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问剑人 - xp1024.com
《从前有个问剑人》


第一章 剑符与财迷

“哥,我下山去了。”

唐戈朝着菩提树深鞠一躬,然后拔出了那柄断剑。

……

……

初春,天上下着细雨,山路泥泞,油纸伞下,红衣少年唐戈背着剑匣,剑匣之中有两柄剑,一柄断剑,一柄长剑。

雨水打在伞面上,然后沿着伞骨中间的洼处流下,在唐戈的眼前形成了一层薄薄的雨帘,他的眼神深沉坚毅,透过雨帘望向那已经不远的营寨。

营寨很大,因为春雨的缘故,那些帐篷的表面覆盖上了一层雾气。

“何人大胆,胆敢私闯王府营寨!”

唐戈刚一靠近营寨几丈远的地方,便是被两杆交叉的寒枪拦住了去路,视线微抬,看到了两个盔甲中的大汉。

“听闻齐王府号召天下医者欲为小王爷治疗突发顽疾,特来相助。”

唐戈顺利的见到了那个躺在病榻上的小王爷,此刻他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眉心之间隐隐还有黑气缭绕。

营帐之内除了唐戈和昏迷不醒的小王爷之外,还有两人,一席宫装的美妇,正是齐王妃,也就是小王爷的母亲,还有一个身着盔甲,腰间配着绣春刀的年轻副将。

那年轻副将看着唐戈的神色有些怀疑,甚至是愤怒,多少名医来看过小王爷的病情都毫无办法,唐戈如此年轻,医术想必也高明不到哪里去,这小子分明是来骗取王府赏金的。

但是下一刻,唐戈却一语中的。

“小王爷这不是病,是被剑气所伤吧?”

齐王妃和副将惊讶的对视了一眼,连忙点头,道:“唐先生慧眼如炬,小儿的确是被剑气所伤。”

唐戈看着小王爷眉心处那一团若有若无的黑气,微微皱眉道:“王妃,您还是先与我说说小王爷是如何受伤的吧。”

原来在数日之前,齐王妃奉女帝之命,带着小王爷前往帝都朝天城面圣,岂料在经过昆仑山脚下的时候竟是遭到了一伙黑衣人的袭击,小王爷也因此被那伙黑衣人的剑气所伤,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伤口,实际上已经是伤及了心脉。

齐王府小王爷年仅八岁,又不是武道修行之人,凭借着肉体凡胎能够撑到现在实属万幸了。

“唐先生一眼便看出我这孩儿是被剑气所伤,可是有医治的办法?”

齐王妃一脸的担忧之色,看着床榻之上幼儿,手足无措。

唐戈低着头,手指上有着白光闪烁,轻轻掠过小王爷的眉心,那团黑气随之晃动,但没有消散的迹象。

“虽然有些麻烦,但的确可以医治,不过我有个疑问不知当不当讲?”唐戈起身,盯着齐王妃的眼睛说道。

齐王妃螓首微点,道:“唐先生请问。”

唐戈背负着双手,看了看被自己放在一旁的剑匣,道:“小王爷明明是剑伤,为何却对外宣称是顽疾突发?”

闻言,齐王妃目光闪躲,双手在身前越握越紧,犹豫着似有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

“放肆!”

一道寒冷的刀光停在了唐戈的脖颈处,唐戈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那面容凶煞的副将。

他一出刀,唐戈便知他是武道修行者。

“刀不错。”

唐戈突然笑了笑,只是笑意很冷,这柄绣春刀跟其他的有所不同。

“用来杀人正合适。”

那个副将森然一笑,如刀锋一般寒冷。

“岳无缺,退下!”

齐王妃的声音传来,那名叫岳无缺的年轻副将冷冷的看了一眼唐戈,收起了绣春刀,唐戈有些惊讶,齐王妃这次说话的语气竟是充满了凌厉霸道的意味。

“想必王妃也是有难言之隐,是在下多言了。”

齐王妃刚要开口,唐戈却拦了下来,只见他微微颔首,颇有礼貌风度,齐王妃微愕,旋即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唐戈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莫名的意味。

“只要唐先生能够治好我儿的伤势,五百两黄金立刻奉上。”

绝大多数人听到这个诱惑必定会兴奋至极,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但是唐戈却面不改色,反而摇了摇头。

“我要一千两黄金。”

额……

齐王妃愕然,看了一眼同样惊讶的岳无缺,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子是个财迷?

“还请王妃和岳将军移步账外,没有我的允许,还请不要打扰。”

此时的营帐内只剩下了唐戈和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小王爷,唐戈透过营帐的缝隙向外看了看,确认王妃和岳无缺已经走远,悄然松了口气。

再看向小王爷眉心处的黑气时,唐戈眉头皱起,似有一丝凝重。

“鬼界的剑气他们怎么会出现在昆仑山下?看来需要向宗门告知一下了。”

唐戈伸出手掌,掌心之中渐渐浮现白光,那光芒之中有着纯粹凌厉的剑意在激荡,片刻之后,从白光之中出现了一枚符文。

那符文如玉质般晶莹剔透,其中仿佛蕴含着剑道大意,就算是世间最强之剑在其面前也要俯首称臣,唐戈将其称之为剑符。

唐戈盯着在白光之中浮动的剑符,微微一笑,自从三年前从昆仑山剑言洞得到这枚剑符之后,自己对剑道的修行愈发的精深起来,甚至这枚剑符还有着修复残缺剑诀和看透一切剑术的功能。

剑符的功用难以想象,乃是天下至宝,至今令唐戈没有想明白的是,为何这等宝贝会出现在昆仑山剑言洞中?

唐戈甩了甩脑袋,掩去思绪,剑符随着他的心神,慢慢的漂浮到指尖,再然后便是掠向了小王爷的眉心,那些黑气在刚刚接触到剑符的一瞬间便是消散了许多。

随着指尖抖动,那枚剑符在小王爷的眉心处来回穿梭,不断的消磨着那团黑气中的剑气。

两股剑气相遇,于营帐内卷起了一小股气流,但结果很明显,剑符产生的剑气以摧枯拉朽的速度将那团黑气中的剑气压制到了极点,直到最后完全的消散。

唐戈的手指轻轻一挑,剑符立刻回归,隐没到掌心之中,但他的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苍白,身体微微摇晃。

“看来还是境界太低,动用剑符消耗太大,不过好在成功了,否则就没有那一千两黄金了。”

唐戈看着床榻上已经渐渐恢复血色的小王爷,突然笑了起来,要是齐王妃和岳无缺听到他之前所言,一定能够相信这小子根本就是个财迷,不用怀疑。

第二章 一入朝天深似海

“这是一千两黄金,感谢唐先生救命之恩。”

唐戈惦着手中沉甸甸的包裹,里面传来金石碰撞的声音,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多谢王妃。”

齐王妃温婉一笑,抚摸着身旁孩童的脑袋,道:“救命之恩,又岂是这区区一千两黄金能够比的上的。”

区区一千两?唐戈心想,你们这些豪门望族还真是不把钱当钱,对我来说,这可是一笔巨款了。

唐戈看着在齐王妃身边怯生生的孩童,微微一笑,道:“小王爷根骨不错,可以入武道修行,假以时日,说不定能成为武道界的大人物。”

齐王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然后道:“我看唐先生也是武道修行之人,不知出自何门何派?”

唐戈心中暗暗叹息一声,随即道:“一介散修,境界微末,谈不上师承。”

齐王妃意味深沉的看着唐戈,道:“唐先生过谦了,诸多名医都对小儿的伤束手无策,你能在顷刻间治好,足见本事了。”

唐戈笑了笑,话锋一转,道:“这里地处昆仑山脚下,环境凄冷,又赶上多雨时节,小王爷大病初愈,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王妃还是尽早离开这里吧。”

“不知唐先生要去哪里?若是顺路,我们可以同行。”齐王妃又道。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打扰王妃了。”

唐戈婉拒了王妃的邀请,还不等后者说话,便背着剑匣离开了。

“这小子,好生不识抬举!”

看着唐戈离去,一旁一直未开口的副将岳无缺握了握手中的绣春刀,有些怒气。

齐王妃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轻轻抚摸着小王爷的脑袋,小王爷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

……

昆仑山地处西陆,乃是武道兴盛之地,其门下武道强者众多,唐戈便是昆仑山门人,却不在高手之列,六个字便可以形容他。

境界低,辈分高。

昔年,昆仑山有一位绝顶高手,被武道界称之为剑圣,但是却在十年前陨落在了朝天城诛仙阵下。

这场战斗震惊了整个武道界,剑圣竟是凭一己之力敢对抗令整个天下都闻之胆寒的诛仙阵,虽然最后失败了,但他的威名却经久不散。

剑圣的陨落是昆仑山的一大损失,从那以后,昆仑山与大周帝国彻底决裂。

而昆仑山因为掌门的失踪和剑圣的陨落,实力大打折扣,最终不得不封山十年以休养生息。

十年后,昆仑山门人第一次去了人世间,这人便是唐戈。

朝天城地处中州,乃是天下最为兴盛繁华的城市,这里是大周王朝的帝都,宫闱之地,人口数百万,每天来往人口络绎不绝,其中不乏武道界的修行者。

在这个世界上,武道修行者远比普通老百姓的地位要高,因为他们决定着这个天下的格局。

朝天城城池巨大,东南西北共十二座城门,当唐戈出现在离阳门外的时候已是数日之后。

官道之上,人来人往,唐戈对这些有些陌生,也有些好奇,却努力保持着一副冷漠的模样,不紧不慢的走着。

一身红衣,在人群中稍微有些突兀,不过对于这个拥有百万人口的巨城来说,他很快便淹没在了其中。

离阳门下,唐戈原地驻足,遥望着巍巍数千年的巨城,磅礴气息扑面而来,古朴高大的城墙在宣示着它的主权。

朱红大门傲然矗立,两侧是流云军团在守卫着城门,对过往的行人例行检查。

唐戈负手而立,淡漠的看了一眼,便欲迈步向前,就在此时,目光却是突然一转,落在了城门旁的城墙之上。

城墙上有着数道深浅不一的斑驳痕迹,当唐戈的目光落在那些痕迹之上时,他明显的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深邃霸道的剑意。

那股剑意既熟悉又陌生,那些斑驳剑痕落在瞳孔之中,隐隐传来刺痛之感。

目光下移,在剑痕下面,刻着一个字。

“十。”

唐戈收回目光,努力平复着丝毫不受控制的紊乱情绪,眼眸微垂,静静盯着地面,直到许久之后,才抬起头,重新注视着那个“十”字。

八九十的十,

十两黄金的十,

也是十殿阎罗的十,

那这里的十是什么意思?为何其中蕴含着如此霸道的剑意?

那些剑意,他似曾相识。

仿佛是深深印刻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我只想找到山主,然后做个普通的问剑人,然后回家。

唐戈这么想着,便是朝着离阳门走去。

在不远处的后方人群中,一个背着剑的年轻人出现,他穿着青衫,望着唐戈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入朝天城,热闹喧天的声音便是扑面而来,唐戈有些不适应,不自觉的加快了步伐。

一座茶楼之中,唐戈选择了二楼靠窗的位置,看着茶叶在茶水中浮沉,有些索然无味。

不多时,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透过窗户望着下方的街道,看到一个青衫剑客的身影渐渐融入到人群之中。

唐戈现在有一千两黄金,足够他在这朝天城中买下一处宅院安身,但问题是在哪里买?

朝天城雄伟辽阔,若是统一起来必然是极难管理,所以在大周创立之初,便是重新划分了四块区域,分别以神话中的四圣兽命名。

青龙区

白虎区

朱雀区

玄武区

唐戈在昆仑山的时候便是了解了朝天城,在一番权衡之后想,选择了朱雀区,他走进了朱雀区一条幽静的街道。

突然变得安静的环境让唐戈一时有些不适应,不过他喜欢。

这条街道的住户并不是很多,偶尔会有行人从街上走过,唐戈背着剑匣和装着一千两黄金的包裹行走在其中,一时间竟感觉到一丝曲径通幽处的寒意。

一座面积不大,却精致雅观的宅子门前,唐戈驻足,门前空无一物,朱门铜锁,视线向上缓缓移动,目光定格在那牌匾之上。

说起来,叫做牌匾并不合适,应该叫棋盘。

在那本该挂着牌匾的地方,赫然是一块四四方方的棋盘,黑底白线,棋盘上零星的散落数颗黑白棋子。

白子二十枚,黑子十九枚,更像是一盘未完成的棋局。

唐戈不懂棋,他在门口驻足了很久,大门是敞开的,看不到任何人影,他在想要不要进去。

“算了”

继续向前走去,在几丈之外突然又停了下来,在他的左手边有一座古朴的宅院,门口的石狮子边上靠着一块木板,赫然写着“吉宅出售”四个字。

唐戈眼中闪过一道光,回头瞥了一眼,发现那座挂着棋盘的宅院恰巧在斜对面。

第三章 家里来了个新人

朝天城人口数百万,各类建筑更是数不胜数,深宅大院里不乏一些幽暗隐蔽之所。

这里是白虎区一处幽深宅院,一道身影飞速的穿梭在长廊之中,去往那更深的地方。

此人个头矮小,身着紫金软甲,腰间配着绣春刀,最为明显的是那一对招风耳,不久之后,他在一座幽室之前停住了脚步,手掌轻轻的在门扉上扣了三下。

当当当

两长一短,应该是特殊暗号。

“咳咳”

不多时,幽室内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咳嗽之声,旋即有沉稳的声音传出:“进来。”

嘎吱

房门被打开,又被关闭,房间内略显昏暗,隐约能看到一道身影背对着坐在角落的桌案前。

“堂主。”进来的那道身影轻声唤了一声。

“情况如何?”角落里传来幽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启禀堂主,那个人已经进城了,现在去了朱雀区正阳街。”那人如实回答道。

角落里异常安静,那道人影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才听到他开口道:“你看仔细了,他在剑痕下逗留了许久?”

“没错,而且看起来反应很激烈。”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房间内再度陷入了安静,静的可怕,甚至就连呼吸声都是变得清晰了起来。

“查清他的身份,最近朝天城暗潮汹涌,不能被上头那位大人物抓到我们的把柄。”

“领命,属下告退。”

嘎吱

幽室内亮了又暗,再次剩下了角落里的孤独身影,他的目光却愈发的锐利明亮起来。

……

……

在人世间的任何地方,凡是交易或者货物流通,都是需要货币的,比如银票或者黄金,朝天城自然也不例外。

买下朱雀区正阳街这处宅院,足足花了唐戈八百两黄金,这些钱财若是放在别处,足以买下一处四四方方大豪宅,在这朝天城里却只可以置办这么一间古宅。

虽然不大,却足够生活。

虽然不在繁华区,却足够幽静,足够他做许多事情。

他要做的事情,最好便是隐秘。

找到东家,买下这座宅院之后,唐戈又花钱找人将前厅后院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遍,庭院中种植的植被现在看起来倒是有些绿意盎然了。

庭院不是很大,越过前廊的一排树木,便是正厅所在,正厅一侧有一偏门,几间红砖青瓦的房子散落其中。

唐戈又花了一笔钱财置办了家具被褥之类的,不得不说,朝天城的消费的确是高,这让他想起了在昆仑山的生活,安逸又不用花钱。

“接下来做什么?”

