亮，她正好也住在建安区，喊道：“上车吧，顺路！” 把行李放到后备箱，顾远坐上副驾驶，一边关上车门，一边说道：“实在太感谢了，不然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家。” 女人笑吟吟道：“你帮我一把，我送你一程。互不相欠。” 引擎轰鸣，越野车汇入车流，驶进公路。 女人开口道：“小哥怎么称呼？” “顾远。” “我叫安然，你叫我安姐就成。” “安姐。” 她的脸在灯光照映下显得半暗半明，看起来岁数比顾远大上五六岁，叫句姐倒是不吃亏。 安姐侧头问道：“小顾还是大学生？” 顾远道：“去年刚刚毕业。” “学什么的？” “好像是中文系。” “好像？”安然瞥一眼路况，侧头笑道：“看着的确像文化人。” 顾远气质温和，有股儒雅的学生气。 “我是老实人。”顾远打趣道。 不知触碰了哪个点，安姐笑得花枝乱颤。 顾远多才多艺，阅历丰富；安姐人情练达，总是不失时机地接上话茬。一路上，两人相聊甚欢。 到了目的地，顾远取下行李，对着安姐摆摆手，正要道别。 只见安姐打开车门，走到他面前，先是埋怨似的瞪他一眼，说道：“把手机拿出来，加个好友。” 见顾远神情有些错愕，安姐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道：“怎么？嫌弃安姐？” 顾远反应过来，连忙掏出手机，“这说的哪里话。来，我扫你。” 他对安姐感官不错，只是很久没与陌生人接触，有些不太适应。 两人加完好友，安姐坐上驾驶室，喊道：“在安城遇到麻烦，找你安姐。” 一副大姐派头，颇有江湖气。 顾远含笑点点头，嘱咐道：“路上慢点。” 越野车低鸣一声，很快消失在夜色当中。 很多时候别人想认识你，不一定带着什么目的。对于成年人来说，有趣是一种很稀有的品质。 顾远将她号码备注，进入小区。 循着记忆中的地址，找到单元门，走进电梯按下17楼的按钮的一刹那，顾远忽然心跳加快，脸上泛着热气。 叮咚。 顾远走出电梯，看着绛红色的木门上的倒福字，深吸一口气，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房间里很暗，迎面是一个大鱼缸，缸顶的景观灯把天花板映成淡紫色，依稀照出客厅的摆设。 棕色的沙发，上方挂着的八骏图十字绣，这是母亲怀孕时一针一针绣的；地面上摆着一大块泡沫地毯，这是小时候买来为了防止摔伤的。 客厅对面是父母的房间，而客厅左侧是一个只有六阶的小楼梯，楼梯两侧分别是顾远和顾秋的房间。 看着熟悉的景象，顾远心里泛起阵阵涟漪，准确的说，这是他第一个家。 前世他是留守儿童，吃百家饭长大。还是稚童的时候，父母车祸去世，脑海中关于他们的记忆少的可怜，甚至忘了他们叫什么。等长大后，混到功成名就，红颜知己倒是不少，却没有组过家庭。 顾远打开客厅的水晶灯，正要倒杯水，就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抬头一看，一个女人穿着枣红色的睡衣，站在楼梯扶手后面。 女人是顾秋，素颜散发，难掩国色。 自己的颜值虽然比前世差了一点，但顾远还是比较满意的，但当他看到亲生姐姐的颜值后，严重怀疑父母的基因对女性更偏爱一点。 “早点休息吧，明天早起去医院。”顾秋看了他一眼，转身回房。 “等下。”顾远拦住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顾秋眼露意外，顾远第一时间赶回家里，已经让她很意外了；眼下竟是关心家庭情况，更是十分出奇。 若不是顾远相貌没变，她还以为换了一个人呢。 “银行听到消息开始催债。咱爹打算把鞋厂卖了抵债，但是愿意接手的人都在压价。”顾秋说的很含糊，不想给顾远施加太多压力。 这和猜想的情况差不多，顾远沉吟两秒，说道：“鞋厂那边什么情况？” “供货商催促，经销商压价，那边已经是一潭死水。”顾秋语气沉重，能想到的办法，都已经想过了，除非有人肯借给顾家一大笔钱，不然只能申请破产。 话音一落下，气氛陡然沉重起来，无言的压力笼罩着顾秋。 某一瞬间，她想要抱着弟弟大哭一番，四面皆寒，看不清去路，她快要被压力撕的粉碎，一闭眼就好像坠落到深海。 可是顾远太年轻，撑不起家庭的重担，顾秋深吸一口气，压住情绪，开口道：“收拾好行李就睡吧。” 说着，她走进房间。 顾远很理解她无精打采的样子，想来父亲病倒以后，是顾秋一直承担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让一个女孩面对这些事情，可想而知身体和心理上的压力有多重。 第八章 声嘶力竭 天刚蒙蒙亮，伴着清凉的晨风，顾远睁开眼睛。 平静的清晨，淡紫色的，一个念头都没有，大脑非常空旷，像冬季即将到来的华北平原上的一只牛。 顾远就这样望着天空发呆，过了一会儿，听到门外响起脚踩地板的咚咚声， 他打开房门，看见顾秋举着手，正要敲他的房门。 顾秋微微一顿，说道：“昨晚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顾远很久没有睡得这样安稳。 顾秋点点头：“洗漱，吃饭。等下去医院看看爸妈。”说完她走向厨房，开始准备早餐。 等顾远走进厨房时，看到桌上摆着一小碟榨菜和一盆鸡汤。 青翠的香菜漂在油汤上，一只鸡腿伸出一截，露出金黄的表皮，很是好看。香气浓郁，引人食指大动。 顾远啃了一口鸡腿，点评道：“有点肥腻。下次煲汤之前，先下热水氽一下，不仅去除血水，也能减少油腻。而且啊，这放调料的时间也是有讲究的，太早会使…” 说着说着，忽然感觉耳边安静了不少。 顾远侧头一看，只见顾秋站在水池旁边，手里拎着锅盖，一脸不善的盯着他。 “不吃我就端走了。”顾秋斜了他一眼，作势要走过来。 顾远嘿嘿一笑，摆了摆手：“我吃，我吃。” “出门一趟，本事没见学多少，讲究倒是多了不少。”顾秋一边说着，一边坐下来，拿过顾远的筷子夹了一块鸡肉，咂摸咂摸嘴，含糊道：“这不挺好哧的嘛。” 顾远看一眼她手里的筷子，从桌边筷子盒取了一双新的。 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顾秋眼睛张大，把筷子伸到两人面前，正反面比划两下：“我就吃了一口，你就嫌我埋汰！” 声调上扬，稍稍有些夸张，隐含着一点不满。 顾秋觉得顾远和她的关系好像远了，因为以前他可没在意过这些。 顾远尴尬地接过她手里的筷子：“我在外面习惯了，你别想那么多。” 听到他还嫌自己多心，顾秋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两人吃完早餐后，坐上顾秋的车，驶向第一人民医院。 一路上，顾远反复想着到了医院该如何说话，该怎么替原主尽孝。可是当走进病房的一刹那，一种莫名的情绪翻涌上来，冥冥中一条血脉之线连接着他和病床上的老人。 习惯孑然一身，顾秋猛然间感受到父母的温情，一时间百感交集，无法言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顾山民连连点头，目光透着欣慰，把桌子切好的苹果递给顾远，“家里的事情不用你操心，能挺过去。” “老头子就别提这茬了。”钱丽娟埋怨似地看向丈夫，转头拉起顾远的手，笑得很慈祥，关心道：“在外面受苦没？” 顾远笑道：“我开了家茶馆，生意还不错，挣了不少钱。” 一旁，顾秋沉默站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顾远以前一身衣服都是品牌，看他现在，穿着普普通通的白衬衫，怎么可能挣钱了呢？看来真是成熟不少，知道报喜不报忧。 顾远与父母聊了一会儿后，对着顾秋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走出病房。 “顾秋，等下你带我去厂子里转一转，我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顾远说道。 顾秋皱了皱眉，根本不信任他的话。毕竟顾远只是个文科生，对商业一窍不通。想帮家里是好事，但是绝不能让他胡乱折腾。 “你照顾好爸妈，厂子的事情不用你管。” 顾远说道：“你有办法吗？” 这句话直指顾秋的死穴，让她哑口无言。她能说出来什么呢？如果有办法，父母何至于急得病倒啊。 无力感在四肢里弥漫，顾秋强挤出一点笑意，想要安慰顾远。 顾远踏前一步，直视她的双眼，“让我来试试，我能把这件事情做好。” 男孩的样子很笃定，挺身而出的样子也很帅，甚至听着还有点热血。忍不住联想到校园里替女孩承担责骂的情节。 可是太幼稚了。 顾秋笑着摇了摇头，拒绝的意思很明显。她不想再这件事情上纠缠太久，绕过顾远，想要走进病房。 “顾秋！”顾远拉住她的手腕，轻轻往回一拉，“把这件事情交给我吧。” “不行。”顾秋语气强硬了一些，不然无法打消顾远的念头。 顾远没有说话，静静地盯着她。 顾秋毫不示弱，也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两人对视了十几秒，都坚定自己的想法，谁也不肯让步。 这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秋，你就让小远试试吧。” 两人齐齐侧头，看到顾山民站在病房门口，神色沉重的看着两个人。 顾秋连忙劝阻：“爹” 顾山民摆手制止，低声道：“我知道你的想法。总之现在情况就那样了，咱们也没什么招，那就让小远试试吧。” 虽然顾家再走错一步，就要掉进无尽深渊。可是一动不动，脚下的砖块也会掉落啊。 顾秋还想要劝劝父亲，但是当看到他身上的病服时，忽然沉默了。 他已经老了，很难再为这个家遮风挡雨。顾远以前太不着调，如果能从这件事上学到点东西，以后能撑起这个家，那么他也就安心了。 满脑子天真想法的年轻人，吃吃苦头也是一件好事。 “好，你可以试试。”顾秋说道，当看到顾远露出笑容，又忙补了一句：“但是必须约法三章。” 顾远松了一口气，说道：“行。” “第一，千万不能去借贷。第二，你所有的决策都必须在我的监管下。第三，你必须跟以前的狐朋狗友断得一干二净。” “我都同意。”顾远答应的很爽快。 顾山民笑了笑，说道：“你姐弟俩商量吧，我先进去了。” 等他走进病房后，顾秋脸色一沉，粉拳紧握，怼了顾远胸口一下。怼完之后，又像不解气似的又怼了一下。 “顾远，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活撕了你！” 走廊的灯光不是很亮，顾秋苍白的面容掩映在阴影中，眼圈泛着淡红，声音很低沉，却透着一股声嘶力竭的决绝。 第九章 秋远皮鞋厂 顾远和顾秋陪父母坐了一会儿，离开医院，驱车去工厂。 路上。 顾远道：“咱家鞋厂主要做什么鞋？” 顾秋观察着路况，斥道：“亏我刚才相信你，你连咱家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你说完我就知道了。”顾远有些赖皮似的说道。 顾秋无奈地看他一眼，说道：“皮鞋厂，生产横饰皮鞋，客户人群是中老年人。” 顾远道：“现在产品库存还有多少？” 顾秋神色微微发冷，似乎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寒声道：“十八万左右，如果把这些货出掉，能回笼一千多万，再压一压货款，咱家就有了喘息的时间。但是那些经销商撕毁合同，逼着我们降价。” 说到最后，声调越来越高，显然对那些趁火打劫的十分恼火。 原本二叔提走银行贷款，只是掉一块肉，疼一疼就过去了。但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纷纷涌了过来，也想分一块肉！ 经销商笃定顾家无暇顾及他们，于是过河拆桥。反正就算闹上法庭，大家磨时间呗。看看是官司先打完，还是顾家先破产。 明知道他们抱着这种想法，顾家却依旧无可奈何。 顾远神色不变，心说情况比他想象的还好一些，至少手里还有一张牌。 顾远道:“我们有自己的经销渠道吗？” “小厂家哪来的渠道。”顾秋摇了摇头。 两人说话间，窗外景色渐渐荒芜，过了五六分钟，顾秋把车停到一家工厂门口。 大门上立着一块红木牌坊，写着五个大字——秋远皮革厂，是从姐弟俩名字里各取一字。 顾秋走向警卫室，踮起脚往里看，手上敲着玻璃。 “王叔！开门！” 听着开门的响声，一个老人慢悠悠地打开大门的锁链。王叔露出笑容，说道：“小顾来了啊。” 顾秋笑着点点头。 “这是你对象？”王叔指着一旁的顾远问道。 顾秋：“……” 顾远：“……” 姐弟俩对视一眼，都露出无奈的笑容。 顾秋喊道：“这是我弟弟，顾远！” “迪迪啊，一表人才。”王叔露出替顾秋把关的神情，上下打量着顾远。 “不是迪迪，他是我——”顾秋还要解释，顾远拉住她，俯下身子，对着王叔沉声道：“我是顾远，她的弟弟。” “喔、喔喔。”王叔一拍手掌，自嘲似的大笑起来，“瞧我这耳朵，不中用了。哎呦，这事闹的。行了，你俩快进去吧。” 厂子不大，进了大门迎面是一片厂房，墙皮漆成很有年代感的白色和浅绿色，正面两颗树间拉着一道颜色黯淡的红条幅———注意生产安全！厂房左面是员工宿舍，门口停着两辆接送员工的大巴车。右侧是仓库。 两人走在碎石路上，顾秋说道：“王叔能听清你说话，怎么听不清我的呢？” “耳背的人听不到高音调的声音，只能听见低音调的。所以喊没有用，你得压低声音。”顾远道。 顾秋恍然明白，眼神不禁有些奇怪，说道：“你以前可不懂这么多，出去一趟，变化真大。” 顾远正在观察工厂，听到这句话，心脏漏掉一拍，有些心虚地看向四周，强解释道：“社会里三教九流的，什么样的事情都有，能学到不少东西。” “连说话都变得文绉绉的了，挺好。”顾秋啧啧两声感慨道。 感觉她越来越逼近真相，顾远连忙转移话题：“带我看看存货。” 顾秋领着他来到仓库，打开大门。 大门呲呀一声，抖落不少灰，显然很多天没人打开这道门了。 顾秋呛的咳嗽两声，反手打开大灯，拉着顾远后退几步，等着翻涌起的灰尘落下来。 “怎么看不见工人？” “都放回家了，现在干一天赔一天。” “短时间内能把他们召回来吗？” “召回来？”顾秋一把按住顾远的肩膀，长腿一跨，从侧身窜到他身前，惊道：“你可别胡来！不能恢复生产，家里现在没有钱！” “放心。”顾远见她神色焦急，拉开她的手，笑着说道：“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好了。” 顾秋眼神中仍然充满狐疑，不放心地再次嘱咐道：“千万别借贷，不能恢复生产！” 瞧着她这幅模样，顾远想到上学时反复强调考试重点的女班主任，同样的神情，同样的语气。顾秋脸型和他类似，稍有些棱角，眼睛大大的，鼻子小巧玲珑，留着齐肩短发，气质清冷中带着点成熟女人独有的韵味，乍一看很有威严，的确很像女班主任，而且是教英语的那种。 “别担心，我已经是成年人了。” “去年你还在家里看动画片。” 顾远见自己的黑历史被扒出来，脸色一黑，说道：“你不要再拿以前的偏见来看现在的我，我已经成熟了很多。”说完，他走进库房，拿出纸箱子里的皮鞋。 皮鞋样式很普通，没有丝毫特点，的确只有中老年人会买这种鞋。 “一双鞋成本多少钱？”顾远道。 顾秋仰头望天，像是没听到一样，自言自语：“成熟的人要学会自己解决问题。” 看来女人无论多大，都带点小孩子似的傲娇。 顾远无奈地笑了笑，把语气摆得很低，说道：“我再成熟，也是你的弟弟啊。” “哼！”顾秋哼了一声，脸上止不住的笑意，说道：“咱家用的都是好皮，成本在四十元左右。” 顾远心里有了计较，说道：“你明天把那些工人都叫回来。我有任务安排给他们。” 听到这句话，顾秋脸上的笑意骤然一散，瞬间变脸，冷冰冰地盯着他。 “你再说一遍！” 顾远道：“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告诉咱爹，说你阴奉阳违，根本不让我插手。” 顾秋气道：“你这是瞎整，咱爹也不会同意。” 话音落下，顾秋和顾远同时沉默下来，表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归根结底，两人起矛盾的主要原因只有一个——没钱。 简单又无敌。 顾远率先打破了沉默，说道：“三天，你就给我三天时间。如果效果不好，我立马停下来。” 顾秋见他后退一步，便说道：“好，从今天开始算，你只有三天的时间。” 一句话又是缩短了一天，毕竟少一天，就能省一天的钱。 顾远看到她一脸肉疼的神色，心里觉得好笑，又有些心疼，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顾秋的脑袋：“我会把钱挣回来的。” 顾秋身子一僵，双眼睁大，眼里满是惊愕之色。小时候父母忙着生意，她拉扯着顾远长大，像是半个母亲，冷不丁被这样哄着，激起一片汗毛。 “没大没小！”她很快反应过来，抬手就要揪住顾远的耳朵。 顾远伸手一挡，笑意盎然：“君子动口不动…哎，别咬！” 第十章 卖货进行时！ 翌日。 秋远皮鞋厂。 顾远站在仓库门口，他身前站着乌泱一群人，看样子岁数都不小，约莫有一百多人。 虽然顾秋不情不愿，还是把员工召了回来。原本鞋厂有三百多员工，不过在工厂关门的这些天，有人找了新工作，有人回了老家，最后只剩下这些人。 顾远举起一个电喇叭，喊道：“大家安静一下。我是顾山民的儿子。大家都知道厂子的情况，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从今天起，工资一百五，一天一结。” 众人正叽叽喳喳的闲聊，听到这话骤然安静下来，心里连忙打起小算盘。一天一百五，一个月算三十天，那就是四千五，这可比原先工资高了不少！ “小老板敞亮！”有人高声叫道。 “这才是做大事的人！” “我们相信你！” 人群纷纷应和着，拍掌叫好。 顾远笑了笑，说道：“叫大家回来呢，不是为了恢复生产。” 不等他说完，有人忍不住插嘴道：“那小老板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是让我们干传销吧？” “我就说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众人七嘴八舌，骗子，洗钱，转移资产反正说出一堆稀奇古怪的理由，还分析得有理有据的。 他们欣喜的眼神立刻充满怀疑，好像一瞬间到了揭露骗子面目的时刻。 顾远听着哭笑不得，喊道：“不是传销，也不是骗子。大家先听我说完。厂子里有十八万双鞋，你们拿着鞋上街去卖。卖出一双鞋，给你们提成一块钱。但是！不管你们卖出去多少，一天一百五的工资照常发！” 生怕再有人打岔，一段话喊得是又急又用力，嗓子眼都有些疼。 众人一听，感觉这事好像还挺靠谱？工资照发，只是卖货，还有提成，真不错哎！ 这时，一个中年汉子走出人群，冲着顾远喊道：“小…小…小…老…老…板…我…我……” 一个“我”硬是说了七八遍也没接下去，中年汉子反而憋得一脸通红。 顾远瞧着一头雾水，只听一个红发妇女笑哈哈的喊道：“他说他不会卖货怎么办！” 中年汉子回头看向她：“说…说…说…” 红发妇女接道：“说得对！” 中年汉子放弃了说话，重重一点头。 显然众人对中年汉子很熟悉，顿时笑开了花，有人打趣说你俩搭伙过日子得了，又是把中年汉子急得说不出话，倒是惹来红发妇女一阵叫骂。 场面乱哄哄的像是菜市场，顾远笑眯眯地瞧着热闹也不说话，他很喜欢这种气氛，士气可嘉。 过了几分钟，有人喊道：“别吵吵了，听小老板说话，还要不要工资了。” 工资两字让众人很快安静下来，眼巴巴地看着顾远。热闹场面谁都喜欢，可是实实在在的钱才是真的。 顾远道：“刚才那位大哥说他不会卖货，这点不用担心。仓库里有一百多个电喇叭，都已经录完卖货的套话了，到时候大家把喇叭打开，坐等着收钱就行。” “这感情好啊！” “小老板想着真周到，文化人就是不一样！” 众人开始点评起来。 眼见场面又要失控，顾远高声道：“大家听好了。一个人领一百双鞋，不允许多领。统一售价是59元一双，不允许改变价格。晚上对账，钱要是少了，那就说不过去了啊！” 众人露出听懂了的眼神，神情有些迫不及待，心里想挣钱急的直痒痒。 “好，大家去领鞋吧，都是包装好的，一箱一百双鞋，再拿一个电喇叭，厂子的大巴车送你们去市区。” 哗的一下，众人作鸟雀散，一股脑儿往仓库里急。 “小心一点！人人都有！” “大家不要抢，哎，大妈你别偷摸多拿！” “” 顾远累的一身大汗，足足忙活了一个多点才把货分发好。有些人真是不讲究，明明工资已经够高了，还要占一双鞋两双鞋的小便宜。若不是提前打包好，分货这点小事就要折腾个没头。 两辆大巴车栽着一百多人前往市区。 顾远坐在小板凳上，扇了扇小蒲扇，看着车子消失在视野中。 昨天他在顾秋面前镇定自若，好像有十足的信心，可是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也不免有一点慌乱。 虽然这一招经过了市场的检验，但是万一水土不服呢？ …… 夕阳渐斜，把影子拉得长长的。 刚结束一天的采访工作，陈海拎着一袋红富士，慢悠悠地往家里走，寻思着晚上吃什么。 走过和平路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街口围了不少的人，就连旁边面包店的老板都不做生意了，穿着围裙挤那看热闹。 记者敏锐的嗅觉让他精神为之一振，脑中立刻蹦出几个标题——《震惊！城管当街暴打小贩…》、《老人被亲儿子当街暴锤，这究竟是…》、《小三该不该打？》… 陈海三步并作两步，身子如猫，脚步飞窜，避过几个颤巍巍的大爷，挤进看热闹的内场。 只见一对夫妻模样的小贩身前摆着一堆皮鞋，正眉开眼笑地收着钱。 原来是卖鞋的啊，看着生意倒是不错，买的人很多，可惜没有死人。 陈海失望地摇了摇头，正要转身离开，听到小贩脚下的电喇叭出声了。 “安城，安城，最大皮鞋厂，安城皮鞋厂倒闭了！老板欠下35个亿，带着小姨子跑路了！我们没有办法，拿着皮鞋抵工资！原价都是二百多、三百多的皮鞋，统统只要五十九！五十九你买不了吃亏，五十九你买不了上当！” 电喇叭的声音又响又糙，刺得耳朵生疼，陈歌听着不由得皱起眉头。可是当听完后，他眉毛一挑，眼放精光，这可是个大新闻啊！ 最大皮鞋厂倒闭了！ 老板欠下35个亿！ 农民工无法讨薪只能拿货抵债！ 单拎出来都是吸引眼球的大新闻，现在它们竟然聚集在一起！ 这老板真特么有才华！ 陈歌心里激动，贴身上前，一把拉住卖货男人的手，问道：“你们老板真跑路了？” 中年汉子正给顾客找零钱，冷不丁地被他拽住，身子陡然一震，冷冷地看过来：“你…你…你…” “你干啥？”一旁的红发妇女接嘴道，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看他二人神情不善，陈歌知道自己莽撞了，连忙松开中年汉子的手腕，清清嗓子，说道：“我是安城日报的记者，碰巧听到了你们的心声，我想采访你们。如果有更多的人听说这件事，政府必然会抓住…那个带着小姨子逃跑的老板，你们说是不是？” 围观旁人有的是买鞋，有的是听着好笑看热闹，一见记者来了，纷纷来了精神。 “是啊，老哥，这是记者，你们要上新闻了！” “上了新闻，你们老板就算跑到天涯海角都能抓回来！” “唉呀妈呀，我得赶紧给媳妇打个电话，这一不小心整出来个大新闻！” “……” 听着围观群众七嘴八舌的帮腔，陈歌脸上笑容更甚，看到中年汉子满脸通红，很有领导派头的笑道：“老哥，你不用激动，这是记者的职责所在！” 围观群众立刻有人为他叫好喝彩，也不知是真心的，还是想凑凑热闹。 “关你啥子事！” 红发妇女把中年男人拽到身后，像是驱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你走！我们不相信你。” 陈歌闻言一怔，两个小贩的态度有些出乎他意料，不过他也不气恼，底层百姓遇上陌生事物多多少少都有些胆怯，他采访生涯中遇到过不少类似的情况。 陈歌压低声音，试图让语气更加亲切，说道：“你们如果不信，可以跟我去报社转一圈。我真是很有名气的记者，保证帮你们把工资讨回来！如果讨不回来，我亲自掏腰包，给二位补上工资！” 他心说：“管它能不能讨着薪呢，先把采访素材骗到再说。”这般想着，陈歌挤出一个亲切的笑容。 不料红发妇女眉毛一竖，神色十分嫌弃，阴阳怪气道：“哪条街上的名妓啊？合计你还想赚我们的钱？” “大姐，真不要钱！”陈歌急道。 “现在不要钱，以后也要钱。”红发妇女推了他一把，脸露怒容，斥道：“别耽误我们卖货。”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清楚那套词都是小老板胡整出来的，真让记者采访，上哪找带小姨子跑的老板啊，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同意这记者采访。 陈歌遇到这不讲理的主，急得额头冒热气，看向围观群众，想让他们帮着说几句话。 可是围观的几个人也不知道你是真记者，还是假妓者，笑着躲开他求助的目光。 一帮愚民！ 陈歌心里咒骂一句，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指着鞋摊喊道：“你是假的，你们在撒谎。” 说着，他朝着围观众人喊道：“你看看，他们不接受记者采访，这不明摆着是卖假货心虚嘛！大家可别千万买啊！” 红发妇女先是一惊，很快又镇定下来，举起一只皮鞋用力掰一掰。 “大家看一看嗷！五十九元的皮鞋，看看这质量！这能是假货嘛？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在别的地方，你撑死也要花八十才能买到这质量！” 众人虽然分不清两人话里的真假，但是能看出来皮鞋的真假，瞧瞧这质量，五十九元买一双，真不吃亏。 正在试鞋的几个顾客连忙付了款。有些人生怕两人把货卖光明天就不来了，一口气买了好几双。 陈歌喊了几嗓子，非但没让人群退散，反而吸引更多看热度的人，这让他更加郁闷。 陈歌挤出人群，失落地往家走，忽然发现手上空落落的，原来刚才吵架那功夫，不知道把苹果挤哪去了。他回头望一眼火爆卖货场面，狠狠唾了一口在地上，这件事没完！ 第十一章 算账！ 繁忙的一天过去，到了晚上，顾远和顾秋相对坐在沙发上。 顾远一摊手，说道：“基本情况就是这些，我想随着口碑发酵，明天的销量能再高一些。怎么样，三天之约该取消了吧？” 他刚把今日的皮鞋销量讲给顾秋，脸上露着似笑非笑的神情，隐隐有点得意。 顾秋红唇微张，眼神发直，流露出难以相信的情绪。 一天卖出一万两千多双鞋，销售额高达七十多万！ 如果之前有人跟她说这些，她扭头就走，绝不相信。哪怕厂子赶上旺季，一天也卖不上七十万！ 可是这真切的发生在她眼前，由不得不相信。 顾秋眼神紧张中夹杂着期待，说道：“你说实话，真没唬我？” 顾远打开手机，在顾秋眼前晃了晃。 “银行总不能骗你吧？” 顾秋看着那明晃晃的一串数字，心里又惊又喜。 这点钱不算什么，最关键的是打通了出货渠道！再也不用受制于人，皮鞋厂完全可以自行销售。可以预见，撑过这段时间后，皮鞋厂非但不会破产，反而会走上一条康庄大道！ “行了。”顾秋挥挥手，对他投以责备的眼神，“别晃了，眼睛都快晃瞎了。” 顾秋口头上对顾远的嘚瑟行为很嫌弃，心里却喜滋滋的。 顾远淡淡一笑，把钱转给顾秋，她需要还银行的贷款。 惊喜过后，顾秋忽然有点惴惴不安，说道：“你那套广告词会不会惹什么麻烦？” 顾远摇了摇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听着他满不在乎的语气，顾秋心想这小子出门一趟虽然学到不少东西，可是他性子向来肆意妄为，出点小成绩就容易翘尾巴，必须好好敲打一下。 顾秋挑了眼：“你又犯了自大的毛病。你大四那年也是这么说的，信誓旦旦的一定能毕业？结果呢，论文没过查重，最后求着我帮你写论文。还有高考那年，怎么考上大学的，心里没带点数吗？还有” 顾远听她语速越来越快，连小时候偷看隔壁大婶洗澡的破事都挖了出来，脸色越来越黑，连忙比划手势：“停！打住！” 说了一通后，顾秋口干舌燥，端起水杯吨吨吨的一饮而尽，笑吟吟的起身：“这时候知道脸红了？” 顾远没好气的道：“停！再说下去我可就急眼了。” “你急一个试试。”顾秋挑了挑眉毛，对他的口头威胁不以为意。 顾远心里好气又好笑，虽然顾秋总是喜欢在他面前摆姐姐的架子，其实她自己才是最像小孩的那个人。 顾远说道：“小仙女，生气累身子，你快点去睡美容觉吧。” 小仙女这个称呼很新鲜，顾秋听着脸上一乐，很快又板起脸，说道：“知道不知道错了？” 顾远老实说道：“知道了。” “错哪了？” 顾远顿时沉默，其实女人说这种话的时候心里也没有正确答案，只是寻求一种熬鹰似的快乐。 “我没听清，你重新说一遍。” “你错哪了？” “不是这句，上一句。” 顾秋回忆了一下，说道：“你知不知道错了？” “不知道。” 顾秋正等着弟弟苦求原谅，不料听到这句话，愣了两秒，尖叫一声，顾不得淑女形象，嗷嗷扑了上去。 “你敢跟我耍花招！” 客厅里响起一阵嘿嘿哈哈的叫嚷声。 过了半响，顾秋踏着胜利者的步伐款款走回房间。 顾远顶着鸡窝头，坐在地上，脸上挂着无奈的苦笑。他顾忌着肢体接触，只能被动防御，任由顾秋折磨他。 他视线一转，忽然看到电视柜上的全家福，那应该是他高中时候拍的。一家人站在沙滩上，父母满脸笑容，他染着桀骜的黄毛，顾秋垫着脚站在他身后，比划着手势，表情搞怪。 满天月光，满屋灯光。 顾远轻轻笑了笑，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容变得有些落寞。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安详又平稳。 库房里的存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和预料的情况差不多，销量一天比一天高。工人说话都带着喜气，还把家里的亲戚叫来，怕是恨不得叫上整个小区一起卖。 众人没想到的是，卖货最多的组合却是结巴中年人和红发妇女，两人一个黑脸，一个白脸，顾客看着男人结巴的样子，很容易信任他俩。 总之，秋远皮鞋厂一扫颓势，生意蒸蒸日上。 员工宿舍楼下，顾远舒坦地躺在凉席上，抿了一口梅占。他以前尝过，但是不喜，因为火轻而高香。 不过家里只有这一款过年收礼的茶叶，懒得出外买，只能凑合喝一喝。 尝过后却有些意外，香还是那么香，根却扎那么深，透彻到肺腑点灯。 顾远放下茶杯，思忖着回江城前要搞上几斤。 这时，他的影子上方突兀地竖起一道黑影。 顾远正要回头看，忽然耳朵一痛。 “哎呦，顾秋你放手！”顾远顺着耳朵上的劲儿弯着身子，他哪遇到过这种事情，老脸窘迫得涨红。 身后的人正是顾秋。顾秋提溜着他的耳朵，语气像是宫里的老嬷嬷，说道：“顾少爷的小日子很悠闲啊。” 顾远哭笑不得的道：“我知道错了，你先放手。” “别使劲，你使劲就越疼。” 顾秋笑着玩弄了一会儿，见顾远像死鱼一样不再挣扎，松开手指，语气瞬间冷下来：“快点去干活，瞅没瞅见大家都忙着呢，就你犯懒。” 她齐耳的短发束到脑后，看起来干净利落，下巴有两道红肿的印子，像是擦伤。黑衬衫上都是泥道子，显然刚才一直在干活。 顾远见她这幅样子，心里发软，拉下来她的手套，扔进身后的垃圾箱，柔声道：“钱是挣不完的，你可别累坏了自己。” 刚转过头，那双美眸中不但没有暖意，反而有着让他从脑门寒到脚心的凉意。 顾秋瞪他一眼，走近垃圾桶，把手套捡回来。 “二十多块钱一双呢，你倒是阔气！”她怨气冲冲的说道，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松缓下来，“顾远，咱家正缺钱用，你别像以前一样大手大脚的。我多干些活，你以后零花钱也能多一些。” 顾远想到那些与顾秋年纪一般大的女孩，整天忙着吃吃喝喝打卡网红饭店，她却为家里的债务忧心。一种莫名的情绪贯穿心里某处，愈发觉得心疼。 他从顾秋手里拿过手套，很硬气的说道：“你在这歇着，我去搬货。”说完，顾远走向库房。 小雨般的蝉鸣声在不知不觉中变成大雨，夏天在结束前似乎要挣扎一下。 顾秋躺在凉席上，两条长腿缠绕在一起，一边看着顾远渐渐渺小的身影，一边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小声道：“嘿，还是苦肉计好使。” 第十二章 分家产 安城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城市，曾经靠着棉纺加工，经济着实红火过一阵。随着政策调整，又渐渐平稳下来。 这里虽然经济一般，但胜在物价不高，老百姓倒是活出一种安贫乐道的趣味。 不过这几天，安城忽然出现了一些变化。 无论你走到哪里，都能听到议论安城皮鞋厂倒闭的消息，拐过一个路口，就能听见破喇叭嘶声喊着：“安城，安城，最大皮鞋厂，安城皮鞋厂倒闭了” 老百姓对八卦和价格最为敏感，不管有没有购买计划，总归要过去瞧一瞧。这一瞧就心动了！ 皮鞋虽然版式一般，但走线工整，面料结实，五十九元也太实惠了！穿出去参加夕阳红相亲，足够体面。而且说是二百块钱买的，心里也不虚。这性价比，哪个大爷大妈不心动呢？ 这双皮鞋是彻彻底底地火了起来！ 可是，一连四天的洗脑轰炸后，安城人回过味儿了。 什么安城皮鞋厂倒闭了。 什么老板。 什么小姨子。 统统都是扯淡！ 这特么是广告啊！ 安城人一拍大腿，是啊，这么明显的广告，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买了两双皮鞋呢？ 不过当他们看到玄关下的皮鞋，郁闷的心情舒缓不少。 瞧瞧这质量，瞧瞧这皮子。 商家或许血赚，但我绝对不亏！ 这些人从顾远的营销中反思自己，痛定思痛，如果再有这种广告，我就是把手剁了也不买！ 不过，在城市的另一角，还有一群人双眼冒光，激动得不能自已！ 这是啥？ 这是营销？ 这是骗子？ 统统都是扯淡！ 这是圣经啊！ 做过小买卖的都知道，商品质量重要吗？ 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卖货时的那套小嗑，是能在菜市场那种人流速度极快的地方，最短的时间内抓住顾客耳朵的套话！ 瞧瞧这套词。 “安城皮鞋厂倒闭了！” 【开篇搞出个大新闻，耸人听闻，吸引顾客眼珠。】 “老板欠下35个亿，带着小姨子跑路了！” 【继续搞事情，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们没有办法，拿着皮鞋抵工资！” 【用讲故事的方式留住顾客，让人忍不住继续听下文。】 “原价都是二百多、三百多的皮鞋，统统只要五十九！” 【盖棺定论，前面是铺垫，用大量的信息让顾客分不清真假，这里瞬间引爆情绪，敲下最后一块木板！】 阅读理解满分！ 众多小贩一见这招好使，那是纷纷效仿。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外地人一来安城，吓得瞠目结舌，安城咋了？怎么连市长都跑路了？ 在安城人民医院的病房里，顾远握着顾山民的手，说道：“爸，你不用操心鞋厂的事情，我和顾秋都已经处理好了。” 顾山民躺在病床上，脸露欣慰的笑容：“你可别骄傲，经营一家工厂是长期战，一场小胜利说明不了什么。” “你都这样了，还管这么多！”钱丽娟忍不住嗔一句丈夫，她对儿女做出的成绩很满意。 顾山民瞪她一眼：“妇人家家的懂什么，九八年那次军演，我眼瞅着就要从万军从中取敌方首级，还不是因为一点小失误，功亏一篑！” 钱丽娟嘟哝道：“战场上拉稀，谁敢跟你学啊。” 瞧着老两口绊嘴，顾远和顾秋在一旁偷着乐。 顾山民面子有些挂不住，脖子涨得通红，怒道：“没有的事，谁跟你说的！” “老赵！”钱丽娟抛出实锤。 顾山民表情一僵，好像被戳到了痛处，转口问道：“你什么时候跟老赵搭上话了？” 听他语气有质问的意思，钱丽娟霍然起身，连连锤他胸口：“两个孩子还在这儿呢，你什么意思！啊？你什么意思？” 顾山民自知理亏，蒙起被子，躲着不说话。 顾远哭笑不得的劝道：“妈，别生气，咱爸就是随口一说。” 钱丽娟瞪了一眼被子包着的人形，没好气的道：“随口一说也不行，我看他就是装病，说屁话倒是中气十足。” 顾山民探出脑袋，悻悻地看一眼妻子，对着顾远说道：“儿子，总之你将来接手工厂，可别犯我的老毛病。” 顾远心里咯噔一下，瞟了一眼顾秋的表情，没有看到异样，心里微松，说道：“爸，我有自己的事业，你把工厂交给顾秋吧。” 这话一出，病房里顿时沉默下来。财产分配向来是最尴尬的事情，很多人因此跟家人闹得恩断义绝。 顾山民没有吱声，按他想法就应该把家产传给儿子，可是女儿也是心头肉啊，还真不好取舍。钱丽娟及时插嘴道：“你不要工厂，将来拿什么娶妻生子？” 顾远道：“我在江城还有一间茶馆，未来打算往娱乐圈发展，手头不会缺钱的。” “这出路不错。”钱丽娟点点头。 “不错什么啊，娱乐圈是那么好混的吗？”顾山民反驳道。 “你是不相信咱儿子的实力？” “我是按事实说话。” 钱丽娟眉头一横，开始反驳。顾山民仗着自己阅历深，连连挑她错误。老两口先是吵顾远该不该进娱乐圈，又吵到娱乐圈有哪些明星出轨，后来开始互相揭短。 看来揭短这毛病是家族遗传。顾远笑了笑，对着顾秋使了眼色，然后走出病房。 病房外的走廊里，顾远说道：“顾秋，我下午就回江城了。” 顾秋脸色微讶：“这么着急？你该不会是因为咱爸那些话吧？咱俩谁跟谁，那破工厂给谁不一样。” 顾秋好像生怕顾远多心，一口气说了一长串。 顾远说道：“我真打算往娱乐圈发展。”顾远对实业不感兴趣，哪怕是一家五百强企业，他也不会接手的。 “你行吗？”顾秋脸色狐疑。 顾远：“” “试试看再说。”顾远不敢说大话，免得她又是一顿说教。 顾秋点点头，脸色似乎有点失落，低低的道：“你也长大了，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但是别逞强，如果混的不行就回家。姐姐养你。” 顾远心里一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笑道：“谁养谁还不一定呢。” “狗爪子往哪放呢？” 第十三章 八月之后便是九月 江城真像是一位老者，反应都比别的城市慢。安城的树叶已经泛黄，这里依旧青绿青绿的。 顾远拎着一大束荆芥，走出江城园林，远远可以看见细柳街的轮廓。他走的是北面，不怕遇上南面的黄姨。 刚走进街口，听到一句温婉的女声。 “顾老板。你回来了？”声音里好像有点惊喜。 顾远心里一沉，转头露出一个笑容：“是啊，家里的事情忙完了。” 苏招娣笑道：“你店里的员工说你至少出门一个月，没想到回来的这么快。” 顾远道：“事情比较顺利，所以回来的早。” “顾老板怕是抱得美人归了吧。”苏招娣笑吟吟的道，她眼神观察着顾远的神情。 顾远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说道：“我家里生意出点问题，不是回去相亲。” 苏招娣悄悄松了一口气，指着他手里的荆芥说道：“顾老板喜欢紫花？刚好店里进了一批矢车菊，你先等着。”说完，她向花店里走去。 顾远连忙叫住她，说道：“苏老板别麻烦了。这两天飞虱多，我就是采点荆芥驱驱虫。” 苏招娣眼里笑意渐渐低落，因为顾远又没接受她的好意，这让她很苦恼。不过这也是顾远的魅力之一，不像其他男人，一见到有姿色的女人便恨不得当场脱衣解带。 “小虫子确实很烦人。”苏招娣说道。 顾远没有接话，客气笑了笑：“我先去看看店里，有时间再聊。” “有时间我去你那喝茶。”苏招娣扬了扬手。 “好，给你打折。” 在顾远离开之后，苏招娣依旧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从人群缝隙中再也看不到，她才收回目光，脸上露出混杂着幸福和无奈的样子。 苏招娣拿起小喷壶润润花草，回想着刚才的对话，动作一顿，笑骂道：“真是油盐不进，居然还收钱。” 顾远站在茶馆大厅，忽然神情一怔，恍惚间以为自己走错了路。 他转身出去，抬头看一眼茶馆的牌匾，又四下看了看。 泛绿的牌匾、红橡木门、青石板，都是熟悉的那些。 可是茶馆里面热闹得好似饭馆，陌生得让他不敢相认。 顾远心里冒出浓浓的疑惑，他不在的这些天，茶馆究竟经历了什么？ 顾远走进茶馆，寻找着熊柔柔的身影。 “你好…” 熊柔柔迎了过来，没料到进来的客人是顾远，惊道：“老板！” 顾远点点头，指着茶馆的热闹景象，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熊柔柔对这一幕期待很久了，叉着腰，语气骄傲：“快夸我！” 顾远：“” 他虽然希望茶馆自给自足，却不想让它变得太热闹，对眼前乱纷纷的样子极为不喜。不过熊柔柔也是一片好心。 顾远苦笑道：“你学表演真是浪费经商头脑了。” “是吧，我也是这么想的！”熊柔柔脸色喜滋滋的。 顾远正要说话，南面一位客人吆喝道：“老板娘，续水！” 熊柔柔习惯性地喊道：“好嘞！” 说完之后，她忽然意识到顾远也听到了，脸色刷的一下泛着桃红色，支吾道：“这个他们都以为我是老板呢，所以” 顾远说道：“你先去续水。” 熊柔柔听到这句话，心里酝酿的羞赧顿时烟消云散，脸色垮掉，嘟哝了句“不解风情”，可是声音低到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顾远给自己泡了一杯梅占，坐在老位置上。 熊柔柔干完活，坐到他对面。 “你怎么做到的？”顾远好奇道。 熊柔柔捋着耳边长发，轻飘飘的说道：“可能是客人觉得我好看吧。” 虽然说的是玩笑话，但熊柔柔看到顾远面无表情，一点都不配合，她皱起眉头，流露出不满的情绪，凶道：“我说的不对嘛！” 顾远叹着气摇了摇头，“茶馆厕所缺一面镜子。” 熊柔柔没理解为什么忽然提到镜子，很快反应过来，顾远是说她长得丑！ 女人对外貌的重视性，远远超乎男人的想象。 她站起来，探身到顾远脸前，不忿道：“我丑吗？” 两人的脸庞相隔不过十厘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暖香味。 顾远说道：“你中午吃的是三鲜馅的饺子？” 熊柔柔眼睛睁大，连忙坐回座位，捂住嘴巴。 过了几秒，她手掌露出一条小缝，声音传了出来：“我真的有口臭吗？” 顾远摇了摇头，向身后的桌子努努嘴，说道：“下次吃完饭，记得把碗捡下去。” 熊柔柔扭头一看，登时神色发窘。 原来中午吃剩的饺子明晃晃地摆在桌面上，她连忙起身去收拾。 顾远笑了笑，《诗经》形容卫庄公夫人，说“眉如翠羽，肌如白雪；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暖。”如果按照这个标准，熊柔柔大概能得九十分。因为想来美女多半长一颗七窍玲珑心，熊柔柔没长心，自然得不到智商分。 到了晚间，茶馆里的客人都走了。 顾远泡好茶，等着梅铮到来，这么多天没下棋，着实有些手痒。 熊柔柔收拾好卫生，正要走出大门，顾远喊道：“柔柔，你等一下。” “干嘛？”熊柔柔很累，虽然很想尽快回家休息，但她的脚步还是像扎根一样，等着顾远说完。 “你明天把广告撤了吧。”顾远说道。 熊柔柔说道：“给我一个理由。” 当了几天老板，她说话都硬气很多。 顾远不愿折了她的积极性，说道：“你看看你的脸色，我怕把你累着。” 熊柔柔摸了摸脸颊，赶紧用手机照了一下，看着脸部特写，点头道：“气色确实有点差。” “我挣不挣钱没关系，不能把你累着。”顾远说道。 熊柔柔见他突然说的很温情，开心得想笑，又觉得这样不够矜持，连忙收敛回去，语气硬邦邦地说道：“知道了。” 熊柔柔等了几秒，见顾远没有说话的意思，轻轻跺一下脚，忽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老板，今天是几号？” “二十九号。” “哦。那我走了。”熊柔柔摆摆手，背着粉色小包，渐渐走远。 顾远呷了一口热茶，望着少女的背影，鼻子轻轻笑了一声。 八月之后便是九月，快到分别的日子了。 第十四章 崔妍 梅铮依旧那般精神矍铄，脚步轻健，完全没有老年人的垂暮之感。 顾远向他遥遥招了招手。 人未至，爽朗的笑声先传入茶馆。 梅铮坐上老位置，说道:“家里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很顺利。” 两人寒暄了几句，梅铮笑道：“你若是再不回来，我可就给你打电话了。” 梅铮好像话里有话。 顾远想了一下，说道：“约歌的事情吧？” 梅铮不由得一怔，他还想卖卖关子，不料顾远一语中的。跟顾远这种聪明人打交道，说话都轻松不少。 “是啊，你恐怕还不知道《成都》惹出来的麻烦。”梅铮感慨地说道。 “最近去成都旅游的人不少吧。” 梅铮脸色惊诧：“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成都统计局才得出结论——在《成都》发布后，成都旅游人数上升百分之十七，而且这个数字仍在上升。但是统计局还没有向媒体发布，梅铮是从当官的儿子口中得知的。 “猜的。”顾远说道。前世有人说一首歌让成都领先其它城市十年。这话虽有夸张成分，也可见《成都》对成都的影响之大。无数人因为这首歌，亲眼去成都逛一逛，去玉林路的小酒馆喝上一杯。想必放到蓝星，它也不会弱了威风。 “你该不会写歌的时候就猜到了这些吧？”梅铮端起茶杯惊叹地说道。 顾远摇了摇头，他总不能说早有先例吧。 梅铮放下茶杯，咂摸咂摸嘴：“这茶够香，够艳。” “我从家里拿的，你等下拿几斤。”顾远道。 梅铮摆摆手：“岁数大了，还是喜欢清淡的。” 他见话题扯远了，又说道：“现在你的艺名传遍圈里圈外，邀歌的人实在太多。小黄兜不住了，就把我说了出来。其他人倒是好说，但我早些年欠朋友一个人情，你看” 说到最后，梅铮声音渐小，老脸有些挂不住。他亲口向顾远邀歌，总归有点把朋友当作人脉的意味。 “你让他联系我，正好我现在缺钱。”顾远说道。 梅铮神色一松，想到挣钱这件事和他性格不符，好奇道：“家里的事情还没结束？” “那倒不是，单纯想挣钱。” 月色皎洁。 魔都的一间工作室依旧灯火通明，但是却极为安静，没有任何声音。 只听啪的一声，崔妍把监听耳机摔在工作台上，啊的一声长叹，五指抓进长发，神情近乎崩溃。 细碎的音乐声从耳机里传来，像是嗡嗡作响的蚊子。 崔妍忍不住了，抓起耳机想要摔在地上，但是动作停顿一下，无力地放下耳机，然后关了电脑。 世界终于安静了。 崔妍枕着双臂趴在工作台上，呼气特别重，显然情绪很激烈。 在父亲的安排下，她以独立唱作人的身份出道，第一部个人专辑《梦·想》取得了不菲的成绩，被誉为“华语新星”，一时间风头无限。 著名音乐人许常德听她演唱时因过度感动而留下眼泪，还传出一段佳话。 可是没有多久，有人爆料崔妍父亲是天成娱乐公司副总，她的个人作品其实都是别人写的。 这新闻一出，崔妍名声一落千丈，甚至连累许常德落下一个“乐坛吕布”的骂名。 崔妍就搞不懂了，作品都是她亲手买来的，凭什么不能算她的？ 她发誓一定要创作出好作品，打那些黑粉的脸！ 崔妍心里鼓了鼓劲，撑起身子，自信满满地打算继续创作。 但是当她看到音轨上只有可怜兮兮的鼓点时，仰天长叹：“我太难了！” 崔妍想努力一把证明自己的天赋，却发现她自己没有什么天赋。早知这样，当初买的通稿就不提她是独立唱作人了，导致现在骑虎难下。 崔妍关掉电脑，心说明天再创作吧，反正罗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 正在整理设备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崔妍看一眼名字，是父亲。 “爸，我正要回家呢。” 崔鸣鸿说道：“我帮你打听的事情有消息了。” “打听什么？”崔妍挎起背包疑惑地说道。 “邀歌的事情啊。”崔鸣鸿无奈地说道，他托着人情到处求歌，结果事主却把这事给忘了。谁让她是自己的女儿呢？ “哦哦。”崔妍想起来有这么一档子事，问道：“然后呢？” 崔鸣鸿说道：“我帮你订好机票了。浮生是江城人，你明早去一趟江城，顺便拜访一下梅老，这次还是他帮你说话，浮生才愿意帮你写歌。” 崔妍疑惑道：“为什么让我去江城，浮生写完歌就传给我呗。” 或许是保护的太好，崔妍已经都二十五了，还不太懂人情世故。既然求于人家，就不能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亲自上门自然更显重视。 崔鸣鸿把这些道理讲给女儿。 崔妍听着头大，一边穿鞋，一边连连敷衍道：“好好，嗯，我知道了，肯定懂礼貌。你就放心吧。” 暖阳当空，微风拂面。 崔妍一边收着出租车司机找的零钱，一边打量着细柳街。这里没有高耸大厦，一片低矮的小楼，最高不过三层，街道很窄，却没有逼仄的感觉，透着淡淡的平和。 看来在这里开茶馆的浮生是一位很好相处的前辈。 崔妍向街口的小贩打听道：“你好，请问这条街里有茶馆吗？” “有啊，就在街中央。” 说话的不是卖鸡蛋的小贩，而是旁边的妙龄少女。 崔妍对着少女笑了笑，说道：“谢谢啊。” 熊柔柔拎着三斤鸡蛋正要回茶馆，忽然听到有人打听茶馆，便接上了话。 “没事，我就是茶馆的员工，我带你过去吧。”熊柔柔说道，心里思量着等会儿怎么跟顾远炫耀，瞧瞧我的本事，就算不打广告，上街买菜都能招揽一个顾客。 两女结伴走进细柳街。 走了不过十米，崔妍皱起眉头，这个员工好烦人，不停推销茶叶，小嘴叨叨得跟报菜名一样。 崔妍打断道：“你不用介绍了，我不是来喝茶的。” 熊柔柔声音一滞，疑惑地看着她：“那你找茶馆干什么？” 崔妍说道：“我是你老板的朋友。” 什么！ 熊柔柔心神一震，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惊呼：我这是招揽了一个什么人啊！ 第十五章 女朋友 今天是周六，细柳街比平常热闹一些。 两女随着人流缓缓前行。 熊柔柔用余光窥探着那位自称顾远朋友的女人。虽然墨镜挡住了大半的脸，但是从耳朵和脸型上看，这女人的姿色不逊色于她。 熊柔柔心里很沮丧，不自觉挺了挺胸，走路姿势更淑女一些。她脑中冒出一个念头：顾远不是那种俗人，应该不在意颜值吧？ 由着这个念头，熊柔柔想起以前和顾远探讨过这个话题。 “老板，我觉得颜值不重要，爱情应该是一种感觉，你说对吧？” “你说得对，爱情是一种感觉，可是” 熊柔柔挠了挠头，忽然想不起来顾远后面说了什么。 不到一分钟，两人便走到茶馆门口。 “诺，就是这里。” 熊柔柔走进茶馆，望了一圈，看到顾远正坐在窗边品茶。 崔妍跟着熊柔柔走进茶馆，先是打量几眼茶馆的环境，说道：“麻烦把老板叫出来。” 熊柔柔指向顾远：“就在那儿啊。” 顾远看到两个人走进茶馆，一个是熊柔柔，另一个人很陌生。只见熊柔柔抬手指了指他，又瞪他一眼，然后像宫里的丫鬟一样，迈着小碎步走进厨房。 顾远瞧着好笑，心说幸亏熊柔柔生在大城市，若是在一个小村子，怕是三天两头就要请一次大仙儿替这丫头驱驱鬼。 只见那个陌生的女人向顾远走了过来。 “你就是老板？”崔妍一边说着，一边坐了下来。 顾远看向她，说道：“我是老板，有什么事吗？” “你就是浮生？”崔妍自顾自地问道。 既然说出浮生这个名字，那就是昨天梅老提到的人，来的速度倒是很快。 顾远笑道：“梅老可以帮我作证。” “你也太年轻了吧！”崔妍不是怀疑顾远的身份，而是在表达自己的惊疑。 顾远沉吟两秒，说道：“咱俩又不是相亲，年龄应该不重要吧。” “那倒是。” 崔妍言语直接，让人稍有些不喜，顾远直接说道：“咱们直奔主题。你想要什么类型的歌，说来听听。” 崔妍反问道：“你写歌要多久？我跟粉丝约定好下周发歌的。” 顾远道：“五分钟。” 知道他年纪比自己还小的时候，崔妍便隐约觉得今天算是白来了，因为“浮生”的大名才继续坐在这里，可是此刻再也忍不住了。 她只敢吹自己三天三夜不睡觉，像是“五分钟写一首歌”的话完全不敢说出口，毕竟被人要求当场写歌这么办？ 但是浮生竟然比她还会吹！ 崔妍刚想起身离开，忽然想到自己起了个大早，结果白来一趟，实在无法忍下这口气。 “你五分钟写不出来怎么办？” “写不出来就写不出来呗。” 崔妍一翻白眼，冷声道：“不行，五分钟写一首歌是你亲口说的！” 顾远笑了笑，说道：“那你挑一个主题，我现写一首歌给你。” 崔妍一怔，她本以为浮生还要继续耍赖皮，没料到他却大大方方地接招了。 崔妍想了想，说道：“梦想。” 梦想这个主题很宽泛，不算刁难人。 崔妍双手横在胸前，等着浮生写歌，却看见他站起身来。 “往哪跑！”崔妍赶忙拦住顾远。 “我去拿纸。” 崔妍收回手，红着脸哼了一声。 茶馆后厨，熊柔柔从冷柜里取出绿豆糕，撒上松米，她要趁着上茶点的功夫打听打听敌情。 熊柔柔端着碟子走出厨房，一抬眼，刚好看到崔妍拉住顾远手臂的那一幕，登时头顶响起一道惊雷。 果然是男女朋友吗 这时，她忽然想到了当时顾远说的话———爱情是一种感觉，可是男人对长得丑的没感觉。 熊柔柔失魂落魄地低下头，只觉得这绿豆糕绿的刺眼。 顾远从前台取了纸笔，看到熊柔柔还端着碟子一动不动，好奇道：“柔柔，你在搞什么行为艺术？” 听到熟悉而令人愉悦的声音，熊柔柔抬起头来，将碟子递给顾远，说道：“你把绿豆糕给她吃，这一碟算我的，从我工资里扣！” 熊柔柔声音不高，却腔调沉重，听着总觉得有点悲壮的意味。 “给谁吃？”顾远一头雾水。 “你女朋友啊。” “女朋友？”顾远声调抬高，表情疑惑。 熊柔柔指着崔妍，说道：“就是坐你对面那个女人啊，她不是你女朋友吗？” 顾远看一眼崔妍，又看一眼熊柔柔，再看看这绿豆糕，把她的心思猜出大半。 “我跟她第一次见面。”顾远说完后便走向崔妍。 熊柔柔脑中念叨了两遍这句话，噗嗤一笑，她看了一眼绿豆糕，捻起一块，边吃边走回厨房。 顾远坐回座位，开始落笔。 在他落笔的一刹那，崔妍悄悄按下手机里的计时器。 顾远写字极快，好像不用思考，想到哪写到哪。 崔妍撇了撇嘴，她才不相信有人能五分钟写完一首歌呢。 过了几分钟，崔妍看到纸上的字快要凑满一首歌，忍不住补充道：“你可不能瞎写，瞎写的歌我可不买。” 顾远点点头，写下最后一个句号，“写好了。” 崔妍停住计时器，瞥了一眼——三分四十二秒。 “我看看。” 崔妍抓过纸稿，径直读起来。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 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飞过绝望 不去想他们拥有美丽的太阳 我看见每天的夕阳也会有变化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给我希望 我终于看到所有梦想都开花 追逐的年轻歌声多嘹亮 我终于翱翔用心凝望不害怕 哪里会有风就飞多远吧 崔妍虽然没有创作的本事，但胜在眼光毒辣，买回来的歌都是精品。 读完这首歌，崔妍忽然意识到浮生好像不是在吹牛，他是真的很牛啊！ 她抬头看一眼顾远脸色，见他表情淡然，心想应该还有缓和关系的机会。 崔妍微微低下头，十指松弛，轻按墨镜的边框，缓缓往上拉起，墨镜腿勾起几缕头发，然后左手沿着发梢向后一捋。 这套动作，崔妍演练了近百遍，一气呵成，十分完美，将气质彰显得淋漓尽致。 “哥，咱俩出去吃个饭啊？” 第十六章 娱乐圈 五分钟前，崔妍口气娇蛮，好像必须得蓝星围着她转。 五分钟后，崔妍摘下墨镜，笑容甜得让人直发齁。 端起架子容易，卸起架子困难。 像崔妍一样，转头就把面子当成破抹布一样扔掉的，真是头一次见。 顾远露出笑意，说道：“吃饭就算了吧。先介绍一下，我叫顾远。” 崔妍这才想起来两人还没自我介绍，尴尬地笑了笑，伸出手掌：“我叫崔妍，百花争妍的妍。” 两人轻轻握了握手。 顾远道：“崔小姐对这首歌还喜欢吗？” “喜欢！”崔妍眼放异彩，她相信用这首歌一定能打爆黑粉的脸。 “二十万，再加上百分之十五的版税。”顾远开出了价码，然后等着崔妍还价。 不料崔妍沉吟两秒，脆声道：“成交！” 爽快的样子跟大妈在菜市场买萝卜一样。 顾远怕她年轻不懂事，解释道：“这个价格只包括唱作权，其实版权还是在我手里。” 崔妍笑盈盈道：“我知道这些——不过它是浮生的第二首歌，我觉得这噱头值这个价钱。而且我和小顾算是不打不相识，就当姐姐的赔罪了。” 虽然她语气亲切，可是腔调总有些怪怪的，透着一股生硬感，像是在背套话。 顾远笑着点点头。 在他这样目光的注视下，崔妍脸色微微泛红，有些撑不住姐姐的架子，“那个顾远，咱们什么时候签合同？” “我让员工去打印合同。”顾远向着后厨扬声道：“熊柔柔！” “干嘛！” 熊柔柔扒拉开后厨帘布，探出小脑袋。 顾远说道：“你去打印点东西。” 顾远担心崔妍出去就迷路了，干脆让熊柔柔去打印合同。崔妍把文件传给熊柔柔，熊柔柔接收文件后，脸色狐疑地在两人之间看了看，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这才转身走出茶馆。 熊柔柔向细柳街外走去，心里嘟哝着果然顾远喊她不是跑腿，就是跑腿。 她忽然停住脚步，打印文件？什么文件？ 熊柔柔生出好奇心，打开崔妍传给她文件。 《音乐作品授权书》？ 熊柔柔是表演系的学生，自然知道这是最基本的歌曲买卖合同，可是顾远和那个女人为什么要签合同呢？ 难不成 顾远要当歌手？ “哈哈哈哈”熊柔柔一阵银铃似的笑声：“顾远要当歌手，你快饶了我吧！哈哈哈哈！” 畅快地笑过之后，熊柔柔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水，心说可不能让顾远进娱乐圈，毕竟娱乐圈太黑暗了。前段时间流量小花被京圈大佬狂透的八卦还传的满城风雨。 熊柔柔决定要保护好反应迟钝、碎嘴叨叨、一问三不知的顾远，绝对不能让他进娱乐圈！ 崔妍和顾远闲聊很久，从她的黑历史聊到睡美容觉的十八种姿势。 聊的越多，崔妍越觉得顾远这个人很顺眼。 顾远不但能接住任何话茬，还能提出很多有价值的建议。比如将茉莉花浸泡冷水，再兑入少许酒精，可以清洁脸部连这种清洁方法都知道，顾远一定交过很多女朋友吧。 崔妍打趣道：“你对女人熟悉得有些过分了。” 顾远道：“只有足够了解女人，男人才能认清自己。” 崔妍一挑纤眉，示意他接着说。 顾远抿一口茶，缓声道：“如果一年中有一个月份，规定男人必须穿高跟鞋上班。那么男人再去夜店，看到小皮裙、大波浪，第一反应不是跟这个女人睡觉，而是想，她穿这么高的鞋，脚应该很疼吧。” 女人听到这段话会不由自主地感同身受，谁愿意穿着卡脚的高跟鞋呢？ 崔妍眼色微微动容：“然后呢？” “然后？”顾远歪了歪头，说道：“心疼女人之后，再睡了她。” 崔妍：“” 她扯了扯嘴角，很想把手里的茶泼到顾远脸上，看他还能不能笑得这么轻松。 估计顾远还是能笑出来，崔妍和他接触的时间很短，却感觉顾远身上有一种漫不经心的逍遥。 崔妍正想说些什么，看到茶馆的女员工走到桌旁。 看见熊柔柔两手空空，顾远说道：“文件呢？” “打印社关门了。”熊柔柔说道。 “你怎么去了将近半个小时？”顾远问道。 熊柔柔心虚地看向窗外，胡诌道：“我我饿了，路上吃了碗螺蛳粉。” 熊柔柔有一个小习惯——撒谎的时候不敢跟别人对视。 顾远察觉到她在说谎，只当熊柔柔仍在怀疑崔妍是他女朋友，但是总不能在外人面前点破。 熊柔柔看到顾远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赶忙溜之大吉。 顾远对着崔妍说道：“反正是梅老介绍的，而且数目也不大。既然今天签不了合同，那咱们以后有机会再签吧。” 他的语气中流露出送客的意思。 崔妍笑道：“行，我今晚住在梅老家里，咱们晚上一起吃顿饭也成。” 顾远送崔妍走到细柳街街口，然后走回茶馆，刚进门口，就遇到熊柔柔擦着他的肩膀飞奔而出。 “你干什么去？” 熊柔柔没有回话，只顾着向前跑。 顾远疑惑地看着她逆着人流，向前狂奔。 顾远坐了几分钟，才等到熊柔柔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地走进来。 “干嘛去了？”顾远问道。 “那个女人把墨镜落下来了，我给她送过去。”熊柔柔抬手扇扇热气，女人更懂女人的心思，她猜到那个女人故意留下墨镜，以待日后和顾远联系。呵，才不会让她得逞！ 熊柔柔脸颊红腾腾的，像是沾着雾气的水蜜桃，粉中带嫩。额头沁着一层汗水，两缕长发黏在上面。 “瞧把你喘的。”顾远抓起几张纸巾，轻轻擦干她额头上的汗珠。 纸巾的甜腻气味飘入鼻子里，熊柔柔双眼睁大，直勾勾地盯着顾远的脸。 顾远看见她一脸呆愣愣的样子，便戳了戳她的腰，这有点像电脑死机了，需要踹一下机箱。 熊柔柔脑袋一晃，回过神来，却发现顾远已经走进后厨，好像去准备午饭。 “我要吃云吞面！” 第十七章 高山流水！ 江城西市古玩街。 摊主是一个身材瘦溜的中年人，坐在小板凳上，对着顾远说道：“两万，不回价！” 这玉蝉若真是汉八刀，两万块钱并不贵，就是两个亿都不贵。它的地位大概可以比肩和氏璧，因为它证明了汉代就有了机械加工流水线。 顾远心里预期是两百，把玉蝉放到毛毯上，转身就走。 摊主见这年轻人看了半天，觉得他有购买的欲望，便喊道：“一万五！正宗的汉八刀，瞧瞧这刀工，矫健粗野，锋芒有力，真是老祖宗的好手艺啊！” 摊主喊了两嗓子，看见顾远径直走远，不由得低骂了一句“穷涝鬼！”。 顾远也不置气，在古玩街里这种事情太多了。真真假假，让人挑花眼。若是没点定力和道行，别说买到心仪古物，就是连工艺品也捞不到一件。 顾远走走停停，时不时驻足看一会儿，停留的原因倒不是遇上了珍品，而是发现有些赝品的手艺当真不错，不由感慨用来造假有点可惜了。 日头升到最高，阳光烈得惨白。 顾远婉拒了最后一个摊主推销的西周青铜器，算是走完整个古玩街，只是有些店铺还没逛。 他很久没接触这些东西，有些心痒，所以费了些时间。 接下来顾远要去做正事——给熊柔柔准备礼物，小妮子暗示好几次了，而且这几天干活总是走神，肯定是在合计他有没有准备礼物。 顾远挑了一间叫花乳斋的店铺走进去。 店铺面积不大，仅有五十来坪，周围环绕着古玩玉器，中间放着一套桌椅，一个老者坐着看书，客人进来也不招呼。 “请问有宋绢吗？”顾远问道。 “宋绢？”老人目光从书中抬起来，看了一眼顾远，“娃娃，你买宋绢做什么？” “仿画。” 老人点点头：“这宋绢用一块，便少一块。我轻易不卖，你得拿出一点本事来。” 老人的脾气似乎很随性。 顾远笑着点点头。 老人接着说道：“你去取画笔颜料，若是能画出让我满意的画，那便算过关了。” 似乎上了岁数，又有些本事的老家伙都喜欢立规矩。梅铮便没有这种毛病，行事随和，所以两人才能成忘年交吧。 顾远懒得麻烦，正要去下一家问问，余光忽然瞥到老人手上的书。 那是一本古琴谱，他又看到桌椅后面摆着一架古筝。 顾远说道：“作画太麻烦了，不如我给您弹一首古曲。” 听到这句话，阮承庸正眼打量起这个小辈，沉声道：“我的琴可是名贵的很，你若是弹的不好，我不但不卖你宋绢，还让这条街的店都不卖你，还要骂你” 顾远一边听着阮承庸絮絮叨叨，一边坐在古筝身前。 古筝漆成褐色，雕以花鸟虫蝶装饰，素雅却不是古朴，可惜能看到细微的裂缝，着实有些可惜。 阮承庸老眼睁大，正要呵斥顾远不要乱弹琴，只见顾远十指置于琴弦，指尖轻轻勾动，悠扬的声音传了出来。 阮承庸站起身来，冷冷地盯着顾远，若不是担心损坏心爱的古琴，他必当场怒叱这不懂礼数的小辈。 顾远闭上双眼，身心俱轻，仿佛置于天上云端，又立于黄河峡口。 指尖滚、拂、绰、注、上、下，种种技法，如泼墨风雨 音域跳跃，时重时低，时隐时现。 阮承庸目光渐渐柔和，又变得沉重，他摒弃杂念，闭上眼睛。 登时， 眼前现出一位长须白发的长者抚琴于天地山水之间， 长者挽一个高高的发髻， 髻后长发与琴声随风飘扬。 天地间蓦然布满大雾， 泰山和黄河齐出， 滚滚的流水，宽广浩荡， 天地间倏然只剩抚琴者一人。 悠然而静谧，素净而仙气逼人。 阮承庸猛然睁眼，急道：“剩下的曲子呢！” 顾远悠悠道：“我要的宋绢只值这一段。” “屁！”阮承庸怒喝道：“这是无价珍宝！宋绢给它提鞋都不配！” 他话音落下，看到顾远笑意湛湛的眼神，猛叹一口气，径直走进店铺柜台后，翻出一个红木箱。 “我珍藏的宋绢都在这里，这次够了吧！” 顾远心想这老人虽然迂腐，却又有点孩子气似的可爱。 这花乳斋的名字取自明代茶道领袖闵汶水的小阁，这老人显然也是爱茶之人。 顾远便说道：“若没有茶香，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我这点好东西全被你瞧上了。”阮承庸冷笑一声，然后默默捻出两钱茶叶，转身去煮茶。 几分钟后，阮承庸见水涌沸如鼓浪，起身倒上两杯茶，室内幽香四起。 “这茶香如何？”阮承庸略有些得意地说道。 顾远点头道：“建宁的武夷茶，味淡而气厚，还行。” 阮承庸抿一口茶汤，不再言语，显是被顾远说对了。 两人无言的品完香茗，阮承庸抬头看一眼顾远，眼神示意该你小子弹琴了。 顾远淡淡一笑，乐声渐起。 初时如江河沸腾，倒倾于瀑布。 一连串的高音过后，仿佛又到了林间小溪，舒缓、轻松。 不久，音调又继续转高，滔天的飞泻之声又起，跌宕起伏，久久不息。 那最初的震撼又出现在阮承庸眼前， 久久不息。 “顾小子，这曲字叫什么？” 阮承庸对着抱起木箱的顾远问道。 “高山流水。” 这曲子柔内有刚，静中有急，犹如水花飞溅，取名高山流水着实恰当。 “你”阮承庸话到舌尖，却说不出口，他一个老前辈哪里好意思向小辈求谱呢？但是如果错过这首曲子，阮承庸会抱憾终生。 阮承庸一脸纠结的看着顾远推开店门，然后一只脚迈出门口，但是他那句话始终说不出口。 顾远刚要走出大门，忽然想起一件事，扭头说道：“阮老，我明天把曲谱给你送过来。”说完顾远便径直离开。 玻璃大门转了回去，把阮承庸脱口而出的那句“不需要”给拦了下来。 阮承庸抱着茶杯，嘟哝道：“谁稀罕你的曲谱呀” 第十八章 狗和骡子 清晨的细柳街，烟气轻轻弥漫，行人步速缓慢。 树上几只喜鹊啁啾的叫着，忽然听见一阵嘭嘭的敲门声，然后扑棱一声，鸟雀惊得散开。 “老板！开门啊！” 熊柔柔拍着茶馆的大门嚷嚷道。 叫了几嗓子，熊柔柔听到里面没有声音，便扒开门缝往里瞧，心道顾远以前很早就起床，今天茶馆居然没开门，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茶馆里，顾远揉了揉惺忪酸痛的眼睛，从后院走进大厅，向大门走去。 突然，顾远看到大门门缝透着一道光亮，而光亮中隐隐有一双眼睛盯着他。 顾远：“…” 茶馆还未开灯，乍明还暗，木质桌椅散发着古朴而荒凉的气息，再配上这双眼睛，顾远陡然想起一部很经典的电影——乡村老尸，真是童年阴影的存在。 “把头缩回去！” 顾远轻喝一声，没好气的打开大门。 熊柔柔没注意到他脸色的异样，只当是起床气，她走进茶馆四下瞧了瞧。等顾远把木栓摆好，再回头却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顾远走进后院，与往外走的熊柔柔撞在一起。 “你进去干嘛？” 熊柔柔吹了一句没调的口哨，目光左右游离，说道：“咋滴？有什么不能看的——你心虚什么？” 熊柔柔严重怀疑顾远昨晚没干好事，于是进了茶馆便去后院巡视一番，不过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顾远见熊柔柔不敢直视自己，猜出这又是一出恶人先告状的好戏，气得笑了笑，懒得跟她打嘴仗，径直回房洗漱。 两人吃完早点后，顾远还是老样子，坐在窗边看书、喝茶。 而另一边，熊柔柔擦完桌子后，坐在角落里，偷偷观察着顾远。 他难道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难道根本就不在乎我吗？ 他是不是只把我当成一个无足痛痒的小员工？ … 女人总是喜欢胡思乱想，可能男人也是这样，反正熊柔柔现在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念头。 今天可是她在茶馆打工的最后一天啊！ 顾远就不应该表示表示吗？ 熊柔柔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自己给顾远的暗示，上周一问了他对大学生的看法，上周二问了他对高考的看法，上周三问了他对全面深化改革大学生素质教育的看法，上周四……还问了他日期呢！ 都已经暗示的这么明显了，顾远就没听懂吗？ 男人都是猪脑子！ 今晚必须吃一斤猪肉解解恨！ 熊柔柔摇了摇头，不行，猪肉太贵了，吃不起。 另一边， 顾远放下手里的《唐诗三百首》，名家巨擘依旧是那些人，可是作品完全不同。令顾远惊喜的是，虽然作品内容不同了，但是质量只高不低，全都是经典中的经典，这简直是双倍的快乐。 有些人在史书中只是一个省略号，而有些人却占据了十几页的篇幅，想来即便仓颉少造一半的汉字，这些人依旧能妙笔生花。 顾远感慨过后，视线一扫，看到角落里的熊柔柔。 她已经枯坐半个小时了，神情时而哀戚，时而悲楚，看着好像要落泪一样。 顾远心想，熊柔柔哭起来一定很好看吧。她的五官很立体，眼睛大大的，脸庞稍有棱角，却不失圆润。她哭的时候眼泪是一大颗一大颗掉下来，不像昨天街口跟男朋友吵架的女孩，五官平铺，哭起来糊了一脸。 顾远不厚道地偷乐几声，想起第一次看到这张脸的那个下午。 那时茶馆刚刚开业，门外挂着招收员工的牌子，然后熊爸带着熊柔柔过来求职。 那时顾远的身体还没恢复。只看外表，感觉熊柔柔应该是一个很高冷的女孩，做事冷冷清清，说话像是快刀切萝卜，干脆利落，所以就直接招了她。 但是…熊柔柔很对得起她的名字，完完全全是一个娇憨顽皮的小屁孩，做事丢三落四，说话囫囵吞枣，怪不得她家条件不错，熊爸仍是送她过来打工磨炼。 顾远笑了笑，抿一口茶。 昨晚他熬了一个通宵，此刻眼皮还泛着酸，便趴在桌子眯一会儿。 …… 到了十点钟，细柳街到了人流最密集的时刻。 顾远被一阵踢踢踏踏的骡蹄声吵醒，揉了揉眼睛，一抬头，顿时呆住了。 熊柔柔坐在对面，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这让他想到了清晨的那一幕。 顾远稳了稳心神，沉声道：“你在做什么？” 在他睡醒后，熊柔柔就开始拖着地面，回答道：“我在拖地啊，你去一边坐着，不要碍手碍脚的。” 顾远笑着起身，好奇道：“你早上已经擦过一遍了。” 熊柔柔心里一乐，脸上不动声色：“是啊，我这是最后一天工作了，明天就要开学了，以后说不定再也不能来茶馆了，所以要多拖几遍地。” 顾远：“…” 他自然听懂了熊柔柔的意思，事实上，他已经准备好了礼物，不然为何昨晚熬了一个通宵？可是礼物这种东西，提前送出去就没意思了。 顾远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坐到远处。 熊柔柔一边擦着桌子，一边从腋下的缝隙中窥探着顾远的动作，见他没有反应，不由得大为失望。 这时，只听茶馆外响起一阵哄闹声，其中夹杂着狗吠和妇人叫骂的声音。 顾远微微侧头，正要出去看看，就看见熊柔柔把拖布一扔，脸色大喜，径直冲向茶馆外。 熊柔柔最喜欢看热闹，听见外面出了事，自然要急着看看。 可是刚跑两步，只听呲溜一声，熊柔柔四脚朝天，滑了一个跟头。 顾远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茶馆外的哄闹声愈演愈烈，听声音俨然要动起手了。 熊柔柔揉着屁股，青着脸，嘶声道：“别乐了，扶我出去看看呐！” 如果一个人愿意为某种事业付出全部，无论她的选择是对是错，这种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顾远不禁油然生出一种敬意，扶起熊柔柔，两人倚上门板，瞧着热闹。 原来是一只狗没栓绳，咬了一嘴过路拉货的骡子，骡子又踢了一脚骑摩托的小哥。 一个大妈抱着狗，一个老汉拽着骡子，一个小哥扶着摩托车，三方吵得是不可开交。 大妈唾沫横飞，声称是骡子乱叫惊到了狗。 顾远对这一点很赞同，因为他就是被骡子叫声吵醒的。熊柔柔反对，她觉得泰迪不会轻易咬骡，狗骡之间必定有江湖恩怨，毕竟动物都是很记仇的。 老汉一脸懵逼，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若不是路人提醒，他都不知道是狗咬了骡子呢。 摩托车油箱裂了，小哥扶着摩托车先去没人的角落。 无论是游客还是细柳街的小贩都瞧着新鲜，纷纷开口建言。 有人觉得狗全责，有人觉得骡子全责，有人认为狗、骡和小哥都有责任。 三方吵得那是不可开交，险些大打出手。 最后有人电话来了交警，把狗和骡子都带走了。 