唐戈躺在庭院中的竹椅上,很是惬意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剑匣安静的躺在他的身边,里面有一柄断剑,一柄长剑。

他看起来少年模样,初入武道修行一途却已有十年时间,但因为天资不足,始终未有进境,但对于剑道的理解却极深,所以他立志做一个问剑人,直到两年前在昆仑山剑言洞中得到了剑符,他的修行天赋似乎被激活了一般。

虽然现在唐戈的境界仅仅是凤初上境,但比起之前他毫无进境的修为来说无疑是好了太多。

他要在这潜伏着诸多武道修行者的朝天城做事的话,必须要尽快的提升自己的修为境界。

武道七境,每一个境界又有下,中,上三个小境界的区分,现在唐戈的实力便是第一境,凤初上境。

唐戈修剑,以剑问道,在剑符的帮助下,以躯体蕴养剑意。

普天之下,但凡是剑修之人,皆是以蕴养所配之剑为主,剑越强,实力也就越强。

但唐戈却是以剑符炼体,以躯体蕴养剑意,他的身体便是一柄剑。

假以时日,他若是达到了剑圣或者剑仙那种境界,举手投足之间,便可剑荡八方。

如今的昆仑山依旧在封山状态,唐戈独自一人下山,孤立无援,他的身份必须是绝密,否则一旦暴露,以如今昆仑山和大周王朝势同水火的关系,必定下场惨重。

若是昆仑山掌教还在,试问天下谁敢造次?

世人皆称昆仑山掌教为山主,世间唯一一位达到武道七境巅峰的人物,为了从诛仙阵下救下剑圣,山主受了重伤。

但剑圣还是陨落了,山主从此也不知所踪。

在山主之后,没有人达到过这一境界,即便是剑圣在剑道一途浸淫多年,也无法踏破那一步。

昔年,昆仑山有山主和剑圣坐镇,武道界皆是望其项背,如今却落得个封山的下场。

唐戈的思绪渐渐飘远,手指不停地摩挲着一枚紫金扳指,随后他的目光转向了剑匣,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打开。

哒,哒,哒……

突兀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声音很轻,唐戈听到了,但是没有起身,只是目光直直的看着那个渐渐靠近的青衫人影。

青衫人背着一柄剑,剑柄漆黑,略显粗糙。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躲着呢。”

唐戈躺在竹椅上,静静的看着来人,但注意力更多的是在其身后的那柄剑上。

青衫人愕然道:“你知道我在跟踪你?”

“自然。”

“比试一下吧。”青衫人说道。

“为什么?”唐戈问道。

青衫人略显尴尬,道:“你能看出离阳门城墙上的剑意,想必剑道修为很高吧。”

唐戈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个问剑人。”

青衫人眉头一皱,不放弃的问道:“你什么境界?”

唐戈无奈的道:“凤初上境,比你这腾云上境的修为可是差了不少。”

青衫人的瞳孔猛然一缩,道:“凤初境?你竟能看出我的修为!”

唐戈点了点头,道:“我说过,我只是个问剑人,当然,我是一个比其他问剑人更厉害的问剑人。”

他的话很绕,但是青衫人听懂了。

问剑人,是那些通晓剑道规则的人,但是一般其本身的资质愚钝,在武道境界上并没有太大的造诣。

换句话说,就是懂得太多的剑道修行之理,但是因自身条件所限,无法将这些理念付诸行动,但是却可以用来指导与开化其他剑修之人。

就像指导他人修行的武道老师,自己却只是个普通人。

唐戈便是这么一个人,在得到剑符之前,他的确是天资愚钝,但是因为昆仑山剑宗熏陶的缘故,耳濡目染之后,通晓诸多剑道之理,所以他立志成为一个问剑人。

以前他是个问剑人,现在有了剑符,他变成了一个特别厉害的问剑人。

“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能从那些斑驳剑痕上看出剑意的人。”

青衫人盯着唐戈,情绪有些复杂。

唐戈终于起身,目光再一次扫过青衫人背后的剑,道:“你不是第一个吗?”

青衫人垂丧说道:“惭愧,我只是感觉那里面有剑意,却从未真正的感受到,这么多年我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直到那一日我看到了你。”

唐戈像一个久经世事的老人一般,拍了拍青衫人的肩膀,道:“万事切莫太过执着,当心物极必反啊。”

青衫人突然笑了:“好在我遇见了你啊。”

“无聊。”唐戈说道。

青衫人苦笑道:“你看起来年龄尚小,怎么说话像个大人一般?”

“十六吧。”

青衫人又问道:“不知阁下可否告知那些痕迹里”

“无上剑意。”

还没等青衫人说完,唐戈便打断了他的话,他知道对方要问这个,紧接着又道:“但是我所领略不过皮毛而已。”

青衫人双眼冒光,一脸羡慕的看着唐戈。

一个痴迷于剑道的人,就是脑袋有点笨,这是唐戈对这个青衫人的印象。

“你的剑不错。”唐戈又一次看向了那柄剑柄有些粗糙的剑。

“谢谢。”青衫人很开心。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唐戈想了想,又道:“我是个问剑人,可以解决你在修行剑道上的所有问题,甚至离阳门外的那些剑意感悟也可以分享给你,但是从今往后,你跟我做事。”

青衫人盯着唐戈的眼睛,仅仅是想了一瞬间,便猛然点头道:“同意!”

第四章人福利,本命物

唐戈的宅院里多了个新人,他叫宁知秋,二十四岁,长相还算英俊,就是性格木讷,总是以一袭青衫示人。

当唐戈看到宁知秋在自己的新房间里兴奋至极、旋转跳跃的模样时,他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无家可归,来他这里蹭住了?

接下来的几天,唐戈并没有立刻在朝天城里开始有所动作,好在之前从齐王妃那里得来的黄金还有剩余,足够他的开销。

当然,现在又多了一个身无分文的穷酸剑客。

宁知秋虽然平时看起来木讷了些,但是只要手中有剑,气势立刻变得截然不同起来,身体随着剑锋游走,凌厉如风,气势超凡脱俗,仿佛一个游走在俗世间的剑侠。

“我的目标就是成为一代剑侠,匡扶正义,除暴安良,守护天下苍生。”

几天来,宁知秋的这句话不知重复了多少遍,但换来的都是唐戈的一句无聊。

宅院之中的对比十分明显,一位手握寒光长剑尽情的挥舞,剑势运转极快,席卷起道道剑光。

另一位则是躺在竹椅上,闭目沉思。

武道修行之根本乃是气海,气海在人体之中犹如一方汪洋,看似虚无缥缈,实则乃是无数经脉汇聚之地,只有开辟气海,才能连接体内经脉,而后踏入修行一途。

唐戈心神内敛,气海之中,薄如蝉翼、质如玉石一般的剑符漂浮在其中,在剑符周围有着无数的剑气激荡缥缈,不断淬炼着气海、经脉以及肉身。

假以时日,唐戈相信,在剑符的帮助下,他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会有着剑意蕴藏,挥手之间便是剑气纵横。

剑符的位置在气海的正中央,但是在气海的角落里,还有一团剑气在呼啸,这团剑气散发着璀璨的白光,隐隐有凝聚的趋势。

这是剑丸即将成形的征兆,这是每一个剑道修行者都会经历的阶段,当剑丸彻底成形的时候,也便标记着唐戈将踏入武道七境的第二重境界,琴心境。

而踏入琴心境之后,剑丸便会慢慢演化成本命之剑。

感受着体内的状况,唐戈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慢慢浮现一抹笑意,于是他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看到蓝天,也没有看到夜幕星辰,眼前是一张大脸,正盯着自己,眼神木讷却隐隐放着光芒。

“滚!”

唐戈险些吓出冷汗,就差一巴掌招呼上去了。

“嘿嘿。”

宁知秋赶忙起身,反手持剑,尴尬对的挠了挠脑袋,笑容太过耿直。

“你干什么!”唐戈起身,瞪着宁知秋。

宁知秋道:“我看你一会皱眉,一会傻笑的,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唐戈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放心,你有事我都不会有事的。”

宁知秋像献媚似的冲着唐戈笑了笑,道:“你也看我练了几天剑了,可否给指点一二?”

唐戈看着他的笑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家伙长得倒还算英俊,怎着这样一笑让人心头发凉啊。

宁知秋盯着唐戈,迫不及待的等着回应。

“你是不是看不懂,你这个问剑人不会是假的吧?”

唐戈瞪了他一眼,道:“你为何没有凝聚剑丸,按你的境界来说应该已经化作本命飞剑了才是?”

因为有了剑符,唐戈能够感知大部分修行者的气海以及本命物,剑道修行之人的本命物几乎都是剑,因为这样对于剑道的修行大有裨益,若是换做其他本命物,而且本身又是剑修之人,这样两者兼顾,反而失了重心。

宁知秋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困惑以及无奈,的确,唐戈一语中的。

“我的确没有凝聚剑丸。”

“为什么?”唐戈问道。

宁知秋目光垂下,握剑的手都是微微有些颤抖,沉默了许久,慢慢的开口道:“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我的气海似乎出问题了,但却找不到问题的根源所在。”

唐戈皱起了眉头,他的脑海中在一瞬间闪过动用剑符为他查探的念头,但随即便摒弃了这个念头,剑符的存在不能透露给任何人。

他对宁知秋并不信任。

“你去烧一缸热水,然后去街上买一个浴桶。”

宁知秋惊讶的微微张开了嘴巴,不解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给你治病。”唐戈说道。

宁知秋想了想,木讷的点了点头,道:“你人真好。”

……

……

夜幕降临,诸天星辰闪烁。

宁知秋的房间里,灯火摇曳,地面上摆放着一个浴桶,浴桶里面是刚刚打满的热水,唐戈盯着冒着热气的水面,眼神微凝,眉心之中有白光闪过,剑符从其中飘了出来。

剑符静静的悬浮在浴桶的上方,热气蒸腾,却无法欺近剑符半分。

房门外,宁知秋望着紧闭的房门,脸上有说不出来的紧张,透过灯火,隐约能够看到其中唐戈的身影,房间之中激荡的剑气令他不寒而栗,那种凌厉的剑气他从未见过。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房间内传出了唐戈的声音。

“进来。”

宁知秋应声而进,兴奋之余还不忘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星辰。

“这是”

宁知秋看着面前的浴桶,不禁呆住了,浴桶之中呈现乳白之色,但不是水的颜色,那些乳白色是极为精纯的剑气,极其浑厚,以至于看起来像是粘稠的液体。

剑气激荡纵横,在浴桶之中形成了无数小漩涡。

唐戈的脸色有些苍白,轻声道:“脱了衣服进去,用心感悟,不出意外的话,今晚便能凝聚剑丸了。”

宁知秋这才回神,看了唐戈一眼,满脸茫然,唐戈冲着他微微一点头,便离开了。

“爽!好久没洗热水澡了!”

唐戈才走出去没多远,便听到身后传来了宁知秋的声音,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这货是来搞笑的吗?

“我靠!这剑气也太霸道了吧,疼死了!”

不多时,房间内又传了一阵阵的惨叫,唐戈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唐戈瘫坐在床榻之上,额头不断有冷汗流出,脸色苍白的有些渗人,他扶着床头的木板,眼神黯淡,看了看自己手背皮肤之下,浮现出猩红的血气。

“看来身体承受不住更多的剑气了”

就在刚刚唐戈动用剑符的时候,便发现体内的剑气比起之前更胜一筹了,他以整个血肉之躯以及经脉气海为炉蕴养剑意,又以剑意反过来淬炼己身,但是这副躯壳似乎承受不住越发雄浑的剑气了。

古往今来,像他这般修行剑道的,真是少之又少。

“早知道下山的时候,多带些武学秘籍便好了,说不定昆仑山的通天塔中有高阶的炼体武学,唉”

唐戈叹了口气,开始打坐调息,他本可以随时踏入琴心境,但是一但突破,那增强的剑意定会摧毁他的肉体凡胎。

“嗯?”

调息的过程中,唐戈突然面露惊疑之色,因为剑符突然在气海之中剧烈震动了起来。

气海中突然剑气大盛,剑光璀璨如晴天白日,随之一个个晦涩难懂的图案碎片飘到了唐戈的脑海中。

那些碎片渐渐汇聚到一起,组成了一幅磅礴大气的画。

“无极山河图”

第五章 顾虬

昨夜,宁知秋在为凝聚剑丸放手一搏,想来应该会成功的,唐戈则是在感悟剑符之中出现的无极山河图,算是没什么收获。

但是在无极山河图出现之后,他原本达到临界点的身体却是暂时稳定了下来。

翌日清晨,当宁知秋兴奋的出现在唐戈面前时,唐戈便知道他已经成功了,而且自身的武道境界竟也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谢谢。”

宁知秋十分感激的冲着唐戈抱拳行礼,他现在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才算是真正的认可。

唐戈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道:“想请你帮我办件事情。”

宁知秋拍了拍胸脯,道:“但说无妨。”

唐戈想了想,道:“其实我来朝天城是为了找一个人,他已经失踪十年了。”

宁知秋木讷点了点头,道:“我能做什么?”

唐戈说道:“你在朝天城多年,方中玉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说过吧?”

“方中玉?”

宁知秋想了想,然后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道:“你是说那个富可敌国的方中玉方大老爷?”