熊柔柔看完了热闹，脸上流露出意犹未尽的神色，因为交警没有当场判决，她很不尽兴。 两人走进茶馆。 顾远怕熊柔柔再熬磨人，说道：“别拖地了，礼物都已经准备好了。” 熊柔柔双眼睁大，霎时间被狂喜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老板没忘啊！ “快给我！” “等晚上的。” 第十九章 佳人 夜幕降临。 熊柔柔抱着一个黑箱子拱开家门。 “妈，我回来了！” 熊爸和熊妈坐在餐厅里准备晚餐，听到女儿的声音，熊妈走出来招呼道：“快，洗手吃饭。” “我今晚不饿，你俩吃吧。”熊柔柔边走向楼梯边说道，她着急拆礼物，哪有吃饭的心情。 熊妈一怔，说道：“刚做好的酸菜鱼，你爸朋友送的北方酸菜呢。” 听到有心心念念的酸菜鱼，熊柔柔脚步一顿，咽了咽口水，“我…我真的不饿，你俩吃吧。”说完之后，她生怕抵制不了诱惑，连忙噔噔噔的上楼梯，回到房间。 熊妈疑惑地挠了挠头，走回餐厅，对着正在看报纸的熊爸说道：“女儿说她不饿，不想吃饭。” 熊爸放下报纸，低声道：“可能是累着了。” 见他情绪不高，熊妈忍不住推了推丈夫的肩膀，微嗔道：“别把电影厂的事情带到家里来，女儿看到又要瞎担心了。” 熊爸叹了一口气，苦笑着点点头。 熊柔柔快步走进房间，直接用下巴按开灯，把黑箱子放在地上，径直开拆。 “顾远真墨迹，包得也太严实了。” “我倒要看看你送的什么东西，比炸弹还难拆！” “啊啊啊！好气啊！” 熊柔柔付出一只美甲劈裂的代价，也没把顾远缠绕的胶布撕开。 她气得跺了跺脚，下楼去厨房拿剪刀。 熊妈正在洗筷子，看见女儿走进来，说道：“你不是不吃吗？” 桌面摆着色泽艳丽的酸菜鱼，酸辣的气味溢散在空气里，不停地刺激着味蕾，单是闻着味道就不停地泛着口水。 熊柔柔拿完剪刀，靠近餐桌，说道：“我就尝尝咸淡，我可不饿。” 熊柔柔拿过筷子，夹了一大块鱼肚肉。鱼肉颤巍巍、滑溜溜的，她迫不及待地伸过头，一口吞下。 “妈妈，下次做酸菜鱼之前，要先给鱼肉淋上料酒、酱油和黑胡椒煨一煨。”熊柔柔想到顾远做酸菜鱼的小技巧。 熊妈哭笑不得的说道：“说道儿倒是不少，好，我记住了。” 熊爸沉声道：“你要是想吃就坐下吃。” 熊柔柔心里记挂着拆礼物，犹豫道：“你俩慢点吃，我等会儿就下来。” 熊爸和熊妈看着女儿一溜烟跑上楼梯，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心中的疑惑。 熊妈对女儿的一反常态很担忧：“柔柔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儿？” “生病了，欠债了，怀孕了，总之就这几种可能。”熊爸认真分析道。 熊妈掐了一把熊爸，嗔道：“你能不能想点儿好事！” 熊爸很委屈地看了一眼妻子，悻悻地不再说话。 过了半响，熊妈又是掐了一把熊爸：“吃吃吃，就知道吃，会不会说话！” 熊爸：“…” 熊柔柔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层泡沫板，礼物被泡沫板包裹着。 “还挺小心。”熊柔柔轻笑一声，脸色愈发期待。 把泡沫板整个取出来，放到地上，轻轻掰开最上层的泡沫板。 顾远的礼物终于显露出来。 原来…是一幅画啊。 顾远送出这种礼物算是意料之中，想来以他的性子也不会送玫瑰、口红、巧克力之类女孩喜欢的东西。但是亲手作的画更显心意之深。 熊柔柔在心里打了八分，因为顾远太磨叽，一点都不男子汉，便扣了两分。 画已经裱好，熊柔柔将手掌贴上去，伏下身子，一寸一寸的细看。 左边画了很多大竹子，竹子下方坐着一只还挺好看的鸡？画中间是一群女人，其中一个女人坐在最中央，看起来地位最高。 经过仔细对比，熊柔柔确定这个女人就是她。 最右边还有一行小字，应该就是这幅画的名字：阆苑女仙图。 熊柔柔暗暗思忖着，以顾远的性格来说，这幅画应该算表明心迹了吧？可是顾远做事向来不着调，可能只是在炫耀他会画画？ 正在乱想的时候，熊柔柔忽然发现手掌覆盖的地方还有一行小字。 她俯下身子，读了起来。 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酸臭。”熊柔柔撑起酸麻的身子，脸上绽放出笑容。 窗外星沉月落，落进少女的眼眸，像极了一场盛大的烟花。 凌晨三点，魔都天成娱乐公司的一间工作室依旧灯火通明。 崔妍蜷缩在沙发上，像是一只毛绒玩具，俨然睡得死死的了。 一个女助理推开房门，犹豫了几秒，想到崔妍誓要今晚发歌的场景，决定还是叫醒她吧。 “老板！” “老板！！” “醒醒！” 崔妍一蹬腿，揉了揉眼睛，半响恢复了意识，低声道：“后期做好了？” 女助理点了点头。 崔妍眼睛一量，霍然起身，径直走向工作台。 调音师坐在工作台上昏昏欲睡，当他看到崔妍走进来，连忙坐正身子，把耳机递过去，然后播放音乐。 听完一曲，崔妍点点头：“发吧——通稿准备好了吗？” 后一句话是跟女助理说的。 女助理忙道：“准备好了，还联系了很多知名音乐博主，能做的一切都做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全网发布！” 崔妍的一句话就如同冲锋的号角，整个工作室顿时忙碌起来，然后数十个知名大v被匆匆叫醒 这位天成娱乐公司的大小姐，向华语乐坛亮出了自己的爪牙！ …… 萧颜躺在床上，手机的微弱光亮映着脸庞，她躺得后背有些潮，便换了一个姿势继续摆弄手机。 对于现代年轻人来说，早上六点之前睡觉都算养生，熬夜是必备技能之一。 萧颜刚看完一条八卦，刷新一下微博，忽然看到崔妍在一分钟前发了微博，便点进去瞧瞧。 原来是崔妍又发歌了，名字叫做《隐形的翅膀》。 萧颜冷笑一声，吐槽道：“崔妍又是买了谁的歌。” 她点开新歌，先是扫一眼作词作曲的名字，忽然怔了一秒。 作词：浮生 作曲：浮生 这个名字好熟悉哦。 萧颜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崔妍的名言是——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觉得我买来的歌就是我的歌！ 这位大小姐转性了？ 这次居然没有买歌？ 萧颜的注意力终于从看热闹吃瓜转移到崔妍的新歌上。 她真的很好奇，这首歌为何能让崔妍放弃著作权？ 第二十章 炸裂的新歌！ “恐怖如斯！！！” 萧颜震惊了！ 听着这首歌，朦胧中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一身素白长裙的女孩站在聚光灯下，台下座位空空荡荡，她却置之不顾，双眼紧闭，引吭高歌，那一瞬间好似羽翼展开，是一束花的全力绽放！ 坚强得让人想要流泪。 即便已经关掉音乐，崔妍空灵而纯净的嗓音仍在脑海中回荡。 萧颜脸上露出意犹未尽的神色，开始单曲循环，跟着哼唱。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带我飞过绝望…” 天色将白，这间小小的出租屋里回荡着两个少女轻灵的歌声。 半响，萧颜吐出一口浊气，脸上全然没有熬夜后的萎靡之态，反而精神抖擞，打开电脑开始码字。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萧颜今天一定…” 随着第一抹晨曦出现在天空，这片大地上的人们渐渐苏醒。 日常生活周而复始，起床、洗漱、上班。 早晨唯一的乐趣就是在上班路上玩玩手机。 在班车上，有人打开微博，看到热搜第一是【崔妍新歌】，想到她那句名言，带着跟萧颜一样看热闹的心思点了进去。 可是 当他们听完整首歌，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玩梗，而是忍不住咂摸咂摸嘴，回味着歌词。 这首歌仍然是崔妍一派的励志主题，但是却没落入俗套，词曲推陈出新。歌词简单直白，旋律朗朗上口，而且将崔妍独特的嗓音展现得淋漓尽致。 如果说崔妍以前的歌曲是插着鲜丽羽毛的山鸡，这首歌就像是洗尽铅华，重新涅槃的凤凰！ 这首《隐形的翅膀》有点意思啊！ 魔都的工作室里此时很安静，显得电脑风扇的呼呼声是那么刺耳。 所有人都在屏着气，因为一分钟后夏国最权威的统计网站就公布新歌榜成绩了。 这时崔妍穿着睡衣走了进来，她发梢有些湿漉，头发束成简洁的马尾，看起来是刚洗漱完。 “成绩公布了吗？” 女助理说道：“还没有。马上就公布了。” 崔妍点点头，虽然对新歌的质量很有信心，可是到了揭开牌面的时刻，也难免有些空落落的担忧。 “这一期谁的实力比较强？” 女助理没有翻资料，很快答道：“张源和李宗明，他俩主演的电影马上上映，所以在新歌宣传上花了很大的代价。” “手段卑劣！”崔妍脸色阴沉，她一下子精神起来：“我们上的手段管不管用？” 女助理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刚刚还说别人手段卑劣，自己不也是一样么。 “很管用，现在是微博热搜第一了。” 崔妍笑了起来，打开微博看了看。 “好听到哭！崔妍的声音好高级啊！” “楼上的起开！你压到我隐形的翅膀了！” “半夜听哭了，这是什么神仙歌曲！” “” 看着清一水的好评，崔妍眉眼笑意愈深，可是再往看下去，她脸色有些难看。 “乐坛霸主这次居然没买歌，啧啧，真稀奇。” “是啊，可能是没钱买歌了。” “心虚了呗，可能再也没脸买歌了。” “我来给新粉介绍一下崔妍的黑历史，她买别人的歌…” 这些不堪入耳的差评基本都是一个模板，拿她以前买歌的黑历史说事。 可是黑历史毕竟已经是历史，无法改变了。 崔妍沉思了一会儿，对着女助理说道：“你现在就去安排，把夸我嗓音好听的通稿换成…换成换成夸我眼光好。对，就是这样，把黑历史变成一个有趣的梗，你懂我的意思吗？” 女助理想了想，试探道：“就是把这段伤疤揭开给大家看，让别人知道我们根本不在乎黑历史。” 见她对自己的想法还有补充，崔妍打了一个响指，“对，就是这样。不要再夸我实力强了，把人设换成沙雕、有眼光、有心胸，这种比较接地气的人设。懂吗？” 女助理点点头，连忙去一边安排。 对于一个明星来说，想要换掉公司安排的人设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一方面，个人发展前途和公司利益有时相同，有时相反；另一方面，想要让人设深入人心，势必要投入很多广告资源，而且还有可能网友不买账，空欢喜一场。 但是崔妍不同，她爹是天成娱乐公司副总，娱乐圈巨鳄之一，所以崔妍可以由着自己的想法，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另一位助理出声了，“老板，成绩公布了。” 崔妍一个恶虎扑食，冲到电脑前。 【八月三十一日新歌榜成绩】 【第一名：隐形的翅膀。热度：30，804，543】 【第二名：喂喂喂。热度：4，839，380】 【…】 第一名的热度是第二名的十倍！ 这首歌的热度甚至比她出道时整部专辑的热度都高！ 崔妍重重一挥拳，脸上洋溢着无法抑制的笑容！ 随着时间发酵，《隐形的翅膀》的热度越来越高。 刚开始只是在崔妍粉丝圈子里火爆，紧接着几个知名乐评人纷纷现身，给这首歌很高的评价，让它的热度更是上了一层楼。然后便破了次元壁，读书博主、娱乐博主全都向粉丝推荐这首歌。 即便同期有两位顶级流量小生竞争，还有许多独立音乐人发歌在一票糅合了各种流行元素的歌曲中，《隐形的翅膀》显得格外突出。 它不是情歌，也没有最流行的说唱元素，就是简简单单地告诉你——留一个愿望让自己想像。 朴素得好像不是一首流行音乐。 但是它反而杀出重围，登顶新歌排行榜！ 网络、电台、娱乐节目，总之在所有跟音乐有关的媒体上，都能看到《隐形的翅膀》的身影！ 一天之间，《隐形的翅膀》火遍了整个夏国娱乐圈！ 然而这只是崔妍团队的营销手段之一。 到了晚间，又传出来一条劲爆的消息——在魔都知名时尚大咖举行的慈善庆典上，崔妍献唱新歌，一曲结束，现场无不动容，知名音乐人许常德再次洒泪！ 第二十一章 熊出没！ “你看！这只蝴蝶正在采蜜。” 苏招娣笑着对顾远说道。 几只蝴蝶落在桌子上的花瓣间，顾远瞥了一眼，“蝴蝶喜欢艳丽的颜色，红色的海棠花正合它意。可惜它被骗了。” “这一批货里最鲜艳的海棠花都在你这儿，我看过几天，茶馆里就要落满蝴蝶了。”苏招娣打趣道。 茶馆里每一张桌子上都摆着花具，鲜花自然就近从街口苏招娣的花店里进货。 苏招娣见顾远没有接话柄，又起了一个话头：“你喜欢什么蝴蝶？我家乡有一种叫作美眼蝴蝶，橘红色的，就算在冬天也能看到。” 女人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在隐隐约约的暗示着什么，这种殷勤的试探让香茶都变得索然无味了。 顾远说道：“我不喜欢蝴蝶。” “为什么？” “蝴蝶跟苍蝇一样，也会吃屎。” “…” 苏招娣横了一眼顾远，噗嗤一笑，“我才不相信呢，蝴蝶都是采蜜，哪有吃…排泄物的。” 顾远慢悠悠说道：“没有任何生物会拒绝唾手可得的蛋白，蝴蝶自然也不例外。它们不光吃屎，还会吃动物的腐尸。其实人类在远古…” “停！”苏招娣比划手势，连忙说道：“咱们换一个话题。” “好。”顾远点点头。 顾远的脸色很平静，苏招娣看着他，绷着笑意：“你怎么什么都懂？一点儿都没有年轻人的朝气。” “活的久了，难免知道的多一点。不过我对科技什么的倒不是很明白。”顾远很了解自己的缺点，所以很少提到科技。 “那我考考你！”苏招娣兴致来了，沉吟两秒，说道：“我最近有点耳鸣挺严重的，你说我该吃什么药。” 导致耳鸣的原因太多了，而且苏招娣的关注点显然不是耳鸣本身。 顾远说道：“你下次耳鸣的时候，不要捂住耳朵，要沉心去聆听。” 苏招娣皱了皱眉头，好奇道：“为什么？” “那是外星人给你传送的宇宙终极奥秘。”顾远说道。 苏招娣捂嘴轻笑，“你还相信外星人呢。” 顾远认真道：“其实我就是外星人。” “嗯。”苏招娣认真地点了点头，“咱俩上辈子在火星上说不定是邻居呢。” 两人笑了起来，但是笑容的原因显然不同。 想到已经记不清上次和人开玩笑是什么时候了，苏招娣心里一暖，：“你晚上去我那坐坐啊，我那买了点好茶。” 话音落下，一股难言的情绪萦绕在两人之间。 苏招娣期盼地看着顾远，桌面下掰着手指头，心里既紧张又激动。 “江城最好喝的茶叶都在我这里。”顾远语气自豪的说道。 “什么喝茶呀，你…”苏招娣啼笑皆非，看到顾远脸上的神情，蓦然领悟了他的意思。 是啊，像顾远这么聪明的人又怎会不理解她的意思。 苏招娣失落的笑了笑，起身说道：“我店里忙，先回去了。这批花要是凋谢得早，你过来，我给你换货。” 顾远笑着应答，送她到门口。 送走了苏招娣，顾远坐回座位，空气中还残留着苏招娣的香水味，其中夹杂着淡淡的海棠香。 顾远忽然想起明代蒋一葵《尧山堂外纪》写的一则笑话，老年丈夫娶妻，友人送上一句打油诗“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如果以年纪论的话，他勉强算得上半树梨花。 顾远笑了笑，苏招娣出身自西北，性格坚韧，又有一点江南水乡特有的温婉。娶妻如此，当真是很多男人的梦想。可惜太过聪明了，这不是讽刺，只是他不喜欢这种类型。 望着空荡荡的茶馆，忽然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以前熊柔柔在的时候，虽然有些闹腾，但是也有些人间烟火味。她一走，就显得茶馆格外冷清。 顾远觉得他果然还是一个俗人，还没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境界。 整个下午，他都在观察细柳街的行人中度过。 眼见天边霞雾薄薄，顾远心道梅老快要过来了，便泡了一壶茶等候着。 忽然，他从窗口望到梅老和一中年人结伴而来，那人瞧着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 “小顾，我来了。”梅铮走进茶馆朗声道。 顾远站起身来，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中年人。 中年人脸色有些古怪，似乎想问些什么。 梅铮拉过中年人，对着顾远说道：“这一位是江城电影厂的厂长，说起来和你还有一点渊源。” 听到这话，中年人笑着点点头，顾远听着一头雾水，好奇道：“恕我眼拙，这位先生和我有什么渊源呢？” 梅铮琅然一笑，道：“他是熊柔柔的父亲熊家飞啊。” 顾远：“” 他想起了，两个月前就是熊爸陪着熊柔柔来应聘的，难怪瞧着眼熟。 两人握了握手，客气的寒暄了几句。 顾远心中疑惑虽然解开了，但是又冒出更大一个问号——梅铮带着熊爸过来做什么？难不成是兴师问罪？想到这里，饶是以他的阅历，都不禁紧张起来。 三人坐了下来，梅铮说道：“熊厂长想要拍一部电影，但是呢，缺少好剧本。这不我就带他过来了。” 熊家飞开口道：“现在好剧本难求，只能托关系看看没流入市场的剧本。可惜啊，连看了三个剧本都没有相中的。” 熊家飞没料到梅老竟是带他来找一个年轻的茶馆老板求剧本，这不是拿他开涮嘛！所以他先说这么一句话，等会儿拒绝剧本的时候，大家的脸面都过得去了。 梅铮和顾远对视一眼，脸色变幻，一瞬间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梅铮：你行不行？ 顾远：你都不知道就拉过来？ 梅铮：到底行不行？ 顾远：行。 梅铮心里有底了，笑道：“你别看小顾年轻，他写的歌火得很。前段时间的《成都》，还是前几天的那首《隐形的翅膀》都是他的作品，很有才华。” 这两首都快刷爆整个网络了，熊家飞当然听说过，眼神诧异，点了点头：“那两首歌的成绩确实很好。但是吧我们电影厂有点国营背景，拍的电影都是偏现实的，所以连饭都快吃不上了。” 说到最后，语气有点自嘲的意味。 电影市场里商业片大行其道，文艺片别说回本了，哪怕就是不赔个底儿掉裤子就不错了。 可是上级有任务要求，偌大的电影厂总不能一年连一部电影都做不出来吧？ 这就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电影厂为了完成任务而不得不拍现实题材的电影，可是这种电影又没有票房，最后无奈落得现在的下场。 第二十二章 两个女人和三个男人之间的故事 梅铮人老成精，一眼看出熊家飞的顾虑，帮腔道：“小顾的国学底子很厚，对艺术美学也有独道的看法，很擅长现实题材。” 顾远说道：“熊叔可以先说说你对剧本的要求。” 熊家飞想了想，说道：“第一，剧本要给人以反思。第二，拍摄成本不能过高，最好能在江城本地拍摄。就这么两点要求。” 熊家飞提的要求很简单，甚至没规定题材，可是细细一琢磨就会发现其中困难之处。剧本内涵要求深刻，势必不能糅杂太多的商业元素，对创作者的阅历要求很高。而且局限了拍摄成本，就不能玩烧钱的特效和大场面，对创作题材又是一道枷锁。 梅铮沉吟两秒，说道：“熊厂长的要求可是很刁钻啊。” “上级补贴缩减，电影厂手头确实不宽裕。所以才一直没找到钟意的剧本。”熊家飞苦笑着说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东拉西扯，闲聊了几分钟，顾远一直没有搭话。 熊家飞心知顾远手头可能没有合适的剧本，笑道：“电影厂也知道很难求到剧本，但是也不急着开拍。小顾要是写出好剧本，记得第一时间投给我们啊。”说着，他缓缓站起身来，意思是今天就聊到这里吧。 顾远抬头说道：“熊厂长稍等。我想出了一个剧本。” 熊家飞脸色一僵，这是现想出来一个剧本糊弄他吗？若真是这么想，那就白费心思了，他熊家飞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熊家飞坐回原位，语气稍有些冷淡：“小顾你说说看。” 梅铮的目光有些担忧，他担心顾远在逞能。 顾远说道：“第一段故事的背景是清末，变法失败，一间茶馆生意兴隆，云集三教九流。这茶馆是社会的缩影，故事就从这里开始。信洋教的恶霸仗势欺人；有钱有势的人家，因为一只鸽子请官府的差人打群架；吃皇粮的旗人整日游手好闲；朝中太监高价买妻子，农村的贫民卖儿卖女第二段的故事背景是军阀混战，茶馆第一次改良。差人闹事、人贩子被逃兵逼死第三段故事背景是抗战胜利后，茶馆第二次改良” 用了十多分钟，顾远将《茶馆》的故事缓缓讲出。 他嗓音的很沉稳，不急不缓。 熊家飞仿佛置身于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一件件小人物的故事，凝结了那个荒诞时代的悲哀，透着一股黑色幽默的意味。 “我讲完了。”顾远道。 熊家飞恍然惊醒，他脸上已然没有了轻视，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他对顾远点了点头，然后皱眉思索起来。 过了半响，熊家飞开口道：“出场人物这么多，故事能组织好吗？” “故事虽然松散，主要人物却有着落。茶馆的故事是以人物带动故事，而次要人物的父子传承，可以用同一个演员，观众就能看出来故事是贯联的了。”顾远解释道。 熊家飞轻轻舒一口气，说道：“故事很精彩，我很期待这个剧本。”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你快点把剧本写出来，写出来我就买。’ 梅铮心里一松，打趣道：“我看茶馆的故事可以在这茶馆里拍嘛，正好省下一笔场地费。” 熊家飞环视一圈茶馆的环境，点点头：“气氛很浓，稍稍装饰一下就能用。” 梅铮笑道：“等电影上映了，茶馆的生意会越来越会，小顾你是最大赢家啊。” 顾远：“”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真的不想让茶馆生意好 迟暮时分。 熊家的厨房里，一家三口吃着水煮鱼。 熊妈说道：“今天学校教什么了？” “解放天性，没什么意思。”熊柔柔埋头饭碗里，含糊地说道。 “这是演员的基本功，你可不能不当一回事。”熊妈是江城艺术学院的老师。 “知道了，知道了。”熊柔柔敷衍道。 熊家飞夹了一块鱼肉，忽然想起下午的事情，说道：“柔柔，我今天见你们茶馆的老板了。” 咣当一声，熊柔柔手里的饭碗掉在桌子上，滚了两圈，在将近落下桌面的时候被她抓了回来。 “啥？你说啥？”熊柔柔不可置信的问道。 熊家飞微皱眉头：“瞧你手忙脚乱的，一点女孩家的稳重样儿都没有。” 这话若是放在往常，熊柔柔必须反驳几句，此时却没有计较的心思，问道：“爸，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下午见茶馆的老板了。”熊家飞说道。 “细柳街的那个茶馆？” “对啊。” 熊柔柔脸色腾的一红，急问道：“你们说了什么？”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熊家飞奇怪地看了一眼女儿，说道：“聊聊创作，聊聊剧本。” 原来不是那么一回事，熊柔柔心里稍安，忍不住吐槽道：“顾远他懂什么剧本啊，他就知道喝茶，喝茶，喝茶。” 熊家飞眉头一横，放下碗筷，沉声道：“这我就要批评你了。好歹你在顾老板那里打工过，买卖不成仁义在，怎么能这么说他！而且顾老板算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年轻人了。你必须学会谦虚” “停！我错了，我错了！”熊柔柔立马讨饶，不敢顶嘴，不然熊爸能说教一晚上。 熊妈见气氛不对，瞪了瞪老公，埋怨道：“都吃饭，别讨论什么茶馆了。” 熊柔柔一边吃着水煮鱼，一边腹诽道，顾远给爸爸灌了什么迷糊汤，能让爸爸这么夸人？她听着都替顾远脸羞！ 到了深夜，躺在松软的床上。 熊柔柔给顾远发送短信：“呼叫老板！呼叫老板！” 虽然她已经离开茶馆了，但是仍然喜欢叫顾远‘老板’。 顾远很快回复：“如果你经常晚睡。首先整体的免疫力会下降，更容易受到感染或者生病。其次，尤其容易产生内分泌紊乱最终，当人体各个系统零件都相继出现问题，也就意味着最终人寿命的缩短。” 熊柔柔登时笑出了声，以前总觉得顾远絮絮叨叨的很烦人，可是现在却觉得很亲切。 “从哪复制的？” 顾远：“百毒医疗。” 熊柔柔：“如果你对八十岁生日有想法的话，不要去百毒上看病。” 顾远：“有道理。” 等了将近一分钟，也没等来下一条短信。 熊柔柔见他没有主动提起的意思，对着手机屏幕吐了吐舌头：“你白天见到我爸了？” 顾远：“嗯。你爸气质很好。” 熊柔柔暗笑，说道：“你俩聊什么了？” “剧本。” 熊柔柔其实对他俩的话题并不感兴趣，反正只要没聊到她就不重要。 “你觉得我爸人怎么样？【小熊持刀jpg】” 顾远：“性格沉稳，不说大话，是一个靠谱的人。” “【小熊探头点赞jpg】” “晚安。” “【小熊】” 熊柔柔关掉手机，盖起被子，只露出脑袋，脸色带着恬静的笑容，很快便呼呼大睡。 茶馆里，顾远关掉手机，打开电脑，在台灯下开始写茶馆的剧本。 第二十三章 三嘤战吕布 用了三天时间，顾远把剧本写完。 熊家飞看过后喜不自禁，当场拍板要把拍这部电影，开价十五万和百分之三的版税。 虽然这个价格远低于顾远的心理预期，最后他还是同意了。 一线编剧的标准价格是一集电视剧十五万，一部电影三十万，所以熊家飞开的价格不算低。 一方面，他只是一个没有作品的新人，能拿到这样的价格相当不错了；另一方面，每一部传世作品都离不开时代的推波助澜，茶馆讲述的是上世纪的社会现实，其中辛辣的讽刺固然是经典之中的经典，可是时代局限性很强，不足以传世。 熊家飞咬定顾远的桥间茶馆适合拍电影，多次过来骚扰。顾远实在熬磨不住，只能乖乖腾地方。 茶馆里传出刺耳的装修声，顾远背着小包，装着几本书，打算出门踏青。 顾远刚走出茶馆，就看见一个活泼的身影向他奔来。 “老板！”熊柔柔脸色红扑扑的，声音清脆：“你干嘛去？” “出门看书。”顾远感觉她好像变胖了。 熊柔柔正是听熊爸讲要用茶馆拍电影，估计顾远没有事做，于是趁着周末过来了。 熊柔柔道：“我也去！” 顾远沉默了一下，道：“你今天不上学吗？” 熊柔柔眼露无奈：“今天是周六啊。” 不上学也不上班的人，自然记不住日期。 顾远点点头：“那就一起去吧。” 熊柔柔脸色一喜，悄咪咪地望一眼正在茶馆里指挥装修的熊家飞，拉着顾远赶紧向街外走。 “怎么跟做贼一样。”顾远瞥一眼被拽出白印的手腕。 熊柔柔吐了吐舌头，“我怕我爸不让我跟你玩。” 顾远看她一眼，熊柔柔感受到目光，立刻回瞪一眼。 【你知道要挨骂还这么做？】 【要你管？】 在这场无形的厮杀中，顾远败下阵来。两人默默地向街口走去。 路过街口花店的时候，苏招娣刚放下喷壶，看到两人，招了招手：“顾老板！” 顾远笑着点点头，两人走了过去打招呼。 “茶馆装修呢？”苏招娣问道。 “是啊，有人要在那里拍电影，所以要装修几天。” 苏招娣笑道：“等电影上映，茶馆的生意就会好多了。”说着，她从身旁拿起一束粉红色的小花，递给顾远，“早上进货时在绿化带里采的。” 这是美女樱，名字很美，颜色也美，但是不值钱。 顾远接过来，说道：“翻绿化带很危…” 话还没说完，一个干瘦的男人从花店里走出，冷冷地瞥一眼顾远，从他手里夺过美女樱，“能卖钱的东西，干嘛白送给别人。” 苏招娣脸色一僵，张了张嘴，却好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气氛瞬间坠入冰点。 顾远打圆场：“苏老板，我先去买些东西，咱们回头再聊。” 苏招娣挤出生硬的笑容，连声应和，目送着顾远两人走远。 走出十几米后，熊柔柔压制不住八卦之火，嘿嘿笑了两声，阴阳怪气道：“这苏老板真可以啊，吃着碗里面，看着锅…哎呦，你干嘛啊！” 顾远弹她一个脑瓜崩，说道：“苏老板不是那种人，她人很好。” “你是看上她了吧！”熊柔柔故意抻着嗓子，保持着怪怪的调调。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远，试图从他脸上捕捉到一点信息。 顾远说道：“你知道苏老板全名吗？” 熊柔柔怔了怔，不确定的道：“好像叫苏招娣？” “你肯定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 熊柔柔鼓了鼓掌，“欢迎家里蹲大学的知名国学教授顾远先生讲课。” 顾远发现熊柔柔特别擅长从无聊的生活中发现乐趣，活脱脱是个造词小能手。 “父母的第一胎是女儿，往往会取招娣，寓意下一个孩子是弟弟。”顾远淡淡的道。 熊柔柔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刚才那个男人是她弟弟吧？” “应该是。” “我错了。”熊柔柔果断的说道。 顾远顿住脚步，看一眼熊柔柔，她脸上闷闷不乐，看起来还在为苏招娣悲伤。 “不要把生活想得太好，不要把生活想太坏了。苏老板的花店说不定能做大做强，走上人生巅峰呢。”顾远揉着熊柔柔的脑袋安慰道。 “噢。”熊柔柔应了一句，忽然低低的抿嘴一笑，她发现顾远用的称谓是‘苏老板’，看来他心里根本没有那个人嘛。 两人走走停停，向着江城园林走去，但是收费亭前排着长队，不知道是不是活动日，今天的人数很多。 熊柔柔拉住顾远，说道：“人太多了，我们去别的地方玩吧。” “去哪？”顾远也不喜欢人挤人。 “北城今天好像有大集，我还没赶过集呢。”熊柔柔拉着顾远的衣角，仰着头，眼中闪动渴望的目光。 顾远瞥了她一眼，明明就是想去凑热闹，赶大集的人数更多好吧。 “好！” …… 赶集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在村镇生活过的人都有这种体验。然而这种热热闹闹的集市对于城里人，尤其是熊柔柔这种没在农村生活过的孩子来说，却是新鲜感十足，。 走了不过几十米，熊柔柔的手腕上就多了两串手链，泛着银光，系着小小的铃铛，走路时叮叮作响。 熊柔柔一边晃着手腕，一边探着头巴望着脑袋，生怕漏了热闹。 “这边，这边，糖人！”熊柔柔低呼一声，拽着顾远胳膊往那边使劲儿。 一个双鬓霜白的老人坐在小马扎上，身前一个小铁锅，装着满满的褐色糖稀。旁边的木板上插着几排糖人，有十二生肖，小葫芦，小熊猫。 熊柔柔指着举着长棍的小人喊道：“我要孙悟空！” 顾远记得上次买孙悟空玩具，还是朋友家小孩满月的的时候。 “多少钱？”顾远问道。 老人眼皮一抬，乐呵呵的道：“一个十块，两个十五。” “要两个，再要个唐僧！”熊柔柔补充道，她狡黠地看向顾远，意思很明显了。 “好嘞！” 老人抽出一根麦秸秆，挑上一小块糖稀，对着秸杆吹气，糖稀随即像气球一样鼓起。双手苍瘦，动作极为麻利，捏、转几下，孙悟空的雏形已然出现，再用竹签挑了几下，糖稀就变成了活灵活现的孙悟空。 等了几分钟，熊柔柔见冷却的差不多，便拿过来，在手里转着玩。 顾远刚要开口的话收回去了，幸亏她还没傻到张口就舔。 几分钟后，唐僧也做好了。 老人呵呵一笑，递给顾远，“看看像不像？” 熊柔柔哈哈大笑，指着唐僧：“跟你真的好像啊。” 顾远递给老人二十块钱，和熊柔柔继续逛着集市。 原本两人见哪里人多便往哪里拱，买完糖人后，熊柔柔怕蹭到别人，没有之前的闯劲儿了。 “咿？”熊柔柔踮着脚尖，“那边人好多啊。” 顾远两人兴致冲冲地挤过去，熊柔柔眼睛一亮，“皮影戏！” 两个中年人正在布置小舞台，一旁坐着三位老人，二胡，唢呐和锣鼓。 “妈妈，什么时候开始啊？” “老哥，快点！” “真稀罕啊，还有皮影戏看。” 旁观人群也是很有兴致，声音嘈杂。 不多时，晕黄的灯光照得白纱布挺括透亮。 中年人操着一口浓郁的京味儿，拱手道：“我祝大家一帆风顺、二龙腾飞、三阳开泰、四季平安、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方进喜、九九来财、十全十美、百事亨通、千事吉祥、万事如意！” 人群高声喝彩。 “好！”熊柔柔兴奋地叫嚷着。 祭酒词说完，就该演正戏了。 操作影人动作的人叫签手，他走到白布后面。 悠扬的二胡，欢喜的唢呐配合着喧嚣的锣鼓，一场热闹过后，直击耳膜的一声“铛”宣示故事的开始。 签手喊道： “哪位将军过去生擒吕布？” “某愿前往！” 一个将军头戴三叉束发金冠，体挂花袍，身披兽面铠，手持画戟，坐下嘶风赤兔马，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显然就是吕布。 白布右侧，一只白马呼啸而出，迎着吕布挺枪就刺。 “三英战吕布！”前方的小孩惊呼道。 人群原本兴味浓郁，见到熟悉的历史情节，双眼睁大，饶有兴味地观看这出好戏。 只见白马上的将军，刚刚刺枪，吕布方天画戟重重斩下，人马立倒。 “死的人叫方悦。”顾远对熊柔柔说道。 熊柔柔狐疑道：“真的假的？” 这时，签手继续喊道：“什么人去斩吕布首级？” “待我来！” 一个将军曳刀而来，气势昂昂。 登时金鼓大作，号炮连天。 吕布一招大鹏展翅，扑，把将军挑下鞍桥。 “这是太守张杨的部将穆顺。”顾远低声道。 “我怎么总觉得你在胡说？”熊柔柔笑嘻嘻的道。 “你看我真诚的眼神。” “我不看！”熊柔柔偏头看向戏台，眼睛斜斜地偷窥顾远的神情。 只听签手喊道：“三姓家奴，休得猖狂，你家三将军在也！” 奏乐大起，欢声雷鼓。 众人见故事到了高潮，纷纷喝彩。 戏人喊道：“来将何人？” “燕人张飞！” “气煞我也~~~” “吕布！爷给你出一个主意，你不是三姓家奴吗，今儿你四姓得了，下得马来，跪在你家三将军面前，叫我一声干老子，你再姓一次张！” “张飞气我特甚，休胡咧咧，看戟！” 两马齐奔，盘桓着打到了一处。 战鼓齐敲，杀气逼人。 签手手上功夫绝伦，长矛和战戟舞动得眼花缭乱，嘴上又打又唱，脚下制动锣鼓。 足足演了十七八分钟，一出三英战吕布的好戏才落下帷幕。 众人撒些小钞，纷纷作鸟雀散去。 熊柔柔脸上意犹未尽，好奇道：“你说三英战吕布是假的，你该不会在胡咧咧吧？” 吕布喊了一句’休胡咧咧’，她便学会了这句话。 顾远笑道：“历史上，关羽也没温酒斩华雄。” “不信！”熊柔柔说道：“这都流传几千年了，怎么可能是假的。” 顾远轻咳一下，“我给你讲讲真实的史实。” 熊柔柔露出洗耳恭听的神情，两人身前带着小孩的夫妻，也好奇看过来。 顾远沉声道：“话说风急天寒，虎牢关前，吕布大喝’来将何人？’ 刘关张三兄弟回道：’嘤嘤嘤。’ 史称三嘤战吕布！” 熊柔柔冷得打了一个哆嗦，指尖攀上顾远腰间，阻止这画风逐渐崩溃的场面。 两人正打闹着，身前带着小孩的夫妻转过身来。 “先生是研究历史的？” 第二十四章 摸爬滚打 顾远和熊柔柔对视一眼，然后对着说话的男人摇了摇头：“抱歉，我不是研究历史的。” 男人愣了一下，问道：“我刚才无意间听您说空城计是假的，请问真实的历史是这样的吗？” “是的，三英战吕布、草船借箭都是假的。”顾远笑着点点头，和熊柔柔走远。 邢立达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看那对年轻男女已经走了十多米，没好意思追上去细问。 “老公，你怎么突然好奇这个了？” 邢立林对着妻子摇了摇头：“刚才听那个男生讲历史，冒出一个特别棒的点子，现在怎么也不想起来了。” 邢立林是电视台的编导，很多节目想法都是从生活里的某一瞬间得到的。 “哎呦，都出来玩就别想着工作了。” 邢立达笑了笑：“好，带儿子去吃羊肉串。” …… 熊柔柔笑呵呵的道：“顾大明白真厉害呀，又忽悠了一个。” “我说的都是真的。”顾远道。 “我信了。”熊柔柔露出很信服的表情，用力点点头。 看着她夸张的表演，顾远哑然失笑，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逛了很久，已经有些累了。 熊柔柔说道：“中午吃火锅。” “好。” 两人走进一家火锅店，点好了菜。 店里有些热，熊柔柔脱掉外套，露出t恤，印着搞怪的黄色小山羊图案。 女人好像都喜欢追求少女感，总想打扮成十八岁的样子。但是熊柔柔不同，她没有刻意打扮，无意间就活成了幼儿园的样子。 在闲聊的时候，菜就上好了。 熊柔柔对服务员说道：“麻烦再来一瓶可乐，谢谢哈。” 她知道顾远不会喝可乐，所以没点。 “可乐味甜，性凉…”顾远话还没说完，就见熊柔柔扬起了柳眉，改口道：“所以可乐理气健脾，燥湿化痰，对身体很有好处。” 熊柔柔笑眯眯的道：“这才对嘛！” 顾远叹了一口气，觉得良心有些不安。 熊柔柔交叉着手，左顾右盼，心里思忖着该聊些什么，打工的时候总因为一点小事跟顾远拌嘴，现在没有那么多的事情了，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远，你为什么不想让茶馆生意变好啊？”熊柔柔好奇道。 顾远说道：“有钱，任性。” “说人话。”熊柔柔目露鄙夷，她可是见过顾远从「任人开价」到「讨价还价」的转变。 顾远说道：“有人的地方，就有苍蝇。” 熊柔柔咀嚼了两遍，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文艺大师，厉害！” 顾远：“…” 为什么熊柔柔捧哏的时候总让人心里窝火？ “肥牛再不吃就老了。” 熊柔柔连忙抓起筷子，从顾远筷子下抢夺出两片肉。 顾远微皱眉头：“你就不能重新下肉吗？” “你说啥？” “没事。” …… 几天后，茶馆装修好了。 《茶馆》正式开拍。 门前摆上香案，瓜果贡品以及金色烤乳猪一应俱全，桌子两旁摆着大红蜡烛。引来不少旁观拍照的游客。 开机仪式很简陋，没有杂志和报纸的采访，就连贡品乳猪都比别的剧组小一圈。可见熊家飞的经费确实很紧张。 耗费了十几分钟，开机仪式结束后，就开始正式拍摄。 演员都是熊家飞从省剧团挑的老戏骨，演技经过检验，身价也低。 熊家飞开始布置灯光、机位和群演的走位。场面看着很好笑，演员们清一水的锃亮大光头。 布置完一切。 场记板打响了。 熊家飞喊了句：“开始！” 开场戏从茶馆的热闹场面开始，遛鸟的、下棋的、卖唱乞讨的。 一股时代气息登时展现出来。 一桌客人大声议论着。 “那怎么样，该说的我就得说。县太爷怎么了，还不是被人活活吊树上给抽死了！” “这事闹得，这是哪的事儿啊？” “江西。” “有这事儿，谁敢欺负县太爷啊？” “谁敢？”男人冷笑道：“洋人！” 众人纷纷抱怨。 茶馆老板连忙上前赔笑：“这位爷，这位爷，咱还是莫谈国事。” 这一幕在剧本上只有上千字，拍摄了足有一个多小时。 熊家飞的神色很好，看得出来对演员的表现很满意，如果以这个进度拍摄，估计一周时间就能结束。 熊家飞的水平比顾远想象的强。受限于时代，他的手法有些老旧，但是对剧本的理解很深厚，总能在演员出问题的时候，及时指导，统一表演风格。 这就足够了，毕竟《茶馆》的拍摄难度不高。 旁观一会儿，顾远就出门踏青了。 日暮时分。 顾远踩着夕阳走进茶馆，看到剧组正在收拾东西。 熊家飞冲他招了招手。 “各位，这位就是顾远，《茶馆》就是他写的。”熊家飞向演员们介绍顾远。 一众演员惊诧于顾远的年纪，纷纷开口打招呼。 饰演王利发的中年人笑道：“小顾今年二十五了？” 顾远说道：“二十三。” “嚯！”众人一惊，他们心里估计顾远二十五岁左右，没想到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年轻。 中年人苦笑道：“人比人气死人啊。我家小子今年都二十了，什么本事都没有。” “小顾，你是怎么想出‘莫谈国事’这句话的？”饰演常四爷的男人问道。 一听这个问题，众人来了精神。 他们出演《茶馆》一方面是因为电影厂有国家背景，能保证上映。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茶馆》的剧本。 电影行业对演员的要求极为苛刻。无论年纪大小，男人要有颜值，不能油腻；女人呢，要有少女感。剧团这些演员虽然演技精湛，但是要颜值没颜值，要少女感没少女感，不然谁混剧团啊。 但是《茶馆》的剧本很独特，对颜值没有要求，反而对演技要求甚高，最重要的是它极为精彩，对人性和社会现实刻画得极为通透，这简直是中年演员梦寐以求的剧本。 一票演员都以为创作者是一位深谙世事的中年人，不料想却是刚出校园的小年轻，所以都特别好奇，以顾远的年龄究竟是怎么写出‘莫谈国事’这句话的？ “在生活里摸爬滚打一圈，什么道理都明白了。” 第二十五章 王小花 顾远生病了。 从鼻涕的颜色分析，这是冻出来的感冒。 一场台风袭击沿海地区，南方气温骤降，寒流来得猝不及防。 顾远只有以前的老衣服，全是夏季新款，没有御寒的衣物，所以他早晨去了商场，挑了保暖卫衣。 拎着一大包新衣服，顾远走进细柳街。 受天气影响，细柳街的行人少了很多，脚步声很是清晰，青石路两旁坐着无所事事的小工和老板。 花店门口，苏招娣蹲着修剪花草。 “早。”顾远走过去打个招呼。 听到熟悉而总带来欣喜的声音，苏招娣没有像往常那样笑着打招呼，头微微向下埋，低低的应了一声。 顾远停住脚步，疑惑地看着苏招娣：“你今天怎么了？” 苏招娣干笑一声，低声道：“可能感冒了，不太舒服。”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 顾远注意到店里比平常空旷，少了很多鲜艳的颜色，“最近寒流到了江城，我也感冒了…你店里怎么没进货？” 苏招娣微微抬头，但没有让顾远看到她的眼睛。 “那个…回收货款呢。” 苏招娣今天的反应跟平常不同，处处透着古怪。 顾远蹲下来，看向苏招娣：“怎么了？” 感受到他的目光，苏招娣的悲伤翻涌到心头，忍不住看向顾远。 她双眼红肿，眼中血丝密布，极为憔悴。 “因为你弟弟？”顾远轻声问道。 苏招娣惨笑的咧咧嘴，泪水俨然要流淌出来。 空气中的寒意陡然加重，刺得人手脚冰凉。 顾远隐约猜到了背后的原因，沉默住了，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安慰她。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言语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顾远轻轻吸了一口凉气，正要说些什么，苏招娣伸手抱住了他。 苏招娣俯在他的肩头，低声抽涕，心里的委屈都在这一刻流泻出来。 过了一会儿，苏招娣松开顾远，抹了抹眼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顾远道：“咱俩先站起来吧。” 蹲了这么久，顾远的大腿面泛着酸麻。 苏招娣红着脸扶着顾远起来。 “你穿这身显年轻。”她打量着顾远的新衣服。 “商场里只有这几件，营业员帮我挑的。” “最近冷，你多穿点。” “嗯。” 两人闲聊了几句，忽然没有了声息。 顾远说道：“你…” “这是肯尼亚的玫瑰，我在别人花店看到的，觉得挺好看的就买了下来。”苏招娣打断了顾远的话，递给他一束橘黄色的玫瑰。 “很香。”顾远轻嗅了一下，抬头想要继续问清楚，忽然看到了苏招娣的眼神。 哀求、痛苦、惋惜很复杂，也很清晰。 两人目光混杂在一起，定定的注视了几秒。 所有的痛苦都藏在皮肤下，嘴角带着清凉的甜意，眼眸清明，映着一道人影，苏招娣笑得像山谷里烂漫的黄花。 她捋了捋额头碎发，向顾远摆了摆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柔声道。 “再见。” 原本藏了一肚子的话，想过把一切告诉顾远，想过和顾远坦白心迹，想过很多很多最后，千言万语都凝结为一句话。 再见。 …… 桥间茶馆。 熊家飞刚拍完一场戏，坐在门口喝茶。看到顾远走进来，招呼道：“小顾，试试我泡的虎丘。柔柔说你喜欢喝茶，我特意带给你尝尝。” 前人有言：“虎丘晚出谷雨候，百草斗品皆为轻。” 虎丘茶号称天下第一茶。品高且量少，明代曾列为贡茶。盛名之下，招来横祸。 产量供不应求，虎丘寺已无茶可献，致使寺院主持惨遭高官毒打，主持羞辱悲愤交加，便命寺僧一夜之间将茶树尽数毁掉，以绝旁人念想。所以地球上的虎丘茶已经绝迹了。 顾远听到虎丘的名号，先是一愣，然后一惊，端起茶杯品了品。 甘甜的水线顺着喉咙游入胃部，心神皆清。 顾远叹道：“难怪有人说虎丘之茶，名甲天下。” 熊家飞说道：“现在只有一些老茶树了，要不是朋友送我一斤，我也搞不到呢。” 顾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放心吧，这是给你的。”熊家飞笑了一声，拍了拍桌上的黄纸茶包。 这动作有点像电视剧里利诱良民的太君，熊家飞的笑容中隐隐透着诡诈。 顾远犹豫道：“熊叔还有别的事情？” 熊家飞微微一愣，大笑几声，说道：“果然还是瞒不过你的眼睛，来，坐下慢慢说。” 顾远：“……” 他忽然发现熊柔柔脑子不灵光的源头了。 熊家飞浮夸的演技，再加上茶馆的古朴环境，一股上世纪谍战气息扑面而来。 顾远坐了下来，低声道：“熊叔你尽管直说，能力范围内我尽量办。” 熊家飞瞥一眼远处的剧组，掩嘴低声道：“你能不能给熊柔柔的戏份加几句台词？” 熊柔柔的戏份？ 这两个名词连在一起，顾远摸不着头脑，疑惑道：“熊柔柔也要出演？” 熊家飞笑着搓了搓手，肥水不流外人田，他手里有资源自然先便宜亲生女儿。 顾远道：“小事。我加几句就行了…但是熊柔柔出演哪个角色呢？” 熊家飞道：“王利发的女儿，王小花。” “这个…”顾远露出为难之色，若是别的角色还好说，王小花只是一个普通的剧情人物，统共没几句话，能加些什么情节呢？ “熊叔，这样吧。拍戏的时候你临场发挥，随便加些简单的情节。”顾远把难题抛给了熊家飞。 熊家飞脸色一喜：“放心吧，熊柔柔保证把这个人物演得有血有肉。” 顾远苦笑着点头。 整个下午，就在旁观剧组拍摄中度过。 西天的晚霞挥动着绚丽的纱巾。膜糊间，细柳街都镀上了一片晕黄色。 熊柔柔拖着长长的影子走进茶馆。 “老板！” 顾远笑着点点头。 熊家飞在拍今天的最后一幕戏，熊柔柔坐在顾远身旁等待着。 “你终于换新衣服了。”熊柔柔搓着顾远外套的面料，“羊毛混纺的？” 或许是熊柔柔偶尔听她妈妈说起过衣服面料，或许是熊柔柔偶尔看过衣服的标签，反正她肯定对衣服面料一窍不通，却想表现出很会生活的样子。 顾远笑了笑：“嗯，混纺的。” 熊柔柔说着‘很专业’的话：“不能用洗衣机洗，你最好送到干洗店。” “好，听你的。” “你今天怎么没犟嘴？”熊柔柔神色惊奇。 “明明每次都是你犟嘴。” “是吗？”熊柔柔不以为然地晃了晃马尾，咬着奶茶吸管说道：“记不住了。” 顾远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说道：“苏老板的花店关门了吗？” 熊柔柔目光斜过来，“没有。” “你走的时候，帮我把这个给她。”顾远递给熊柔柔一个圆筒状的纸卷。 熊柔柔像是用望远镜一样，把纸卷盖在眼眶上，看向顾远：“这是什么东西？” “不用你管。” 熊家飞和熊柔柔走在细柳街上，父女二人要回家了。 熊家飞道：“小顾同意给你加戏了。你回去好好看剧本，把这个故事理解透彻了” 说了一番长篇大论，熊柔柔看向女儿，她怎么没打断自己？ 熊柔柔走在路上，心里纠结万分。 到底拆不拆纸卷呢？ 拆吧，不符合道义，她是个讲义气的人。 不拆吧，想到顾远那句“不用你管”就气得牙痒痒，她真的很想知道顾远送了什么东西给苏招娣。 “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啊？” “女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顾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同意加戏，你得珍惜机会。” “我跟你讲” 熊柔柔远远看到苏招娣正往一辆卡车里搬东西，连忙跑了过去。 “苏老板，这是顾远给你的东西。” “谢谢你了。”苏招娣接过纸卷，抬头对着熊柔柔说道。 她看到了熊柔柔的眼神，脑中忽然想起往日在茶馆看到的情景，这才知道眼前女孩的心思竟跟自己一样。 “一起看看顾远送的是什么东西吧。” 熊柔柔装作不好意思，推诿道：“不好吧？” “送给我的，就是我的东西了，没什么不好的。”苏招娣一边拆着纸卷的封绳，一边说道。 铺开纸卷，显露出一幅字。 熊柔柔探过脑袋，轻声读了出来： “花店不开了，花继续开。” 第二十六章 开拍！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空气中弥漫着湿气。 顾远站在花店门口，轻叹一口气。 裸露锈迹的铁锁挂在花店大门上，门玻璃印着几条泥道子，店里空空荡荡，一片灰白。 记忆中的鲜活色彩都停留在昨天。 再见就是再也不见。 幸好，活得久的馈赠之一，就是不会再沉湎于离别的悲伤。 顾远走回茶馆，把两大袋子的小笼包递给熊家飞。 熊家飞正指挥群演，接过早餐，扭头吆喝道：“大家歇一歇，吃早餐了！” 演员们过来分餐，场面乱哄哄的。 顾远对着熊家飞说道：“熊柔柔呢，我看通告，今天有她的戏份吧？” 熊家飞点点头，看眼手表，皱起眉头：“不知道啊，早该来了…我给她打个电话。” “我打了，没人接电话。”顾远道。 熊家飞哎哟一声，看看演员们，又看看茶馆外，脸色犹豫。 他想去找找女儿，但剧组一班子人都等着他呢，实在脱不开身。 “我去学校找找看，你先拍戏。”顾远说，“不用担心，那么大的人，出不了事情。” 熊家飞点头：“麻烦小顾了，你先去找，找不着你给我打电话。” 细柳街几百米外就是江城艺术学院。 顾远一边赶路，一边看着路边的早餐摊。 熊柔柔的确是那种因为吃饭能忘记正事的人。 酸辣粉、米粉、煎饼果子 找了几家都没看到她，顾远径直走向学院，打算去她宿舍看看。 学院门口的大马路亮起绿灯。 顾远刚要过去，突然感觉路边穿着橘黄色，印着“交通指挥员”马甲的女人的身影有点熟悉。 “熊柔柔？”顾远语气不确定的喊道。 女人戴着白帽子，听到他说话，抬手把帽沿往下压了压。 顾远：“…” 他蓦然想起掩耳盗铃的故事。 女人抬手的时候，响起一阵清脆的铃铛声，那就是两人赶集时买的手链。 熊柔柔余光瞥到顾远一步步走来，知道自己藏不住了，索性拿下帽子，“你怎么过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顾远反问道。 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熊柔柔扯谎道：“我我在做社会实践活动。” “你今天要拍戏。”顾远道。 熊柔柔紧张起来，“马上就到我的戏份了？” “应该是下午。” 熊柔柔放心了，往外推了推顾远，“你先回去，我做完活动就过去。” 她的声音很紧张，没有平常的松弛感。 顾远不知道她搞什么鬼，反正没出事就好。他点了点头，转身想要离开。 一个交警推着一辆粉红电动车走了过来，看样子是冲着顾远两人来的。 顾远回头看一眼熊柔柔，像是在问怎么回事？ 熊柔柔手速飞快，把帽子盖在头上，没有理会他的目光，低头盯着脚尖，一副心虚的样子。 顾远无奈笑了笑，看向交警。 交警走过来，沉声道：“记得下次不要闯红灯了。”说完，他把电动车推了过来。 顾远接住电动车，“麻烦交警同志了。” 交警接过熊柔柔脱下来的马甲，返身去指挥交通。 “上车吧。”顾远说道。 熊柔柔低垂着头，坐上后座，扶住他的腰。 顾远刚要加速起步，远远的传来交警的喝声，“电动车后座不准载人！” 顾远：“……” 熊柔柔：“……” …… 凉风习习，吹散了脸庞的热气。 两人推着电动车走在细柳街里。 “你怎么买电动车了？”顾远问道。 熊柔柔说道：“宿舍离教学楼太远了，电动车省时间。” “记得买一个头盔。”顾远说，“骑车时注意安全。” 熊柔柔偷偷乐了乐，顾远的关心让她的郁闷心情好了很多，而且顾远没问刚才的事情，我不说你就装不知道，这种无需直言的默契让人很舒服。 “知道了。” 锁好电动车，两人走进茶馆。熊家飞瞥一眼，见女儿没事，便接着拍戏。 顾远坐下来，说道：“你对剧本了解的怎么样了？” “信手拈来！”熊柔柔摘下帽子，松了松马尾。 顾远笑了笑，新人对自己有自信是好事，至少能多坚持几次ng。 看着他的笑容，熊柔柔瞪了瞪眼睛：“别把人看扁了，我可是江艺第一角儿！” “我信了。”顾远认真地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我真信了你的鬼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远学会了自己的阴阳怪气。 熊柔柔拍了拍桌子：“你…” “我错了。”顾远说道。 这转折来得猝不及防。 熊柔柔愣了一下，转嗔为喜，哈哈几声，绷着笑意，小脸严肃道：“你下次…” “下次我还敢。”顾远说道。 “我咬你啊！” 茶汤澄清，香气氤氲。 顾远呷了一口，望着远处的拍摄现场。 熊柔柔饰演的王小花的戏份并不多，只是一个简单的剧情人物，没有太大的难度。 她扎着麻花辫子，穿着土里土气的棉衣，看起来娇憨自然，十分可爱。 熊家飞打量几眼，点点头：“就这身衣服吧，挺好。” 然后熊家飞开始讲戏。 熊柔柔在家听很多遍了，心不在焉地四处看看。 忽然看到顾远望着这边，一脸揶揄的笑容，总觉得那笑里藏奸，肯定是在嘲笑她的打扮。 熊柔柔挤挤柳眉，凶了回去。 “熊柔柔！”熊家飞低喝一声，“你听没听我说话。” 熊柔柔吓了一跳，忙点点头：“我听了。” 在剧组她肯定要给父亲面子。 熊家飞不着痕迹的瞟一眼顾远，心说两人的关系好像不太对劲？他把想法压在心里，打算再观察观察。 “好好听我讲戏。”熊家飞继续讲戏，“王利发站在这里，周秀花和两个孩子从这门出来，神色要匆忙一点” 熊柔柔背对着顾远，手指勾成鹰爪状，悄悄威胁着他。 熊家飞讲完戏后，跟摄影师交换了一个眼神，说道：“各就各位，准备拍摄。” 几个演员走到自己的位置。 随着熊家飞喊完开拍，场务打板，镜头对准茶馆后院大门。 第二十七章 人生都是套路！ 王小花和周秀华匆忙走出来。 王小花喊道：“妈，晌午给我做点热汤面吧！好多天没吃过啦！” 突然，在熊柔柔说完台词后，剧组里响起几道轻微的笑声，听着很是刺耳。 熊家飞微微皱眉：“咔！” 熊柔柔的台词有很大问题。 “熊柔柔，你着急去上学，说话要干脆利落，不要黏糊糊的。”熊家飞喊道。 熊柔柔点了点头，手指抠着衣角，看起来很紧张。 她以前参演过迷你剧，不过那是和同学一起参加比赛的作品。 全程都是跟熟悉的人一起表演，自然不会太紧张。 但现在，和她对戏的都是老戏骨，心里难免很紧张。 “再来一次。”熊家飞喊道。 “开拍！” 王小花和周秀华匆忙走出来。 王小花喊道：“妈，我饿了，晌午给…” 剧组静了一瞬，骤然响起哄笑声。 熊柔柔居然给自己加了一句台词。 “再来！” “开拍！” “…” “再来！” “…” “再来！” 一个小时后，剧组休息。 熊柔柔的第一部分戏终于拍完了。 原本几分钟就能演完的剧情，因为一次次ng，硬生生拖了这么久。 熊柔柔浑身汗涔涔，手心里都是汗水，端着茶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她偷偷四下瞟了一圈，看到剧组气氛不太对，脸色愈发沮丧。 众人的脸色都不太自然，虽然新人ng很正常，但这么简单的剧情，ng太多次就说不过去了。 被耽搁了时间，谁心里都不太舒坦，碍于熊柔柔是导演的亲生女儿，没人敢发难罢了。 顾远说道：“你为什么特别紧张呢？” 熊柔柔一脸悲苦，拍了拍脑袋，“我也不知道为啥我这么草包，反正看着这么多人我心里就哆嗦。” 顾远点点头，这是新人的通病，站在镁光灯下就极度紧张。 “你先喝喝茶，我给你讲讲怎么演戏。” 熊柔柔神情悲愤：“我都这样儿了，还拿我开涮，你安得是什么心啊？” 此一时，彼一时。 熊柔柔没有在顾远面前再摆谱，神情可怜巴巴的。 顾远哑然失笑，正要多说几句，熊家飞走了过来。 “柔柔，怎么这么紧张呢？” 熊柔柔摇了摇头。 熊家飞深吸一口气，就算他是导演，也不得不扒拉一下算盘了。 给柔柔撑腰不难，可是其他演员会怎么想？以后怎么合作？消息传回电影厂，领导会怎么想？ 适当的偏袒自家人，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去了。 可是下一幕戏熊柔柔的戏份更多，如果柔柔依旧多次ng，他也只能换人了。 熊家飞说道：“柔柔，你把自己想象成普通的小孩，心思简单，情绪单纯。想象身处在那个动乱的时代，把慌乱表现在脸上，懂吗？” 熊柔柔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熊家飞不想给她太大的压力，起身去布置下一幕戏。 在他走后，熊柔柔瘫在桌子上，用指尖拨弄着茶杯。 “我不是演戏的材料。”熊柔柔低声道。 她已经濒于绝望，开始怀疑自己了。 窗外风声萧萧，噌的一声，麻雀一下子飞走了。 熊柔柔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望向窗外，眼睛空洞无神。 “我给你讲一讲如何演戏。”顾远说道。 “白搭。”熊柔柔嘟哝了一句。 话虽是这样说，她还是转头看向顾远。 “相信我，任何演员都会紧张。这不是缺点，紧张说明对演戏有敬畏，对观众有敬畏。 但是啊，光是心里有敬畏还不够。在表演前，你要把所有能做的准备都做好。 台词，道具，嗓子。你台词没背熟。你没清嗓子，嗓子黏糊。还有你看你的衣服，王小花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衣服不能光鲜亮丽，要破旧。” 熊柔柔起身看了看衣服，深蓝色的棉衣，一看就是刚做出来的。 “这些都是次要的，你还要有智慧。在一场表演中，你完全不必像现实生活中那样复杂，即便是影帝也不一定每一场都能做到。你只需要表现出一种简单的情绪，脑中只有这一种情绪。”顾远看着她的眼睛，讲完自己的感悟。 熊柔柔似有所悟地点点头，没有像往常那样东拉西扯。 两人静坐了一会儿，场务过来叫走了熊柔柔。 下一幕戏在茶馆大门口拍，所以顾远倚在后院，看着熊家飞讲戏。 熊家飞沉声道：“柔柔，记住了吗？” 熊柔柔脑中飞快过了一遍，点点头。 “好好演。”熊家飞拍拍她的肩膀，扭头大喊：“各就各位！” 众人各司其位，严阵以待。 只是从他们的神情中，能明显能捕捉到一丝不耐烦———百分百要ng无数次的戏份，那么认真干嘛。 熊家飞也察觉到剧组的情绪，心里无可奈何，只能高喊：“开拍！” 王小花跑进来。 王利发道：“小花，怎这么早就下了学呢？” 王小花喊道：“老师们罢课啦！” 王小花扭头看到于厚斋、谢勇仁。 “于老师，谢老师！你们都没上学去，不教我们啦？还教我们吧！见不着老师，同学们都哭啦！我们开了个会，商量好，以后一定都守规矩，不招老师们生气！” 于厚斋：“小花！老师你们我们” 演于厚斋的青年演员本以为熊柔柔说一长串的台词必然出错，所以心里一点准备都没有。 青年演员磕磕绊绊的说了几句台词，苦笑一声，却没听见导演喊咔的声音，转头看向熊家飞。 “导演！”场务小声提醒道。 熊家飞如梦初醒，惊诧地瞧了瞧熊柔柔，喊道：“好，再来一次。” “” 整个下午，全剧组都惊愕地发现熊柔柔似乎陷入到一种癫狂的状态。 圈内人俗称“飙戏。” 科学的解释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方能达到天人合一。 说容易也容易，说困难也困难。 有些时候，演员状态来了，就跟戏精上身一样，不光用语言传递情绪，眼睛，嘴唇，包括细微到不可查觉的动作都可以表达情绪，就好似情绪蛰伏在皮肤下面，随时可以涌现出来一样。 熊柔柔就处于这种状态。 “啧啧，虎父无犬子啊！”一位老戏骨感慨道。 “是啊，柔柔可能早上没睡醒。”另一位老戏骨附和道。 “我看熊柔柔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奥斯卡都按不住她。”一位助理搭腔道。 听着他们的讨论，顾远笑了笑，大家为了吃一口饭都不容易啊，看着像是偷偷讨论，可声音好似生怕别人听不着一样，殊不见熊家飞的嘴角都快咧到眼睛上去了。 不过熊柔柔的进度确实不小。 很快，在火力全开的状态下，熊柔柔的王小花戏份全拍完了。 熊柔柔说完最后一句台词，听到“咔”的声音，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对着搭戏的演员鞠躬后，正要找顾远喝茶，忽然看见剧组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我对” 场务走过来高声道：“咱们给熊柔柔一点掌声好不好！” “好！” 一时间茶馆尽是鼓掌和叫好的声音。 熊柔柔双目直直的盯着父亲：“这是？” “大家都很认可你的演技！”熊家飞笑道：“快去休息吧。” 熊柔柔走向后院，一路都在跟前辈们说着客套话。 “您捧了。” “我还是要向您学习！” “嗯，柔柔会继续努力的！” “” 等熊柔柔走到顾远身旁时，已经眉开眼笑。 “哎，这点小麻烦对于江艺第一角儿来说，soeasy！”熊柔柔长吁短叹。 她脸色已经没有ng多次后的病恹恹的样子了，相反瞧着倍儿精神。 顾远笑道：“刚才手忙脚乱的人不是你了。” “刚才是一个小时前的熊柔柔，现在的我才是我。”熊柔柔踮起脚，仰头瞪着他，“有问题嘛？” 她眼睛大大的，清透如水晶，和顾远对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两人脸颊相距不过十几厘米，羞赧得四处乱瞄，灵动如山涧小兽。 顾远的呼吸扑在她鼻翼上，热腾腾的，熊柔柔觉得自己肌肉好像僵住了。 顾远抬起手，轻轻一揪。 “哎呦。”熊柔柔捂住眼睛，忙扒开顾远手掌，“你撕我睫毛贴干嘛！” 熊柔柔跺了跺脚，扭身走进后院，闯进顾远的房间，再也不出来了。 顾远觉得在那种情景下，如果揪掉熊柔柔的假睫毛会让她记忆更深，之后她每一次贴睫毛的时候，都会想到这一刻。 人生都是套路。 第二十八章 家宴 《茶馆》杀青的那天，是江城升温的时候。 在熊家飞一声高喊后，众人鼓掌欢呼，开始收工。 正常来说，剧组杀青导演要请大家吃饭，少说是个五星级酒店。可这部电影只拍了七天，时间太短，而且大家伙儿都是体制内的熟人，便取消了杀青宴。 收工结束后，众人各自回家。熊家飞拉住顾远，让他晚上去家里吃饭。 顾远推脱不过，就答应了。 …… 晚饭时间，小区里飘着饭菜的香味，大人站在窗口吆喝皮孩子快点回家。 顾远走进了熊家。 熊家飞和妻子叶嘉莹站在门口满脸笑容，熊柔柔不知道去哪了。 顾远笑着打招呼，叶嘉莹接过他手里的水果：“这孩子，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 熊家飞拉着顾远往客厅里走，“小顾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别拘着。” 叶嘉莹去泡清茶，熊家飞对着顾远说道：“底片都交给剪辑师了，大概一周后就能上映。” “没有宣发吗？”顾远对这个流程有些意外，好像一切都太快了。 “嘿嘿。”熊家飞笑了一声，“不瞒你说，上边要求拍一部现实题材影片，质量不能太差。我拍这个就是用来交工的。” 这话让顾远想到地球的一部电影，是某学院领导拍的，花的是国家经费，集结了一线大腕，最后票房不过几百万。 熊家飞咂摸一下嘴：“说实话，我还真觉得有点可惜。这部《茶馆》咱们是用心拍的，各方面都做到了最好，如果经费充足，就能上宣发了。” 顾远说道：“文艺片票房不会太高，有没有宣发区别不大。但是我有其他的想法。” “你说。” “把这部电影改编成戏剧怎么样？扮演王利发的陈壮老师跟我提过这件事。” 把电影改编成戏剧是一件很普遍的事情。 熊家飞回想了一遍《茶馆》的剧本，点点头：“好像确实可以改编，不过剧本的版权在你手里。” 顾远说道：“我想把这件事情委托给你。” 熊家飞知道了他的意思，顾远是想把剧本卖给省剧团，让他中间牵个线。 “放心，包在我身上。”熊家飞一口答应下来。 聊了一会儿，叶嘉莹走过来：“小顾，开饭了。” “来，尝尝叶姨的手艺。”熊家飞笑道。 “熊柔柔总是夸她妈手艺好，今天要大饱口福了。”顾远道。 “对啊，熊柔柔呢？”熊家飞语气不满，对着妻子说道：“你去招呼她下来，客人都来了，她连面都不露。” 顾远两人上桌，等待着叶嘉莹和熊柔柔。 过了几分钟，叶嘉莹走进餐厅。 熊家飞疑惑地看向她，叶嘉莹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 熊家飞视线一转，看到门边露出一截女儿的衣服：“柔柔，干什么呢，快来吃饭。” 听到父亲催促，熊柔柔整理一下上衣的褶皱，款款走进餐厅。 顾远一挑眉头，神色意外。 他第一次看见熊柔柔化妆后的样子，心里蓦然想到一句诗：“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熊柔柔妆容娇嫩，长发披于背心，用一根粉红色的丝带轻轻挽住，说不出来的清婉。 熊家飞和妻子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对着女儿道：“坐下吃饭吧。” 熊柔柔坐到顾远的正对面，抬眼瞧了瞧他，双目犹似一泓清水。 “撸袖子吃饭吧。”顾远说道。 一句话破坏了苦心营造的气氛。 这时候难道不应该夸她好看吗？ 因为这顿晚饭，她用了一个小时化妆，挑了好多件衣服。 结果顾远竟然不领情。 可恶！ “你…”熊柔柔咬了咬银牙，忍住脾气，柔声道：“试试可乐鸡翅，我妈做的很好吃。” 她好像掐着嗓子说话，说不出来的怪异。 “噗！” 顾远呛了一口，拿纸巾擦擦嘴：“抱歉，我…” 指甲掐着手心，熊柔柔的笑容越来越生硬，隐隐透着一股杀气。 熊家飞和叶嘉莹眼神在两人之间左右转动，静静地旁观，气氛极其尴尬。 顾远说道：“熊叔，夹菜啊。” “好好好，吃菜吃菜。”熊家飞招呼道。 叶嘉莹帮着招呼，气氛火热起来。 “小顾今年多大了？”叶嘉莹故作不经意的问道。 “二十三。”顾远道。 叶嘉莹道：“这么年轻啊，刚刚大学毕业吧。” “是，江城大学中文系。” “好学校，985呢。”叶嘉莹道，“家里几口人？” “四口人，还有一个姐姐，开一家皮鞋厂。” 叶嘉莹点点头，不指望家里多有钱，只要父母不是累赘就行，她和老公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该你了。 “来，走一个。”熊家飞和顾远碰了一杯酒。 一口入喉，辛辣又爽快。 “我爹以前在酿酒的，我也学到一招半式，这是自家酿的梅子酒。” “熊叔就算不当导演，去卖酒也能发家致富。”顾远笑道。 几杯酒下肚，两人面色发红。 熊家飞说道：“小顾，咋没见你对象呢？” 听到这个敏感的话题，熊柔柔抬头看向顾远，这一幕都落在叶嘉莹的眼中。 顾远轻笑：“我哪有什么对象，一直是单身。” “单身好啊，没有家里那么多事。”熊家飞哈哈一笑。 “怎么？”叶嘉莹横了他一眼，嗔道：“我还委屈你了？” “不敢，不敢。”熊家飞立刻讨饶。 觥筹交错间，顾远和熊家飞越喝越来劲，称呼从老哥小弟，变成大哥二哥。 要不是叶嘉莹把酒收起来了，两人说不定斩鸡头烧黄纸，当成拜把子呢。 吃完晚饭，熊家飞醉倒在沙发上。 顾远要走，叶嘉莹说道：“天色不早了，要不今天就住在这里吧。” 顾远喝的没有熊家飞多，意识还算清醒：“天还没全黑，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叶嘉莹劝了几句，见他执意要走，对着熊柔柔说道：“你认识路，送小顾回茶馆，路上注意安全。” 熊柔柔眼眸一亮：“你完全可以放心！” 见女儿这么积极，叶嘉莹无奈一笑。 “趁着天还亮，快点走吧。” 熊柔柔搀着顾远走出家门，叶嘉莹关上门，刚转身就看见醉倒在沙发上的熊家飞坐了起来。 “媳妇，倒杯凉水。”熊家飞揉了揉脸。 “你没醉？” “醉？”熊家飞冷笑一声，“江城酒神可不是吹的，我就是试探一下顾远罢了。” 酒品即人品，他故意灌醉顾远，看看他究竟品性如何。 “怎么样？”叶嘉莹问道。 知道是在问顾远，熊家飞说道：“一般般吧，比我当年差劲一点，不过也算不错了。” 叶嘉莹听出一点酸溜溜的味道，这对父女说话都不着调，不过既然老熊都这么说了，看来他对顾远还是挺满意的。 “女大不中留啊…” 熊家飞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轻轻叹着。 叶嘉莹把水递给他，“什么不中留啊，柔柔今年都二十了，你当年骗走我的时候才十八。” “我跟他能一样嘛！我可是…”熊家飞极力辩驳着，不过叶嘉莹没兴趣听他胡吹，去厨房收拾垃圾。 …… 凉风起，秋月明。 两个身影漫步在马路上。 “我就知道你没喝醉。”熊柔柔侧头看着顾远。 顾远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倒酒的时候满满一杯，一滴都没洒。我记得你说过茶满欺人，酒满敬人。”熊柔柔说道。 熊柔柔脑子虽不灵光，却对他说过的话记得很牢。 顾远笑道：“熊叔很热情，我怕他喝太多伤身体。” 熊柔柔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了一段路，顾远说道：“你今天好像没怎么吃肉呢？” 提起这个心里就不爽，熊柔柔道：“吃多了会胖。” “大熊猫天天吃沙拉也挺胖的。” 熊柔柔脑海中浮现大熊猫臃肿的体型，这是把她比作大熊猫吗？ “你是在说我胖？” 顾远摇摇头：“我是说大熊猫胖起来也很可爱。” 熊柔柔把这句话当成婉转的夸她可爱，嘿嘿一笑，问道：“我今天的妆容怎么样？” 从少女身上散发出淡淡香水味，好像有薰衣草和肉豆蔻的清香，细细一嗅，夹杂着茶叶发酵的焖厚，但不重，像是春雪初融后的乍暖。 “大吉岭茶味儿的香水？”顾远问道。 “你怎么知道！”熊柔柔神色惊奇，嗅了嗅手腕和腋下，“味道不浓啊。” 顾远道：“我很喜欢大吉岭茶。” 熊柔柔费了很多心思才挑中这款香水，她眼眸中闪动着窃喜的光芒，抿嘴低笑。 “老板，我饿了！”熊柔柔推了推顾远的肩膀。 “好，我给你煮面。” “一点心意都没有！” “加鸡蛋。” “不够！” “加两片熏肉。” 远处的云雾轻拂过城边的黛山，橘黄的落日擦着城际线，有风经过，轻撩着耳绒。 “老板。” “干嘛？” “不干嘛。” 第二十九章 惨淡上映 江城艺术学院。 b座宿舍。 阳光洒落一地，一个女孩站在阳台给绿萝浇水。 “熊柔柔！”一个尖利的女声从床帘里响起。 听到有人叫自己，熊柔柔放下喷壶，走进寝室。 床帘被掀开，一个容貌靓丽的女孩盘坐在床上，语气惊疑：“这部电影演员表里有你的名字！” 寝室一共有四个人，另外两人原本都在玩手机，听到这句话，纷纷探出头来。 “语容，怎么回事？” “什么演员表？” “就是这部电影，叫《茶馆》，我在演员表里看到熊柔柔的名字了！”王语容把手机屏幕亮给几人看。 “卧槽！真的假的！” “柔柔，这是怎么回事啊？” 几人看向熊柔柔，等着她的解释。 因为只是一个文艺片，而且主动说出来感觉很嘚瑟，熊柔柔就没告诉室友，没想到还是被她们发现了。 熊柔柔道：“额…对，前几天在一个小剧组拍的电影。” “小剧组？这可是龙标啊！”王语容声音里都是羡慕，她也想上龙标啊。 龙标就是出现在片头的绿底龙头标志，也叫公映许可证。每年夏国产出来那么多电影，绝大部分胎死腹中，草草流产。一小部分卖给视频网站，俗称网络大电影；只有凤毛麟爪几部电影能拿到龙标，在院线播放。 “哇，柔柔厉害！”章若南叹道。 “咱们这一届除了几个星二代，只有熊柔柔拿到了龙标。”陈乐丹擦了擦眼镜，连忙打开手机，“柔柔，叫什么来着？” “茶馆。”熊柔柔说道。 王语容翻了翻演员表，说道：“好像没有特别有名的大腕啊。” “对啊。”熊柔柔挠了挠头，“所以说是小剧组。” “这样的小剧组我也想要。”王语容头也不抬地说道。 “晚上七点有一场，姐妹们，咱们去看一看啊。”章若南对着几人喊道，她和熊柔柔的关系最好，自然要去捧场。 “同意！” “同意！” “同意！”熊柔柔无力阻止，只能同意了。 …… “票价二十三，好便宜啊。” “又不是3d电影。” “柔柔，剧透一下，有没有荧幕初吻？” “鬼的初吻，我就是个小角色。” “我要是把这条消息告诉咱班男生，这场电影百分百爆满。” “可别告诉他们啊。”熊柔柔有些苦恼，话虽是这么说，王语容肯定藏不住秘密。 四个女生叽叽喳喳的闲聊，熊柔柔手机震了一下。 是顾远。 “《茶馆》上映了，晚上去看吗？” 熊柔柔浅笑一下，这懒家伙居然没忘记这件事。 “我和室友去看。” “嗯，注意安全。” “看电影有为什么危险呀，你也太敷衍了！【小熊爆锤jpg】” “梅老来了，先不说了。” 熊柔柔哼了一声，关掉屏幕，忽然看到屏幕中映出两个脑袋。 王语容探着脑袋看着她的屏幕。 “这人谁啊？” 熊柔柔把手机放进兜里，“普通朋友。” “普通？”王语容促狭地笑了笑，“有点做贼心虚了哦。” “哪有！”