唐戈看了他一眼,道:“应该是了,把他带来见我。”

“额”宁知秋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难处?”唐戈又道。

宁知秋摇摇头,道:“我试试吧。”

唐戈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看着宁知秋离去的背影,想着他还没吃早饭便出门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反正自己没有这个习惯。

在宁知秋走后,唐戈也离开了家,一袭红衣如今日的天气一般,光彩照人。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去了斜对面的宅子里。

这座宅子的大门一直是敞开着的,门上本该挂着牌匾的地方挂着一幅棋盘,上面是未完成的棋局。

唐戈想着会下棋的人应该有很多感悟,或许能够给他些许灵感参悟无极山河图。

这座庭院古朴深邃,门庭不远处有一处回廊,不知通往何处,唐戈仅仅是看了一眼,便朝着回廊走了过去。

回廊周围被植被爬满,阳光极难洒落进来,走在其中,视线有些昏暗,但是对于修行者来说却没什么阻碍。

幽深的回廊九曲十八弯,直到某一刻,前方有一团光亮映入眼帘。

唐戈的身影走进了光亮中,黑暗迅速的向后散去,一瞬间的适应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青青草地,远远望去,在那草坪中央,有一道身影坐在石凳之上,正面对着面前的棋盘发呆。

唐戈走了过去,踏上草地的时候,脚下突生一股柔软,来到那道身影跟前,看到他依旧对着棋盘发呆,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

棋盘上的黑白棋子犹如满天繁星,看似杂乱,却又好像遵循着某种章法。

那个独自下棋的男子一身白色锦袍,手指上还夹着一颗白子,悬在半空,可能他不知道该如何落子。

“你会下棋吗?”锦袍男子突然说道。

“不会。”唐戈说道。

“你感觉我这白子落在哪里比较好?”男子又问道。

唐戈颇感无奈,都说了不会下棋,他突然莫名的笑了一声,开口道:“随便下。”

“哈哈,好一个随便下。”

那一颗白子最终还是没能落下,而是放回了棋瓮里,他终于抬起头,将唐戈给盯着。

锦袍男子面目清秀,白嫩的皮肤甚至还隐约透露出些许粉红,看起来很是年轻,却已然生了一头白发,眉宇间颇具云淡风轻之感,他面带柔和笑意,明眸之中如浩瀚星空。

“请坐。”

锦袍男子伸出白皙的手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唐戈也不客气,径直坐在了他的对面,随意的看了一眼面前的棋局,道:“你是这里的主人?”

听起来很不礼貌,但唐戈没办法改变这种心性。

“是的。”男子淡然道。

“还未请教大名?”唐戈问道。

“姓顾,单名一个虬字。”

顾虬再度捏起了一枚白子,这次他没有犹豫,当棋子落下的时候,那原本看似无序的棋局,瞬间活了,如同星辰的周天运转一般,就算是丝毫不懂棋的唐戈,在看着棋局的时候,都是感觉到了灵魂深处的通透之感。

此人的棋道造诣,不容小觑,唐戈在昆仑山上曾经见过岑夫子下棋,传闻一直称岑夫子为棋道圣手,可是眼下顾虬的棋艺,隐隐竟比岑夫子还要高上几分。

唐戈默然不语,看着那个顾虬自己与自己对弈,黑白棋子交替落下,似有统领千军万马,岿然不动的气势。

时间流逝,眼看棋局将成。

某个时刻,唐戈说道:“你一直在此地吗?”

顾虬低着头盯着棋盘,笑着道:“好多年了,偶尔会有朋友来找我切磋棋艺,小兄弟是初到朝天城吗?感觉面生的很。”

唐戈点头道:“是的,就住在对面。”

顾虬拿棋的手指突然顿了顿,道:“那以后就是邻居了。”

唐戈说道:“还有个朋友和我一起,他应该也会下棋,到时候可以让他来陪你解解闷。”

“自然是好事,一个人下棋实在是太过于无聊。”

顾虬的眼底有些伤感,片刻后,又道:“棋盘方寸之间蕴含天地,在我看来,凡是真正喜好下棋之人,不论棋艺高低,心中皆是有大世界。”

唐戈起身,准备离去,冲着顾虬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我得走了。”

顾虬点了点头,然后从棋盘上捏起了一黑一白两枚棋子,递给唐戈,而后道:“两枚棋子,留作纪念吧。”

唐戈愣了愣,然后接过棋子便转身离开。

不只是为何,唐戈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草坪上竟隐隐升起一层薄雾,顾虬被环绕在其中,颇有山中野人之感。

……

……

宁知秋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暗,这段时间里,唐戈则是在参悟那无极山河图,有所感悟。

是夜,明月高悬,照亮了些许人间。

“方中玉身边有一个武道高手保护,我不是他的对手。”

宁知秋看起来略显狼狈,但目光之中却充满着战意。

“果然”

唐戈沉默了良久,才道:“那人什么境界?”

宁知秋想了想,不确定的道:“具体什么境界不知道,但是比我高。”

唐戈轻轻点头,宁知秋乃是腾云上境的境界,比他还高,至少得有晖阳境的修为。

月华悄悄的洒落在房顶之上,留下一片洁白,夜空中星辰稀少,正应了月明星稀这句话。

唐戈突然神色一寒,望向屋顶上方,下一刻,宁知秋似乎也有所察觉,眼神锐利,望向了同一个地方,手慢慢的伸向了身后的剑柄上。

明月之中,兀自出现了一个黑点,随着一阵劲风袭来,那个黑点迅速放大,不过数息之间便出现在了这座古宅的上空。

在唐戈二人的目光中,黑影飘然而下,轻轻落在了庭院里,没有丝毫声响。

一身黑袍,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何方宵小之辈?”

一声清澈的剑吟之声响彻夜空,宁知秋手握着寒剑,戒备着盯着来人,剑锋如月光般明亮。

秋寒剑,唐戈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柄剑的名字。

“杀人。”黑衣人淡漠道,声音有些诡异。

“杀谁?”

宁知秋问道,唐戈略感无奈,这家伙的问题好奇怪。

黑衣人的目光冰冷而无情,看了一眼唐戈,没有说话。

宁知秋眉头一皱,下一刻,手中的剑突然爆发出一道凌厉的剑光,划破黑夜,直刺向黑衣人。

唐戈没有想到,一向木讷的宁知秋,出剑会如此之快,同样,黑衣人也没有想到。

秋寒剑已经刺出!

黑衣人毕竟是经验丰富的杀手,很快便是反应过来,向身后一抓,手中便是多了一柄短剑。

剑虽短,却不是俗物。

黑衣人周身的气息也在一瞬间肆虐起来,霸道而又诡异。

腾云上境,唐戈看出了他的修为,与宁知秋相当。

一柄长剑,一柄短剑,剑势极快,宁知秋和黑衣人的距离迅速拉近,剑锋还未接触,便已经激起数千道剑气。

剑光大盛,唐戈的眸子里映着在剑光中激斗的二人,尤其是看着宁知秋的时候,轻轻点了点头。

剑道有一个境界叫做心剑,达到心剑的境界后,便可以随心所欲的出剑,可是很显然,此间对决的二人还远远没有达到那种境界。

二人皆是腾云境上境的道行,手中的兵器又都非俗物,实力在伯仲之间,一时间很难分出胜负。

但是很明显,黑衣人的战斗经验比起宁知秋要丰富很多。

剑气纵横间,二人已是战斗了数百回合,直到某个时刻,二人各是倒退了数步,四目相对,眼中的寒意皆是愈发的浓郁。

“你的剑不错。”黑衣人说道。

“再来!”宁知秋战意激昂,秋寒剑剑锋一转,就欲出手。

“那个停下!”

唐戈叫住宁知秋,但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所以听起来有些搞笑。

宁知秋转过头,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唐戈走到他身边,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着什么,宁知秋的脸上一点一点浮现兴奋之色,最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再来过!”

宁知秋大喝了一声,秋寒剑再次在夜幕下激荡起涛涛剑气。

唐戈的眼睛有意无意的向上抬了抬,宅院之外的远方,有一座楼阁,楼阁上似有一道人影正看着这边。

第六章 小小幽灵

黑衣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败的这么快,令他最困惑的还是唐戈在宁知秋的耳边究竟说了什么?

在那番耳语之后,宁知秋的剑势明显变了,速度更快,但是却极为简单,剑剑致命。

最终黑衣人输了一招,败下阵来,此刻他正被捆在大厅的椅子上。

大厅之中,黑衣人脸上的黑巾已经被取下,露出一张普通到极致的男子面庞,他低头看着身上紧紧缠绕的铁索,眼中露出惊骇之色,甚至有一丝恐惧。

他没有想到,唐戈竟会身怀此物。

唐戈冷漠道:“这是剑索,你越挣扎只会收缩的越紧,最终皮开肉绽而死。”

眼看生命受到威胁,黑衣人怒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有剑索这般宝物?”

唐戈说道:“你来杀我,难道不知道我的身份?”

黑衣人看着唐戈看似平和的眼神,慢慢低下了头,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宁知秋抱着秋寒剑,安静的坐在角落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不说话了。

“说吧,不然剑索会让你生不如死,除非你很享受这个死亡慢慢来临的过程。”唐戈说道。

黑衣人猛然抬头,道:“我说了你会放过我?”

唐戈摇了摇头,道:“我会让你死的痛快点。”

黑衣人的眼神彻底暗淡了下去,身体如石沉大海般冰冷,眼前这个看起来年龄尚小的少年,竟会如此狠毒。

一旁的宁知秋听闻此言也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低头不语。

“我是幽灵。”

黑衣人终于开口。

唐戈听过这个名字,下山之前,他已在昆仑山上清楚的了解了武道界的形势以及无数秘辛。

当黑衣人表明身份的时候,宁知秋猛然抬起了头,想说什么,但似乎没有组织好语言。

唐戈叹了口气,放弃了最后的审问,因为一切都是徒劳,他起身走向黑衣人的身边。

“下辈子做个好人。”

唐戈语气淡漠,指尖白光闪烁,轻轻抵在了黑衣人的眉心处,似有剑吟之声传出,黑衣人双目变得空洞,已是没了生机。

一条血线在黑衣人的眉心处浮现,就像被一柄锋利的剑刺过。

“啊,你杀了他?”

宁知秋猛然站起来,看着已经变作尸体的黑衣人,又看向唐戈,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他惊讶的不仅是唐戈杀人极为果断,还有那诡异的杀人手段。

唐戈看着他,道:“你没杀过人?”

宁知秋摇了摇头,道:“没有。”

唐戈无言,又看了一眼黑衣人,道:“凡是幽灵的人,只要我有机会,都会杀了。”

幽灵,一个诡异的名字,闻之色变,向来只存在于九幽冥府。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可能只是存在于民间杂文中的可怕生灵,但是在武道界中,幽灵却是另一番存在。

幽灵是一个神秘的组织,其成员遍布整个大陆,即便是在女帝脚下的朝天城里亦是眼线遍布。

他们隐匿极深,朝廷亦是奈何不得,且无人知晓其真实身份,幽灵的成员可能是街边的小贩,也可能是朝中的官员,又或者某个修行宗门的长老。

而幽灵的首领,更是一个无从查起的神秘存在,即便是谍者遍布天下的朝天堂亦是没有其丝毫的信息。

幽灵干的是拿钱办事的买卖,而且杀手的等级越高,费用越是不菲,例如袭击唐戈的杀手,乃是晖阳境修行者,想必在幽灵组织中的地位应该是处在中游。

既然有幽灵对唐戈出手,背后自然有雇主,而在幽灵组织中等级体系十分明确,晖阳境的幽灵只是执行命令,并不知道雇主的信息,所以唐戈才没有经过任何审问,果断将其杀了。

因为昆仑山与幽灵仇深似海。

那背后雇主究竟是谁?唐戈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幽灵的势力遍布在朝天城的阴暗角落里,有可能就隐藏在身边。

唐戈坐在大椅上,沉思了许久之后,才看向宁知秋,道:“你也看到了,今日有人雇佣幽灵的杀手杀我,我以后可能会随时处在危险之中,你可以离开。”

宁知秋愣了一瞬,站起身看了看唐戈,沉默了一会,不知在想些什么,又坐了下去,道:“我不走。”

唐戈看着宁知秋执拗的样子,没说什么。

一夜时间悄然而过,某人一直在房间里修炼,对无极山河图已是感悟颇深,另一人则是抱着秋寒剑,思索到深夜,然后沉沉睡去。

翌日,唐戈给了宁知秋一枚紫金扳指,再去见方中玉。

而唐戈则在长街上游荡。

朝天城朱雀区,江山路的尽头,一座威严的府邸兀自矗立,杀伐之意内敛其中。

繁华沿着江山路一路蔓延,在尽头被这座府邸径直截断,仿佛一尊大佛伸出双臂,揽着街道两侧,俯瞰众生。

朱雀将府。

四个鎏金大字悬挂于上方,隐隐有凶煞之气,门前两列士兵身着赤红铠甲,手握铁血长枪,胸前的护心镜上雕刻着一只欲展翅挣脱束缚的神鸟,正是朱雀的图腾。

两列士兵俨然如同一体,在其上方,隐隐有灰蒙蒙的天地元力凝聚回荡,这里正是帝国女帝统治下的朱雀区镇区使将府。

唐戈站在朱雀将府的门前,久久伫立。

“将府重地,禁止靠近!”

浑厚的声音自那守卫队伍中传出,唐戈望着朱雀将府的朱红大门,朗声道:“在下久闻朱雀将韩将军威名,特前来拜见!”

闻言,队伍之中走出一人,身上盔甲猎猎作响,手中的长枪重重的掷在地面上,震荡起碎石砂砾,带着一脸凶煞之气看向唐戈,沉声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快滚!将军岂是你想见便见的!”

唐戈笑了笑,道:“这位大哥,我大老远跑到这朝天城来,就是为了一睹朱雀将真容,求您通报一声可好?”

“再不滚,老子可要发火了!”

那士兵虎目圆睁,怒视着唐戈,手中的血红长枪竟隐隐作响。

唐戈见状,回之以冷冽目光,二人大眼瞪小眼,注视了良久,就在气氛紧张到了一个极点之后,唐戈收回了目光,兀自转身离去了。

士兵看着那个丝毫不拖泥带水就转身离去的少年,微微一愣,有些疑惑的回到了队伍之中。

朱雀将府前再度归于宁静,但仅仅是半个时辰之后,那个红衣少年再度出现,手里还捧着一盆野花,那名士兵又走了出来。

“小子,你没完了是吧,再不滚蛋,别怪老子不客气了!”刚才那士兵怒喝道。

唐戈举起手中的花盆,道:“这位大哥,我是真心实意想要拜见韩将军,这盆花你交给韩将军,他看到之后自然会见我。”

“耍我是不?”

那士兵已经抡起臂膀,怒气已经冲到头顶,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停!”

唐戈又道:“你要是不信,可以拿进去给韩将军看一眼,若是你把这花盆摔了,韩将军怪罪下来,那我可就不管了。”

那士兵犹豫了,抡起的手臂也停在了半空,半信半疑的将唐戈给盯着,然后看向其手中的野花,沉吟了许久,终于是一把夺了过去,带着些许怀疑,转身走进了将府大门。

唐戈望着那没入将府之中的身影,嘴角慢慢上扬了起来。

第七章 朱雀将府

唐戈等在朱雀将府门外,那士兵已经进去了半个时辰,并且依旧没有要出来的迹象,他的眉头不禁皱了皱,看向那座大门的眼神渐渐深沉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青天上的白日愈发的明亮炙热,当那道铁甲身影从将府之中走出来的时候,唐戈紧皱的眉头终于松了开来,但很快,他的脸色再度微变,因为他看到那士兵的脸色极为的阴沉,似有杀人之举。

虽然有所疑虑,唐戈还是试探着问道:“什么情况?”

只见那士兵阴沉着脸,虎目中凶意燃烧,瞪着唐戈,沉声道:“快滚,别在这纠缠了。”

唐戈发现虽然这个士兵满身怒火,说话却少了几分底气。

他又离开了,在朱雀区热闹的场所走动,即便幽灵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动手。

日升日落,人潮涌动,时间如沙漏一般,遵循着万古不变的规律,街边的旌旗随风摆动,店家的叫卖之声渐渐隐没,当万家灯火亮起之时,这座古城,迎来了另一个世界。

华灯初上,正是热闹时候,唐戈行走于古道之中。

夜晚的朝天城,换做了一件华裳,各种奇人异物,各色靓丽,比比皆是,虽是热闹非凡,唐戈的心思并不在这里,他穿越茫茫人海,再度走进了江山路。

夜幕降临,比照往常日子,江山路本该是喧嚣四起的,可今晚却比往常少了将近八成的百姓,诸多商户住宅也是紧闭大门,甚至未点起灯火,竟有一种萧条之感。

唐戈紧皱着眉头,望着长长的街道,眼中疑惑层层加深。

奇怪的现象越来越多,唐戈发现,随着他不断的深入,周围的行人越发的稀少,直到朱雀将府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时,周围已是没了人影。

朱雀将府乃是朝天城重地,按理来说应该是日夜都有重兵把守,如今却是紧闭大门,门前的守卫士兵已是不见了踪影,唐戈心头忽地一颤,旋即猛然回头,瞳孔骤然一缩。

整条江山路,已经是没有了任何人影,除了他自己,还有那在月光下拉长的身影,甚至就连周边街道的嘈杂之声也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弥漫着令人心悸的恐惧。

唐戈举目望去,幽幽冷风袭来,沁入皮肤与四肢百骸,在将府门前一侧的阴影里,隐隐有悠悠低鸣传来。

哒哒

唐戈目光一转,心脏兀自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一道黑影从阴影处缓缓走出,如地狱中的幽灵。

“幽灵”

黑影缓缓向唐戈走来,一对闪烁着幽冥之光的眼睛盯着他,充满戏谑之意。

唐戈盯着来人,他的胸口处,有着一道金色的火焰图腾,仿佛是来自九幽地府的幽冥之火。

随着距离拉近,黑衣人周身的天地元力开始涌动,愈发强横的气息席卷开来。

“乾元境”

唐戈依旧平静,此人的境界可跻身当世高手之列,比起之前袭击他的幽灵强了数倍。

“唐戈?”

黑衣人距离唐戈仅有丈许距离,幽幽之声从黑巾下传了出来。

唐戈盯着他说道:“究竟是何人雇佣的你们?”

“你不必知道。”黑衣人森然道。

唐戈抬头看了一眼朱雀将府的大门,微微沉吟,便收回了目光,又道:“虽说幽灵的势力极其庞大,盘根错节,但我还是很纳闷,你们竟敢在女帝管辖下的朱雀将府前公然露面。”

黑衣人似乎是冷哼了一声,眼中的戏谑之色愈发的浓郁,道:“幽灵的实力,不是你所能想象的到的。”

话音落下,黑衣人的双目渐渐有混沌之色涌上,如同漩涡一般微微转动。

唐戈盯着那对奇异的双目,竟恍然失神,似乎下一刻就要深陷其中。

一道剑光自眼底陡然浮现,那股迷乱之感瞬间消失不见,他微微一笑,将黑衣人给盯着。

黑衣人一愣,眼中混沌之色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愕然,唐戈的手段出乎意料,竟然能够破除自己的迷障。

唐戈眼中的剑光消失,平静说道:“地狱三仙,冥府九幽,你应该便是九幽之一的幻阳吧?”

黑衣人目光微凛,神色逐渐凝重起来,这个看起来初入修行一途的少年,知道的却是不少。

凛冽的杀意自黑衣人周身骤然升起,其双目再度涌现混沌之色,一身黑袍无风自鼓,逼得唐戈连连后退。

措不及防,唐戈后退了数步,牢牢稳住身形,手掌向后伸去,才发现自己没有携带剑匣。

但他面不改色,周身风声冽冽,有剑吟声激荡其中。

“哦?突破了,但你以为琴心境在我面前够看吗?”

黑衣人冷喝一声,对他来说,杀死一个琴心境的修行者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在昨夜,唐戈便是已经突破琴心初境,但是比起黑衣人,依旧是天壤之别。

黑衣人的身影突然消失,唐戈刚要有所动作,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僵住了,完全动弹不得。

“糟了!”

唐戈暗叹一声,气海之中的剑符隐隐作响。

……

……

这里是朱雀将府内的一处幽室,今夜月华如雪,这间屋子虽然开着房门,却依然有一种昏暗的感觉。

一道身影坐于桌案前,虽不魁梧高大,却挺拔笔直。

已是入夜时分,烛火摇曳,他却依旧是身着赤红盔甲,脸庞轮廓棱角分明,目光锐利如鹰,隐隐有磅礴气势内敛其中。

此人乃是朱雀区镇区使,帝国将军,韩禹。

四大镇区使直接归于女帝统辖,每一位无一不是权利极高之人,在整个帝国军方之中,也仅次于那几位神将。

韩禹翻阅着卷宗,无论卷宗之上记载着如何风云诡谲之事,他的目光始终是深邃如海,波澜不惊。

噔噔

脚步声在静夜之中显得极为的清晰,韩禹放下了手中的卷宗,目光扫过桌边那一盆普通至极的野花,随即抬头看向那进入房间之人,面色淡然从容。

“将军。”那进来的士兵重重抱拳。

韩禹摆了摆手,道:“怎么样了?”

士兵看向韩禹,道:“回将军,已经查清楚了,最近几日在朱雀区隐秘出现的人,有朝天堂的人,还有幽灵。”

在听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韩禹的眼中突然升起一抹寒意,那汇报的士兵猛然一颤,看着自家将军的变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韩禹迅速恢复常态,继续问道:“所谓何事?”

士兵松了一口气,道:“据我们的人探查,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在正阳街道上,只是具体是哪一家,还没有探查清楚。”

韩禹微微点头,望向门外如水的月光,道:“彻查到底,幽灵的势力即便是女帝也无可奈何,不过朝天堂倒是管的太宽了,我朱雀区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插手了。”

说到这里,韩禹的眼中隐隐有寒意掠过。

那士兵微微失神,犹豫了片刻,试探着问道:“将军,若是与他们起了冲突?”

韩禹双目虚眯,嘴角掀起一抹冷笑,道:“打了再说。”

闻言,那士兵一愣,旋即咧开嘴笑了笑,道:“是,将军!”

“什么声音?”

韩禹猛然抬头,望向门外。

那士兵闻言,转头向门外望去,月光下的朱雀将府寂静异常,哪里有其他声音,他疑惑道:“将军,没有声音啊。”

韩禹皱起了眉头,眼中凛冽之意迸发而出,呢喃道:“不对劲。”

话音刚刚落下,那士兵只感觉身边掠过一阵寒风,再转身,韩禹已经不在座位之上,桌案之上那一盆野花轻轻摇晃着。

朱雀将府门前,韩禹负手而立,望着前方的江山路长街,灯火通明,即使是到了夜深,还是有着无数人影穿梭其中。

在韩禹身后,一众站岗执勤的士兵看到自家将军突然的出现,皆是神色疑惑,不过多年来的从军生涯令他们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月光下的赤红盔甲反射着幽光,江山路上越是热闹,韩禹的眉头越是紧皱,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开始顺着他的身体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

冷风穿不透盔甲,束起的黑发随风摆动,此时的韩禹看起来傲气凛然,一对锐利的双眸慢慢的紧闭了起来。

他身上散发的气息越来越强,周身竟开始形成一道风墙,无数风刃在风墙之上肆虐,他的身影在风墙之中渐渐模糊起来。

风刃肆虐的愈发剧烈起来,守卫士兵掩面躲避,当风墙膨胀到一个极点的时候,却骤然收缩而尽,如长鲸吸水一般,瞬间归于平静,韩禹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江山路上依旧如往常一般,月光照亮些许人间,点亮了万家灯火。

第八章 交易

轰!

唐戈单膝跪在地上,手臂勉强支撑着身体,身上的红衣被鲜血渗透,格外狰狞。

这场战斗很明显呈现一边倒的局面,但是幻阳此人极为骄傲,杀一个琴心境的修行者实在是太过简单了,所以他不断折磨着唐戈。

死不了,但是生不如死。

唐戈的气息萎靡到了极致,脸色苍白如纸,盯着幻阳,眼神冰冷。

“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雇佣我们杀一个琴心境的小子?实在是无趣。”

幻阳的话语中尽是嘲讽之意。

“呵呵。”

唐戈冷笑一声,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一声,牵动起体内的暗伤,胸口一阵剧痛,却依旧死死的将幻阳盯着,道:“一群只知躲在阴暗处的臭虫,你知道什么!”

“小子,你找死!”

幻阳目光一寒,就欲出手。

狂风不知从何处怒卷而来,一道幽幽之声从唐戈身后传来。

声音的源头,只见一道身披赤红战甲的身影自风暴漩涡之中缓缓走了出来。

当韩禹从风暴之眼走出的时候,唐戈仅是表情一滞,对眼前的男子没有丝毫的印象。

倒是幻阳在看到那赤红战甲之后,瞳孔猛然一缩,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沉声道:“朱雀将,韩禹。”

唐戈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韩禹淡淡一笑,缓步前进,在唐戈身边停住了脚步,看着幻阳的眼神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道:“幻阳,没想到你的幻术结界已经练到这种境界了,就连本座都差点被你骗过去了。”

“果然是幻术!”

唐戈依旧平静,韩禹能够凭自身本事进入幻术结界之中,不愧是公认的最有希望进阶无相境的修行者。

“韩禹,你是如何进来的?”

幻阳一脸惊恐之色,虽然同为乾元境,可是在韩禹的气势压迫下,幻阳却丝毫抬不起头。

韩禹戏谑一笑,道:“就你这点本事,也敢进入朝天城,幽冥那家伙真是越来越没有眼光了。”

幻阳咬牙切齿的道:“你敢侮辱幽冥大人,若是他老人家来了,你可敢如此放肆?”

韩禹直视幻阳,继续迈步向前走去,边走边道:“就算他亲自来了,我依旧如此说,藏头露尾的家伙,本座何惧之有!”

噌!

就在韩禹距离幻阳还有几丈之远的时候,一柄寒光长枪犹如白龙一般呼啸而出,白芒环绕枪身,枪尖锋利无比,闪着寒光,韩禹将其握在手中,伴随着一声尖锐的破风之声,直刺幻阳咽喉。

“白龙吟?”

幻阳虎躯一震,当下只感觉脖颈间有寒意掠过,身形急忙暴退,长枪步步紧逼,化作无数光影,幻阳仿佛看到了一道白龙虚影浮现在那枪影之中。

轰!

混沌之光以幻阳的躯体为中心,猛然爆射出千万道光华,其双目之中亦有两道混沌光束轰然射出,形成一道防护罩护于身前。

“有点意思。”

韩禹嘴角一扬,手中长枪陡然一震,另一只手轻轻划过枪身,双目之中微微泛起白光。

枪尖继续切近幻阳的身躯,枪影幻化而出的白龙虚影愈发的清晰起来,这时若细细看去,韩禹的黑发正一点一点的被白色覆盖。

“幻阳,临死前见识到真正的白龙吟,你也不冤了。”

韩禹一声冷喝,白龙长枪径直刺向了混沌之光化作的防护罩,璀璨光华自那枪尖与防护罩接触的地方迸发开来,照亮了大半个朝天城。

唐戈一直盯着激战的二人,若有所思。

直到一声清晰的碎裂之声传出,龙吟啸天,光华散去,幻阳的身躯径直倒飞了出去,划过数丈之远才缓缓停住,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在其胸口处,一个血洞不停的冒着鲜血,眼眶之中,瞳孔放大,依旧残留着浓浓的不甘之色。

韩禹只是淡漠的看了一眼那具渐渐冰冷的躯体,白龙长枪在其手中快速旋转了几周,便归于虚无,其一头白发也逐渐恢复了黑色。

唐戈又咳了一声,旋即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身体之中立刻传来了一阵虚弱之感,

他只感觉眼前一阵模糊,险些摔倒,不过心志坚定的他,很快便强行稳住了身体,冲着韩禹一笑,道:“多谢了。”

韩禹说道:“你是昆仑山的人吧?”

唐戈点了点头,随即栽倒在地,神智不清。

韩禹身形一动,在其倒地的一瞬间将其护住,眼神兀自一凝,目光扫视周围,虚空慢慢的扭曲起来,那是幻术结界在消失的现象。

江山路再度变得灯火通明,朱雀将府前,诸多士兵望着那凭空出现的韩禹与其怀中的唐戈,短暂的愕然之后,快速跑到跟前,道:“将军,出什么事了?”

韩禹盯着昏迷不醒的唐戈,却是摇了摇头,伸手指向不远处,众将士抬眼望去,这才发现,那里居然还躺着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具尸体。

“将其尸体收押,明日一早送去大明宫。”

韩禹淡然说道,抱起唐戈,便转身向将府之内走去。

“是,将军!”

众将士朗声领命,当他们走到那具尸体身前,看到其胸前那一枚金色火焰图腾时,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是沉了下去。

……

……

黑夜终将被黎明取代,当阳光倾洒大地的时候,朝天城迎来了新的一天,朱雀将府之内再度唤起浩然正气。

一处别院之中,唐戈静坐在石凳上,气色好了许多,只是看起来依旧有些虚弱。

厚重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唐戈转身望去,自那庭院一侧的拱门之中,走出一道身影。

赤甲披身,眉目之间气息冷冽,身躯如同一杆长枪一般挺拔直立,令人望而生畏。

“韩将军。”唐戈起身,平静的道。

韩禹背负着双手,本来一脸肃然的他,在走到唐戈身边时,居然生出一丝笑意,施施然说道:“不愧是昆仑山门人,受了这么重的伤,一夜便好了。”

唐戈说道:“多谢了。”

韩禹说道:“幽灵一众,天地共谴,我身为朱雀镇区使,这是职责之内的事。”

唐戈说道:“昆仑山与帝国的关系水火不容,将军这个时候救下我,就不怕落人话柄?”

韩禹目光微凝,唐戈所言自然有其道理,自十年前那一役之后,剑圣陨落,山主失踪,昆仑山与帝国的关系可谓是势同水火,韩禹身为大周帝国的将军,这个时候救下昆仑山门人,无疑是冒险之举,若是被心怀不轨之人发觉,又是一番纠缠。

不过即便是面对此等危局,韩禹仍然是从容不迫,面露笑意的看着唐戈,道:“凡事皆有定论,是非功过又岂是人言可定,即便是女帝拥有无上权利,也不能妄断人生死,若真是如此,我便舍了这将印,江湖逍遥便是。”

“更何况”

说到这,韩禹的神色突然黯淡了一些,沉默了下去。

唐戈见状,问道:“怎么了韩将军,可是有难言之隐?”