熊柔柔不知道该如果解释，幸好电影院的广播帮她解了围。 章若南挽住熊柔柔胳膊，“检票了，咱们进去吧。” 王语容虽然有心细问，也只能先看电影了。 走进影厅，找到座位。 熊柔柔四下看了看，上座率很低，大片的座位都空着，她心里有点担忧。 “这是发生在茶馆里的故事吗？”章若南问道。 “停！”陈乐丹推了推眼镜，“不要剧透。” 章若南耸了耸肩，等待电影开场。 直到电影开始，偌大的影厅里只有将近一半的座位有人，这对一部刚上映的电影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熊柔柔把心思放下，沉心去看电影，这可是她的荧幕首秀。 …… 一个半小时后，随着大灯亮起，影厅里的众人纷纷起身。 四个女人没有动，荧幕上还在播放创作人员名单，作为电影从业者她们必须守到名单结束，这是对同行的基本尊重。 “剧本很精彩很精彩，功力很强，导演水平差强人意，演员好评，都是老戏骨，不过”陈乐丹顿了一下，把后半截话收回去，她差点就要说“不包括熊柔柔”。 陈乐丹是626寝室对电影理论研究最深的人，听她都夸剧本精彩，熊柔柔打心眼里替顾远开心。 “这部电影拍出来是为拿奖的？”王语容问道，语气已经没有白天那么热烈了，文艺片的地位终究还是不如商业片，毕竟捧不出身价。 “不是。”熊柔柔想了想，“我导演说没有经费了，所以前期没有宣发，而且应该只会参加魔都电影节。” 国际电影制片人协会认可的a类电影节一共有十三个，包括人们耳熟能详的柏林电影节，戛纳电影节，而魔都电影节正是其中之一。 王语容轻轻舒口气，笑道：“你演的真好。” “真的吗？”熊柔柔笑得很开心。 “真的。”章若南点点头，语气很认真：“换了我绝对演不出这种效果。” 陈乐丹正在用手机打字，刚看完电影是印象最深的时候，她要把重点记下来。 熊柔柔嘱咐道：“大家别忘了去豆瓣写五星好评。” 夜深人静。 熊柔柔躺在床上，晕黄的小夜灯照亮她的侧脸，神情很是愤懑。 “你瞅瞅这个影评，说导演差，剧本烂，熊柔柔演的王小花不会好好说话。”她把一条不堪入目的影评发给顾远。 顾远：“还挺押韵的。” 熊柔柔呸了一声：“我哪里不会好好说话了？嗯？” 顾远苦笑摇了摇头，熊家飞给她加了很多台词，确实有些出戏：“生气你就输了，好好磨炼演技，下一部电影还找你演。” 熊柔柔笑了笑，打字道：“女主角？” “是食堂的打饭阿姨。” 熊柔柔：“【小熊持刀jpg】” “你误会了，我是怕你吃不饱。” “哦，明天见。” 顾远心里一慌，字数越少，事情越大，连忙发消息道歉。 满天月光，满屋星光。 可爱的人笑得猖狂。 第三十章 安慰 连绵阴雨笼罩着这座邻近山峦的城市。 雨声沙沙，轻柔得好像十八岁的少女。 顾远和一位当上了祖母的女人坐在茶馆里，老人出来买菜，正好下起了雨。 两人谈天说地，丝毫没有岁月的隔阂，相聊甚欢。老人笑起来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像你这个岁数的孩子都不怎么了解昆曲了。我二十二岁第一次上台，台下的看客都是小年轻，鼓掌卖力，喝彩的声音也响亮，就算散场的时候留下的瓜子皮都比老头子多。”老人脸上露出怀念的神情。 顾远给她倒茶，说道：“唱的是窦娥叨叨令？” “是啊。”老人脸露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顾远抿一口茶，悠悠然道：“阿姨嗓音尖细，适合唱窦娥。” 老人摇了摇头，笑着感慨万千：“你功力比我深，这都能听出来。不过我现在嗓子不行了，心脏不好，很少唱喽。” “岁月催人老。”顾远道。 老人眼露回味，忽然来了兴致，说道：“孩子，你想听什么，我给你唱一段。” 顾远想了想，说道：“牡丹亭游园吧。” 老人愣了一下，满是歉意道：“我对这几年的新曲儿不太了解，你挑一个老曲儿。” 听到她这话，顾远一怔，老人没听说过《牡丹亭》？很快他意识到这世界里还没有《牡丹亭》。 “那就玉簪记秋江吧。”顾远试探道。 老人点点头，“这个我拿手。” 清了清嗓子，老人坐正身子，提起一口气：“秋江一望泪潸潸，怕向那孤篷看，也。这别离中生出一种苦难言。恨拆散在霎时间，都只为心儿里眼儿边，血儿流把我的香肌减，也。恨煞那野水平川，生隔断银河水，断送我春老啼鹃咳咳。” 老人抚了抚胸口，苦笑道：“不用担心我，不碍事，老了。” 顾远坐回座位，说道：“吐字收音的功力还在，阿姨年轻时也是一位大家。” 老人笑着摆摆手，不敢应承。两人聊天的时候，不知不觉间雨已经停了。 老人站起身来，拿过菜篮子，说道：“阿姨先走了，改日再过来。” 顾远笑着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从花具上折下一朵红玫瑰，轻轻插进老人的发髻。 “这花配您。” 老人笑了笑，“哎哟，回头让老头子看到了，指不定要瞎寻思。” 顾远送到门口，望着老人慢慢向远处走去，蓦然想起一部上世纪老电影，叫作《香港十二金钗》，其中有一句台词：若有诗书藏在心，岁月从不败美人。 “咂！” 顾远吓了一跳，侧头看见熊柔柔笑盈盈地站在身旁。 “你没课？” 熊柔柔走进茶馆，“没课啊，今天就一节课。” “是没课了，还是逃课了？”顾远给她倒了杯茶。 熊柔柔握住茶杯，小声道：“没课啊。” 这幅模样简直心虚的不要太明显。 顾远说道：“你每天起床应该反思一下，不要浪费了大好光阴。” “我反思了呀。”熊柔柔语气强硬了起来。 “那你还逃课？” “我反思后发现反思确实没有什么用。”熊柔柔挺起胸脯说道。 顾远：“” “把你课表发给我，下次逃课就不让你走进门。” “我跳进来行不？” “不行。” “那我跨进来？” “别玩文字游戏。” 熊柔柔见实在糊弄不过去，只好把课表发给顾远。 “你刚才跟那个老奶奶居然聊得挺欢，你咋还懂昆曲呢？”熊柔柔好奇道。 “趴窗口偷听很久吧？”顾远说道：“跟文娱相关的，我多多少少都懂一点。” 熊柔柔嘻嘻一笑，趴在桌子上，下巴埋进胳膊上的肉里，抬起大眼睛看着顾远，说道：“你给我整一段单口相声。” “人家看耍猴还扔俩钱呢，你倒是大方，上嘴唇碰下嘴唇，就想听我说相声。”顾远打趣道。 熊柔柔坐起来，挠了挠头，“要不我给你做一道菜？” “我想吃京酱肉丝。” “好！”熊柔柔欢快地起身，向厨房走去，“拔丝地瓜马上就做好。” 顾远哭笑不得。 两人用春饼卷着京酱肉丝，顾远包的很随意，夹两筷子一包就完事，熊柔柔包的很精致，四四方方的像是糖条。 一会儿功夫，便把一盘菜吃光了。 熊柔柔今天好像格外的乖巧，说话时总是打着机锋，故意逗顾远开心。 顾远说道：“说吧，你过来到底想干嘛。” 熊柔柔摇头晃脑，“就是陪你吃顿饭，你也想太多了吧。” 顾远没有说话，微笑地看着她。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熊柔柔一拍桌子，“好吧，告诉你了。昨天《茶馆》的票房是二十万。” 一般来说，票房是投资的三倍才能回本。《茶馆》投资了一百多万，也就说票房至少要达到三百万。 可是从首日票房来看，《茶馆》的票房最多不超过一百万，这还是在院线不削减排票的前提下。 “哦，原来你是来安慰我的。”顾远道。 熊柔柔神情沮丧，叹气道：“我爸说这个剧本太可惜了，本可以成绩更好。” 顾远道：“我都不可惜，你俩可惜什么。” “才二十万票房，这不就是打发乞丐嘛。”熊柔柔愤懑道。 “反正我又不是投资人，亏的不是我钱。” “没心没肺！”熊柔柔瞪大眼睛。 顾远说道：“没有徐庶的推销，刘备哪里能知道诸葛亮的才能呢？刘备不知道诸葛亮，这能说明诸葛亮没有才华吗？” 熊柔柔斜眼瞧他：“还把自己比成诸葛亮了，我还是貂蝉呢。” 顾远摇摇头：“你是出肉装的貂蝉。” 熊柔柔眼睛睁大，用拳头锤着顾远手掌，不过没有用力气。 闹了一会儿，熊柔柔说道：“我真的很胖吗？” 虽然每次得到的答案都一样，但女人总是乐此不疲问同样的问题，好似她们体重能一夜之间暴涨一样。 顾远道：“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就算去市场买块猪肉，也得掂量一下吧。” “哈哈哈。” 熊柔柔笑声像银铃，抚媚地眨了眨眼，柔声道：“你想摸哪？” 事出反常必有妖。 “想摸摸你的良心。” 三十一章 老干部 “早晨起来第一句，先给自己打个气”顾远哼着熟悉的小曲儿，推开茶馆大门。 不出意外今天还是一个客人都没有，悠闲又愉快的一天。 顾远拎着菜篮子去两条街外的农贸市场。 天空是瓷白的，边缘晕着橘色彩霞，此时不过是五点半。 细柳街上只有三五个步履蹒跚的老人，跟顾远的打扮相似，都是去逛菜市场的。 空气清甜宜人，凉气沁肺。 顾远走进农贸市场，一股热腾腾的烟火气迎面而来。 叫卖的大妈，讨价的阿姨，推小车慢慢溜达的老头。家禽的血气，青菜的淡香，热馒头的水汽，以及吆喝声、剁肉声、运货小车司机大吼“让一让让一让”声。 顾远挑着最新鲜的蔬菜，不时要翻动一下菜蓝——有些上面是好菜，下面是剩菜。 “张哥，今天的菜不新鲜啊。”顾远翻了翻茼蒿，没有以前新鲜，价格反而更贵了。 摊主张哥没有反驳，苦笑道：“整个市场都这样，今天货车不让进城。” 顾远道：“哦？为什么？” “我听别人说好像跟评文明城市有关，上边来检查组了。”张哥咂摸一下嘴，“要我说啊，就是形式主义，老百姓” 顾远过滤掉那些宣泄情绪的话，挑了一把茼蒿，“有道理，称称这些。” “是吧，我就是看不惯。”张哥接过菜称了一下，“二块七。” 顾远掏出三块钱，“再来一头蒜，凑个整。” “好嘞。” 顾远前世是北方人，买菜都是按斤称。第一次在江城学着别人的样子买菜时，心里还有些不安，生怕被人骂，现在已经能自如的买一把菜，一头蒜了。 走出菜市场，顾远才注意到与前几天的不同，市场门口没有了堆积成小山的烂菜叶，地面似乎也被洗刷过一遍。 回到茶馆，顾远吃了一碗云吞面，然后坐在窗边无所事事的看书，很是悠闲。 待到大约八点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熊家飞。 “熊叔，怎么了？” “我没什么大事，就是跟你说一下两天的票房。” 熊柔柔昨天说过这事，顾远有了心理准备，“成绩不太理想？” “第一天二十万，第二天三十五万，按照这个趋势，这周应该能回本。”熊家飞语气很遗憾，“可惜了，院线那边只给咱们一周的时间，不然还能挣点。” 文艺片没有票房，这是行业共识。所以院线很少给文艺片机会，导致大把的文艺片拍出来却无法上映。熊家飞搭人情才求来一周的排期。 顾远不以为意：“尽人事听天命，熊叔放宽心，这部不行，咱还有下一部不是？” 熊家飞爽朗大笑，笑骂道：“不是你小子投资，你说的倒是痛快。 江城市政府门口的气氛很是压抑，一排西装革履的官员眺望着远处街道，神情严肃。 王局掏出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次接待检查组由他负责。江城已经连续三年都被评委国家精神文明城市，基础建设极其完善。王局理应风轻云淡，谈笑着拿下精神文明。 可是王局此时心里一阵兵荒马乱。 因为从帝都来的人不光有检查组，还有一位退休老干部。 这一条消息让王局感到十分棘手。动脚趾头想一想，跟乡镇干部一起来江城的人，顶多是厕所所长，因为上限摆在那里。但是能跟随帝都检查组的人你猜不到他的上限在哪。 王局当然没有坐以待毙，从得到消息的那天起，他便把江城走出去的大佬都查一遍，科室没有任何收获。 “小张，他们到哪了？”王局看向身旁的秘书。 秘书小张看看手机，说道：“刚拐进市府大路。” 王局点了点头，板直身子，模样很是严肃。 心里默数了两分钟，王局余光瞥见熟悉的政府轿车向这边驶来，身子不由得更加挺直。 四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下来，王局健步走去。 “崔主任，好久不见哈哈哈张处身体真好，这么精神，飞机上休息的怎么样？”王局轻车架熟的与检查组寒暄着，然后对崔主任使了个眼色，崔主任笑着点点头。 王局吃了一颗定心丸，这个小动作代表没出现什么问题。 一个双鬓霜白的老人从最后一辆汽车上走下来，打量着周围环境，老人身材干瘦，皮肤黑黝黝的，乍一看像是菜农，只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王局故作不经意地瞥一眼，登时汗毛耸立，双眼瞪得好似铜铃。 竟然是这一位！ 李老看了过来，摆摆手：“你们忙，把我当成旁观的路人就行。” 王局苦笑着点头，心说路人可进不去政府大楼。 一行人来到会议室，检查组开始抽查文件合同，几个秘书模样的人进进出出，把文件拿进来。 王局紧张的调度着工作人员，还要时刻观察检查组的脸色，一刻都不得空闲。他和检查组熟归熟，但是其他城市的领导跟检查组的关系也很不错，所以说文明城市的评定还是落在实处，凭真本事。人情关系只是敲下钉子的最后一锤。 秘书小张走过来耳语几句，王局惊道：“现场这么多人，就没人看见？” 小张苦笑道：“那位身份太高，大家都绷着一根神经，没人敢回头看。” 王局深吸一口气，说道：“估计李老四处转转了。你去各部门通知一下，别在这个关头找麻烦—对了，别用手机，你一个科室一个科室去说，机灵着点。” 小张点点头，快步去传达通知。 王局还未思索，见一位检查组人员皱起眉头，连忙上前笑道：“老马，缺文件了？” “杀你大龙！”梅铮落下黑子，琅然大笑，神情兴奋。 “唉。”顾远一走神儿的功夫，就被梅老找到破绽了，“我认输。” 梅铮笑道：“说好的赌注呢？” 两人下棋前添了一点彩头，梅铮输了，便托人情帮《茶馆》延期；若是顾远输了，就送梅铮一首诗。 “想要什么样的诗？”顾远认赌服输。 “跟《断章》一个级别的。”梅铮揶揄地眨了眨眼睛。 《断章》可是地球现代诗中最为精彩的一小撮之一，这个要求可谓太难了。 顾远沉吟两秒，道：“对联可行？” “行。”梅铮点点头。 顾远沉声道：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好！” “好！” 两道苍老雄浑的喝声陡然响起！ 第三十二章 人中仙 八十年代时，李老离开江城，临走之前最后一个项目是修葺江城园林。 这个决定引起颇多争议，毕竟当时主流思想是大力发展工业。 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极具超前性，在首长南巡后，旅游经济蓬勃发展，江城这座南方小城借着这股东风，一跃成为准一线城市。 因为这件事，李老颇受赞誉。 难得回来一趟，自然要去逛一逛。 但是…他没带身份证，无法买票。 李老回到细柳街，挑了间茶馆歇歇脚，却听到一句振聋发聩的话，一时血气上头，忍不住出声喝彩。 见那对闲聊中的老人和年轻人望过来，李老自知有些失态，拱了拱手：“我进来讨杯茶水，听到年轻人这句话，实在没忍住。” 顾远笑道：“没关系，老人家坐吧，我给你倒杯茶。” 李老道了声谢，坐在离两人不远的位置上。 顾远从自己的茶壶中给老人倒了一杯，李老嗅了嗅，挑了眼：“明前碧螺春？” 他语气稍有惊异，上好纯正的碧螺春价格不菲，用来给歇脚老人喝，着实很大方。 “行家”顾远点点头，“老先生喝着。” 李老再道一声谢，静静地品茶。 顾远两人开始收拾棋局。 梅铮说道：“等会儿你把这幅对联写出来，我拿出去嘚瑟一下。” “我的字可贵着呢。”顾远说道。 梅铮双眼睁大，用指尖点了点桌子，“两周。我亲自去跟院线谈，把《茶馆》延长两周。” “一个月。” “三周！” “一个月。” 梅铮吃瘪，叹了一口气：“我真是惨啊，这么一大把岁数了，子女都不在身边。难得认识个小朋友，整天还要被人算计，怎么办，只能拉下老脸去求人了，晚节不保啊” 见他说得惨兮兮的，顾远发笑，说道：“好，三周就三周。” 梅铮脸色由阴转晴，嘿嘿一乐：“不是我不帮你，一个月是个坎儿。你拍的《茶馆》票房成绩又不佳，我那位老朋友也不太好说上话。” “我对票房成绩无所谓，倒是熊柔柔整天长吁短叹的，我看着心烦。”顾远说道。 想到小妮子缠磨人的劲儿，梅铮笑着摇了摇头：“上次她和她爸来我家，硬是把那块镇尺诓走了，说是一个月后还，现在半年都快过去了。” 顾远落子的手顿了一下，“是银彩漆花卉纹？” “你见过？清人仿的。”梅铮道，“柔柔要是能把字练好，也不算埋没它了。” 顾远：“…” 他看熊柔柔腌白菜时用的那块木板挺好看，就多看了几眼，本以为只是一件工艺品…幸亏是后人仿制的，不然梅老怕是杀了熊柔柔的心都有了。 “嗯，她最近练字很用功。” 棋局结束，梅铮输了，心情不大好，催着顾远赶快把对联写出来。 顾远研磨，掏出上次买来的宋锦。 挥毫落墨，流飒奔放。 梅铮第一次见他写字，咦了一声，弓腰细看，好似生怕错过每一处细节。 李老好奇心起，起身旁观，脸色不由得一变。 两位老人趴在桌子上，就像欣赏绝色美人一样，一寸一寸品鉴这幅只有五尺长的作品。 良久过后。 梅铮只给出一个字评价：“妖！” 李老沉吟两秒，叹道：“小友当为人中仙。” 人中仙？ 能得到这种评价，自然是意境缥缈，不沾人间烟火俗气。 可是凡人怎能不沾烟火气？ 李老深深地看一眼顾远，心中直叹此行不虚。 卢浮宫影城。一行人走进电影院，虽然众人都穿了便服，可落在旁人眼里，还是能看出来这群人来历不简单。一群谢顶的中年人，旁边几个小秘书模样的年轻人亦步亦趋，尤其是站在队伍头部的那位老人，虽然其貌不扬，但精神矍铄，明显是一群人的核心。 王局凑到跟前，对着李老说道：“这就是江城人日常去的影院，算是中上价位。” 李老四下看了看，点点头，“既然来了，那就挑一部电影看看。” 王局比划一个手势，等了几分钟，秘书小张把影院经理领了过来。 影院经理正在查账，突然接到老板电话，语气特别严肃，让他接待好贵客，但没说贵客的身份。 开业以来头一次发生这种事情，他心里有些发怵。 见这群人气度不凡，一看就非富即贵，影院经理笑道：“各位想看什么电影？” “小同志，你这儿有江城人自己拍的电影吗？”李老猝然发问，又补充了一句，“好像叫《茶馆》。” 影院经理愣了一下，很快想到那部票房只有一百多万的文艺片，连忙说道：“有是有，不过票房不怎么样。我更推荐《铁口狂花》和《沙兵》这两部电影，无论是票房成绩，还是观影口碑都十分不错。” 王局皱了皱眉头，却不便说话。 李老说道：“就看那部《茶馆》，最近一场是什么时候？” 影院经理说道：“您先等一下，我去看看排期表。”说着，他走向购票台。 王局刚要对秘书使眼色，就看见小张已经走向那位影院经理了，心里很满意。 “一会儿你别忘了买票。”李老向王局嘱咐道。 王局连连点头，试探道：“这《茶馆》的导演我好像没听说过，是个新人导演吧？” 李老说道：“应该是一位小朋友拍的，听说只在江城上映了。” 王局心中了然，不再多问，有些话都在不言中。 经理快步过来，额头都是汗珠，只是在影院昏暗环境中不是很明显，语气中多了几分赔笑：“五分钟后就是下一场了，播放的是《茶馆》。” “小张去付钱。”王局道，“我请大家看电影。” 众人配合着起哄鼓掌，王局笑着打趣，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李老说道：“我先去上个厕所。” 王局快步走进厕所，用电话把小张和院线经理叫来了。 “五分钟后就上映？”王局看向经理。 经理已然知道了这帮人的身份，声音有些发虚：“百分百能上映。” “时间不多了，你快点把这场电影的观众给我找来，让员工换上便服当观众。”王局想了一下，补充道，“别找太多，找二十多个。” 第三十三章 搞出个大动静！ 李老用力吸口清凉的空气，影院满是零食的甜腻味，他闻着不习惯。 一行人走出影院，霓虹灯照在李老脸色，那张脸半明半暗，看不清喜怒。 王局揣测着李老的心思，说道：“这部电影真好看，那两句台词深得我心，就是胆子有点大。” 李老沉声道：“年轻人有闯劲儿是好事，不怕他们胆子大，就怕他们什么都不敢拍，整天拍那些磨磨叽叽的情爱。这部《茶馆》很具有现实意义，大家都应该看一看，让老百姓知道优秀作品是什么样的。” 听到李老的评价如此之高，王局已经摸清他的想法了，说道：“当年您大力发展旅游业，现在江城政府推动文化产业，咱们江城从不缺乏创新的勇气。这部电影完全可以用作推广宣传，这可是江城人自己拍的电影。” “这个思路是正确的。”李老说道，“你看乌镇，从无到有，硬生生发展成国家级景点。咱们江城也可以试试，不要怕犯错。” 众人说话间，汽车已经开了过来。 王局一边帮李老开门，一边说道：“要是咱们江城也能出一个文豪就好了。” 有人说因为一位沈从文，乌镇省下了十年时间，这话可谓精准至极。乌镇前期就是个穷光蛋，宣传时绑捆住沈从文，立刻人气暴涨，一步步发展成今天。 哪个领导不眼馋乌镇出了一位文豪呀。 李老蓦然想起茶馆里那年轻人，看着岁数不大，可从为人处事，书法，还有这部电影，都透着一股文人风骨。 李老坐上后座，似笑非笑的说道：“再过几年，你且看看。” 汽车驶远，王局收回目光，浑身松了一口气，坐在马路牙子上，点了一根烟。 秘书小张送走其它领导，恭立在王局身后。 “坐，抽一根，放放松。”王局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小张连忙坐下来，接过王局递来的烟，“哎，我这有火儿。” 他哪敢让领导给自己点烟。 王局瞥一眼，笑道：“嚯，zippo，打火机不错。” 小张：“” 这根烟抽的可是一点都不放松啊。 小张挤出生硬的笑容，“亲戚送的，不值钱。” 王局显然没在意，吐出一口烟圈，目光望着前方，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说王局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 既然领导发问，那就不得不答。 小张想了想，说道：“我估计还是跟《茶馆》这部电影有关。” 王局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李老不会平白无故关心一部小电影。” “明天我去查一查导演的背景。”小张连忙说道。 王局满意的点点头，小张做事他放心。 翌日。 熊家飞刚给女儿做完早餐，正要睡个回笼觉，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接通电话，不待他说话，电话另一头便说道：“您是熊家飞导演吗？” 熊家飞疑惑道：“我是。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文化局的工作人员，我们领导昨天看了您拍的《茶馆》，想跟您当面谈一谈这部电影。” 熊家飞所在的江城电影厂隶属于市文化局。虽然电影厂挂着市标，但实际上就是一个小厂子，每年收益寥寥无几，文化局根本就没关心过厂子，除了发工资，电影厂和文化局基本零沟通。 熊家飞第一反应是纪委要查自己，转念一想，他手底下干干净净，没乱碰一分钱，随他们去查呗。 “请问是哪位领导？莫处长，还是黄处？”熊家飞说道。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工作人员听他似乎认识领导，口气更加客气，“您下午二点半来文化局，有人接待您。” 熊家飞一头雾水的挂断电话。 鸿门宴？ 赴鸿门宴的是跟项羽同级别的刘邦，熊家飞自问没有跟市领导掰手腕的能力，那为何叫他去谈话呢？ 一时间思绪乱纷纷的。 暖阳当空，凉风习习。 熊家飞走出文化局大楼，迈了几步，回头看了看，然后轻轻拍了拍脸颊，脸上神情犹在梦中。 这该不是在做梦吧？ 以前过来讨工资，那黄处长都是爱答不理的，不磨叽好半天，黄处长就不放款。 可是这次，黄处长见面就拉着他的手，说自己以前小觑了电影厂，今后要共同努力，把厂子向更高的位置发展。 若不是两人手掌都捂出汗了，熊家飞还以为黄处长在说反话，再一想，电影厂也没下降空间了，黄处长不至于故意埋汰他。 之后的一切更是玄幻。 黄处长的县处级副职算是地位最低的了。 县处级正职。 厅局级副职。 厅局级正职。 曾经赔笑着都搭不上话的人物，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 听那语气，熊家飞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某位大佬遗落民间的私生子。 当年熊家飞问过他爹这个问题。 他爹拍了拍他的脸，叹道：“当年我也是这么问你爷爷的。” 熊家飞坐上汽车，如梦初醒，忍不住畅怀大笑。 “莫欺中年穷，我这是大器晚成啊！” 延长上映三个月。 江城全院线播放。 政府包场。 江城的城市宣传电影。 听着熊柔柔说出的一条条消息，饶是以顾远的心境，都忍不住惊道：“梅老求到哪位神仙头上了？” “梅老？”熊柔柔奇怪道，“你是说梅老帮忙了？” 顾远点点头。 熊柔柔道：“我爸说是市领导赏识他的才华，所以愿意给他这次机会，而且还对电影厂加大投资，下一部电影要搞出个大动静。” 顾远陷入深深的迷惑，才华？熊叔虽然有点本事，可绝对谈不上才华两字。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熊叔要拍什么？”顾远问道。 “情景喜剧。”熊柔柔起身模仿他爹的语气，“我要拍夏国第一部情景喜剧。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熊柔柔把熊家飞那憨厚中带着中二的气质演绎的惟妙惟俏。 顾远逗得笑了笑，说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肯定分不清屎和蟹黄。” 熊柔柔呕了一声，嫌弃道：“你好恶心。” “阳澄湖大闸蟹要上市了。” “我要吃。” 第三十四章 江湖往事 茶馆后厨。 “你拿去买个牙刷。”顾远指挥熊柔柔清洗螃蟹。 熊柔柔摇头晃脑：“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她整天说些不着调的歪理邪说，反正偷懒的时候总有一大堆理由。 顾远叹气，只能亲自去买牙刷。 今天是熊家飞庆功的日子，《茶馆》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电影变成文化局眼中的香饽饽，熊家飞也受到重用，眼看事业焕发第二春，自然要好好庆祝一番。 其实就是大家伙聚一起吃个饭，没有外人，只有熊家和顾远。 清洗完大闸蟹，接一锅凉水，慢慢蒸。 市场上买的熟食，又做了两道凉菜，配上高邮咸鸭蛋。 顾远两人刚把一桌菜摆好，熊家飞夫妇就过来了。 众人落座，顾远和熊柔柔坐一起，熊家飞夫妇坐一起。 熊家飞对顾远举杯：“没有顾远的剧本，老熊我也走不到今天，叔敬你一杯。” 熊柔柔也举酒杯，凑热闹，“小熊我也敬你一杯。” “没大没小的。”叶嘉莹嗔了一句。 “还是熊叔导演功力强。剧本落在别人手里，也拍不出这种效果。”顾远看见熊柔柔冲他挑眉，补充道：“当然，柔柔的表演也让剧本增色。” 熊柔柔眉开眼笑。 叮的一声，三人碰杯。 “你酒量不行就少喝点。”叶嘉莹见女儿一饮尽嘱咐道。 熊柔柔瞪大眼睛：“江城小酒神怎么就不行了。” 叶嘉莹气笑了，埋怨地拍了一下熊家飞：“柔柔说大话的毛病全随你。” “天地良心。”熊家飞哀嚎一声，“我可从来不说大话，做什么事都脚踏实地的。” 叶嘉莹撇了撇嘴，没有接话柄。 几杯酒下肚，酒桌上的气氛火热起来。 “小顾，这茶馆是你自己装修的？”叶嘉莹说，“很素雅，我喜欢这种风格。” 顾远道：“在网上找的效果图，自己装修的。” “有本事，敢创业的年轻人不多了。”叶嘉莹道。 “茶馆马上要倒闭了，连我的工资都差点发不出来。”熊柔柔笑嘻嘻的道。 顾远道：“一步步来，总有做大做强的那一天。” 熊柔柔扮了个鬼脸。 “这话说的在理。”熊家飞接住话柄，脸色红着醉意，“当年我还是毛头小子，一穷二白，去香江混社团，打下来一片江山。” “爸，你年轻时这么猛？”熊柔柔也是第一次听说，脸露惊色。 顾远心中惊讶，在他印象中，八、九十年代的香江是最混乱的时候，那时法制没有现在这么严，帮派林立，野蛮生长。 在那个年代从香江走出来的人都不是简单角色。 熊家飞嘿嘿一笑：“那时胆子壮，不怕事，什么事都敢干，江湖人送我个外号，黑熊。” “哇。”熊柔柔惊道，“你是社团大佬吗？” “听你爸胡吹。”提到往事，叶嘉莹露出温柔的笑容，“你爸就是个扑街仔，后来遇上贵人了，才学到一身本事。” 见老婆揭短，熊家飞不乐意了，脱掉上衣，把后背露出给众人看。 一道狰狞的伤疤从左肩横贯腰间，异常恐怖。 顾远和熊柔柔齐齐惊呼，看向他的目光满是惊色。 这么长的刀疤，怕是命都没了半条吧。 “很疼吧。”熊柔柔没想到父亲过去这么艰难，心疼地说道。 熊家飞摆摆手，笑而不语。 叶嘉莹低头吃螃蟹，笑意都快憋不住了。 凭着这道伤疤，老熊当年在香江混的时候，任谁都敬他三分。什么单凭匹马救红颜，什么一人堵堂口江湖上流传很多煞有介事的传说。 只有他两人知道，其实这道疤是小时候老熊跟她抢洋娃娃时，脚下一摔，被路边破栏杆划伤的。 在小孩子面前，叶嘉莹不想太伤他面子。 熊家飞还在讲当年的江湖，“后来社团就不太行了。新人太多，不懂规矩。混社团必须拜堂口吧。因为政府管制，活鸡难买，必须从大陆走私。好不容易搞到活鸡了，那帮小弟一阵说怕禽流感，一阵子又说拜佛吃素不能杀生。” 听他一副江湖大佬的口气，顾远和熊柔柔忍不住发出惊叹，普通人对香江社团的了解止步于电影，哪里听过活生生的江湖往事，此刻熊家飞的形象无限拔高。 熊柔柔目露期盼，“爸，你再多说说。” 熊家飞点上一根烟，烟雾缭绕，眼神深邃而神秘，“我跟你俩讲这些，是希望你俩别走邪路，社团没那么好混。” “我知道了。”熊柔柔催促道，“你再多说点。” 熊家飞点点头，吐出一口气，“有些东西太血腥，不适合给你们听。那就说点简单的就说爆樽吧” 熊柔柔打断道：“啥叫爆樽？” “就是把酒瓶子砸碎，握住瓶口，用断口那面吓唬对方。”熊家飞解释道，“听着简单，实际上有学问。砸瓶子不能把瓶子全敲碎，要留四分之三。当年我们还集中训练过。如果不懂就容易出意外。 有一个扑街，在谈判的时候想爆樽吓唬对面，反倒搞得自己满手血，对方老大开车送他去医院。那老大让他把手塑料袋子里，结果他放好，那老大很不爽，说回家要被老婆骂。” 熊家飞摇了摇头，表示对当年的社团新人很失望。 熊柔柔疑惑道：“人家车里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咳咳”熊家飞被烟呛到。 “那个人是小弟，回来肯定要向老大汇报。”顾远帮着解释道。 “对对”熊家飞连连点头。 叶嘉莹催道：“别聊了，再不吃螃蟹都凉了。” “对，吃螃蟹。”熊家飞连忙抓起一只螃蟹。 顾远和熊柔柔对视一眼，总觉得熊家飞胡吃海塞的样子和江湖大佬对不上号。 一顿饭吃了很久，众人尽欢。 收拾好卫生后，叶嘉莹披上呢子大衣，回头对着熊柔柔说道：“穿衣服，回家了。” 熊柔柔看一眼顾远，说道：“我吃撑了，喝杯茶再走。” 叶嘉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一圈，心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她对顾远印象很好，家境不错还有才华，最重要的是感觉他性格很好，对熊柔柔很关心，所以也就任由他俩了。 “小顾，等下麻烦你送她回家。”叶嘉莹说道。 顾远道：“保证安全送到家。” 熊家飞夫妇走后，熊柔柔拧住顾远的腰间，凶巴巴的道：“你以后要是敢欺负我，我就叫我爸爆你头。” “咱俩什么关系啊？我为啥要欺负你。”顾远疑惑道。 听着这无辜的语气，熊柔柔火上心头，俏脸上布满寒霜。 “疼，疼，别掐了” 夕阳擦着远山缓缓而下，路灯还没亮起。 熊家飞说道：“顾远那小子挺不错的，今天应该把他吓住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别太操心。”叶嘉莹道。 衣服兜里，熊家飞揉磨着妻子的手，怀念道：“那个洋娃娃还有没？” 掩藏在心中的往事浮上心头。 叶嘉莹笑道：“在壁橱后面。当年你收集洋娃娃，被我整天嘲笑，哈哈哈。” “喂，我还收集了高达好吧？” “行，你不娘。” “” 第三十五章 女生宿舍 咔嚓。 咔嚓。 熊柔柔躺在床上刷剧，左手乐事薯片，右手肥宅快乐水，十分快活。 她翘着二郎腿，白皙的脚丫在半空中左右乱晃，像是乐团的指挥棒。 “卧槽！” 一声尖叫从下铺传来，吓得“指挥棒”剧烈一抖。 熊柔柔向下铺探过身子，“语容，怎么了？” 陈乐丹和章若南也看过来，脸色很平淡，王语容总是大惊小怪的，众人都习惯了。 “你喜欢的明星出轨了，还是哪位大咖离婚了？”陈乐丹淡淡的说道。 “不是！”王语容拉开床帘，语气急切，“你们看，熊柔柔出演的《茶馆》排片率是百分之二十三，上次咱们去的时候，连百分之一都没有。” 王语容刚才翻了翻最近上映的电影，忽然注意到排名第一的是《茶馆》，本以为自己眼花了，可仔细一看，就是她看过的那部茶馆！ 怎么可能！ 明明就是一部人气不高的商业片，怎么力压一票巨作登顶畅销榜了呢？ 陈乐丹和章若南脸色微讶，拿手机看了起来。 “还真是，票房过千万了。”章若南惊讶道。 陈乐丹坐正身子，蹙起眉头，似乎在研究票房走势。 王语容猛地拍了拍上铺床板，催道：“柔柔，怎么回事啊？这票房也太奇怪了吧。” 陈乐丹和章若南目光疑惑地看向熊柔柔。 熊柔柔暗暗叹了一口气，女生宿舍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她和章若南兴味相投，算是一伙的；陈乐丹性格孤僻，自成一派；王语容大概就是校园小说里标准的“反派”。性子叽叽喳喳的，爱凑热闹，有点见不得人好的意思，但不是很明显。 熊柔柔很担心王语容又大张旗鼓地跟别人宣传，上次就是她告诉同学《茶馆》的事情，导致后来很多人找她拉关系。 见熊柔柔没有答话，王语容又拍了一下床板，说道：“是不是刷票房了？这票房增长得不自然。” 陈乐丹说道：“没有，午夜场和清晨场的出票量都很正常。” 见实在躲不过去，熊柔柔说道：“江城文化局的人把《茶馆》当作城市推广电影了，所以院线把排片率调高了，不过只限于江城。” 原来如此。 王语容松了一口气，羡慕的说道：“过些天票房说不定能过亿呢，这也算一份拿得出手的资历了。” 外行人总觉得学表演的都是一个月几十万几十万的捞钱，甚至不用亲自演，扣脸就行。 只有顶级流量才有这种资格。 实际上呢，娱乐圈就这么大，每年上映的电影就那么多，电视台就那么几个。每一个角色都有一帮人争抢，除了科班人员，还有一群半路出身的人呢。 所以表演系的毕业后，也不全是当演员，更多的是从事其他行业。 陈乐丹看着数据，分析道：“票房走势很好，基本没有差评，这部电影应该还能拿不少的奖，一匹黑马啊。” “好羡慕啊。”章若南眼冒星星，撒娇道：“熊姐，下次有这种机会记得叫上我!” “好说，好说。”熊柔柔拍着胸脯笑呵呵地道。 章若南拱了拱手：“小生以后就仰仗熊姐赏饭吃了。” “哈哈哈哈。” 室友之间的玩笑话，谁也没当真。 王语容听着心里有些不是味儿，这种好机会怎么就轮不到她呢。 “柔柔，你跟导演关系很好吧。”王语容说道。 话音落下，章若南笑意一下子消失了，陈乐丹挑眼看过来。 气氛悄悄紧张起来。 “跟领导关系好”———在别的行业是奉承的话，在娱乐圈，这不就是暗示你跟导演的关系不清不楚嘛。 熊柔柔偷笑一声，她跟顾远讲宿舍关系的时候，顾远就猜到会有这种对话，她早就等着这一手了。 “挺好的，晚上导演还送我回家呢。”熊柔柔故作天真的说道。 王语容本来就是酸一句，听到这话，打起了精神。 “晚上？几点啊？”王语容说道。 “七点，八点，凌晨，不一定。”熊柔柔掐着大腿，生怕自己乐出声。 章若南脸色担心，提醒道：“柔柔！” 熊柔柔在上铺，对她比划了一个手势。 王语容看不到，章若南和陈乐丹瞧得清楚，知道熊柔柔故意搞怪也就不担心了。 “导演只送你回家吗，不送别人吗？”王语容仰头看着上铺床板出声道。 “是啊，我跟导演关系好啊。” “好到什么程度？” “我要什么，他就送我什么。” 王语容眨了眨眼睛，说道：“你前天买的那个两千多的面霜是他送的吗？” “是啊。”熊柔柔发誓自己没撒谎，“不光导演呢，编剧还说过几天送我一个包包。” “啊？” 王语容惊呆了，原来还不止一个人！ 这这也太伤风败俗了！ 她以前动过这种心思，不过始终下不定决心，没想到白白净净的熊柔柔率先迈出这一步了。 “我跟你讲，导演让我喊他爸爸，编剧还让我喊他爷爷，太过分了！”熊柔柔忍住笑意，顾远总说自己的年龄能当她爷爷，净胡扯，她早晚要教育这个为老不尊的憨货！ 王语容双眼瞪得老大，嘴唇微张，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玩得太花哨，太劲爆了！ 她一定要把这条消息发到微博小号！ 陈乐丹放下手机，笑道：“柔柔，导演好像真是你爸爸。” “对啊。”熊柔柔笑着点头，“我可从来都不撒谎。” “什么？什么？”章若南没反应过来，问道：“你俩在说什么？” “你看演员表里的导演名字。”陈乐丹提点道。 章若南看了一眼，一声“卧槽”。 看到章若南满脸惊诧，王语容不明所以，她还沉浸在劲爆消息的余韵中，慢慢地打开手机，点开演员表。 导演熊家飞。 熊？ 好稀有的姓氏。 等下， 等下！ “熊柔柔你耍我！”王语容握紧栏杆向上探出脑袋，满脸悲愤欲泣的表情。 三人见她终于反应过来了，纷纷笑作一团。 “我真的没撒谎啊。”熊柔柔无辜地摊了摊手。 “赔我情绪！”王语容抓过乐事薯片，坐回床铺，泄愤似的大口嚼着。 “柔柔你太过分了！”王语容冲床板嚷嚷道。 “呐。”熊柔柔向下递一瓶肥宅快乐水，““我道歉。” 王语容气鼓鼓地接过来。 “原谅你了。” 第三十六章 真香！ 天空院线。 一家威名赫赫的院线电影发行公司。 背靠着天空网络公司，资金雄厚，成立时间只有短短四年，但是借着互联网蓬勃发展的东风，硬生生从一众老牌院线中咬下一块肉，被圈内人视若洪水猛兽。 王蓉是天空院线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此刻她正检查着公司上周的财报。 玫瑰色的指甲轻敲着桌面，王蓉眉头紧皱，似乎发现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这一周的财报有点古怪。 王蓉放下财报，打电话给陈建斌。 陈总是天空时代在江城的负责人。 “老陈，方便说话吗？” “方便，王总你说。” “江城上周的财报比其它地区高出百分之四，这是怎么回事？” 天空院线在江城的发展不瘟不火，所以江城分部在公司内部排名一直是后几名。十月末是淡季，各地财报都很惨淡，可是江城分部不退反增，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 陈建斌哈哈一笑，说道：“我正要跟你汇报呢。就是这么一件事，江城政府把一部文艺片选为城市宣传片，院线肯定要配合提高排片。结果这部电影票房数据很好，口碑也好，成了一匹黑马。” 听说是文艺片，王蓉便没那么多兴趣了，淡然道：“票房数据真实吗？” “制片方是个电影厂，很守规矩，一票都没刷，连票补都没有。”陈建斌说道。 王蓉微微讶异，票补算是合理刷票房的手段，基本上所有电影都有票补，这部电影的制片方倒是很奇葩。 王蓉说道：“你详细说一说这部电影吧。” 陈建斌把《茶馆》的剧情、导演和演员背景，还有最近几天的票房走势一一道来。 末尾，陈建斌说道：“我觉得这部电影值得捧一下。要我说啊，最近大火的流量经济诚然重要，可是这些用心做的电影更值得我们重视。” “我会考虑的，你让手下人把拷贝传过来，先看看再说。” 挂断电话后王蓉笑了笑，老陈是一个老派人，对艺术有追求，始终看不起那些流量小生拍的电影。 作为董事长的王蓉就没那么多怨气，很简单的道理，市场喜欢什么电影，她就投资什么电影。 王蓉对老陈推荐的《茶馆》不以为意，文艺片很小众，市场就那么大。它在江城占据了地域保护的便宜，在其他城市多半就吃不开了。远的不说，今年在金鹰奖斩获颇多的文艺片《迷茫》，确实有艺术性，但票房只有二百万，投资人血亏。 思索间，王蓉收到了《茶馆》的拷贝。 开始播放。 电影从一部小茶馆讲起，留着长辫子的百姓，唱着小曲儿讨饭的叫花子，谈论洋人的茶客。 王蓉眼前一亮，感觉这部电影有点意思，不像传统文艺片那样云里雾绕。 接着往下看。 茶客痛骂洋人，茶馆老板上前劝说：莫谈国事。 茶客喊一句大青国药丸就被拷走。 商人秦仲义实业救国，与庞太监打着机锋。 卖女儿的穷人。 茶馆老板一句：改良改良，越改越凉。 王蓉越看越入迷，直到出现演员表，才恍然意识到已经结束了。 一个半小时的电影，似乎让人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仿佛整个人穿越时空，置身于那个大时代。 巨轮已经沉没，狂浪在呼号。 后路被黑暗吞噬，前路一片茫茫。 小人物和大人物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求一条活路。 可悲，可叹，可怖！ 沉淀了几分钟，王蓉睁开眼睛，隐约明白《茶馆》在江城大爆的原因。 导演水准尚可，演员演技在线，最精彩的是编剧的火候，剧情节奏流畅，高潮迭起，那台词跟刀子一样，句句锋利，可惜唯一的败笔就是台词过多的王小花。 就凭这部剧，编剧完全可以封神！ 王蓉立刻百毒剧组背景。 导演名不经传，演员都是省剧团的，编剧浮生？ 王蓉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好像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肯定不是新人，这等功力的编剧必然是一位老人。 王蓉迫不及待地给陈建斌打电话。 刚一接通，她便说道：“浮生是谁？能挖来吗？” 陈建斌嘿嘿一笑：“看过电影了？评价评价吧。” “净说废话。”王蓉笑骂一句，“快点，浮生是谁，哪位金牌编剧？陈子铭？徐天？还是” 陈建斌道：“都不是。” “快点说。” “我不知道。” “跟我还来这套，我数三二一了！” 陈建斌苦笑道：“我是真不知道。” 听他语气不像是开玩笑，王蓉愣一下，说道：“什么意思？” “剧组那边不透露浮生的身份。我在圈里打听，这个浮生前段时间写过两首歌，一首是《成都》，一首是《隐形的翅膀》，总之挺神秘的一个人。”陈建斌把查的资料都说了出来。 有点意思。 王蓉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我已经跟剧组谈好条件了。”陈建斌略带得意的说道。 “我猜到了。” 两人都是老江湖，看一部电影甚至不用看完，就能判断它是否能火，只是无法断定能火到什么程度。 陈建斌昨天就跟熊家飞谈好了全国推广的合同，他相信自己是所有院线中第一个下手的。 挂断电话，王蓉蓦然生出一个预感，这部电影是打破十一月僵局的突破点。 在很多人没注意到的地方，一些事情悄然发生着变化。 晚上七点。 王小楠和孙芸挽着胳膊走进天空院线。 她俩是一对饭圈女孩，就是喜欢追星的女孩。 因为一个叫秦临的明星，两人在网上结识成为挚友。 今天相约下班后一起看秦明主演的新电影。 “网上有人爆料秦临献出了荧幕初吻！” “哈哈哈，我激动半天。但是没敢点，不想被剧透！” “我也是，我也是！” “听说这部电影可甜可甜的了！” “” 两人聊着八卦，走近售票处。 “两张七点半的《亲爱的调皮男友》。”王小楠对着售票员喊道。 售票员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没有七点半这一场。最近的一场是八点四十，请问需要吗？” “啊？”王小楠掏钱的动作僵住了，声音惨然，“怎么可能？昨天明明就有七点半的场啊！” “很抱歉。院线每天都会根据票房走势更改排片量。”售票员解释道。 孙芸皱起眉头，抓住这句话的重点：“你是说这部电影票房不好？” 售票员：“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 后边排队的客人有些不耐烦：“麻烦快点买票。” 售票员露出公式化的笑容：“请问两位还买票吗？” 王小楠和孙芸对视一眼，达成共识，不能白来一趟。 “来两张七点半的票。” 售票员找完零钱，把票据递给两人。 孙芸看一眼票据：“《茶馆》？什么野鸡电影？竟然把秦临的排片挤下去了。” “曝光它！”王小楠很气愤，“肯定是黑幕，让姐妹们把剧组喷的生活不能自理！” “果然不出我所料，就是野鸡剧组！”孙芸把百毒到的剧组背景给她看。 连一个有名的演员都没有，剧组平均年龄四十岁，算什么剧组啊！ “你看！别的院线都没下调秦临的排片，只有天空院线下调了。” “我又猜对了，就是黑幕。” 两人迅速统一战线，回家之后就要纠集爆破组，把这个野鸡剧组骂成自闭儿童。 不过在此之前，但是还要先看一遍电影，骂人也要讲究言之有据，这样才能让人信服。 两人迈着雄赳赳的步伐走进影厅，直到电影开始前，保持着嘴唇紧抿，神情很是严肃。 一个半小时后。 影厅大灯亮起，影片滚动演员表。 “王利发也太惨了叭。” “对啊，刘麻子死的也惨。” “常四爷那么正直的人，后来都没有好下场。” “好人一生平安这句话肯定是坏人说的。” “那个时代太坏了!” 两个女孩脸上的妆都花了，眼角还残留泪迹，愤愤然讨论着剧情。 忽然声音戛然而止。 王小楠和孙芸对视一眼，一起愣住了。 等下， 不对劲儿， 不对劲儿。 我们是来找茬的吧？ 怎么被敌人招安了呢！ 气氛顿时凝固。 脸皮腾的一红。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尴尬，纷纷低下头。 半响，王小楠心虚的说道：“这部电影还行吧。” “嗯，勉勉强强。” “对得起票价了。” 在卫生间补完妆后，王小楠舔舔嘴唇，忽然说道：“芸芸，我发现秦仲义和庞太监好有cp感。” 孙芸脑补一下秦仲义正义凛然和庞太监阴阳怪气的形象，忍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怎么突然感觉庞太监好可爱呢！” “是啊是啊，常二爷和松四爷这对组合好完美，有一有零。” “哈哈哈哈。”孙芸笑得肚子直抽抽，“你好坏哦！” “我好喜欢！” 第三十七章 网络暴力（求推荐票） 茶馆门前的古树黄了几道印子，像是擦伤，又像是什么动物挠的，似乎冬天已经悄悄伸出了爪子。 砰！ 一声巨响，几片黄叶飘落下来。 桥间茶馆里。 右拳锤在桌面上，熊柔柔紧抿嘴唇一脸悲愤地盯着顾远，一句话也不说。 看起来像是愤怒到说不出话，实则是那一下锤得手太疼，熊柔柔怕自己痛出声，强抿着嘴。 顾远老老实实的低下头：“我错了。” “你以后不能帮外人对付我。”熊柔柔声音有点哭腔。 “好。”顾远说，“我帮你对付外人。” 刚才熊柔柔说有人骂她演技烂，顾远跟了一句“确实一般”，她就怒不可遏。 顾远觉得自己说的确实不对，对于新人来说，熊柔柔演技算是很不错的了，拿自己的标准要求她，确实不太妥当。 熊柔柔哼了一声，脸上已然露出了笑意。 “从昨天晚上开始，我的微博下面全是秦临的粉丝，一句好话都没有。”熊柔柔抱怨道。 天空院线率先将《亲爱的调皮男友》的排片转给《茶馆》。几天之后，各地业绩暴涨。 其它院线纷纷效仿，一夜之间，《调皮男友》排片率变成13%，要知道之前可是足足有34%！ 秦临的粉丝愤怒了，凭什么一个名不经传的小电影可以碾压秦临的大制作？ 一时间，《茶馆》在微博上被骂的狗血淋头，偶尔冒出几道反驳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口水中。 顾远说道：“全剧组只有你开通了微博，所以那些人都把矛头指向你了。” 熊柔柔冷笑道：“我的关注人数从两千涨到三万，秦临粉丝不少呢。” 顾远嘱咐道：“你可别跟他们骂，肯定会被人截图当黑历史，不利于将来发展。” “我永远不会向网络暴力屈服！”熊柔柔语气倔强，补充道，“你放心，我有小号。” 顾远哑然失笑，转移话题：“熊叔最近几天忙什么呢？” 熊柔柔道：“我爸下部电影开始筹备了，下周应该就能开拍。” 顾远愣一下：“上次你说他打算拍情景剧。” “他接受采访的时候说要用作品反击那些批评的声音。现在下不了台了，只能继续拍电影。”熊柔柔叹了一口气。 “剧本呢？”顾远道。 熊柔柔耸了耸肩，脸露无奈：“他说用他以前自己写的剧本。我看过了，对话酸溜溜的，看不懂。” 顾远见熊家飞没有再次合作的想法，心里默默祝福了一句，但是他不看好熊家飞的实力。 两人聊了一会儿，眼看到了午饭时间。 顾远打趣道：“中午还吃饭不？我看你都快气饱了。” 手指快得出现了残影，熊柔柔正处于激烈的战斗中。 “饭店不开了，饭也要继续吃啊。”熊柔柔低着头脆声道。 “” 熊柔柔打字的动作一僵，恍然回过味来，自己好像暴露的一个秘密！ “我真没偷看你给苏老板的书法。”熊柔柔抬头看向顾远，用力睁大眼睛，试着让眼神看起来更真诚。 顾远送苏招娣的书法只有一句话，“花店不开了，花继续开。”，熊柔柔说的那句话跟它句式一样，必然看过了。 看着那可爱至极的表情，顾远无奈一笑，起身去做饭。 顾远做了一道炝虾，用酒醉而不待其死，活虾盛于大盘中，上覆大碗。 熊柔柔揭开大碗，虾蹦得满桌，手忙脚乱地去捉虾。 两人一边吃一边玩闹，一顿饭下来，熊柔柔郁闷心情消散不少。 待到晚上八点。 熊柔柔说：“我要回学校了。” “我送你吧。”顾远站起身来。 “不用了，外面挺冷。” “嗯，那你注意安全。”顾远坐了下来。 熊柔柔恨恨的跺脚，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盯着顾远。 感觉熊柔柔好像一动不动，顾远从手机上抬起头，发现熊柔柔柳眉挤到一起，脸庞皱巴巴的，小嘴翘得像壶嘴，显然在闹情绪。 顾远恍然大悟：“我不怕冷，我送你。” 熊柔柔这才眉开眼笑，披上大衣，依偎着顾远走出茶馆。 “不锁门吗？”熊柔柔小声道。 “反正没有值钱的东西。”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开茶馆。” “可是茶馆整天都在赔钱。” 顾远沉默不语。 熊柔柔仰头看着顾远，月色映着银边，照亮脸上的绒毛。不知为何，第一次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心底就沉甸甸的，打心眼里信任这个人。 “顾远，你要给我攒彩礼。” “好，多少彩礼我都答应。” “咱俩要一起努力，以后住上大别墅！” “我再给你配一个小跑车。” “谁稀罕啊。”熊柔柔用脑袋拱了拱他的肩膀：“你怎么这么笨，就不能说‘我的心就是彩礼’之类的话吗。” 顾远认真道：“太土味儿了，我的审美不允许我这么说。” 熊柔柔嘿嘿一笑，没有像以前那样掐他腰。 走进校园。 昏黄的路灯透过树叶，一地斑驳的光影。 一群人走过，吵着要聚餐。 两个男生边走边聊着游戏。 一对情侣你侬我侬，跑着打闹。 两人慢慢踱着步子，享受着这沉静的片刻。 熊柔柔指着远处，“顾远，咱俩去钻小树林吧。” “哎呦。” 熊柔柔捂住脑壳。 顾远收回手掌，笑道：“要钻你自己钻。” 夜幕掩住少女羞红的脸，熊柔柔仰起头，声音倔强：“我是说走小树林抄近路，你想什么呢？” 熊柔柔撒谎的时候喜欢用特凶的语气说话，显得自己底气很足。 顾远搓了搓她的脸，手感顺滑，很有弹性。 “再仰头就得颈椎病了。” 熊柔柔的嘴唇被揉成椭圆形，换到以前她肯定打着讨伐暴力分子的旗号，伸嘴咬顾远。 可是此刻熊柔柔一动未动，眼神呆滞。 就像老式电脑无法处理大型事务。 她从来没有跟一个男生如此亲密过。 熊柔柔死机了。 少女伸着头一动不动的样子像一只鸭子，很是呆萌。风吹的鬓角擦着红唇，让人无比心动。 啪！ 顾远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唤醒了她。 熊柔柔挣扎出来，把他的手打掉，“你手心都是汗！” 顾远道：“里面还有你的汗，你不能嫌弃。” 熊柔柔作势干呕一声，揉着烫红的脸皮。 两人打闹一会儿，已经走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熊柔柔捋了捋乱发，冲着顾远摆手：“我上楼了，你回去注意安全。” 望着熊柔柔蹦蹦跳跳的背影，顾远欣然笑了笑，没来由的生出一个念头——这一瞬间是他人生的拐点。 过去种种都已结束，未来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熊柔柔笑着推开宿舍门，刚走进宿舍，忽然笑容僵在唇角。 王语容坐在宿舍最中间，左手边是章若南，右手边是陈乐丹。 三人表情严肃，上身板直，双手交叉在胸前，脚掌点着地面，俨然是三堂会审的场面。 “熊柔柔同志，你的问题很严重。”王语容沉声道。 “非常严重。”章若南用力点头。 “党支部表示很愤怒。”陈乐丹推推眼镜。 熊柔柔：“” 组织的情报机构这么强吗？ 瑟瑟发抖。 “那个男人是谁！”王语容问道。 “语容，你这句是废话，肯定是男朋友啊。”章若南说道。 “不一定，还有可能是情”王语容收声不说。 章若南怒目相视。 “我不是那个意思。”王语容道。 “你就是。” “我真不是。” “” 看见组织内斗上了，熊柔柔偷笑一声，抱起洗漱盆溜出寝室。 呐，今天晚上洗不洗脸呢？ 第三十八章 慈善捐衣 正午时分，细柳街人声沸腾，喧闹中女人追打孩子的声音格外明显。 桥间茶馆里，顾远坐在窗边写小说，听到熟悉的妇女叫骂声，会心一笑，心说江晓那个小屁孩又要挨一顿毒打咯。 一面听着江晓痛哭流涕的声音，顾远一面敲下句号，结束了今天的工作。 大概是过奈何桥的时候，孟婆被他逗笑了，故而偷偷换了一碗汤。 顾远的记忆没有随时间流逝而模糊，反而更加清晰，就像吃了哆啦a梦的记忆面包，一笔一划都清晰如刻。 音乐、名著、电影，学过又忘掉的知识顾远都能倒背如流。 小跑车不便宜，大别墅更昂贵。 为了实现这个小目标，顾远只能不再摸鱼，开始“辛劳”的工作。 顾远开始修改小说错字，余光瞥到一个人走进茶馆。 抬头细看，原来是梅老。 “拎着什么东西？”顾远指着梅铮手里的大麻袋。 梅铮一身黑衣，笑着说道：“细柳街南面有一个公益捐献箱，我整理了点旧衣服，等下捐出去。” “绿色油漆的那个？” 梅铮点点头。 “那还是别捐了。”顾远道，“我看过了，那个捐献箱没有落款单位，肯定是骗钱的。” “骗钱？” 梅铮第一次听说这个说法，问道：“怎么个骗钱法？” 顾远说道：“这种捐物箱必须有法定慈善机构领头，可是它就没有，必然是倒卖旧衣物的组织。成色好的衣服二次出口到非洲，成色不好的直接拆了做隔热棉。” 梅铮听得一愣一愣的，良久吐出一句话：“荒唐。” 起了个大早收拾旧衣服，结果遇到这么恶心的事儿，梅铮一下子没了活力，无精打采地坐下来。 顾远有些后悔多嘴了，给他泡了一杯梅占茶，幽香扑鼻。 “你上午都干嘛了？”梅铮闲聊道。 顾远道：“写小说。” 梅铮一挑眉头，语气微讶：“你小说水平如何？” “你亲自看看。”顾远把电脑转向他。 梅铮一边品着茶水，一边看着屏幕，神情惬意。 “文笔不错。” “景色描写挺自然的。” “嗯，这段很写实。” 茶杯温热，蕴着凉手，梅铮看一小段，心中点评一句。 开篇便是大段的背景描述，虽然文笔上佳，却不足以撑起一个好故事。 小说的核心是人物。 很快，两个人物出场了。 船夫，翠翠。 似乎看到什么奇怪的内容，梅铮咦了一声，随手把茶杯放到桌上，脸凑近屏幕。 梅铮把最后一段读了一遍，咂摸一下嘴，又读了一遍，咬了咬嘴唇，最后忍不住开口读了出来：“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故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故眸子清明如水晶”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作家向来喜欢写眼睛。说到眼睛，梅铮脑中立马能想出很多词语，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灿若星辰 每一个词都华丽又绚烂，但是顾远都没用。 他的写法很简单——触目为青山绿水，故眸子清明如水晶。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一个水晶般的姑娘送到他眼前。 这种写法对于梅铮这种传统文人来说，无异于暮鼓晨钟！ 合上电脑，梅铮满是惊疑地看着顾远，像是想要把这个年轻人看透一般，他看得极为用力。 注意到他的眼神，顾远稍感奇怪的说道：“梅老，你怎么了？” “小顾你今年多大了？”梅铮语气和神情都很复杂。 “二十四。”顾远说道。 梅铮惨笑一声，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我耍了大半辈子笔杆子，竟是比不过一个孩子”梅铮苦笑着说道。 之前顾远写的那两首歌在普通人眼中算是佳作，传播得很广，但在专业人眼中，艺术性和音乐性都很一般。 后来那部《茶馆》虽然精彩，终究是一个被人拍烂的题材，思想深度也未曾打破前人框架。 然而这部小说不一样。 只有开篇两千字，惊艳得说不出来话。梅铮仿佛已经看到一部文坛巨作的诞生。想到这里，饶是以他的心境都忍不住埋怨老天不公，为何没给他这等天赋。 听着他落寞的语气，顾远心中默默拜祭一下沈从文先生，然后淡淡的道：“只是拾人牙慧罢了。” 梅铮回过神来，苦笑道：“莫把我当老糊涂，在你之前可从来没有人这么写过。这不像是一部小说，倒像是一首长诗。” “这话太重，我可承不住。”顾远笑道。 梅铮露出回忆的神情，说道：“白话文出现之后，受西方影响太深了。就连当时的文坛大家都有人说要取缔汉字，导致现在夏国人说话写字多少带点翻译腔，像你这种原汁原味的夏国散文式小说，我可是多少年没见过了。” 顾远笑了笑，这也是沈从文先生颇受赞誉的原因之一。 “你快点把小说写出来。”想到小兽般的翠翠，梅铮有些心痒难耐。 “急不得，慢工出细活。”顾远打着机锋。 梅铮表示赞同，他的小说也是在一次次改动后才成型的。 “小说叫什么名字？” “《边城》” “联系出版社了吗？” “还没有。” “我认识一个” 两人聊了一会儿小说出版的事情。 梅铮忽然拍一下脑门，说道：“有一件事忘记跟你说了。” “什么事情？” 梅铮道：“后天作协有一个活动，我觉得你可以参加，积累一下名气。” 顾远摇了摇头，“我还没加入作协。” “我是作协副主席。”梅铮道。 潜台词是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下。 这种小方便无伤大雅，算不得以权谋私， 顾远笑道：“那我就去看一看。” “就这么定了。”梅铮站起身来，慢慢向外走。 顾远说道：“衣服不要了？” “拿去烧火吧。”梅铮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迈过门槛，他可没有搬回家的力气了。 看着梅老越来越快的脚步，顾远失笑着摇了摇头。 好在梅老的衣服都清洗干净了，质量上佳，他拿去给街坊邻居，一家要一点儿，很快便分光了。 第三十九章 大别墅，有了！ 在闹钟响起的那一刻，床的舒适性提高了一百倍。 灰色大床上，顾远抓起手机，正要把闹钟关了，发现原来是有人给他打电话。 “哪位？”顾远有气无力的说道。 “哥，你给我开下门。” 电话另一头是个娇弱的女声，跟他一样有气无力。 顾远晃了晃脑袋，倚在床边看一眼号码。 不认识。 上来就叫哥，多半是诈骗电话。 “你是谁？不说话我就挂了。” “顾哥，我是妍妍啊。” “哪个妍妍？”顾远一头雾水。 “我是崔妍呀，现在就在茶馆门外呢，你给我开下门。”崔妍拍了拍茶馆大门。 原来是一个月前跟顾远邀歌的崔妍。 一口一个哥，叫得这么亲近，顾远险些没反应过来。 打开茶馆大门。 崔妍穿着一身素色长裙，拎着青蓝色的小包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顾远道。 “来江城办点事，特意来看一看。”崔妍边说着边走进茶馆，四处打量。 崔妍背着对顾远，看不见表情，虽然语气很自然，但顾远心里一万个不相信。 即便明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面子上也要寒暄一会儿。 “喝什么茶？”顾远问道。 崔妍道：“不用太麻烦，新上市的雨前龙井就行。” 雨前龙井在四月份上市，现在已经九月份了。 顾远点点头，泡了一杯武夷。 “还是顾哥这里的茶叶正宗。”崔妍抿了一口赞叹道。 若不是亲手泡的茶叶，还真信她了的话。 崔妍越是客套，越让人感觉她所图不小。 顾远笑了笑，没有言语。 崔妍说道：“茶馆好像装修过了？” 顾远道：“之前有剧组拍电影，简单装修了一下。” 提起电影，崔妍露出好奇的神色，身子前探：“是那部叫《茶馆》的电影吗？” 年轻人终究是没有火候，图穷匕见的太快。 顾远点点头。 “我超喜欢它，听说现在票房都超过三亿了。”崔妍兴奋得不大正常。 “我是《茶馆》的编剧。”顾远猜到她的目的，索性把话题往那个方向引，免得浪费太多的时间。 “真的吗？”崔妍双眼睁大，语气惊奇，“编剧一栏的浮生原来就是顾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呀。” 崔妍站起身来，原来转了一圈，长裙飘飘，笑容可人。 “顾哥，你看我的条件怎么样？” “很漂亮。” “我想跟你合作一部电影。”崔妍终于点破了目的。 偶然一个机会，她注意到最近大火的《茶馆》的编剧竟然是顾远。 别人不知道顾远的才华，崔妍可是亲眼看到顾远只用了三分钟就写出一首金曲。 俗话说“唱而优则演，演而优则导”。 崔妍在音乐圈站住脚了，自然想向电影圈进军。本着对顾远才华的信任，崔妍直接来江城找他。 顾远婉拒道：“我现在没有拍下一部电影的打算。” “哎呦。”崔妍坐到顾远身旁，“顾哥，你错了。之前你没有这个打算，现在我来了你就有这个打算了。想想看，我的演技，我爸的资金，再加上熊导和你的才华。” 像是盖棺定论一样，崔妍用力锤向掌心：“金鹰奖手到擒来！” 听着崔妍堪比传销的话术，顾远正要婉拒，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 茶馆空旷无人，只有一男一女紧挨着坐一起。 熊柔柔刚走进来时悚然一惊，但是当发现那女人是曾经找过顾远写歌的崔妍，一颗心才平静下来。 就这停顿的一秒，手里的猪肉包子已经被捏出一个大坑。 崔妍循着顾远的目光看过去，认出小服务员，收回目光，继续推销着自己：“我已经找了最专业的老师培训演技，整天对着镜子笑…而且在我来的时候，我爸答应投资一个亿…” “多少！”熊柔柔坐在一旁，惊声道：“一个亿？” “是啊，只要顾哥点头，这笔钱立马到剧组账户。”崔妍道。 熊柔柔向顾远使一个眼神，眼神果决而坚定——这么大的肥羊，不宰白不宰！ “我同意。”熊柔柔点头如小鸡啄米，一个亿啊，大别墅，小跑车 崔妍笑吟吟地看向顾远。 顾远无视熊柔柔饱含威胁的目光，说道：“首先我要跟你讲清楚，新电影的剧组都是《茶馆》原班人马，但是剧本不是我写的。” 熊柔柔接话道：“你放心，导演还是最优秀的熊家飞导演，演员还是青年演员熊柔柔。” 崔妍沉吟两秒，才认出来服务员就是电影里台词超级多的王小花。 “你饰演的是王小花吧？演得可真好。”崔妍笑道。 熊柔柔软软一笑，样子很是乖巧。 “姐姐，这个投资机会特别好，熊家飞导演真的很有才华。” 听着她糯软的声音，顾远翻了一个白眼，默默地看着她给崔妍下套。 熊柔柔说道：“熊家飞导演每天改剧本改到凌晨，每天早上七点就起床他真是很努力很有才华的导演。” 熊家飞每天应酬到十点，回家洗完澡就是十一点，写几行剧本就到凌晨了，早起是要上班打卡。 熊柔柔说的全是实话，只是省略了一点“不重要”的细节。 崔妍越听越感兴趣，不过还是有些犹豫，毕竟她和熊家飞导演没有深入接触过，于是目光探询的看向顾远。 熊柔柔在桌底下踢了一脚顾远。 顾远点点头：“熊家飞导演是我的好朋友。” “那太好了。”崔妍笑道，“我什么时候能和熊导见一面？” “我爸把把熊导电话给你，你亲自联系他。”熊柔柔及时改口。 崔妍挽住熊柔柔的手，“妹妹，太谢谢你了。” “哪里哪里，姐姐长得这么好看，谁见了都想帮你。” “妹妹皮肤比我光滑” 两女聊得火热，顾远见自己被抛在一边，便去厨房做早餐。 等他端着三碗云吞面出来时，发现崔妍已经走了，只有熊柔柔一脸幸福地啃着包子。 “你良心不痛吗？”顾远打趣道。 熊柔柔说道：“崔姐那块表你猜多少钱？” “五十万？” “三千万！”熊柔柔比划一个大圆。 “可那是她的钱。” 熊柔柔嘟起嘴，扭头看向一旁，显然对顾远的态度很不满。 顾远说道：“可是电影投资本来就是有赚有赔，没有这份心理准备，也就没有入行的必要了。” “就你会说话。” “小财迷。” 两人笑得猖狂，以茶代酒，庆祝即将到来的大别墅！ 第四十章 意难平！ 茶馆后院。 顾远拽了拽领带，有点勒脖子，对着熊柔柔说道：“要不把领带卸了吧。” “不行。”熊柔柔正在熨着西服外套，“你第一次参加作协活动，必须亮亮堂堂的。” 不远处，梅铮躺在竹椅上看一眼表，柔柔那丫头刚才说半个小时后出发，眼看过去一个小时了，大门还没迈出去一步。 熊柔柔理了理顾远衣领，笑道：“精神小伙。” 顾远用沉默抗拒这个称呼。 梅铮笑呵呵道：“瞧着挺精神，柔柔很有经验嘛。” 这话显然带点揶揄的意味。 熊柔柔朝他吐了吐粉舌，印象中五年前见梅老，是一个温润儒雅的老人，现在反而一副顽童天真态，按照她妈损她的话，这叫越活越回旋。 整装完毕，梅铮挽住顾远，向戳在院子里的熊柔柔摆摆手：“把落叶扫干净，然后去上课。” “知道啦！”熊柔柔冲着顾远摆手。 坐在出租车上。 梅铮抱怨道：“女人的话信不得。” 顾远笑道：“在家受委屈了？” 梅铮哼了一声，说道：“我家婆娘说家里的大事我说了算，小事她说了算。结果呢，老头我快要进土了，一件大事都没碰到过。” 顾远笑而不语，虽然梅老语气怨念颇深，但总觉得有点在他面前显摆的味儿。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一间大楼门口。 顾远和梅铮站在电梯里，梅铮说道：“今天的活动有点复杂，一会儿你少说多看。” 顾远道：“大不了我带您老杀出来。” “哈哈哈。”梅铮琅然大笑，迈出电梯。 迎面是一间大门敞开的会议室，里面按照宴会规格装饰，一席清淡而精致的小食和蔬果，约莫有五十多人，年老的跟梅铮差不多，年少的比顾远还年轻几分。 听到爽朗的笑声，众人看了过来。 一位黑色唐装老人当先迎了过来，“梅铮，好久不见。” “蒋大山，我可想死你了。”梅铮拦过叫作蒋大山的老人，朗声笑道。 唐装老人脸色一黑，他最忌讳别人叫他蒋大山，全场只有梅铮跟他地位相当，敢提这个名字。 “我叫蒋华。” 梅铮点点头：“我叫闭嘴。” 蒋华：“” 又有几个老人上前打着圆场，剑拔弩张的气氛登时消散，又是其乐融融的场面。 顾远和梅铮坐在一旁，吃着点心。 “梅老，您拉我过来，这是没安好心啊。”顾远笑道，从进场的那一幕，他就知道今天这场交流会没那么简单。 梅铮嘿嘿一笑，下巴努了努蒋华的方向：“那小子，江城作协主/席，诗文圈的大哥大，做事特别不地道，我俩积怨已久了。” 那蒋华跟梅老岁数差不多，梅老语气却是十分不屑，顾远听着好笑，心说梅老见到老朋友之后，整个人都比平日兴奋多了，斗志昂扬。 “蒋华是诗文圈的，我是小说圈的，两方有交集，也有矛盾。”梅铮说道：“作协要换届了，这不什么妖魔鬼怪都冒出来了。” 顾远道：“我跟你过来，是不是也打上小说圈的标签了。” 梅铮挑了眼：“逃兵是要杀头的。” “那我只能闯一闯鸿门宴了。”顾远笑着看向走过来的一群人。 蒋华身后跟了两个年轻人，一个寸头，十分干练；一个扎着文艺青年的标配长发，神情有着与宴会格格不入的忧郁。 蒋华指着寸头青年说道：“蒋为，我大孙子，写现代诗。” 梅铮和他不对付，但不会把恩怨迁移到小辈上，笑着勉励几句。 蒋华拉过忧郁青年：“陈安生，写古诗的好手，颇有我年轻时的风采。” “写大/zi/bao的风采？”不提年轻时的事情还好，一提起来，梅铮按捺不住脾气讥讽道。 蒋华脸色微变，不过早已习惯梅铮的态度，转颜笑道：“不介绍一下你身后的小伙吗？” 难道江城人称呼别人都喜欢叫小伙？ 顾远脸皮抽动一下。 梅铮眼皮一搭，语气冷淡：“带小孩子见见世面，没啥好介绍的。” 听到这话，蒋为瞥一眼顾远，眼色轻慢。陈安生保持着忧郁的姿态，古井无波。 蒋华也不在意，说道：“等下是你上台发言，还是我发言” 梅铮说道：“你讲话，我闭嘴。” 噗。 顾远没憋住，笑了出来，连忙转头看向远处。 蒋华淡淡看一眼顾远，收敛笑意，低声道：“梅铮，都这岁数了，你还想着折腾一把？” “折腾？”梅铮挑眼道：“作协被你搞成世袭制，什么阿猫阿狗都进来了，我可不敢折腾，打不起疫苗。” 自从进到宴会，梅铮一改老好人的形象，言辞犀利，处处带着火气。 顾远悄悄拉了他一把。 蒋华点了点头，不再言语，转身离开。陈安生随他离开，蒋为对着梅铮拱了拱手，然后离开。 梅铮淡淡道：“老的小的都一个味儿。” 顾远苦笑道：“何必置这么大的气，伤身体。” 梅铮坐下来，叹气道：“意难平啊。他蒋大山当年耍手段整我，后来时代变了，我也就不跟他计较了。但是他现在把那些手段使在这里，长此以往，咱们江城文坛如何发展？” 老人的语气中满是对文学发展的担忧，梅铮平日里和和气气，与世无争，可今天就像是一点就爆的火药桶。 顾远宽慰了几句，就听见音响的声音。 蒋华站在宴会中央，举着话筒：“各位来宾，各位朋友，咱们今年又见面了。” 众人笑着鼓掌，十分配合。 “本着促进文学发展的目的，寒露茶话会如期举办，规矩还是老规矩。写诗、赏诗、吟诗。俛仰尘俗，共赏文词之美。” “好啊。” “老夫我可是饥渴难耐。” “哈哈哈，我看你今年憋出什么好诗来。” “共赏，共赏。” “” 梅铮和顾远坐在远处，像是与世无关的局外人。 顾远忍不住道：“梅老，咱俩进来这么半天，就一个蒋华过来打招呼，你可是副主/席啊。” 梅铮苦笑道：“你刚才也听见了，这茶话会就是用来赏诗的，与咱们写小说的有何干系？那些老家伙都不想过来吃这口气，我就要一个人来吃这口气。” 顾远扶起梅老，低声道：“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 第四十一章 起承转合 宴会正在进行。 杯觥交错，热闹非凡。 喝到微醺时，有人走到宴会中间，高声吟诵自己的诗。 声情并茂，感情充沛。 旁人纷纷叫好，有人起身点评几句，语气严肃，先是挑些不痛不痒的毛病，话音一转，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敢吟诵出来的自然是得意之作，主人满脸笑意，客套几句“德薄才疏，承蒙谬赞”之类的话，然后心满意足地下场。 你方唱罢我登场，休息几分钟，下一个人紧随其后。 顾远见惯了这种场面，无聊地摇了摇头。 虽然这帮文人不会犯平仄韵脚之类的低级错误，可是说到底，不过是一群掌握了写诗公式，只会写流水线套话的机器人。 那诗文清淡如白水，无色无味。 梅铮放下酒杯，戏谑道：“感觉如何？” “不如喝茶去。”顾远道。 “哈哈哈。”梅铮笑了几声，意味深长的说道：“咱们写小说讲究起承转合，这才哪到哪啊。” 一听这话，顾远知道了梅老早有准备，按捺住好奇心，等着梅老上演好戏。 无聊的仪式足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在场五十多人，粗略看去，上了岁数的都已登过台。 蒋华对两个徒弟使了个眼色。 “你先上。”蒋为跟陈安生耳语道，他是蒋华亲儿子，自然要后一个上。 陈安生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到宴会中间，环视一圈，依旧是那副神情，眉间的沉郁仿佛永远都散不开。 陈安生拽掉束着长发的皮筋。 青丝如瀑，脸若冰霜。 若是古代文人骚客的亲临与此，也不过这等风采了。 众人心中暗暗喝彩，无不收声，静静地望着他。 陈安生吟道： “ 从君都占秋， 相约上高寒。 霜重月华孤， 花飞人寂寂。 ” 全场静默了一秒钟。 下一秒。 “好！” “藏尾诗，秒啊！” “秋寒孤寂，简简单单，意境深远！” “秋天的孤寂都在这首诗中，年轻有为！” “” 顾远和梅铮对视一眼，眼神复杂又茫然。 顾远道：“我以为他是真材实料。” 梅铮道：“我也以为他是真材实料。” 陈安生身着蓝色襕衫，一副大宋文人的打扮，举手投足间气韵十足，最重要的是那股气质，把文人骚客感时伤怀的气质拿捏得死死的。 可是 那叫诗吗？ 一口气能写三公斤的垃圾也配叫诗？ 平仄卡嘴，韵脚混乱的垃圾也配叫诗？ 狗屁不通！ 众人的喝彩声是那么的刺耳，把五千年文明古国的尊严狠狠踩在脚下，甚至还吐了一口痰。 之前顾远还不太理解梅老的愤懑，现在他感同身受，恨不得当场掀翻这场宴会。 梅铮长叹一声，神情怅然，喝了一杯酒。 陈安生长发垂腰，面对全场的呼声，行了一礼，默然转身。 蒋为理了理衣衫，大步流星地走上宴会中央，自信十足。 这一次机会对他极为重要。 蒋为沉声道： “ 我痛斥这个时代。 它荒芜， 它寒冷， 它惨无人道。 它是华北平原的一头牛。 它是西伯利亚的一只狗。 我赞美这个时代。 它繁盛， 它热烈， 它虚怀若谷。 它是冰原中的一隅孤地， 它是死海中的生之暗流。 ” 一诗吟罢，掌声如雷鸣。 顾远不觉点了点头，陈安生给他的惊喜太大，以至于感觉蒋为的诗歌十分不错。 “哈。”梅铮咽下烈酒，说道：“也就内味儿。” 有人在台下喊道：“这首诗必须入选诗会文集。” 每年的寒露茶话会结束后，都会挑几首出彩的诗文，放到报纸上刊登。 陈安生的那首诗虽然众人给了面子，却万万不可能拿出去献丑。但是蒋为的现代诗却足以一览，音韵起伏，还有思想深度，的确算是一首难得的佳作。 蒋为致谢各位前辈，走回父亲身边。 蒋华含笑点点头，对儿子的表现很满意。 蒋华放声道：“诸君还有没有愿意登台的？” 陈安生和蒋为两人都登完台了，自然没有人上台献丑，他这句话只是走一个形式。 蒋华正要亲自压轴，不料前方响起一道苍劲的声音。 “德薄能鲜，老夫我也来献献丑。”梅铮健步走上宴会中间，笑着向四下拱了拱手。 梅铮看向蒋华，笑道：“如何？” 见梅铮发难，蒋华咬紧牙关，向前伸了一下手掌，说道：“悉听尊便。” 梅铮朗声道：“每年咱们茶话会的诗集都会上报纸，但是啊，每年的反响都很一般。我呢，今年写了一首好诗，足以让咱们江城文坛名声大噪。” 众人安静地听着，没人开口。 梅铮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 啊！ 月亮！ 像鸡蛋， 真他妈圆！ ” “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远笑得岔气，心说以前怎么没发现梅老的搞笑天赋呢，熊柔柔如果在现场，恐怕得笑得趴地上去。 这一笑显得他格外突兀。 但是没有人注意他。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齐齐看向蒋华，这场宴会的主角。 梅铮也笑着看向蒋华，等待着他的反应。 台下，顾远笑不出来了，心说那个蒋为都撸袖子了，那他要不要找点趁手的武器，不然今天容易缺胳膊少腿啊。 蒋华心中怒意滔天，快要把牙齿咬碎了，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好，好诗！” 梅铮笑道：“江城日报头版头条怎么样？” “头你老母！”一旁的蒋为怒火狂涌，径直冲向梅铮，不料他身侧的陈安平紧紧钳住了他。 啪！ 蒋华反手给儿子一巴掌，怒骂道：“怎么跟前辈说话呢！丢不丢人！” 蒋为愣了一下，没想到父亲竟是给自己一耳光，下一秒反应过来了，要是自己今天真动了手，明天怕是要上全国头条了！ 这个阴险的老毒物！ 蒋为让陈平安松开自己，然后向梅铮深深鞠了一躬：“梅老，小子刚才言辞过激，在这里给您道歉。但是，我坚定地认为你的诗配不上你的位置。” 这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语气诚恳，看不出一点委屈的样子。 蒋华看着儿子脸上的掌印，松了一口气，这才是他的好儿子。 梅铮笑了笑，反问道：“怎么？你觉得你的诗配得上你的位置吗？” 蒋为说道：“配得上。” 梅铮看向陈安生。 陈安生说道：“配得上。” “” 气氛尴尬的快要凝固。 “哈哈哈哈好啊。”梅铮大笑几声，转向门口，同时对顾远比划一个手势———溜了溜了。 合计您没b计划啊！ 顾远正要跟上，就听蒋为说道：“梅老，您这么大岁数了，说出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得负责啊。这么就想走了？” 梅铮顿住脚步，看向年纪轻轻的蒋为，笑道：“你想怎么样？” 蒋为拱了拱手：“您是前辈，说错了话当然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口头上一句道歉，不过分吧？” 妙啊！ 儿子这句话暗和蒋华的心意，梅铮总是拆他台，如果这次当众辱他一次，看他以后如何再蹦跶。 梅铮脸上的笑意渐退，说道：“你的诗歌就是次品，我为什么要道歉？” “呵。”蒋为笑道，“全场这么多人，您看看除了您，还有人说我的诗歌是次品吗？” 全场五十多人，大半是蒋华一系的人，还有一些是中立派，见发生如此荒唐的事情，有人想要起身声援，但是随即被同伴拉住。蒋华势力根深蒂固，还有人撑腰，何必自讨苦吃呢！ 梅铮淡淡的看了一圈，神色淡漠。 蒋为笑道：“您看，根本没有——” “你的诗就是次品！” 第四十二章 无名之辈！ 听到这么刺耳的一句话，众人齐刷刷看向声音的来源。 一个模样俊秀的年轻人站了起来，似乎是梅铮带来的那个人。 众人心中疑惑，梅铮都要溜之大吉了，你这个年轻人站出来不是找不痛快吗！ 文化圈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看着人数很多，可混得久了，就会发现来来去去就那几张面孔。 你今天在这里名声扫地，明天整个文化圈都没你容身之地。 有人淡漠旁观，高高挂起。 有人于心不忍，叹了一口气。 有人冷笑一声，揣手看好戏。 在众人种种复杂的目光下，顾远走到梅铮身旁，低声道：“您老先下去歇歇，剩下的交给我。” 梅铮心中和众人一样震惊，他一直以为顾远是有大智慧的聪明人，可居然也犯了这等糊涂事。 “顾远，你下去，别乱来。”梅铮急声道。 顾远笑道：“没关系，一切都有我。” “闭嘴。”梅铮余光瞥到蒋华父子正在交流，一时急火攻心，怒声道：“我就是来撒气的，你别把前途撂在这里！不值当！” 绝大多数情况下，一腔孤勇就是愚蠢。 顾远心中无奈，眼见梅铮满脸通红，生怕他出事儿，只能说道：“梅老，我扶着你，咱俩走吧。” “走。” 两人刚走几步，蒋为一个箭步拦在两人身前，对着梅铮拱手笑道：“小子岁数小，读书的时候就听说过梅老的大名，谁不夸您才学精湛，行事坦荡。可今日在茶话会如此重要的场合，您非但没现出丝毫才学，又来这么一遭，这是效仿白公胜啊。” 白公胜是一个典故。白公胜是春秋时期楚国太子建的儿子，一位楚国大夫说：白公胜将要作乱。有人辩解说：不可能，白公胜借出粮食时用大斗大斛，收回用小斤小两，仁义无双。但是几年之后，白公胜果然作乱，杀了令尹和司马。 蒋为这句话有两个意思，一个意思是暗讽梅铮故作仁义，实则是居心叵测的伪君子。另一个意思是，白公胜是太子建的儿子，梅铮不就相当于蒋华的儿子么！ 读书人骂人不带屎尿屁，却句句亮刀子。 梅铮嘴唇抿成一条缝，苍白无色，浑身都在发抖。半响，吐出一个字：“走！” 梅铮拉住顾远往外走，可伸手一拽，顾远却一动不动，戳在原地。 梅铮回头看去，满目不解。 “梅老，您先坐着歇一会儿，把这里交给我。”顾远笑道，那笑容怎么看都有几分冷意。 “可是——”梅铮正要说话。 顾远笑道：“咱爷俩认识这么久，实话跟您说，我输的每一盘棋都是让着你的。” 梅铮定定地看他几秒，重重点了点头。在这种情境下，哪怕是亲生儿子都劝不动他，但梅铮打心底信任顾远。 这种信任是相识四个月，一点一滴汇聚的。 梅铮走到一旁，周围的人见他过来，纷纷让出座位。 蒋为看向顾远，说道：“小兄弟，刚才见面的时候，梅老说你是小朋友，也就没介绍。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一句话抓住了主动权，实在是高明。顾远若是开口介绍自己，便是承认比蒋为辈分低。 蒋华父子虽然文学水平一般，勾心斗角的伎俩却是如火纯青。 顾远说道：“无名之辈，便不介绍了。” “哦。”蒋为点点头，“你是替白梅老道歉的？” 台下梅铮哼了一声。 旁人看着台上笑眯眯的蒋为，心中冒出寒意。 蒋华手段已经够高明的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儿子比他还要强上三分。 过去还有以梅铮为首的一些人敢与蒋华打擂台，今日过后，谁还敢惹这对儿父子啊。 顾远摇了摇头：“我不是来道歉的。就像我说的第一句话，你的诗就是次品，在场所有的人，你们的诗都是次品。” 如同一块巨石坠入深潭，一时砸起千层浪。 话音落下，众人哗然。 一句话冒犯了所有的人！ 有人立马喊道：“小子，你老师都不敢这么说话，你胆子倒是肥！” 有人冷笑道：“初生牛犊不怕虎，殊不知自己只是井底之蛙。” 原本还有人同情梅铮两人，听到顾远这句话，也是勃然变色，站到蒋华一方。 陈安生上前一步，沉声道：“你写一首试一试。” 他的脸色还是那样沉郁，可语气中能听出一丝怒意。 蒋为挑了挑眉，他喜欢顾远这句话，也就等着这句话呢。 “请。”蒋为向顾远伸出手掌，满脸笑意。 意思很明显，靠嘴皮子分不出上下，笔下见真章。 “准备笔墨。”顾远早已准备好了。 “有什么要求吗？咱们这里有点简陋，你可别嫌弃。”蒋为一句话堵死顾远的借口。 “随意。”顾远道。 蒋为看向站在角落的服务员，立刻有人去后台取笔墨纸砚，茶话会里自然有文房四宝。 全场响起小声的议论，没有人看好顾远，毕竟蒋家父子为茶话会准备了很久，而顾远一看便是赶鸭子上架，毫无准备，今天能用一种还算体面的方式离开就不错了。 蒋为和父亲对视一眼，父亲眼中满是赞赏。 在这一场博弈中，梅铮两人沦为背景板，蒋为展现的才华和手腕都足以他立足于江城文坛，胜局已定！ 不多时，服务员端上来笔墨纸砚。 顾远沾了沾墨，正要落笔，忽然抬头看向蒋为：“你那首现代诗的主题是时代？” “复杂而混沌的时代。”蒋为打着机锋，没有把话说死。 一群人见顾远将要落笔，起身围在一旁，看看这毛头小子能写出什么样的诗。 蒋为慢慢走到顾远身旁，笑容自然且平和。 梅铮微皱眉头，他对顾远的书法极有信心，可是说到写诗，他便没有底气了。 顾远面色淡然，好似没有任何的担忧一般。 顾远一边落笔，一边高声道： “ 这是最好的时代， 这是最坏的时代。 这是智慧的时代， 这是愚蠢的时代。 这是信仰的时期， 这是怀疑的时期。 这是光明的季节， 这是黑暗的季节。 这是希望之春， 这是失望之冬。 人们面前有着各样事物， 人们面前一无所有。 ” 第一句的时候，梅铮眼色一亮。 第二句的时候，蒋为咦了一声。 第三句的时候，蒋华脸色一变。 第五句的时候，所有人都抬起头来错愕地望向那张年轻的脸！ 啪！ 将毛笔落在笔架上，顾远环视全场，读出最后一句话： “ 人们正在直登天堂， 人们正在直下地狱。 ” 第四十三章 无名之辈，你是谁？ 时代。 笔画简单到连小孩子都会写。 但是两个字的背后，是时间，是历史，是无数曾经鲜活，如今累累枯骨的生命。 描绘时间的词语有很多，沧海桑田、天翻地覆、日新月异、白云苍狗可是都敌不过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时代。 这是最宽泛的题材，也是最狭窄的题材。 蒋为用“痛恨”和“赞美”两个词奠定整首诗歌的基调——黑暗和光明。 上半段极力描绘这个时代有多么惨无人道。下半段费心渲染死亡中还有一段生之暗流。 细细读来，蒋为的确用心了，放在其他地方，他的诗算得上一首佳作。 可是凡事都怕对比。 当顾远第一句“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落笔时，众人大脑中嗡的一下，有种刺激神经的物质一瞬间游过全身。 兴奋、颤栗、岁月的荒唐，种种情绪萦绕于心。 当这句话落下时，好似灰雾之上的不朽者伸出手，擦敢了镜子上的水雾，轻轻一挥，世界尽在眼前。 惊艳至极。 顾远这首诗的基调和蒋为一模一样，都是一扬一抑。 智对愚；信对疑；光对暗；春对冬； 但是细细一品，高下立判。 蒋为的诗歌就像是菜市场里的被切成一段段的赤裸裸的白条鸡，有种唾沫横飞的廉价味。 不好看，也不好吃，但是顶饱。 顾远的诗呢。 有时像白头宫女休息时的闲聊。 有时像罗马骑兵战场里的歌声。 有时像耶路撒冷的钟声。 有时像是小镇的丧钟。 有时像是边疆传教士的祷告。 有时像是大千世界主宰的低语。 是普通人拼尽全力也难以用言语表达的情绪。 众人震撼失语，久久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老人长叹一声。这道声音打破了沉默，议论声骤起。 “老李，你觉得怎么样？” “哈，还用问吗？” “老夫自愧不如啊。” “唉，太吓人了。年纪轻轻就能写出这种诗。” “气势磅礴，俯仰间自有天地。” “该不会是现场写的吧？” “嚯！好家伙，还真有可能，跟蒋为的诗全对上了。” 提到蒋为两个字，一群老人顿时安静下来，看向蒋家父子。 蒋华的脸色比他身上黑色唐装还要黑，整个人气质阴森森的，可是脸上挂着已经冻僵的笑容。 蒋为盯着顾远的书法，眼神迷茫。 顺着他的目光，众人看向桌上的那张纸。 “嘶！” 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 刚才只顾着回味那首诗，竟是忽略了这幅字。 飘飘欲仙，不染一点烟火气。 搞文学的都擅长书法，可众人自问没有这等功力。 有书法名家苦笑道：“这小子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等下，人呢？”有人惊声道。 众人四下看看，偌大的宴会厅哪里还有梅铮和那小子的身影了。 殷红色的夕阳照在城际线上。 街边的树叶红黄相间，还有大片沉沉的绿。 一老一小的身影长长的，踩着一地黄叶散步。 正是从宴会中离开的梅铮和顾远。 顾远说道：“我还会背好几首诗呢，你拉着我走干嘛？” “这首诗是你背的？”梅铮说道。 “嗯。”顾远点头，那首诗出自狄更斯的《双城记》，作为一部影响无数人精神世界的名著，他自然也读过。 “跟我还扯。”梅铮伸手点了点顾远，笑道：“要是早有这首诗，人们还不传抄疯了？” 顾远：“” 他赌一罐小熊饼干，无论他说多少次这首诗不是他写的，梅老都不会信。 那便将错就错吧。 “是我写的。”顾远眼神飘忽，有些心虚。 梅铮笑着摇摇头：“深藏不露，深藏不露啊。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拉出来吗？” “不知道。”顾远说道。 “哈哈哈。”梅铮大笑几声，显是心情极为畅快，说道：“那里边都是一群什么人啊，尤其以蒋华父子为最，只会勾心斗角。把你和那帮人比较是浪费你的天赋！而且我担心蒋大山还有阴损手段，咱爷俩可招架不住，所以溜之大吉。哈哈哈哈！” 顾远没好气的说道：“今天咱俩好悬出不来了，你来之前就没想到这层？” 梅铮干笑几声，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前几天听说要办茶话会，我满脑子都想着写一首砸场子的诗，没合计那么多，嘿嘿。” 顾远笑了笑，轻声吟道：“啊！月亮，像鸡蛋，真他妈圆！” “够了够了。”梅铮老脸一红，轻轻拍着顾远，让他别吟了。 “等一下！” 两人的身后响起一道急切的男声。 顾远回头望了一眼，疑惑地嗯了一声。 梅铮挑了挑眉。 是陈安生，那个气质忧郁的草包。 陈安生站在两人身前，气喘吁吁。 顾远两人等了两分钟，陈安生才勉强能说话，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的诗怎么样？” 见他好像没有恶意，顾远摇了摇头：“业余爱好者的水平。” 这句话还有些水分，再不济的诗词爱好者也知道韵脚平仄，这陈安生居然只知道藏尾诗。 陈安生目露期盼，沉声道：“你能写一首相同意境的诗吗？” 听到这话，梅铮悄悄拉了拉顾远，担心这是蒋华布置的后招。 顾远没有在意，蒋华再怎么蠢，也不会把后招交给一个满脑子都是风花雪月的中二少年，况且少年眼中的真诚无法作伪。 “对不起，你那首诗表达的是什么意境？”顾远疑惑道，他没有羞辱陈安生的意思，的确是没读懂那首诗想要表达什么。 陈安生脸色涨红，字正腔圆的吐出四个字：“秋，寒，孤，寂。” 少年咬紧牙关的样子像极了守护心爱女孩的骑士。 顾远笑着点点头，轻声道： “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 一阵凉风拂过，几片黄叶从眼前飘落。 明明身处城市，却陡然觉得光线惨淡，好似置身于荒野小村，一片残垣断壁，而身后一步之地便是大漠古道。 陈安生呆滞地看着顾远两人渐渐走远。 第四十四章 反派与正派！（三千字大章） 昨夜的风很大，后院的几棵榆树饱受摧残。 莎莎莎。 顾远扫着满地残叶，心中思忖着早餐吃什么。 不多时，沾着水雾的黄叶聚成一座小山。等下装进袋子里，然后扔进街口的垃圾站。 顾远转身去仓库找垃圾袋，但是没翻到大的，找到几捆小的，只能凑合用了。 刚走进后院，顾远突然愣在原地。 辛苦一早上的劳动成果毁掉了。 小山般的落叶堆轰然倒塌，散了满地，好像是被人踢了一脚。 顾远沉声道：“熊柔柔！” “熊柔柔不在这里。”熟悉的声音从顾远的房间里传出来。 自知躲不掉，便想萌混过关。 顾远笑着走进房间，就见熊柔柔躺在被窝里，只探出个小脑袋，讪笑着看着他。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不小心踢翻的。”熊柔柔解释道。 “没关系，等下我再扫一遍。”顾远道。 熊柔柔嘿嘿一乐，就知道顾远不会跟她计较。 “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顾远说道。 “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熊柔柔板起小脸。 “街口的小花怀孕了？”顾远问道。 熊柔柔摇了摇头。 “那就是二狗子又出轨了。”顾远认真道。 熊柔柔反驳道：“动物又没有婚烟法，二狗子是自由恋爱。” “好好好。”顾远同意她的说法，“二狗子老婆都不咬它，你生气个啥劲？” 熊柔柔脸色垮掉，神色沮丧：“不是这件事。” 顾远心中好奇，能让她垂头丧气的事情那该有多重要。 “唉。”熊柔柔脸色垮掉，叹气道：“大别墅没有了，小跑车也没有了。” 原来是这件事。 顾远笑道：“崔妍撤资了？” “不是。”熊柔柔裹着被子坐起来，“崔妍进组的时候，还带了一个财务。” 有财务人员管账，自然没有了薅羊毛的机会。 顾远笑了笑：“整天就动歪心思，没有就没有了，我慢慢挣。” “我也要打工，当模特。” “你给我好好学习。” 熊柔柔据理力争：“你一个人还贷太累了，我兼职还能帮你分担一丢丢。” “首付都没付呢，不需要还贷。”顾远道。 “哈哈哈”熊柔柔干笑几声，挠了挠头，“咱俩好穷哦。” “不用你担心，我快要攒出来首付了。” 顾远银行卡里有五十多万，等过几个月电影票房的版税下来，应该就够大别墅的首付了。 熊柔柔眼珠子一转，说道：“昨天好玩吗？” 顾远搬出小板凳，摆出讲故事的态势，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最后我和梅老吃了一顿料理，庆祝一天的胜利。” 熊柔柔睁大眼睛，啧啧啧啧啧称奇。 “大家都已经撕破脸皮了，那梅老以后还怎么在作协里待啊？”熊柔柔好奇道。 顾远说道：“梅老辞职了。” 熊柔柔点点头：“那么大岁数了，多休息一下也好。” 话音刚落，被子陡然被人掀开，凉风直灌，熊柔柔打了一个寒颤。 “你干嘛？”熊柔柔连忙把羽绒服穿上。 “故事听完了，你该去上课了。”顾远指着墙上的钟表说道。 熊柔柔拽住被子的一角，哀求道：“我也老了，需要休息。” “这话让梅老听到，一脚给你踹到太平洋。” “我不要大别墅了，我要睡觉！” “别扒拉我，我要温暖的被窝！” “我不需要接受教育，你放开我！” “顾远，你住手——” 顾远用围巾缠住熊柔柔的嘴，把她硬生生推出茶馆。 熊柔柔从他进来之后就开始故意拖延时间，没话找话。刚才讲故事的时候，她不时抬眼看墙上的钟表。 一切的证据都表明她早上有课。 小孩子总觉得他们的小动作能瞒过大人。 其实大人心里都清楚，橡皮最多一块钱，笔记本最多三块钱，班费不会超过二十，收费198的教材钱更是无稽之谈。 真是幼稚。 熊柔柔站在寒风中看着顾远的背影，用力吸了吸鼻涕，蓦然觉得自己像极了反派。 反派都是有远大理想和野心的。 像顾远这种正派人物，他们没有梦想，唯一的人生价值就是阻止他人实现梦想！ 可恶！ “我一定会回来的！” 少女迈着坚毅的步伐，毅然决然地走进寒风里。 京城人艺娱乐公司。 这名字高端大气，一听就是大企业。实际上是一间面积不到五十平，只有五个格子间的办公室。 俞敏坐在办公桌前，紧盯着电脑屏幕。 她是这家小公司的老板。 咔嚓一声，有人推开了门。 是公司五大元老之一的李言明和李言亮两兄弟。 一看他俩的脸色，俞敏就知道今天采访工作不顺利。 “怎么样”俞敏问道。 李言明放下背包，脸色难看：“什么都没采访到。” 李言亮补充道：“压根就没让我们进去。” 若是受了脸色，俞敏还能接受，听到无功而返，皱起眉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言明说道：“约好了上午十点，但是秦临的助理根本没让我们进去。” 李言亮补充道：“我俩提前了半个小时，结果那助理说我们骗了他，咱们公司连三流都算不上，根本没资格采访秦临。” “太过分了。” “这种人凭什么当上大明星！” 两兄弟撒着怨气，俞敏叹了一口气。 俞敏今年二十七，同龄人不是忙着结婚，就是在职场上稳扎稳打。她的选择不同——创业。 用积蓄创办了这家娱乐媒体公司，俞敏本以为凭着多年积攒的人脉能混得风生水起。 可是人情是积分制，用一分少一分。 公司刚开业那几个月，业务还很顺利，拿下几个明星的专访，做出了成绩。 可是当别人发现她已经不是以前的俞敏时，立刻冷淡下来。 这一次，俞敏向朋友要来采访秦临的资格，但是秦临助理连面都不让见，必然是查了公司的背景。 这就忍不住多想了。 会不会是那朋友碍于面子不好意思拒绝，然后通过给秦临助理传话的方式结束这次采访？ 毕竟俞敏的人情，已经不值得朋友替她搭人情了。 俞敏苦笑着摇摇头，对两兄弟说道：“先歇一会儿，咱们慢慢找下一个采访对象” 安抚完两兄弟，俞敏心情烦躁，要是还没有业务，公司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忽然间，她注意到网页上的一个标题———《震惊！这家小剧组做到了曹华导演都做不到的事情，让人深思》 曹华，夏国第一位获得奥斯卡小金人的导演。 俞敏暗骂一句标题党，手指却不自觉点了进去。 “江城一个剧组投资不过一百万，票房高达三个亿！ 回报率足足三百倍！ 试问哪个导演有过这样的战绩！？ 最令人震惊的是，主创人员平均年龄四十，年纪最高的演员高达七十二岁！ 为什么这部剧组能创下让曹华都汗颜的战绩，小编为你揭开真相。 扫描下方二维码查看全文。” “日！”俞敏骂了一句，一没提导演名字，二没提电影名字，反而与它无关的曹华出场率最高，这么下作的文风只有uc震惊部能写出来！ 俞敏忍着脾气扫描了二维码，不多时读完了这篇满屏“震惊”字样的稿子。 出于记者职业的敏感性，俞敏觉得这个剧组值得深挖。 没有任何明星，投资小，回报高，都是有话题度的点。 俞敏查了一下《茶馆》剧组。 主创人员名单中最有名的是一位国家二级演员，其它人除了几个四级演员，都是无名小卒。 “咦？” 俞敏扫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浮生。 这好像是采访歌手崔妍时，她反复感谢的那位作词人？ 因为这个名字很陌生，而且崔妍感谢时的态度很诚恳，所以俞敏对浮生印象很深。 俞敏断定这是一个人。 写出《成都》和《隐形的翅膀》的知名作词人改行写剧本，又是一个话题点。 赶忙切换到微博，俞敏在搜索框敲下“茶馆”两字，心中盼望同行没注意到这个剧组。 微博上显示出来一些路人的影评，还有零星几个媒体通稿。 俞敏眼前一亮！ 它虽然有三个亿的票房，创造了以小博大的记录，但是宣传少的可怜！ 俞敏一边庆幸，一边思忖这剧组是有多抠，该不会在宣发上一分钱都没花吧？ 自从秦临开启了流量时代，那些媒体只顾着追逐流量。 不塞钱？ 不买推荐位？ 他们连一分钟的曝光都不给你！ “打起精神，有采访目标了！” 第四十五章 一场真诚的采访！（三千字大章） 暖阳当空，阳光映进一间别墅的大厅，富丽的装潢铺上一层金黄，贵气逼人。 这光线刚好满足拍摄要求，熊家飞拍了拍手：“灯光师，摄影师，收音师，还有演员都各就各位。” 在他的指挥下，剧组变得井然有序。 “三号机位往前拉！” 在熊家飞一声响亮的吆喝声中，剧组的第一幕戏开拍了。 十分钟后。 “咔！” 熊家飞看着监视器上的画面，陷入深思，过了一会儿，似乎找到了灵感，他起身指挥道：“演员的走位换一下，这次从餐厅进场” 十分钟后。 熊家飞拍了拍脑袋，困惑不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演员的妆容、道具服饰、摄影器材一切都按着他的指挥进行，可是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不行，一部优秀的电影必须精益求精。 熊家飞试验着新思路：“这一次我们” 在连续几次ng后，剧组开始休息。 崔妍喝了一口助理递过来的茶水，低声道：“你感觉熊导怎么样？我感觉有点怪怪的。” 助理笑道：“这几次ng不是你的问题，是导演想多拍几条，剪辑的时候可以挑一条最好的。我看熊导非常专业。” 崔妍是第一次拍电影，听助理解释才知道这么多门道，看了看好像正在沉思的熊家飞，点了点头： “这就叫专业。” 一个上午只拍了四条戏，虽然进度缓慢，剧组的氛围却异常和谐。大家都知道《茶馆》电影的成绩，心里对熊家飞是一万个放心。 配送公司送来饭盒，剧组开始就餐。 熊家飞一手端着剧本，一手拿筷子吃饭。副导演看到这场景，心里暗暗佩服，休息的时候都在工作，难怪熊导能拍出票房三个亿的电影。他走近熊家飞，低声道：“熊导，有记者过来采访。” “记者？哪家公司的？”熊家飞说道。 “京城人艺娱乐公司，好像是主编亲自过来采访。”副导演说道。 听到这响亮的名字，又是主编亲临，熊家飞起身道：“好，带我去见一面。” 别墅门口，俞敏和李言明焦急的等待着，不知道导演是否愿意接受采访。 这时，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样子和照片上一模一样。 俞敏笑道：“您就是熊导吧，我是人艺娱乐公司的主编，想就《茶馆》这部电影，跟您好好探讨一下。” 她给熊家飞递过名片。 熊家飞瞥一眼名片，暗暗挑了挑眉，名片镀着金边，一看就不简单。 熊家飞笑道：“感谢媒体朋友，但是呢，我们剧组资金捉襟见肘，你看” 他的语气稍有些迟疑，行内人一听这话就明白潜文本了——我们剧组没钱，采访也没有红包。 俞敏心里一喜，当即说道：“《茶馆》电影取得三个亿票房的好成绩，但是剧组却默默无闻，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实在是媒体界的一大缺失，我们就是来补上这一块的。” 熊家飞迎她进来，笑道：“刚好是午餐时间，咱们进来聊吧。” 一行人坐到大厅里，俞敏先是扫一眼剧组，忽然注意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崔妍。 两人都看见了对方，笑着打了个招呼。 熊家飞整理好形象，说道：“咱们开始吧” 俞敏看一眼准备好的提纲，问道：“先请熊导跟我们介绍一下剧组，毕竟大家都很好奇能做出《茶馆》的剧组究竟是什么样的。” 熊家飞说道：“我们剧组很老，这个老是指年龄。但我们的心很年轻，想去表达，想输出一些优质的内容。我们是一群有艺术追求和梦想的人。” 不远处，熊柔柔抿了一口热水，撇了撇嘴，明明就是为了应付检查随便做的电影。 听到这个答案，俞敏笑了笑，说道：“熊导不够真诚。” “真诚？”熊家飞愣了一下，这个词汇让他感到陌生。 俞敏说道：“我和影迷都想听到发自内心的答案，不然我们的节目和央视有什么区别？” “你以前是央视的？” “央视制片人。” “你们这个节目看的人很多吗？” “很多很多。毕竟大家习惯了千篇一律的套话，更喜欢真诚的内容。”俞敏半真半假的说道。 看到熊家飞脸色犹豫，俞敏补充道：“如果熊导担心负面影响的话，那大可不必。您想想，现在的人接受采访都是如履薄冰，生怕说错一句话。大家都看烦了。这时候冒出一档讲真话，探询内心世界的节目，您会不会喜欢呢？” 感觉说的有道理，熊家飞点了点头。 “这就是我们节目的宗旨，这就是我从央视辞职的原因。您大可相信我们。”俞敏发自肺腑的说出这段话，笑着看向熊家飞。 两人沉默了一分钟，熊家飞还在犹豫。 “可能您接受不了这种节目，希望咱们还有下一次合作的机会，很抱歉打扰您了。”俞敏站起身来。 她身后的李言亮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俞敏会来这么一出，看到俞姐对自己使眼色，李言亮连忙向熊家飞道歉一声，跟着起身。 两人向大门外走去，一步一步。 熊家飞苦笑一声，喊道：“俞主编等一下。” 俞敏定住脚步，转身坐了回来，气质优雅，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俞主编真是好手段。”熊家飞说道。 大家都是成年人，自然明白俞敏刚才的架势是什么意思。他早年混江湖的，有血气，明知道俞敏欲擒故纵，也只能入瓮了。 俞敏笑了笑：“如果这档节目播出后，有负面影响，小俞我提头来见。” 熊家飞苦笑着点头，其实他心里很认同俞敏的理论，但是没人试过，谁知道会有什么影响呢。 俞敏说道：“先请熊导介绍一下剧组。” 熊家飞坐正身子，说道：“其实我们剧组只是一个草台班子，演员大多是省剧团的来我们这里赚点外快。工作人员是电影厂的，技术一般。而电影创项之初，单纯是想应付上级检查，毕竟总不能大半年连一部电影都没拍出来吧” 俞敏眼神越来越亮，她心中有一股预感，当这档节目播出后，百分之百会火。 “请问这部电影最想表达的是什么？” “时代虽然变了，但是人吃人的现象从未消失” “这部电影熊导觉得有哪些不足之处？” “首先是资金不够” 两人聊了足足有一个小时，方方面面都谈到了，把整个剧组抽丝剥茧，原原本本地还原出来。 俞敏给熊家飞倒了一杯水，说道：“还有最后两个问题，我相信也是影迷最关心的问题。我先问第一个，浮生是谁？据我所知，浮生先是给黄秋明写了《成都》，给崔妍写了《最初的梦想》，然后给熊导写了《茶馆》。可是谁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何人，请问熊导介绍一下浮生。” 李言亮的镜头及时给远处崔妍一个特写，然后对准了熊家飞。 在讨论提问大纲时，几个人都觉得浮生是一个很重要的点，一来可以他写的两首歌火爆大街小巷，基本上所有人都听过。二来浮生足够神秘，除了一个名字，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熊家飞笑了笑，说道：“因为浮生本人不想暴露在镜头前，这个问题我只能简单说一说。” 俞敏说道：“那咱们快问快答。如果话题太敏感，您保持沉默。” 熊家飞点头道：“好。” “浮生是男是女？” “男。” “今年多大？” “三十岁以下。” 俞敏愣了一下，连三十岁都没有，这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没点阅历可是写不出《茶馆》。 “浮生是圈内人的马甲吗？” “绝对不是。他目前只有这三个作品。” “熊导和浮生是怎么认识的？” “朋友介绍。” “浮生下一部作品是什么？” “不知道。” “浮生为什么不愿意暴露在镜头之下？” “浮生是一个性子很淡的年轻人，说他老成世故还不够妥帖，总之给我一种他经历了沧桑，然后归于平淡的感觉。” 俞敏说道：“很怪。” 熊家飞笑道：“确实很怪。” 俞敏说道：“最后一个问题。熊导新电影是什么题材的，您觉得新电影能超过《茶馆》取得的成绩吗？” 这个问题带点示好的意思，明显是帮他宣传新电影。 “是偏文艺的轻喜剧。至于能不能超越《茶馆》，这个问题没有探讨的必要。这一次我们资金雄厚，引入更先进的技术，还有像崔妍这种实力演员。超过《茶馆》是一定的，问题是能超越多少。”熊家飞极其自信的说道。 俞敏道：“能多剧透一点吗？” 熊家飞神秘一笑：“不能。” “那咱们今天采访到这里，就不打扰熊导工作了。”俞敏合上文件笑着说道。 寒暄了一会儿，熊家飞送俞敏两人到门口。 俞敏忽然一拍脑门，笑道：“差点忘了大事，忘记问熊导新电影的名字了。” “《逐梦演艺圈》” 第四十六章 出版《边城》！ 江城大学出版社。 是教育部主管，江城大学主办的综合性重点大学出版社。 出版社位于江城大学一间大楼里，记忆中，顾远大学期间常常在这栋楼里上自习。 找到主编的办公室，顾远敲开大门。 “请进。”门内响起一道声音。 顾远推门进去，一个中年人坐在桌前，正埋头写着什么东西。 办公室的装饰很简单，偌大的书柜最上面几排摆满了书，下面都是文件。 “麻烦了，小张你把文件放第三层吧。”中年人头也不抬地说道。 顾远说道：“你好。” 听到声音，中年人抬起头来，顿了一下，笑道：“同学有什么事情？投稿可以给隔壁的编辑。” 顾远说道：“我是梅铮介绍来的作者。” “嗯？”中年人想了一下，带点惊疑的语调：“浮生？” 顾远点点头：“我本名叫顾远。” “陈致远。”陈致远起身向顾远伸出手，脸色半惊半喜。 “对不起。”陈致远歉意一笑，“您真是浮生？抱歉，您样子太年轻了。” 顾远笑道：“看来我要留胡子了，不然没人信我的话。《边城》的确是我的作品。” “顾先生真是年少有为，我还以为浮生是哪位业内大家。”陈致远由衷的说道。 昨晚梅铮过来找陈致远，把四万字的《边城》稿件给他看。陈致远一时惊为天人，当即拍板要出版，然后约好了今天签合同。 但是梅铮卖了一个关子，没告诉他作者的本名，说是给他留一个惊喜。 陈致远真的惊到了。 这位顾远先生年轻到过分，以至于让人无法相信他能写出来《边城》。 “快坐。”陈致远泡了一壶香茶，说道：“我很看好这本书，出版后，一定名声大噪。” 顾远笑道：“我不求名，求财。” “谁不是求条生路呢。”陈致远哈哈一笑，坐了下来。 顾远嗅了嗅茶香，说道：“熟火茶。” “行家。顾先生是安溪人？”陈致远说道，只有安溪本地人管这茶叫熟火茶，外地人有叫浓香型铁观的，有叫炭焙铁观音。 顾远道：“我的主职是开茶馆，写小说只是兴趣爱好。” 陈致远笑道：“咱俩正好相反，我主职是写小说，兴趣爱好是开茶馆。” 两人聊了一会儿茶叶，发现两人对茶叶的了解不相上下，有了共同话题，气氛愈发火热。 “我这才理解为何梅老对你赞不绝口。”陈致远说道。 顾远说道：“梅老好提携后辈，我也是受惠颇深。” 陈致远笑了笑，说道：“当年我写了点不得了的文字，也是梅老出口，我才能留在出版社。不过话说回来，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边城》这本书我能给百分之八的版税。” 谈话的氛围一下子严肃起来，接下来就是生意。 “百分之十三。”顾远道。 陈致远挑了挑眉毛：“顶级作家才能拿到这种版税。最多百分之九。” “百分之十三，不还价。”顾远笑着拒绝。 气氛顿时僵住。 这位顾先生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在利益上却态度强硬，不肯吃亏。 陈致远叹了一口气，沉吟两秒，说道：“百分之十，底线。” 他语气认真，不像是作伪。 顾远说道：“我写了一个剧本叫作《茶馆》，不知道陈哥听没说听过。” “《茶馆》是你写的？”陈致远语气惊讶，他何止听说过，单位团建活动就是看《茶馆》。 “不光是我写的，取景地也是我的茶馆。”顾远抛出这个砝码。 陈致远想了想，说道：“那部电影我看过，非常优秀。但是说实话，包括饰演王利发的杨老师，整个剧组的名气都很弱，不足以撑起一本书的销量。 出版行业是阶梯版税，首印多少，就给多少的版税。这本书我们打算印二十万本，版税最多给百分之十。” 这些规则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作不了假。这个价格已经逼近陈致远的心理底线。 顾远说道：“给我百分之十二的版税，首印五十万册。如果一年之内没卖完，我以市价回收。” 在出版业萎靡的大环境下，一个新人敢夸口首印五十万册，不是狂妄，就是自信。 陈致远没有立即回绝，一方面他很喜欢《边城》，另一方面不看僧面看佛面，两人背后都有梅铮这一层关系。 陈致远继续劝道：“实话跟您说，除了不求效益的学术性著作，出版社已经很少出版新人作品。我们更愿意出版那些自带流量的名人的作品，虽然他们写得不行。 我很喜欢《边城》，但是我只能同意首印二十万册。” 换作普通新人，面对这种报价，早就忙不迭同意了。 但是这个价格跟顾远心里预期差太多，忙活半天，最后收益不过几十万，还不如写几首歌来钱快。 顾远摇头拒绝，说道：“我不是信口开河，而是很认真地提出条件。一年之内，首印没卖掉的我以市价回收，出版社绝对不会赔本。” 陈致远皱了皱眉，思量再三，说道：“这是要写进合同里的。” “我欣赏契约精神。”顾远道。 “好。”陈致远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签合同的过程很简单，只需要在合同模板上修改几行。 签合同之前，顾远特意检查一些“特殊”的字眼。比如说“册”这个字，黑心出版社改成“套”，然后把一本书分为上下册卖，但是只给作者一半的钱。 幸好陈致远没有耍心眼，在愉快的氛围中，签下了合同。 顾远漫步在大学校园，看着熟悉的景色。 老楼门前的路还是老样子，落了一地的银杏，被踩碎粘在地上，散发着恶臭。 西门门口仍然种着一排梧桐树，对其过敏的学生只能绕着走。 顾远转了一圈，想着回家做饭太麻烦，于是走进食堂。 端着一碗麻辣烫，顾远找了座位，正要开吃，忽然身后响起一道语气惊讶的女声。 “顾远？” 听到声音，顾远转身看过去，一个漂亮女孩站在身后，美目睁得老大，脸色似乎不是偶遇熟人的惊讶，而是一丝惧怕。 “你怎么在这里？”女人后退两步质问道。 顾远记忆中没有这个人，说明她在原主心里不重要。 “我来办事。”顾远道。 “办事？”柏璐瑶蹙起柳眉，带点怒气的说道：“你是不是又在跟踪我？” 第四十七章 送你回家！（求推荐票） 女孩的语气让人稍感不快，想来两人有过不愉快的经历，以至于一年之后，她一看到顾远，就怀疑他的恶意。 “我只是来办事的，吃完饭就回家。”顾远笑着说道，他尽量避免暴露太多信息。 柏璐瑶半信半疑的说道：“回安城？” 顾远心里好奇起她的身份，连他老家是安城都知道。 顾远说道：“不是，我在园林附近开了间茶馆。” 听到这句话，柏璐瑶一挑眉毛，心说果然如此，就知道他出现在这里不是吃一顿饭这么简单。 看着顾远的面容，柏璐瑶又想起大学期间不愉快的记忆，虽说有心怒叱顾远，又怕激怒了他。 柏璐瑶坐在顾远对面，说道：“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打听出来我留校当导员，但是咱俩真的不合适。我很感激你，但是咱俩” 听着她语重心长的口吻，顾远尬得头皮发麻，再也听不下去，把桌面上的合同递给她，打断道：“我跟学校出版社签了出版合同，我回来是为这事。” 柏璐瑶将信将疑地接过合同。 文学作品出版协议。 几个大字明晃晃地写在封面上。 柏璐瑶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了出版社的公章。 “《边城》，哈哈哈。”柏璐瑶干笑一声，轻轻地把合同放下，她看不到自己的脸色，想必一定红的发烫，都能感受到热气了。 “等你书出版了，我一定买一本。那个我学生那边还有点事，就先走了。”说完柏璐瑶歉意的笑了笑，抓起背包，向食堂大门走去，脚步极快，像是逃窜一般。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望着女孩背影曼妙的曲线，顾远挠了挠头，她到底叫啥啊？ 傍晚时分。 茶馆里。 顾远正在读报纸，一抬眼就看见熊柔柔走了进来。 她的情绪看起来很低落。 以往她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小太阳，蹦蹦跳跳地跃进来，然后大喊一声“我回来了！” 今天她踏着衰颓的夕阳，无精打采地走进来，身上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顾远放下报纸，给她倒了杯热水，笑眯眯的说道：“怎么了？” 熊柔柔瘫在椅子上，斜看一眼他，一言不发。 “我摸摸，是不是生病了。”顾远伸向她的腋下，熊柔柔抿着嘴唇，一脸悲愤，没有一丁点反抗的意思。 “哎呦。”顾远哭笑不得，把她身子扶正，“说说，今天遇到什么事情了？” 看来她今天受到的打击不小，不然也不会像霜打的茄子一样。 虽然熊柔柔一言不发，顾远知道，其实她心里很渴望别人问问她发生了什么。 熊柔柔靠着他的肩膀，抽了抽鼻子，声音带着一丢丢哭腔：“今天剧组没戏份，学校没课，我就去兼职了模特。” 顾远点点头：“然后呢。” 熊柔柔声音越发悲痛：“公司给了我一千五，但是我回来坐地铁的时候，跟室友嘚瑟这笔钱，走出地铁就发现被人偷了。” 说到最后，熊柔柔极力压住想哭的情绪，她太悲伤了，摆了一天的造型，累得双腿发酸，结果全打了水漂！ 顾远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兼职挣钱体验了生活技能，丢钱体验了社会人心，这么想想，你的一天是不是有两份收获呢？” 空气沉默了一秒钟，窗外的鸟雀都息了声。 “顾远！” 再也抑制不住悲痛，熊柔柔哇哇大哭。 顾远：“” “拌花菜、拔丝地瓜，嗯再要一个溜肥肠。”熊柔柔说道。 顾远用做大餐的方式，补偿她受到的心灵伤害。 顾远建议道：“要不要来个蒜泥白肉，这菜硬。” 熊柔柔咽了咽口水，说道：“太奢侈了，等肉价降下来再吃。” 顾远道：“我今天赚了六十万，咱俩可以吃顿大餐。” 一听这天文数字，熊柔柔双眼睁得溜圆，催促道：“快说，快说，怎么挣的？” 顾远解释道：“我写了一本小说，出版社给了我六十万的版税，等书全卖完了，还有六十万进账。” “啊！”熊柔柔捏了捏脸蛋，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钱挣得也太容易了吧。 熊柔柔关心道：“你详细说说，我帮你算算，别吃亏了。” 计算公式很简单：印刷数x版税x定价。当然还要上交个人所得税。 顾远把这些讲给熊柔柔。 熊柔柔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眼睛一亮：“这数不对吧，我算了应该有好几百万。” “想得倒美。”顾远笑道，“一共一百二十万，出版社预付了一半。” 熊柔柔嘿嘿一笑，把顾远推向厨房，豪气云天的说道：“所有的硬菜给我来两份，本富婆吃一份倒一份。” 热气蒸腾，在天花板上聚着水汽。 灶台黑白相间，厨房墙板是灰白色的，整个茶馆的装修风格都是如此。 顾远很喜欢这种稍显孤独的风格，清冷、干净。但自从认识熊柔柔以后，总觉得这个颜色有点素。 锅里的糖已经变色，顾远挖了一勺，均匀浇在金黄的地瓜上。 浓糖和地瓜的清香扑进鼻子，浓而不烈，正是最好的时候。 顾远一只手端着三盘菜走出去，熊柔柔坐在椅子上看视频，她的腿很长，不能像别的女孩坐在椅子上乱晃，修长而紧致的长腿缠绕在一起，像是两条白蛇。 闻到香味飘过来，熊柔柔抬头用力嗅了嗅，迫不及待地接过菜，在桌面上摆出对称的三角形。 两人洗完手后，开始品尝美食。 熊柔柔夹了一块肥肠：“给你哧。” “这块太肥了，我嚼不动。”顾远挡住她的筷子。 “我也嚼不动。” 两双筷子如侠客的剑，一攻一守，有来有往。 最后熊柔柔指尖一松，肥肠从筷子间蹿了出去，弹到地上。 “浪费可耻。”两人异口同声的把锅甩给对方。 晚饭结束后，熊柔柔揉着小肚子，瘫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想动。 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不用看都知道是老爸在催她回家。 “我送你。”顾远说道。 熊柔柔摇了摇头：“外面冷，你在屋里待着吧。” 这段对话隐约有点熟悉。 上次顾远接了一句“嗯，那你注意安全。”，引来熊柔柔一阵不快。 顾远长记性了，说道：“没事，我不怕冷。” 熊柔柔把顾远按了下来，笑嘻嘻地道：“快点歇着吧，我自己走了。” 说完，她扬了扬小手，推开大门，走入黑暗当中。 顾远披上大衣，悄悄地吊在她后面。 风很大，路灯昏黄。 一个影子追逐着另一个影子。 第四十八章 现实中碰一碰！ 有学者曾经说，这是一个表述失实的时代。 过去，人们通过研究舆论来预测市场。现在资本可以随意操纵舆论，真实的民意已然隐藏在汹涌的波涛中。 一则采访在互联网上火得一塌糊涂。 看过的人都说好，大呼痛快。 也有人恨得咬牙切齿。 视频的主角正是熊家飞和俞敏。 当俞敏说出【我想要一个真诚的回答】时，弹幕一下子炸了。 “说得太对了，这就是网民最想看的节目！” “现在的采访都跟演剧本一样，没一句真话。妈的，你们演戏的时候咋没有这么好的演技呢！” “为这个节目的真诚点赞，关注博主了。” 面对俞敏的问题，熊家飞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把剧组的老底都交代了。 弹幕： “哈哈哈，熊导好实诚的一个人，莫名有点可爱怎么回事？” “原来就是个草台班子啊，我还以为打磨了好几年呢！” “应付检查哈哈哈，这种话都敢说出来，但老子就是喜欢！” “冲这句话我也要支持一下票房！” 俞敏：【熊导想没想过电影票房会高达三个亿？】 熊家飞：【想都不敢想。当时我们第一目标是不赔本。】 俞敏：【熊导最欣赏哪位演员？】 熊家飞：【饰演王小花的熊柔柔吧，毕竟是我女儿。】 弹幕又是一轮高潮。 “我笑得山崩地裂宇宙开花，这是什么搞笑父女二人组啊！” “看电影的时候我就觉得王小花台词多得过分，看在演员颜值高的份儿上就忍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亲爹当众拆台，你们快看熊柔柔一脸懵逼的表情，哈哈哈哈！” “已截图，做表情包，过分可爱了！” “熊柔柔：不，我不是你亲生女儿。” “镜头给到熊柔柔了，太漂亮了吧！” “我宣布，熊柔柔后援会正式成立！” “带俺一个！” 众多网友看着熊家飞花式吐槽剧组和女儿都乐得不行。 网友对明星岁月静好、公益、多才多艺、努力到无能为力的采访内容已经麻木后，再看熊家飞一副【我摊牌了】的样子，简直是娱乐圈的泥石流，太有趣了。 采访视频还在继续。 俞敏：【对于《茶馆》这部电影，熊导有没有感到遗憾的地方？】 熊家飞：【虽然剧组条件很简陋，但我们每个人都尽了最大努力去做。如果非要说遗憾，我觉得来自外部环境，影迷似乎更倾向于流量明星出演的电影】 熊家飞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太直白生硬，就差点名道姓了。 弹幕瞬间飙升。 “阴阳怪气什么呢？蹭秦临哥哥的流量？” “小剧组，大家理解一下，不碰瓷就没饭吃。” “抱走哥哥，不要碰瓷！” “抵制《茶馆》！” “熊导没说错啊？” “默默点个赞，控评大军来了，熊导挺住。” “抱走我熊叔，某流量明星不要碰瓷！” 一方是秦临的铁杆粉丝，他们有组织，有文案，战斗力极强。一方是颇有正义感的路人，虽然没有组织，但数量极多，战斗力也不差。还有一部分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路人。 三方混战，吵得不亦乐乎。 最后，秦临的粉丝头子发言了：“电影题材不同，大家吵下去也分不出个高下。熊导下一部电影正在开拍，哥哥的电影也正在拍摄。两边都是文艺片，不要在网上逼逼赖赖，咱们现实中碰一碰。看看谁的票房高。” “赞同！” “附议！” “朕准了！” “” 京城人艺娱乐公司。 俞敏紧盯着屏幕上的数据，身后是四个员工，眼中都是惊喜之色。 采访视频的播放量节节跳动，最后停留在四千万。 “yes！”李言亮兴奋地大喊。 四个年轻人欢呼雀跃，俞敏重重靠在椅背上，长吐一口气。 六个小时，四千万的播放量。 在各大娱乐平台上都稳稳占着第三名。 微博热搜更是直接跃到第一。 成功了！ 在一众欢呼声中，李言明看了一眼手机来电，脱口一句“卧槽！”。 “咋了咋了？”他弟弟李言亮问道。 “是秦临助理的电话。”李言亮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俞敏。 俞敏猜到了秦临助理的来意。 面对汹涌的舆论，秦临团队也坐不住了。 就不知道他们会出什么牌。 俞敏接过电话，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四个年轻人连忙收声，一脸好奇。 “你好，我是人艺娱乐公司的主编俞敏。” “秦临想要接受采访？” “好的，咱们约一个时间。” “下午两点？”俞敏看到墙上钟表的时针指向了11点，嘴角笑意更深，说道：“好，国贸二期下面的咖啡厅，不见不散。” 见电话挂掉，李言明语气揶揄的说道：“上次放我们鸽子可没这么好的态度。” 一旁，李言亮冷笑一声。两兄弟都对上次秦临助理挡着不让采访的场景记忆尤深。 俞敏笑道：“好了好了。当初他们瞧不起我们，现在上杆子求我们。自身硬比什么都强，咱们不要带情绪。明明，你快设计灯光造型。小甜，写文案。抓紧时间。” 这家只有五个人的小公司忙碌起来。 随着时间流逝，【熊家飞接受采访】的热搜掉到第十名。 到了晚间时分，它再次冲到第一。与此同时，名为【秦临接受采访】的热搜成为第二名。 舆论的两头，霸占了一前一后，火药味十足。 面对镜头，秦临侃侃而谈： 【有人说我是流量明星。这句话我是不同意的。流量不是我的主观意愿，而是客观结果，这不是我能改变的事情。 而且，这两个字很廉价。好像除了霸占微博热搜，我就什么本事都没有。 这显然是不对的。 我用心做了很多脍炙人口的音乐，参加综艺节目，拍了两部电影。这些事情摆着那里，可有人视而不见，只能看到流量，然后说我除了流量什么都没有。 对于这种言论，我不想放狠话，创作者就用创作者的方式来回答，作品是最好的答案。】 体面人自然不会像菜市场大妈一样喷口水。 长达四十分钟的视频里，秦临没有刻意地去提什么，一直在跟俞敏探讨自己这些年的所思所得。 然而视频末尾，那一句“作品是最好的答案”，显然是间接承认了粉丝之间的赌局。 一时间，舆论沸腾！ 第四十九章 惩治文青！ “呵tui！” 熊柔柔作势啐了一口屏幕，皱起眉头，神情不快。 顾远放下书，笑道：“不要看评论了，这是自找气受。” “不要。”熊柔柔推了推顾远的肩膀，说道：“你看看秦临粉丝都是怎么编排我的，太过分了，居然管我叫铁钉。” 铁钉？ 这个词好像和她没什么关系。 顾远疑惑道：“铁钉是什么意思？” 熊柔柔气恼地瞪手机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剧组里铁打的钉子户。” 炎黄子孙在骂人一事上堪称点了满级天赋。上至鲁迅先生的“远近一条狗”，下至市井小民的“破鞋”，还有网络上的祖安户口。比喻、类比、拟物种种修辞信手拈来。 顾远大笑起来，刚笑两声，一手白皙的小手就攀上他的腰间。 “笑得还挺开心？”少女的声音变得阴阳怪气，隐隐透着凉意。 “我错了。”顾远立刻认怂。 熊柔柔哼了一声，像是小猫一样蹭了蹭顾远的肩膀，声音低落的说道：“他们还拿我做表情包。有些还挺好的，有些都是我的丑照。” 想起手机相册里的那些表情包，顾远心道以后要给手机设密码了。 “确实很过分。” “我要惩治他们。” 熊柔柔盘起胳膊，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面，不知道在思忖着什么。 顾远一边观察着她的眼神，一边悄悄给手机相册设了密码。 过了良久。 “啊！”熊柔柔眼前一亮。 见她欣喜的样子，顾远好奇道：“你想出什么主意了？” 熊柔柔晃了晃脑袋，“没想出来。” “那你为什么开心？”顾远道。 熊柔柔正襟危坐，认真道：“我想到可以让你帮我想。” 顾远：“” “不想。”顾远果断拒绝，开什么玩笑，他对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赌气才不感兴趣。 “顾远！” 熊柔柔蹦下椅子，嘴唇紧抿，像是气得发抖。 见到这一幕，顾远头皮发麻。 在农村，这叫鬼上身，要请十里八村的大神儿。 在城市，这叫戏精上身！ “你要我怎样？”顾远语气弱下来。 熊柔柔一语不发，表情极度冷漠。 “你说过你是反派。”顾远做着最后的劝说，“可是反派往往会给敌人加入己方阵营的机会，而好人却通常只是冷血地屠杀敌对阵营。既然你是反派，你就要宽容敌人。” 听到这话，熊柔柔神情一僵，懵懂地眨了眨眼睛，感觉顾远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可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见她被打动了，顾远藏住笑意，继续说道：“所以你跟我一起读这本佛经，作者写得很好，劝人向善” 不待他说完，熊柔柔一头扎进顾远的怀里，仰起小脸，泪眼婆娑，怯生生的说道：“顾远我心里难受。” 少女嘤嘤如梨花带雨，像是一只舔舐着伤口的波斯猫，我见犹怜。 虽然明知道她在飙戏，顾远还是忍不住疼得心脏一抽。 顾远无奈道：“好好好，我帮你。” “嘿嘿。”熊柔柔迅速坐正身子，打开手机，指着屏幕说道：“就是这个人，秦临的粉丝头子，十几万的关注人数，就她老在我的微博下面阴阳怪气。谁都知道粉丝头子都是听明星团队的指挥，而且还有工资拿，太招人恨了。” 少女小嘴语速极快，哪里还能看出刚入弱不禁风的样子？ 顾远无奈看她一眼，然后点开这位名叫【夏日限定小瓜皮】网友的微博主页，刷了十几条微博。又点开秦临的微博主页，浏览一遍最近的微博。 那位粉丝头子算是半个同行，主业是写言情小说，微博内容不是发秦临的高修图，就是发一些文青句子。 而秦临偶尔会转发一下，一方面爱护粉丝，另一方面是暗示网友自己很爱读书。 顾远心中有了一个念头。 能惩治文青的只有文青。 熊柔柔看见顾远用她的手机发了一条微博，探过脑袋，读了出来：“刚刚在写剧本，写出半句诗，怎么也补不上第二句。我在此悬赏一万块钱，只要网友补上这句诗，当场兑现。这句诗是，如果句子有风骨，————。” 熊柔柔微博粉丝已经有二十多万了，有看了《茶馆》而关注她的，有单纯欣赏她颜值的，有吃瓜看热闹的，还有一部分是黑粉。 总之，活跃度很高。 这条微博发出不过一分钟，就冒出二十几个评论。 熊柔柔急道：“这是干嘛呀！一万块钱拿去买猪肉，它不香吗？” 一提到钱，熊柔柔语气就有些急了，她还想买大别墅呢。 “小财迷。”顾远轻轻捏了捏熊柔柔的鼻子，柔声道：“相信我，没有人能从咱俩手里拿走钱。” “没有人！”熊柔柔同仇敌忾的说道。 电脑键盘一阵噼里啪啦。 楚琳飞快打字，写小说的最新一章。 她戴着圆圆的眼镜，皮肤细腻，像是还未脱离校园的稚气少女。 桌面上的手机叮咚一声，这是微博的音效，只有特别关注的博主发了微博才有这种音效。 楚琳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一只手随意地划开手机。 嗯？ 屏幕上的内容让她精神一震。 “如果句子有风骨？”楚琳冷笑一声，这种句子也配拿出来炫耀？ 楚琳心中蓦然划过一个念头，如果她拿到这一万块钱奖金，且不是让我方士气大增，让敌方颜面扫地！ 点开秦临粉丝群，楚琳艾特全体成员：“全体人员去看熊柔柔的最新一条微博，文案组，发挥咱们才华的时间到了！” 看到消息的众人摸不着头脑，读完熊柔柔的微博才恍然大悟。 “呵呵，白送钱。” “熊柔柔怕是不知道我们有好几个文艺大佬吧，别的粉圈都不敢跟我们拼文案，真是铁憨憨！” “不管谁拿到奖金，都要上交给财务组。” “明白。” “收到。” 所有人都十分自信。 群里有十几位出版过小说的文艺大佬，还有公司高管、企业策划 花落别家？ 不存在的。 第五十章 重金求字！【求推荐票】 粉丝群、贴吧、论坛、微博。 所有的秦临粉丝都看到了这条消息。 一句诗价值一万块钱。 明摆着是炒作嘛！ 饭圈对这种套路再熟悉不过了。 先是广征句子，吸引关注度，然后再把自己写的句子贴出来在，把奖金颁发给自己。 既立了文艺人设，又炒起热度，一箭双雕。 想得倒是挺美。 楚琳冷冷一笑，想出这种炒作手段的人不是直男，就是憨憨。 给你热度又何妨，你能接得住吗？ 只要有人写得比你出色，丢脸又丢钱，平白给人做嫁衣！ 既然你剑走偏锋，那我就让你鲜血淋漓！ 纤细的手指轻轻点着键盘，楚琳眼神专注，思忖着最完美的一句话。 在发布微博的一个小时后，熊柔柔粉丝突破了三十万，而那条微博评论人数高达一万。 微博有卖片的，有推广电动牙刷的，有抽奖的，但是重金求字还是第一次见。 新奇又好玩。 一开始只有秦临粉丝参与，但是随着热度扩散，喜欢看热闹的各种路人大神，知名大v也撸起袖子，参与进来。 热评第一叫林玄，是一位知名作家，作品改编成的电视剧正在热播，人气极高。 林玄对一万块钱无所谓，只写了一句打油诗。 “如果句子有风骨，为何作者写不出？” 底下跟了一长串评论： “笑哭了，老林太调皮了吧！” “这句自嘲写得逗。” “【熊柔柔一脸懵逼jpg】” “哈哈哈哈，楼上的表情包太应景了，你是魔鬼吧！” 新华书局官博也来凑热闹。 “如果句子有风骨，标点符号来诉苦。” 底下评论： “捞一把局局。” “新华字典都来了，那英汉词典呢？” “看了这么多年新华字典，还是不会用标点符号，惭愧！” “我哭了，你们呢？” “句号哭了。” “逗号哭了。” “” 网友兴致颇高，纷纷献出自己的诗。 “若是句子有风骨，扒开嚼碎咽下肚。” “若是句子有风骨，不如儒生十年书。” “若是句子有风骨，五步敢向天子怒！” “若是句子有风骨，笔锋似刀斩恶虎！” 楚琳扶了扶眼镜，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她面前的白纸上写着一行字。 字迹清秀，飞舞清扬。 如果这行字都无法夺冠的话，她发誓从此退出粉籍，永不追星。 楚琳先是让群里众人准备好给她点赞，然后在评论区写上自己的文字。 “ 如果句子有风骨，何必从来误酸儒？ 锦绣文章言无物，不如姑娘一对乳。 ” 楚琳太聪明了，别人都是一句话，她偏偏补上了全诗，显得格外突出，无论是立意还是感官，都远超旁人。 一来有才华，二来有智慧。 冠军不过是囊中之物！ 在粉丝和路人的点赞下，这首诗过关斩将，一路飙升到热评第一。 如果不出意外，这首诗就是冠军。 秦临粉丝群开始撒花庆祝。 “楚姐牛皮！（破音！）” “现在只能把第一颁给楚姐了。” “熊柔柔会不会狡辩这是一首诗，所以不算成绩？” “有可能哎，毕竟她原文说只要后一句话了。” 楚琳自信道：“不会，除非她不要脸皮，不然只能承认我的诗。而且根据她的原文，她只能写出一句话。我却有一整首诗。我就不相信她一句话，能比得上整首诗。” “稳了！” “等哥哥电影上映，我们用这一万块钱包场，哈哈哈！” “用敌人的钱给哥哥冲业绩，想想都兴奋！” “太毒了，我喜欢！” 桥间茶馆。 熊柔柔把碗筷洗好，走进大厅看见顾远还在优哉游哉的读佛经，担忧的说道：“现在热评第一是那个粉丝头子，她这个人不厚道，贴了一整首诗，明摆着玩赖！咱俩怎么办啊？” 当她看到那首诗的时候，气得牙根都痒痒，虽然明摆着钻了规则的漏洞，熊柔柔却是拿她毫无办法，心里都急得着火了。 “没关系。” 顾远一边翻页，一边淡淡的说道：“没有人能抢走咱俩的钱。” 熊柔柔好气又好笑，别人都把钱伸进钱袋子里了，顾远还不紧不慢的。 熊柔柔伸手按住佛经，蹙起柳眉，哀声道：“别看了，那可是一万块钱啊，你给我紧张起来！” 见她有些慌了神，顾远笑了笑，说道：“现在参与的人多吗？” 熊柔柔点点头：“评论两万多，点赞十几万。” “现在我公布答案吧。” 见顾远好像有十足的信心，熊柔柔忽然有点犹豫，这股热度来之不易，粉丝量正狂增呢。 熊柔柔说道：“要不要再等等，到了晚上参与人数更多。” 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顾远笑道：“这种流量没有用，秦临有句话说的很对，创作者还是要靠作品说话。” 年轻人总有一夜成名的愿想，殊不知那就是过山车，坠落永远比攀升快。脚踏实地才能登上山顶。 熊柔柔乖巧地点了点头，把手机递给他。 叮咚。 手机轻轻震动，屏幕亮起。 楚琳瞥了一眼，赶忙抓过手机，是熊柔柔发微博了。 她迫不及待地点进去，嘴角已经高高扬起，浑身抑制不住的兴奋。 然而事实与她想的相反。 熊柔柔的最新微博只有一句话：“冠军@浮生” 冠军是这个叫浮生的人？ 荒唐可笑！ 怎么可能？ 刚才在热评里明明没有这个人，她才不相信短短十几分钟，这个人就能把她超过。 楚琳满腹狐疑地点开浮生的微博，心里认定这是暗箱操作。 浮生的主页很简单，素净得连头像都没有，名字下方只有一行字：作家、诗人、编剧。代表作《隐形的翅膀》、《成都》、《茶馆》、《边城》。 楚琳盯着“茶馆”两字，一股惊喜从眼底冒出。那熊柔柔傻头傻脑的，竟然真的这么蠢！难道把冠军颁给她朋友，别人就看不出这是黑幕了？ 可笑至极！ 楚琳顺势往下看，忽然当场愣住，脸上的表情如遭冻结，白底黑字刺痛着她的眼睛。 浮生只有一条微博： 如果句子有风骨，岂堪世间庸人辱。 第五十一章 稳赚不亏！ 语言早于文字，这是人类学学者的共识。 当思想转化成语言，在这过程中，原意不可避免的被磨损一些。 当语言转化成文字，这是第二次磨损。 言不由衷，词不达意。 从某种意义上讲，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个体，永远不可能把脑海中的思想完整的表述出来。 所以，最好的文字一定是发乎于灵魂，直指混沌中的那一束光。 时间过去很久。 楚琳定定地看着那句“岂堪世间庸人辱”，眉头紧锁，又渐渐松开。 一股无力感在身体里弥漫，面对这种已经脱离人间的诗句，再怎么挣扎，也是有心无力。 屏幕的右下角，群消息的通知一闪一闪，不知道闹腾成了什么样。 楚琳索性合上电脑，背靠椅子仰望着素白的天花板，眼前再次浮现那句素净的文字。 “如果句子有风骨，岂堪世间庸人辱。”楚琳轻轻吟道，眼睛微眯，脑海中浮现一个画面，黄沙漫天，一把剑，一壶酒，男人仰头痛喝，美酒洒了一地。酒尽兴浓，男人琅然一笑，晃晃悠悠地走进沙暴。 虽说和那句诗无关，可就是觉得只有这种画面才配得上它。 楚琳坐正身子，脸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感觉应该看一遍《茶馆》了。 正如顾远所说，网络上的热度来得迅速，去得也快。 过了没几天就很少有人提前这件事，只不过那句诗可能被写进无数人的摘抄本。 最终，熊柔柔粉丝突破四十一万，借着这股热度，顾远的粉丝反而比她更多，足足四十三万。 白月苍狗，岁月如梭。 两个月过去了，无波无澜，只发生几件小事。 第一件事是《茶馆》成为票房黑马，最终票房逼近五个亿，距离五个亿只有一线的时候，无奈密钥到期，只能下线。 这成绩在很多路人眼中算不得什么，然而对于电影圈内人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一针振奋剂！ 电影圈内有一个广为流传的笑话——赚钱的就是商业片，赔钱的就是文艺片。 这话说得简单粗暴，但就是辛酸的现实。 从影视业极度发达的香江，到娱乐产业蓬勃发展的内地，九成的文艺片都赔掉裤子了，剩下那一成也只是勉强回本。 熊家飞导演《茶馆》的火爆让业内人士生出一个念头，难道文艺片的春天来了？ 这个圈子最擅长跟风。一时间，媒体关于文艺电影开机仪式的报道层出不穷。 还有另外一件小事。 秦临粉丝头子携带一小撮人转投熊柔柔，引发两个圈子的舆论战。 很多人觉得粉丝追星是自发行为，无论喜欢谁都是她的自由。 事实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说影视资源和代言商演是明星厮杀的主战场，那么粉丝圈子就是明星的粮仓。 粉丝才是重中之重。 明星团队会花大代价组建粉丝圈子，文案组、宣传组、财务组、反黑组大明星的粉丝群比很多公司更加完善。 一个粉丝头子的离开，对整个圈子都是一次打击。 十二月。 北方已经飘起小雪，南方没下雪，但气温阴冷，凉意穿过长裤，直往骨头缝里钻。 细柳街。 “小熊，你可好些日子没来了。”街口卖鸡蛋的黄姨对着熊柔柔说道。 熊柔柔接过两斤鸡蛋，声音清脆：“最近忙着考试呢，黄姨我走了。” “嗯。”黄姨低低的应一声，脸上的皱纹泛着笑意，她喜欢这对很亲切的小情侣。 熊柔柔脚步轻快，推开茶馆的大门，顾远坐在老位置上，读着报纸。 听到熟悉的呼吸声，顾远头也不抬地说道：“菜都买好了？” “嗯，都齐全了。” 顾远折上报纸，抬头看到熊柔柔笑盈盈的脸，但似乎跟平常有些不太一样。 接过菜品，顾远搓了搓熊柔柔冰冷的耳朵，然后向厨房走去，走到一半，忽然转身说道：“你今天的眼睛很好看。” 熊柔柔灿然一笑，很开心顾远注意到她的变化，因为她今天戴了蓝色美瞳，来的路上还在寻思顾远能不能发现呢。 顾远在厨房里准备着晚宴的菜品，今天是熊家飞的庆功宴，因为新电影已经制作完成，一周后就要上映。 摘菜，洗菜，切菜。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就在第二道菜出锅的时候，外面响起熊家飞洪亮的声音。 很快，叶嘉莹走了进来，埋怨道：“熊柔柔那孩子真是的，也不知道帮把手。” “因为熊柔柔是一个正人君子。”顾远笑道。 “嗯？”叶嘉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哎呦，君子远庖厨，这都不知道，亏你还是大学老师呢。”熊柔柔从门帘下探出脑袋说道。 君子远庖厨，而熊柔柔是个正人君子，所以不能下厨。 叶嘉莹哭笑不得，嗔道：“快别侮辱传统文化了。” 熊柔柔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儿去陪父亲唠嗑。 叶嘉莹看向顾远的侧脸，越看越满意，要才有才，要模样有模样，人品又好，就是有一点不让人放心。 叶嘉莹说道：“别太惯着她，容易惯坏了。” “阿姨，她比你想得还要懂事。”顾远说道，熊柔柔花钱的时候算计得可明白了，精打细算的，这一点就比很多同龄人强一大截。 叶嘉莹笑着摇摇头，她还不知道自家女儿什么样吗，也就女人认识顾远之后，开始翻天覆地的变化。 “阿姨帮你切菜。” 不多时，四菜一汤摆满了一桌子。 熊家飞和熊柔柔拿筷子敲着空碗，眼巴巴地望着顾远手里的饭锅，很快叶嘉莹扭住熊家飞的耳朵，吓得熊柔柔也赶忙停住。 “分饭了。”顾远挖出一大勺米饭，扣进熊柔柔饭碗里。 熊家飞还在抱怨：“我陪女儿玩玩，别上纲上线。” 叶嘉莹指尖用力几分，嗔道：“做父亲的要有一个好榜样，你瞧瞧你。” 顾远和熊柔柔对视一眼，低头偷乐。 四人落座，举起酒杯。 叶嘉莹说道：“祝老熊票房大爆！” 熊柔柔说道：“祝熊爸票房大爆！” 顾远说道：“祝熊叔票房大爆！” 酒花洒落，四人一饮而尽。 “剧组明天要去路演，我就不来了。”熊柔柔对顾远说道。 “嗯，我要忙着赚钱了。”顾远最近也有事情，《边城》首印结束，明天要发售，他要去图书市场里看看反馈。 熊柔柔嘿嘿一笑，他俩存款攒了快有一百多万了，顾远贡献了一百万，她贡献了负三千。 提起这个话题，熊家飞说道：“小顾，我这里有一个挣钱的机会。” “老熊你悠着点，别把孩子辛苦攒的钱都赔了。”叶嘉莹半认真半玩笑的说道。 “我是认真的！”熊家飞语气严肃，看向顾远，“宣发还需要点钱，入股就能拿电影票房股权。” 熊柔柔好奇道：“电影还有股权这一说法吗？” “很多电影都是靠众筹上映的，不过风险比较大，容易拍出来却无法上映。”顾远解释道。 熊家飞点点头，说道：“我的电影马上上映，这是最后一次机会，稳赚不赔。” 熊柔柔用胳膊怼了怼顾远，眼神有些意动。 “电影找宣发公司了吗？”顾远看向熊家飞。 熊家飞笑了笑：“业内最强的宣发公司找的我，绝对靠谱。” 顾远举起酒杯：“我晚上就把钱打给你，合同的事情就麻烦熊叔了。” “一家人好说，交给我就行。”熊家飞笑呵呵地跟他碰杯。 “说话注意点。”熊柔柔脸色泛红。 众人面面相视，哈哈大笑。 笑声飘出茶馆，在细柳街回荡。 路人侧头而视，笑着加快回家的脚步。 天空云层厚重，风渐渐大了。 第五十二章 攀谈！ 晴空书城。 书城有三层楼，是江城本地最大的书店之一。 在现代文学分区，顾远看到了《边城》，没有书皮，没有满是推荐语的腰封，米白色的腰封上印着黑色大字，干净得不像是一本书。 这种设计对作者特别吃亏，对读者特别友好。 书皮无用又不好看，很多人买完之后随手就扔。 腰封印满了诸如【感动半个星球】、【十万读者深夜痛哭】、【人生必读系列】的推荐语，实际上都是标题党，而卖二手书时，如果没有腰封还要折价。 顾远对这两者深恶痛绝，干脆去掉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深褐色书架最上层摆着一排《边城》，毫无空隙，看来一上午都没有人购书。 顾远略感尴尬，拿下来一本翻了翻，出版社好像忘记给他送样书了。 一个老人慢悠悠地走过来，搭话道：“小伙，你知道佛经在哪儿吗？” “我带您老过去吧。” “好啊，可麻烦你了。” 领着老人找到佛经专区。 顾远笑了笑：“您想要什么类型的佛经？” 老人干瘪的嘴巴张了又开：“我老伴生病了，我就寻思读读佛经，祈祈福。” 老人神色有些茫然，显然面对琳琅满目的书籍有些无从下手。 顾远沉吟两秒，说道：“干脆买一册《金刚经》，我跟您说，不用读，您把它放在老伴枕头底下就有效果。” 老人眼睛亮起，随即神色又有点犹豫：“真能行吗？” “佛家说由怖生爱，就是说疾病当中也有希望，只要抓住希望，疾病就消失了，凡事都讲心诚则灵。”顾远弓着身子，在老人耳边解释道。 老人张嘴笑了笑，一把手抓起《金刚经》，笑呵呵的道：“一看就是读书人，我信你，谢谢你了。” 看着老人健步走开，顾远笑了笑。 这时，他身后响起一道醇厚的声音。 “小伙，你这么跟他讲，若是他老伴离开了，他会不会怪罪自己心不够诚呢？” 顾远转身看去，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看着他。 听到他的话，顾远沉默了一下，忽然发现自己刚才做的好像有缺。 中年人叹了一口气：“可是如果你不那样说，老人现在心里就会怪罪自己。”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苦笑起来。 这本身就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由爱生怖改成由怖生爱，倒是还说得通。”中年人笑道。 “随便一改，没有那么多想法。” “信心清净则生实相，这句话该如何解？”中年人说道，因为这个问题他来书店查资料，看着面容俊秀的年轻人，不知为何就问了出来。 顾远愣了一下，说道：“说出即是妄，落笔即是假。” 听到这句解释，中年人沉思两秒，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书，再抬头时眼里带着惊艳，“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何为信心，何为清净？ 年轻人随意的一句话指着问题核心，无妄就是清净。 比手里的书讲得还要通透。 顾远当然不会说是高僧的原话，笑了笑：“平日里胡思乱想，一点浅薄之见。” 陆裕安见年轻人帮了老人便心生好感，随意搭了几句话，不料却遇到一个有趣的人。 “陆裕安。”陆裕安伸手右手。 “顾远。” “看你气质，咱俩应该是同行。”陆裕安玩笑道。 顾远露出笑容：“半个同行，我主职是开茶馆。” “巧了，我主职是蹭饭。”陆裕安抬手看一眼手表，目光探询的看向顾远：“马上饭点了，中午一起吃顿饭？” 顾远不反感自来熟，对陆裕安也感官不错，于是点了点头，说道：“你请。” 