韩禹摇了摇头,道:“其实我在成为帝国将军之前也曾是昆仑山门人。”

唐戈的脸色突然浮现一丝冷意,说道:“看来韩将军还记得自己是谁?”

韩禹的眼神微冷,盯着唐戈,道:“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唐戈说道:“自然,否则我为何会来找你,韩师兄”

韩禹目光深邃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眼底深处有一丝淡淡的杀意掠过。

唐戈依旧从容,直视韩禹的目光,道:“我叫你一声师兄仅仅是因为你的师父孔圣人,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是当年你的所作所为,我可是一清二楚,你还有何脸面说自己是昆仑山门人!”

韩禹的脸色愈发的寒冷,盯着唐戈看了许久,最后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似有无尽的无奈。

“你自报身份,就不怕我杀了你?”韩禹说道。

唐戈淡淡一笑,道:“你当然不会,因为你还没有得到血菩提,昆仑山封山多年,我是唯一一个下山的门人,而且你很幸运,我这次下山,恰好带了几颗。”

闻言,韩禹眼中泛起光芒,看着泰然自若的唐戈,道:“你有什么条件?”

唐戈背负着双手,沉默了良久,而后慢悠悠的道:“朱雀神坠。”

第九章 当年人

朱雀神坠!

当韩禹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脑海中仿佛有九天惊雷炸响,目光愈发的冰冷起来,一股杀意悄然生出,但很快被压制了下来。

轻吐了一口气,韩禹收回目光,道:“朱雀神坠乃是女帝所赐,更是镇区使的身份象征,掌朱雀区之命脉,不可给你。”

某个瞬间,韩禹真的动了杀心,想要一掌拍死他。

唐戈似乎早就想到韩禹会是如此反应,只见其目光微垂,幽幽之声传出:“我只借用一年,一年之后,定当奉还,若是你觉得还是不行,那此事便作罢。”

韩禹眉头一皱,问道:“你要朱雀神坠是为了何事?”

唐戈说道:“不便告知。”

韩禹又道:“我如何相信你?”

唐戈说道:“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

韩禹微怒。

唐戈不管韩禹作何反应,一副任他风起云涌,我自江湖逍遥的模样,他在等待韩禹的答复,而且他知道韩禹一定会同意。

韩禹在犹豫,看似短暂的时间,脑海中已经斗争了千万遍,朱雀神坠关乎朱雀区命脉,怎可轻易假手他人,可若是不借,以唐戈的性格是断然不会交出血菩提的。

唐戈坐在了石凳上,眼观鼻,鼻观心,岿然不动。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盏茶的时间,也或许是一个时辰,韩禹终于打破了沉默。

“好,我答应你。”

闻言,唐戈微微一笑,手掌一翻便是出现了一枚龙眼大的血红色菩提子,菩提子如玛瑙一般,其中似有火焰升腾,颇有灵气,正是昆仑山闻名天下的血菩提。

韩禹大喜,盯着血光流动的血菩提,眼中有火热之色升腾而起。

仔细端详了一番,韩禹收起血菩提,看了一眼令人琢磨不透的唐戈,目光微凝,有一些莫名的心思在心底升起。

唐戈看着他的模样,说道:“韩将军不会是想拿了东西翻脸不认人吧?你可别忘了,血菩提没有秘法催化,一样毫无用处。”

韩禹目光深沉,迟疑了一下,掌心白光闪烁,一枚仿佛在燃烧着的珠子凭空出现。

“这便是朱雀神坠。”

韩禹肉痛的皱了一下眉头,朱雀神坠带起一抹火光流苏,掠向唐戈。

火红珠子如核桃般大小,散发着火焰一般的波动,细细看去,在珠子内部,有一只迷你版的朱雀展翅翱翔,尾翼带起道道火光,隐隐有一道凤鸣之声从其中传出。

“明日我会差人将秘法送过来,想必韩将军不会担心我跑了吧。”

唐戈很清楚,以韩禹的势力,现在早已经查到了他的住处。

韩禹说道:“你在昆仑山究竟是什么身份,如此年纪竟会有血菩提这等圣物?”

唐戈说道:“以后韩将军会知道的。”

他转身便走,韩禹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了下来。

……

……

当唐戈回到正阳街住处的时候,见到了一脸着急的宁知秋,还有一个陌生的胖子。

见到唐戈,宁知秋长松了一口气,两只手抱着他的肩膀,道:“你终于回来了,一夜未归,你去哪里了?”

唐戈没说什么,然后看向了在一旁安静坐着的中年胖子。

“想必这位便是方中玉方老爷吧?”

唐戈在那中年胖子身边径直坐下,然后朝着宁知秋挥手示意,后者很识趣的走开了。

“嗯,是我,你是谁?”

方中玉大腹便便,整个身体靠在大椅上,看起来更像是瘫坐其中,看惯了商海浮沉,更显镇定,一双樱桃小眼在这张肥胖的脸上显得尤为突兀。

“昆仑山,唐戈,裴师兄让我来找你的。”

唐戈目光一转,瞥见了方中玉手中把玩着的紫金扳指。

闻言,方中玉看向了手中的紫金扳指,扳指在他肥大的掌心之中显得尤为的渺小,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某个时刻,方中玉突然身躯一颤,身下的大椅竟然摇晃的发出嘎吱之声,再看向唐戈的时候,眼中充满了震惊之色,肥厚双唇分开,久久未能合闭。

“他”

方中玉刚要开口,却看到唐戈手臂一挥,将想要说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端起手边茶杯,手掌微微颤抖着,将茶水一口饮尽,也不管那碧绿的茶叶是否随着茶水进入到了胃里,他的情绪才有所好转。

方中玉说道:“唐小兄弟,你是他的师弟?”

唐戈说道:“按辈分来讲,是的。”

方中玉点了点头,脸上的肥肉随之上下起伏,看起来颇有喜感,道:“既然是他让你来的,有什么事情你便直说吧?”

唐戈说道:“我要找一个失踪了十年的人,方老爷可有良策?”

方中玉眉头一皱,不过由于脸上的肥肉太多,即使皱起眉头也看不出有任何变化,他沉默了片刻才道:“难啊,朝天城内每天都有几万人的人口流动,十年来更不知有多少人离开,又有多少人到来,找一个人简直就如大海捞针,而且”

迟疑了片刻,方中玉深深的看了一眼唐戈,继续道:“而且你恐怕还不确定要找的人就在朝天城内吧?”

唐戈默然点头,的确如方中玉所说,他不确定山主究竟在不在朝天城内,天下之大,又岂止朝天城一方之地。

“那麻烦方老爷先查查近十年来,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来到朝天城,尤其是修行者。”唐戈沉默了许久,才说道。

方中玉重重的点了一下头,道:“好,那我先走了。”

唐戈看着已经起身的方中玉,又道:“没人知道你的行踪吧?”

方中玉笑了笑,道:“放心吧,我虽然不是修行者,但也在这朝天城混迹了二十年,能够跟踪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唐戈目送着方中玉离开,他坐在大椅上,沉默了许久,某个时刻突然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他虽然看起来只有十六岁,但是却已经经历了六世的生死,在面对方中玉这些人的时候,没办法像一个正常的十六岁少年那般。

就在唐戈沉思的时候,宁知秋走了进来,一脸呆笑的盯着他,唐戈看着那张脸,感觉汗毛倒竖。

“干什么?”唐戈白了他一眼。

宁知秋搓了搓手,笑着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啊,连方大老爷都对你这么客气。”

“嘿嘿。”

唐戈冲着宁知秋假笑了一声,道:“我是个神人。”

一瞬间假笑,一瞬间又恢复平静,唐戈的目光又落到了宁知秋身后的秋寒剑上。

“你这柄剑的确不错。”唐戈瞬间把话题转移了。

宁知秋得意的笑了,道:“那当然,不过你就算再喜欢,我也不会送给你的。”

唐戈说道:“我也看不上,不过日后若是有机会,或许我可以帮你把秋寒剑重新铸造一番,说不定能比得上神兵榜的那些剑。”

宁知秋睁大了眼睛,惊讶道:“真的假的?”

唐戈说道:“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对,对,对!”

宁知秋笑着挠了挠后脑勺,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慢慢靠近唐戈,盯着他的眼睛,道:“你的剑能不能让我瞧瞧?”

唐戈的剑一直放在剑匣里,从未露面,对于宁知秋这么一个痴迷于剑的人,早就心痒痒了。

唐戈躲开了宁知秋炙热的目光,看向门外,道:“以后会有机会的。”

“对了,你对韩禹此人了解多少?”

唐戈的目光越过门外,望着天空中的云卷云舒,突然问道。

宁知秋的确很木讷,每次都能让唐戈成功的转移话题。

他想了想,道:“传闻韩禹以前并不是大周朝廷的人,在武道界也颇负盛名,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一人杀上了贪狼殿,但最后差点被狼王给杀了。”

唐戈双目微眯,这些事情是他在昆仑山上没有了解到的。

“后来女帝对贪狼殿施压,逼迫他们放了韩禹,韩禹答应了追随女帝,但是却提了一个要求。”

唐戈眉头微挑,问道:“什么要求?”

宁知秋说道:“听说韩禹要取走大明宫内的一件东西,但是具体是何物,没人知道,只是据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女帝依旧没有将那件东西给予韩禹,似乎在有意拖延。”

闻言,唐戈的眸子微凛,如夜空中的皓月一般,闪烁着斑驳之色。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让韩禹在这朝天城里安心呆了十数年?

“韩禹,当年那件事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

唐戈的声音很低,宁知秋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看着沉默不语的他颇感无奈,索性去庭院之中练剑去了。

唐戈看着庭院中那个游走在剑光中的身影,眼神渐渐模糊了起来。

当年事,谁还记得?

当年人,谁曾怀念?

那一方黄土,葬的究竟是何人?

第十章 三仙九幽

这是一间幽深的地下密室,不知坐落于何方。

密室宽阔空洞,通道两侧有两排石柱,石柱之顶,有盏盏灯火摇曳,倒不显得昏暗,通道尽头有三两台阶,台阶上是一石砌王座,王座之后便是无尽的黑暗,不知其中存在何物。

一道身影全身包裹在黑袍之中,面蒙黑巾,仅露出一对锐利双眸,在其胸前还挂着一枚金色火焰的图腾。

他不知从何处而来,就那么出现在了密室之中,视线掠过一根根石柱,望向了通道尽头的石砌王座,迈步走了过去。

他走出的每一步都非常结实,却没有丝毫的脚步声传出,很快便到了靠近王座三丈左右的地方。

他的身子微微前倾,静静的盯着王座,宛若石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密室之中寂静异常,除了轻轻摇曳的烛火,再无其他活动之物,那黑衣人亦是纹丝不动。

直到某个时刻,王座后面的黑暗里突然袭来一阵阴风,诡异的黑雾开始翻涌起来,王座之上竟开始有淡淡的黑雾凝聚。

某个时刻,黑雾陡然浓烈,霎时间席卷开来。

见到此番景象,黑衣人一直毫无波澜的眼睛泛起异光,目不转睛的盯着黑雾中心的王座上,一道身影缓缓浮现而出,由于被黑雾阻隔,只能隐约看到一道黑影,却看不清其模样。

“属下青烟,恭迎圣主大人!”

黑衣人高举双手,冲着黑雾中的身影深鞠一躬,满眼虔诚之色。

闻言,黑雾中的身影似是咳嗽了一声,声音之中仿佛含有撕裂之感,令其周身的黑雾轻微震荡了起来。

“青烟,这么着急见我,可有急事?”

黑雾中传来了一阵沙哑的声音,不似真人之声。

声音传出,那叫做青烟的黑衣人身躯猛然一颤,深深的看了一眼黑雾中心,仿佛想要看穿在那其中究竟是哪番模样,这个虚假的声音究竟是从何人口中传出。

多年来执行隐匿暗杀任务,青烟的心性无疑是坚不可摧的,他很快便恢复了常态,说道:“回禀圣主大人,幻阳死了。”

淡然之间,谈吐生死,幽灵之辈,当真是冷血无情。

黑雾之中陷入了沉默,但仅仅是片刻之后,便有声音再度从其中传出:“生死难料,亦是世间常事。”

青烟沉默,目光平静如水的盯着黑雾。

直到黑暗中再度有声音传出:“是何人所为?”

青烟恭敬道:“朱雀镇区使,韩禹。”

“他们二人为何会碰见?”黑雾中紧接着传出声音。

青烟说道:“幻阳接了一项暗杀任务,快要成功的时候,被韩禹发现了。”

黑雾猛然震荡了起来,看起来似是膨胀了一圈,青烟观此状,目光微凛,后背竟隐隐有冷汗浸出。

“暗杀何人,需要幻阳亲自动手?”黑雾归于平静,声音依旧沙哑。

“昆仑山的一个弟子,名为唐戈。”青烟如实道。

黑雾之中的神秘存在安静了片刻,又道:“昆仑山弟子竟然下山了?”

青烟颔首,道:“是。”

黑雾之中似乎是轻咦了一声,道:“他是谁的弟子?”

青烟说道:“不知道。”

黑雾突然剧烈翻涌起来,隐隐之间,有阴风呼号,那人似乎震怒了。

“什么都不知道?”黑雾中的人影怒喝道。

青烟低下头,额头沁出冷汗,看起来是在为办事不力感到惭愧,赶忙说道:“圣主大人息怒,此人只是个少年,昆仑山封山十年,此乃他第一次下山,手下之人得不到半分消息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昆仑山上可没有我们的人。”

闻言,黑雾缓缓归于平淡,震怒暂时平息了下来,青烟见状,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平息之后,声音再度自黑雾中传出:“那小子为何会出现在朱雀将府门前?”

青烟说道:“他似乎是故意的,那小子看似年少,实则城府极深,他一直在朱雀将府前晃悠,幻阳应该是无奈之举,才在将府门前施展了幻境,不料却被韩禹发觉,能够正面击杀幻阳,看来韩禹的修为又有所提升,恐怕距离无相境越来越近了。”

“桀桀,不愧是帝国朱雀将,手段当真不是常人可比。”

阴森恐惧的笑声传出,即便是身处黑暗多年的青烟,都是忍不住心头一颤。

“可知雇主是何人?”黑雾中的人影继续问道。

青烟说道:“只有幻阳一人知晓,如今他已身死,恐怕再无人可知。”

黑雾中出奇的平静了下来,密室之中,陷入了恐怖的寂静之中,许久之后,才传出了幽幽之声:“幽冥和佛陀最近可有什么动作?”

青烟说道:“自从那次决策之后,那二位大人好像一直在闭关之中,未有其他动作。”

黑雾之中有森然笑声传出:“桀桀,幻阳是佛陀的弟子吧,不知这次幻阳身死,那老家伙会作何感想!”

青烟眼中闪过精光,道:“圣主大人,上头那位的道行深不可测,我们此举是否太过急功近利?”

“你只需将九幽之中的其他人收服,其余的事情我来解决,若是有人不肯合作,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青烟目光微凛,沉声道:“谨遵圣主大人谕令!”