陆裕安：“” 夜深人静，酒店房间灯光明亮。 陆裕安躺在床上，打开手边的书，是上午认识的那位叫作顾远的小朋友的处、女作。 两人吃完午饭便各自分开了，但是那顾远的博识给他留了极深的印象。 陆裕安这些年来在这颗星球的各个角落流浪，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自诩阅历丰富，识人精准，可是顾远依旧让他觉得无比惊艳。 书页素雅，陆裕安很快就沉浸其中。 《边城》短短四万字，一个小时就能读完。 陆裕安合上书，定定地看着墙面。 老船夫。 翠翠。 天保大老。 傩送二老。 那些人物还在脑海中轻轻叫嚣，不愿离去。 他心中生出一股惋惜，这般诗画一样的小说，怎么就读得这么快？ 陆裕安打开电话，拨通了二叔陆明渊的电话。 “回国了？”陆明渊笑着说道。 “回来两天了，我在江城。” “就知道你小子不能回家，有什么事？”陆明渊知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 陆裕安说道：“我给你推荐一本小说，叫——” 话未说完，陆明渊打断道：“别价，你上次在西班牙给我推荐的那本小说，作者就跟骗稿费一样，起名又臭又长。我这么大岁数，可看读不下来。” 陆明渊的话里颇有怨气。 陆裕安哈哈一笑，说道：“这次不一样了，是个国人写的，故事写得像诗一样，您老必须读一读。” “女作家？”陆明渊声调一扬，期待侄子承认找了女朋友。 陆裕安苦笑道：“不是，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 “哦。”陆明渊不感兴趣了。 “二叔，你真要好好读一读，这本书太”陆裕安忽然想不出恰当的形容词，“是我八辈子都写不出来的故事。” “你继续浪下去，就算用上下五千年也赶不上我。”陆明渊敲打了一句。 “您老是作协主席，我赶不上才是应该的。况且我不是浪，是在环游世界的过程中寻找与灵魂自洽的一种方式” 陆明渊开始后悔小时候给侄子看那么多的书，语气不耐烦：“知道了，把书名发给我，有时间就看。” 陆裕安松一口气：“好嘞，您老可别忘了。” “你也别忘了回家传宗接代。” “啥？电话信号不好，我先挂了啊。” “臭” 放下电话，陆裕安笑着心说等再次遇见顾远，一定让他请自己一顿饭。 他拿起一旁的《边城》，再次读了起来。 第五十三章 突如其来的综艺！ 《边城》首日销量两百多册。 在高达五十万首印量的面前，这份答卷可谓是极其惨淡。按照这个数字，恐怕要十年时间才能把存货卖光。 主编陈致远语气里怨念颇深，虽然他很看好《边城》，但是领导眼中只有商业成绩，他难免被训斥了。 陈致远诉苦半天，埋怨被顾远和梅老坑惨了。 顾远安慰几句，挂断电话，神色平静，看不出一点担忧的样子。 他从未担心过《边城》的销量，一丝一毫的担心都没有。 此时不过早上八点钟，顾远泡一杯清茶，读着报纸， 没过多久，窗外倏然响起一阵喧哗声。 不像是车祸，也不像是打架，有人尖叫，有人高喊，还有人吹口哨，听着很是奇怪。 顾远起身要把门关上，突然一群人走进茶馆，吓了他一跳。 平日就算有客人上门，也是一位两位，最多是三五好友，这种一下子进来二十多人的场面还是第一次遇到。 五个年轻人走在队首，三男两女，样貌极为俊秀，而身后跟着长枪短炮，还有抬着设备的工作人员。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顾远上前说道。 五个年轻人打量着环境，一个红发女孩说道：“您等一下，导演马上就过来。” 导演？ 这是剧组还是综艺？ 茶馆外一群游客笑容满面地举着手机，有几个女孩还在尖叫，喊着哥哥。 看来这五个人都是明星。 这时，一个戴着墨镜，头发稀疏的中年人走了过来，对顾远说道：“你好，请问你是老板吗？” 顾远点点头。 中年人把一行人的来意讲出来，等着顾远的答复。 原来这些人正在拍摄一档名为《文明脉络》的综艺，觉得茶馆环境不错，希望租下来拍摄场景。 顾远隐隐约约听说过，好像一个砸赝品文物的综艺火了以后，一下子冒出好多文化相关的综艺。 作为综艺取景地有很多好处，既可以近距离接触明星，又可以带来附带经济，很多粉丝在节目播出后都会打卡。 可是顾远不认识那几位明星，也不盼着茶馆生意好，正要出口拒绝，这时那位红发女孩走了过来。 “老板，请问这里是电影《茶馆》的取景地吗？” 陈乐娴从走进茶馆的那一刻就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好像在哪见过一样，直到刚才恍然想起这里跟电影《茶馆》的布置一摸一样。 顾远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太好了！”导演一拍手掌，“太合适了，老板一天三千块钱怎么样？” 他刚才的报价是一千五，转眼就翻了两倍。 顾远笑着摇摇头：“不是钱的事，这间茶馆是我和朋友休息的地方，我不希望生意太好。” “这”导演理解了，有钱人都有一处私人会所之类的地方，只接受朋友。 “老板。”陈乐娴语气带点恳求的意味，“我特别喜欢电影《茶馆》，让我了解很多旧时代的事情。我们这档节目本意也是为了传播传统文化，如果能在《茶馆》取景地录制，不仅是我们这些人，也是电视前观众们的福气。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而且我们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不得不说，这位红发女孩情商很高，言语里满是对《茶馆》的敬仰，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一部影响一代人思想的作品呢。 俗话说没有女人成不了的事，一般人都无法拒绝一个花季少女诚恳的要求。 顾远不是一般人，笑着摇头：“很抱歉，我不能答应。” 陈乐娴愣了愣，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老板真的能拒绝自己。 导演似乎想到了什么，对陈乐娴使了一个眼神，然后自己走到远处。 陈乐娴和顾远磨着嘴皮子，很快，导演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 顾远心中好奇，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拿出来一看，是熊家飞。 顾远：“” 走到僻静的地方，顾远说道：“熊叔，你别告诉我这位导演是你朋友。” 熊家飞打着哈哈，干笑道：“那个以前是电视台的同事，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没办法拒绝朋友不是。你看” 话未说完，手机里传来熊柔柔急切而活泼的声音：“顾远，你可别被小妖精勾走魂儿了！” 另一边的声音杂乱起来，似乎是熊家飞抢回了手机，苦笑道：“看在熊叔的面子上，你帮个忙。” 顾远一脸无奈，说道：“行，我知道了。” 老熊做人厚道讲义气，结果把麻烦推给了他。 挂断电话，远处导演和陈乐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顾远走过去，说道：“我同意了，但是你们不能拍摄茶馆的牌匾。” “好。”导演连忙答应下来。 陈乐娴连连道谢。 工作人员忙着布置机位，五个明星正在补妆。 高旅一边化妆一边说道：“乐乐，你脾气太软了，我看那老板就是想抬价。” 陈乐娴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是导演找到了老板的朋友。” 高旅笑了一声，戏谑道：“比我还大牌。” 化完妆后，五个人坐在茶馆正中央的桌子。 程维虎年纪最大，资历最老，坐在主位上。 左手边是两个女孩，陈乐娴和来自韩国的特邀嘉宾青怡酱。 右手边是两个男孩，搞笑担当王松桂和高冷颜值男高旅。 看着几人面对镜头的自我介绍，顾远很快分析出这些，他对综艺团队的人设安排太熟悉不过了，很多时候看到一张脸，都能猜出来他是什么定位。 节目正在拍摄。 程维虎说道：“今天，文化小分队来到了一座南方小城，它虽然很小，但是名气很大。乐乐能猜出来吗？” 陈乐娴故作困惑不解的样子，摇了摇头。 镜头给到王松桂，他径直举起手：“我知道。” “哦。”程维虎笑道：“松桂是怎么猜出来的？” “飞机票上写的。”王松桂说道。 众人哈哈大笑。 程维虎笑道：“不卖关子了，文化小分队就在江城，这座古老又安详的城市。而且，我们现在就在电影《茶馆》的取景地哦！” “哇！”众人惊叹。 王松桂一连打了三个响指，但是一个都没响，喊道：“老板，麻烦点菜。” 陈乐娴说道：“应该叫点茶才对吧。” “哪有点茶这种说法啊！”王松桂反驳。 陈乐娴不服气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叫。” “应该叫上茶吧。”一旁的青怡酱小声道。 看着几人热火朝天的讨论，顾远一脸懵逼，怎么还有我的戏份？ 这未免也太不厚道了！ 导演在远处轻轻叫了一声，连连打手势，而且一个镜头也对准过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顾远脸色一黑，拿着菜单走了过去。 第五十四章 读书人！【求推荐票】 主座上的程维虎接过菜单，道了声谢，看到高昂的价格，挑了挑眉：“嚯，都不便宜啊，那来一杯最便宜的滇红吧。” 陈乐娴接过菜单，苦恼地挠了挠头，向几人说道：“好贵啊，感觉旅游经费要承受不住了。” 节目组只提供了五千块钱的旅游经费，包括吃穿住行，他们有五个人，还要住上三天，经费着实捉襟见肘。 其实替演员精打细算，也是节目的看点之一。 王松桂哈哈一笑，打趣道：“乐乐这么漂亮，老板会打折吧。” 一行人看向顾远，陈乐娴柔声道：“老板，白开水要钱吗？” “十五一杯。”顾远道。 “哇。”几人表情惊叹，这个价格的确有点高。 王松桂说道：“老板通融一下嘛，来一杯跟乐娴一样甜的甜水总该不会收费了吧？” 陈乐娴轻拍一下桌子，认真道：“喝糖水会长胖的。” 话是这么说，陈乐娴侧头看着顾远，眼神带着期盼。 “无糖，十五一杯。”顾远淡然道。 陈乐娴：“” 王松桂：“” “老板很会做生意，你们几个可别想着钻空子了。”程维虎作为老大哥，及时打着圆场。 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不远处，导演眼神一亮，似乎发现了节目笑点，跟摄影师耳语了几句。 陈乐娴和青怡酱凑到一起，指指点点半天，决定两人共喝一杯，最后点了一杯很便宜的绿茶。 菜单递到高旅和王松桂之间。 王松桂看到菜单，不由得抓了抓头发，语气夸张：“198？288？388？老板，这388的是什么茶叶啊，上边只标了一个老茶龙井。” 他语气中隐约有点质疑顾远宰客的意味。 顾远解释道：“今年的雨前新茶，茶汤香醇，物有所值。” “可是我听说明前龙井更贵吧，也不过是一千多一斤，泡一杯茶也用不到一两，这价格好像不太厚道啊。”一旁的高旅开口道。 监视器前，导演脸色兴奋，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节目效果了。 顾远淡然道：“明前龙井采摘时间比雨前早一周，味道更醇，但是雨前龙井的营养价值更高。菜单上的老茶是指老茶树，产量低，所以价格昂贵。” 解释完这么多，顾远耐心已经消耗殆尽，他十分怀疑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为了节目效果故意装傻。 “请问喝杯什么？”顾远催促道。 王松桂和高旅对视一眼，指着最便宜的滇红说道：“还是感觉太贵了，要不来一杯滇红吧？” 几个人身价都不低，可在镜头面前必须表现得接地气。 高旅点了点头。 “那就来一杯滇红。”王松桂说道。 顾远正要去后厨泡茶，没走两步，忽然被叫住了。 “老板，这个娃娃是从东京迪士尼乐园买的，能抵一杯茶钱吗？”王松桂举着一个鸭子毛绒玩具。 程维虎说道：“松桂终于大方一回了，你上次还说这是你的本命玩偶死活不让别人碰。” 青怡酱捂嘴笑道：“确实跟松桂哥长得很像呢。”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总喜欢在别人说话的时候插话。 顾远摇了摇头：“对不起，这玩偶太丑了。” 青怡酱：“” 王松桂：“” 这是他第二次在老板面前吃瘪了。 王松桂仰头长叹：“老板好难说服啊。” 顾远强忍着纠正读音错误，径直走向后厨。 见顾远离开，陈乐娴笑道：“这位老板真的是特别有个性。” 王松桂惨然地点点头，叹道：“我的搞笑才华在老板面前根本无处施展。” 青怡酱笑道：“可是这个老板很帅气哦，有欧巴的气质。” 青怡酱只有十九岁，称呼顾远欧巴倒是很合适。 程维虎苦笑道：“这下一来，咱们经费缩减了304，下午必须想办法挣点钱。” 一人一千块的额度自然不足以生活三天，所以节目组很鼓励明星开源节流，用智慧挣钱。 “不如我们卖一些文创产品吧。”高旅提议道。 众人点了点头。 程维虎说道：“我去进货。” 他是老大哥，挑货眼光很准。 “我可以跳舞。”陈乐娴说道。 “我也可以。”青怡酱举起小手，神情跃跃欲试。 “青怡酱会跳什么舞蹈？” “朝、鲜民族舞，还会现代舞呢。” 陈乐娴点点头：“那就民族舞，有特色。” 高旅插话道：“我可以唱古风歌曲，咱们三组一个组合，就叫江城救急。” “好。” “好。” “不好。” 说不好的人是王松桂，他聋拉着脸，愁道：“江城救急明明是四个字，你们为啥不带我？” 高旅道：“你会跳舞吗？” “我跳舞都没人看啊。” “你会唱古风歌曲吗？” “没学过。” 高旅道：“这就不能怪我们了。” 青怡酱说道：“松桂哥可以发挥自己的特长。” 陈乐娴笑道：“脸特长。” “去。”王松桂翻了一个白眼，认真道：“我可以说段子，说服路人买你们的文创。”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是你不能说shui服，是shuo服。”高旅说道。 “为啥？”王松桂接话道。 镜头给高旅一个面部特写。 高旅说道：“正确的读音就叫shui，但是在江城普遍读shuo，久而久之就没有人知道正确的读音了。” 王松桂笑道：“江城人这是没得到通知吧。” 顾远端着三杯茶叶过来，听到这段对话，眉头一皱。 这种拿地域开玩笑的样子让人很反感，这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高旅的话纯属瞎侃，信口胡说，若是播出去，对小孩子会产生特别不好的影响。 任何一个有风骨的读书人都不能容忍这种事情。 顾远忍不住说道：“其实江城人的读音才是正确的，就应该读shuo服。” “咦。”高旅笑着一拍手，“我说什么来着，在江城就只能读shuo。” 这伙人里，一个老大哥稳重人设，一个文艺女青年人设，一个软萌妹子人设，一个搞笑人设，那剩下这位是蠢憨憨人设？ 顾远说道：“语文书里就是shuo服，文言文中的说是单音字，念shui，意思是说服。简化成白话文后变成多音字，但是意思不变，如果读shui的话，说服两字显然语义重复，所以是一声的shuo服。 你们做的是传统文化节目，不能信口胡说，要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 说完后，顾远施施然走到茶馆后院，不愿再理这些事情。 这段话shuo和shui反复出现，又在挑战几人的认知，听起来像是绕口令一样。 几个人听得发蒙，面面相觑。 第五十五章 素人：顾远 在顾远离开之后，场面就像是刚被班主任训话完，没有人敢率先出声一样，气氛很是尴尬。 程维虎脸色平静，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刚才那一幕是导演安排，还是意外事件，所以没有说话的打算。 王松桂抓着头发，笑容生硬，每次被队员怼到无语的时候，他都是这个动作。 高旅脸色难看，没有一丝表情。 别人受到的是群嘲伤害，他被单独针对，最伤面子。 远处的导演已经乐开了花，出现这种情况，节目组受益最多！ “快，给他们脸部特写，尤其是高旅，他脸上有戏。”导演小声指挥。 有冲突才有话题度，策划一档非竞技类的文化节目，导演最担心的就是没有冲突点。至于节目播出后，高旅有没有怨气，那就不在他考虑范围内了。 青怡酱缩着头，像是可爱猫咪一样的大眼睛张望着几人脸色，她大脑没转过弯来，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陈乐娴在手机上点点划划，抬起头来，发出恍然大悟似的惊叹：“原来说服的读音真是shuo，那个老板说的都是对的。” “哎哟！”王松桂仰头长叹，“咱这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啊。” “没文化真可怕！” “哈哈哈。” 几人大笑起来，插上几句话，算是把这篇翻过去了。 闹过之后，几人开始商议如何把文创产品卖得出彩。 茶馆后院， 顾远把佛经放到一边，原作者是印度高僧，当年玄奘取经时本身翻译得就不好，其后又经历战火和岁月，现代人手里的古籍是不是玄奘原版都不一定了，再翻译成白话文，别说表达原作者的思想，就连前后文都有些小矛盾。 院内的古树红得绚烂。 顾远坐在竹椅上，品着清茶，欣赏着风景。 不知过了多久，茶馆正厅传来招呼老板的声音。 顾远走过去瞧瞧，那几位明星都已起身，看样子要去下一个场景。 “结账？”顾远说道。 程维虎掏出钱夹，说道：“304吧？能抹零吗？” “收你300。” 顾远怀疑如果不给抹零，下一刻这个人就要求他开发票，顾远连营业执照都没有，怎么可能开得出发票。 程维虎对着镜头开心的笑了笑，递给顾远三张红票。 目送着一行人走出茶馆，顾远松了口气，开始收拾茶具。 这时，导演直直地向他走过来。 “三千块钱。”顾远说道。 导演笑了笑，递给他一个红包，然后说道：“老板，我还想麻烦你一件事。” 顾远摇了摇头，说道：“不麻烦，我拒绝。” 导演怔了一下，脸色没有吃瘪的阴沉，反而笑得更加灿烂。 “我想请你作为当地向导，来参加我们这个节目。” 从顾远点菜的时候，导演隐约就有这个想法，当看到顾远三言两句讲清shuo和shui的区别后，这个想法更清晰了。 顾远的表现暗合了他以前一个策划思路。 节目请来的五位明星都有各自的定位，高冷、活泼、软萌、稳重。角色清晰明了，贴合观众的情感需求。 可恰恰是这点让人觉得美中不足。 那些明星只能按照人设要求表现自己，太精致了，以至于看起来有种按图索骥的呆板。 那么可不可以搞些创新，邀请素人参加节目呢？ 听到导演提出的要求，顾远想都没想，直接摇头回绝。 “抱歉，我没有上节目的想法。” 导演的笑容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我刚刚听熊家飞说，你是他女婿？” 把瓷杯轻轻放在桌上，顾远缓缓转头看向导演，目光透着探询。 导演呵呵一笑，说道：“熊哥和女儿在跑电影宣传，芒果台里有一档访谈类节目，挺适合他俩，你看如何？” 这话说得很直白，最简单的利益交换。 你上我的节目，我就帮你朋友上节目。 顾远犹豫了，他才不想参加什么电视节目。 可是下一秒，脑中不自觉浮现出熊柔柔托着下巴，提到大明星时，双眼闪光的样子。 熊柔柔真的很渴望成为大明星。 “什么节目？” “不管什么节目，反正都是省台节目。” 导演气定神闲，笑眯眯地等着顾远答复。 沉默了一会儿，顾远无奈点了点头。 程维虎从小商品城进了一批文化衫，还有越剧玩偶，这些东西都是江城本地文化特色。 一行人在江城园林里面支起小摊。 程维虎收钱，王松桂在不远处拉客，两个女人站在小摊前跳舞，而高旅则被外派出去，举着小旗和电喇叭，在园区里揽客。 节目组都已经跟园区谈妥，换了其他人早就被轰走了。 小摊前围了内外几圈人，都拿着手机不停拍照。 王松桂大声吆喝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一件文化衫只要99元，价格相当实惠。尤其是外地游客，您来江城一趟，能不带点纪念品走吗” 青怡酱和陈乐娴笑意盈盈，翩翩起舞。 十几分钟后， 众人脸上的笑意都淡了几分。 看热闹的人多，叫好的人也多，可是买的人少啊！ 其实也怪不得他们。 今天是周三，追星的年轻人都在上班，有空闲来江城园林逛的只有中老年人，他们爱看热闹，可不爱往外掏钱。 过了半个小时， 王松桂咳嗽几声，回身走向程维虎：“程叔，咱们中场休息一会儿，嗓子都快受不了了。” 程维虎看着满满腾腾一箱子小商品，叹了一口气。 “青怡，乐娴，咱们歇一会儿吧。” 几个人像没有架子一样席地而坐，陈乐娴一边锤着小腿，一边说道：“把高旅叫回来吧。” 王松桂道：“别叫了，他要是累，自己就找地方就休息了。等他走回来，又到了干活儿的时候。” 青怡酱疑惑道：“我听说夏国遍地是有钱人，为什么我们赚不着钱呢？” 陈乐娴无奈的看一眼她，心说因为园林里最有钱的几个人就是他们几个啊。 就在四个人抱怨钱难赚的时候，只见导演笑容满面的向他们走来，身后跟着茶馆的老板。 导演看了看他们脸色，说道：“文化小分队受到挫折，推广传统文化进度缓慢，所以节目组帮你们请来一位外援。这位就是江城最会做生意的茶馆老板，顾先生！” 第五十六章 传统文化的魅力！ “啊？”程维虎三人齐齐惊呼。 “赫尔！”青怡酱瞪大眼睛，表情震惊。 “哈尔是什么意思？”陈乐娴小声问道。 青怡酱解释道：“韩语里就是我晕的意思！” “赫尔！”陈乐娴喊了一声，顺势躺在地上。 导演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惊叹的表情，等众人平静下来，说道：“在日落之前，如果文化小分队没有把文创产品卖光，那么你们都会受到惩罚！ 不要问我惩罚是什么，我相信你们绝对不想知道。” 说完后他转身离开，留下来一脸绝望的众人。 上一次的失败惩罚是苦瓜汁、榴莲汁、配上臭豆腐，最后和一碗京酱面拌在一起吃。 没有人想得罪那位变态至极的导演。 几人纷纷把目光投向顾远，愈发觉得他是导演早安排好的内部人士，就是游戏里的npc，提供装备和金币的那种。 王松桂说道：“老板，你是来卖茶的吗？” “不是。”陈乐娴指着顾远的手，“老板什么都没拿呢。” 程维虎一脸悲壮，站起身对着顾远深深一鞠躬，“老哥我今天的性命就托付给老板了！” “我也是！”王松桂跟着鞠躬。 “老板，球球你了！”陈乐娴双手合十，像是拜佛一样。 “拜托了！”青怡酱小脸严肃，九十度鞠躬。 不管在现实中他们几个是什么样的人，至少在镜头前，懂礼又得体。 顾远笑着点点头，说道：“我刚刚看了一会儿，说一点自己的看法。 首先是青怡酱和陈乐娴，你们卖的是文化产品，为什么要跳现代舞曲呢？这里不是大商场，也不是专业舞台，没人能欣赏你们的舞蹈。 还有王松桂，吆喝不是乱喊，改编不是胡编，广告词要言之有物，既然是99元的文化衫，就不要说结实耐用之类的特点。你要想想，买耐用品的人不会在园林里买文化衫。” 三个人低下头，沉默不语。 程维虎边听边点头，忽然注意到顾远看向他，心里咯噔一声。 顾远说道：“本来摆一个小箱子就能收钱，可是又安排一个人，资源就这么浪费掉了。” 程维虎苦笑不已，再也不敢坐着收钱了。 听到老大哥也被训，陈乐娴和青怡酱悄悄笑了笑，这个npc有点凶哦。 “好了，我发现的问题就这么多，大家等下改进一下。” 顾远本意，过来说几句就走，可是导演向他摇了摇头，他心知事情还没有结束。 这时正是中午，人流密集，看热闹的人群围成好几圈，有几个人甚至坐在地上，径直开吃。 顾远想了想，朗声道：“我和朋友在这里做生意，物美价廉。为答谢大家，我给诸位唱一段戏。” 唱戏两字，一下子触碰围观群众的神经了。 正如中老年人欣赏不来年轻人喜爱的唱跳rap，年轻人也听不懂中老年人钟爱的戏曲京剧。 双方之间有一道模糊的代沟，可若是有一个人能跨过代沟，他势必会受到更多的关注。 一个白发老人抱着篮球跳舞，他不火遍全国才怪呢。 同理，年轻人唱戏曲，中老年人同样爱看这个。 江城人对戏剧更是喜爱。 围观群众纷纷喝彩，送上掌声。 顾远清了清嗓子，唱道： “久闻河中府普救禅院， 张君瑞来瞻仰宝相庄严， 随喜了法堂北上方佛殿， 又来到钟楼南香积厨前。 游洞房登宝塔回廊绕遍， 数罗汉参菩萨拜罢圣贤。” 在普通人眼中，越剧只有一个唱法，就是拖着声音，尖着嗓子一直嚎。 其实不然，越剧唱法的说道很多。 分为起调，落调，句间和句尾的拖腔，其中唱字，唱情，唱声又有名目繁多的变化，复杂极了。 围观中有些老票友，单听顾远的开嗓，眼前一亮，齐齐喝彩。 “好家伙，这功力可了不得！” “这嗓子，太漂亮了！” “江南灵秀之气尽在这调调里了咯！” 顾远神色自若，继续唱着。 他唱的就是地球上被称为“戏曲压卷之作”的《崔莺莺待月西厢记》，后人简称为《西厢记》。 《西厢记》共五本二十一折，故事复杂恢弘，难度极高。 所以顾远只挑选了第一折，一人分饰多角，唱腔一变又变。 众人单是听着都能感受其中难度之高。 在清悠婉丽的声腔中，故事缓缓开始。 书生张生游遍普救寺十里深院，参菩萨，拜圣贤，数罗汉，最后来到普救禅院。 张生从僧人口中得知老相国的妻女住在寺庙里，不料在转弯处竟是遇到了相国女儿崔莺莺。 崔莺莺和侍女红娘折花扑蝶，神色娇艳。 那一刹那，张生心中冒出一句话：只听呖呖莺声花外转，猛然见五百年风流业冤。 这句话便是悲剧的开始。 张生对崔莺莺一见钟情。 崔莺莺急急避开。 张生随僧人喝茶，而后又遇到侍女红娘，连忙打听崔莺莺的下落。 红娘唱道： 【夫人节操凛冰霜， 治家严谨教有方。 虽然三尺童子辈， 无召不敢入中堂。 先生又非亲和故， 何劳絮絮文短长。】 在红娘走后，张生惆怅道： 【红娘啊，你不作美， 我便不把小姐想。 红娘啊， 你可知相思的债儿最难偿。】 第一折的故事到此为止。 顾远收住声音，向众人行礼。 顾远嗓音真切动人，而《西厢记》对话精巧有趣，故事更是精彩纷呈。 众人正沉浸在悠扬的声调中，见他忽然停了下来，这哪能受得了。 “小伙，继续往下唱呀！” “是啊是啊，别浪费了嗓子啊！” “多少年都没听见这么好的玩意儿了，我今天要听个够！” “这是什么本子，我怎么没听过呢？” “我好像也是第一次听。” 顾远拱了拱手，出声道：“这本子是我自己写的，只写出第一折，实在没办法继续唱下去了。” “啊！” “啊？” “唉！” “啥！” “嘿！” “早知道我就不听了，这不是作孽嘛！” 众多老票友脸上的表情极度痛苦，换到年轻人的说法就是：我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 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颤巍巍地走出来，哀声道：“那你什么时候能写出来啊？” “对啊，快点写。” “咱都等着呢！” “孩子，发发善心吧，不带这样办事的。” “哪有唱一半就停的，这是欺负老年人！” “无论你在哪个戏园子，我第一时间支持！” 众人七言八语，场面一时间乱纷纷的。 什么叫传统文化的魅力，这就是传统文化的魅力！ 导演倒吸一口凉气，顾不得震惊，连忙指挥道：“看见没，嘴里缺牙那老头子，可劲儿拍他，我看他都快哭了。还有左边红帽子那个老太，年轻时肯定是位美人，把她也拍下来。” 顾远忙着向众人解释。 他身后，几个明星面面相觑。 青怡酱茫然地看着热闹的场面，歪着脑袋，看向陈乐娴：“老板刚才唱得什么呀，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懂。” 陈乐娴脸色迷茫，轻轻摇摇头：“我倒是听懂了，可是没觉得哪好听啊。” 王松桂挠了挠头，嘿嘿傻乐：“我还是觉得相声好听。” 程维虎年纪最大，而且经常演话剧，对越剧了解得多一些，他看着几位年轻明星的反应，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真是高下立判。 镜头拉高，人潮外，高旅迷惑地看着吵闹非凡的现场，跟在他身后的摄像师也呆住了。 他俩心中冒出一个浓浓的迷惑： 为什么这么多人追星， 而且都是老年人？ 第五十七章 我有一个朋友！ 江城园林。 满山红叶，万紫千红。 一片绿荫下， 树上的鸟雀振翅高飞，远处的路人走过来瞧热闹，眼中都是兴奋。 年轻人追星早就见怪不怪了，但还是头一次见中老年人追星。 那疯狂的样子丝毫不比年轻人差。 一张张嘴高喊着，一只只手高举着。 老人脸色潮红，吐沫横飞。 当年给作者寄刀片的人都老了， 然而风采依旧！ 眼看再聚下去就要引发恶性事件，顾远遥遥一指监视器后面的光头导演，喊道：“他是老大，他说了算。” 导演愣了愣，只见一群像是丧尸的人慢腾腾包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节目播出时间，他张了张嘴，余光瞥到顾远逃窜的身影，正要叫住顾远，一双干枯的手在眼前晃悠，一个老人挺着脖子说：“你年纪轻轻的，头发比我少就算了，脑子比我还迟钝！” 顾远和导演的口头协议很简单——互相帮助。 按刚才的效果来看，已经超额完成任务。 顾远心安理得地踏上回家的路。 路过超级市场的时候，顺便买了一条商家口中的龙利鱼。 顾远心知肚明，它就是普通的巴沙鱼，口感也一般，但贵在没有肌间刺，吃的时候非常爽。 回到茶馆，拔掉脊骨，切成薄薄的一片，晶莹如白玉。 正要下锅，顾远忽然发现买多了，他一个人吃不完。 索性打电话给梅老，他饭量大。 电话刚通，梅老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最近出什么事了？”顾远问道。 “能有什么事，作协那些破事。” “嗯，来吃水煮鱼吗？” “行，下锅没？” “再有十分钟出锅了。” “你动作慢点，我马上就去。” 不多时，热气腾腾间混杂着满天星辣椒的醇香，单是闻着都觉得口齿留香。 称上一碗饱满的东北大米，温上一盅清酒，满堂香气。 顾远刚夹起一片鱼肉，就见梅铮健步走进来。 梅铮用力嗅了嗅，哈哈大笑，“手艺不错。” 两人尝了一会儿，倒上一杯酒。 顾远说道：“作协那边还有麻烦？” 梅铮苦笑道：“意难平啊，都决定要走了，临走前还是不忍心让蒋大山毁掉那片土地。” “眼不见，心不烦。” 梅铮长叹一声：“难啊。” 清酒醇厚悠长，初喝时没什么感觉，不知不觉间后劲反了上来。 梅铮通红着脸，断断续续讲述当年的故事。 故事并无新意。 动乱的年代，疯狂的百姓，沦丧的道德。 还有一个活得痛苦的好人。 太阳沉落，天边的烟云现出淡紫色。 顾远扶着酩酊大醉的梅铮往家里走，他知道梅铮的住址，只是从来没去过。 到了门口，敲了敲门，门内没有任何声音。 顾远叹了一口气，掏出梅铮兜里的钥匙，打开大门。 标准的中式装潢，各处都是木质家具，可是暗红色显得这个家更是冷清。 帮梅铮盖好被子后，顾远不打算回茶馆了，醉酒者最致命的死因不是酒精中毒，而是被呕吐物呛到，没人帮他拍拍后背。 顾远决定在客厅睡一宿。 沙发挂着一副山水画，笔法利落，一看就出自梅铮。 顾远视线落在右下角的印章：梅退之。 认识梅老这么久，还是才知道他的字。 梅铮，字退之。 铮，金属撞击声，铿锵有力，太过刚硬，过刚易折。 退之两字取得极为恰当，想来取字的人也希望梅老性格能软一下。 但是啊，倔强真是一种天性。 顾远笑了笑，关上大灯，沉沉睡去。 北方卫视的化妆间。 熊柔柔微仰着头，方便化妆师打底。 她脸上不复刚出发时的光鲜亮丽，眼睑卧蚕下浮着淡黑色，似乎很久没睡好觉了。 电影的宣发很赶，剧组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跑最多的城市。 这时，熊家飞走了过来，说道：“刚刚顾远给我发短信，他托关系找了芒果卫视的导演，明天咱们去录制节目。” “啊。”熊柔柔哀嚎一声，“那岂不是今晚又要赶飞机？” “忙完这一个月就好了。” “好累啊，我想睡觉。”熊柔柔嘟起红唇。 “想想你的小目标，现在距离目标越来越近，咱们守好最后一关！”熊家飞鼓舞道。 熊柔柔眨了眨眼睛，镜子中的画面变得模糊，转而浮现出大别墅和小跑车的画面。 真是让人忍不住热血沸腾鸭！ “加油！” “加油！” 很快，副导演通知可以上场了。 这是一档录播的访谈节目，所以父女两人并不紧张。 摄像师比划了一个手势。 主持人开始数三、二、一，这是方便后期剪辑。 “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大家好，欢迎观看《娱乐往事》，我是主持人笑笑，大家也看到了，本期嘉宾是现在网络上火热的熊家父女。” 熊柔柔笑着对镜头摆了摆手。 熊家飞点了点头。 笑笑：“大家想不想知道五亿票房导演背后的故事，还有他背后的那个女人？” “想！” “熊柔柔我稀罕你！” “熊导加油！” 主持人说道：“熊柔柔，作为一个新人，参演的第一部电影就取得如此出色的成绩，此刻你的内心是怎么想的？” 熊柔柔歪着头，“想睡觉。” 观众轰然大笑。 “是跑宣传太累了吗？” “确实很累，很辛苦。” 主持人点点头：“看来明星也不像百姓眼中那样光鲜亮丽，背后也付出了很多不为人知的努力。” 熊柔柔摇了摇头，“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很努力。我有一个好朋友说，努力从来都不值得夸奖，因为有很多人出生在小城镇，他们一辈子都没有走出农村的机会，他们奋斗了一辈子也不过勉强生存。明星所谓的努力跟他们相比，实在是太不值得一提了。我取得今天的成绩，就是幸运。” 别的明星上节目都是说高烧40度坚持演戏的故事，主持人第一次听到这么直爽的回答，愣了愣，还没有说话，观众席已经大声叫好，气氛火热。 镜头及时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主持人笑道：“以前我听说过熊家飞导演直言直语，没想到熊导女儿也是这种性格。熊导，您平时怎么教育女儿的，我们太好奇了。” 熊家飞心说这也不是我教育的啊。 熊家飞挠了挠头：“孩子比较懂事，特别独立，我也没怎么教育。” 主持人说道：“看来还是家风清正，才能教出好女儿。” 起先，主持人打算把访谈目标放在熊家飞身上，现在忽然觉得熊柔柔好像更讨观众喜爱，心中决定把采访重心交给熊柔柔。 主持人说道：“柔柔，你很年轻，但是《茶馆》是一部极有时代感的电影，你对这部电影有什么理解呢？” 熊柔柔想了想说道：“每一个人都在求一条活路，但是在时代背景下，每一个人都微不足道，太渺小了。” 主持人点点头：“故事中庞太监、刘麻子、还有两位逃兵，似乎反派都死得比较惨。熊导是想表达好人有好报吗？” 熊家飞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想过表达这层意思，至于好人都活下来了，我有一位朋友说过，在任何时代，有坚持的人都活得更痛苦。而《茶馆》就是一部很痛苦的电影，从头到尾都是这个主题。” 主持人道：“在我观影的过程中，有一个很强烈的感觉，这部电影剧情简单，也没有什么曲折，但就是好看。熊导能不能解析一下呢？” 熊家飞说道：“我们收到的观影反馈也是这样，没什么高深的内容，每句话都明明白白，可这就是厉害之处。替观众把心里的话讲了出来，就好像这句话本来就在我们心里。只有经过反复锤炼的文字才能有这种效果。” 四十多分钟过去，话题一直围绕着《茶馆》。 耳机里传来导演的提醒，主持人说道：“关于《茶馆》咱们聊得已经够多了，现在咱们聊聊演员。柔柔，你从一名学生华丽转身成娱乐明星，过程中最大的感触是什么呢？” 熊柔柔嘿嘿一笑：“其实没有什么感触啦，我参演的两部电影，还有一些节目都是在我爸的陪同下，感觉跟平常生活差不多。” 主持人笑道：“现在你看到的都是娱乐圈光鲜的一面，终有一日你会脱离父亲的羽翼，当你接触到娱乐圈黑暗的一面，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这个问题很锋利，特别是在夏国人的语境中，每个人都知道这个问题对女演员来说意味着什么。 主持人笑着看向熊柔柔，观众们期待着她的回答。 熊家飞轻轻捏了捏女儿的手，提醒她慎重回答。 熊柔柔沉默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下一秒眼神清澈，笑容明亮： “我有一个朋友跟我说。如果天空总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那就保持沉默；如果自觉无力发光，那就蜷伏于墙角，但不要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不要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不要嘲讽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的人们。 我们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 重音落下，全场喑哑。 灯光下，少女的红唇耀眼得使人眼神迷离。 第五十八章 我的朋友就是他！ 最近的娱乐圈很平淡。 没有离婚，没有做头发，也没有明星撕逼。 这种新闻一上热搜，网友就骂声连天。 可是娱乐圈冷不丁的没有大新闻，网友还觉得有点无聊。 热搜上都是营销号话题讨论，诸如【情侣吃饭，女生该不该带饭钱】、【女生温柔的一百种表现】这种无聊的话题，只有不谙世事的学生才会看，稍稍有点阅历的人都看不下去。 忽然间，【熊家父女爆笑采访】的空降热搜榜第一。 网友纷纷点进去。 视频，底下评论只有几百个，肯定又是花钱买的。 呵呵，看完再骂。 熊家飞看着后台数据，皱紧眉头。 一旁，熊柔柔磕着瓜子，说道：“爸，你就别担心了，反正钱都花出去了，着急也没用。” 熊家飞瞪女儿一眼：“一小时十万块钱，你倒是不心疼。” “放心吧，都能挣回来。”熊柔柔读着【女生温柔的一百种表现】，津津有味地学习起来。 看到女儿懒洋洋的样子，熊家飞叹了一口气，连忙刷新数据。 十分钟后，视频播放结束。 下一秒，评论突然从四百激增到三千。 “熊柔柔是什么神仙女孩啊！” “清流！熊家父女都是清流！” “爱上了，宝藏女孩熊柔柔。” “天呐，我一个女孩都忍不住喜欢熊柔柔，太讨人喜欢了。” “熊柔柔你再抛头露面，你老公我就要生气了！” “为什么你们喜欢熊柔柔，我感觉熊叔好帅啊。” “鸡笼警告！” “开头笑得我肚子痛，看到结尾忽然就哭了！” “是啊是啊，感觉每一句话都值得拿小本本记下来。” “今年二十七了，白天被男上司威胁，我从农村走出来的，还有个读高中的弟弟，我真的需要这份工作。” “今年二十四，研三，导师把我当成工具，逼我叫他**，草！” “昨天我爸出了一场车祸，肇事的是个老光棍，死活不赔钱，我爸现在还没醒过来。” “眼看奔三了，现场调音师，刚刚在音乐节被老板扇了一巴掌，一夜难眠。” “” 评论区的画风突变，喜剧变成悲剧，这个变化就连熊家飞本人都没有想到。 高中时势力眼的老师。 大学时搞笑般的奖学金。 工作时恶毒的老板。 或多或少，每一个人都曾经历过黑暗。 很多人在评论里讲述自己惨痛的经历。 此刻已经是深夜十点，家家户户熄了灯，年轻人窝在被子里玩手机。 深圳一间二十平的出租屋里，小言读着评论，强咬着嘴唇，忽然间泣不成声，哭声越来越大。 咣当一声巨响，旁边隔间响起一句骂声，“大半夜嚎你妈呢，明天不上班啊，草！” 小言立刻收声，赔笑道：“刚刚看剧呢，哥抱歉啊。” 男人的骂声越来越小，小言泪眼模糊，打下一行字： “我们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 这句话被顶到热评第一。 其他人都删掉了评论，开始评论这句话。 很快， 满屏都是一句话： “我们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 冬日寒冷，互联网上一条条评论就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照亮每一个城市里的心灵。 熊柔柔看完【女生温柔的一百种表现】，学到了很多，感觉又是充实满满的一个夜晚。 她正要退出微博，忽然发现自己微博下面刷出来好多评论。 熊柔柔嘿嘿一笑，肯定是热搜的效果，大家都来夸她了吧。 点开一看， 熊柔柔咦了一声，双眼瞪圆。 满屏只有一句话： “你那位朋友是谁？” 阳光透过酒店窗户，照亮地毯上一双白皙的小脚。 大脚趾翘了起来，肌肉似乎很生硬。 熊柔柔神情错愕，她着实没有想到自己一夜之间会火成这个样子。 微博涨粉五十万。 话题榜单第三。 粉丝群和应援群都已经爆满。 从一只小透明变成流量宠儿，熊柔柔心里当然很开心，可是惊喜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惶恐。 看看评论里说的都是啥。 “你口中的朋友是不是就是你？” “娱乐圈的女文豪，我太喜欢熊柔柔了！” “跟那群不学无术的明星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出口成章，建议出书！” “@清华大学，进来收学生了！” 熊柔柔都快哭了，什么时候她变成女文豪了？ 她也没买过这个人设啊？ 完了，完了，人设要崩塌了。 熊柔柔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左右乱转。 为了大别墅，绝对不能让人设崩塌。 “我就是学霸，我就是出口成章，我就是清华大学的学生” 熊柔柔反复催眠自己，可是当她再一次翻评论区，直接傻眼了这句全是英文的评论说的是啥啊？ 解铃还须系铃人。 熊柔柔当即打电话给顾远。 “什么事？”顾远的嗓音永远慢慢悠悠的，像是老年人一样。 “大别墅，我的人设崩塌了，大别墅就没有了。”熊柔柔带着哭腔说道。 顾远放下报纸，他自然知道昨晚的事情，想了想，说道：“现在有两个解决办法。” “快说，快说。” “第一，承认你的朋友不是你，阻止网友继续误会下去。 第二，一条道走到黑，继续维持文艺女神的人设。” 听到答案，熊柔柔托着香腮，犹豫不决。 顾远道：“你怎么选择？” “别催我。”熊柔柔皱起柳眉，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你帮我选吧，我信任你。” “我选第一条，果断承认后，也就不存在什么人设崩塌了。” 熊柔柔点了点头，她也不喜欢虚假的事情。 挂断电话，顾远起身去厨房泡一壶茶。 春天有桃花茶，夏天有荷叶茶，秋天有桂花茶，到了冬天，自然喝梅花茶了。 北方刚过去一场大雪，梅花正是最香的时候。 梅花晒干之后，辅以绿茶。 气味清香，口感酸涩，可以疏肝理气，调理脾胃。 顾远泡好一杯，坐回原位，看到手机来了一条通知。 屏幕上亮着微博的图标。 是熊柔柔发微博了。 顾远蓦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点开一看，熊柔柔的微博很简单： 我的朋友就是他@浮生 第五十九章 改变行业的营销手法【求推荐票】 江城大学出版社。 《边城》发售五天，全国各地书店的数据陆陆续续反馈回来。 陈致远放下数据报表，揉了揉眉心，散发着愁意。 出版社在十二月一共发行十七本书，刨除学术书籍，剩下八本商业书籍。 其中《边城》手笔最大，首印五十万册，这个数量直逼一线作家，可是销售数据反而不如那本首印五千册的言情小说。 起码那本言情小说的作者还有一票铁杆粉丝，而顾远就是个光杆司令，根本没有粉丝基础。 陈致远叹了一口气，当初所以同意这件事，一来是因为梅铮的面子，二来他的确很喜欢《边城》，三来是因为顾远夸下的海口。 时过境迁，陈致远忽然反过味儿来。 他喜欢《边城》没有用，市场不喜欢啊。况且顾远签完合同就能照做吗，要是打起官司来，他还不要被老板骂死。 陈致远思量半天，决意催一催顾远，逼他想想办法，总之出版社不可能再宣传上再出钱了，这笔钱必须由顾远出。 电话拨通，传来顾远轻松的声音：“陈哥，怎么了？” 这位年轻人的声音总是不急不缓，像是永远胜券在握一样。 当初就是被这副好皮囊给骗了！ 不过听着顾远平静的声音，陈致远的急火也消了几分，沉声道：“顾先生，五天时间《边城》售出1862本，这数据跟咱们预期的相差太多了，老陈我替你着急啊。” “没事，我不着急。” 陈致远：“” 陈致远烦躁地搔了搔头，说道：“书店那边说，如果销售情况还是这样，他们就要把书挪到不显眼的货架上了。” 货架的地理位置就相当于网站的推荐位，有的好，有的坏，对书籍销售影响极大。 顾远听出他的急躁，说道：“陈哥是什么想法？” “我想做一波宣传，宣传你的历史成绩，把流量化作销量。” “这笔钱不是小数目吧。” “我打算先在江城铺开，形成口碑后以点带面，推动销量。根据经验，大概要五十多万吧。” 顾远想着，听陈致远的意思，这笔钱肯定要他出，但是他手里只有两万多，其余钱都投给熊家飞电影了。 “陈哥，我手头有点拮据，我自己想办法做宣传。麻烦你跟书店说一声，如果一周后销售成绩依旧不行，那他们就随意下架吧。” 陈致远点点头，同意了顾远的说法。 挂断电话后，顾远轻轻敲着桌子。 前世地球也是如此，《乖，摸摸头》、《小时代》、《你的孤独虽败犹荣》这些书都能霸占畅销书榜，可《边城》偏偏上不了榜单。 魂销不如营销，好看不如好卖。 哪个地方都是如此。 顾远洒然一笑，不再郁结，为了恰饭，也只能营销一次了。 古人说“君子不器”，意思是君子的心灵是没有偏见和某种约定俗成的规矩的。 有了这层认知后，顾远心安理得地打开微博，编辑了一条微博。 毫不夸张的说，在营销这件事情上，他领先世界十年。公主号10w，红遍网络的新媒体文，风靡世界的宣传语 随便拾人牙慧，都足以推起一本书。 格子间的办公室里，小言正修改着文案，他是广告公司的员工。 “开会！” 上司推开办公室大门喊了一嗓子，众人纷纷放下手头工作，来到会议室。 说是会议室，不过是稍大一些的办公室，连张桌子都没有，摆着二十多张椅子，还有一个投影仪。 上司站在前方，沉声道：“快活茶饮的推广计划书写得怎么样了？” 一个人起身道：“从流程到细节，具体计划都写完了，但是文案组还没有文案上交。” 上司听完前半段神情满意，听到最后一句话，眼神一冷，看向文案组。 “怎么回事？” 文案组只有四个人，负责公司所有广告的文案，工作量极大。 见同事低着头不愿意出声。 小言说道：“上一个客户找到我们，想要换一个文案，刚忙完他的要求，还没来得及写新的。” 上司摆摆手，表情不耐烦，沉声道：“我不想听解释，你给我一个具体时间。快活茶饮是大单，必须拿下来。你们文案组今晚能不能写完？” 文案组的老大刚刚离职，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小言要是敢替同事们应承下来，事后怕是要被骂死。 见小言嗫嚅着眉说话，上司皱起眉头，再次发问：“今晚能不能写完？” 会议室里安静极了，众人都抬头看着上司和小言。 小言脸色一僵，苦着脸说道：“有点困难，我们人少，而且组长还离职了，这” 话未说完，上司打断道：“那你就是代理组长，今晚，就今晚，你必须把文案给我写出来。散会！” 上司径直走出去，根本没有给小言讨价还价的机会。 众人纷纷起身离开，文案组的同事围了上来。 “小言，看不出来啊，这么一下子就升官了。” “是啊，咱们文案组就靠你力挽狂澜了。” “老大，文案怎么写，你说吧。不过我今晚女朋友过生日，不能加班。” “阿乐，你女朋友天天过生日？” “放屁，我换女朋友了。” “” 有的揶揄，有的阴阳怪气，有的想着摸鱼 小言心底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咱们先回办公室，慢慢写吧。” 回到办公室，小言抓了抓头发，要是能写出来，他早就写了。 上司只知道快活茶饮是大单，可是根本没了解过那家公司。 包装像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国营饭店，土里土气，好似是上等人专属产品，偏偏价格低廉，针对底层市场，最重要的是口感生涩，就像隔夜的茶水。 好的文案讲究稳、准、狠，一下子把产品卖点展现出来，但是一款毫无特色的产品能写出什么花样呢？ 小言眉宇间都是苦恼，机械地敲着回车键，屏幕上的文档一片空白。 叮咚，微博的图标弹了出来。 【您特别关注的浮生发微博了！】 小言想到昨晚的感动，迫不及待地打开微博，小声读了出来： “每当我遇到自己不敢直视的困难时，我就会闭上双眼，想象自己是一个80岁的老人，为人生中曾放弃和逃避过的无数困难而懊悔不已，我会对自己说，能再年轻一次该有多好，然后我睁开眼睛：砰！我又年轻一次了！ 我已经年轻一次了，我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我想应该读一本叫做《边城》的书，它会改变了我的一生。” 小言闭上眼睛，幻想自己是八十岁的垂暮老人，睁开眼睛的一瞬间，阳光垂在眼帘上，他忽然觉得年轻真好。 浮生真的好有才华啊。 小言笑着感慨一句，打开浏览器，查查《边城》是一本什么书，心道下班后一定要去书店买一本。 【《边城》 定价：25元 作者：浮生】 作者浮生？ 小言愣了愣，忽然一拍脑袋，回过味来。 广告文案居然还能这么写！？ 作为广告从业者，他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是广告，真是天才想法！ 如果说小言还处在模仿一招一式的阶段，那么浮生的功力已经臻至化境，练成无形之剑，杀人不见血啊！ 小言冒出一个念头，这种写法会改变整个广告业！ 第六十章 双熊归来 “厉害，太厉害！老陈我从业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顾先生的手段真是厉害！” 陈致远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笑眯眯说道：“一夜之间销量涨了三万，有的城市都卖断货了。照这个架势，五十万册都不够卖的！” “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登不上大雅之堂。” “这哪是手段，这是智慧！” 顾远笑了笑，其实那条微博没什么技术含量，跟前世席卷网络的电动牙刷还差一点，不过胜在这个世界没人见过，效果出奇的好。 陈致远说道：“我们社里的策划上班后，饭都没吃，一直在研究那条微博。听说是签约作者写的，连连感叹你写书都是浪费才华。” 恭维了好一会儿，陈致远话音一转：“顾先生，你觉得要不要再加印一批？” 他虽然很佩服顾远的营销技巧，但心里还有一个想法，营销决定不了一本书长久的销量。 《边城》日销三万册，随之口碑传播，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刷新，加印是必然的。 重点是加印多少，按照合同，顾远要按照市价回收一年之内卖不掉的书，加印的那些书也在合同范围之内，所以陈致远不敢帮顾远做决定。 顾远说道：“版税提高一个点，再印五十万册。” 出版社的成本控制在30%左右，也就是说再付出三百五十万的成本。 陈致远心里估算一番，说道：“版税没问题，合同其他条款也按照原版来？” “好。” 下午时分。 顾远去菜市场买了两斤鲜虾，想起熊柔柔电话里说在内蒙看到有人吃烤羊腿，于是又买了一条羊腿，总共花了四百多块。 宣传活动已经告一段落，今晚熊家父女就坐飞机回来。 顾远回到茶馆，开始收拾菜。 刚处理好羊腿，就接到熊柔柔的电话。 那一边的声音有些杂。 顾远说道：“你在哪呢？” “刚下摆渡车，要去在停车场取车。你在家里干嘛呢？”熊柔柔有些期待的说道，她希望顾远摆一桌子菜等着她回去，可是吧，又不想明说出来，这种事要靠他自觉。 顾远说道：“有虾，有羊腿，还有两样凉菜。” “停，我快忍不住了，飞机餐好难吃！”熊柔柔心花怒放，恨不得立刻赶回茶馆。 顾远正要说话，听到手机里忽然传来熊家飞抱怨的声音，“上车，别腻歪了。” “我就腻歪，略略略。” 随后一阵熊柔柔和熊家飞的拌嘴声。 听着父女俩一言一语的俏皮话，顾远笑道：“我要挂了，菜还没下锅呢。” 电话忽然没了声音，似乎另一头的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柔柔？熊柔柔？”顾远心里一慌，喊了两声，忽然听到熊柔柔凄惨的声音。 “顾远，机场太黑心了！我受不了了！” 顾远哑然失笑，不知道小妮子又搞什么怪，“怎么了？” “停车费八千块钱！”熊柔柔声音都快哭了，“八千啊，停车杆才几块钱，我撞出去好不！” “别犯虎，要拘留的。”顾远真怕熊家父女干出这种事，“没事，等电影上映后，这些都是小钱。” 唯有电影票房巨大利润能抚慰她受伤的小心脏了。 熊柔柔抽了抽鼻子，嗯了一声。 “你想想，等电影上映，你就成富婆了，要有富婆的度量。”顾远说道。 “好，我付钱就是了。”熊柔柔语气还是很不情愿，她都算小明星了，跑宣传坐的都是经济舱，显然八千块钱足以让她心痛一晚上。 顾远挂断电话，正要做菜，倏然笑了出来。 出去历练一周，熊柔柔非但没学到人情世故，反而变得更加娇憨了，像是林间小兽，痛苦的理由很简单，快乐起来更容易。 真是拿她没办法。 顾远从水池里捞出来去掉血水的羊腿，割上几刀，然后用力挤一挤，汪出来一滩水渍。 撒上热烘烘的孜然粉，混上桂皮，香叶，五香粉，蜂蜜，盐，和少许老抽。 香艳诱人。 将调料涂抹均匀，然后放进烤箱里。 顾远又做了一道油焖大虾，辅以拌花菜和香辣金针菇。 刚做完这一切，就听见茶馆外响起喇叭声。 熊家飞坐在车里，熊柔柔冲他摆着小手。 见熊家飞好像没有下车的打算，顾远招呼道：“熊叔，不吃一顿吗？” “不了。”熊家飞摇摇头，“家里有人等着呢。” 这话一语双关，带着揶揄的意味。 熊柔柔嘿嘿一笑，双腮泛着桃色。 顾远喊道：“有烤羊腿，有油焖大虾，你把叶姨接过来吧” 越听越觉得肚子饿，熊家飞咽了咽口水，看到女儿笑得好像没有那么快乐了，摆了摆手：“你俩吃吧，记得晚上送她回家。熊柔柔，早点回家，不然你妈又说你了。” 熊柔柔松一口气，吐了吐粉舌，“就知道拿我妈吓唬我，你慢点开车。” “好咧。”熊家飞拉上手刹，脚踩油焖，老款夏利嘎吱一声，麻利的甩尾，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之感。 引擎轰鸣，转眼只剩下尾灯。 “外面冷，快进去。” 熊柔柔推着顾远往茶馆里走，茶馆还是老样子，像是静静地等她回来。 熊柔柔拍了拍挎包，神色骄傲，仰头道：“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少女的鼻子冻得通红，脸庞雪白中透着笑意，双目如一泓清水流转，说不上来的俏皮。 “你买的我都喜欢。”顾远说了一个完美回答。 “呕！”熊柔柔笑着作呕，眨了眨眼睛，说道：“你猜。” “腰带？” 熊柔柔摇了摇头。 “手表？” 熊柔柔哼了一声。 顾远揉了揉脖子，露出思索的表情，他觉得熊柔柔一定是照着网上恋爱达人推荐的东西买的，除了这些东西，还有其他的吗？ 见他没有注意自己，熊柔柔从挎包里掏出礼物，一把绕在顾远脖子上。 “当当当，小熊牌围巾，冬天必备单品！”熊柔柔拽紧围巾，绕了好几圈，堵住顾远脖子间的缝隙。 “为啥你要吐舌头？”熊柔柔弹了弹顾远嘴唇，觉得好玩，又弹了两下，然后在他衣服上蹭了蹭口水。 顾远气若游丝，双眼翻白：“你你再勒紧点我还能吐血给你看。” “你还能耐上了。”熊柔柔一边低声吐槽一边拆掉围巾，反正她是绝对不会犯错的。 古铜棕色的围巾，织成小草花，尾部绣了一头q版的北极熊。 以熊柔柔不灵光的脑子，不知道熬夜织了多久。 顾远指着一处小线团说道：“这个位置应该用反针，你织错了。” 熊柔柔：“” 少女脸色越来越阴沉，气温陡然直降好几度， 顾远连忙放下围巾，踉踉跄跄地冲向厨房，刚打开帘子，身后响起一声惊天熊吼。 “顾远！” 第六十一章 月亮与六便士 羊腿外表烤的金黄，香气喷着鼻子，却不刺鼻，似乎带点酒香，手指一掐汪出一层油光。 熊柔柔迫不及待伸出手，对准最焦的那一块肉，但是小手在半空中被一双大手拦住了。 顾远拍了拍，说道：“去洗手。” 熊柔柔看一眼羊腿，又看一眼顾远，晃了晃白皙的小手，“你看，一点都不脏。” 顾远笑道：“不脏？你舔一口试试。” 熊柔柔哼了一声，张大嘴巴，就要把手伸进去。 顾远一把拦住，催道：“快去洗手。” “唉。”熊柔柔叹了一口气，无法萌混过关，只能乖乖地去洗手。 顾远拿起小刀，切下一片肉，放到熊柔柔盘子里，侧身的时候忽然看到地面上掉落了一个粉色小本本。 应该是熊柔柔的记事本或者手账一类东西。 顾远出于好奇，打开看了看。 【女生温柔的一百种表现】 【不能话痨】 【洗澡有去有回】 【不能随便吃醋】 【经常夸奖别人】 【出去吃饭要带钱包】 【过节的时候不要礼物】 【不能问我和你妈掉水里救谁的愚蠢问题】 【切记，绝对不能说脏话】 【】 顾远大致数了一眼，小本子密密麻麻的，还真有一百多条，笔迹清晰，列出一二三四，有种小时候用英雄钢笔一板一眼抄书的认真。 顾远笑着合上小本，远处传来熊柔柔哼歌的声音，顾远把小本本塞到熊柔柔的羽绒服兜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熊柔柔坐了下来，目光期待的看向顾远。 “开吃！” 两人喊出口号，一齐开动。 “这块肉香，给你啃一口！” “有口水，你注意一下吃相。” “我的口水它不香嘛！” “好好吃饭，别耍宝。” “顾远，你手艺快赶上我了，哈哈哈。” 熊柔柔和顾远端起酒杯，在半空中碰在一起，酒花洒落。 “庆祝明天票房大爆！” “庆祝大别墅！” “庆祝小跑车！” 熊柔柔用手背推了推顾远肩膀，笑道：“顾远，你喜欢什么车？” 顾远说道：“阿斯顿马丁。” 熊柔柔显然没听说这个名字，好奇道：“跟宝马比起来怎么样？我感觉我邻居的红色小宝马挺好看的。” 顾远点点头：“那就买宝马，我也喜欢。” 熊柔柔认真道：“我要买四辆，咱俩一人两辆。” “为什么一人两辆？” 熊柔柔抿一口清酒，神情惬意，“单数开一辆，双数开一辆，这是本富婆最后的尊严。” 顾远给她夹一筷子金针菇，“别光喝酒，吃口菜。” 十分钟后 熊柔柔扒拉一下羊腿，神情沮丧，低低的道：“我吃不动了。” 顾远已经开始喝茶了，他也吃不动了。 而桌面上的大羊腿只是少了一个豁口，两人吃了半天，它才是皮外伤。 “真是老了呀，以前去吃自助，老板都哭着迎我进去的。”熊柔柔俏脸上露出感时伤悲的神色，她以前可是江城有名的饭桶。 看见熊柔柔坐正身子还要再吃，顾远赶忙拦住她：“别把肚子吃坏了，这些东西都扔掉。” “啊？” 熊柔柔小脸拉垮，指着一筷子都没动的凉菜说道：“你总教育我农民伯伯挣钱不容易，现在又浪费粮食。” 顾远说道：“那我们送给别人吃。” 熊柔柔说道：“给谁吃啊？别人嫌弃咱俩埋汰。” 顾远笑了笑，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夏国有这么一群人，他们没有组织，生活拮据，却有一个响当当的外号。” “什么外号？”熊柔柔最喜欢听故事了。 顾远说道：“三和大神。” 顾远曾经采访过那群人，对他们极其了解。 熊柔柔疑惑道：“什么大神？” 顾远说道：“南方有一个市场，叫做三和人才市场。那里聚集了一帮人，他们的精神信条是做一天，休三天。要是谁做了长期工作就是对三和精神的背叛。他们的生活就是堕落，所以被外界称为三和大神。” “可是这跟羊腿有什么关系啊？”熊柔柔说道。 顾远继续道：“每一个城市都有一群三和大神，他们有一句黑话，叫开宝箱。” 熊柔柔挠了挠头：“什么是开宝箱？” 顾远指了指门外黑漆漆的街道，说道：“你说对于流浪汗来说，什么是宝箱？” 熊柔柔想了想。恍然大悟：“垃圾箱！” 两人用锡纸把羊腿包起来，兜进塑料袋，准备放到垃圾桶旁边。 正要出门，顾远想起来一件事，说道：“你从小本上撕一张纸，告诉他们这是干净的肉。” “哦。” 熊柔柔摸出羽绒服兜里的粉色小本本，翻到第一页，看到上面的字迹，忽然愣住了。 好像有一点儿不对劲！ 她缓缓侧头看向顾远，一字一顿道：“你怎么知道这个本子的？” 顾远：“” 这一刻他特别希望人生也有bgm，这样就知道什么时候有生命危险了。 熊柔柔半眯着眼睛，眼中闪着寒光。 顾远老实承认，小声道：“我不小心看到的。” “哦。” “我知道我错了，下次再也不看你东西了。” “嗯。” 字数越少，事情越大。 顾远深吸一口气，能不能续命，就看他接下来的表现了。 顾远直视熊柔柔的眼睛，发自内心的说道：“其实洗澡有去有回、不随便吃醋、经常夸奖别人、不说脏话，这些当然是很好的优点。但我从来在意的不是这些，跟那些普世意义上的温柔相比，我更在乎那个有时正经，有时活泼，有时精明，有时精神失常的灵魂。” 两世为人，顾远见过太多的灵魂，卑鄙与伟大、恶毒与善良、正义与悖德，但是只见过一个清澈如水晶的眼神。 熊柔柔脸上还泛着被人发现小秘密后的羞怒，两腮是淡粉色的，她表情愣住，她定定地看着顾远，他的瞳孔映着一个小小的人。 “走吧，我们去给三和大神送宝箱！” “好。” 细柳街上散落着零星的垃圾，一大一小的人仰望着月光。 “呜~” 第六十二章 嗡嗡作响 江城是一座古老的城市，除了江城园林的粉墙黛瓦，还有许多老建筑。 一座民国建筑群，清水砖墙，雕花劵门高高拱起，朱砂色门上挂着铜制门环，很有西式风格。 站在小巷里，心里不自觉期盼从巷口走进一个丁香花般的姑娘。 顾远半蹲地上，拍下这幅画面。 他从报纸上听说这片lc区要拆迁，特意赶过来做最后的记录。 虽说高楼大厦是城市发展的必然趋势，可代价是拆除有着文化积淀的老建筑，那就不美了。 顾远叹一口气，他改变不了什么，只能记录下来。 拍了一上午的照片，肚子咕噜咕噜叫唤。 顾远走了两条街，看到路边有个凉粉摊。 “老板娘，来一碗凉粉，清淡一些，少辣。”顾远坐了下来，翻起相机里的照片。 没几分钟，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小丫头端着凉粉走了过来，模样很是可爱。 “哥哥，你的凉皮。” 顾远笑道：“是凉粉，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举起右手，数了数，放下三根手指，“周咚咚，只有两个咚。” 顾远正要夸她几句，远处响起一个沉稳的声音，“愚蠢的小女孩，过来吃狗肉了。” 周咚咚眼睛一亮，喊道：“狗狗那么可爱，你不能吃它！” 话是这么说，顾远看到小女孩嘴角流出一条白线，颠颠的跑向那个男孩。 顾远笑了笑，收回目光，吃完凉粉后径直回到茶馆。 整个下午都没来一个客人，生意很是惨淡。 顾远喝了一壶茶，成本支出30元。 帮隔壁老板修椅子，搭上一个小铁锤，支出35元。 担心街口黄姨冻屁股，给她买一个垫子，支出15元。 收入0，支出80元。 按熊柔柔的话说，这叫血亏。 想到熊柔柔摇头晃脑讲生意经的样子，顾远笑了出来，贪财到她那个份上，也是奇葩了。 天色渐暗，顾远坐在窗边，静静地望着美如画的晚霞。 江城艺术学院。 女生宿舍。 四个女孩正在闲聊，话题的主人公自然是熊柔柔和新电影。 章若南举着平板，说道：“这是日读啊，它可是全国最知名的影评博主，都要把《茶馆》捧上天了了，还说特别期待熊叔的新作品呢。” 一旁的陈乐丹推了推眼镜，“日读很专业，它的看法基本上代表了主流声音。” 熊柔柔笑道：“还有五分钟票房数据就要出来了，你们别夸我了，要是票房难看，我还咋活。” 躺在床上的王语容撇了撇嘴，如果有一个好爹，她也能取得那种成绩，可惜她没有。 章若南晃了晃熊柔柔的胳膊，说道：“大明星，快点给我签一个名。” 熊柔柔装作认真的样子：“五块钱一个。” 章若南挑了挑眉：“这么便宜，我在网上看到有人出100买你的签名呢。” “啥？”熊柔柔惊得口音都出来了，“真的假的？” 网络上有那么多土豪？ 熊柔柔忽然觉得找到了一条发家致富的道路。 章若南说道：“嗯，你用过的毛巾售价五百，床单售价一千，还有人说一万块钱买你的内衣。” 听到这些，熊柔柔打了一个寒颤，连忙打消赚钱的念头，那都是什么肮脏的想法啊，好可怕。 床上的王语容接话道：“看来晚上寝室要锁门了，作为柔柔的室友，咱们的身价也水涨船高不是。” 陈乐丹点点头，分析道：“根据马洛克斯的《经济学原理》，这种情况极有可能发生，因为…” 话未说完，章若南露出苦瓜相，跑到陈乐丹身前哀求道：“咱们是艺术生，你说的那些我们都听不懂。” 陈乐丹比理科生还要理科生，别的女孩说话像言情文，陈乐丹说话像说明文。 熊柔柔赞同的连连点头，她总是被陈乐丹绕迷糊。 类似的场景发生过很多次，每次都以室友苦求的场景告终。 陈乐丹无奈摇头：“艺术生也要多了解其他行业的知识，这样才能扩宽戏路，比如…” 她看到三人脸上痛苦的神色，噗嗤一笑，摆摆手：“好好好，不说这个了——票房数据快出来了吧？” 夏国最权威的统计平台每晚十点更新数据，其中就有票房数据。 熊柔柔打开电脑，飞快打开网页。 章若南和陈乐丹不再说话，站在她身后看着网页，王语容也放下手机，围了上来，她对熊柔柔新电影的票房成绩也极为好奇。 “数据好像还没刷新。”熊柔柔嘟哝了一句，她心里的小鹿急得团团转，不停按动鼠标。 下一秒，画面陡然一变。 “更新了！” 这句话像是集结号，四个女孩浑身一紧，探头看向屏幕。 章若南缓缓读了出来：“《逐梦演艺圈》排名第四，票房四千三百万，嗯，这个票房还可以哦，我看看，好评率是百分之一，差评率是百分之九十九…” 说到最后，章若南的声音越来越小，倏然停住声音，意识到出了问题。 陈乐丹揉了揉眼睛，皱眉道：“差评率百分之九十九，怎么可能？历史上从来没有过这种成绩。” 四个女孩刚开始都以为自己眼花了，都仔细看了几遍，差评率的确是百分之九十九。 陈乐丹惊道：“数据该不会出错了吧，这不科学！” 王语容心中暗喜。 嘿嘿嘿，这不就是她一直期待的场景吗！ 票房越差，她越开心。 王语容说道：“看看评论不就知道了。” 这话说的在理。 熊柔柔吓得额头汗涔涔的，手指微颤着点开评论。 章若南不敢再出声，在心里默默读了出来。 【垃圾电影，赔我25块钱！】 【首映票价35，我买斤猪肉不好吗，这是什么***电影！】 【严重怀疑导演换人了，跟《茶馆》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看了十年电影，很少喷人，这次真忍不住了，*****】 【垃圾电影，*****】 网页上显示出大量的星号，显然是大多数网友都在口吐芬芳。 寝室里极其安静，楼下寝室唱歌的声音格外清晰。 气氛好似凝固成了冰。 王语容打破了沉默：“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要理会那些人，咱们下一部电影好好演。” 有人开头后，章若南和陈乐丹也纷纷出声劝慰。 熊柔柔面若菜色，心底某处轰然炸裂。 她看着屏幕上的差评，大脑宕机，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句话嗡嗡作响——没有人能从熊柔柔手里拿走钱！ 第六十三章 尘埃落定 “嘶。” 顾远拉下来眼罩，眺一眼窗外的天色。 天边刚有鱼肚白，凌晨四五点钟的样子。 顾远拽被子蒙住脑袋，想要继续睡下去，他刚闭上眼睛，忽然耳边萦绕着哭声，哭声很规律，哭几声，抽抽两下，跟刚才梦中香艳女鬼的哭法一样。 这哭声好像有点奇怪。 顾远撑起身子，披上大衣，探进院子里。 院子里的落叶被风吹动，很安静。 哭声不是从这里传来的。 距离茶馆正厅越近，那股哭声越清晰。 “顾远…开门呀…呜呜呜…” 顾远吸一口凉气，他自然不相信世间有鬼，但大早上的有人过来作妖，也是很吓人的一件事。 “谁在外面，茶馆没开门！”顾远向茶馆大门处喊道。 门外响起熟悉的声音，“我是熊柔柔啊，你快开门！” 顾远：“…” 打开门锁，顾远还没说话，就见熊柔柔一下子扑进怀里，嘤嘤啜泣。 熊柔柔脑袋倚在顾远胸口，浑身哭得直哆嗦。 熊柔柔的脾气说好听的叫宽容，说难听的叫健忘。 能让她伤心成这样，肯定不是室友矛盾，也不算家庭矛盾。 多半是钱的问题。 顾远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安慰。 熊柔柔哭了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顾远擦着她脸上的泪痕，说道：“电影票房出问题了？” 一提这个话题，熊柔柔好不容易收住了泪水，又要流出来。 “首日票房四千五百万，但是差评率百分之九十九…” 熊柔柔仰起头，脸色惨白，“你投的一百万，我投的五万块，咱们的钱都赔没了！大别墅，小跑车，都没了！” 原来熊柔柔还投了五万块钱，私房钱倒是攒了不少。 顾远轻轻笑了笑，捋顺她额头的碎发，说道：“赔了就赔了，咱们下一部电影挣回来。” 熊柔柔摇了摇头，眼露哀色，“现在很多人都在骂咱们，根本没有人愿意找我演戏了。” 其实哪里是很多人骂，事实上是根本没有人说她好话，全是骂声。 顾远说道：“我投资，我让你当女主角。” 熊柔柔惨笑一声，没有言语，径直走进茶馆坐了下来。 顾远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熊叔的电影叫什么？我白天去看看。” 一部电影的差评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这根本不可能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成绩。 必然是哪个地方出现了问题。 院线暗箱操作？ 还是动了谁的蛋糕？ 顾远感觉黑暗中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那只恶鬼会是谁呢？ “电影叫《逐梦演艺圈》。” “叫什么？”顾远声调上扬。 熊柔柔有气无力地说道：“《逐梦演艺圈》啊。”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顾远心底某处一下子碎裂开来，那个地方叫信任。 熊家飞拍的电影叫《逐梦演艺圈》？！ 就是那部被称为穷尽人类想象极限的电影？ 就是那部被誉为烂片教科书的电影？ 原来他怀疑半天都是在跟空气斗智斗勇。 没有恶鬼，只有内鬼！ 顾远忽然觉得百分之九十九的差评率一点也不冤枉，甚至还想上网打一个差评。 但现在，电影的问题还是其次。 顾远沉默了半响，说道：“柔柔，你要记住，这一次的失败不是你的问题，是剧本的问题。如果你想就此退出娱乐圈，那就退出。如果你想继续演戏，我亲自当导演，咱们再拍一部电影。” 在这一刻，熊柔柔绝对不会想到，她的回答会文娱届将产生多大的影响。 熊柔柔抠着小手，犹豫了几秒，重重的说道：“我要当大明星。” 顾远坐到熊柔柔身旁，勾住她的小拇指，轻轻拉动：“没有人可以抢走咱俩的钱。” 上一次两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在电影上映之前，那时候大别墅好像近在眼前，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有了。 熊柔柔神情恍惚一下，看到顾远笃定的眼神，蓦然笑了起来：“没有人能抢走咱俩的钱！” 顾远看着熊柔柔眼中的光芒，在心里重重许诺：我帮你成为大明星。 在《茶馆》取得逆天票房后，熊家飞被誉为草根导演的领军人物。 因为老一辈导演渐渐退出人们的视线，而新生代导演中却没有出类拔萃的人物，在这种时候，异军突起的熊家飞被电影节寄予了最高的厚望。 又有小道消息说熊家飞背后有红色背景，导致有很多娱乐圈大佬为其背书，在各种采访活动中夸奖熊家飞。 在这种舆论背景下，《茶馆》的拍摄风格被同行们研究模仿，大量的文艺片立项拍摄。 一个人影响了半个行业的发展趋势，可见《茶馆》影响力之大。 有人说《茶馆》是二十一世纪初最伟大的电影之一，甚至有望捧起夏国第一座奥斯卡小金人。 所以当熊家飞新作发行后，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逐梦演艺圈》。 可是 众人没想到，在《茶馆》以小博大取得逆天成绩后，熊家飞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再次刷新电影圈的无数记录。 差评率百分之九十九 豆瓣评分一点七 退票人数超过二百万次 空场率达到百分之四十三 院线三日游 每一项记录单拎出来都足以写进电影历史，可聚在一起，竟让人生出一种错觉——熊家飞好像是故意这么做的。 有一位网友发微博说，熊家飞导演用一种抽象魔幻派的手法讽刺社会现实，这才是电影的真谛！ 当然，这只是一句玩笑话，这位网友用了高级黑的手法讽刺一波熊家飞。 还有许多人把熊家飞采访视频剪辑出来，配上《逐梦演艺圈》的成绩，要多讽刺有多讽刺。 但是互联网上出现一种诡谲气氛。 搜索熊家飞的名字，弹出铺天盖地的骂声。可是细看之下，却发现没有任何知名人物对《逐梦演艺圈》做出评价。 道理很简单，之前都快把熊家飞捧上天了，现在骂他，就是打自己脸啊。 十二月八日。 是电影《逐梦演艺圈》上映的日子。 媒体将这一天称为夏国电影届最黑暗的一天。 第六十四章电影 桥间茶馆。 深夜台灯下，顾远眉头微皱，思索着该拍什么电影。 拍电影的第一步是解决资金问题。 《茶馆》票房虽高，可走的是电影厂账户，他没拿到一分钱票房分成。 这一次顾远打算抛开电影厂单干，毕竟赚了那么多钱，都不属于自己，这不符合他的初衷，所以资金成了最大的难题。 无奈之下，顾远昨天向梅铮借了六百万，梅铮为了支持他，把养老钱都掏出来了。 可是六百万能拍什么电影呢？ 顾远轻点桌面，脑中划过一部部小成本电影。 《无人区》成本1600万； 《夏洛特烦恼》成本1100万； 《疯狂的石头》成本350万； 《人在囧途》成本400万； 《夜店》成本200万； 顾远摇头，自语道：“电影挣钱是一方面，主要还是帮熊柔柔聚拢人气，这几部基本没有女性角色，不能拍。” 如果单纯想挣钱的话，顾远脑中有无数划时代的奇思妙想，都经过市场检验。但是帮熊柔柔挽回信心，在娱乐圈站稳脚跟才是主要目的。 “《心迷宫》呢？”顾远眼前一亮，记忆中这部电影成本170万，22天杀青，票房1065万。 票房1065万，去掉宣发，去掉院线分成，去掉税务，落到手头上大概八十多万。 风险太大，收益太小， 顾远默算一遍，排除这个选项。 小成本，还要女性角色出彩，这两个要求着实很高。 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格外响亮，扰得人心烦。 顾远正要抠掉电池，忽然看到时钟上的商标贴。 一句韩语。 是熊柔柔二姨从韩国买来的，熊柔柔把它转送给自己。 顾远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对啊，为什么要把目光局限在国内，国外也有小成本电影。” 国内拍摄思路讲究大场面，大制作，特效爆，演员身价也高，所以小成本电影少之又少。 而日韩拍摄思路截然相反，喜欢以小博大，每一部电影投资都很小。 正符合顾远对剧本的要求。 顾远想了又想，打开文档，敲下标题——《寄生虫》 这是一部投资只有1100万的电影，却拿下好莱坞电影颁奖礼制作人奖和韩国首个戛纳金棕榈奖，全球票房高达7亿。 它可谓是一身荣誉，甚至有望夺得奥斯卡小金人，但是顾远没活到那时候。 嗯，一部熬死自己的电影。 顾远笑了笑，“就拍你了。” 《寄生虫》成本1100万，超出了预算，但是韩国物价高，在国内拍摄可以压缩成本。再者《寄生虫》演员成本高，顾远采用省剧团的那些老戏骨，又可以省下一笔钱。 拍《寄生虫》再合适不过。 顾远开始写剧本： 影片讲述一家人的故事。 他们住在地下室，那里有逼仄的空间，昏暗的光线，打虫药呛的人喘不过气，还有醉汉在窗户前撒尿。他们贫穷到了极点。 这家人只能靠耍小聪明去骗得薪水可怜的工作。 一个偶然的机会，这家的儿子经朋友介绍，去给有钱社长的女儿补英语。 他编造的身份是大学生，其实只是复读多年的高考失败者。 男孩揣着妹妹在网吧做的假证，走进阳光明媚的大别墅。 没有什么难度。 男孩耍了几个小手段，就唬住了社长妻子和她女儿，赢得这份工作，并且骗得她女儿的好感。 在少妇送他离开时，男孩注意到这家还有个小儿子，小儿子喜欢画画，画就像毕加索小时候的涂鸦，看不出任何的条理。 男孩煞有介事的分析这幅画，成功忽悠少妇，说她儿子有心理问题，并推荐一位心理治疗师。 以男孩的手段，这位心理治疗师自然是他的妹妹。 接下来的情节按照这家人的规划发展。 他们用各种小手段赶走了社长家的司机和女管家，成功将父亲和母亲送进别墅工作。 到这里，情节似乎符合“寄生虫”的主题，但导演的心意远不止如此。 一家四口开始为社长一家工作，可是社长的小儿子闻出他们四人身上气味相同。 男孩一家开始烦恼，讨论用不同味道的洗衣液分别洗衣服。 后来父亲和社长聊天时，社长提到：这是穷的味道，是搭地铁的人特有的味道。 后来，社长一家人出去野营，男孩一家人占据了别墅，开始狂欢。 大雨下起，这时候被赶走的前任女管家再度出来，借口自己有东西忘在地下室，于是进入屋内，打开地下室的暗门。 别墅的另一面由此展开，原来地下室中还有一道暗门，暗门背后藏着一个男人，男人正是女管家的丈夫，他为了躲避债务寄生于此，依靠妻子每日送饭苟活。 这又是一个寄生在社长身上的家庭。 前任女管家乞求男孩一家不要揭穿他们，但双方交流过程中，她忽然发现这四位职位不同的人竟是一家人，形势顿时逆转，女管家拍下视频要挟男孩一家。 两家人厮打在一起，但是男孩妈妈是退役运动员，成功将女管家夫妻捆在一起。 恰逢社长一家因下雨返回家中，众人纷纷仓促隐藏。 女管家想要冲出暗道向女主人告发，却被男孩妈妈踹下楼梯，失血过多而亡。 故事仍在继续。 社长为小儿子举办生日聚会，男孩趁此机会来到暗道，想要解决掉最后的女管家丈夫。 一场血淋淋的屠杀拉开帷幕， 丈夫击昏了男孩，提着尖刀冲进聚会，杀死男孩的妹妹。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女儿，父亲被一次次气味压迫了神经，疯一样提刀杀死了社长。 这个荒诞而血腥的结局代表故事高潮结束。 气味和空间成为贯穿影片的主线，男孩一家打扮的光鲜亮丽，气味却挥之不去，他们住进了大别墅，家却还是逼仄的地下室。 社长一家财富惊人，却连家务都不会做。 而故事最惊才艳绝之处在于，社长一家做的事情其实都非常合理，但是从穷人的眼光去看，就变味了。 到底谁是寄生？ 没有答案。 顾远敲下最后一个句号。 第六十五章 试戏 清晨一大早，顾远敲开梅铮的家门。 梅铮穿一身运动服，正要出去锻炼，笑道：“进来吧，找我什么事？” 顾远也不见外，边换上拖鞋，边说道：“电影剧本写好了，现在缺年轻演员。” 梅铮说道：“我可以帮你找艺人公司，或者直接找江城艺术学院的校长，你看你需要哪种演员。” “去江城艺术学院吧，那里演员便宜。”顾远说道。 梅铮说道：“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还是能拉来不少投资的。” 顾远笑道：“您老也不怕我赔了。” 梅铮摇摇头，“熊家飞那小子我不放心，对你是一万个放心。” 顾远心里一暖，想到熊家飞，忍不住说道：“熊叔受打击挺大，要不要去看看他？” 梅铮喝一口水，语气悠闲：“他早年走捷径太多了，现在吃吃苦头也好，不用担心他。” 见梅老这么说，顾远也就放心了。 两人闲聊一会儿，便朝江城艺术学院走去。 江城艺术学院。 顾远和梅铮走出校长办公室，校长送到门前，说道：“小顾你直接去b座201教室吧，我等下就通知学生。” 顾远鞠躬道谢。 梅铮拍了拍校长的肩膀，“我先锻炼去了，改天再找你喝茶。” 校长笑了笑，他还以为梅铮大早上找他是什么事儿呢。 “跟我客气什么，下次这种事一个电话就行，不用亲自来。” 顾远两人走出办公楼，梅铮紧了紧外套，“我先走了，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嗯，你慢点跑步。” 梅铮摆摆手走远了。 顾远找到201教室，等着学生过来面试。 剧组想在大学里招演员，必须要跟学校打招呼，一方面是人情关系，另一方面也是学校筛选野鸡剧组，维护学生利益。 如果没有梅铮亲自来，顾远恐怕想在校门口支小摊都费劲。 很快，大二、大三表演系学生收到了导员的群通知：【早上九点钟，《寄生虫》导演在b座201教室选角，历史作品《茶馆》。角色要求：一名男性，圆滑世故，相貌清秀。一名女性，温柔可人。】 “这是那个拍出《逐梦演艺圈》的那个剧组吗，居然还敢拍新剧？” “呵，有意思。” “你去不？” “我脑子又没坑。” “哈哈哈。” 学生们议论纷纷。 熊柔柔坐在教室里，皱起眉头。 一旁的王语容扒拉她的肩膀，疑惑道：“你爸拍新电影了？” 熊柔柔摇了摇头，“没有啊，我爸妈出去旅游了。” “会不会是有人冒充啊？”章若南凑过来。 “不可能，导员又不傻。”陈乐丹分析道。 王语容建议道：“我们去看看？” “走。” 四个女孩瞄一眼讲台上的老师，猫着腰从后排溜了出去。 b座201教室。 顾远望着一双双炽热的眼睛，仿佛看到年轻时的自己，渴望每一次成名的机会。 众多学生看着年轻轻轻的顾远，不禁心里生疑。 “他就是熊家飞导演？” “你没看过照片？他不是。” “那他是谁啊，长得还挺帅。” “这人该不会是导演吧，连台dv都没有，空手来的？” 正常试戏的时候，导演都会用dv拍下试戏过程，以供最后判断。 顾远什么都没拿，让人觉得很不专业。 众人虽然满心疑虑，却没人离开，他们知道导员不可能替野鸡剧组招演员。 教室里聚了八十多人，顾远出声道：“这次试戏由我负责，看重临场发挥，大家站好队，一个个来。” 有人想第一个，有人想让别人先试试，没有骚乱，众人很快站成一排长队。 一个女孩走上去，把简历递给顾远，说道：“我叫商飒，身高一米六七。” 顾远说道：“羞涩。” “啊？”商飒发愣。 顾远说道：“表演羞涩。” 商飒反应过来，抿起嘴唇，轻轻看一眼顾远，又慌乱地看向别处。 “好，你可以离开了。” 商飒表情僵住，“导演，我” 她正要解释几句，看到顾远平静的眼神，似乎意识到事情再无转机，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太严格了吧，才几秒钟他能看出来什么？” “是呗，真不专业，我走了。” “等等，再看看呗。” “不试了，浪费时间。” 众人小声议论起来，有两个人走出教室。 下一个男孩开始自我介绍。 顾远说道：“表演圆滑。” 男孩有了心理准备，先是露出一个痞痞的坏笑，朝前方空无一人的地方说道：“老板便宜点呗，一块钱三个咋样？你卖给我还能赚一点是不” 男孩的演技比之前的商飒强一些，但仍然没有脱离学生的稚气感，模仿的有些僵硬。 顾远说道：“好，你可以离开了。” 男孩笑容变得生硬，躬身说“谢谢导演”，然后离开。 三分钟不到，淘汰了两个人。 众人再度生疑，这一次五六个人径直离开。 顾远面无表情看着那些人。 他要找两个演员。一个饰演社长家女儿，傻白甜就行，对外貌要求高，演技是其次。还有一个是男主，穷人家的儿子，对演技要求极高。 随随便便就放弃机会的人，想演出圆滑世故的感觉也不太容易。 顾远看向下一个人，沉默一下，“很抱歉，没有适合你的角色。” 男生张了张嘴，转身离开。 四个女生走进教室，王语容小声道：“柔柔，那个导演好像有点眼熟啊。” “他怎么来了？”熊柔柔疑惑看向顾远。 陈乐丹断定道：“是柔柔的男朋友。” 章若南脸色一喜，晃了晃熊柔柔手腕，笑道：“咱们也去面试看看吧。” 陈乐丹摇头：“角色要求写得很清楚，没有适合我的角色。” 王语容有点心动，可是那个男人是熊柔柔的男朋友，要是自己过去求角色，以后寝室地位就差熊柔柔一大截。 王语容淡淡的道：“我也不去，我不喜欢这个角色。” 章若南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熊柔柔。 “若南过去吧，我等着你。”熊柔柔推了推她，虽然她和章若南关系极好，但在外人面前，熊柔柔还是很有分寸的，没有替顾远许下什么承诺。 章若南捏着简历排进队伍，心里有些紧张。 第六十六章 选定演员（求推荐票） 面试队伍不长，还剩下四十多人，并且以每分钟一个人的速度减少。 章若南歪着身子，观察队伍前方的顾远。 她第一次看到熊柔柔男朋友的正脸，没有帅到男神的地步，但一看就觉得很舒服，特别耐看。 “能跟柔柔在一起的男人性格应该很好，等下我要不要说是熊柔柔室友呢？好像不太好哎，还是等面试成功再说吧。” 章若南心中组织语言，忽然听到前方队伍骚乱起来。 众人听到吵闹声纷纷踮脚探头。 时间回到一分钟前。 吴鹏鞠躬后开始自我介绍：“导演你好，我叫吴鹏，身高1米77，13届表演系二班，擅长” 话还没完，身后的男生突然出声：“你是13届表演系二班的？我怎么不认识你？” 吴鹏脸色一僵，很快恢复正常，侧身笑道：“刚才说错了，我是14届的表演系二班的。” 那男生冷笑一声：“巧了，我是14届二班的班导师助理，我还真不认识你——导演，这个人是骗子！” 吴鹏没想到男生如此难缠，赔笑道：“我前段时间生病了，学长可能没注意到我，等面试完我给你看学生证。” 男生不依不饶，质问道：“你班班长叫什么名字？” 吴鹏苦笑一声，没有说话，默认了男生的说法。 顾远饶有兴致看着两人吵架，他手中的简历写着一行字：吴鹏，13届表演系。 两人齐齐看向顾远，等着他说话。 “你表演一个圆滑中年的形象。”顾远对着吴鹏说道。 吴鹏脸色一喜，显然明白导演不在意他学历造假。 那男生脸色一变，僵声道：“导演，他学历造假，根本不是江艺的学生。” 顾远说道：“群演和科班区别很大吗？” 男生愣了一下，辩驳道：“可是他学历造假啊！” 三人说话间，众人都围了上来，见顾远偏帮吴鹏，心里想骂人，但不敢得罪顾远，只是眼神不善继续旁观。 顾远微微摇了摇头，有一个话题一直很火——公司该不该任用有能力但学历造假的人？ 有人说应该用，学历只是一片纸，不能让它限制有才华的人。 还有人说不应该用，学历造假是道德问题，绝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出现。 顾远眼下面对的就是这个问题。 他的答案很简单，先开除提出这种问题的人。 不谈立场，只谈选择，这个问题没有任何价值。 如果开一家五百强公司，顾远绝对不会为一个人破坏规则，即便这个人再有才华，他也没有大公司的规则重要。 但现在顾远只是一个小剧组的导演，还讲五百强的规矩，那就是脑子有坑。 顾远对吴鹏被戳破谎言后的临场发挥很满意，所以愿意给他机会。 顾远看向吴鹏，“珍惜时间，开始表演。” 众多学生的脸色有些难看，然而没有人说话，就连那个男生都被同学悄悄拉住了，为一个陌生人得罪导演不值当。 吴鹏朝顾远深深一鞠躬，再起身时已经换了一张脸。 “各位同僚，八年抗战就要开始了。身后就是我们的国土，一寸山河一寸血。我们不能后退，哪怕只有一步。” 吴鹏忽然嘿嘿一笑，微驼着背：“导演你看我演得咋样，中午盒饭能加鸡腿不？” 前半段表演正气凌然，突然一个转折变成刚演完戏的小演员。最重要的是，两个场景无缝衔接，没有任何突兀。 学生们脸色微变，自问演不出这种效果。 顾远说道：“你对圆滑这个特质有什么看法？” 吴鹏正色，说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顾远很赞同他的说法，那些学生演技稚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们对圆滑没有深刻的认知。圆滑不是跟小卖铺老板讨价还价，那叫市侩。圆滑是刻在骨子里的聪明，有眼力价，有情商。 吴鹏现实中就是这种人，也算本色出演了。 顾远说道：“你可以离开了。” 吴鹏看到顾远淡笑的表情，心里一喜，道谢后径直离开。 在他走之后，顾远看向学生，说道：“很抱歉，男生们可以离开了，现在缺一位女性角色。” 听到这句话，学生们明白那个人面试成功了。男生们心里抱怨一句，直接离开教室。而出声戳破吴鹏谎言的那个人，定定地看着顾远几秒，也随着人群离开。 女生们开始排队面试。 “对不起，你不符合我的要求。” “很抱歉，没有适合你的角色。” “抱歉，下一位。” “抱歉” 其实很多人淘汰不是因为演技，而是相貌不行，有的气质精明，有的气质典雅，但顾远要的是傻白甜。 又有一个女生走了过来。 顾远感觉这张脸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章若南紧张得抠起小手，弯腰鞠躬：“导演你好，我叫熊柔柔，今年二十岁，我” 章若南说着说着，脸色一愣，她满脑子想着导演是熊柔柔男朋友，一紧张就把潜意识的话说了出来。我的表现太糟糕了吧！ 顾远想了起来，这个人是熊柔柔室友。 “章若南？”顾远说道。 章若南嗯了一声，脸色通红。 顾远说道：“重新自我介绍一遍。” 章若南正色道：“导演你好，我叫章若南，今年二十岁，我演技很好，特别擅长演傻白甜角色。” 顾远忍不住笑了出来，好耿直的小女生。 “你通过面试了。” “啊？”章若南困惑不解。 “你刚才的演技很符合我的要求，我会通知你的进组时间。” 章若南傻笑着走出教室。 顾远打发了剩下的面试者，就看到熊柔柔站在门口，她的三个小伙伴应该是离开了。 熊柔柔挽住顾远，“笑死我了，章若南确实很适合演傻白甜。” “其实你也很适合，但我给你一个很难的角色。”顾远说道。 “什么意思？我智商可比胸大无脑的章若南高多了。”熊柔柔脸色一凶，顾远好像在暗示她也适合演傻白甜，傻白甜就是演技差的代名词，熊柔柔对顾远怀疑自己演技很不满。 顾远笑道：“我也没摸过，不知道你俩谁胸大。” 熊柔柔脸色羞红，贴着顾远耳边，柔声道：“那要不要我把章若南叫回来，嗯？” 若不是一双冰凉的小手透过羽绒服捏着腰间软肉，顾远还真以为她转了性。 第六十七章 第一幕戏 “哈~” 熊柔柔哈一口热气，搓了搓手。 现在十二月中旬了，天气极冷，地下室里更是寒冷。 熊柔柔看向远处化妆的吴鹏，对着顾远低声道：“你为什么一定要用他，我感觉他很一般啊。网上因为他都骂起来了，给剧组带来很多负面影响呢。” 顾远在江城艺术学院试戏的场景被人传到网上，在别有心裁的剪辑下，网民将矛头指向顾远这位年纪轻轻的导演，甚至还有人说要抵制新电影。 顾远笑着说道：“你知道那些人为什么骂吴鹏吗？” “因为他学历造假？” “因为那些人认为自己就是有学历也有能力的人，站在他们立场，自然要抵制没学历但有能力的人。” 熊柔柔不解摇头，“他们做的挺对啊。” “可是他们真的有能力吗？”顾远轻笑，“他们一方面抵制没学历但有能力的人，另一方面又不满大公司招人研究生起步，便宜都被他们占了，话都让他们说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熊柔柔听懂了，“害，原来都是为了利益。” 两人说话间场景布置妥当了。 顾远开始指挥，在江城城北的一间地下室里开始拍摄第一场戏。 第一幕戏是熊柔柔和吴鹏在地下室里搜索wifi信号，因为楼上阿姨改了密码，他们没了网络，只能反复尝试密码，举着手机在逼仄的空间里上下乱晃，最后两人在厕所里连接到附近咖啡店的wifi。 “咔。” “熊柔柔，别看镜头，看手机——还有吴鹏，你是在跟熊柔柔说话，不是对着镜头念台词。”顾远喊道。 熊柔柔吐了吐舌头，吴鹏道歉。 顾远决定先拍摄简单戏份，一部戏如果刚开始就ng不断，很容易打击到新剧组的信心，尤其是两位年轻主角的信心，所以刚开始的镜头最容易过。 第二幕戏是一家人叠披萨盒子挣钱，因为质量问题跟披萨店员工讨价还价。熊柔柔和吴鹏一言一语将话题引向披萨店逃职的新员工，最后露出真实目的，其实是吴鹏想要去披萨店打工。 这一幕戏对演技要求颇高，熊柔柔和吴鹏要演出兄妹二人配合亲密无间的感觉，让观者一眼看出这兄妹是很精明的人。 “咔。” “熊柔柔，别乱加台词，跟剧本走！”顾远举着喇叭说道。 饰演父亲和母亲的演员是省剧团的林安生和刘敏，演技精湛，尤其擅长刻画市井小民。顾远很少担心他们两人，把精力都用在指挥两个年轻的主角上。 “咔。” “熊柔柔捂鼻子，道具很贵，你要节约。” “吴鹏，仰头灌酒，用力猛一点，发泄心中的怒火，懂吗。” “老林，别害怕蟑螂，用指甲弹飞它，表情露出习以为然的感觉。” “刘姐，注意一下眼睛的戏，这段重新来。” 在片场，顾远指挥时很少歇斯底里的大喊。他语气清清淡淡，听不出怒意，但就是这种清淡，会让演员感觉到无形的压力，因为他总能在演员犯错的一瞬间挑出错误，有时演员自己都要反应两秒，才发现刚才演的不对劲，心里不得不佩服导演的功力。 “” 一开始剧组没感觉到什么，时间长了，一些人忽然发现整个剧组只有演员出错，那些道具、灯光、摄影机位都不需要改动，一次就成。 难不成这位年轻导演不犯错吗？ 场务和道具师心里都很疑惑， 而工作中的两位摄影师感触更深，在别的剧组拍摄，他们常常要调动打光板位置，说不定在哪个角度，就找到了导演想要的画面。可是这位顾远直接告诉他们如何做，而且精确到了角度。 这好像有些不专业。 但两位摄影师发现一幕戏拍下来几乎很少改动，但最后呈现的画面效果十分出色，就好像原本就应该这样拍，他俩想改变一下都无从下手。 最后两人都服气了，顾远让他们怎么拍，他们就怎么拍。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剧组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有条不紊的高速运转。 刚开始还有些混乱的剧组，顾远执掌了几个小时后，竟然透着纪律森严的味道。 下午三点半。 顾远检查完刚拍的镜头，看向场务：“夜场的群演找好了吗？” 场务喊道：“准备好了，下午六点过来。” “嗯，记得给他们准备夜宵，餐补12。” 顾远说道：“现在开始休息，等着夜晚降临，大家五点半回来集合。” 剧组解散，有人出门逛逛，有人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熊柔柔走到顾远身边，轻轻踩着他的鞋跟，没有说话。 顾远翻着上午的拍摄记录，头也不抬说道：“累着了？怎么不说话了。” 熊柔柔悻悻说道：“你在剧组太可怕，我可不敢说话。” “可怕？” 顾远失笑，抬头看向熊柔柔：“我哪里可怕了，不骂人，也不吼人。” 熊柔柔想了想，说道：“你指挥的时候就像医生，我们就是患者。你拿着手术刀，我们根本不能反抗。” 顾远笑道：“你就当我的小间谍，你私下跟他们说，有意见的话可以提，我从善如流，不会生气。” 熊柔柔晃了晃头，“我是想说那种恐惧的感觉，演员心里特别害怕，嘿嘿，林叔和刘姨对你评价可高了。” 顾远合上电脑，挽住熊柔柔的手，“走，出去吃饭。” 在两人走了之后，剧组里的声音多了不少。 “哎，你们发现没，顾导好像比熊导还要厉害。” “这有法子比吗，熊导可是创造历史了。” “熊导女儿刚走，你别说这话，我说的是导演的业务能力。” 众人点头。 “我也发现了，基本都是一遍成，干净利落。” “通告上写着拍到下午五点半，三点半就拍完了，这效率没的说。” 一旁的化妆师笑道：“不瞒你们，拍戏的时候我都不敢玩手机，就怕顾导看过来，那眼神也不凶，就是吓人，像我高中的班主任。” “哈哈哈，你也害怕啊，我也是。” “我刚才用衣服遮着手机玩，贼刺激。” 第六十八章 团宠熊柔柔！ 夜深了，一天的拍摄工作已经结束。 剧组的工作人员纷纷散去，只剩下场务收拾道具。 顾远备份好文件，合上电脑，忽然看到吴鹏没走，正跟着场务收拾东西。 “吴鹏。”顾远朝他招了招手，“怎么还没走？” 吴鹏笑着说道：“回家也没事干，留下来帮帮忙。” 顾远说道：“回去休息吧，明天在公共场合拍戏，你可别发憷。” 吴鹏脸色自信，“您放心，我从小胆子就大，绝对不给您丢脸。” 两人年纪差不多，可吴鹏一口一个您，把顾远的位置摆得很高。 顾远笑了笑，话音一转：“你看到网上的事情了吧。” 吴鹏沉默点点头，他知道自己给剧组带来了麻烦，别的事情做不到，他只能多做干活儿来弥补剧组的损失。 顾远说道：“别人怎么说的都不重要，电影质量最重要，所以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我选择你是因为你的能力比别人强，如果你觉得愧疚，那就回家好好琢磨演技。” 吴鹏再次道谢，“我保证明天不拖后腿！” 在吴鹏走了之后，场务收拾完道具也都离开。 顾远看一眼时间，心里疑惑，“熊柔柔怎么还没回来，都出去半个小时了。” 顾远关掉灯，锁上地下室大门，刚要给熊柔柔打电话，看到远处一个人影蹦蹦跳跳跑过来。 那人影看着很欢快，像是一只小熊撒丫子跑。 忽然，手里的东西掉地上了，那个人顿时定住，低头看着地上的东西。 顾远笑着走过去，看到熊柔柔蹲了下来，盯着地上的奶油蛋糕。 “蛋糕已经掉地上了，我带你去再买一个。” 熊柔柔低低的说道：“它不是普通的蛋糕，是三十五块钱一个的覆盆子冻芝士蛋糕。” 顾远心说熊柔柔记不清别的东西，对吃的东西却记得清清楚楚。 顾远蹲在她身边，“我给你买个四十五块钱的，比这个还好吃。” 熊柔柔没有接话，指着蛋糕说道：“蛋糕只有下面脏了，我只吃上面的，应该能吃回来二十块钱。” 顾远困惑眨了眨眼，不确定说道：“吃回来二十块钱？怎么吃？” 熊柔柔伸手揪一块蛋糕，笑眯眯道：“就这么吃啊。” “” 顾远把熊柔柔扛在肩上，毅然决然向街外跑去。 “你干嘛，放我下来！” “慢点跑，我只吃十五块钱的行吧！” “顾远，我太伤心了！” 熊柔柔两条长腿蹬着空气。 顾远跑的更快了。 吴鹏推开房门，一股霉气味扑面而来，他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自然，毕竟习惯这个味道了。 吴鹏把外套扔到一边，避开地上的杂物，躺在床上。 天花板糊着上世纪风格的挂历，一个大头神仙，身边坐着两个小娃娃，好像叫送财童子。 “顾导夸我今天演的好，那是因为我住的就是这种环境啊穷人的气味。” “寄生穷人我也算是寄生在顾导身上的穷人吧。” 吴鹏苦笑撑起身子，摊开剧本，读着今天的戏份。 兄妹两人向披萨店老板讨要工作，因为兄妹早就得知有一个员工离职，老板很缺人。 吴鹏问顾远，那位员工离职是不是兄妹两人的手段，顾远点了点头。 在某一瞬间，吴鹏以为这是他的故事。 “顾导真的很了解穷人啊” 吴鹏站在只有半块的镜子前，尝试演出各种情绪，喜悦、悲伤、绝望 厕所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时间过去很久。 顾远选择《寄生虫》有很多考量，跟其它电影相比，《寄生虫》的外景很少，效率高的话两天就能拍完，主要剧情集中在穷人家的地下室和社长家的别墅里，这节省了大量经费和时间。 在拍摄地下室和外景的时候，顾远租了一座带地下室的别墅，跟主人谈妥价格后，开始挖一条小暗道，因为不需要装修，十几天的时间就弄好了。 在别墅地下室里，顾远看着监视器里的模糊画面，摇了摇头。 “小李，你去租赁店里租两台艾丽莎65。” 设备拍摄不清晰，只能换一台最顶级的摄影机了。 场务小李快速说道：“租几天？一天五千，满三天是一万三千五，满七天是两万八。” “租三天吧。” 场务小李去租设备，剧组停工休息。 熊柔柔小声道：“还有三天就杀青吗？” 顾远说道：“不出意外是这样。” 熊柔柔叹了口气，电影杀青后她又要去上学了。 顾远想起一件事：“明天你叫章若南进组，马上要拍她的戏份了。” “是，导演大人。” 顾远侧头看向熊柔柔，熊柔柔一脸笑意。 “吃醋了？” 熊柔柔撇嘴道：“我是那么爱吃醋的人吗，刚才忽然想到我们寝室昨晚卧谈会的内容了。” 顾远笑道：“聊什么了？” 熊柔柔望望四周，小声道：“王语容说你们男人都喜欢角色扮演。” 顾远摇头反驳：“显然王语容不了解男人。” 熊柔柔惊了，昨天王语容信誓旦旦的语气，让她以为男人都喜欢那样呢。 “那男人都喜欢什么？”熊柔柔眼中闪动求知的目光。 顾远小声道：“男人什么都喜欢。” 熊柔柔：“” 场务租来设备后，剧组立刻开工。 暗道里的戏很简单，穷人一家和女管家厮杀，还有一幕是吴鹏要杀死女管家的老公。 这两场戏要死两个人，演员脸上都挂了“彩”。 一番打斗结束，穷人一家躺在地上喘气。 顾远从监视器前抬头，无奈道：“熊柔柔，别舔脸上的番茄酱。” 剧组轰然大笑。 熊柔柔惨叫一声，连忙向几位演员道歉。 众人笑着摆摆手，没有在意。 其它剧组都是前期拍摄顺利，后期拍摄缓慢。顾远的剧组不是这样，前期拍摄顺利，后期拍摄更顺利。 一众演员都知道，如果没有顾远精准到变态的眼光，能在他们犯错时给出最准确的指导，他们演技绝对不会飙升这么多，所以心里对顾远很感激，爱屋及乌，熊柔柔也成剧组的团宠了。 在欢乐的气氛中，又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第六十九章 指导吻戏 清晨一大早，顾远拎着小笼包来到剧组，一眼看到站在别墅外的熊柔柔和章若南，寒风凛冽，两人揣着小手鼻子通红应该等了很久。 顾远心中生奇，“熊柔柔有事不给自己打电话，怎么还和章若南站在这里？” 看见顾远走过来，熊柔柔推了推好朋友，笑容有些狡黠。 顾远看向章若南，说道：“都不是外人，有事直说。”一边说着，他一边递给章若南一个小笼包。 章若南苦笑着接住包子，低声道：“导演，今天那场吻戏能不能借位，或者贴个保鲜膜？” 章若南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红着脸不敢看他。 “是这件事啊。”顾远沉吟两秒，说道：“恐怕不行，因为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近镜头，我没办法改变。” 那一幕戏是穷人儿子和富人女儿的一场吻戏，像蜻蜓点水，但能很刻画人物的性格，的确没办法改变。 “阿这样啊。”章若南脸色犹豫地点点头，没再说话。 三人走进别墅，等了没多久剧组陆陆续续都来了。 演员们开始化妆，顾远向摄影师交代拍摄细节，等他讲完后，看到熊柔柔站在他身后。 顾远摇头道：“那幕戏真的没法改。” 熊柔柔说道：“那你让其他人暂时回避行吗？” 这个要求很容易做到，顾远点头同意。 “章若南很畏惧吻戏？”顾远疑惑道。 熊柔柔不厚道的笑了两声，悄眯眯说道：“南南还没谈过恋爱呢。” 没谈过恋爱的女演员自然不愿意跟陌生人献出初吻，这是人之常情。 顾远说道：“你们寝室一共有三个单身狗吧？” “单身狗？”熊柔柔感觉这个说法新鲜，回去要用用，“是啊，她们仨都是口头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顾远笑道：“那你们晚上还聊男人，像经验多丰富一样。” 熊柔柔为小姐妹们抱不平，昂头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不多时，剧组整装完毕，开始拍摄简单的戏份。 吴鹏和章若南都知道今天有吻戏，拍戏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尴尬，演员心情紧张，效果自然就不尽人意。 顾远多次指导也很难消除两人的心理障碍。一个上午才拍了三条戏。 中午吃饭的时候，顾远拉住吴鹏，说道：“章若南没谈过恋爱，你也没谈过？” 吴鹏露出与阅历不符的羞涩，小声道：“我谈过恋爱，可没跟这么好看的姑娘谈过呀，我不好意思碰人家。” 再怎么有胆气的男人，在漂亮女孩面前都有几分胆怯。 顾远沉吟两秒，“你先去吃饭，下午我解决这个问题。” 吴鹏心里疑惑不解，不知道顾远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顾远又叫来了章若南，两人坐在沙发上，周围没有其他人。 章若南心知顾远不满意她上午的表现，低着头，等着挨骂。 顾远嗓音平和：“若南，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愿意为演员这个职业付出多少？” 章若南抬眼看向顾远，想了一下，说道：“我愿意付出很多很多，我想成为专业演员。” “包括吻戏和床戏？” 听到这话，章若南沉默一下，脸上现出挣扎之色，声音很沉重：“我愿意。” “好，你先去休息吧，下午好好拍戏。” 顾远是想知道章若南的想法，如果她只想挣钱，顾远可以给她换一个不重要的角色。若是她想走专业演员的道路，顾远会强迫她出演吻戏。 吻戏和床戏是专业演员面对的第一道难关，很多人摆脱不了心理困境，甚至有女演员吻戏后哭了好几个小时。 很多导演退求其次，采用借位、替身、贴保鲜膜的办法，但是效果一般。 这幕戏作为渲染气氛和刻画人物的重要一环，顾远绝不可能容忍那种敷衍的办法。 顾远会用他的办法帮两个演员，克服心理难关。 到了下午，顾远安排剧组其他人在一楼休息，之留下了演员和摄影师。 章若南和吴鹏坐在一起，两人脸颊都有些生硬，好像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种状态演出来的效果像是两片猪肉贴在一起。 顾远说道：“章若南，你先整理一下情绪，告诉自己你是一个专业演员。” 章若南深吸一口气，看向吴鹏的眼睛，可是无论她怎么告诉自己要勇敢，都忍不住移开视线。 吴鹏敢直视章若南，但他脖子红得滚烫，像是开水里出来一样。 顾远说道：“吴鹏，章若南，你俩现在吻在一起。” 话音落下，一旁的摄影师投来不解的目光，机器还没打开，怎么就演上了？ 吴鹏和章若南对视一眼，齐齐低下头，顾远不停出声催促，两个人慢慢靠近，近的能嗅到对方的体香。 两人闭上眼睛，嘴唇贴在一起。 顾远看一眼手表，“好，坚持五分钟。” 五分钟！？ 章若南惊愕睁开眼睛，看到吴鹏错愕的眼神，又飞快闭上眼睛。 五分钟就五分钟吧，忍忍就过去了。 时间慢的像是一刀一刀刻出来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吴鹏感觉嘴唇麻掉的时候，听到顾远喊停的声音。 两人嘴唇像闪电一样飞开。 吴鹏别过脸看向一旁，悄悄地吧嗒一下嘴。 顾远看到两人血红的脸，微微摇了摇头。 “休息一分钟。” 章若南娇躯一颤，这句话的隐藏含义是：一分钟后继续。 章若南用余光瞥一眼吴鹏，赶忙收回目光，心里反复告诉自己，你是一位专业演员，一切都是为了演戏！ 顾远拍了拍手，说道：“吴鹏，这次你扶住章若南的头，再来五分钟。” 吴鹏小声道：“怎么扶啊？” “吃饭端碗。” 两个摄影师轰然大笑，顾远的比喻太形象了，好像真是端碗的姿势。 在笑声中，吴鹏和章若南靠在一起，扶住对方的脸庞。 气氛逐渐升温。 顾远吐出一口气，这两人终于上道了。 “吴鹏热情一点。” “章若南，你要一点一点靠近，别用力太猛。” “咔，亲两秒就够了，你俩想什么呢？” 第七十章 杀青宴 别墅客厅里。 “吴鹏，熊柔柔，你俩要有一个眼神交流，动作要快，眼神要重！” 大概是因为最后一场戏，演员想着回家，状态都有些飘，表演效果很浮夸。 顾远坐在监视器前删掉这一条。 熊柔柔和吴鹏交流后，开始拍摄第二条。 顾远听着熊柔柔字正腔圆的台词，暗暗点了点头。熊柔柔口音带点南方特有的糯软腔调，特别容易让人出戏，顾远要求她每天晚上用普通话把第二天台词练熟，看来她没有偷工减料。 吴鹏和熊柔柔眼神在半空中一碰，微不可察点点头，又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咔。” 顾远站起身来，望向四周。 看到他这幅模样，剧组众人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后浑身激动起来。 一道道炽热而期待的目光注视着顾远，他们在等待顾远的下一句话。 “我宣布” 顾远笑了起来，拖长声调：“《寄生虫》连续二十三天的拍摄，正式杀青！” “解放啦！”熊柔柔迫不及待大喊出来。 “顾导万岁！” “票房大爆！” 整个剧组陷入到欢乐的海洋！ 顾远看着欢呼的众人，被他们情绪感染，也忍不住生出如释重负的感觉，连日高强度工作对他而言也是很大的压力。 “收拾东西回家，晚上杀青宴，大家都来！”顾远高喊一声。 众人欢呼声更加热烈，欢呼声中一句我要吃大龙虾格外明显，不用看都知道是熊柔柔喊的。 闹腾过后开始收拾东西。剧组杂物很少，大部分的设备都是租来的，工作人员取走自己的人东西纷纷离开。 顾远送走场务后，回到别墅，看见熊柔柔躺在花园里的草坪上，阳光下她的小腿笔直而白皙，上下乱晃。 “等电影上映后，我们就能买一个大别墅了。”顾远躺在熊柔柔身边。 熊柔柔翻滚几圈爬到顾远身上，贴着他耳根子小声道：“这次该不会又出事吧。” “你给我下来。”顾远挠了挠发痒的耳朵。 “你给我上来！”熊柔柔挑衅道。 顾远试图将她拱下来，熊柔柔死抱着他不撒手，两人身体合在一起上下乱晃，熊柔柔就如同抱着野牛不撒手的斗牛士。 “那个” 一道陌生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这道声音好似晴天霹雳，两人动作一瞬间僵硬成冰块，齐刷刷转头看过来。 租赁店的工作人员后退两步，小声道：“请问顾先生在这里吗，我们来取设备。” 顾远老脸一红，扬声道：“我就是。” “还不下来。” 熊柔柔通红着脸滚了下来，脸伏在草坪里，连头都不敢抬了，被外人看见，这也太丢人了。 顾远紧了紧衣服，带着工作人员把设备搬走，回来看见熊柔柔还趴在草坪里。 “起来吧。” “人都走了吗？” “走了。” 熊柔柔昂起头，脸色委屈得像丢钱的小学生：“为什么丢脸的总是我？” 顺通大酒店。 灯光下，顾远一手举着酒杯，一手拿住话筒：“各位前辈年纪都比我大，资历比我老，在咱们拍戏的二十三天里，顾远承蒙大家照顾，我敬大家一杯！” “顾导，我敬你！” “大家都不是外人！” 众人欣然应承。 酒酣兴浓，不时有人找顾远敬酒。 顾远一一接住，几杯之后，脸上在酒精刺激下发红。 “刘姨，林叔，我敬你俩一杯。”顾远举起酒杯。 林安生笑道：“我还要谢谢你，没有你的剧本，我指不定一辈子都碰不上喜欢的角色呢！” 刘敏举起酒杯一口喝光，拍了拍顾远肩膀，“我女儿学导演的，我回家跟她说你的本事，她还不信呢。小丫头不知道人外有人，有时间你可要指导一下她。” 顾远还没说话，林安生笑道：“你再说下去熊柔柔就变脸了。” 三人看向一旁的熊柔柔，哈哈大笑。 熊柔柔郁闷地抿口酒，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我很爱吃醋？” 吴鹏走了过来，“顾导，我必须敬你一杯，你帮我太多了，话不多说，都在酒里！” “顾导，我也敬你一杯。” “顾导比我师傅教的还卖力。”摄影助理高声说道。 “你这么说我就不乐意了啊！”摄影师喊道。 “哈哈哈，徒弟叛变了！” 众人笑作一团，大家心里都明白，哪里是顾远受他们照顾，相反是顾远经常照顾他们，不光关心他们的生活，还常常指导他们工作。顾远又没脾气，对谁都一视同仁，众人都知道以后恐怕再难遇到这种导演，心里都很不舍。 “顾导你下部戏开拍，我随叫随到！” “我也是！” “就跟着顾导吃饭了！” “在顾导手下待着舒坦！” 大家喊着喊着眼睛有些发红，就连顾远都生出几分不舍，“山不转水转，咱们大家肯定还有下次合作的机会！” “好！” “干杯！” “祝票房大爆！” 灯光下杯盏相碰，一群人笑得畅快。 欢声笑语中，吴鹏小心避过同事，倒了一杯酒，“若南，我敬你一杯。” “好。”章若南紧张得说不出话，和吴鹏碰杯。 “我想说—” “你以后—” 两人相视一愣，笑了出来。 章若南说道：“你先说吧。” 吴鹏摸了摸鼻子，笑道：“你明天就回学校上学吗？” 章若南点了点头，目光之中露出几分期待。 吴鹏似乎想要说什么，话到舌尖却没说出口。气氛僵硬几秒，吴鹏又碰了碰章若南的酒杯，“来，我再敬你一杯。” 章若南莫名其妙喝完这杯酒，就看着吴鹏要走开。 “哎—” 吴鹏回头看过去，目光惊喜。 章若南小声道：“我明天好像没有课。”说完她低着头，心里那股紧张感就好像又回到片场里顾远让他俩亲吻的场景。 吴鹏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应答，忽然看到远处的顾远用酒杯指了指章若南，怂恿的意思很明显。 “若南，咱俩明天去南湖公园玩啊。”吴鹏话落连忙补充一句，“你要是没时间可以改天。” “我明天没课。”章若南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第七十一章 后期制作 一家叫作小凤凰影视后期制作公司的一间剪辑室里，剪辑师张明看到那位年轻导演已经趴桌子上睡熟了，心里忍不住叹息一声。 ——人比人，气死人。 一大清早，这位叫作顾远的年轻导演过来剪片子，张明接了活儿。 可是这顾远好像不懂行业规矩，导演是不能干涉剪辑的，至少在第一版上不能插手，顾远却偏偏要指挥他剪辑。 这年头，兜里有点小钱就不知道怎么嘚瑟的暴发户都投身电影行业，跟这种人打交道最费嘴皮子。 如果不是月底冲业绩，张明打死也不接这种活儿。 事实如他所料，开始剪辑后，顾远跟其他外行人一样喜欢指手画脚，不停地瞎指挥。 “唉，你要是真懂为什么还要找别人做后期？” 张明心里憋气，外行人总喜欢用自己的爱好去质疑别人的饭碗，总觉得跟着特训班学几天，水平就能比别人吃饭的家伙什儿强。 这还不是最气的！ 最气人的是，这顾远特别通晓人情世故，每句话都用询问的语气，又客气又礼貌。 这让张明更生气了！ 有火发不出你难受不难受？ 张明压着脾气照着顾远的指挥剪片子，当剪完一个片段后，沉声道：“小顾，先播一下试试？” “试试看吧。”顾远说道。 张明敲下键盘，揉着酸胀的颈椎心不在焉地看着屏幕。两个小时才剪出五分钟的粗剪片头，这速度跟乌龟一样慢，都怪这顾远老是提那些无足轻重又浪费时间的要求。 影片开始播放。 衣架上的袜子左右摇晃，镜头中露出地下室的全貌，一男一女在房间里举着手机找wifi信号 五分钟时间很快过去。 “情节连贯，镜头清晰明快。”顾远心里很满意，不妄花了这么长时间。 “你觉得怎么样？” 张明保持着揉捏肩膀的姿势，听到声音后回过神来，脸色微惊看向顾远：“效果怎么可能这么好？” 顾远笑道：“这是你剪辑出来的。” “啊？” 屏幕上的影片停留在最后一帧。 张明随意点了点鼠标，脸露喜色，“看来我今天手感不错，小顾，我跟你说，你算是捡着了，你要是下个月来我肯定要涨价。” 张明很膨胀，感觉自己剪辑水平突飞猛进，好像顿悟了一样，就像武林高手用树叶都能伤人，他随便剪剪都能剪出大片效果。 顾远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咱俩继续干吧。” “ok！” 武林高手当然不能被小虾米指指点点。 张明自信满满地拒绝了顾远的指挥。 后来 张明领悟了一个惨痛的现实。 ——不是他剪的好，而是顾远指挥的好。 他自己剪出来的效果和以前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无奈之下，张明只能承认小顾老板有些地方说的还挺对的。 在顾远的指导下，张明发现自己进步飞快，隐隐约约摸索到了突破的契机。 一人想要节省时间，一人想要学习剪辑思维，两人从早上工作到晚上，午餐点的外卖，晚餐点的外卖，两个大老爷们挤在狭小的剪辑室一直剪到深夜。 张明打了一个哈欠，轻轻推了推顾远的肩膀：“顾哥，顾哥，我剪好了。” 推了几下，顾远慢慢悠悠撑起身子。 “几点了？”顾远轻声问道。 “早上四点。”张明的声音中听不出丝毫疲惫。 “你刚睡醒？” “我一宿没睡。” 顾远看一眼天色，打趣道：“你这么拼，是不是月底要交房租了？” 张明拍马屁一样递给顾远湿巾，笑道：“顾哥教我的那些东西太实用了，我不尝试一下浑身难受。” 就像武林高手拿到绝世神兵，不多耍两下子岂不是浪费了宝贝。 张明反复实践顾远教的东西，激动得一宿没睡。 顾远问道：“剪出来多长的视频了？？” “三十三分钟。” 张明把笔记本推到顾远眼前，示意让他检查一下。 顾远沉默地看着键盘上油腻的指印，小声道：“我胳膊麻了，你点开吧。” 张明连忙打开影片。 顾远开始检查影片，在小本子上写下有瑕疵的时间点。 三十分钟过去后，顾远正要和张明说话，忽然发现张明躺在椅子上歪着脖子已经睡熟了。 睡姿很傻，跟这个人直愣的性格倒是匹配。 顾远笑了笑，把两张椅子拼在一起，帮张明换了一个舒服的睡姿，这个过程张明睡的打鼾愣是没醒。 顾远留下纸条，径直回了茶馆，他要睡回笼觉。 顾远收到张明电话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 在他计划中，剪辑一项少说要做一周的时间，可是张明才第三天就告诉顾远剪完片子了，这效率有点恐怖。 挂断电话后，顾远匆匆赶到小凤凰公司，在剪辑室里见到了张明。 小小的剪辑室散发着多种食物混杂在一起的莫名味道，气味源头来自墙角的一堆外卖盒。 顾远险些没认出来那蓬头垢面的男人是张明，原本清爽的大背头变成了一绺一绺贴着头皮的油发，衣服还是三天前的那一套，似乎连脱都没脱过。 张明比流浪汉强就强在他有个遮风挡雨的房子。 但张明的眼神极为明亮，见到顾远走进来连忙说道：“顾哥，我剪好了！” 声音浑厚，中气十足，听起来精力特别充沛。 顾远小心避开各种危险传染源，努了努下巴，“你放一遍试试。” 顾远去别的房间取了干净的椅子，看完整部电影。 “47分26秒，54分12秒”顾远报出不满意的片段。 张明伏在电脑前连忙改动，鼠标键盘声此起彼伏。 这种小改动也极耗时间，两人用了一个上午才把所有的工作做完。 张明将源文件拷贝给顾远后，忽然试探性问道：“顾哥，你觉得跟你学艺之后，我这份手艺值多少工资？” 影视行业的现状是不缺好演员不缺好导演，就缺好的影视后期人员，尤其是能独立完成工作的高手。 教给张明的小知识大概领先时代一两年吧，顾远心里估摸一下，说道：“一万五左右，具体看地域。” 张明大喜道：“一万块钱，就一万块钱，我跟顾哥混了！” “啥？”顾远眉头一凝，“你说什么？” 张明激动道：“顾哥说我的手艺值一万五，我要求不高，每个月工资只要一万块钱。现在你雇我是不是每月还倒挣五千块钱！” 张明眉开眼笑，越说越激动。 与之相反，顾远沉默不语，一脸茫然。 这么算好像不太对劲？ 第七十二章 大佬熊！ 熊柔柔哼着小曲儿走进茶馆，四下一看，顾远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只有一个乞丐躺在椅子上睡觉。 熊柔柔轻抬脚步走进后院，前后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顾远。 “这可怎么办呀。”熊柔柔微蹙柳眉，担忧地瞧着手里的两份担担面，面条吸水，再不吃就要发糗了。 “可不是我没给你带，是你不在家哦。”熊柔柔挑了一处离乞丐远的位置，心情愉快地吸溜起面条。 她担心吵醒睡觉的乞丐，速度放缓不少。 松软弹滑的面条，撒上葱花香菜，辅以白糖和辣椒油，再淋上一层麻酱，好吃极了。 熊柔柔吃完一碗面，探头看了看，顾远还是没回来，心一横，索性把第二碗也吃了。 吃完饭后，熊柔柔抹干净小嘴，打扫了作案现场。 顾远走进茶馆，一眼看到熊柔柔，笑道：“吃中午饭了吗？” 熊柔柔心虚地摇摇头：“没吃，等你呢。” “那就好，我买了三份深海传说寿司。” 顾远放下外卖袋子，然后去叫醒张明。 张明揉了揉眼睛，抻了懒腰，转身看到一个漂亮像天仙一样的女孩直勾勾地盯着他。 “呃这这位是？” 顾远说道：“我女朋友，熊柔柔—这位是张明，以后就是咱们公司视频部的人了。” 熊柔柔刚刚看完寿司上的标签，一份45块钱，一份担担面才7块钱，而她早上吃了两份，相当于亏了70多块钱，心情极度郁闷，哪里还有心情关心张明是不是乞丐。 听顾远说到“公司”两个字，熊柔柔才打起精神，“什么公司？” 顾远解释道：“影片送审必须以公司的名义，所以我打算成立公司。” 熊柔柔来了兴致，“公司叫什么名字？” 顾远摇了摇头，表示还没想好。 熊柔柔提议道：“顾远公司？” “用自己的名字不吉利。” “顾柔公司？” “像卖洗发水的。” “远柔公司？” “咱们又不是旅行社。” 熊柔柔脸露思索，左手托着香腮开始苦想。 她仿佛看到商业大厦正拔地而起，必须想一个又响亮又好听的名字。 “熊出没怎么样？”顾远玩心大起。 熊柔柔一字一顿道：“熊，出，没？” 利落地避开熊柔柔扑来的爪子，顾远赶忙说道：“我想好了。” 熊柔柔停下动作，问道：“叫什么？” “春秋时代文化有限公司。” 一旁的张明正在心里感慨老板和老板娘感情真好，听到这个名字连忙鼓掌。 熊柔柔嘀咕两遍，很顺嘴也很大气，好奇道：“为什么叫春秋时代？” 顾远没有回答，看向卖力鼓掌的张明。 张明停止鼓掌，茫然地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原来只是一个喜欢鼓掌的草包。 只能自己解释了。 顾远说道：“知我罪者，其惟春秋。” “听不懂。” 两个小脑袋晃了晃，熊柔柔和张明困惑地看着他。 “这句话是孔子说的，大概意思是说除了时间能给我定罪，其他人都不能。”顾远用大白话解释起来。 “哦~” 两道拖得极长的音调，似乎是听懂了。 “我要当公司董事长！”熊柔柔举起小手，跃跃欲试。 顾远笑道：“反正就三个人，你想当什么就当什么。” 熊柔柔酷酷的戴上包里的墨镜，认真道：“以后请叫我大佬熊！” “大佬熊！”张明立刻捧哏。 三人坐下来吃饭，一人一份寿司。 顾远吃了两块，发现熊柔柔没怎么动筷子，关心道：“不饿吗？” 熊柔柔干笑两声，说道：“早上吃的比较多，不太饿。” “中午多少吃一点，对身体有好处。” 熊柔柔无奈夹一块寿司，鱼籽铺满一圈，黄瓜片包裹这金枪鱼和蟹腿肉，光是看着就流口水，可她实在吃不下去了。 “你什么时候注册公司？”熊柔柔百无聊赖找了一个话题。 顾远说道：“明天上午。” “记得带身份证和银行卡。” 顾远脸上露出一丝困惑，“注册公司要交钱？” “交五十万啊。”熊柔柔说道，“这不是常识吗？” 顾远愣了一下，蓦然想到前世注册公司也要交五十万，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后来注册公司是免费的，所以他就忽略了这件事。 拍完电影后，银行卡里只有十万块不到，勉强能做出来后期，哪里还有钱注册公司？ 熊柔柔恍然意识到顾远不知道这事，她看一眼张明，然后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一下顾远。 顾远摇了摇头。 熊柔柔脸色发苦，顾远没钱了，她更没有钱。 张明乐呵呵地吃着寿司，什么都不知道。 顾远犹豫几秒，对着张明说道：“小明，你现在住哪？” 张明说道：“莲花社区。” 莲花社区房价在三万左右，家境应该还可以。 顾远懒得绕弯子，沉声道：“小明，你也看到了公司的新电影，投资六百万，下个月就能上院线。现在公司就咱们三个人，你要不要投资一点，我可以给你股份。” 跟六百万的投资相比，五十万并不多，但在一个特殊的节点，五十万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张明不愿意投钱，只能再从其他地方借到这笔钱了。 张明咽下食物，问道：“电影股权？” 顾远摇了摇头：“公司股权。六十万，我给你百分之十的股份。” “我投了。” 张明丝毫没有犹豫。 有那么一瞬间，顾远感觉邋遢的小明是个深藏不露、体验生活的富二代，否则一般人家怎么可能答应得如此痛快。 “你确定？” 顾远看向张明。 张明咧嘴笑了，“我家刚拆迁，正愁没地方投资呢！” 顾远和熊柔柔对视眼神，都看出对方眼中浓浓的羡慕。 熊柔柔弱弱的说道：“明哥，我能问一句你家拆了多少钱吗？” 张明挠了挠头，说道：“好像县城里的半条街都是我们家族的。” “哪个县城啊？” “雄安。” 咣当一声，熊柔柔的墨镜从脸上滑落，呆若木鸡。 第七十三章 意外事件 茶馆门口。 张明踩着椅子往门框上挂牌匾。 “往左一点，不对，右肩膀高一点”熊柔柔指挥着他。 “左肩膀往左一厘米对对对。” “好了，就这样，明哥下来吧。”熊柔柔满意地看着春秋时代四个大字，然后去后院找顾远。 顾远正擦拭着“桥间茶馆”的牌匾。 “出来参加开业仪式。”熊柔柔从门边探头，看到顾远手里的牌匾，不禁露出笑容。 “老板。” 熟悉的称呼把两人记忆拉回到几个月前。 顾远擦了擦手，“出去干活！” “好咧。” 茶馆外，张明支起相机，喊道：“顾哥，你俩站在牌匾下面，咱们拍张照。” 调好曝光时间，张明站在顾远身旁。 三人大笑。 镜头定格在这一刻。 春秋时代文化有限公司正式成立！ 公司虽然成立了，三个人的生活却没有太大的变化。 一个工作，两人休息。 张明坐在角落里剪辑宣传片，顾远慢悠悠地喝茶看书，熊柔柔百无聊赖刷着视频。 “顾远，快要过年了吧。”熊柔柔看完春晚预告节目单后说道。 顾远说道：“还有一个月。” 熊柔柔抬眼看向顾远，“你今年在江城过年吗？” 顾远摇摇头，“我爸身体还没好，我今年回安城。” “哦。”熊柔柔应了一声，沉默一会儿，忽然激动道：“我今年跟你去安城过年怎么样！” 顾远笑着说道：“可以啊，反正熊叔打断你腿的时候我不拦着。” 听到这话，熊柔柔像是泄气的气球趴在桌子上，熊家飞肯定不能同意她去安城。 顾远安慰道：“日子还长，以后有时间再一起过。” “好吧。”熊柔柔侧头看着窗外，心想什么时候能像云朵一样自由就好了。 “剪辑好了，顾哥你来看一眼。”远处的张明兴奋喊道。 顾远看完视频后给予肯定，“整挺好，只有1分13秒那处转场有点突兀，不能从暖色调一下子变成冷色调，毕竟这不是悬疑片，你再修改一下。” 张明很佩服顾远一眼发现问题的毒辣眼光，他也感觉那处有点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但是顾远一看就指出来了。 顾远说道：“做完视频后再弄几个海报，因为电影两周后过审，一周排期，至少三周才能上映，正好赶上春节档，所以你做温情煽泪的风格。” “春节档？” 张明仿佛看到他剪的电影成为票房冠军，兴奋地浑身颤栗。 “交给我吧！” 白云苍狗，时间飞逝。 一转眼两周过去。 一个下午，顾远收到了总局的电话。 “你好，请问是顾远先生吗？” “我是顾远。” 工作人员念道：“审核号35067xxxx，电影《寄生虫》，制片顾远，是顾先生送来审查的吧？” 顾远说道：“是我。” “很抱歉，您的电影没有通过审查，详细内容稍后通过邮件发给您。” 电影没通过审核？ 顾远心里咯噔一下，惊诧道：“您是不是看错了？” “抱歉，审核报告上就是这么写的。” 顾远沉声道：“麻烦问您一下，请问原因是什么？” “稍后会给您发送邮件，如有疑问，请拨打上面的联系电话。很高兴为您服务，请问您还有其它疑问吗？” “没有了。” 顾远沉默地放下手机，他万万没想到《寄生虫》竟然没通过审核。《寄生虫》只是单纯地将三个家庭的故事讲述出来，没有政治，没有鬼怪，这也没通过审核？ 顾远烦躁地点了点桌子，等待着邮件。 很快，手机来了一条消息。 【您好顾远先生，审核号35067xxxx，电影《寄生虫》，制片顾远没有通过审核。】 邮件只有这些内容。 没有理由。 顾远摇头苦笑，满腹辛酸。 这就是人力无法抵抗的理由。 只能放弃了。 手机叮咚一声，顾远眉头一挑，心说是不是事情有了反转？ 原来是熊柔柔发来的消息：“我马上下课了，咱们三吃火锅鸭？【小熊流口水jpg】” 顾远回复道：“好，光明街的重庆老妈火锅。” 熊柔柔还不知道这件事，她知道后会特别失望吧。 房间里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息。 火锅店里。 顾远给熊柔柔夹一筷子猪脑花，“趁热吃。” 熊柔柔打趣道：“你下一句话肯定是缺啥补啥。” “看来挺有效果，你都学会抢答了。” 熊柔柔咯咯笑了起来，她早就熟悉了顾远的套路。 张明神色忧伤，单身狗就不应该出来吃饭。 好羡慕啊 顾远两人自然不会冷落了张明，一顿饭欢声笑语，热热闹闹的吃完了。 张明独自回家。 顾远送熊柔柔回家。 “顾远，你今天情绪好像不太对劲。”熊柔柔小声道，她隐约感觉顾远好像有事瞒着他。 “没有啊。”顾远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熊柔柔仰头道：“你今天的话比平常多。” “有吗？” 熊柔柔重重点头，“而且多很多。” 顾远捏了捏熊柔柔的脸蛋，笑道：“可能是今天开心，你吃的开心吗？” 熊柔柔嘴唇被捏成圆形，含糊道：“不开心。” “过年多吃点肉，长肉就开心了。”顾远笑道。 熊柔柔摸了摸两腮，说道：“你说过女人要有型才好看。” “圆形也是一种型。” 熊柔柔玩笑道：“如果我变得特别胖，嗯像猪一样胖，那你会不会变心？” “不会，我最喜欢吃猪肉了。” “啊！” 熊柔柔十分气愤，虽然是开玩笑，但听到这种话还是忍不住生气。 顾远淡笑道：“爱情不应该只看脸，更重要的是一种感觉。” “那你对丑的女孩有感觉吗？” “没有。” “我要鲨了你！” 两人追逐一路，最后停在小区门口。 熊柔柔扶着铁门气喘吁吁。 “我我最后问你一遍，你” 话没说完，顾远笑着说道：“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百里挑一，我一直都这么想。” 月光下，熊柔柔看着顾远，噗嗤笑出了声。 少女两步回头一步，不到一百米的路走了很久。 少女身影消失后，顾远脸上笑意渐渐变淡。 “不忍心让她失望啊” 第七十四章 商业厮杀 飞机穿过雨云，俯身向滨海机场降落。 顾远撑起雨伞快步坐上出租车。 “师傅，去企鹅大厦。” 出租车汇入车流，驶向市区。 顾远出奇的穿了一身正式西装，他平日只穿休闲卫衣，突然穿上正装自然有特殊的原因。 ——顾远要跟企鹅公司谈合作，准确的说，是有求于人，单方面拉合作。 出租车停在大厦门前，顾远走向前台。 “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前台女接待露出公式化的笑容。 “我跟企鹅视频的阎总预约过了，我叫顾远。” “请您稍等一下。” 前台在电脑里输入顾远，查到了预约信息。 “顾先生，左手边第二个电梯，十七楼，然后直接往里走就能看到阎总办公室。” “谢谢。” 很快，顾远到达十七楼，找到阎总的办公室。 咚咚咚。 “请进。” 顾远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很朴素，没有过多的装饰。 坐在桌子前的中年人就是阎泽林，他刚从其他公司跳槽企鹅公司，还处在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阶段，正是了解这些信息，顾远对自己的计划书很有信心。 两人寒暄过后。 阎泽林笑道：“还没来得及配秘书，小顾回头可别在老梅面前埋怨我招待不周。” “出发前梅老就嘱咐我别跟阎叔客气，我可没把阎叔当外人。”顾远打着梅铮的招牌拉近关系。 阎泽林哈哈一笑，然后收敛笑容，话音一转：“小顾打算跟我谈什么合作？” 这句话算是一道分界线，之前是套关系，现在是谈生意，阎泽林是在隐晦的暗示顾远两者要分清楚。 顾远把文件夹递了过去。 阎泽林读了起来。 文件并不厚，只有薄薄三页，但阎泽林却足足读了十几分钟。 阎泽林脸色凝重，似乎在思考计划的可能性。 半响。 阎泽林出声道：“这个计划太大胆了。” “步子大才能走的远。”顾远笑道。 “你觉得有几分可行性？” “百分之百可行。”顾远语气斩钉截铁，丝毫没有犹豫。 阎泽林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道：“所有的视频门户都在买院线电影版权，这是一套很成熟的经营模式，能保证收益。你提出的网络大电影很新颖，但风险太大。” 阎泽林说完看着顾远，脸色平淡，看不出来他的想法。 顾远在计划书里写的就是网络大电影，前世2014年由爱奇艺首次提出网络大电影的概念，次年，爱奇艺推出的网络大电影占据全网95%的份额，分成达到10亿元。 现在，还没有人提出网络大电影的概念，顾远瞄准的便是这一片从未开垦的荒地。 “市场是一块蛋糕，只有那么大，一人一刀就没了。企鹅视频的用户数量远不及其他视频门户，当然，凭着企鹅庞大的体量肯定能发展起来，但是需要多长时间呢？我想阎总最缺的就是时间吧。”顾远不急不缓的说道，从神色上完全看不出他是弱势谈判的那一方，甚至还有点掌握主动权的意味。 听完顾远的分析，阎泽林心里已经赞同他的想法，可做生意不是开荒地，锄头可能刨不出粮食，而是刨到自己的脚。 阎泽林又读了一遍计划书，眉头一挑，抬头笑道：“小顾，你下了一盘好大的棋。”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但顾远听懂了他的意思。 计划书里每一条都是为企鹅视频做打算，而且可行性极高，企鹅完全抛开顾远自己做，那么顾远的目的是什么？ 阎泽林老辣成精，很快就从网络大电影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找到了主动权。 顾远说道：“我也不瞒着阎叔了，前段时间我拍了一部电影，我想借着企鹅视频的平台推广我的电影。” “哦，原来如此。”阎泽林点了点头，说道：“你拍的《寄生虫》没过审核？” 原来阎泽林早就查完了顾远的底细。此刻，顾远清楚企鹅视频的发展状况，阎泽林明白顾远的目的，双方算是赤诚相见。 顾远说道：“以后我拍的每一部电影都要最好的资源，而且还包括熊柔柔出演的电影。” 顾远摆出了他的报价，说实话，跟网络大电影的概念相比，这个价格很低很低。但是就算顾远有心创办视频公司也做不到。 创新成本很高，可是模仿成本很低。 阎泽林摇了摇头：“推广也要花钱的，顶多《寄生虫》这部电影。” 顾远倒吸一口凉气，阎泽林这一刀砍得也太狠了。 “不可能，我想阎叔很清楚这本计划书的商业价值。” 阎泽林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承认这份计划书很值钱，但我已经看过了不是吗，而且很快就要过春节了。” 他在暗示顾远马上就是春节档，再不抓紧，就没时间了。 真黑！ 太黑了。 顾远想过阎泽林可能翻脸不认人，却没想过他翻的这么快，甚至都不愿意维持一个体面。 照这个架势谈下去，顾远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捞不着。 顾远沉吟两秒，忽然说道：“阎叔听过我写的歌吗？” 阎泽林想了想，说道：“《隐形的翅膀》和《成都》，听过，很不错的歌。” “那阎叔看过我写的电影吗？” “《茶馆》，我当然看过，而且还买了网络版权。”阎泽林不知道顾远想表达什么，还是如实说道。 “那阎叔看过我写的书吗？” 阎泽林摇了摇头。 顾远顿了一下，说道：“我写的《边城》销量高达七十万册，并且还在加印。” “很不错的成绩，但是小顾你想说什么？”阎泽林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我写的歌推动一座城市的旅游业，我写的电影创造了文艺片的记录，我写的书非常好看，还有这份计划书。”顾远站起身来，从阎泽林手中抽出计划书，居高临下看着他，笑着说道：“我每一次都很成功，包括下一次。” 小雨纷纷淋淋，窗户薄雾上映着两道虚影。 看着咄咄逼人的顾远，阎泽林沉默不语。 第七十五章 大年三十 阎泽林心里有两层考量。一方面，在电影没通过审核的情况下，顾远非但没有放弃，反而走出一条前人没走过的新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值得投资。 另一方面，若是顾远恼羞成怒带着计划书去其他公司，阎泽林就要和其他公司站在同一起跑线上，这显然不符合他的利益。 现在他拿着独一无二的计划书可以慢慢布局，吃最大的一块蛋糕。 经过一番唇枪舌剑，最终阎泽林同意了顾远的条件。 双方签好了合同，正式成为合作伙伴，企鹅视频将动用最大的资源推广《寄生虫》，为网路大电影产业铺好第一块砖。 在滨海待到晚上，顾远再次来到机场，踏入回家的飞机。 还有四天就要过年，姐姐和父母催了好几次，全家人就等他了。 就在顾远在飞机上的时候，网络世界忽然刮起一场飓风！ … 一条叫做【史上第一部网络大电影】的新闻忽然出现热搜第一。 年关将近，网民都很闲，很多人点进去瞧瞧。 【投资高达2000万，由知名作词人、作曲人、编剧的顾远导演的年度巨制，在大年初一凌晨首发在企鹅视频，只要三块钱就能享受院线大片！你心动了吗？】 文案底下贴上一段视频。 很多人明知道这是买的广告热搜，可看完文案后还是忍不住点开视频。 投资2000万的电影在网络上播放，这个噱头实在太唬人了。 视频开始播放，先是介绍了顾远的履历，《成都》、《隐形的翅膀》、《茶馆》、《边城》。 众人这才知道这些作品都是顾远做出来的啊，而且他才23岁，看来这部最新电影有点看头。 视频第二段介绍了网络大电影的概念，导演是最有才华的年轻导演，制作成本可以媲美院线大片，但是最重要的一点，你可以在家里就享受这些，并且价格远远低于电影票！ 众人恍然大悟，心里忍不住有些期待。 视频第三部是《寄生虫》的预告片。剪辑手法很悬疑，几个重要的场景一闪而过，最后镜头定格在草坪上一滩鲜血，浮出一行大字：穷人vs富人，谁才是寄生虫？ “感觉很实惠的一部电影，大年初一必须支持！” “一放假满街都是人，我就想家里看最新电影！” “院线的水平，汽水的价格，我今年大年初一不用去电影院了。” “电影院里小孩子太多，还是在家看电影舒坦！” “主题很深刻，夏国很少有这种悬疑片，必须支持！” 众人议论纷纷，几乎没有差评，清一色的支持言论，跟动辄三十、五十电影票相比，仅仅三块钱的电影简直是太实惠了。 然而相比普通网民的热议，电影圈内却没有任何声音。 主流观念中，登上巨幕影院的电影叫大电影，在电视和网络上播放的叫小电视，从称呼上就能看出来，业内人士很瞧不起小电视。 他们很不理解，为什么相同制作成本的电影不院线播放，而是在网络播放？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企鹅视频的策划好像脑子有坑啊！ 电影圈里很少有人看好新颖的网络大电影，甚至几次业内聚会，阎泽林都是茶余饭后取笑的话题。 … 顾远打开家门，房间很安静，似乎没有人在家。 放好行李后，顾远拨打姐姐的电话。 “姐，我回来了。” 顾秋那边的声音有些乱，“年底厂子里忙，我晚上接爸妈回家，先不说了。” 顾远无奈地放下电话，当初他用完那一招后，资金迅速回流，皮鞋厂起死回生，顾秋大胆将父亲借贷要买的最新设备买回来了，皮鞋的质量和工艺都上一个大台阶，秋远皮鞋厂的牌子也从地摊商品变成安城赫赫有名的大牌子，尤其受中老年人钟爱。 所以即便是大年三十的前一天，顾秋也要在工厂里忙着生产。 这也算幸福的烦恼了。 到了晚上， 顾远刚开始洗菜，就听到外面开门的声音。 顾秋满脸笑容地率先走进来，一下子抱住顾远。 “你好像长高了。” 顾秋揉了揉顾远的头。 顾远笑道：“是你今天没穿高跟鞋。” 顾秋瞪了瞪眼睛，“回家第一天就气我是不？” “好了好了，你姐弟俩见面就吵架。”母亲钱丽娟拉过顾远，上下打量一番，“精神不少，你在外面没受什么委屈吧？” 一旁的顾秋接住话茬，揶揄道：“凭顾远的性子，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救你最没良心，去，快去厨房做饭。”钱丽娟笑骂一句女儿。 顾秋嘟哝了一句“重男轻女”，不情愿的走进厨房。 顾山民脸色红润，脸颊胖了不少，拍了拍顾远肩膀：“嗯，身子骨结实了，没白在外面混。” 一家人热闹了很快，开始准备年夜饭。 有鱼有肉有猪肘子，一共五道热菜和两道凉菜。 很快，一盘盘菜端进餐厅。 顾远向厨房喊道：“妈，别做了，再做就吃不完了。” 钱丽娟的声音传了过来，“今天开心，多做几道菜。” 顾远和顾秋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无奈。 每次都是在大年三十做好多菜，然后在未来七天，每天都要吃剩菜。 顾秋悄悄碰了碰顾远胳膊，小声道：“睡觉之前，你下楼把剩菜倒了。” 顾远说道：“不太好吧？” “咱家现在也不缺钱了，剩菜剩饭还致癌，能不吃就不吃。” “可是为什么要我去倒。” 听到这句话，顾秋挺了挺胸，硬气道：“我是姐姐。” 顾远摇头叹气。 吃完饭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到了放鞭炮的时间。 顾家没有人喜欢放鞭炮，只买了很少的鞭炮凑凑热闹。 姐弟两人站在阳台上，像是小时候一样，对着夜空点燃了小呲花。 “弟弟，许一个新年愿望吧。” 烟花下，顾秋笑得绚烂。 顾远说道：“愿世界和平。” “虚伪！”顾秋不屑道。 顾远说道：“愿我姐姐顾秋天天开心，数钱数到手抽筋！” “我弟弟也是！” 顾秋的声音回荡在小区上空。 第七十六章 电影上映 窗外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还夹杂着孩子的嬉笑声。 每一年都是如此，也可以把新年鞭炮理解成古代人给现代人预定的闹钟，每年一次，一次持续十五天。 顾远睁开眼睛，习惯性看一眼手机。 早上六点的时候，熊柔柔发来一条消息：“顾远，我要红包！【小熊拜年jpg】” 顾远笑着给她发了一百元红包。 没想到熊柔柔秒回一个表情包：【再来二十行不行？】 顾远给她发了二十。 熊柔柔：【再来三十行不行？】 顾远又给她发了三十。 熊柔柔：【最后五十】 顾远噗嗤一笑，回道：“你这个鸭子表情包没完没了，我不发了。” 熊柔柔：“嘿嘿嘿，其实还有五六个表情包没用上呢。” 顾远正要答话，忽然，房门被人推开，顾秋看到顾远脸上的笑容，说道：“你找女朋友了？” 顾远紧了紧被子，无奈道：“进来前要敲门。” 注意到顾远的小动作，顾秋打趣道：“挡什么挡，你穿开裆裤的时候还是我帮你擦屁股。” 其实顾秋只比顾远大三岁，但她总是喜欢提起顾远小时候的糗事，借此巩固她姐姐的霸权地位。 顾远踹了踹被子，示意顾秋快点出去。 一见他这样子，顾秋狡黠一笑，一跃扑到大床上，“手机给我，我看看哪个小姑娘让你傻笑成那样。” “哎，你别瞎看，小心眼睛长鸡眼！” 顾远奋力抵抗，然而他二十多年来一次都没赢过顾秋，这次也不例外。 将一脸悲愤的顾远压在身下，顾秋开始翻看熊柔柔的相册，喃喃自语；“身材不错，长得比明星还好看，啧啧，怎么能看上你呢？” 看了一会儿，顾秋把手机一扔，噔噔噔地踩着地板往外跑，嘴里还喊着：“爸，妈，顾远处对象了！” 对于顾远来说，新年第一天过得十分屈辱。 对于靠流量赚钱的公司来说，新年第一天也十分憋屈。 大清早，老板跟家人吃一顿温馨早餐，顺便跟朋友打两圈麻将，直到吃完中午饭才施施然来到公司。 而苦逼的员工们连早餐都顾不上吃，随便洗一把脸就冲到公司，开始度过一年中最累的一天，因为今天是一年中流量最高的一天。 企鹅视频。 阎泽林盯着实时数据，问道：“现在预约人数有多少了？” 工作人员说道：“四百万人次。” 阎泽林点点头，《寄生虫》预约人数已经有四百万人，一人次是三块钱，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挣了一千二百万。 他在宣传上耍了一个老套路，成本只有六百万被他宣传成两千万。从实际成本上看，这部影片已经赚钱了。 但是阎泽林脸上却没有多少兴奋之色，甚至有些担忧。 一千二百万又如何？ 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全网预热，结果才赚几百万快，这对企鹅公司来说是一种羞辱。更何况，如果网络大电影没有表现出独特的优越性，那些制片商为什么不在院线上映电影，非要选择这新生的网络平台呢？ 前途渺茫啊 阎泽林说道：“你让总公司的宣传部再发一条推送，做一次最后预热。” 工作人员查完数据，说道：“广告推送排队到后天下午了，咱们还要排队吗？” 子公司想要动用总公司的宣传资源自然要走程序，只有那种优先级特别高的子公司才能插队。 阎泽林摇了摇头，说道：“那就算了。” 事已如此，他已经做了最大努力，最后能取得什么样的成绩，就全靠电影质量了。 下午六点，所有企鹅视频的用户收到一条推送消息——全网第一部网络大电影已经上映！ 有人无视，有人好奇。 一部分用户开始点播《奇生虫》，看看网络大电影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花了三块钱，电影开始播放。 总时长132分钟，跟传统电影来说没有任何缩减，而电影画质也很出色，没有丝毫的模糊感，而且能看出来，道具和场景都很用心，没有偷工减料。 从这些角度上看，花了三块钱的观影用户感觉很满意。 故事进展很快，穷人家的儿子通过伪造学历和装腔作势获得家教工作，这剧情很平常，但是下一段，儿子竟然把他妹妹也介绍到富人家工作！ 这一点显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观影中的众人隐约明白寄生虫的内涵了。 但让他们惊愕的远远不止如此。 