“昆仑山之人再度出山,世间必将再掀风雨,我幽灵自然不能落后于人。”

可怖之声传遍了密室的各个角落。

“是,圣主大人!”

地狱三仙,幽冥摄魔心,佛陀控生死,圣主掌天谕。

冥府九幽,青烟为首,控鹤擒龙,执生杀之令。

……

……

朱雀区,正阳街某处,唐戈背负双手,抬头望着悬挂于大门上方的棋盘,棋盘上还有依稀可见的黑白残局。

他的心神完全沉浸于黑白棋局的风起云涌之中,那黑白棋盘似有龙游苍穹、睥睨天下之势,飞快的掠过无数光影,似剑客对决,似渔夫垂钓,又似燕飞长空。

保持着这个姿势良久,唐戈眼中的震撼之意久久挥散不去,其一双修长双手在身后却依旧从容,手指之间随意的摩挲着,许久之后,他才离开这里。

好几日的时间,唐戈便是这么度过的,那棋局令他不能自拔。

几日光阴已过,唐戈与宁知秋的日子看似平平淡淡,日复一日的重复着,白日出门,夜晚归来,体味着朝天城的各色生活。

自从幻阳死在韩禹的手中之后,再没有幽灵找上门来,这倒让二人省了不少麻烦。

宁知秋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庭院之中修剑,唐戈交给他许多剑道之理,他学的不亦乐乎。

唐戈自己则是经常去往青龙区,至于去做什么,就连与他最为亲近的宁知秋都是知之甚少。

这一日,如往常一般,唐戈出了家门,离开了正阳街,朝着青龙区的方向,轻车熟路的走去,就在他刚离开正阳街的时候,一道身影隐藏在角落之中,望着他的背影,跟了上去。

早在昆仑山上,唐戈便是与岑夫子和裴师兄制定好了他在朝天城中的计划,昆仑山传承千年,自然是有着自己的门道。

自从第一天来到朝天城的时候,唐戈便隐隐发觉有人跟踪他,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那道人影,但却没有去拆穿他,而是任凭他一直尾随在身后。

唐戈按照往常的速度,穿过无数街道与胡同,走过了那座被称作朝天城四区界限的白马桥,桥下流水清澈,却无人观看。

那道人影也跟了上去,跨上了那座桥,不过在经过桥顶的时候,他的目光却在河面上停留了片刻,映射出他那略显深邃的眼睛。

这个神秘人在白马桥上停留了片刻,望着那道扎眼的红色身影,已经再度淹没在了人潮之中,眼底随即闪过一抹凌厉之色,就在其欲向前踏出的时候,身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之感。

他的瞳孔猛然一缩,不可思议的慢慢低头,目光顺着脚尖向前移动寸许距离,地面上一道约摸三寸宽度的深深痕迹赫然浮现在眼前。

神秘人面色瞬间苍白,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的身体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他盯着那道痕迹,眼眶之中突然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痛感,如同被利刃割过,胸口涌上一阵灼热之感,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染红了大片桥面。

那是一道剑气,这道剑气来自剑符。

白马桥上,神秘人驻足了许久,身边不断有行人经过,那道剑气于无形之中打到了他的体内,他已身受重伤,虽然勉强站着,此刻却已是强弩之末。

“你究竟是谁?”

他的身体愈发的冰冷起来,恐惧之意自脚底升腾而起,良久之后,心中竟缓缓生出一丝庆幸。

有的人,即便不是朋友,也绝不可为敌,唐戈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第十一章 世间唯一的朋友

青龙区,在这家堪称朝天城最大最豪华的酒楼之中,每日都是沸反盈天,人流鼎盛,朝天城中从不缺富贵之人,即便这里堪称一壶千金,消费极高,却仍是门庭若市。

天海楼

门前横站四人,个个魁梧高大,面无表情。

唐戈的手伸进衣襟,夹出了一张烫金请帖,那四名大汉中走出一人,接过烫金请帖,当看到上面的内容之后,态度陡然恭敬起来,侧身让路,道:“请。”

唐戈看了一眼悬挂于上方的巨大牌匾,随即走了进去,那魁梧大汉紧随其后。

一楼空间极大,足可容纳三百人,此时已经临近中午,更是人声鼎沸之状。

即便唐戈的一身红衣很是扎眼,但进入天海楼之后却无人注意,只有店小二在看到的他的时候,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带这位先生去天字一号包厢。”魁梧大汉低声道。

“好的,何护卫。”

店小二两只眼睛滴溜溜的一转,当下不敢多言,便带着唐戈沿着玉石楼梯直奔二楼。

天字一号房包厢装饰豪华,金碧辉煌,地面玉石板光滑如镜,窗户紧邻繁华街道,身处其间,人间景象一览无余,一青衫男子稳坐于桌前,两坛酒隐隐散发着香气。

青衫男子霸气内敛,面部棱角分明,双瞳之中隐约有青气缭绕。

唐戈在他对面坐下,随意的扫了一眼桌上的两坛酒,道:“怎么是花雕?”

青衫男子微愕道:“你不是最爱花雕吗?”

唐戈说道:“花雕太烈,来到这里之后就不喝了。”

青衫男子知道他说的这里不是指朝天城,而是昆仑界,昆仑界便是他们所处的这个世界的名字。

但唐戈还是打开了一坛酒,饮了一口。

青衫男子见状,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就说嘛,没人会不喜欢喝酒的。”

唐戈不为所动,再度饮了一口,然后盯着手中的酒坛说道:“无关于酒,但求心安。”

青衫男子摇了摇头,同样是畅饮了一口,望着窗外的热闹长街,也许是酒精作用,也许是往事涌上心头,他的目光竟慢慢变得晦暗起来。

“真没想到,你我一别竟是十数年未见。”青衫男子怅然说道。

他又饮了一口,继续说道:“不过你怎么看起来还是这么年轻啊,当年你上了昆仑山,我来了大周,时间过得真快。”

唐戈突然问道:“你还是以前的你吗?”

青衫男子面色一滞,旋即微笑道:“当然,你可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朋友。”

唐戈沉默了,随意的扫了一眼装饰华的包厢,道:“这天海楼的消费如此之高,以你的身家带我来这里,就不怕落人话柄?”

青衫男子爽朗一笑,豪饮了一口酒,道:“我季青云一生放荡不羁,何曾在意他人口中之言,若是帝国看不惯我,我自潇洒离去。”

唐戈摇晃着酒坛说道:“有个人跟你说过类似的话。”

季青云说道:“何人?”

“韩禹。”

唐戈语气淡漠,随即拿起酒坛,再度饮了一口。

季青云双目虚眯了一下,说道:“你见到他了?”

唐戈说道:“我被幽灵暗杀,是他救了我。”

季青云愕然道:“幽灵又出现了?”

唐戈点头说道:“是幻阳。”

季青云长吐了一口气,望向窗外的茫茫人海,那些热闹之声此刻再进不去他的双耳,脑海之中一片寂静,历历往事浮现其中。

唐戈看了一眼季青云,道:“都说韩禹是最有希望突破至无相境之人,现在看来,他们是把你忽略了,眼光差得很啊。”

季青云笑着说道:“若不是你,我何来这一身道行,直到今天,我依然是很感激你的,只是你自己的修行……”

唐戈摇头说道:“不说这些了,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季青云说道:“但说无妨。”

唐戈说道:“我要进大明宫。”

季青云瞳孔一缩,震惊道:“你疯了?如今帝国和昆仑山势同水火,一旦被人发现,你必死无疑!”

唐戈眉头一挑,静静地盯着季青云,说道:“你看我像是疯的样子吗?”

看着他平静深沉的眼神,季青云心中的震动慢慢平复了下去,向后靠了靠,半晌之后,终是开口道:“你要去大明宫何处?”

唐戈说道:“天宝阁,取回当年剑圣放的东西。”

“你要去天宝阁?”

季青云的脸色再度变得精彩起来,一掌重重的拍在了桌面上,猛然站了起来,面色阴晴不定,似乎想要看穿唐戈心中究竟在想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的脾气还是这般暴躁,一如当年一样。

“嗯。”唐戈微微点头。

季青云咬着牙质问道:“你可知道天宝阁是什么地方?”

“知道,守卫天宝阁的是女帝的贴身部下,人称血修罗的江神儿,不过我有办法对付她。”

唐戈的面色平淡,轻饮一口酒,丝毫不去理会即将暴跳如雷的季青云。

他又看了窗外一眼,继续道:“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遇事就如此冲动。”

季青云深吸了一口气,良久之后,他才慢慢放松下来,靠在椅子上,说道:“你如今不过琴心境的修为,怎么对付江神儿?就算你侥幸逃脱了,大明宫禁军又不是吃素的,甚至就算是那两位神将也可能会闻风而来,那时候你又将如何逃?”

“剑圣留下的东西必须拿。”

唐戈依旧淡然,在他的眼中,仿佛只有手中的那一坛花雕。

“你下山不是为了寻找山主吗?怎么又和剑圣扯上关系了?”

季青云原本平静下来的心绪再度要暴怒起来,唐戈的淡然模样实在是欠揍。

唐戈看起来有些厌倦了回答季青云的问题,但还是说道:“剑圣的陨落有阴谋,当然现在很难查清,但我若是想知道自己穿越七世的秘密,就必须变成世间最强者,而剑圣所留之物可以帮我。”

他是剑修,而剑圣是曾经世间的剑道第一人。

季青云沉默了下去,眼神微淡。

唐戈高举酒坛,倒垂而下,一口浊酒入喉,酒坛内传来一阵空荡回声。

花雕已尽,他看着季青云说道:“因为根骨难以修行的原因,我本来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只做一个普通的问剑人就好,但是直到两年前我在昆仑山得到了一些奇遇,突然间可以修行了,于是这个想法又在我心中点燃了。”

“裴师兄带我上山,对我有恩,所以我会完成寻找山主的任务,但是穿越七世的秘密我也一定要弄清楚,否则只有无尽的轮回,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青云,你应该有一点……明白我的感受吧?”

季青云的身躯猛然一颤,旋即默然点头,长吐了一口气,看着仿佛距离越来越远的唐戈,说道:“你好像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

唐戈说道:“世界亦可沧海桑田,人比于世界太过于渺小了,又何谈不变呢。”

季青云沉默了片刻,又道:“就算是我,不经圣谕也不能随意进宫,半月之后是女帝按照惯例召见四大镇区使的日子,到时候我会提前通知你。”

季青云的掌心有冷汗浸出,多年的官场混迹,让他多了一些羁绊。

“好。”唐戈点头,对于这个结果很是满意。

季青云深邃的看了唐戈一眼,起身走出两步,然后驻足,背对着他说道:“我走了,在朝天城中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好。”唐戈说道。

“你不走吗?”季青云问道。

“我还要去找一个人。”唐戈望着窗外说道。

“何人?”季青云又问道。

唐戈沉默不语,季青云愣了一瞬,旋即苦笑道:“算了,我又多嘴了,走了。”

季青云挥着手,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走去,就在他刚欲推开包厢门向外走出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唐戈的声音。

“方中玉。”

季青云微愕,然后轻轻点头,便不再多问,径直推门出去了。

酒坛已空,在桌上兀自摇晃,有风吹进酒坛中,传出空荡的回声。

第十二章 上官隐

青龙区方府

这是唐戈第一次来到方中玉的家里,很大,而且大的离奇,也的确很豪华,豪华的让他这种穷人难以想象。

正厅之中,唐戈与方中玉相邻而坐,手边放着香茗,沿着杯盖的缝隙有热气升腾出来,溢出清香。

唐戈问道:“方老爷查的怎么样了?”

唐戈仿佛永远是一副看淡世间一切的样子,方中玉看在眼里,虽有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他端起杯盏,宽厚的手掌轻轻捏起杯盖,摩挲着茶杯边缘,稍有些违和感。

方中玉饮了一口茶,说道:“我查了近十年来朝天城中所有新增人口,包括现在依旧居住在朝天城的,和十年间来到朝天城又离开的,其中有修行者,也有普通人,可真是一场浩大的工程啊。”

说到这里,他瞄了一眼唐戈,唐戈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说道:“方老爷请说重点。”

一盆冷水浇下,方中玉尴尬的挠了挠头,又道:“十年来的人口迁移可以说是不计其数,不过要找出其中有特殊问题的,对于我来说也不算难题,排除绝大多数正常流动的人口,剩余的最为特殊的也就是这些了。”

说着话,方中玉从袖口掏出了一张纸条,递给了唐戈。

唐戈的目光缓缓扫过纸条上的内容,眼底泛起异色。

白虎区,白鹿街道,炎燚。

朱雀区,云霄楼,苏妙妙。

玄武区,玄武湖畔,上官隐。

玄武区,圣心路,白千池。

“名字都很独特。”

唐戈将这些名字铭记于心。

方中玉点了点头,脸上的肥肉随之上下起伏,道:“这几个人皆是非凡之辈,你找他们的时候一定要格外注意,要么便是脾气不好,要么便是在这朝天城中有些背景,就算是我也不敢去招惹他们。”

“只有这些?”唐戈说道。

方中玉一滞,沉默了片刻,又道:“的确还有一人,最为神秘,我调查了许久,关于他我也是知之甚少。”

唐戈说道:“麻烦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方中玉默然道:“此人是十年前那场大战之后来到朝天城的,来历不详,现为礼部尚书,名叫薛儒,是女帝心腹。”

唐戈颔首道:“十年时间便已登官场高位,此人好生厉害,可还有其他信息?”

方中玉摇了摇头,道:“没了,他行踪极为隐秘,关于他的档案也少之又少,恐怕天底下,只有女帝知晓他的底细了。”

唐戈想了想,又道:“方老爷将前面四人的具体消息再与我说说吧。”

“好。”

大厅之中,不时传出二人的私语之声,时而惊愕,时而淡漠,时而疑惑。

不过最后唐戈离开的时候,却是能够看出来有些满意的,而方中玉则是瘫坐在大椅上,不知是否是因为肥胖所致。

桌角一侧还摆放着一枚紫金扳指,方中玉本想还给唐戈,不料后者却说让他先行收好,说是日后定有用处。

至于二人说了什么,就无人得知了,只是在唐戈离开方府那天之后,方中玉便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就连他最疼爱的小妾也不愿相见。

就这样,直到数日之后,一个重量级人物登门,方府之人才看到自家老爷再度出现。

他是礼部尚书薛儒。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

微风拂面,唐戈安静的躺在竹椅中,平静的外表下,已是思绪万千,脑海中头脑风暴,不停掠过五个名字。

炎燚

苏妙妙

上官隐

白千池

还有,薛儒

不知何时开始,唐戈习惯了这样的假寐状态,他发现这样可以思考很多问题,以前那些想不通的事情,安静下来,似乎心中诸多隔膜都是透彻开来。

五个名字不停地在脑海之中打转回旋,还有那些令人捉摸不透的背景身份,一时间难以解答。

最终,有四个名字渐渐在脑海中暗淡下去,徒留一个名字悬浮其中,引得唐戈一阵心惊。

上官隐

只闻其名便感觉心惊,神秘的名字与身份不断吸引着唐戈的思绪,最后终于将其征服。

……

……

玄武湖位于玄武区正中央,面积算不上大,平时都是一片碧绿如玉般的模样,若是在清晨望去,湖面上一片雾蒙蒙的,别有一番景象。

玄武湖乃是朝天城奇景,很多年前女帝登基之时便下令,不准在玄武湖岸边方圆十丈之内搭造建筑。

不过五年前的时候,玄武湖畔却突然建造了一座二层楼阁,楼阁的四周还种满了牡丹花,此刻还是花骨朵,尚未开放。

据说花开时节,香气四溢,引来无数朝天城名媛相聚驻足,却无人敢靠近那座楼阁。

湖畔楼阁突然出现,却无上层理会,百姓们虽然心存疑虑,但是久而久之,一些明眼人也是看出了其中端倪,隐隐有传出消息,这座楼阁的建造是女帝特许,而楼阁主人的身份就愈发的神秘莫测了。

是什么人能够让女帝破了自己立下的规矩?

人人都有心爱之物,因为无论如何也不想失去,所以会患得患失,无论帝王将相,或者贫民孤儿,都会产生这样的执念。

为此,他们会求助于号称能未卜先知,占卜吉凶的人,替他们解惑,为他们出谋划策,只求能保住心中牵挂。

据说,很久以前的上官隐便是一名巫师,行占卜之术,只是后来不知为何藏起了这门手艺,一心种植牡丹花,不再探寻那些关于过去与未来的秘密。

当唐戈出现在玄武湖畔的时候,已是傍晚,他远远的望着湖边的楼阁,红衣翩翩而起。

相传,上官隐长年隐居世外,与女帝早就相识,女帝曾向其卜过两卦。

其一,女帝当政之时,她下令太史局广征能人观测星象,修订历法,许多人应征而来,可却无人能够入女帝凤目。

最后朝中太宰推荐了隐居世外的上官隐,女帝不惜跋涉千里,亲自登门拜访,却发现这个最为出类拔萃之人,居然是一个擅于种植牡丹花的方士。

她怀着好奇去见了上官隐,上官隐呈上了三条卦象,每条卦象都对应北境守卫军一场战事的预测,而这些预测,数日之内都一一应验。

其二,多年前,北境叛乱,女帝又求了一卦,但具体为何卦象却不为人知,世间隐隐有传言,那时北境兵强马壮,武道兴盛,他们向女帝施压,最后却被上官隐一卦击退,大周帝国顺势再度崛起。

几年之后,上官隐竟主动来了朝天城,只是他不再卜卦,只求寻一方清心之地,女帝闻之大喜,才命人建造了玄武湖畔的楼阁。

当然,传言终归只是传言,没有得到证实的事情皆是虚妄。

昆仑山主功参造化,神通广大,至于上官隐是不是山主,还有待考证。

唐戈望着那座楼阁,忽然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场大战,剑圣独自对抗诛仙阵,那似乎便是北境兵发大周之后的事。

不得不说,方中玉混到今日这番身家,的确有他的过人之处,关于上官隐的一些隐秘消息都是知晓的一清二楚。

许久之后,唐戈终于决定,一跃而起,进入了楼阁之中。

上官隐相貌俊美,眉心纹着血红朱砂,图案不似世间常见,诡异双瞳微凛,灰白长发随风起伏,颇显尊贵,尤其是其一身白袍上绣着各式各样血红色的诡异图案,鬼面、异兽、修罗,复杂异常,令人徒生骇然之色。

他就那么站台露台上,遥望着湖心圣景,光是这份气势便让人望而却步,不过唐戈没有丝毫异样,在他身边负手而立,遥望天际。

“阁下这般模样已经一个时辰了,不知来我这湖畔小筑有何贵干?”许久之后,上官隐终于开口,口音中仿佛蕴含着来自西方的梵音。

唐戈说道:“素闻阁下卜算之术世间无双,今特来求卦。”

上官隐袖袍一挥,脸色微异道:“我早已不行卜卦之事,阁下还是另寻他人吧。”

“你可知晓我是谁?”唐戈丝毫不去理会上官隐究竟有何顾虑,语气依旧是淡漠的。

“你刚刚出现的时候,我便已知晓。”

上官隐回答的很快,但仅仅是瞬间之后,他的面色突变,骤然看向唐戈,后者的嘴角噙着笑意,显然已是将他心中所想看穿。

上官隐为何会知晓唐戈的身份,自然是在会面之后,他已经在心中卜了一卦,只是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多年来养成的职业习惯,当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便是知晓自己已经打破了这些年的规矩,说是不再卜卦,可是心中仍暗藏宇宙。

“你走吧,我不会为你卜卦的。”上官隐冷漠道。

嘭!

唐戈周身骤然卷起劲风,红衣猎猎飞舞,剑符于眉心处浮现,有锋锐的剑气在其中酝酿,随即说道:“你最好还是卜一卦为好。”

上官隐目光微凛,道:“没想到你不过琴心境的修为,竟有如此气势?”

唐戈说道:“你不是会算吗,可以算算是因为什么?”

上官隐面色骤然一变,背后突然生出一股寒气,慢慢垂下了目光。

“十年前,帝国政权式微,那时的北境已经养精蓄锐多年,趁机发动政变,女帝为保帝国政权不至于就此沦为历史,竟然想要让自己的妹妹去往北境和亲,手段可谓是肮脏卑劣。”

“而诛仙阵是伴天地而衍生的阵法,威力无穷,北境又岂能突破,女帝怕什么?只因为她距离彻底掌控诛仙阵还差一步。”

唐戈自顾自的说着,还瞄了一眼上官隐,然后目光便转向了湖心,那里泛起了一圈涟漪。

上官隐冷漠道:“公主无论是美貌还是才华皆是举世无双,她若去往北境和亲,必定能够保得天下太平,难道有错吗?”

唐戈寒声道:“和亲的主意,是你出的吧?”

上官隐瞳孔猛然一缩,嘴角微微抽搐,却一时无言。

唐戈又道:“你应该庆幸这次来的不是剑圣,否则你已经死了。”

当年女帝欲让公主去往北境和亲,公主不肯,誓死反抗,女帝采取强硬措施,却被剑圣出面阻拦。

剑圣与那位公主乃是红颜知己,自然是不允许。

朝天城中无人敌剑圣之威,但就在危急存亡的时刻,女帝终于成功的继承了诛仙阵,随即诛杀了剑圣,从那以后,昆仑山便与帝国势同水火,再无和平之日。

而这一切的幕后推手,便是上官隐。

上官隐沉默不言,目光闪烁的盯着湖面,良久后才道:“可剑圣已经死了。”

唐戈刚要说些什么,眸子突然一寒,望向玄武湖中心,一圈圈漩涡席卷,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开始旋转起来,似有惊天之势。

第十三章 沉入湖底

玄武湖心的漩涡以一种特定的轨道一圈一圈的向外围荡漾开来,速度越来越快,湖面上有风吹来,忽而风骤,湖面腾起水波,向着湖畔小筑的方向席卷而来。

见到此番景象,唐戈与上官隐皆是面色微异,不过接下来二人的反应便大相径庭了。

上官隐在起初的惊愕之后,便看穿了其中端倪,随即垂下了双目,任凭狂风席卷。

反观唐戈,却是微微皱眉,盯着湖心那道愈发猛烈的漩涡,眼底深处渐渐生出寒意,一道剑光自眼中闪过,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在昆仑山的古籍中有记载,昔年曾有玄武神像沉于此湖之底,故而得玄武湖之名。

唐戈看了一眼上官隐,片刻之后,剑符自其眉心处浮现,他的身体表面也有剑光开始浮现。

没有丝毫犹豫,唐戈在上官隐的注视下凌空跃起,轻踩水面,几个瞬间便到了湖心的位置。

随后跳了进去。

原本碧绿如玉般的湖水,在这漩涡之中却呈现漆黑之色,湖水顺着漩涡的轨迹,慢慢的融入了黑暗之中。

湖面上风刃如刀,划出一道道痕迹,但转眼间又被湖水淹没。

在唐戈跳入漩涡不久之后,漩涡依旧在旋转着,只是速度放平了许多,湖面上的狂风也弱了下来。

湖面上的情景映射在上官隐的瞳孔之中,他更多的不是震惊,而是释然,唐戈的到来仿佛犹如宿命一般的打破了他现有的生活规则。

有一些事情,他们心照不宣。

深沉之色荡漾在玄武湖底深处,唐戈的身躯在无数道剑气的保护下缓缓的下沉,他张开双臂,衣衫无风自鼓,不断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玄武湖中压力极大,唐戈的身躯本就因为剑意淬体的缘故险些支离破碎,不过好在前些日子他在无极山河图中有所感悟,修成了无极剑骨。

无极剑骨坚不可摧,承受着来自剑符之中的无上剑意,隐隐看去,能够看到唐戈体内那泛着淡淡光点的骨骼。

那些光点,皆是剑意。

无极剑骨因剑意而生,同时也承受着强大的剑意。

玄武湖底巨石嶙峋,水草丛生,唐戈还在缓慢下沉,面前掠过无数巨石,这些巨石仿佛连接着湖心之地,没有尽头。

他极为有耐心,即便是在暗无天日无一丝杂声的水底深处,依旧平静如深井,换做常人,恐怕早就受不了水下的孤寂与恐惧,扬长离去了。

湖底深处,不知时间几何,直到某一刻,唐戈的脚尖触碰到了久违的硬物,终于落到了湖底。

剑气依旧环绕着周身,唐戈站在湖心之底,脚下踩着坚硬的地面,周围或是水流汹涌,或是静水深流,但对他造成不了丝毫影响,不过很快,他便发现了一丝端倪。

“嗯?”

唐戈的脚轻轻跺了跺,虽然没有任何声音,但确实是一片坚硬,按理来说,像这种存在了不知多少年水底下,应该是淤积层层淤泥,绝不会有这般坚硬的地面。

他低头看去,水下视线模糊,一片混沌。

细细看了许久,又不停地打量着周围,唐戈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他的确是落到了湖底,周围有无数漆黑怪石和长相奇特的水底植被,甚至还有不断游过的水下生物,有鱼,也有其他一些不明生物,这些生物肆意游走,在靠近唐戈周身的剑光时,立刻四下逃走。

唐戈的身体表面开始有淡淡的气息弥漫而出,对剑修来说,那些气息称为剑识。

起初,剑识散发的异常的缓慢,看上去更像是在蠕动着。

直到某个时刻,冷冽气势轰然席卷而出,唐戈身上的那股气息瞬间蔓延至四面八方。

周围的水底生物仿佛受到了惊吓,不敢再在四周停留,纷纷四散而逃,而随着这番探查,唐戈的眉头愈发紧皱了起来。

……

……

玄武湖面的风刃已归于平静,上官隐在露台边缘负手而立,目光盯着湖心处的漩涡,不曾转移半分,眉心的那一道血红印记看起来红润了几分。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上官隐的瞳孔猛然一缩,他的手掌重重的拍在了露台的栏杆上,死死的盯着湖心处,那里的漩涡越来越微弱,直到某个时刻,水面彻底归于了平静。

“怎么回事?他还没上来?”

上官隐眉头紧皱,眸子里泛起道道波澜,一时思索无绪,手指轻轻掐着,如结印一般,掌心有光芒闪烁,这般模样持续了许久,他眼中的疑惑更深。

他发现自己竟无法卜算到唐戈的踪迹,湖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阻隔了他的卜卦神通,当下脸色都是白了几分。

玄武湖中究竟有什么东西,能够让这个可究古往今来的神算者束手无策?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而去,玄武湖上再没有任何变化,上官隐一直没有离开过露台,整个人的气息内敛到了一个极致。

直到某个时刻,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奇异的白光慢慢从眼底深处浮现而出,转瞬之间便将双目覆盖而去。

白光覆盖双目,使上官隐看上去更加的神秘,眉心处的血红印记有血意流转,其衣衫之上的各种图腾随风飘动,可憎可怕。

随着这般变化,上官隐周身有风刃形成,衣衫猎猎飞舞,某一时刻,覆盖在眼睛上的白光陡然消散。

他单手结印,眉心射出一道血红光芒,犹如飞鱼一般,飞速掠到了湖心上空,然后悄无声息的融入了湖水之中。

见到那抹血红融入了湖心之中,上官隐终于是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脸上添了些苍白之色。

……

……

武道界有大修行者,身怀异能者不计其数,或凭空御风,或俯瞰苍茫。

唐戈轻浮在泥沼之上,目光却一直盯在他之前所在的坚硬之地,那里只有方寸之大,他却很凑巧的落到了其中,是巧合还是注定?

这个时候,唐戈突然想到了上官隐,若是他在这里,肯定能解答自己的疑惑。

周围乱石林立,水草肆意疯长,唐戈的目光锐利如剑,穿透层层阻隔,落在那方寸大小的石面上,双目之中仿佛有千万道剑光凝聚,只见他双指并拢,一道凌厉剑气以霸道无匹的姿态,自指尖迸射而出,刺向那块地面。

没有想象中的爆炸巨响,除了剑气呼啸而出的尖锐之声,再无其他,在唐戈的注视下,那道剑气在触碰到地面的时候,悄然消失了,或者可以说是融入到了那块地面之中。

“嗯?”

唐戈第一次碰到如此诡异的事情,当下便是紧皱起了眉头。

这般等待,似乎是有了回音,许久之后,那石面突然闪烁了一下,青光忽地闪烁又消失,石面上开始缓缓浮现道道纹路。

这些纹路青光纹路纵横交错,如同网格一般,忽明忽暗,倒映在唐戈的瞳孔之中,神秘莫测。

思忖了良久,他突然瞳孔一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的不可思议显露无疑。

那青光网格所散发的气息,可以说是超乎了他的想象,那网格看似平淡无奇,其间却隐隐蕴含着无上之力,恐怕就算是昆仑山主在此处,也会忌惮它的力量。

究竟是什么力量?