老板家的司机送妹妹回家，妹妹悄悄在车后座藏了一个内裤。很快，老板在坐车的时候发现了这条内裤，回家和老婆一商量，绝对是司机图刺激，和女人在他车后座鼓掌了！ 老板气急败坏，直接开除了司机。 穷人一家的机会又来了。 儿子和父亲先去4s店试驾老板同款的奔驰车，将车辆细节了解清楚后，通过一带一方式，妹妹将父亲介绍给老板当司机。然后故技重施，赶走别墅里的女管家，又将母亲介绍过来。 在这个过程中，穷人一家表现出惊人的骗术天赋，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没有丝毫破绽。 观影众人以为故事到此，后面的剧情应该是富人一家识破穷人一家的把戏，然后将他们赶出家门，或者是寄生虫赢了，穷人一家拿住富人一家把柄，成功上位。 但是很快，他们发现自己又一次小瞧了导演的惊天脑洞。别墅竟然别有洞天，老板身上的寄生虫远不止穷人一家，还有前任女管家一家。 女管家的老公为逃债躲进别墅逼仄的地下室里，就像一只见光死的臭虫，终日不见阳光。故事到最后，情节忽然简单粗暴起来。 为了争夺寄生虫的名额，穷人一家和女管家一家开始厮杀，最后牵连到完全不知道内幕的富人一家。 片尾曲响起，影片到此结束。 “这这就结束了？” 直到这一刻，沉浸在剧情中的众人才惊醒过来，咂摸咂摸嘴回味着剧情。 精彩，真精彩，无论怎么回味都觉得精彩，甚至还想再看一遍。 “这是一部网络大电影？比院线大片都好看啊！” 所有人心中都冒出这这句话！ 第七十七章 火爆的电影！ 新年第一天的主要内容是走亲戚，所幸顾山民和钱丽娟是家里的大哥、大姐，惯例都是弟弟妹妹拜访他们。 下午的时候，二姨一家过来拜访，话题难免提到顾远的二叔，卷走贷款的顾志民。 二姨欣慰地笑了笑，感慨道：“我当初就知道你家不能倒，但是没想到生意能越做越大，真是老天爷开眼啊。” 顾山民哈哈一笑：“这就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钱丽娟冷笑道：“我宁可没有这种后福，也不知道顾志民那狼崽子遭没遭报应。” 听到这句话，顾山民脸上笑容越来越少，叹了一口气。 二姨似乎想到什么，抬手拍了拍一旁的女儿，“你和顾志民的女儿一个高中，你听说什么消息没？” 二姨女儿叫张笑禹，她耸了耸肩，说道：“听说出国留学了，我就知道这些。” 几个大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流露出无奈和愤懑。既然顾志民全家出国，要钱这事就更没指望了。 钱丽娟苦笑道：“别聊那白眼儿狼了，以后就当没有这个人。” 气氛稍微有些沉闷。 二姨看向顾远笑着说道：“小远现在做什么工作呢？” 新年期间，年轻人永远躲不过去的问题：工资多少？有对象了吗？什么时候买房？ 顾远说：“在娱乐圈里混口饭。” “娱乐圈？” 一旁玩手机的张笑禹听到这句话，惊喜地抬头说道：“哥，你是明星吗！” 二姨啧啧赞叹：“你大哥从小长得俊，足够当明星了。” 顾远看向张笑禹说道：“我是做电影编剧的。” 张笑禹连连点头，兴奋问道：“哥，你认识林若琪吗？” 林若琪是一位一线巨星，人气极高。 顾远不关心娱乐圈新闻，摇了摇头，“我就认识几个明星。” 张笑禹微微失望，看来大哥只是娱乐圈里小小的工作人员，但也是圈内人，抱着听八卦的心思，她又问道：“哥，那你和那些明星合作过？” 顾远说道：“熊柔柔，熊家飞，还有崔妍。” 听完这几个名字，张笑禹愣了愣，似乎想起来什么，脸色古怪，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顾远。 “哥，咱俩合个影！”张笑禹跑到顾远身旁，一把搂住他脖子，姿态亲密，拍下一张照片。 张笑禹的兴奋劲儿隐隐有点奇怪，顾远有心想问，却没问出口。 不多时，二姨一家离开了。 顾远躺在沙发上看书，就在这时，一旁的顾秋大喊一声，然后拍着大腿仰头大笑，笑声越来越响，边笑边看向顾远，泪花都要出来了。 似乎那件好笑的事情跟顾远有关。 顾远疑惑道：“你笑什么呢？” 顾秋捂着肚子大笑，把手机扔向顾远，趴沙发上继续大笑。 笑声是会传染的，顾远笑着接过手机，心说要看看什么事这么好笑。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张笑禹的朋友圈，点开第一条，图片是刚才张笑禹和顾远的合影，而配文是： 我哥是史上最强烂片的编剧，牛逼不？ 顾远：“？？？” 晚上八点十五分。 企鹅视频总部。 阎泽林在办公室里收拾文件，打算回家吃饭。 这时敲门声响起，声音细碎而响亮，来人似乎有些焦急。 阎泽林喊道：“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数据部的小王，他小跑进来，飞快地把电脑放到办公桌上，“老板，您快看。” 一般这种语气，不是大好事，就是大坏事。 阎泽林一颗心揪起来，看向屏幕。 屏幕上是《寄生虫》的实时数据，观影人次的数据后面有一长串的零，一下子数不清楚。 阎泽林抬头看向小王，试探道：“这是几个零？” 小王激动道：“手机电脑电视，加起来一共二千七百万观影人次！” 这就是足足八千万的收益！ 阎泽林惊愕地睁大眼睛，狠狠吸一口气，然后淡笑着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大家，这个月工资和奖金翻两倍。” 小王急匆匆跑来报喜，认为老板肯定会狠狠夸他一顿，随便升个职，没想到阎总心态稳如巨松，不愧是大老板啊。 小王藏着失望情绪，回去跟同事说好消息了。 在办公室大门关上的那一刻，阎泽林原地180度转身，看着落地窗上的影子，握拳大吼一声：“真他娘的给力嗷！” 深夜十点。 张笑禹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玩手机。 忽然手机震动起来，随后电话铃声突兀响起，吓得她手忙脚乱，手机从手里滑下来，直直砸在脸上。 “唔”张笑禹疼得捂住嘴唇，就这样还腾出一只手接通电话。 “喂，笑笑，我问你一件事！”电话另一头是张笑禹的好闺蜜，她声音很急切。 张笑禹说道：“啥事？” “你哥是不是叫顾远？” “我哥顾远？”张笑禹说，“是啊，你看上了？给爷死去，我把你当姐妹，你把我当小姨子？” 女孩哭笑不得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现在上企鹅视频，现在最火的那个网络大电影好像就是你哥拍出来的！” 张笑禹摸不着头脑，说道：“你把你企鹅账号借我，我没会员。” “嘿！你要急死我了！” 张笑禹挂掉电话后收到小姐妹发过来的企鹅账号，很快登上企鹅视频，找到了《寄生虫》。 “几千万人看过，播放量很高啊。”张笑禹点开演员表，目光定在导演的图片上。 这位年轻的不像话的导演就是她大哥顾远！ “啊！”张笑禹扔掉手机，捂脸尖叫，兴奋地在床上反复蹦跳。 她家也出一个大明星了，哈哈哈，等开学后必须跟小姐妹好好得瑟一下！ 嗯，必须要一堆大明星的签名！ 等兴奋劲儿过去后，张笑禹傻乐着打开手机，想了又想，给顾远发送一条消息：“哥哥～你睡了吗？【猫咪推门。jpg】” 张笑禹微微皱眉，心道怎么感觉有点色情呢？ 很快，顾远给她回了消息。 “下次发朋友圈记得屏蔽你顾秋姐。” 张笑禹呆了呆，猛然想到下午那条朋友圈。 “哥哥，我错了，你听我解释！” “其实我特别崇拜你，特别喜欢看你拍的电影！” “哥哥，你搭理我一下呀～” 第七十八章 堵马桶引发的热议 顾家。 顾远挂断一通电话，长长吐出一口气，从今早开始，他电话就没消停过，全是各大公司的挖角电话。 “终于不忙了？”顾秋端着一杯清茶走过来说道。 顾秋脸上笑嘻嘻，满是揶揄的意味。 顾远淡淡地看她一眼，别过脸，没有接话。 “啧啧。”顾秋见状笑得更灿烂，说道：“不就是拍出一个烂片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它是史上最大烂片，谁敢说你下一部电影不会火爆全国。顾远，你真没必要这样，雇这么多人给你打电话，花了不少钱吧？” 顾秋看到张笑禹的朋友圈后，已经笃定她弟弟毫无艺术天赋了。 面对顾秋的戏谑，顾远毫无反应，完全无视了她。 顾秋笑着正要再开口，顾远抬手止住她，说道：“顾秋，都这么大岁数了，就别用激将法这么幼稚的招数，我看着都觉得尴尬。” 他心里明白，顾秋反复嘲弄他，无非是想让顾远放弃娱乐圈，回家老老实实地继承秋远皮鞋厂。 唉，一旦创业失败就要回家继承千万家产。 顾远觉得肩头的担子更沉重了一些。 见小心思被戳破，顾秋脸上现出怒容，用力捏了捏他肩膀，昂头道：“一个月近千万的流水，效益一百多万，卖皮鞋它不香嘛？” 顾远正要说话，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我让你雇人打电话！”顾秋按住关机键，然后气呼呼地回到自己房间。 顾远笑着摇了摇头，正好清净，他翻开一旁的书读了起来。 几百公里外，熊柔柔挠了挠头，顾远怎么把她电话挂了，然后又关机了呢？ 《寄生虫》在微博热搜榜足足挂了一整天。 可以说，这是一整年内主题最深刻的一部电影，并且它上架销售一天半，创下高达13亿的票房纪录，比很多院线大片的成绩都要好看。虽然它后劲不足，最终票房很可能浮动在2亿左右，但是它成了电影届的一个里程碑——不需要院线发行，只依靠网络流量。 从电影取得的成绩，到电影背后的意义，引发全民讨论。 由此，电影业发生了一场大地震。 为什么想改革的人那么多，西方国家独独害怕老马？ 提出问题不难，解决问题才是最困难的。 老马真的能提出一种全新的政治体制，这才是最恐怖的！ 现在，电影圈的众人看顾远就是用这种眼光，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子开创全新的销售模式，这是想颠覆他们啊！ 电影刚上架后，网络上清一色好评，随着时间推移，网络上忽然冒出很多差评。 “举报了，虚假宣传，实际拍摄成本才六百万，被吹成两千万！” “女主熊柔柔是《逐梦演艺圈》的女主，呵，谁看这部电影谁是傻子。” “这是顾远第一部电影，拿网民试水，请问他居心何在？” 水军在各大平台刷了很多差评，但是效果微乎其微。 很快，又出新招，花钱给《寄生虫》降热度。不多时，平台上的热搜榜上已经看到不它的身影。 可是晚上的一件事让他们气的吐血。 知名编剧张大强发了一条微博： 【今天魔都暴雨，我刚看了《寄生虫》觉得大家都不容易，没叫外卖一直饿着。然后因为暴雨全楼下水有问题。我家因为正在封阳台，满屋飙水，马桶还堵了。 楼管过年休息，关机且不回消息。雨稍微小一点，我冲出去买了马桶搋子。 通了两小时，通到尿都飞到脸上了也没修好。真的和《寄生虫》里的熊柔柔一样，想着随便吧，毁灭吧。 我也受过高等教育，懂人情世故，没有不努力，兢兢业业活着，没有想过依靠谁这些都做到了，然后呢？ 我无奈拎着一塑料袋擦尿的纸巾，在走廊看着端着水盆的邻居。大家都很尴尬，我们好像尽自己所能体面了，自如了，住上小两千万的房子，坐着所谓精英的工作，过着top五的生活，坐着几万一次的头等舱，出行住着几千一次的安曼酒店，用着最新款的手机，闻得出别人身上的地铁站气味了。其实没有什么改变。 我拿起电话打给物业，不管多大的雨，如果十分钟后不让人帮我痛马桶，我现在就报警，报警解决不了就找人揍物业，然后我们各找律师，我一定倾家荡产告死这帮人！】 微博发布五分钟，评论飙到上千。一个小时后，以火箭般的速度冲到热搜第一。 《寄生虫》，小两千万的房子，top五的生活，地铁站的气味，以及最后歇斯底里要物业付出代价的疯狂。 一段话里占据了无数年度热词，飙到热搜第一也是情理之中。 “张大编剧牛皮，我等穷人不配说话！” “两千万的房子原来也会堵马桶啊。” “《寄生虫》被你曲解成这样，顾远导演的心血白费了。“ “富人和穷人的矛盾在张大编剧身上完美体现！” “@浮生” 网民纷纷开口谴责冷漠的中产阶级。 但是花钱降《寄生虫》热度的影院大佬们要气得吐血了！ 不过是马桶堵了这点破事，你张大强就要发微博，发微博就发微博，你带上寄生虫干什么？！ 与此同时，《寄生虫》蹭着这波热度，成绩再度起飞。 “你什么时候来我家？”顾远跟熊柔柔通着电话。 熊柔柔：“正月十三，然后咱们一起去柏林。” 柏林电影节每年二月份举行，而《茶馆》入围了一些奖项，所以剧组肯定要去柏林。 顾远：“那你来我家坐一坐吗？” 熊柔柔想了想，小声道：“我不敢。” 顾远笑道：“熊叔陪着你，你有什么不敢的？” “好吧，到时候我去坐一会儿。” 两人聊了一会儿，挂断电话。 顾远闲的无聊，登上微博，顺手把“浮生”的名字改成“顾远”。 这时，顾远才发现有很多人@他。 顺着线索，顾远看到了张大强的微博。 好无聊的编剧生活那么有趣，何必因为这点小事撕破脸皮。 但是热度不错。 顾远想了想，随后发了一条微博： 【用着最新款的手机，却不懂工业设计之美； 坐着最奢华的头等舱，却不懂碳排放的责任； 住着最顶级的安曼酒店，却不懂其人与自然的经营理念； 住着两千万的豪宅，却不懂穷人的生存压力； 谁才是寄生虫？ 答案请戳企鹅视频】 第七十九章 键盘侠 有一种人拥有双面性格，网络上重拳出击，现实中唯唯诺诺。 这种人叫键盘侠。 安城机场的大厅。 熊柔柔梗着脖子，辩解道：“我才不是键盘侠，我是不想给阿姨惹麻烦。你看阿姨招待我还要做一大堆的菜，太麻烦了，所以我才不去你家，懂嘛？” 前几天两人说好先在安城待几天，然后一起去柏林参加电影节，可事到关头，熊柔柔突然特别害怕去拜访顾远的妈妈。 她一边说话，一边脸色慌张地往后拽袖子。 顾远拉住她的胳膊，笑道：“不麻烦，我点外卖，我妈不用做饭。” 熊柔柔傻眼了，连忙转动脑筋，搜肠刮肚想出一个不去顾远家的理由。 “顾远，你变了！”熊柔柔抽了抽鼻子，眼睛泪巴巴地看着顾远，神色特别可怜。 顾远无奈摇了摇头，说道：“你什么时候能够一下子哭出来，再在我面前飙戏——那你今天不住我家，你住哪？” “住你家附近的宾馆。”熊柔柔轻轻扯了扯顾远，乞求道。 既然熊柔柔不愿意去，那就没必要强迫她去。 顾远笑着刮一下她鼻子，笑道：“键盘侠。” 两人一起来到顾远家附近的一间酒店，把行李安置好，然后在安城四处玩了一圈。 熊柔柔一路上都很兴奋，好奇地观察着顾远曾经生活的城市。 她脖子上挂着一台单反，四处拍拍拍，模样看着还挺专业。 逛完公园和步行街已经是傍晚了。 熊柔柔死活不同意去顾远家吃饭，顾远只能给她点一份外卖，然后独自回家。 家里钱丽娟正在热大年三十的剩菜，而顾秋躲在房间里偷吃鸭脖。 顾远开始后悔没在外面吃饭，走了过去，“给我一个。” “去。”顾秋吐出骨头，不屑道：“自己出去买去。” “不去，我都脱鞋脱裤子了。”顾远向鸭脖袋子里探出手。 “呸呸呸！”顾秋往他手上连喷口水。 顾远变色：“你恶心不恶心！”说着弓着手往顾秋脸上蹭。 兄妹二人闹了起来，顾远抢着鸭脖袋子，顾秋奋力反抗。 忽然，顾秋用力嗅了嗅鼻子，然后动作像猎犬一样沿着顾远胳膊上攀爬。 “好啊你个顾远，我没想到啊，你是这种人！”顾秋脸色僵硬，冷声道：“100bon，橙花与苦橙叶味。啧啧，用的香水还挺高级。” 顾远怔了怔，恍然想明白是熊柔柔身上的香水味。他还没说话，顾秋逼近过来，“找女朋友去了，还是快活去了？” “跟你没什么关系吧？”顾远笑着看向她手里的鸭脖，意思很明显，先把鸭脖拿出来分，然后才有说话的机会。 顾秋冷笑一声，光着脚丫颠颠地向外跑，大喊道：“妈，妈，顾远他——” 当看到她往外跑的时候，顾远心里就咯噔一声，身子飒沓冲过去，捂住她嘴，恨声道：“你行，你真行，顾秋你赢了！” 顾秋一双大眼睛笑盈盈的看着他。 厨房里的钱丽娟听到声音，喊道：“什么事，咋了？” 顾远松开顾秋的嘴，顾秋喊道：“没事，顾远说你别把鱼头倒扔了，他爱吃，你等下热一热。” “好咧，你不说我就倒垃圾桶了，那我热一热。” 钱丽娟反身回去做菜。 咣当。 白皙的脚丫扣住大门，顾秋双手抱胸，悠哉悠哉地看着顾远。 顾远老实交代：“熊柔柔来安城玩，过几天我俩出国玩一趟。” 他省略了很多事情，省得顾秋刨根问底。 “奥～原来是这样。”顾秋点了点头，说道：“熊柔柔怎么不来家里吃一顿饭？” 顾远反问道：“就吃已经剩三天的鱼头汤？” 顾秋哈哈一笑，说道：“我亲自下厨给她做新鲜鱼头汤。” 她脸色兴奋，显然对传说中的熊柔柔很期待。 顾远摇了摇头，“熊柔柔特怂，不敢来咱家玩，现在住那边的花园宾馆呢。” 一听这话，顾秋打开衣橱，开始挑选衣服。 顾远皱眉道：“你要干什么？” “接熊柔柔回家啊。”顾秋的语气特别正常。 “停！熊柔柔不愿意来是她自己的选择，你别瞎插手。”顾远知道顾秋一直唯恐天下不乱。 顾秋想了想，转身伸出右手，“把熊柔柔联系方式给我，我们妯娌间好好聊聊。” 一看她的样子就没安好心，顾远果断拒绝：“不可能，想到别想。” “妈！我” “你赢了。” 花园宾馆一间客房里。 熊柔柔柳眉微微皱起，脸露苦闷。 她刚收到顾远的消息，知道了顾家发生的事情。 顾秋马上要加她好友，这该怎么办呀？ 熊柔柔其实很想见一见顾远家人，可是“想”和“做”是两码事，真要去顾远家的时候她就害怕。 叮咚，手机来了一条消息。 熊柔柔脸皮发烫，慌乱地同意好友请求。 熊柔柔：“姐姐过年好，我叫熊柔柔。” 顾秋：“你好，我是顾远姐姐顾秋，【新年红包】” 熊柔柔茫然地看着手机，这跟该不该领红包啊？ 熊柔柔：“我今年二十岁半，不能领红包了。” 顾秋：“姐姐的心意，你收着。” 熊柔柔：“好吧。” 另一边，顾秋嘿嘿地笑了起来，心道：“小姑娘好想不太聪明的亚子？” 两个女人开始聊天。 刚开始，熊柔柔能感觉到顾秋有意无意的套她话，但是可以应付自如，回复得滴水不漏。 可是她殊不知那都是顾秋故意露出来的痕迹，就为了示敌以弱。 跟老奸巨猾的顾秋相比，熊柔柔无疑十分稚嫩。 随着时间推移，熊柔柔额头沁出一层细汗，双颊泛着热气，她已经感觉到有些事情不对劲了。 “完了，完了，这句话不应该说啊。”熊柔柔手忙脚乱。 很快，顾秋就知道了所有她想知道的内容。 “柔柔，来咱家吃饭吧。” 在短短二十分钟的交锋中，熊柔柔一败涂地，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连忙乖巧地回复道：“好哒，姐姐，我马上就到。” 放下手机后，熊柔柔仰头长叹，表情悲愤。 “我就是一个弟弟！” 第八十章 小白兔和大魔王 顾远敲开顾秋的房门，看到她坐在镜子前正在涂着口红。 顾远说道：“晚上八点多了，你要出门？” 顾秋抿了抿嘴唇，说道：“不出门啊。” 她拿起一旁的眼线笔，继续上妆。 顾远印象中顾秋是一个很“懒”的女生，出门只做基本的护肤保养，很少化妆，只有在重要的场合才细心打扮。 想到这里，顾远说道：“熊柔柔要过来了？” “bingo～”顾秋说道：“答对了，但是没有奖励。” 正是因为熊柔柔将要过来，很少化妆的顾秋才认真打扮起来。 顾秋涂完眼线，起身转了一圈，笑道：“好看不？” 顾远摇了摇头，“外表美不重要，心灵美才重要。” 听到这个，顾秋挑了挑眉，语气玩味道：“某人好像在背后点我呢？” 顾远关上房门，说道：“你到底想要干嘛？” “你怎么用这种语气跟姐姐说话。”顾秋拉开衣柜，一边挑着衣服，一边说道：“就是想看看那个女孩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秋的语气漫不经心，但是她挑衣服的眼神却像她谈工厂业务时一样认真。 “熊柔柔脑子不灵光，你别欺负人家小女生。”顾远上前说道。 “哈哈哈，我也发现了。”顾秋笑了笑，推开顾远，“看时间也快到了，你快出去接她。” 见顾远脸色凝重，顾秋笑呵呵道：“放心好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顾远叹口气，说道：“你别弄得熊柔柔下不来台。” 说完他下楼去接熊柔柔。 正如顾秋所说，顾远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读初中的时候，顾远班级里有个女孩总是被男生欺负，他回家后把这事讲给顾秋，当时顾秋没什么反应。第二天上语文课的时候，顾远目瞪口地看着顾秋带着一帮姐妹闯进班级暴打那几个男生。 她是正义感特别强的人，想来不会欺负熊柔柔吧？ 小区大门外。 熊柔柔扒在大门上对着门内的保安喊道：“叔叔，能帮我开一下门吗？” “干什么来的？”保安走了过来。 熊柔柔说道：“走亲戚。” 或许是因为熊柔柔懂礼貌，又长相甜美，保安没让她登记压证件，直接放她进来了。 “谢谢叔叔。” 熊柔柔走进小区，照着顾秋给的地址找到了单元门，但是单元门也需要门禁。 熊柔柔伸手要按下门铃，又缩了回来。万一接电话的是顾秋或是叔叔阿姨怎么办啊，她可不敢一个人面对他们。 熊柔柔掏出手机，正要给顾远打电话，忽然想到如果叫顾远下来，他家人会不会觉得她不懂事呢？ “啊啊啊，我该怎么办啊。”熊柔柔跺了跺脚，烦恼的原地打转。 就在这时，大门忽然打开了。 “熊柔柔？”身前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熊柔柔抬头就看到了顾远，连忙抱住他，“你终于来了，怎么办，我不敢上去。” 顾远愣了愣，熊柔柔涂着红唇，两腮泛着粉色，两人分别时她还没化妆，怎么她也化妆了呢？ “我爸妈和姐姐都是很和善的人，不会欺负你的。”顾远揉了揉熊柔柔的脑袋安慰道。 熊柔柔嘟起小嘴，跟着顾远走进电梯。 电梯行驶到一半，熊柔柔哎哟一声，轻轻掴了自己一巴掌。 “又怎么了？”顾远问道。 熊柔柔急道：“我忘记买礼物了，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 顾远安慰道：“你要是提着礼物上门，我爸妈才会骂你呢，不用把自己当外人。” 听到这句话，熊柔柔心里安定不少。 两人走出电梯，推开大门。 门内，顾山民三人笑眯眯地看着两人，显然一直在这里等候。 顾远说道：“爸，妈，熊柔柔来了。” 他右手用了用力，把熊柔柔拉到身前。 熊柔柔咽了咽口水，连忙鞠躬九十度，说道：“爸，妈，我来了。” 话音落下，众人静默一秒钟，然后哄堂大笑。 熊柔柔睁大眼睛，懵懂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钱丽娟笑着拉住熊柔柔的手，“快进来，外边挺冷吧，瞧把孩子冻的。” 顾远和顾秋对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好好照顾熊柔柔。 熊柔柔正襟危坐在沙发中间，左手边钱丽娟，右手边顾山民，她紧张地都忘记脱掉羽绒服了，模样像是应付老师提问的小学生。 反而是顾秋一句话都没说，站在不远处，笑盈盈地看着几人唠嗑。 顾远已经讲过熊柔柔家世，顾山民两人主要是问熊柔柔适不适应安城的气候之类的问题。 聊了十几分钟，顾远见熊柔柔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开口道：“爸妈，再不吃饭就凉了。” “对对对，吃饭，柔柔你多吃点，尝尝阿姨的手艺。”钱丽娟挽住熊柔柔的胳膊。 顾远提醒道：“你先让她把羽绒服脱下来，热得一脑门子汗。” 熊柔柔尴尬地笑了笑，连忙脱掉羽绒服，顺便揉了揉酸硬的脸颊。 落座的时候，顾秋拉过熊柔柔，笑道：“我们姐妹亲近一下，你坐我旁边。” 她笑得很和善，可熊柔柔已经见识过顾秋的手段，对她很敬畏，怯弱地笑了笑，连忙坐到她身边。 “油焖大虾。”钱丽娟起身给熊柔柔夹菜。 “谢谢阿姨。”熊柔柔礼貌道歉。 “酱排骨。” “谢谢阿姨。” “猪蹄子。” “” “三鲜馅的水饺。” “” 吃完饭后，众人开始安排熊柔柔晚上住处。 钱丽娟说道：“都到自己家了，哪里让你住宾馆，你今晚就留下来住。” 顾远接话道：“咱家没地方住，还是让她住宾馆吧。” 这话一出，除了熊柔柔之外的几个成年人对视一眼，意思很明显，咱家顾远还没和熊柔柔发生什么。 顾秋笑着说道：“反正我床大，让柔柔和我挤一挤吧。” “行。”钱丽娟说道。 “嗯，我看行。”顾山民说道。 “不行。”顾远反对。 熊柔柔连忙投一个感激的目光，不愧是顾远，就他懂自己的想法。熊柔柔宁可挤在沙发，都不愿意跟顾秋睡在一起，她很害怕顾秋。 顾秋笑了笑，说道：“你不让柔柔跟我睡，那就让她今晚跟你睡？” 在众人面前提起这个话题，顾远老脸一红，目光无奈的看一眼熊柔柔，表示他也是有心无力。 “我今晚绝对不能跟顾秋睡在一起，必须想办法自救。”熊柔柔笑容的背后闪动着无数想法。 有了！ 熊柔柔说道：“我没把洗漱用品带过来，今晚还是回宾馆吧。” 钱丽娟点点头：“这样啊” “没关系，我有全新的洗漱用品，都是大牌子呢。”顾秋笑着说道。 熊柔柔：“” 顾远：“” 为什么小白兔永远逃不出大魔王的手心？ 熊柔柔心里悲鸣一句，脸上却是笑嘻嘻地感谢顾秋。 今夜注定难眠。 第八十一章 小白兔“智斗”大魔王 深夜的顾家。 熊柔柔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卫生间，迎面看到顾远，他端着一杯热牛奶，正要回房间。 顾远见她一脸幽怨的表情，说道：“顾秋人很好，不会吃了你的。” 听到这句不痛不痒的安慰，熊柔柔眼神不忿，报复式的嘬一口他手里的牛奶，然后一步一步走进顾秋房间，脚步沉重的像迈入屠宰场。 顾远不厚道的偷乐一声，哼着小曲回到房间。 顾秋房间的陈设很简洁，一个木质书柜，粗略扫一眼，大部分都是英文书，封面设计像是大不列颠百科辞典，一看就是学术性的大部头。书柜右侧是一个简约风格的工作桌。整个房间以灰白两色为主，清爽简约。 熊柔柔忍不住联想到电视剧里的女总裁，做事风风火火，讲话精炼却又咄咄逼人顾秋姐姐就像是这种人。 “柔柔，你睡里面还是外面。”坐床上看书的顾秋笑着看向熊柔柔。 熊柔柔抛掉乱七八糟的想法，讨好的笑道：“我睡哪都不碍事，姐姐想睡哪？” 顾秋说道：“那我睡里面吧。” 熊柔柔连忙爬上大床外侧，等待着顾秋的下一次出招。 她看过很多家庭伦理剧，男方亲戚总是刁难女方，尤其喜欢欺负外地人，熊柔柔对眼下这种场景早有预料，还总结了四字真言：装疯，卖傻。 “我要睡觉了。”顾秋合上书，说道：“你是现在睡还是玩会儿手机再睡？” “啊？”熊柔柔眉头一凝，说道：“我习惯早睡早起，不玩手机。” 顾秋笑了笑：“好习惯——那我关灯了？” 熊柔柔利索地钻进被窝，侧头看向顾秋，示意她已经准备好了。 关上灯后，两人没有再说话。 顾秋定定地望着天花板上吊灯，一想到身旁的女孩是顾秋领上门的女朋友，就忍不住一声唏嘘，真是岁月不饶人，臭跟屁虫都走到这一步了。 男人把女朋友领上门的含义，不就是想要告诉世界那个女孩是他未来老婆吗。 对此，顾秋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伤感、欣慰、还有点感动，总之很复杂，但最多的还是不放心。 婚姻不是两个人互相喜欢就能在一起，那是两个家庭的结合，是两个人后半生的结合。 顾秋担心熊柔柔和顾远少不更事，没有考虑那么多。 一旁的熊柔柔也没有睡觉，她没有那么多想法，只是换了一个环境睡不着觉。 她看着吊灯，默默数着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烤羊肉，涮羊肉，肥牛，虾滑 熊柔柔咽下口水，揉了揉不争气的肚子。 晚饭为了维持淑女形象，愣是只吃一碗饭，现在肚子里好饿 难受，想哭。 感受到身旁的小动作，顾秋侧过身子，看着熊柔柔的侧脸，小声道：“柔柔，还没睡吗？” 这句话如同清晨的撞钟。 熊柔柔一下子精神通明，说道：“睡不着，不是很困。” “我也是。”顾秋帮熊柔柔紧了紧被子，说道：“咱们姐妹俩唠唠嗑？” 唠嗑？ 是敲打吧。 熊柔柔腹诽一句，然后侧头看向顾秋，声音温柔：“好啊，我也想跟姐姐聊一聊呢。” 顾秋想了想，说道：“你觉得顾远人怎么样？” 来了来了，这一招来了。 熊柔柔沉吟两秒，说道：“顾远是一个很好的人，他说话得体，办事公正，可见家庭教育很出色，并且有良好的家风。我觉得他是一个很正直，很优秀的人。” “？？？” 顾秋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熊柔柔字正腔圆的播音腔，加上正经的不像话的套词，怎么像是晚间七点的某个新闻节目，说了一大堆，实则一句重点都没有。 演技九分。 熊柔柔给自己扣掉一分，敌人已经图穷匕见，她不能骄傲，必须小心应对。 沉默了一会儿，顾秋问道：“那你对婚姻怎么看？” 熊柔柔眯起眼睛，露出精明的小光芒，然后说道：“列福斯塔尼克说过，百分之六十的家庭都是不幸的，百分之三十的家庭正在通向不幸，只有百分之十的家庭幸福快乐。我觉得必须经过慎重的考虑，和一次又一次的磨合，才能考虑婚姻。”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窗外的车灯掠过白墙，房间安静得让熊柔柔以为顾秋已经睡着了，就在她将要出声的时候，听到顾秋开口了。 “柔柔，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熊柔柔坐起身子，连连摆手，慌乱道：“没有意见，我真的没有意见啊” 顾秋打断道：“柔柔，姐姐没有恶意，只是想唠唠嗑，如果你拿套话搪塞我，未免有点太不真诚了吧。” 顾秋语气很淡，听不出丝毫怒意，却让熊柔柔心脏一揪。她刚才的回答的确没有一丝的真诚，全是讨巧的话术。 黑暗中，小脸苍白的说不出话，大脑像宕机了一样，莫名其妙地单曲循环一首特别沙雕的嗨歌，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就这样，两人无言注视了几秒钟，忽然响起一连串的咕噜声，打破了难捱的沉默。 顾秋出声道：“你饿了？” 熊柔柔低低的嗯了一声。 顾秋笑了笑，语气温和：“当时没考虑你要来，做的菜可能不太符合你的口味。我给你做顿夜宵，你想吃啥？” 熊柔柔不好意思，推诿道：“太晚了，我捱捱就过去了，不麻烦姐姐了。” “你都叫我姐姐了，我能不给你吃饱饭？”顾秋揶揄道。 她打开台灯，披上外套，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给你煮碗面，加鸡蛋，加香肠，还有澳洲肥牛，嗯，冰箱里好像还有一板青虾，你有忌口吗？” 熊柔柔很想拒绝敌人的投食，但听到这么多好吃的，又想到顾秋提到的真诚，咽了下口水，认真道：“没有，我啥都吃。” 顾秋笑着点点头，往外走去。 “姐。”熊柔柔出声。 顾秋回头，只听熊柔柔说道：“多放点辣椒油，再来点青菜。” 第八十二章 前往柏林 桌子前，顾秋抱着膝盖看着熊柔柔胡吃海塞，很久以前，坐在这儿吃面的人是顾远。 “慢点吃，别噎着。”顾秋帮她捋过头发。 熊柔柔狠狠咽下一大口，昂起头：“真香！” 女孩一脸满足状，可爱又单纯。 顾秋见状，笑容越发温柔，心说：“难怪顾远让我别欺负她，确实很讨人喜欢。” 吃完饭后，熊柔柔去刷牙，然后躺在顾秋旁边。 “睡前要护肤。”顾秋刳一指面霜，轻轻涂到熊柔柔脸上。 熊柔柔嗅了嗅，睁开眼睛：“海蓝之谜？” 顾秋说道：“我不太懂，你要是喜欢我就送你一套。” “哈哈哈哈。”熊柔柔先是快乐的笑了几声，又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顾远老跟我说你养家不容易，说很心疼你呢。” 听到顾远的评语，顾秋一挑眉毛：“顾远那家伙还说什么了？” 在这种场合，重要的不是顾远说过什么，而是熊柔柔现在说了什么。 熊柔柔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说道：“顾远夸你懂事，从小照顾他，给他做早餐，送他上学” “我给他织过围巾？我怎么不记得了？” “真的，真的，他老拿那条围巾秀出来给我看呢。” “哦，我可能忘了。” 两个女孩聊着顾远小时候和现在的糗事，顾远越吃瘪，两人越开心。女人间的关系多是聊八卦建立起来的，很快两人好的像是亲姐妹一样。 直到凌晨十二点多，顾秋和熊柔柔手挽着手，躺在一个被窝里。 “柔柔，聊聊你自己吧。”顾秋说道。 “我没什么好聊的，从小学到大学都没出过江城hp区，出去买个菜都能碰到同学，生活特别简单。”熊柔柔叹气道，熊爸熊妈当初正是看上hp区的条件，才在那里买房子。 顾秋笑了笑，说道：“顾远以后要在hp区买房，那你岂不是更惨了。” 熊柔柔想到那个场景，乐了一声，说道：“hp区还有江城最大的三甲医院，得咧，生老病死齐活了！” 顾秋说道：“那聊聊未来吧，如果不当明星，你最想做什么职业？” “不当明星啊”熊柔柔想了想，眼睛焕发活力，“我想去澳大利亚。听说每年雨季的时候，小羊都会因为雨水摔倒在地上，然后工作人员开直升机巡视草原，把小羊一只一只扶起来，我超喜欢这个工作。” 顾秋点点头：“听起来好童话啊。” “是啊是啊，而且那边羊肉不限量，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熊柔柔吧嗒一下嘴。 顾秋：Σ(⊙▽⊙“！ 怎么刚刚还说得那么唯美，下一秒突然画风崩裂？ 顾秋干笑道：“哈哈羊肉确实好吃。” 熊柔柔见有人认可她的梦想，开心地蹭了蹭顾秋。 顾秋决定换一个话题，说道：“其实我对你和顾远不是很放心。顾远前几年特别不着调，你呢，虽然是成年人了，但心智比较单纯。 我身边有很多朋友步入婚姻殿堂。很遗憾，没有一个女人是幸福的，我很担心当现实和理想不一样，你俩会特别痛苦。” 这是顾秋一直以来的担忧，在她印象中顾远还是靠找关系才能毕业的小男孩，毕业后也不找正经工作，拿了家里一百多万就去外地四处浪。 如果顾远只是找一个女朋友的话，顾秋不会多嘴，甚至不会在意。可看他和熊柔柔的架势，这是奔着未来去的，那她作为姐姐，有责任去提醒这对年轻人一些事情。 熊柔柔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小声道：“其实我对未来也没有什么期待呀，可能是现在太开心了吧，哈哈，就没有考虑过未来。 但是真要说期待落空这件事，嗯顾远以前跟我说过，在一段亲密关系里，不要对另一个人抱有期待，这种期待感无形中会绑架另一个人。所以我从来没期待过什么，只是感激现在的幸运。” 说完后，熊柔柔挠了挠头发，讪笑道：“是不是说的太天真啦？” 顾秋沉默地揉了揉她的手，笑着摇了摇头：“很好，你和顾远都比我拎得清，那我就不担心什么了。” 看到她脸上露出些许怅然，熊柔柔关心道：“姐姐以前遇到过特别不好的人？” 顾秋挑了挑眉毛，“是啊，年轻的时候也跟感情交过手，都是少不更事，哈哈哈。” 说到最后，顾秋自嘲地笑了笑。 熊柔柔沉默一下，摘下脖颈间的项链，给顾秋戴上，“这是我去尼泊尔一个寺庙里求来的小木头，据说能护人幸运，我把幸运分你一半。” 顾秋看一眼小小的木头吊坠，忙说道：“太珍贵了，我不能收。” “哎呀，没事的。”熊柔柔抖抖手腕，“我还有一条手链呢，分出去一半的幸运不碍事。” 或许是少女天真的话语，或许是过往的经历，顾秋默然收下，眼角微微泛湿。 “妈的，顾远要是欺负你，你叫我过去，我帮你削他！”顾秋搂住熊柔柔，认真说道。 “哈哈哈。” 清晨亮起，城市恢复活力。 顾家。 顾远和熊柔柔站在门口，而他父母和姐姐送他们。 顾山民叹口气，说道：“这么着急去柏林么，多住几天啊。” 钱丽娟说道：“是啊，难得柔柔来一趟，我娘俩还没唠够呢。” 顾秋抄着胳膊不说话，但看向顾远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能看出来，整个顾家都特别舍不得熊柔柔离开。 顾远说道：“回来的时候再住几天，机票都订好了。” 熊柔柔帮着说话：“叔叔阿姨，等我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不用太想我俩。” “唉。”钱丽娟叹一口气，掐了顾远胳膊一把，威胁道：“异国他乡的，你照顾好柔柔，反正你出事了，她都不能出事，听见没？” 顾远点了点头，“您老就放心吧。” 众人聊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顾远两人前往机场，坐上通往柏林的飞机。 “呀，我这有一张银行卡，背面写着密码。”飞机上熊柔柔惊讶地看着背包。 “我妈送你的呗。” “那为啥不当面送？” “可能是钱太少了。我上大学那年，我妈才给我五千红包。” 顾家，顾山民喝一口温水，忽然说道：“媳妇，你给柔柔那张卡里塞了多钱？” 正在扫地的钱丽娟头也不抬说道：“五万。” 顾山民咂摸一下嘴，点评道：“有点少吧。” 钱丽娟呵呵一笑，“等咱家生意再上一个台阶，我就给她包个大的。” 第八十三章 饭统熊老板！ “柏林好丑啊” 熊柔柔张望着街边建筑，小声嘟哝着。 一排排的板式居民楼，废弃的砖制工厂，只修到一半的建筑、还有风格统一的写字楼。还有许多未经打磨的混凝土构成的充满未来感的几何形状，看起来又酷又古怪的。 出租车从郊区开往市区，转一个弯路就会散落在城市各个角落的建筑不期而遇。 “像个钢铁怪兽。”熊柔柔补充道。 顾远说道：“经历战乱之后，建筑师在废土上各展身手，所以建筑风格千奇百怪。” 出租车停到一家酒店前，两人办好入住手续后，开始深入这座城市。 一家餐厅里。 “这是班尼迪克蛋？”熊柔柔戳了戳美食，样子很怪，看起来不怎么好吃，但她还是眯着眼睛一口一口吃光了它。 吃完一家店，两人很快又来一家店。 “强力口味柠檬章鱼？是这么翻译吗？”熊柔柔指着菜单。 顾远说道：“是味增柠檬章鱼。” 点完菜后，服务生拿着菜单离开。 熊柔柔托着香腮，看向顾远：“你英语好标准啊，以前经常出国吗？” 顾远说道：“是你英语太差了，显得我英语好。” 熊柔柔吐了吐舌头，不置可否，用叉子指着窗外的行人，“感觉这个国家好穷，一路上见到不少流浪汉。” 顾远望着街道，低声道：“这正是这座城市的性格，前卫，不羁，有阳春白雪也有下里巴人，这才是吸引了无数欧洲年轻人前往的柏林，这里可以容纳每一种生活姿态。” 两人谈话间，一个男人走进餐厅，对着餐厅老板说了些什么，然后那人坐上角落的t台。 吉他声响起，不激烈也不平淡，伴着男人粗犷的嗓音悠悠扬扬。 熊柔柔来了兴趣，举手机拍摄。 “你现在拍照片，等下要给他钱的。”顾远笑着说道。 熊柔柔放下手机，回头道：“多少钱啊？” “一欧，两欧都可以。” 熊柔柔心算一下汇率，感觉不是很贵，转过身子继续拍摄男人唱歌的场面。 餐厅里的众人抬头望着那男人，轻轻鼓掌，还有人小声跟唱，那应该是一首民谣。 顾远和熊柔柔虽说听不懂，却也觉得心情舒畅。 男人唱完歌后，脱下礼帽，笑容看向餐厅。若有人笑着看向他，他便停下来，客人将小费放进他的礼帽。 熊柔柔递了两欧元，然后和顾远去下一个景点游览。 两人没有准备旅游攻略之类的东西，导航是熊柔柔的眼睛，她瞄到哪里有好吃的，便兴冲冲地杀过去。 一路走一路吃，最后竟是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一家小店门前，熊柔柔扶着路灯，顺了顺小肚子，哀怨道：“我快吐出来了。” 顾远抿掉她唇角的奶油，无奈道：“叫你少吃点，对身体不好。” 熊柔柔脆声道：“谁让你刚才叫我饭统熊老板，我憋气。” 熊柔柔一脸委屈，弓着身子搂住路灯，可怜极了。 顾远哑然失笑，“我错了，别憋气了，右边有个酒吧，咱俩进去歇一会儿。” 街道右边是一排民居，只有一家便利店亮着招牌。 天色将暗，熊柔柔脸色半阴半明，隐约透着一股凉意。一只小手攀上顾远的腰间，指尖磨蹭着布料。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她用这一招的时候，顾远总是特别害怕。 顾远忙说道：“你仔细看看。” “看啥？”熊柔柔视线移过灰色的街区，什么都没发现。 见她实在找不到，顾远说道：“你看那个红色电话亭，不觉得特别突兀吗？” 整个街区都是灰色，那座艳红的电话亭极为显眼。 熊柔柔疑惑道：“然后呢。” 顾远和她走到电话亭前，抬手捏住门把手，用力一拽，露出一道楼梯，直通地下，低沉的音乐回荡在走廊里。 “这是什么地方？”熊柔柔瞪大眼睛。 “酒吧。” 穿过幽长的楼梯里，越往下走那股音乐声越清晰，还夹杂着各种欢呼声。 “哇！”熊柔柔看着喧闹的场景，出声惊叹。 两人坐上吧台，酒保笑着看过来。 熊柔柔快声道：“我要喝酒！”生怕顾远不同意，又补充道：“我是成年人，可以喝酒了。” 话是这么说，可语气却弱了下来。 顾远看向酒保：“两杯长岛冰茶。” 熊柔柔捏了捏顾远的手，表示很开心。 效果灯五彩缤纷，一支乐队在舞台中间高声唱着，爵士的旋律极有感染力，熊柔柔随着拍子晃动身体。 “顾远，咱俩上去扭一段啊！”熊柔柔起身拉着顾远大声喊道。 音乐声太大，顾远也喊道：“不去，安静喝酒！” “气氛这么好，不扭几段浪费夜晚！” “我怕你把肚里的食都晃出来！” 两人玩闹着拉扯，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音乐已经停了，追光灯四处乱晃，似乎操纵者注意到这对与气氛格格不入的两人，雪白的灯光骤然停在两人脸上。 熊柔柔：“？？？” 她茫然地停下动作，望着全看过来的众人，吓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紧紧抓住顾远的手，悄声道：“咱俩该不会得罪黑手党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效果，她小脸刷白，怯怯地看着周围。 顾远无奈扶额，挽住她的胳膊，“走，上台表演。” 熊柔柔惊声道：“为啥是咱俩啊？” “可能是咱俩颜值最高。” 熊柔柔觉得这个说法很靠谱，缩着脖子登上舞台，然后求助地看向顾远。 “你说过你会架子鼓，你打拍子，我来唱。”顾远说道。 路人组合上台表演可能是众人最喜闻乐见的节目，无论是遇上大神，还是糗态百出的情侣，都极有气氛。 全场掌声轰鸣，口哨声，欢呼声，为两人大声欢呼。 乐队笑吟吟地把位置让出来，熊柔柔一边嘟哝着“完蛋啦，丢人丢国外去了”一边接过鼓棒。 顾远唇角上扬，笑容比平常张扬许多。 “我们来自夏国，今晚给大家唱一首我写的歌。” “eon~” “干就完了！” “冲鸭！” 众人大声喝彩。 顾远递了一个眼神，见到熟悉的目光，熊柔柔鼓了鼓气，不再胆怯，重重敲下重音！ 第八十四章 your man 酒吧里，霓虹灯无规律闪动，掠过每个人的脸。 男男女女举着酒杯，或是举着手机对着舞台上的那对素人。 灯光下，熊柔柔感觉周身无比安静，某种难以言喻的紧张蓦地涌上心头，似乎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等着她出丑。 这舞台对她而言很小，还没有学校琴房宽敞，但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体验。 抛弃过往身份，撕掉标签，以一种近乎赤裸的状态面对观众。 熊柔柔看向顾远，背影并不宽厚，甚至有些消瘦，但足以令人心安。 顾大明白，冲冲冲！ 鼓棒落下，重音响起！ 顾远扶住麦克风，低沉而平缓的声音倾泻而出： “babylockthedoorandturnthelightsdownlow 宝贝锁上门将灯光调暗 putsomemusiconthat‘ssoftandslow 放一些舒缓的慢节奏的音乐 babyweain‘tgotnoplacetogo 宝贝我们哪儿也不去 ihopeyouunderstand 我希望你能明白” 声音从音响传遍整个酒吧，从第一句响起，台下就有一个姑娘捂嘴惊呼，不止是她，场上交谈的人们也停下来望向舞台，脑中冒出一个想法，这人是谁？这是什么歌？ 众人原以为是一对普通的游客，唱一首简单歌曲，或是支支吾吾讲个段子就下台，但他们这时才发现，灯光师随手找的人，好像不太简单啊！ 低沉的嗓音，洒脱的外表，还有撩人的歌词酒醉人，声音更醉人。 第一乐段刚刚唱完，台下已然几度掌声和尖叫。 顾远轻轻摇动身体，笑着唱道：“ ihavebeenthinkingaboutthisalldaylong 我已经思慕了你整整一天 neverfeltafeelingquitethisstrong 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感觉 ican‘tbelievehowmuchitturnsmeon 我不能相信你让我如此着迷 justbeyourman 只希望做你的男人” 唱到这一段，顾远拿起麦克，缓缓走到熊柔柔身边，继续低沉地唱着。 “there‘snohurry 不用急 don‘tyouworry 不用愁 wecantakeourtime 我们可以好好享受我们的时间” 渐渐的，众人忘我地打着拍子，放下疑惑和兴奋，全身心沉浸在歌声中。 这一刻，爵士乐里某种刺激精神的东西，像电流一样划过每一个人。 顾远站在小小的舞台上，望着四周的人群，一双双手高举着，一张张面孔欢呼着。 一种全然不同的享受，是血管高速沸腾的感觉。 顾远唱出最后一句： “ican‘tbelievehowmuchitturnsmeon 我无法想象你让我如此陶醉 justbeyourman 只希望做你的男人” 咚！ 熊柔柔放下鼓棒，用力喘口气。 累，太累了。 熊柔柔抬头看着沸腾的场面，忽然觉得鼻子里都是茶香那群不要脸的绿茶都要扑上舞台啦！ “溜了，溜了！”熊柔柔拉住顾远迎着人海往外冲。 “thank，you！” “pleasemakeaway！” 两人一边喊一边拦住热情的听众。 那场面要多惨烈有多惨烈，太过血腥，无法描述。 电话亭前，熊柔柔右脚摩挲着腿面，哭丧着脸：“我鞋跑丢一只，冻脚。” 当看到顾远的脸，她脸色更悲伤了。 “顾远，你脸上的口红印子是谁的？是不是还收电话号了！” 顾远衣服松垮，被酒水浸湿，而脸颊上有一个明晃晃的口红印，极为刺眼。 顾远抬袖擦了擦脸，拦住熊柔柔上下乱摸的小手，笑道：“柏林的风土人情，大家比较热情。” 熊柔柔心里什么都清楚，只是不想让他太得意，话音一转：“那首歌是唱给我的嘛。” “是写给你的。”顾远说道。 熊柔柔低头蹭了蹭脚面，满心欢喜的问道：“那那句话真心的吗？” 顾远故作不解，探询道：“哪句话？” “就是最特别的那一句。”熊柔柔心中暗骂一句笨蛋，自己写的歌都记不住，难道要她亲口把那么露骨的话说出来嘛！ 顾远没有回答，在惊呼声中抱起熊柔柔，向街外走去。 一群候鸟飞过天边，一天又开始了。 熊柔柔化好妆，换上租来的礼服，站在镜子前比划着各种姿势。 门铃响起，顾远穿着一身西装，拎着早餐走了进来。 熊柔柔啧啧几声，心说顾远平时只穿便装，换上西装气质一下子就变得更正经了。 “换一个领带，我穿天蓝色的礼物，你也要配一个蓝色领带。” 顾远说道：“没人会注意咱们两个小透明，不用太正式。” 熊柔柔满脸雄心壮志：“金熊奖和银熊奖就是为我熊柔柔准备的！” 熊奖颁给姓熊的，合情合理！ 她对熊奖势在必得！ 顾远耸了耸肩。 两人吃完早餐后，便前往酒店。 别的剧组都是租一辆顶级保姆车，身后跟着一队队记者，再不济也有本国记者跟随。 对比之下，显得两人特别可怜，外出坐着简陋的出租车，没有记者，甚至国内都没有人在意他们来到柏林。 酒店门口，两人走入红毯。 “好多国人啊。”熊柔柔指着一旁正在拍照的女人说道。 顾远说道：“蹭红毯的，回国唬一唬外行。” 这句话提醒了熊柔柔，难得走一次红毯，必须要拍张照片。 “你帮我拍张照片。” “不去，这么多摄影师呢，我总不能拿个手机拍照。” “去不去？” 熊柔柔提起长裙，笑盈盈看着镜头，顾远拿着手机蹲在远处。 一连拍了十几张照片，各个角度都试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 忽然一位摄影师冲着他俩走了过来。 “你好。” 打过招呼后，那摄影师说道：“需要拍照吗？”说着，他晃了晃手里镜头粗大的单反。 顾远摆摆手：“谢谢，我们不需要。” 摄影师笑了笑，说道：“来一次红毯不容易，跟机票相比，这不都是小钱么？” 他说的很隐晦，既然来都来了，还舍不得请摄影师的小钱？ 顾远再次拒绝。 摄影师笑着点点头，走回原处。 一旁穿着华丽礼服的女人说道：“张哥，再帮我拍一张。” 张哥是她请来的跟拍摄影师。 “好。” 指挥完姿势，张哥正在聚焦，忽然从镜头里看到那对男女向服务生递请帖。 “这是哪路明星，居然有请帖？”张哥一怔，镜头一偏，顺手拍下两人的侧脸。 第八十五章 颁奖进行时 酒店内部很朴素，不浮夸也不张扬，延续着上世纪风格。竞争对手是戛纳之流的商业电影节，而柏林政治元素更浓，更愿意在各个细节方面彰显底蕴。 顾远两人跟随人流来到正厅，最前面的席位是大咖们专属，小剧组只能一窝蜂地在后排梭巡，寻找自己的座位牌。 找到座位后，就等待闭幕式的开始。 柏林电影节一共为期十天，前九天是电影公共放映的时间，最后一天才选出各个竞赛单元的获奖影片。 到了这种时候，熊柔柔也忍不住紧张起来，悄声道：“你说我能获得金熊奖吗？” 顾远说道：“还是睡觉吧。” 熊柔柔气恼地锤一下他肩膀，小脸严肃：“我是认真的。” 顾远点点头：“我也是认真的。” 金熊奖是柏林电影节的最高荣誉，主要授予最佳故事片、纪录片、科教片、美术片。常理来说，一届只有一个小金熊，《茶馆》从一票大片中杀出重围的几率，比顾远两人来柏林飞机失事的几率都低。 一听这话，熊柔柔也打消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悻悻地靠在椅子上。自从听说柏林电影节的奖杯是一头熊之后，便满心欢喜地等待这一天，可是现实给她狠狠一榔头。 顾远安慰道：“走的时候我给你买个镀金的小熊。” “我不要假的小金熊。”熊柔柔拒绝，不过嘴角悄悄上扬。 很多明星走进正厅，雪白的闪光灯亮个不停。 顾远两人都不追星，再加上天生对歪果仁脸盲，百无聊赖地坐在原位。 很快，周围的座位都坐满了人。 “你好，美丽的女士。”一个金发披肩的男人对熊柔柔伸出手。 “你好，酷酷的老哥。”熊柔柔大方应对。 “斯蒂芬·佩奇。” “熊柔柔，他是顾远。” 打过招呼后，斯蒂芬似乎比较话痨，很快便与熊柔柔聊得火热。 斯蒂芬悠悠道：“柏林电影节特别钟情夏国电影，我看你能拿到银熊奖最佳女演员。” 面对赤果果的殷勤，熊柔柔早已见怪不怪，配合着笑了笑，左手悄悄拉了拉顾远，招呼他过来看热闹。 顾远瞥过一眼，觉得好生无聊，转头继续观察明星衣服上的设计元素，两颗星球的审美略有差别，对他而言这是少有的新知。 斯蒂芬继续献殷勤，“典礼结束后，我有荣幸和你共进晚餐吗，品尝柏林最佳特产哦。” 熊柔柔故作天真：“柏林的特产不是德国人吗？” 顾远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出来，敲打一下熊柔柔的脑瓜，在别人的地盘上说这种话，两人很可能走不出酒店。 斯蒂芬哑然，干笑瞧着熊柔柔和顾远两人打闹，脸色有些僵硬。 “很抱歉。”在两人打闹完后，斯蒂芬说道：“你们两人是情侣吗？” 熊柔柔怔了一下，瞄一眼顾远表情，靠近斯蒂芬附耳道：“命中注定哦~” 她声音很小，故意只让斯蒂芬一个人听到，这是顾远曾经告诉她的道理，拒绝别人时不要伤别人面子。 斯蒂芬嘴角向下撇，神色懊恼，摇头叹道：“我再次道歉。不过真的很遗憾，早点认识就好了。” 熊柔柔俏皮地眨眨眼睛，更惹得斯蒂芬一阵心头火热。 闭幕式已经开始，主持人笑着念着开场词，然后拿在座的大牌嘉宾打趣。 斯蒂芬乐得不行，顾远和熊柔柔因为不认识那些明星，完全体会不到笑点。 闲聊之后，开始节目表演。 一共有二十多个国家转播柏林电影节闭幕式，登台的都是国际大腕。 一位顶级歌手演唱结束，熊柔柔小脸难掩震惊之色，喃喃道：“那个人的嗓子是被天使吻过吧。” 顾远赞道：“几百万人里才能出这么一个嗓子，真变态。” 熊柔柔叹气道：“我要有这嗓子，早就成国际大明星了。” 她自问一辈子都练不成那种功力。 听到这句话，顾远斜眼道：“上次我拦着你吃糖，你还不乐意呢。糖对嗓子”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不待他说完，熊柔柔便捂住耳朵，紧低着头闭双眼。 顾远笑着摇摇头，继续看着表演。 这时，一张俏脸靠在他肩膀上。 “我以后不吃糖了，我要好好练歌。”熊柔柔轻声道。 顾远拍了拍手，以示赞许，转头继续看演出。 “哎。”熊柔柔不乐意的说道：“你怎么不多鼓励鼓励我？” “下次拦你吃糖，你还掐我不？”顾远头也不回地问道。 抛出问题后，身旁的少女蔫蔫的缩回脖子。 一个多小时过去，最后一个节目落下帷幕，全场气氛非但没有冷却，反而更加火热，就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因为接下来是颁奖典礼！ 主持人帅气的登场，遥遥指向全场。 “各位，你们准备好了吗？” 在一众欢呼的声音中，夹杂着“f**k”，“s**t”之类的文明词汇，显然各个民族都极其厌恶卖关子。 主持人打开提词板，晃着脑袋，拉长声调：“我看看我看看最佳美工是吧，我没念错，就是最佳美工的得主是是” 在这种时刻，全场以舞台为分界线，舞台上的人一脸笑容，舞台下的人一脸便秘，恨不得冲上去猛锤他一掌。 “气死我了。”虽然明知道和自己没关系，熊柔柔还是气呼呼地握紧拳头。 主持人笑道：“恭喜电影《摩登时代》获得最佳美工奖。” 一个角落爆发欢呼声，全场的镜头顿时对准那个方向。 在万众瞩目中，《摩登时代》的导演兴奋地说着冗长的感谢词，从祖母感谢到外甥女，听得众人眉头直皱。 就在主持人僵着笑容要上台赶人的时候，导演深深鞠躬径直下台。 台下，熊柔柔捂着脸：“尬死我了，为什么听他感言我特别有代入感呢，尬得我呼吸都不顺畅了。” 斯蒂芬接话道：“也许我们都是小剧组的缘故。” 熊柔柔吐槽道：“我才不会啰嗦讲一大堆呢。” 斯蒂芬点头道：“我相信你的智慧。” “你这朋友我认了。”熊柔柔特别开心地拍拍他的肩膀，斯蒂芬很对她的脾气。 第八十六章 拆瓜 顾远揉听着身旁两人花里胡哨的彩虹屁，无奈叹口气。 那句话怎么说的，有缘千里来相见。如果不是斯蒂芬·佩奇顶着歪果仁面孔，顾远还以为他是熊柔柔失散多年流落海外的亲生哥哥。 不然两人性格怎么像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熊柔柔：“哥，你看我和斯嘉丽谁更漂亮？” 斯蒂芬：“就算再加上一个玛丽，我也觉得你最漂亮。” 熊柔柔：“哈哈哈，我回头肯定支持一下你的电影票房。” 斯蒂芬：“尽管我拍的是纪录片，但依感谢你的好意。你主演的电影叫什么，我去支持一下妹妹。” 熊柔柔搓搓小手，心虚道：“《茶馆》” 斯蒂芬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读着：“拆瓜？” 熊柔柔点头：“就是这个。” 见两人越聊越火热，顾远提醒道：“看颁奖典礼，马上就是最佳剧本奖了。” 熊柔柔摆摆手：“反正跟咱们也没关系。”转头继续跟斯蒂芬聊天。 舞台上，主持人看着提词板，挑了挑眉头，说道：“接下来是最佳剧本奖。老实说，参赛电影中我最喜欢这一部。原因很简单，电影主人公很像我的父亲，他的人生经历跟我的父亲特别类似。” 主持人是名望很高的演员，众多嘉宾都与他熟识，却不知道他父亲的故事，一听这话，纷纷开始起哄。 主持人笑了笑，似乎不太想讲，这时耳返里传来导播的声音：“布兰德，可以讲，时间还很充裕。” 主持人看向镜头，摊了摊手：“我先声明，这绝不是什么艳情故事，甚至没有一个女人出现。” 一些人笑出了声，纷纷鼓掌。 “相信我，我父亲当年真的没有出门买烟。” 众人刚板起脸，再次大笑。 主持人开始沉声讲述 二十世纪末，一艘船缓缓通过苏伊士运河，打算前往另一片大洋。说巧不巧，以色烈对埃极发起了突然袭击，这就是后来的第三次中咚战争。 这都和船长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两国在苏伊士运河两端对峙，运河成了战场，一共十四艘巨轮被困在运河中央，无奈苦等。 一等就是八年。 这些巨轮见证了第三次中咚战争的爆发与终结，见证了和平的最终到来。当它们离开这片生活了八年的海域，此时，船体已经残破不堪。 只有一艘德国货轮顺利开回了港口。 而那艘货轮的船长正是他的父亲。 故事讲到最后，全场静默。 主持人说道：“我们被历史的洪流裹挟着前进，身不由己，我们只能做一些微不足道，但有价值的事情。这正是本届电影节的主题——个人的就是政治的。” 在全场掌声中，主持人说道：“来自夏国的《茶馆》获得了最佳编剧奖！” 众人起身，四处顾盼。在一片好奇的目光中，斯蒂芬惊愕地看着熊柔柔，熊柔柔惊愕地看着顾远。 “《拆瓜》？” “《茶馆》？” 顾远紧了紧礼服下摆，摸摸熊柔柔的脑袋，在灯光闪烁间走向舞台。 同一时间，正在观看xctv6的夏国观众骤然一震。 《茶馆》？ 自己人？ 观看柏林电影节的转播节目，有人是追星，有人是单纯喜欢看电影，有人是打发时间。无论目的如何，当看到顾远登场时，所有观众都聚焦在那道身影上。 舞台上，顾远接过奖杯，向台下晃了晃银色小熊。 台下，熊柔柔眼馋地看着小熊奖杯，恨不得现在就抱过来好好把玩一番。 斯蒂芬抓着头发，不住重复着偶买糕，偶买糕！。 顾远举起话筒：“我很喜欢布兰德分享的故事，我更喜欢大家的掌声，因为那让我想到一句话——最糟糕的不在于这个世界不够自由，而是在于人类已经忘记自由。” 说到这里，顾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茶馆》票价只要5欧，大家可以去看一看。” 或许《茶馆》不是本届电影节最好的电影，但一定是最令人深刻的，这要归功于布兰德父亲的故事，和顾远简短有力的获奖感言。 颁奖接着进行。 顾远将小银熊递给熊柔柔。 “哇，好可爱。”熊柔柔连连赞叹，眼里都是笑意。 一旁的斯蒂芬出声道：“我我能摸一下吗？” 绝大多数的电影工作者别说拿到金银熊奖，就是连柏林电影节的请柬都没有，可见一座小银熊有多珍贵。 熊柔柔递给眼馋巴巴的斯蒂芬，兴奋地看向顾远：“怎么做到的？” 顾远脸色淡然，说道：“当我看到这届电影节的主题后，就猜到咱们肯定能拿奖，既然官方没要求导演必须前来，那就是我的最佳编剧奖了。” 若不是早就猜到回拿奖，他也不会租一套昂贵的礼服。 熊柔柔昂头道：“那为什么不是我的最佳女演员奖呢？” 顾远沉默以对。 一间小酒吧。 “干杯！” 啤酒撞出酒花，斯蒂芬抿了一大口，抬袖擦擦嘴，说道：“顾远，你是夏国最年轻最有才华的编剧吗？” 熊柔柔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搂着顾远脖子，凑到他耳边，笑道：“他不光是最有才华的编剧，还是知名数学家，艺术家，文学家，科学家” 顾远捂住她的嘴，夹了一筷子鱿鱼丝，“吃菜，吃菜。” 看着两人打闹，斯蒂芬又开心又心酸。开心的是新认识的朋友是很好的人。心酸的是，他不光事业比不上别人，连感情也比不上别人。 顾远说道：“佩奇，你现在是独立导演？” 提起这个话题，斯蒂芬笑了笑：“算是吧，不过我正在写一部很有价值的剧本。” 熊柔柔探头道：“能卖多少钱？” 斯蒂芬搓搓手：“不好说，要看制片人喜不喜欢我的故事了。” “哦。”熊柔柔说道：“就是有可能连饭都吃不上啊。” 斯蒂芬反驳道：“我的才华很值钱。” 熊柔柔认真地点点头：“终有一天我能在纽约看到自由佩奇雕像！” 斯蒂芬被揶揄得涨红了脸，气呼呼地抿一大口酒。 熊柔柔见状连忙吨吨吨地往他酒杯里倒酒。 顾远打断两人耍宝，说道：“我看了你的影片，很喜欢你的叙事风格。我的公司现在缺一个导演。” 第八十七章 忽悠 音乐喧闹，人潮沸腾。 斯蒂芬从酒精的麻痹中清醒过来，想了几秒钟，半玩笑半认真地说道：“我连一部片子都卖不出去，收留我会赔钱的。” 桌底下，熊柔柔碰了一下顾远的脚，顾远不动声色比划“六”的手势。 熊柔柔一下明白了，两人存款还有六百万，那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顾远看向斯蒂芬说道：“你应该清楚，凭你的本事如果去拍电影，身价不会低，我很欣赏你的水平。” 在平面媒体衰败，自由摄影师普遍吃不饱饭的情况下，纪录片摄影师依旧是行业内最抢手的人才之一，更何况是斯蒂芬这样经验丰富，能顶上半个导演的野外摄影师。 斯蒂芬没有丝毫犹豫，拒绝道：“感谢你的好意，但我还是想继续拍纪录片。” 顾远笑了笑，“不想先听听我的报价吗？还是说纪录片对你来说有与众不同的意义？” 看见这一幕，熊柔柔心里吐槽，明明就几百万的存款，硬是被顾远演出身家亿万霸道总裁的错觉。 斯蒂芬抿口酒，脸色怅然：“我不想说情怀或者梦想，那很廉价，不体面。我只想认真做一件有价值的事情。” 在人人大谈民族梦，美国梦的时代，情怀比津巴布韦币都要廉价。与之相比，一个踏踏实实的，有价值的事情更足以打动人。 顾远点点头，问道：“你是指你的纪录片？” “当然。” “老兄，说实话，我觉得那纪录片没有丝毫价值。”顾远说道。 噗嗤。 熊柔柔呛了一嗓子，胡乱抹一把嘴，连忙做好拦住两人打架的准备，她没想到顾远会突然说一句这么冒犯的话。 出乎她的意料，斯蒂芬没有动怒，只是脸色阴沉许多，沉声道：“为什么？” 顾远说道：“我没关注电影节的实时票房，但我猜你的纪录片票房很惨吧。” 斯蒂芬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顾远继续说道：“你的景别、视角、镜头和构图都不差，甚至可以称得上优秀，可是为什么没人看你的纪录片？” 斯蒂芬耸了耸肩，“我要是知道，金熊奖就是我的了。” 两人说到这里，餐桌上的气氛已经十分冷淡，机械的一问一答。 顾远说道：“你拍的南极纪录片是一个专题片，讲述南极发生的故事，全片就是知识分子式的表达，用宏大的解说词带动叙事。说实话，如果不是你的故事美学打动了我，我连十分钟都看不下去。” 斯蒂芬眉头微凝，说道：“所有的纪录片不都是这样吗？” 上至bbc，下至地方电视台，所有的纪录片都以这种方式拍摄，这难道有什么奇怪的吗？ 顾远淡笑道：“传统纪录片和观众之间的关系是不对等的，像老师和学生，是一种说教式的解读。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以做一档颠覆传统的纪录片，让观众参与到纪录片的故事当中，让两者互动起来。” 顾远说的便是地球最成功的几部纪录片的故事模式，通过故事化的讲述，带动观众的情感体验。 斯蒂芬身子微微向前探，“继续说下去。” 顾远夹了一条鱿鱼丝，慢慢咀嚼，悠悠道：“再往下讲就触碰到我的商业机密了。” “s**t！”斯蒂芬暗骂一声，关切道：“如果你要做一档这种纪录片，我可以加入你的团队。” 顾远摇摇头：“我还没有拍纪录片的打算。” “s**t！”斯蒂芬再次暗骂，烦躁地抓了抓长发，就像一个绝色美女在他面前脱下衣服，可是美女还把他的近视眼镜拿走了！ 郁闷，憋屈！ 斯蒂芬催促道：“为什么？” 顾远说道：“第一，缺钱，你也知道纪录片很烧钱。第二，你和我都不希望辛苦拍出来的心血，被卖给不知名小电视台，然后放到深夜养生节目之后播放吧？” 听完顾远的理由，斯蒂芬不自觉点点头，又忍不住问道：“那到底怎么时候才能拍？” 他已经蹉跎太久，迫不及待想让世人看到他的作品。 顾远说道：“你和我先拍一年的电影，等时机成熟，自然会拍纪录片。” 出乎顾远的意料，斯蒂芬说道：“我拒绝。虽然你的想法很有趣，但任何人都不能保证它一定会成功。” 谈判忽然陷入到僵局。顾远不能把新型纪录片的故事模式讲得太过透彻，不然斯蒂芬完全可以抛开他单干。但是凭他现在讲出的东西，还不足以说服斯蒂芬。 两人抿着啤酒，没人说话。 熊柔柔忽然笑了笑，等两人都看过来，对着斯蒂芬说道：“佩奇，你现在有多少存款？” 斯蒂芬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熊柔柔目光透着精明：“你银行卡里的存款够让你再拍一部纪录片吗？” 斯蒂芬：“” 他好像忽略了这件事！ 因为顾远一直用商量的语气，他便以为两人地位相当，可问题是，顾远有钱，他没钱。 斯蒂芬喝一口酒掩饰尴尬，推诿道：“我可以去好莱坞打工，一年至少二十万美刀。” 熊柔柔挑了挑眉：“那你为什么不加入我的团队？” 斯蒂芬笑道：“好莱坞” 话没说完，熊柔柔拿起银熊奖晃了晃，说道：“我们有资金，有才华，还有优秀的演员，现在只缺一个摄影师。” 斯蒂芬干笑几声，低头摆弄着餐盘里的食物，似乎正在思考。 顾远和熊柔柔交换一个眼神，熊柔柔立刻知道他的意思，飞快掏出手机。 斯蒂芬还在左右为难，好莱坞代表着稳定而体面的工作，而顾远则给他一个不确定，但似乎很有前景的未来。 感觉到熊柔柔在扒拉他，斯蒂芬侧头看去。 “护照给我。”熊柔柔摊开手。 “为什么。” “给你订机票，商务舱哦。” 斯蒂芬噎了一下，看到熊柔柔一副就等他护照的样子，无奈笑了笑：“好吧，我去夏国，不过我只是去考察一下。” “好好好，考察考察。”熊柔柔低头嘟哝道，订完机票后，笑着把护照塞到他怀里，“恭喜你成为公司的第三位员工。” 斯蒂芬：“？？？” 第八十八章 开学第一天 斯蒂芬长叹一口气，登上这架飞机就踏上去夏国的不归路了。 倒也算不上后悔，更多是惆怅吧。昨天酒喝的有点多，他虽然极力保持清醒，但做抉择时还是有几分冲劲儿。 毕竟是奔三的男人了，精力没有过去那样充沛，面对涉及未来几年发展的重要问题，势必要顾虑周全才敢下决定。 猛然像小年轻一样说干就干，回过神后，心里还真有点接受不了。 但愿只能但愿顾远能实现他许下的承诺吧。 斯蒂芬如此安慰自己。 “佩奇，帮忙拎一下箱子。”走在前方的熊柔柔喊道。 “是，熊老板！” 斯蒂芬连忙接过行李。 春秋时代虽是一家小小的创业公司，但受某位不满顾远当大老板的不知名人士影响，小公司也刮起论资排辈的恶劣风气。 顾远回头道：“自己的行李自己拿。” 熊柔柔吓得一缩头，边悄吐舌头边拿回行李。 飞机穿破云层，俯视大地，前往江城。 就在三人昏昏欲睡的时候，夏国互联网却掀起一股热潮。 说起来有些复杂，一个明星家暴女友，这种事情自然登上热搜。可这位明星也有招数，买了几条热搜，为自己挡刀。 【柏林电影节爆冷门，《茶馆》杀出重围，夺得银熊奖！】在热搜第一明晃晃挂着。 为国争光的事情必然少不了热度。 夏国日报转发，夏国网转发，电影博主转发而过去关于《茶馆》的影评再次被翻了出来。 评论区的画风却颇有趣味。 “科普时间：顾远《茶馆》编剧，《寄生虫》导演，《边城》作者，还是金曲《成都》《隐形的翅膀》的作者哦～” “金马金鸡奖都没提名的电影，在国外拿到银熊奖，有点打脸。” “啧啧，资本的力量真强，保护家暴男，反而再次扇自己耳光。” “感谢家暴男，让我知道一位优秀又帅气的导演。” “那个顾远导演已经有女友了，是《寄生虫》女主熊柔柔。” “哈哈哈，可爱的熊柔柔，我对她影响太深刻了。” “1，这个名字看一眼就忘不掉，尤其是前段时间的采访视频，全是金句。” “痛哭流涕，我宣布我的第一百零一次暗恋只持续一分钟。” “关注顾远和熊柔柔了，华语之光！” “但愿两位新人越做越好！” “别捧杀，别给两位新人压力！” 破天荒的奇景。评论区基本没有骂声，全在嘲讽家暴男和鼓励两位小萌新。 当飞机落下时，熊柔柔兴奋地刷着微博，回复一条条暖心的评论。 “顾远，咱俩好像真的火了。”熊柔柔开心道。 顾远边走边说：“虚火，没有用。” 三人坐上出租车，来到细柳街。 “这就是我们的公司。”顾远介绍道。 斯蒂芬四下打量，情况比他预计的好得多，本以为公司只是个小车库呢。 顾远把后院另一间房让给斯蒂芬，三人趁着月色打扫了很久。 熊柔柔不知道从哪来摸出三瓶可乐，一人一瓶，以饮料代酒，庆祝斯蒂芬·佩奇喜提大平房一间！ 接下来的一个月很平淡。 顾远辗转在各个投资商和企鹅视频之间，为下一部电影拉投资，谈合作。 因为《寄生虫》取得将近三千万的票房奇迹，企鹅视频希望顾远再拍一部网络大电影。 顾远把《寄生虫》作为网大上映，是无法通过审核时的无奈之举，若是能上院线，票房至少三个亿打底，所以他绝对不可能再拍网大。 而企鹅视频不这么想，网大是全新的利益来源点，可以说是未来几年的发展趋势，它希望顾远再拍一部网大帮企鹅视频奠定网络大电影的产业布局。 双方利益点不一样，自然要扯皮很久。 在这期间，斯蒂芬一边学习国语，一边熟悉夏国电影制作流程。 英语国家有一种很常见的病——失读症，患病率在10%—30%。患者无法读出英文，但这种病无法药物治疗，只能通过学习国语治疗。 英语是拼音文字，国语是象形文字，前者使用左半脑，后者左右半脑共用。所以很多歪果仁通过学习国语治疗英语失读症。 身边很多人学习国语，耳濡目染，斯蒂芬基础还不错，学习进度飞快。 当然，顾远也没有忘记给熊柔柔安排任务，她学了一个月的视频剪辑，每天日常就是剪片子剪片子 3月1日，开学第一天。 顾远和斯蒂芬吃着早餐，斯蒂芬捏着油条，先蘸白糖，再泡豆浆，吃法特别讲究。 大门被推开，寒风刮过，熊柔柔带着一个小丫头走进了。 顾远笑道：“谁家小孩子被你拐走了。” 熊柔柔摸了摸小丫头脑袋，笑眯眯道：“我舅妈的小女儿，她家饭店开业，只能我送她上学了——叶小圆，这是顾远哥哥，这是佩奇叔叔。” 叶小圆张大眼睛望了望，才后知后觉鞠躬说道：“哥哥好，叔叔好。” “好乖的孩子。”顾远说道，“哥哥带你洗手吃饭。” 等他俩走开，斯蒂芬不忿道：“我是叔叔，顾远是哥哥，你不够公正！” 听着斯蒂芬生硬的国语，熊柔柔噗嗤一笑，挑眼道：“老佩，你比我和顾远大一轮呢，就是看脸，咱们也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人好吧！” 国语的句式还是有些复杂，斯蒂芬低头分析着这段话，一时间没有反驳。 四个人开始吃早餐，叶小圆受到大家的宠爱，顾远还特意出门买了可乐牛肉饼。 熊柔柔催促道：“快点吃，上学快迟到了。” 顾远插话道：“细嚼慢咽对身体好，小圆慢点吃。” 见他这么说，熊柔柔只能等着叶小圆慢慢吃完可乐饼。 等她终于吃完了，熊柔柔擦了擦她小手，就要起身送她上学。 叶小圆身子往顾远一边缩了缩，委屈道：“哥哥，我还能再吃一个肉饼。” 几人都看出小丫头有意磨蹭，拖延上学时间。 顾远笑着安慰道：“七岁的小孩子必须上学哦，等你八岁就不用上学了。” 叶小圆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再抬头时眼睛泪汪汪的，强忍着不掉出眼眶，“哥哥，等我八岁，别忘了来幼儿园接我。” 顾远哑然失笑，孩子的天真烂漫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熊柔柔捏了捏小圆的脸，提醒道：“你已经不上幼儿园大班，该上小学了。” 听完这句话，叶小圆积蓄已久泪珠如珍珠成串掉落，“哇～我要上幼儿园，不去小学，我不要上小学” 熊柔柔呆若木鸡，不知道那句话触碰了小圆的泪点。 安慰许久，在风和泪中，少女和小女孩推开大门。 顾远扬声道：“柔柔，晚上记得交剪辑作业！” 熊柔柔：“” 她侧头看一眼脸都花了的小泪人，莫名想和她一起抱头痛哭，为什么成年人也要写作业，还是真·家庭作业！ 第八十九章 快乐火锅 在一大一小离开后，斯蒂芬悄悄拿起手机，提起脚步想躲回后院。 下一个就要轮到他了。 “佩奇。”顾远叫住他，递了一张纸稿，“这是给你开的书单，尽量一个月之内读完。” “上帝！”斯蒂芬心里哀怨一声，接过眯眼扫一眼，疑惑道：“风俗文化的我能理解，为什么还有一本美国人写的《夏国人的民族特性》？” 顾远淡淡道：“你会把邻居偷情次数记录下来，但你有兴趣把自己去红灯区的经历写成爱情故事吗？有时候外人写的书更有价值。” 斯蒂芬点了点头，又生出一个困惑，“我看美国人的书还要看国语版，按照你们的话说，这叫脱裤子裤子” “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顾远抬眼道，“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练习国语的机会。” “好吧。”斯蒂芬垂头丧气，又没给他偷懒的理由。跟顾远接触时，他总是想起他的叔叔，经历过二战和越战，做事缜密得像是成精的老狐狸，真的很难理解顾远年纪轻轻，却聪明成这个样子。 斯蒂芬出去买书，只剩顾远一个人。 他给两人都布置了任务，当然不会独自偷懒。顾远的工作很简单又很麻烦——健身。 在柏林旅行两次颠倒时差之后，顾远明显感觉到身体有些吃不消，成年人最怕的就是小病小灾，空耗精力，浪费生命。 去健身房办了张年卡，拒绝了热情的健身教练，顾远开启肌肉燃烧计划。 健身有一种特别的乐趣，大脑分泌多巴胺和内啡肽，刺激精神高朝。对一些人来说，那种快感不吝成人运动，以致有些人患上运动上瘾症。 顾远喜欢大脑高速运转的感觉，不然总担心佛系喝茶的老年生活，会让他提前换上老年痴呆。 他反复思索一个问题——拍什么电影？ 如果是小说他不会这样纠结，心情好就写通俗小说，心情不好就写严肃文学，前辈在各个领域留下太多珍贵的文稿了。 可电影的情况就比较复杂。 爆米花电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虽然出成绩很简单，但没有意义，刷新票房记录这件事太无味。 而那些内容深刻的电影太少太少了，更何况还用一边利剑高悬头顶。 到底拍什么真是让人纠结啊 直到到了日落时分，顾远也没想出一个答案。 他回到茶馆，开始准备晚餐。 等到五点钟左右，从窗口远远看到一大一小手挽手蹦蹦跳跳回来。 “我回来了！”熊柔柔扬声道。 “我也回来啦！”叶小圆学着她的语气糯软地喊着。 顾远脱掉围裙，帮小圆卸掉小书包，“幸亏你了。” 叶小圆摇摇头：“不辛苦，哥哥做饭才辛苦。” 听到这么懂事的话，顾远意外地看向熊柔柔，笑道：“你舅舅和舅妈家庭教育很厉害。” 熊柔柔骄傲道：“是我教育的好！” “嗯，有道理。” “好敷衍！” 等了没多久，斯蒂芬抱着一摞书拱门进来。 “把书放下吃饭了。”熊柔柔招呼道。 斯蒂芬看一眼桌子，惊喜道：“火锅！我的最爱！” 他放下书就扑了过来。 外国人最喜欢的夏国美食就是火锅，觉得火锅包罗所有，予取予求，是最全面的有始无终的盛宴，而且吃火锅像是钓鱼，觉得特别有趣。 玻璃淋上一层雾气，火锅热气腾腾。 熊柔柔夹了一块毛肚，忽然说道：“小圆，吃完饭我要考你加减法哦。” 叶小圆夹筷子的动作一僵，小脸黯然几分，低低的说道：“好的。” 见小孩子情绪低落不少，顾远无奈看一眼熊柔柔，她为了躲避作业考核竟忍心摧残小朋友。 “柔柔，吃完饭我检查你剪辑作业。” 熊柔柔脸颊僵住，半拉粉条耷拉在唇边，为什么顾远还没有把这事忘掉！ “不行，我要辅导小圆作业。” “她父母会辅导。” “我舅舅和舅妈文化水平不高，还是我来辅导比较靠谱。” 顾远对熊柔柔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见怪不怪，不过在小孩子面前讨价还价影响有些不好。 吃完火锅后，顾远递给叶小圆一个娃娃去玩，把熊柔柔拉到一边，问道：“你是不是没做剪辑作业。” 熊柔柔心虚地低了低头，小声道：“咱们学校都没开剪辑课，我不想学剪辑。” 顾远说道：“全世界只有咱们国家电影学院没有剪辑课程，这不是理由，这是羞耻。没有这门课不代表这门课不重要。剪辑应该是每个电影从业者的必修课，连分镜都不懂，能做出什么好电影？” 顾远的语气有些重，熊柔柔讪笑一声：“好好好，我明天把作业给你就是了。” 顾远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喜欢你的态度。” “态度？”熊柔柔皱眉道：“我态度怎么了？” 顾远说道：“我读书的时候，有一个导师跟我说，当他在本科的时候就已经把博士的内容学过一遍，读博只是复习。然而很多人本科的时候，连博士和博士后都分不清。我把影视行业最重要的东西教给你，能让你少走很多弯路。 很多人到了中年，才知道这些不成文的行业门槛和提高机会，你现在是最好的学习时候。” 听完他的话，熊柔柔脸色更加冷峻，生硬道：“那你就没考虑我根本不想读博的事情吗！” 顾远骤然沉默。 他忽然惊醒过来，他上辈子遗憾太多了，以致后来有心弥补却没有时间。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初有前辈指点他一二，那么也就不会混迹在行业中层，而有机会问鼎最顶尖的那几个位置。 他曾经太渴望坐上那几个位置了 他是不是把这种期许带到了熊柔柔身上？ 那他和那些恨子不成龙的父母又有何区别？ 经过深深的思索，顾远长久的沉默，静望着地板上的斑点。 突然，顾远被吓了一跳。熊柔柔钻进他怀里，眼里带泪，委屈巴巴说：“顾远，咱俩不吵架好不好。” 第九十章章 资本的力量 两人以前虽有过小摩擦，但很快就被俏皮话推开，像这样闹得不可开交，还是头一次。 看着哭成泪人的熊柔柔，顾远帮她擦干泪，“是我的不对，我不该把我的想法强加于你。” 熊柔柔摇摇头，“不不不，是我太不听话了。” “如果我不逼你，咱俩也不会吵架，还是我的不对。” 熊柔柔说道：“是我整天只想着玩，我知道你都是为我着想。” 顾远说道：“有时候我太过认真，不应该让其他人按我的方式生活。” “你这句话是认真的吗？”熊柔柔捂眼哀泣道。 顾远说道：“我很认真。” “哈！”熊柔柔忽然抬起头，妆已经花了，笑容得却格外灿烂，“你终于承认了，你就是刚愎自用还霸道！” 顾远：“” 他起身去泡茶，顺便去街口买了一碟桂花糕。 等他回来时，熊柔柔悠哉悠哉躺在竹椅上，已经补好了妆。 “吃不吃？”顾远问道。 “吃。”熊柔柔拈了一块，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吃的很香。 顾远搬来另一个竹椅，坐在她身边。 天空已经暗了，月光落了一地。 竹椅轻轻摇晃，两人静静地坐了很久。 熊柔柔忽然出声：“顾远，虽然你比我聪明，但我感觉你活得没有我快乐。” 她语气严肃认真，但内容却显得十分诙谐。 顾远哑然失笑，点了点头，有时的确很羡慕熊柔柔的生活。 熊柔柔转头看向他，平静道：“能告诉我原因吗，我还没听你说起过这些。” 她脸上不复平日玩闹的笑容，一脸恳挚和认真。 气氛变得肃穆了几分。 顾远轻声道：“当初《寄生虫》没过审之后，我去找企鹅视频谈网络大电影的时候，其实这一过程我犹豫很久很久。 现在娱乐产业的模式是制片把内容做出来，然后卖给电视台，从电视台下架后才送到网络播放。 但我改变了这个模式，我告诉企鹅视频另一条路，平台可以自制电影，不再依靠别人供货。你知道在网络产业越来越繁荣的未来，这会导致什么吗？” 熊柔柔对影视行业也很了解，想了一下，说道：“视频平台垄断制片!” 顾远点点头，他离开时地球就已经是这种局面了。 几大视频平台三分天下，强迫小演员跟他们签订人身合同，并抽取10%的费用，极其霸道。发展到后来，小演员除了被三大平台剥削，只能去投奔正午阳光，不然就无戏可拍，生存状况很悲惨。 顾远当时的想法是，就算他不告诉企鹅视频，随着产业发展，也早晚会走上这条路，但是他终究还是为了自己，牺牲了底层演员的利益。虽然若不是顾远亲口说出来，永远都不会有人意识到这一点，但依旧是他做错了。 熊柔柔低眼思量几秒，忽然笑道：“你是担心我以后吃不上饭，才教我那些东西吗。” 顾远说道：“我就是担心这点。” 熊柔柔笑得像是山边的小菊花，握紧顾远的手，“虽然企鹅视频很厉害，但我不怕他们。因为我们春秋时代也不差啊，哈哈哈。” 少女声音宛若清风，笑声如屋檐下的风铃。 受着笑容感染，顾远也笑了起来，说道：“我们会超过企鹅视频的。” 熊柔柔站起身来，一脸大义凛然：“我们就要做最特立独行的那只猪！永远不向资本妥协，永远不服输！” 小茶馆里回荡着她响亮的声音，一直偷听的斯蒂芬连忙送上掌声，不明所以的叶小圆也学着样子大力鼓掌。 一时间，气氛火热。 看着这一幕，顾远蓦然觉得自己长久以来都小瞧熊柔柔了，她的魅力不在于可爱和漂亮，这一刻她身上有顾远缺少的一种特质，是那种叫作“强者之心”的特别中二气质，像一头狮子，不，像一头可爱又凶残的野猪，守望自己的领地，又蠢又飒。 顾远轻轻送上掌声，心里已经有了定数。 大概是独生子女的缘故，熊柔柔特别喜欢这个叫做叶小圆的表妹。 大清早，她骑着粉色小电驴载着叶小圆来茶馆吃早餐，锁好了车，她抬头看到大门两旁多了两幅对联。 字迹笔走龙蛇，看起来很洒然。 熊柔柔读了出来：“知我罪者，其惟春秋。” 这句话有一层只有他们几个人才能读懂的意思，熊柔柔会心一笑，拉着叶小圆走进茶馆。 顾远和斯蒂芬正坐在桌前吃饭，一人捧着一本书。 叶小圆脆生道：“哥哥，我又来了。” 她戴着小黄鸭的头盔，眼前有一个酷酷的墨镜，小脸粉白的像一颗水蜜桃，简直是全国范围内小学一年级最靓的仔。 顾远夸了她的安全帽，叶小圆很开心，早餐多吃了一碗粥。 吃完早餐后，熊柔柔跨上小电摩，拉着叶小圆前去上学。 “哥哥我走了哦~”小丫头的手不断摆着，直到拐个弯才送下来。 顾远收住笑容，看向身旁仍是一脸宠溺笑容的斯蒂芬，揶揄道：“你很喜欢女儿？” “不，我之前并不想。”斯蒂芬笑着说道：“可是认识小圆后，我突然发现小女孩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 他忽然看到顾远眉头一凝，露出一丝警惕的脸色，他很快意识到顾远在想什么。 “该死的，我从来没有其它想法，我对上帝发誓！”斯蒂芬举起三根手指，入乡随俗，他也用上这特别有仪式感的手势了。 顾远拍了拍他肩膀，“放心，我从来没怀疑过你。” 斯蒂芬松一口气，那罪名他可承受不起。 顾远话音一转，语气严肃道：“老佩，咱们要抓紧时间了。我等下就去筹备剧组，最迟最迟，电影会在一个半月后开拍。你是导演，我当制片辅助你。” 这消息出人意料，斯蒂芬顿了一下，点头道：“我会把那些书看完————对了，我们拍什么类型的片子？” 顾远揉了揉发黑的眼圈，笑得轻松：“黑色幽默，电影叫作《让子弹飞》。” 第九十一章 扶墙进，扶墙出（1/4） 斯蒂芬翘着二郎腿，一手抽烟，一手捧着剧本，开始读了起来。 买官的马邦德县长坐在上任的火车里，和师爷和老婆吃着火锅，快活极了。 突然一颗飞来的子弹打破这幅场面，火车脱轨，人仰马翻。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马邦德和他老婆。面对土匪张麻子的威逼，马邦德灵机一动，说他是县长师爷，县长已经死了，张麻子可以替d县长，走马上任鹅城。 张麻子感觉能捞一笔，带着手下乔装c县长，大摇大摆上任鹅城。但刚进城门，就被地主黄四郎来了一个下马威——人没来，帽子来了。张麻子把黄四郎帽子放到马头上，就此埋下祸根。 偶然机会，黄四郎手下犯了法，这暗合张麻子心意。 一他不想跪着挣钱，他想要站着挣钱。 二他不挣穷人钱，他挣富人钱。 张麻子狠狠教训一顿黄四郎手下，可报复随之而来。 黄四郎手下污蔑张麻子的六弟，吃两碗凉粉但只给一碗的钱。公堂之下，小六子无可辩驳，再加上一群人有意撺弄，他热血涌上脑门，割开肚子把那一碗凉粉掏了出来。 他证明了清白，但也付出了生命，这是黄四郎杀人诛心的计策。 至此，张麻子和黄四郎的利益矛盾中还要加上一条人命。 故事进入第一个高潮。 张麻子带着师爷参加黄四郎的鸿门宴，宴会中语言交锋的激烈丝毫不吝于枪林弹雨，双方未分胜负。 恼羞成怒的黄四郎执行三步走战略之杀鸡取卵。 黄四郎手下假扮土匪夜袭县长府邸，子弹将县长房间打得稀巴烂，结果张麻子睡另一个房间，只有马邦德的妻子死在县长房间了。 张麻子开始反击，在县长妻子的灵堂上，他的手下绑架了鹅城两大家族的族长和黄四郎，讨要赎金。万万没想到，他们绑架的只是黄四郎的替身。 张麻子棋差一招，又想出另一招，他将赎金装到一个个袋子里，分发给鹅城的百姓。 黄四郎再次反击，让手下人假扮土匪，作乱百姓。 雨夜中，开始第一次正面冲突。黄四郎死了几个人，被张麻子抓个现行。黄四郎无奈之下，只好承诺出钱一百八十万银子给张麻子出城剿匪。 张麻子和黄四郎都清楚，这一次剿匪就是双方的战场，两人各出招数。 在城外山间火拼之后，张麻子一方死了二哥和师爷，而黄四郎一方被全灭，但这并不代表黄四郎输了，他还有鹅城，还有碉楼，还有四百多个手下。 张麻子心知，凭他的实力不可能突破碉楼防线，于是他想要收买民心。 第一天，他把全部的银子都散出去。钱都被百姓拿走了，可是没人应和他。 第二天，他把全部的长枪散出去。枪都被百姓拿走了，还是没人应和他。 第三条，张麻子带着几个兄弟袭击碉楼，百姓虽然拿着枪冲了出去，可是半路上都跑光了。可怜兮兮的几个人对着碉楼的大门放了一宿空枪。 眼看败势已定，突然张麻子的三弟将逃跑的黄四郎替身抓了回来。峰回路转，张麻子斩下替身的头，过街示众。事已至此，真黄四郎反而被当做替身。 黄四郎输了，输在民心上。 故事有些长，斯蒂芬花了很长时间才读完。 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有些茫然，好像有些地方没读懂。 “顾远，我能理解你剧本的讽刺比喻，但这段台词很难为我，读不懂。”斯蒂芬指着一段，向远处顾远抱怨似的说道。 顾远正在喝茶，抬头说道：“我不会向你解释。你清楚，如果不能理解剧本内涵，你是无法还原剧本的。” 听到他的解释，斯蒂芬赞同地点点头，无法理解深刻理解剧本，就拍不出有灵魂的电影。 他略微焦躁地抓了抓头，那段对话每一个字他都认识，连在一起就变得云里雾里，都快把他绕糊涂了。 “难怪都说夏国文化博大精深”斯蒂芬认命似的感慨一声，继续死扣那些对话。 见他一脸痛苦的样子，顾远会心一笑。 《让子弹飞》中有大量隐喻，台词更是不停打着机锋，很多国人看了几遍才能看懂，更别提一个外国人要研究多久了。 电影的故事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直白到烂俗，这种传统的好人对抗坏人的套路早就用烂了，可姜文加入悬疑元素，配上有趣的对话，硬生生把这部电影推上一个高峰。 顾远收住笑容，想到了拍出这部电影的难点。 第一点，演员。《让子弹飞》堪称史上阵容最豪华的电影，没有之一。七大影帝和一位影后的全明星阵容，就连陈坤这样的一线男星也只能讨要个戏份不多的反派。 第二点，资金问题。投资高达一亿五千万，顾远想要拉到这么庞大的投资，恐怕要费尽功夫了。 顾远放下茶杯，开始写电影的预算方案。 茶馆里很安静，只有翻书的哗哗声，和敲键盘的声音。 夕阳透过窗户映在眼中。 顾远看一眼时间，出声道：“佩奇，熊柔柔她们回来了吗？” 斯蒂芬摘下眼镜，疑惑地望望门外，摇头道：“没有吧。” 时钟指向六点，早就到了放学时间。 顾远正要给熊柔柔打电话，忽然听到茶馆外响起电动车的滴滴声。很快，一大一小扶着门框走了进来。 两人脸色红润，弓着身子捂着肚子，似乎连脚步都迈不开。 “你俩干嘛去了？”顾远笑道。 叶小圆轻声道：“吃自助，好多龙虾呢。” 熊柔柔摸了一下小圆的头，笑道：“吃的香不？” 叶小圆脆声道：“香！” 她俩说话间一直揉着肚子，显然是撑得不行。 顾远哭笑不得，连忙泡了一壶清茶，帮她俩消化食儿。 “你去胡闹就算了，别折腾小圆。” 熊柔柔像是寻找支援似的搂住小圆，“我俩吃的可是江城最贵的自助餐，必须扶墙进，扶墙出对吧，小圆？” 小圆嗯了一声，连连点头，她知道熊姐姐对她好，自然帮她说话。 “别这么点头，会头晕的。”熊柔柔笑吟吟地按住小圆。 小圆正要开口，忽然呕了一声，雪白的残渣一泄而出，其间夹杂着海鲜的腥味。 看着呆若木鸡的熊柔柔，顾远后退两步，连忙提醒道：“熊柔柔，你要是想着吃回去，咱俩以后就是陌生人！” 第九十二章 再见阎总（2/4） 顾远和斯蒂芬吃着凉粉，熊柔柔坐在一旁正在安慰叶小圆。 叶小圆脸色委屈，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那顿价值高昂的晚餐。 熊柔柔安慰道：“你想想，你刚才吐的肯定没有吃的多吧，这说明啥？说明绝大部分的食物都被你消化了，其实没有浪费。” 叶小圆眼眸亮了几分，低低的道：“真的吗？” “真的真的，你要是想吃，等你月考结束，我再带你吃好不好。” 叶小圆笑了一下，又赶忙收回笑容，摇了摇头，“哥哥姐姐挣钱不容易，圆圆要省点吃。” “哈哈哈。”熊柔柔开心地捏一把她小脸，谁会不喜欢听话又懂事的小孩子呢？ 两人玩闹了一会儿，顾远擦擦嘴，说道：“柔柔，我明天去出门一趟，拉投资。” 熊柔柔说道：“要拉多少钱啊？” “一个亿左右吧。” 听到这骇人的数字，熊柔柔惊得抬起头，声调上扬：“能拉到这么多钱吗？” 顾远不确定地说道：“应该能吧。” 说实话，他心里并没有十足的信心，眼下还不是未来票房动辄二十多亿的时代，一个亿的投资足以进入电影年度投资的前十。他名气和底蕴都不足，恐怕只有合作过的企鹅视频敢投资给他。 小圆听到两人对话，跳下板凳，走到小书包钱，拿出文具盒，然后在几根铅笔下面找到一沓叠成长方形的纸币。 “姐姐，我有钱。”小圆把钱塞到熊柔柔手里。 熊柔柔正在和顾远说话，愣了一下，把几张钱摊开，笑道：“小圆好有钱啊，我小学还没花过十块钱呢！” 十块钱给小孩子带来的快乐，不下于成年人的十万块钱。 小圆骄傲地笑了笑，说道：“我从零食里省出来的，攒了好久好久呢。” “真乖。”熊柔柔想了想，还是郑重地把钱放进钱包里，看到这一幕，叶小圆才放下踮脚，开心地跑到一旁玩玩具。 顾远和熊柔柔苦笑着对视一眼，贫穷两个字印在他们脸上。 一旁的斯蒂芬耸了耸肩，出声道：“你俩知道，美国人不存钱。” 顾远两人根本就没指望过他。 熊柔柔忧心道：“你去哪筹钱？” 顾远说道：“先去企鹅视频看一看，就算拉不动投资，也让阎泽林帮我引荐一下其他人。咱们银熊奖在手，肯定有人愿意投资我们。” 银熊奖和《茶馆》的票房给两人很足的底气。 熊柔柔点头道：“我回家再问问我爸，看他有没有办法。” 顾远无奈一笑，“熊叔还在埋怨我吧？” 提到熊家飞，两人不禁笑了出来。《寄生虫》成为网络爆款后，作为熊柔柔的父亲，和《逐梦演艺圈》的导演，熊家飞难免再次被媒体提及，用作反面典型，狠狠夸了一通顾远，还说熊家飞实力坑女儿。 对此，熊家飞总是埋怨顾远没找他当导演，不然这部电影肯定不止现在的成绩。 对于这种说法，顾远和熊柔柔一笑而过。 晚上十点，顾远坐上前往机场的出租车，开始漫长的要钱之旅。 【2013年3月2日，星期二，天气晴 白天上课，什么没发生。中午吃了好吃的米xian。我不希望晚上妈妈来接我，开心，又是能姐姐来接我。 能姐姐带我去吃超超超好吃的自助can，我很开心，可我又把东西吐出来了。我以为顾远哥哥和能姐姐会像我妈妈一样死死打我，但他们没打我，所以我把zan了很久很久的早canqian送给他们，姐姐和哥哥很开心，我也开心。坐作业的时后，妈妈又打了我。 哎~~好相哭，顾远哥哥和能姐姐是我的爸爸妈妈就好了。 晚安哥哥姐姐小花小草太阳，月亮和星星又心苦你们了哦！】 ———《叶小圆日记》 第二天一早。 企鹅大厦里的一间会议室里，阎泽林和一众高层翻看着剧本和预算方案。 顾远默然望着落地窗外的风景，他感觉自己像是菜板上的白条猪，被油腻的手指翻翻转转，任人拿捏。 过了很久，众人看完了剧本，简单交流了一下意见。 阎泽林出声道：“小顾，这句话说在前面，我很喜欢你的剧本。” 顾远道了一声谢，但心里没有丝毫轻松，好话说在前面，接下来的就是坏话。 阎泽林清清嗓子，沉声道：“第一，投资很大；第二，你强调主要角色必须让你亲自选角；第三，导演不是你，而是一个外国人。那么你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众人看向顾远，等着他的回答。 顾远开口道：“至少十个亿的票房，和影帝的奖杯。” 他声音平缓，没有任何张扬的意味。听完他的话，众人中有几人发出轻笑声，显然觉得他在开玩笑。 阎泽林说道：“你就这么有信心？” 顾远说道：“就像《寄生虫》一样，我很有信心。” 《寄生虫》是企鹅视频今年最值得夸耀的成绩之一，见他提起这个，众人的脸色都凝重一些，开始认真思考顾远的计划书。 阎泽林对众人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提问了。 一个女人说道：“12年一共有三百多部电影，制作超一亿的不足十部，我们完全可以用这笔钱投资一位大导演，我希望你有一个更足以说服我的理由。” 又是这种情况——顾远暗叹一声，开口道：“我参与制作的两部电影的成绩都很出色，虽然跟其他大导演相比，我和我的团队一穷二白，但我觉得我这个人值得你们投资。” 在“我这个人”四个字上，顾远读的很重。 女高管笑了笑，看向其他人。 没有人想要询问什么了，众人开始小声讨论。 顾远靠在椅背上，翻翻机票信息，如果没有奇迹降临，这一趟恐怕要无功而返了。 等待了几分钟，阎泽林咳嗽两声，等顾远看过来后，露出抱歉的笑容：“我很遗憾，出于各个方面的考虑，企鹅视频只能放弃这次投资。” 顾远脸色不变，接过剧本和预算方案，“没什么，在商言商，大家都不容易。” “感谢您能理解。” 众人寒暄片刻，顾远告别他们，站在走廊里等着电梯。电梯门开了，他一只脚迈进去，这时，忽然听到阎泽林在后面叫他。 回头一看，正是阎泽林大步走过来。 顾远对电梯里的人歉意一笑，走向阎泽林。 “阎哥，我真没把这事放心上。”顾远笑着说道。 阎泽林摆摆手，然后递给他一张名片，“老哥我不能帮到你，但这个人应该能帮到你。” 顾远扫一眼名片，张剑臣，下方有一行地址，没有电话。 阎泽林说道：“这个人有钱有势还有脾气，我觉得他可能会喜欢你的故事。” 顾远感激似的拍了拍阎泽林肩膀，“麻烦你了，等电影上映，我一定在片头加一行小字——感谢企鹅视频阎总的大力支持。” “哈哈哈，若是没你的网大，我也坐不稳这位置。”阎泽林揶揄道：“回头别忘请我吃饭就成。” “我闲人一个，这要看你有没有时间了。” “你请我吃饭，什么时候都有时间。”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如此，就算做不成生意，也体面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拜别阎总后，顾远对着名片上的地址，踏上前往南京城的飞机，望着窗外的星光，不知此行如何。 第九十三章 酒逢知己千杯少（3/4） 南京城街头最引人注目的可能就是一颗颗的梧桐树，早春时节，枯树上已经冒出绿意，极为惹眼。 阳光穿过枝芽，在柏油马路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顾远不由得想到那个广为流传的故事，蒋先生为了博宋女士的欢心，便在南京城种满了梧桐树。 昨晚熊柔柔还说多拍些梧桐树的照片，她要留着做手账纪念那唯美的爱情故事。 其实那段故事只是以讹传讹罢了，1928 年为迎接中山先生奉安大典，种了两万颗悬铃木，又称“法国梧桐”。而真正种植梧桐是年的事情，南京首任市长格外喜爱梧桐，于是全城掀起梧桐种植热潮。 熊柔柔知道历史真相后大失所望，连连感叹文艺青年不靠谱。 顾远想着事情，转过一个弯，走进小巷。 刚刚那条路是有名的商业街，游人众多，喧嚣得好像热夏一样，可是一迈入这小巷里，四周好像忽然凉了下来，心也跟着静下来。 两边是最高不过两层的小楼，从栅栏缝隙中露出宽阔的院子，还有一户人家盖了凉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名人故居。 顾远停在一个红漆木门前，木门左侧的墙上刻着一块门派聊斋。 有意思，想来主人是个有趣的人。 顾远敲了敲门环，从院子里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声。“请进，门没锁。” 推开门，是一个大院子，左面种着一片洒金梅，花瓣紫白，散着淡香。右面则是一架葡萄藤，枯藤下一个道士模样的男人和白发老者正在下棋。 看见顾远走进来，那位道士转头看过，朗声道：“在下张剑臣，您是？” 顾远走近，说道：“阎泽林推荐我来的，我叫顾远。” 张剑臣点了点头，似乎想起来这事，向棋盘旁的小马扎伸出手，含笑道：“我和林老正杀的难解难分，顾先生如果不着急，还望等待片刻。” 顾远说道：“一子贵千金，先落棋。” 听到顾远的话，张剑臣笑意浓了几分，饶是兴味地打量他几眼，转头看向棋盘。 有棋子，有灯花，顾远忽然对张剑臣极为好奇，他身上有一种与环境格格不入的悠然，这太少见了。顾远坐上马扎，带着好奇的目光看向棋盘，随即眉头一凝。 张剑臣和林老都不喜欢说话，只是偶尔嘶声吸气，显然是棋局很凶险。 凉风吹过，几朵梅花落了一地，雪已经化了，可遍地白似瑞雪。 顾远嗅着梅香，抬头深吸一口气，他生怕再盯着棋盘会气得吐血。 这两人的水平顶多比学棋五个月的熊柔柔略强一些，可偏偏两人神色格外认真，随着棋局变化，表情生动至极。若不是顾远是棋道大家，还真以为两人是国手呢，气人。 时间过了很久。 “承让，承让。”张剑臣笑着拱了拱手。 林老拍着大腿叹口气，悠声道：“好了，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喽。”一边说着，他一边向大门走去，“累了，回家睡觉。” 目送他走后，张剑臣看向顾远，脸上挂着万成不变的温和笑容，配上他一身古装，看起来像是功力极深的道长。 “顾先生，我能先看一下剧本吗？” 顾远把剧本和预算方案递给他。 张剑臣随意扫一眼预算，便放到棋盘上，翻开剧本，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道：“这里有清茶和桂花糕，顾先生请自便。” 从进门开始，张剑臣的周道的礼节让人如沐晨风，可见涵养之深。 顾远笑着应了一声，给自己倒一杯茶。 虽然以茶见人的说法太过片面，但足以更多的了解这个人。 顾远轻轻咂摸一下嘴，脸色微变。这茶是帕沙滇红，树龄少说六百多年，是那种一出产就被不知名买家拿走，市面上绝迹的珍品，看来张剑臣确实很有钱。 “牛逼！”一声大吼吓得栅栏上的野猫喵失前啼。 张剑臣霍然起身，脸色大喜，开口道：“剧本你写的？” 顾远茫然地点了点头。 “牛逼！”张剑臣竖起大拇指，“我拍了，不管多少钱我都拍了。” 他口气里对钱毫不在意，反而连连夸着剧本精彩，手舞足蹈的样子与他形象极为不符。 顾远拱拱手，说道：“承蒙张兄厚爱，不过制片成本一个亿，后续的宣发少说五千万。” 张剑臣挽住顾远的手。“别说一个亿，就是三个亿我也拍！” 这一刻，顾远忽然理解阎泽林推荐张剑臣的原因了，太洒脱随性了，不过谨慎考虑，还是说道：“恕我冒昧的问一句，张兄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 张剑臣琅然一笑，手指遥遥一划，说道：“你转头看看。” 顾远不解其意，四下望了望。 “你能看到的房子都是我家的。” 顾远怔了怔，恍惚间看到影视剧里，皇帝指着山河，笑说这都是我的江山的气势。 这是家里有皇位继承啊 张剑臣兴冲冲地跑进小房里，不一会儿拎着一瓶酒出来。 “酒逢知己千杯少，咱兄弟俩今日不醉不归。” 两人交流不超十句，忽然就成了兄弟。 顾远也不客气，开酒就喝。 “在这操蛋的时代，我就欣赏有骨气的故事，这才是做大事的样子，顾兄，喝！” “我就看不惯那情情爱爱，不是打胎就是辣白菜，腻歪，喝！” “小道我生平最喜欢有抱负的人，虽然咱俩相识甚短，但一见如故，喝！” “” 一个下午都在酒中度过。 午后的暖风吹散了陈年老酿的香气，顾远脸色红晕，品着桂花糕，笑看醉醺醺的张剑臣。 本以为他是酒中恶徒，谁料未过三巡便已醉倒在桌上。 想到峰回路转的事情，顾远笑了起来，心说等张剑臣醒后，该不会不认那一个亿的投资了吧。 想来不会。 这是一个有趣的人，有趣到和世间格格不入。 能和这人相识，的确是人生一大快事。 顾远倒上一杯酒，自顾自抿了一口，用着粤语小调轻声哼唱： “西湖春色归，春水绿於染。 少年把酒逢春色，今日逢春头已白。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遥知湖上一樽酒，能忆天涯万里人。” 第九十四章 你说了算 天色渐暗的时候，张剑臣悠悠撑起身子，揉着酸涨的脑门儿。 他看了看四周，似乎回忆起喝酒前的事情了，对着顾远苦笑道：“我酒量不行，却偏偏爱喝酒，顾兄见笑了。” 顾远说道：“这酒不醉人，这小院风景才醉人。” 院子并不豪华富丽，还有点简陋古朴的意味，可葡萄架子用的是上等好木，花草也是名贵珍品，简单中极尽奢华，一定花费了不少心思。 张剑臣脸露笑意，这院子正是他得意之作。天色已经放黑，院子里有些昏暗。他说道：“顾兄，你今晚住哪儿？” “天隆寺旁边的安曼酒店。”顾远答道。 张剑臣说道：“若是你不嫌弃，不如来我聊斋住上几晚，咱们聊剧本聊创作，这多方便。” 顾远能感觉张剑臣不是客套，犹豫一下说道：“那我便打扰了，现在就去收拾一下行李。” “诶。”张剑臣抬手停住他，说道：“还是我让底下员工去收拾方便吗？” 顾远一怔，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点了点头，“都是一些衣物，很方便。” 张剑臣掏出手机，发了一个短信。 看见他这么轻描淡写，顾远忍不住说道：“你的员工能进去我的房间吗？” “没事，南京的安曼酒店都是我的产业。” 顾远默然而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等待行李期间，两人聊着小院布局。张剑臣的道服倒也算不上附庸风雅，对器具摆设都能讲出一些说道来。顾远随口说了几个意见，都被张剑臣记在备忘录里。 敲击大门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正装的男人走进院子，手里提着顾远的行李箱，还有一个迷你的银色箱子。 放下东西后，男人向张剑臣点头示意，便转身离开。 “这是？”顾远指了指迷你的银色箱子，这不是他的东西。 张剑臣说道：“应该是一些洗漱用品，怕你用不习惯，市面上有名的牌子都在这里面。” 听到这么淡然的话，顾远再次哑然失笑，饶是以他的阅历，也是第一次见识这么周道的礼节。 张剑臣带着顾远挑选房间，然后张剑臣说头还疼，便回房睡觉了。 顾远坐在卧室里，从窗口正好能看到半掩的大门，而房子主人却已经睡熟，好似根本不怕恶客和小贼上门。 这 顾远想了半天，轻叹道：“真是洒脱” 大清早，顾远走进院子，看到张剑臣穿着一身素色练功服盘坐中央，而一旁的桌面上摆好了精致的小食。 等顾远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张剑臣缓缓睁开眼睛，健步走近，“顾兄，还合口味吗？” 顾远苦笑着说道：“我都怕我回家后，吃不惯那些糙食了。” 他心里怀疑这一顿早餐，可能比茶馆众人一个月的伙食费还贵。 “哈哈哈我先进去换身衣服。” 不一会儿，张剑臣穿着正常衣服走了出来，手里拿着《让子弹飞》的剧本。 “我今早从头到尾细细读了一遍，剧本真的很好，但我有两点疑惑。”张剑臣看向顾远，继续说道：“到底是谁背叛了张麻子？还有师爷临死前想说的两个秘密是什么？” 这两个问题恰好是影片上映后，被影迷津津乐道的两个疑点。 顾远想了想，没有正面回答他，“在我写作的时候，我想把每一个角色都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来对待，这也是一个作家最高的境界。 但诚实的说，我做不到，所有的角色在我笔下都只是工具人，当故事完成后，他们才突然拥有了自己的生命，而故事中的疑问，也应该由他们来解答。” 听完他的解释，张剑臣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轻轻点了点头，“有道理，故事是属于角色的，应该由角色解答。” 南京的春天不冷也不暖，清清凉凉，坐在院子里很是舒服。 两人就着剧本讨论了很久，张剑臣细致分析每一个角色的故事，推敲每一句对话。 啪。 纸稿重重摔在石桌上。 张剑臣脸色愁闷，直叹道：“我研究了这么久，居然连一个字都改不了！” 他兴致勃勃地和顾远讨论，目的就是想为剧本创作出一份力，直白的说，他想在创作人员名单上添上自己的名字，不图财，只图名。 经过一番琢磨后，张剑臣颓然发现，这剧本已经是很成熟的作品，根本没有留给他再创作的空间。 顾远说道：“这个剧本已经被我和前辈们打磨无数遍了，改无可改才是正常情况。” 也不知他是安慰，还是说的实话，张剑臣放下郁结，脸露期待地问道：“什么时候开拍？” 顾远说道：“其实我的公司只有三个人，我，导演和一位女演员，想拍《让子弹飞》实力有些不足，我想把企鹅视频拉入投资团。” 他观察着张剑臣的脸色，不知道他会如何看待这件事。 出乎他的意料，张剑臣笑了出来，语气轻松道：“我知道你们春秋时代的背景后，就在想着跟你谈这件事，咱们加一起有资金有渠道有技术，但缺少制作团队不过为什么企鹅视频？” 这段话有意无意的透露出一条信息张剑臣已经查过顾远的背景了。 这位貌似平易近人的富二代，心智绝非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 顾远怔了一下，开口道：“我看重企鹅公司在互联网上的渠道。现在线下订票已经出现颓势，更多的人选择了网上订票。目前市面上只有少数几家大公司拥有在互联网上宣发的实力，毋庸置疑，企鹅是其中之一，我和阎总的关系也是原因之一。” 张剑臣想了想，说道：“我承认网上订票是未来趋势，但现在还是实体购票更火爆，为什么不选择线下实力更强的公司？” “网络宣发更省钱。” “我不缺钱。” “可你是投资商，效果差不多的情况下，我选择更便宜的宣发方式。”顾远说道。 张剑臣耸了耸肩，“你是制片，你说了算。” 第九十五章 《笑傲江湖》 在游玩几天南京后，顾远拿着前期资金回到江城。 这趟要钱之旅有些小波折，大体上还是很顺利的。张剑臣很快就把资金汇到春秋时代的公司账户里，而且从未跟顾远提过保底票房的事情，只放下一句话，任你放手做，我来兜底。 爽快得不像生意人。 但顾远从未敢小瞧过张剑臣，不提雄厚的资金，单单是这几天内，张剑臣无微不至的招待，便足以知道他绝不是庸才。 不管怎样，跟他合伙做生意很舒心。 顾远走进茶馆时，只有斯蒂芬坐在后院看书，他******，喝茶前先沿着杯壁吹两下，再轻轻嗦了，而另一手捧着书，小声吟诵，把传统文人的派头演绎的活灵活现。 “小日子很舒坦啊。”顾远走到他身后。 听到熟悉的声音，斯蒂芬回头一看，笑道：“一路平安吗？” “你在哪学来的客套话？”顾远边倒茶边奇怪地问道。 斯蒂芬难为情地挠了挠头，“电视剧。” 顾远说道：“投资到手了，等那边剧组筹建结束，就可以开拍了。” 斯蒂芬呼吸重了几分，认真地说道：“我会表现出我的实力！” “嗯。” 顾远应了一句，没有像往常一样坐椅子上看书，而是从卧室拿出电脑，思索着应该写一本什么书。 写书自然是为了赚钱和养望，不想再受制于人；二来，顾远想把优秀的作品展现出来，不让宝珠蒙尘。 几个月前写过沈从文先生的《边城》，无论是反响还是销量都十分出色，可令顾远困惑的是，主流文学界对此默不作声，只有一些大 v 对这本书赞不绝口。 顾远想不通其中关节，也懒得去探究，反正等他名气传遍海内外后，每一部作品都不会被埋没。 选作品没有花费太多心思，毕竟提到通俗文学，金庸先生是永远无法忽视的坐标，甚至已经不需要费口舌叙述先生的文学成就。 而金庸作品中，三部曲太长太精彩，不适合第一部发表；《白马啸西风》涉及民族问题；《鹿鼎记》开了后宫；《碧血剑》涉及历史问题；《连城诀》太虐细数来，只有寥寥几部作品合适。 顾远犹豫都没犹豫，直接选了《笑傲江湖》，它是金庸先生的后期作品，令狐冲、任盈盈、岳不群、东方不败，人物个个精彩，剧情波谲云诡，已到炉火纯青的境界。 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真实的历史人物，没有明确的时代背景，极其适合现在的审核环境，而书中人物与故事又都是些纯粹的武林人物及江湖上事，似乎只有这一部小说才是真正的、纯粹的武侠小说了。 《笑傲江湖》一共分为四十章，第一章讲述的是福威镖局少镖主林平之惨遭灭门的故事。 林平之外出打猎，回来的路上在酒店歇脚，他发现店家的女儿身材玲珑，相貌却极其一般。这时，一路外地酒客出言调戏那女人，林平之仗义出头，双方大打出手，酒客死了两人，逃走一人。 林平之没把这事放心上，毕竟他家可是威名赫赫的福威镖局，在江湖有一号名声。 但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镖局里不断死人，死因诡异，似恶鬼索命，极其可怖。林平之想到酒店里的冲突，将之告诉爹妈。 众人前去酒店调查，发现店家父女消失不见，这时他才恍然大悟，中了江湖套路那店家和外地酒客是一伙人，故意害他杀人。 林平之此时并不知道谁是幕后主使，只能宽慰自己杀的酒客不是青城派的人就好。 青城派实力仅次于武当、少林，实力极强。 可情况急转而下，镖局不断死人，从武功套路上辨认出青城派的功法，而镖局大门前被人划下一道血线“出门十步者死。”，想要逃走的镖师皆当场惨死。 林家惶恐之下组织突围血线，镖师们向北突围，他们一家向南突围，不料遇到青城派的高人，这高人竟然会林家家传武功辟邪剑法！ 故事到此结束。 顾远很快写完第一章，“实体出版效果太差，这次试试网络平台。” 论影响力自然是实体效果更好，可是论传播广度，网络平台有着其它渠道无法比拟的优势。 顾远查了资料，目前夏国有三大网络小说平台，文风偏厚重的希望，脑洞不拘一格的幻想乡，以及女频的酱酱。 “希望的风格偏向实体，出版很容易，但是流量是三大平台最差的。幻想乡流量最高，但故事和行文风格都和传统文学相差太多” 顾远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发表在幻想乡。注册作者账号，发表作品，上传小说，正式成为幻想乡的 lv1 级的萌新作家。 此时天色渐黑，熊柔柔和叶小圆还没有过来。 顾远边伸懒腰，边看向斯蒂芬，“佩奇，她们去做什么了？” 斯蒂芬露出好笑的神色，清清嗓子，学着熊柔柔的语气说话，“佩奇，终有一天我会比顾远还要优秀，你相信我嘛！” 见他笑容揶揄，顾远说道：“然后呢。” 斯蒂芬摊摊手，“我说不相信，然后她就拉着小圆听歌剧去了，两人还一起上晚自习。” 晚自习好陌生的词汇。 顾远笑着点点头，“挺好的事情。” 有些话他很早就想说但没有说出口，在两人认识了大半年里，无论是工作还是学业，熊柔柔一直把生活的重心放在他身上，这是一种不健康的态势。 顾远很担心就此，熊柔柔会养成依赖性的人格，幸亏她现在也找到自己的努力方向了，还拉着一个小朋友一起努力，这是很好的一件事。 “晚饭想吃什么？”顾远问道。 斯蒂芬不假思索道：“火锅。” 顾远无可奈何地一笑，他就不该多嘴问一句，火锅俨然成了斯蒂芬无可替代的至尊最爱。 “这几天，你该不会都在吃火锅吧？” 斯蒂芬摇摇头，“我还吃了几顿旋转小火锅。” 第九十六章 希望工程 写作是一项门槛极低，上限极高的工作。 有人笑称二十一世纪是全民写作的时代。不提其他平台，幻想乡在册作家就有近八万人，入库作品四百多万册，市场极其繁荣。 每一天都有很多人注册成为作家，也有很多人离开这个行业，竞争极其残酷。 幻想乡的机制简单而直接，新书按照品类，自动进入到类型下的新书入库列表里。对新人而言，这是最重要的一次机会，因为一天就决出生死存亡。 在幻想乡，武侠是流量最低的分类，毕竟在传统武侠写尽套路的情况下，后人很难写出新意，甚至有人喊出“武侠已死”的声音。 只有一些格外喜欢武侠的读者死守在这里。 这一天，一本叫作《笑傲江湖》的小说赫然位列新书入库排行榜榜首。 这本书只有四章，在非百万字不看的读者面前，按理说应该少有人关注，可评论区却极为热闹。 “有意思，第一次看到炫文笔的小说。” “林平之被套路那一段挺有意思，角色智商出彩，有点新意。” “预测一波，故事还是那套，全家灭门，主角复仇，如果不是这故事，我当场把键盘吃了。” “又在骗吃骗喝？插个眼，笑眯眯地等你吃键盘。” “作者笔力很强，就算故事老套点我也喜欢读。” “” 说是热闹，是相比于其他新书而言，在幻想乡这艘巨轮面前，《笑傲江湖》不过是一朵尘埃般的浪花。 中年女演员是市场的星星，数量极多，没人在意。而中年男演员则是太阳，每一颗都很耀眼。 横店影城。 顾远望着剧组里一票男演员，再次感慨张剑臣手眼通天。 前世今生，他还是第一次面试如此多的一线男星，其中不乏百花、金马影帝。 当然，影帝也是有尊严的，不可能看到大制作就一扑而上，更多的是张剑臣的人脉发挥作用，短短时间内救组建了堪称年度最豪华的演艺阵容。 《让子弹飞》即将开拍。 记者们长枪短炮采访着斯蒂芬，外国导演来夏国拍电影，还能说一口流利的国语，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斯蒂芬对答如流，气质彬彬有礼，完全看不出茶馆里撸串子的邋遢样儿。 应付完记者后，斯蒂芬入乡随俗，摆上香坛，供上小乳猪，嘴上念念有词，有些滑稽。 仪式结束后，在一声响亮而不标准的呦呵中，第一幕戏正式开拍！ 在场的演员都是老戏骨，演技出色，更懂人情世故，虽然都知道导演斯蒂芬资历很浅，却没有人阴奉阳违，态度很认真。 拍摄进度出奇的快，以至于道具组都有点跟不上拍摄进度。 顾远指点了几句后，便打算回江城了，留下来也起不到太大作用。 戴着太阳镜，穿着花裤衩的张剑臣走过来说道：“怎么回江城？” 顾远说道：“坐高铁。” 张剑臣笑道：“想不想体验喷气飞机的快感？” 顾远顿时沉默，半响才苦笑着说道：“算了吧，我怕我以后适应不了正常生活。” 两人结伴向影城外走去，张剑臣搭话道：“你现在忙活什么呢，我这边有个公益项目，缺个放心的负责人，你看你能过来帮我吗？” 顾远说道：“忙着写小说不过是什么公益项目？” 张剑臣轻飘飘的说道：“办了一个基金会，打算弄几家小学，现在缺个靠谱的会长。” 顾远摇摇头，不客气地说道：“我不看好这件事。” 张剑臣脸色不变，兴致勃勃地问道：“怎么讲？” 他知道顾远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顾远说道：“建学校很简单，配套教学资源也很简单，花钱的事情都很简单。可是这些都不足以改变孩子们的命运，他们的家庭被贫困绑住，即便是考上大学，家里连最基本的生活费都出不起，这有什么用？” 张剑臣脸色凝重，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低声道：“我也改变不了那些事情啊。” 这语气近乎于俯首投降，他能改变的只有那些实实在在的东西，而孩子们原生家庭的问题，根本无力插手。 顾远想到地球上好评最多的公益案例，说道：“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办一个类似于技校的学校，只教英语，然后你可以在南京开一些招待外国人的餐馆，把孩子们送到餐馆里打工。 俗话讲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觉得这才是改变他们命运的机会。” 顾远讲的案例很简单，但是听起来实际操作的成功率很高，若是餐馆能够盈利，那么这项目完全可以自给自足，甚至有余力继续创办学校，这像是商业上的永动机。 张剑臣想了想，眼前一亮：“这点子有点意思不行，你得来帮我！” 被一个大男人笑眯眯地紧紧搂住，顾远浑身一震，连忙说道：“我不擅长商业，只能提点小建议。” 见他这么说，张剑臣也不强求，说道：“这项目是你提出来的，我把命名权郑重地交给你。” 顾远不假思索说道：“希望工程。” “牛逼。”张剑臣咂摸两下，感觉希望这两字实在是妙，笑着说道：“如果电影赔本了，你就来当我合伙人还债。” 听他语气好像特别希望电影赔本，要是被那些投资人听到，怕是气得跳脚。 顾远笑道：“等我手里的事情告一段落，带你做点有意思的东西。” “好，我等着你。”张剑臣笑着说话，仿佛在许下承诺。 买好机票后，顾远坐上前往江城的飞机。 就在飞机穿破云层的时候，网络的一角，幻想乡忽然出现轩辕大波。 一个土豪给一本书打赏了书圣。 书圣价值十万块钱，说稀奇也稀奇，说普通，幻想乡每年都有几本书拥有书圣。 引发关注的是，这土豪很陌生，似乎是刚刚建号，名字叫做剑臣。而那本书更是奇怪，只有六万字，作者是新人，名字叫作《笑傲江湖》。 一时间，十多万吃瓜群众点开这本书，看看它何德何能得到书圣打赏。 第九十七章 谁是主角？ 随着顾远的更新，《笑傲江湖》的情节发展到林平之投身华山派。令狐冲也出现在读者视线之中，他行事爽快放荡，有情有义，很快赢得读者好感，而华山派的小公主岳灵珊却情投新入门的林平之，令狐冲心灰意冷，又不小心犯了门规，被罚面壁思过崖。 故事卡在一个令人很难受的节点。 从前文上看，林平之似乎是故事主角，家门衰落，投身名门正派，甚至还虏获了女主岳灵珊的芳心，报仇有望，前途光明。 可是令狐冲的笔墨也不少，虽然出场次数少，却从其余人讲述的故事中，塑造了一个有血有肉江湖豪侠的形象。 那么谁是主角？谁是反派？ “我觉得林平之百分百是主角，开头几章全是林平之的故事，而且他全家暴毙，又抱得女神，这就是主角的标配模板啊！” “反对。林平之的性格有缺陷，如果他是主角，这本书的格调直接掉一截，全家被杀的复仇故事太烂俗了。我觉得令狐冲才是主角，他豪迈潇洒，不拘小节，还有侠义心肠。这才是读者心中的大侠形象。” “呵呵，我笑而不语。你们难道忘了令狐冲偶遇曲洋和刘正风得到的曲谱吗。曲谱叫作笑傲江湖，正好对应小说名字，谁是主角不需要再多讨论了吧。” “有一点道理，不过你想过没有，既然令狐冲是主角，那作者为什么还要写大篇幅的林平之的故事？很显然，林平之和令狐冲都是主角。” “不管那么多，我就想知道接下来的情节该怎么办。令狐冲小媳妇被抢，又面壁思过，这也太虐心了吧。” “根本猜不到情节发展，这本书的套路和幻想乡的书完全不同。” 评论区一片火热，读者纷纷讨论起令狐冲和林平之谁是主角，讨论半天也没有讨论出所以然，只能焦急等待顾远继续更新。 在读者看好这本书的同时，这本书也进入编辑的视线中。 幻想乡编辑部。 小龙品着咖啡，观察着主编的脸色。 用了将近一个小时，主编读完《笑傲江湖》的全部更新，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正在思索什么。 小龙试探道：“主编，您看这本小说有没有培养价值？” “你怎么想？”主编没有回答，反问道。 “嗯”小龙心中组织语句，说道：“我觉得不错，但是读者可能不会买账。” “哦？为什么？”主编问道。 小龙说道：“这本书没有金手指，情节也不够爽，而且读者连主角是谁都不知道。前期靠着笔力强劲能吸引一部分读者，等读者看腻这种风格，很快就会弃书离开。” 主编点了点头，开口道：“你看书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一个特点这本书没有大段大段的心理描写，几乎很难找到水字数的地方，这可能是今年最适合影视改编的一本书。”说完之后，主编轻轻拍了拍小龙肩膀，起身回到办公室。 小龙怔了怔，翻开起《笑傲江湖》，带着不同的目光看书，看出来的效果也不一样。 和主编所说的一模一样，这本书极其适合改编。 与幻想乡的其他小说不同，小龙读书的时候竟然没有感觉到作者的存在，读其他小说，他被作者独特的文风逗笑或是吸引，总之个人风格很强烈。 可是这本书 作者像是死了一样，一板一眼地描述故事，绝不出格，甚至连炫耀文笔的段落都见不着。 “变态。”小龙吐出这两个字，下一秒，他连忙打开后台，打算给这本书安排大推荐。 屏幕上的内容使他微微一怔。 《笑傲江湖》的负责权在十分钟前已经被移交到主编手中。 “老铁，我太难了。”小龙望着主编办公室的方向，眼中都是悔不当初。 今天是个艳阳天。 茶馆后院里，顾远躺在竹椅上晒太阳，浑身懒洋洋的。 这时，茶馆正厅的电话响起，声音又响又急，显得特别刺耳。 顾远眉头一皱，心说可能是电信诈骗，实在懒得动弹。 响了一会儿，铃声灭了。 顾远换了个姿势，继续晒太阳。 铃铃铃~ 不待他身心放松，电话再次响起。 顾远摘下墨镜，走进正厅接通电话。 “您好，我是顾远。”顾远声音平和，没有丝毫怨气。 “顾先生您好，我是幻想乡的主编汪觉，您现在方便说话吗？” “很方便，您说。” 汪觉说道：“顾先生的《笑傲江湖》已经签约，可我还没收到回寄的签约合同，如果弄丢了，或是邮丢了，我可以补发一份给你。” 顾远说道：“合同我还没签，关于图书版权那一项我有些疑义。” “完了，没搞头了。”汪觉心里叫苦一声，叹道：“顾先生直说吧，你是哪位同行？” 一句话点出问题关键所在，这顾远显然是业内人士。这种事情并不稀奇，网络小说越来越繁荣，实体出版越来越败落，每年都有很多作协的人来幻想乡写书。汪觉读书的时候，就猜到顾远可能是为行内人。 顾远说道：“我写过一本叫作《边城》的书，还拍个《茶馆》电影。” “《边城》？”汪觉声调一扬，语气惊喜得就像见到偶像一样，“您就是顾先生，难怪我听名字耳熟。我可是特别喜欢您的《边城》，每一句每一字都喜欢，太美了” 等他说完后，顾远笑道：“承蒙厚爱不过《笑傲江湖》的合约怎么办？” 汪觉笑道：“我也就不蒙你了，合约按照最高规格来，如果您不满意，咱们可以继续商讨，您看中不中？” “中。”顾远笑了一声，“那就麻烦你了。” “这是说哪话，行，顾老师咱俩回头见。” 顾远笑着挂断电话，汪觉起先想忽悠他，知道他身份后就爽快地承认了，看起来毫不做作，让人无法生出恶感在，真是厉害。 不过即便他能看透，也无法像汪觉一样耍得炉火纯青，这是性格差异。 也不是什么坏事。 去厨房端出一碗凉粉，顾远躺回竹椅，继续晒着太阳。 第九十八章 不快乐的故事 记得叶小圆昨天说馋鱼肉，顾远下午去市场买了一个条大鲈鱼。 鲈鱼画花刀，再用香葱，姜丝，盐，胡椒粉腌渍，等入味差不多了，往刀痕洒上香葱姜丝，淋半勺猪油，开水上锅。 等上几分钟，顾远倒掉蒸鱼盘里的水，放上梅铮送来的米酒继续蒸，酒香混杂着鱼肉淡淡的清香，闻起来特别舒服。 等待的时候，顾远打电话叫熊柔柔过来吃饭，不过电话没接通。熊柔柔带着小圆去游乐园玩，两丫头撒疯玩，估计是没听见铃声。 蒸完之后，盖上锅盖焖。 还没出锅的时候，梅铮拎着一瓶红酒过来了。 “这香味，我可要好好尝一下你的手艺了。”梅铮用力嗅了嗅香味。 顾铮说道：“昨天买了一个曰本电饭锅，试试蒸出来的米饭怎么样。” “大家都说那电饭锅挺好，如果好用，我也买一个。”梅铮说道：“对了，柔柔和小圆怎么还没来呢？” “她俩去游乐园了，应该晚一点回来。” 顾远揭开锅盖，水蒸气扑面而来，把鱼肉里的姜丝夹出来，再撒上用水泡了很久的姜丝，要是撒上红辣椒会更好看，但是小圆不能吃辣。 小圆两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顾远和梅铮索性先吃起来。 松软的鱼肉配上大米的清香，非但没有油腻的感觉，反而十分清新。 吃了没几分钟，一辆出租车停在茶馆门口。 熊柔柔抱着叶小圆钻出后座，快速冲进茶馆。 熊柔柔眼圈通红，怀中的小圆脸上还有两条泪迹。 “发生什么事了？”顾远和梅铮站起身来，异口同声道。 熊柔柔坐了下来，挽起叶小圆的袖子，白皙的小胳膊上露出三道通红的血痕，像是用鞭子抽出来的。 “顾远，我舅妈她虐待孩子。”熊柔柔声音带着哭腔，再也忍不住，流下眼泪。 叶小圆用手背帮她擦掉眼泪，笑着安慰道：“没事，小圆习惯了，不疼。” 熊柔柔见她这么软弱，气得轻轻拍了一下。 叶小圆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眼中没有伤心，也没有绝望，只是很平静。 顾远沉声道：“让小圆先吃饭。” 帮小圆洗手盛饭，拜托梅铮关照，然后顾远拉着熊柔柔来到后院。 “她爸妈怎么回事？”顾远皱着眉头问道。 “我舅整天想着赌，每天在他家饭店干一会儿，就出去打麻将。我舅妈脾气不好，老用藤条抽小圆，今天就因为我带她出来玩，没去店里端菜，舅妈就抽小圆。”熊柔柔扁起嘴唇，强忍泪水，“要不咱俩领养小圆吧，她太可怜了。” 顾远无奈地摇头，说道：“你爸妈不能上门劝一劝吗？” 熊柔柔说道：“我妈她们几个姐妹早就放弃我舅了，最近才恢复联系，我没想到小圆过的这么惨。” 似乎想到叶小圆挨打的样子，熊柔柔又要流泪。 顾远说道：“你先吃饭，我慢慢想办法。” 听到他的话，熊柔柔没有离开，拽紧顾远的胳膊，仰头道：“反正你不能把小圆送回去。” “好，我答应你。” 擦干眼泪后，众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安安静静吃完这顿饭餐。 饭后，熊柔柔和叶小圆在后院玩玩具，顾远和梅铮相对而坐，脸色凝重。 梅铮只见过叶小圆几次，可也很喜欢这乖巧的小丫头，说道：“我在政府那边有朋友，可以请他们介入。” “不行”顾远叹气道：“只能护住一时，以后小圆怎么过日子，还是要靠她父母，外人终究是外人。” 面对无法改变的事实，两人都说不出话来。两个女孩的笑声从后院传来，清脆动听，却让空气更加凝重。 梅铮皱眉道：“无论小圆父母是重男轻女，还是认为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总之，如果父母觉得小圆有用，就不会这么对待她。” 有用。 特别是对孩子而言，这是一个冰冷到刺眼的词汇。 更是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顾铮想了很久，说道：“如果我拍一部戏，让叶小圆扮演一个角色，她父母看到她能赚到钱，应该就不会这么对待她了，至于后续如何发展，咱们再慢慢做计划。” 梅铮赞同他的说法，不过还有一层顾虑，“小圆的文化课程怎么办？” 顾远说道：“我教她。” 梅铮笑了起来，说道：“看来我多虑了，你要是认真教小圆，以后她说不定还能成一方大家。” 不是每一个家庭都能请顾远这种级别的家庭教师，这不是钱能解决的事情。 夜幕落下，星星眨着眼睛。 熊柔柔搂着叶小圆睡在茶馆后院，晚上给小圆妈妈送了一千块钱，她妈就不追究孩子去哪了。 想到这笔钱，熊柔柔气得想锤墙。 忽然感觉到怀里的小人动弹一下，熊柔柔轻声道：“小圆还没睡吗？” “嗯，睡不着。”叶小圆侧身过来，抬手捏着熊柔柔的下巴。 熊柔柔笑着说道：“是不是换了环境睡不着？” 叶小圆摇摇头：“我的故事书没带过来，我想看故事。” 每一个小朋友都喜欢读故事。 熊柔柔打开手机，找了一篇童话故事，用温柔的语气读出来：“这个故事叫作《魔法森林里的快乐城堡》，故事” “我读过了。”叶小圆说道。 “那换一个，《小熊佩佩快乐的一天》” “我又读过了。” “那《汉堡王子的快乐冒险》呢？” “读过了。” “《百灵鸟的快” “读过了。” “姐姐，你还是睡觉吧，我等会儿就睡。”叶小圆怯生生地说道。 熊柔柔颓然放下手机，她感觉自己的童年一点都不快乐，都没读过这些快乐的故事。 【顾远，快来给小圆讲童话故事oo】熊柔柔赶快场外求助。 很快，两人缩进卡通被子里，只露出头，像是蚕蛹一样，开心地看着顾远。 熊柔柔开心有人替她讲故事了。 叶小圆开心终于能听到故事了。 “小圆，想听什么类型的故事？”顾远笑着问道。 叶小圆说道：“只要是关于小动物的我都喜欢。” 顾远点点头，沉声道：“这个故事叫作《小红帽和大灰狼》” 第九十九章 童话故事的威力 短短的童话故事很快结束了。 叶小圆非但没有困意，眼神愈发明亮，可是她知道大人们都有工作，不可能整晚给她讲故事，于是悄悄地眯起眼睛，装作睡熟的样子。 这模样落在成年人眼中不过是掩耳盗铃，熊柔柔看一眼不停乱动的眼皮，忍不住轻笑一声，催促道：“你再讲一个故事，我爱听。” 这句话说完后，叶小圆的眼皮动的更快了，几次差点睁开眼睛。 顾远想了想，说道：“那就讲一个白雪公主的故事。” 熊柔柔连忙缩进被窝，叶小圆小嘴抿了抿，脸露幸福状。 顾远讲道：“有一年冬天，一位美丽的王后坐在窗户边做针线活儿。不小心扎破了手指，滴下了三滴鲜红的血。于是王后想道：要是我能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皮肤像雪那样洁白，嘴唇像鲜血那样红，头发像乌檀木那样黑，该有多好啊！ 过了不久，王后生了一个女孩儿，她的皮肤果然像雪那样洁白，嘴唇像鲜血那样红，头发像乌檀木那样黑，所以大家都叫她白雪公主。可不幸的是，白雪公主出生后没多久，王后就去世了。” 顾远继续说道：“后来，国王又娶了一位新王后，王后喜欢嫉妒别人。她有一面魔镜，她总是问魔镜：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后来，白雪公主答应了王子的求婚，他们举行了隆重而热闹的婚礼。从此幸福地度过一生。” 两个女孩都已经睡熟，叶小圆一只小脚蹬出被子，顾远紧了紧被子，回房睡觉。 天才宝宝幼儿园。 现在是游戏时间，孩子们都会跑到小操场上玩老鹰抓小鸡游戏。 二班老师站在操场上，四下望了望，心中奇怪，别的班孩子都在玩游戏，自己班孩子一个都没见着。 她上楼回到教室，推开门，愣了一下。 没有出现预想中闹哄哄的场面，孩子们坐在小椅子上，围成一个圈，而叶小圆站在圈子中间，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 谢倩老师轻掩上门，靠着墙面，看看小圆到底说什么，能让孩子们顾不上玩游戏。 叶小圆声情并茂说道：“这一次，王后做了一个漂亮的苹果，一半有毒，一半没毒，谁见了都会喜欢的。但是，谁要是咬了有毒的那一面，就会立刻被毒死。王后装成农民阿姨的样子，来到小矮人家门前，一边咚咚咚咚敲门，一边说道：有什么人在家呀？快来吃红彤彤，好好吃的苹果吧！” 听到这里，谢倩恍然大悟，原来叶小圆在讲童话故事啊，也只有童话故事能让孩子们安安静静地不闹腾了。叶小圆讲故事的时候手脚并用，还会改变腔调，就连她这个大人听的时候都津津有味。 叶小圆继续说道：“白雪公主说：小矮人不让我给陌生人开门，你快走吧！” 说着，她蹦到另一边，扮成王后的样子：“我的苹果快卖光了，你这么漂亮，我可以送你一个。” 叶小圆赶快跳到另一边：“不行，我不能要别人的东西！” “王后把苹果切成两半，一半递给白雪公主，一半给自己。这一下白雪公主就相信了王后，但是王后手里是没毒的一面，白雪公主手里是有毒的那一面，可怜的白雪公主又上当了。 王后跑回城堡里，问魔镜：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魔镜说：尊敬的王后，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讲到这里，孩子们脸色悲伤，为白雪公主的死亡感到伤心，但他们知道，白雪公主肯定会复活过来。 陈子豪催促道：“叶小圆，你快点讲呀！” “是啊，是啊，小圆，继续讲。”汪谣帮腔道。 孩子们七嘴八舌，催促叶小圆继续讲故事。 叶小圆挠了挠头，脸色犹豫，弱弱的说道：“哥哥讲到这里的时候，我就睡着了。” “啊！” “啥？” “没有用处的叶小圆！” “气死我了，我不要白雪公主死！” “叶小圆害死了白雪公主！” 叶小圆讲故事累得一脑门汗，又被小伙伴指责，急得跺脚，最后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我不要白雪公主死~”汪谣拖着长调，也跟着哭了出来。 小孩子是最容易被情绪感染的群体，有两个人带头哭了之后，一传二，二传四，不到一分钟，幼儿园中班的孩子们都哭了起来。 一旁看热闹的谢倩傻眼了，连忙一个个安慰，用了好长时间才哄好孩子们。 她也是哭笑不得，像汪谣确实是因为白雪公主死了才哭的，但有几个孩子连自己为什么哭都不知道，就知道跟着别人哭。 等孩子们都抽着鼻子不哭了，谢倩说道：“等小圆今晚回家把故事听完整了，明天再让小圆给我们讲一遍好不好。” “好！”孩子们异口同声喊道。 谢倩拍了拍叶小圆肩膀，“老师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好嘛！” 叶小圆重重点头，像是得到天大的使命一般：“好！” 茶馆里。 顾远和斯蒂芬商讨完明天的场面分镜，斯蒂芬经验丰富，顾远只需要提供一些修改意见，效率很高。 刚挂断视频，就看见熊柔柔牵着叶小圆走进茶馆。 熊柔柔脸上似笑非笑，叶小圆神情却没有平日的轻松，露出大人般的的沉重之色。 顾远好奇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熊柔柔帮叶小圆摘下书包，笑道：“小圆今天很厉害，把班级里的小朋友都气哭了呢。” 小圆可不是爱惹祸的性子，顾远递给叶小圆一个糖块，说道：“小圆自己跟我说。” 叶小圆把糖块放到小兔子包包里，然后小脸严肃地说道：“我把哥哥讲的白雪公主故事讲给同学，可我昨天听到一半就睡着了，所以大家伙都生气了，谢倩老师让我今天把故事听完。” 顾远明白了，叶小圆断更了，所以孩子们气哭了。叶小圆脸色很委屈，显然受了同学们的怨气。 就算是孩子也对断更党没有好脸色啊 顾远笑道：“来，哥哥给你重新讲一遍。” 一听这话，叶小圆飞快从书包里掏出小铅笔，和一张白纸，认认真真地听顾远讲故事，听到精彩处，一笔一划写着什么。 第一百章 富二代的郁闷 新的一天，叶小圆迈进幼儿园，在走廊里遇到了汪谣。 汪谣眼前一亮，搂住好朋友，关心道：“你昨天把故事听完整了吗？” 叶小圆点了点头。 汪谣哇的一声，亲了一口好朋友脸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小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叶小圆甜甜一笑，从小兔子包包里取出糖块，“给你。” “好，给你巧克力。”汪谣也准备了回礼。 两人结伴走进教室，出乎意料，两人今天来的比平常早很多，没想到同学们比她俩来的还早。 “叶小圆，故事听全了吗？” “白雪公主复活了吗？” “我要听白雪公主！” 叶小圆像是磁铁一样，孩子们围成好几圈，一双双眼睛闪动着亮光。 叶小圆昂头道：“我听完了！” “耶！” “太好了！” “那白雪公主复活了吗？”陈子豪迫不及待问道。 汪谣挡在叶小圆身前，推开陈子豪，训道：“不要剧透！” 汪谣是班级的大姐头，威望很高，陈子豪悻悻地不敢说话。 “大家先回座，游戏时间再讲。” 散开同学们后，汪谣搬来两个小板凳，拉住叶小圆，像是做贼一样，小声说道：“白雪公主复活了吗？” 叶小圆认真道：“不能剧透。” 熬过漫长的二十分钟课程，终于到了游戏时间。 不需要老师指挥，孩子们自觉围成一圈，乖巧地看着叶小圆。 谢倩看着这一幕，心中一动，掏出手机将孩子们最可爱的一面拍下来。 叶小圆昨晚独自排练很多次，又有顾远指导她，讲故事的功力又上一个台阶，每每讲到故事关键节点，孩子们总是齐齐惊呼，好似他们就是故事里的人物。 叶小圆声调逐渐增高：“在王子和白雪公主的婚礼上，侍从给后母一双烧红的铁鞋，后母只能穿上铁鞋跳舞，就算铁鞋很疼很疼，疼得她脚都肿了，她也不敢脱下来，直到痛苦地去世。” 故事讲完了，教室里很安静。 下一秒，陈子豪一跃而下，小脸通红，拼命鼓掌。 “我喜欢白雪公主！” “后母活该！” “我要听续集！” 孩子们乱纷纷地欢呼叫好。 叶小圆怯生生地后退两步，她第一次感受这种热情。这时谢倩老师上前握住她的手，笑道：“孩子们，我们把掌声送给小圆好不好！” “好！” 叶小圆紧张地鞠躬，然后回到座位。汪谣开心地摇了摇好朋友，兴奋道：“讲得太精彩了。” 叶小圆双颊蒙上一层桃红色，眼圈也泛着红色。在她五岁的人生里，除了哥哥姐姐，第一次有人这么热烈地喜欢她。 谢倩老师准备了很久，扬声道：“孩子们，我也准备了一个故事，大家想不想听？” “想。” 谢倩柔声道：“这个故事叫做毛毛的奇妙之旅，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 故事刚讲一个开头，有几个孩子立刻嚷道：“老师，我爸爸给我讲过这个故事。” “我一年前就听过了！” “我十年前就听过了！” “我一百年前就听过了！” 谢倩郁闷地拦住吵起来的两个孩子，心里叹口气，想给孩子们讲一个全新的故事实在是太难了。 “那我们今天就演白雪公主的故事好不好？”谢倩提出新的想法。 陈子豪小跑到叶小圆身前，拉住她的手，像声明主权似的喊道：“我是王子，叶小圆是白雪公主！”他注意到汪谣要说话，连忙喊道：“汪谣是后妈！” 汪谣冷笑一声，霍然跳下小板凳。 谢倩看着闹成一团的孩子们，无力地叹口气。 茶馆门外。 张剑臣轻声读出来：“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读完之后，心中蓦然浮现出历史的厚重和人类的渺小，任别人如何骂我，我认为是对的，就要坚持下去。 张剑臣觉得写出这种句子的人，一定能成为他的至交好友。 事实的确如此。 茶馆里的场景很熟悉，和电影《茶馆》里一模一样，不同的是，窗前坐着一位男人。 “千日春，古法酿的好酒。”张剑臣把酒坛放在地上，侧头看向桌上的字，轻嘶一声，“好字。” 顾远清了清墨，笑道：“怎么有闲心找我来？” 张剑臣说道：“闲人一个，想去哪就去哪你给我也写一幅字，回头我挂在基金会正厅。” “我还剩点宋帛，等你走的时候送你一副。” 张剑臣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基金会结构布置的差不多了，我是会长，你是荣誉会长别推脱，以后有用得着你的时候。” 顾远苦笑着答应下来，他一分钱没出就凭白得荣誉，也就张剑臣能做出这种事。 张剑臣继续讲着基金会的发展情况：“我在郊区买了一块地皮，以后就是基金会总部了，第一期项目已经布置下去，等14 年中旬差不多能落地。” 为基金会盖大楼，手笔实在太大。 顾远说道：“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家里人那边？” 张剑臣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们这帮富二代，爹妈不指望成虎成龙，能守住家业就是好儿子。盖栋楼算什么，我做公益，家里人恨不得举十只手赞成。可我要是开一家对冲基金，甭管赚不赚钱，我爹当场提刀杀过来。” 他笑容泛着苦涩，人前风光，人后的苦涩只有他自己知道。 顾远去厨房割了一盘猪头肉，打趣道：“下酒菜够豪华吧？” “瞧把你心疼的。”张剑臣啧啧两声，倒了两碗酒，馥郁酒香萦绕鼻尖，浓郁但不扑鼻，厚重的刚刚好。 就算不是好酒之人，闻到这股香气都忍不住口中生津。 顾远抿一小口，哈了一声：“痛快！” 这是喝美了。 一盘猪头肉不大一会儿就吃光了，酒却只喝了两杯， 顾远小抿一口酒，说道：“你要是有把基金会做大的想法，我倒是能出点建议。” “怎么做大？” 顾远说道：“如果你是穷人，生病了看不起病，这时候该怎么办？” 因病致穷，这是普通人永远避不开的问题。 张剑臣说道：“求助电视台，只有这么一条出路。” 叮。 筷子敲响酒杯，顾远说道：“你无父无母，没有老婆，没有孩子，就连朋友都没有，但是你就没有隔壁那家，父母生病，孩子生病，自己生病的惨，电视台就是报道隔壁人家，不报道你。你怎么办？” 张剑臣无语道：“凭啥我这么惨，连个媳妇都没有！” 第一百零一 章 活命 见顾远要说话，张剑臣忙说道：“好好好，我知道这是假设如果我遇到这种情况的话” 他脸露无奈之色，“只能等死，没有他法。” 顾远沉声道：“现实就是这样，哪怕电视台每天报道一个家庭，一年也不过报道三百多，一座城市几百万人，电视台的救助量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但是社会愿意给穷苦人家的帮助远不止这些，社会爱心很多，可怜人也很多，那么问题来了。” 他敲下酒杯，声音宛若法官的小棒槌，重声道：“爱心和可怜人如何对接呢？” 这番话将公益的困境剖析地很清楚，任谁都能理解。 张剑臣站起身来，似有所悟地盯着地面上的一点，嘴上喃喃自语，“对啊怎么把渠道打通呢？” 他脑中隐约形成一个模糊的思路，但就差一层窗户纸，怎么都确定不下来。 顾远出声道：“我们可以开发一个 app，让每一个普通人都有机会寻求帮助。” 张剑臣如梦初醒，重锤一下掌心，惊道：“就是这个！” 以他的见惯各种商业计划的眼光，一下子就确定这方案完全可行，甚至将改变全世界的公益模式。 顾远不合时宜地泼了一盆冷水：“开发很简单，推广很简单，唯一一个难点是监管，你打算怎么监管资金去向和用处？” 听到这话，张剑臣渐渐坐了下来，咬着下嘴唇，沉思起来。 监管着实是个大难题，受助者若是将善金挪用到其他地方，好心人伤财又伤心。 一时间，张剑臣说不出话来。 顾远又抛出第二个问题：“基金会现在是一群什么人在运营？” 张剑臣说道：“基本上都是我从其他公司抽调的人手。” 顾远摊开手，“这就是另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国外大型公益组织聘请世界五百强ceo当负责人，总不能指望一群外行人把基金会做大做强吧，你需要聘请一个专业人士。” 听到这个问题，张剑臣没有立刻同意，反驳道：“聘请五百强ceo 需要很大一笔资金，可是我们是一个公益组织。” “公益组织可以不挣钱，但是底下的员工必须挣钱养家，我们筹得的善款必须有相当一部分用来支付这笔钱。”顾远说道。 两人意见出现了分歧，气氛顿时冷淡下来。 张剑臣耸了耸肩，“这是跪着挣钱。” 顾远压低音量，阻止气氛继续僵硬下去，说道：“还记得咱俩在南京见面时，你酒后说的一句话吗？” 张剑臣点下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顾远说道：“你说过，情怀是最廉价的，我们不能指望一个顶级商业大佬凭公益情怀来掌舵这艘船。等情怀用尽，大佬可以随时抽身离开，但是船不能沉，因为还有一帮可怜人指望它活命。” 活命。 笔划简单，寓意沉重的一个词。 在不同人眼中，对活命有不同的看法。 而在医院里的穷苦人眼中，活命就是银行账户里多一笔钱，足以支付催命似的账单。 张剑臣一直坚定的目光，听完这段话忽然飘到桌面上，鼻翼出现小皱纹，似乎正极力思索理由，沉默了半响，轻声道：“好吧，我承认这是站着挣钱。” 说完这句话，他不解气地跺下脚，咒骂道：“操、蛋！” 顾远端起酒杯，举在桌子半空，轻笑道：“敬操、蛋。” “敬操、蛋！” 酒过三旬，张剑臣披上外套，就着凉风走出茶馆。 不需要担心他今晚住哪，总之不是五星级酒店，就是某个大别墅。 顾远收拾好桌子，正要喝杯酸梅汤，恰好看到熊柔柔抱着满脸兴奋的叶小圆走了进来。 叶小圆脸上贴着塑料小红花，笑得时候小红花边缘都起皮了，只能用小手按着防止掉下去。 “一个大红花，小圆今天很乖吧。”顾远笑着揉了揉叶小圆脸蛋，手感不错，又捏了两下。 叶小圆昂起头，小牙齿雪白雪白，开心道：“同学们特别喜欢我，还有我讲的故事，老师奖励我小红花，期末可以换作业本哦！” 顾远哄着她说道：“晚上哥哥继续给你讲故事。” 叶小圆声音小了下来，眨着大眼睛，说道：“哥哥晚上不休息吗？” 有一个科学现象，科学界用玻璃桶盖住跳蚤，跳蚤连跳很多次都碰壁后，就会放弃跳跃，即便打开玻璃桶，它也认命似的不敢跳跃。 故事很有趣，但是当小孩子身上也有这种故事的时候，那就是一出悲剧。 顾远眼中掠过一丝心疼，轻轻拍了拍小圆的脑袋，声调不自觉软下来：“哥哥晚上不累，小圆想听故事，我就给你讲。但是呢，你必须帮哥哥拖地。” 叶小圆脸上绽放笑容，快速点了点头，连忙小跑进厨房，开始涮拖布。 “慢点跑！” 顾远回头看向熊柔柔，问道：“她父母这两天什么态度？” 熊柔柔无奈地挤出一个梨涡，说道：“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人、贩子，花了几千块钱买了一个女儿，她父母再也没联系过我。” 把孩子扔给亲戚，自己一次都不过问，熊柔柔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父母。 顾远叹一声，说道：“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尽力照顾好小圆。” 熊柔柔想到一件事，忽然笑出了声：“我抱着小圆逛校园时遇上室友了，就是跟我关系最差的王语容都特别喜欢小圆，给她塞了好多零食。” 顾远笑道：“你几天没住宿舍她们没说什么闲话吧？” 熊柔柔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玩味道：“这不是情侣间很常见的事情吗，谁能说啥呀？” 她很少开露骨的玩笑，说完之后，脸皮慢慢泛起一层蜜红色，让人忍不住掐一把看看能不能汪出水。 顾远点点头：“不过你才二十，身体和心理都没有发育完全，过几年再说我去看看小圆是不是摔倒了。” 望着落荒而逃的顾远，熊柔柔轻呸一声，然后笑着扇开脸庞上的热气，不知道想到什么事情，笑容愈发温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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