昆仑界幅员辽阔,世间种种,人类所识之物不过片面,未知之物尚有无数,在已知的领域里,能够拥有此等伟力的,少之又少。

朝天城的诛仙阵,

一千年前秦帝为对抗七星劫而布下的星罗无极大阵,

远古战场遗迹中的祖龙埋骨之地,

以及传说中的四圣兽之力……

这些都是超脱了人类所能掌控的力量,所以当唐戈感受到那股隐藏于石面深处的力量时,心头都是猛然一紧。

思索了许久,他本想一探究竟,最终还是放弃了,青光网格下的力量太过于神秘,若是贸然将其触动,万一引发了不可阻止的事情,将得不偿失。

唐戈神色一动,便是向上掠去,殊不知在他刚刚离开没多久,一道微小的血红光芒不知从何处漂来,悄无声息的融入到了青光网格之中。

第十四章 天机不可轻谈

残阳如血,铺洒在玄武湖上,原本如碧玉般的水面化作一片血红。

上官隐跪坐在湖畔小筑的屋檐之下,面前一张矮桌,有棋盘棋瓮,有香茗,身下跪着蒲团,虽未落子,心中却像是已经手谈无数回合,他的身影与楼外的夕阳之景交相辉映,别具风采。

当唐戈从湖底离开,发现外界已是夕阳西下,他落到了湖畔小筑上,朝着上官隐走了过去。

上官隐原本沉醉于幻想中的棋局对弈之中,当发觉唐戈的到来之时,嘴角微微泛起笑意,道:“请坐。”

唐戈看了一眼早已经准备好的蒲团,没有丝毫犹豫的坐了下去,与上官隐不同的是,对方是跪坐,而他是盘膝而坐。

二人面对面坐着,上官隐微笑凝视着唐戈,发现对方并无太多的神色变化,沉默了片刻道:“湖底之行可还满意?”

唐戈说道:“不关你事。”

上官隐淡淡一笑,道:“在下多言了,可否手谈一局?”

唐戈又道:“我不会下棋。”

上官隐看起来有些失望,手中摩挲着几颗棋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沉默了片刻,唐戈道。

上官隐眉头一紧,道:“你这是在求我?”

唐戈想了想,道:“随你。”

“唉”

上官隐轻叹了一声,道:“好,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任何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从不说谎。”

“你为何来朝天城?”唐戈问道。

上官隐面色一滞,说道:“你也不问我需要什么条件?”

“婆婆妈妈,要是有条件你早就说了,先回答我的问题。”唐戈说道。

上官隐苦笑了一声,道:“塞外待的太久了,想来这天下第一城看看,顺便也见见世面。”

唐戈面色平静,看不出来是相信还是怀疑,眼皮耷拉了下来,继续问道:“你与女帝是何关系?”

上官隐转头望向那愈发火红的夕阳,说道:“她曾向我求过两卦,我们算是朋友吧。”

“玄武湖下究竟有什么?”

唐戈盯着上官隐,面色凝重起来,问了第三个问题,

上官隐闻言,眉头一皱,注视着唐戈许久才说道:“我不知道。”

唐戈又问道:“过往可有什么东西是你演算不出来的?”

“以往都没有。”上官隐如实回答。

唐戈点了点头,良久都没有再开口,天边的夕阳已经缓缓坠落,当最后一抹阳光隐没于黑暗之中的时候,月辉洒向大地,繁星点点,点亮了万家灯火。

唐戈望向那不断亮起的灯火,眼睛里生出一丝沧桑之感,而后轻声问道:“昆仑山主在什么地方?”

……

……

山主在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对于昆仑山以外的人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就像是在问天上有几颗星星?或者地上有几只蚂蚁?

如此之类的问题,其答案对所有人来说,也是可有可无的,因为没人会真的想要去知道天上有几颗星星,或者地上有几只蚂蚁,所以他们也不会去关心山主去了哪里。

纵然山主道行惊世,功参造化,除非有灭世灾难,否则谁又会去依赖于他?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山主不过是个普通人,对于昆仑山以外的修行者来说,山主也不过是个修为高一些的修行者罢了。

可是对于昆仑山的门人来说,山主无疑是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精神支柱,是昆仑山的脊梁,山主不在,昆仑山就塌了半边天,即便是有一众无相境修士坐镇,依旧阻止不了帝国与其余势力的虎视眈眈。

时至今日,昆仑山源阵松动,就算是一众无相境修士都感觉到了危机之感,毕竟没了山主的昆仑山,犹如猛虎没了牙。

一旦护山源阵彻底破碎,那个时候,帝国大军与其他势力必定群起而攻之,毕竟在帝国的眼里,是不允许有威胁到皇权的势力存在的,虽然可能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可女帝却不会放过这种险中求胜的机会,一旦山主归来,他们便失去了彻底摧毁昆仑山的资格。

就算日后山主归来,他一个人也难成大事,即便他是世间唯一一位太清境修士,难道还能杀上朝天城报仇?

即便是山主,也不是诛仙阵的对手。

所以,封山十年之后,昆仑山派了唐戈下山寻找山主。

当唐戈向上官隐询问山主的下落时,一向淡然如水的上官隐都是忍不住为之一惊,十年过去了,昆仑山门人终于开始明目张胆的寻找山主的下落了吗?

“你想知道山主的下落?”上官隐问道。

“嗯。”唐戈微微颔首,面色平静。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上官隐问道。

“你这是句废话。”唐戈有些无奈。

上官隐转念一想,这的确是句废话。

“你确定要知道山主下落?”上官隐又问道。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唐戈直视明世隐,道。

上官隐迟疑了片刻,道:“山主踪迹可比天机,一旦开启卜卦之术,必将引来天象,那个时候,你会暴露的。”

“可比天机?”

唐戈微微沉吟,目光微垂,继续道:“你随我去昆仑山,在那里,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上官隐摇了摇头,垂首道:“我若离开了朝天城,女帝同样会发现的。”

唐戈沉默,半晌之后,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看向上官隐,道:“只要不离开朝天城便可?”

上官隐看着唐戈的模样,心中存疑的点了点头。

唐戈想了想,道:“明日你去朱雀区正阳街寻我,我自有办法让你施卜卦之术,也不会被他人发现。”

上官隐无奈的看着唐戈,道:“我怎么感觉自己是任你摆布的属下一般,我这么帮你,可有什么好处?”

唐戈盯着他,道:“你想要什么?”

上官隐眼底掠过一抹微光,道:“若是此事成了,我想借用一下你身上的朱雀神坠。”

……

……

朱雀区,正阳街。

唐戈归来之时已是深夜,本以为宁知秋已经入睡,却看到正堂之中亮着微弱的烛光,他走了过去。

宁知秋看起来有些失落,独坐于副座大椅之上,垂着脑袋,看不到是什么表情。

哒哒

有脚步声传来,宁知秋抬头,看着熟悉的红色身影回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你回来了。”

看到宁知秋的模样,唐戈一愣,旋即在其下方的大椅上坐了下去,道:“你怎么了?”

闻言,宁知秋轻轻叹息了一声,看了一眼门外的斑驳夜色,道:“我今天碰到了一个老朋友,提起了一些往事。”

唐戈面色微滞,随即道:“你如果愿意说的话,我可以当个倾听者。”

宁知秋看着唐戈,其侧脸映照着门外的夜色,勾勒的棱角分明,呆滞了半晌,才回神道:“你听过江战这个名字吗?”

唐戈说道:“磨刀人,江战?”

宁知秋点了点头,道:“没错,他对我来说,有半师之谊,可惜已经不在人世了。”

唐戈不知该做何表情,说道:“只听闻他死在了北境,至于是什么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宁知秋面露悲戚之色,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才道:“几年前,本来已经臣服的北境再一次出现动乱,江战受帝国流云神将之邀,共御敌军,后来被北境设计围剿,陨落于茫茫雪原。”

唐戈说道:“听闻江战与流云神将本是发小,后来一个去了江湖逍遥,一个从了军,自从十年前那场战争之后,北境势力就已经衰微,所以后来的那次的动乱,以流云神将的用兵之道,加上他那无相境的修为,完全可以平定,只是为何要拉上江战一起?”

宁知秋微微沉吟,道:“江战与流云神将情同手足,从小便形影不离,只是后来因为志向不同才分别,可这并没有疏远他俩的感情,而且”

说到这里,宁知秋目光微凛,又道:“而且以江战无相境的道行,就算被围剿,也不可能轻易陨落,即便不能胜,也可全身而退。”

宁知秋拳头紧握,有青筋浮现而出,眼底寒意愈发深沉,唐戈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木讷的剑客这般模样。

此事还有后续,宁知秋不知道,但是唐戈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江战陨落之后,大周帝国也平定了作乱,只是并没有对江战的死有个交代,而是将他的尸身厚葬了,便草草了事。

殊不知,昆仑山剑圣与江战的关系匪浅。

剑圣知晓此事之后,怒发冲冠,孤身持剑,独闯北境腹地,纵然有大军阻隔,依旧如入无人之地,孤剑斩杀北境八大将领,鲜血染红了无尽雪原,北境之人无不闻之变色,敢怒不敢言,剑圣之威名,一时无两。

剑圣解了怒气,北境却硬生生的将此事压了下去,并下死令所有北境之人与其后人不得去往昆仑山寻仇。

时至今日,几乎没有人再去过问江战的事情,因为所有人都认为江战是北境之人害死的,而且北境已经臣服,剑圣也已经在北境大杀四方,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那曾经迷雾重重的祸事,真的就能就此翻篇了吗?

唐戈也是没有想到,宁知秋居然和江战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有机会,我们一起查清楚。”唐戈说道。

宁知秋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抬眼看向唐戈,突然笑了,还是那般呆傻。

第十五章 幽灵的动作

依旧是这间不知坐落于何处的幽深密室,依旧昏暗的空洞,深处的石砌王座,两排石柱之上烛火摇曳,气氛诡异。

一缕青烟凭空升起,一道黑衣人影现出了身形,在他出现之后不多久,王座上黑气升腾,看不清其面貌,隐隐有一双眼睛在其中闪烁着幽芒。

“拜见圣主大人。”

青烟欠身,恭敬行礼,其胸前的金色火焰图腾显得格外的突兀。

闻言,黑雾似乎震荡了几分,随之传来了圣主的声音:“咳咳,青烟,怎么样了?”

圣主的咳嗽声虽然细微,却还是被青烟察觉到了,当下便是眉头一紧,双目微微闪烁了一瞬,然后开口道:“月神跟踪了唐戈几日,被发现了,受了重伤。”

黑雾之中的圣主似是愣了片刻,随后有不满之声传出:“月神又没有耐住性子?不过那小子琴心境的修为,怎么可能令月神受伤?”

青烟微微垂首,并没有反驳圣主之言,月神身为九幽之一,是个急功近利的主,幻阳的死燃起了他的欲望,却也是勇无谋,还白白受了重伤。

沉吟了片刻,青烟道:“圣主大人,据月神所言,唐戈仅是凭借着一道剑气,便是让他负了重伤。”

“一道剑气?”

黑雾之中传来圣主的惊疑之声,月神的境界不容小觑,身为九幽之一的他也早已是成名多年的乾元境高手,竟会被一个琴心境修行者的剑气伤成这番模样。

除非唐戈隐藏了修为,又或者那道剑气并不是唐戈所有。

圣主身处黑暗之中,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唐戈是昆仑山门人,难道他隐藏了什么不成?”青烟见到圣主沉默,继续道。

“能够以一道剑气便重伤月神,那人至少有无相境的修为,天底下的无相境修行者,哪一个不是传奇之辈,难道昆仑山又出了一个如此厉害的剑道大家?”

黑雾之中的圣主终于有了回应,像是在问青烟,又像是在问自己。

青烟盯着地面,道:“昆仑界中以剑问道的修行之人极多,但是能够以一道残留的剑气隔空重伤月神的,不外乎那几人。”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黑雾之中却传来了不屑的冷哼之声,只听圣主颇为不满的道:“不可能,剑圣十年前便已经陨落在了诛仙阵下,青烟,你可要知道,诛仙阵下是不会有活人的。”

“可山主便活了下来。”

青烟双目陡然抬起,望向黑雾之中,目光极尽,似乎想要看穿重重黑雾。

“山主只是为了救下剑圣的尸身,虽然他是世间至强者,却也是在诛仙阵下负了重伤,这么多年也毫无消息,说不定早已经陨落在何处了。”

圣主的语气听似不屑,却有掩饰不住的敬佩之色,即便是这个在幽灵组织中身居高位的圣主,即便他与昆仑山是势不两立的立场,也避免不了他对山主与剑圣的推崇之情。

青烟颔首表示认同,道:“可还有几人,他们虽不如剑圣那般出神入化,却也是睥睨天下。”

黑雾中再度沉默了些许时间,随后传出了幽幽之声:“那几乎是不可能,你认为罗刹海的那位或者是云剑宗的那位会投靠昆仑山?”

青烟依旧低着头说道:“圣主大人,从第一天加入幽灵开始,我记得您告诉过我,在这个世界上,往往看起来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越最有可能发生。”

这个夜晚,圣主似乎沉默了好多次,片刻之后,只听其问道:“以你的推断,那道剑气更像是谁的?”

青烟双手抱拳,道:“依月神所言,那道剑气蕴含天地浩然正气,更是有一丝昆仑山的玄黄之气,霸道、无情,但与剑圣的逍遥剑意却大相径庭,依属下所见,此人定是被昆仑山秘密培养多年,他琴心境的修为不过是掩饰而已。”

“有什么事能够让这么重要的一个人暴露身份?”黑雾中传出圣主的疑虑。

“或许是关乎昆仑山生死存亡的劫难。”青烟说道。

王座上的黑雾兀自膨胀了几分,似乎是圣主站了起来,青烟肃然起敬,盯着那团黑雾,有声音传出:“暂时停止调查此人,眼下我们还有要紧事要做,本座的千年大计,就在此一举了。”

“是,属下谨遵圣主大人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青烟沉声喝道,眸子深处掠过一抹幽幽之光。

……

……

还是这个深夜,万家灯火尽数熄灭,只有个别几处依旧闪烁着微芒,其间活动不为人知。

青龙区,方府一片寂静,除了当班的值守人员,其余人也已经进入了梦乡,只是在那庭院深处,还有一处屋子,透过窗户闪烁着微弱的烛光,细细看去,有一肥胖身影正伏案于身前,眼神变幻不定,盯着面前的卷宗。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不眠之夜了,深夜之中,方中玉独坐于灯火之前,微弱光芒映照在他那肥胖出油的脸上,肥胖身影在此刻却显得极为渺小,宛若沧海一粟。

其实,每个人不过都是沧海一粟罢了,轻如浮萍,摇曳于尘世之中。

原本方中玉每日的生活仅是与钱打交道,唐戈的突然出现,打破了他原有的规律,他不得不成为那个昆仑山门人的马前卒。

能够让富甲天下的方中玉甘心为他人谋事,可见他与昆仑山的关系匪浅了。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方中玉的眼睛虽如黄豆般大小,却极具光芒,他盯着卷宗上的诗句,视线久久不能离开。

“唉……”

良久之后,方中玉的视线从卷宗之上移开,身体靠在了椅背之上,脸色微白,双目空洞无神。

脑袋抵在椅背上,方中玉的眼睛望着房梁上的黑暗处,手中摩挲着套在大拇指上的紫金扳指。

紫金扳指在灯火的映照下闪着微光,在这昏暗的房间里竟有些刺眼,不过此时,方中玉却没有心情去关注这些。

多年来的商海浮沉,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唯唯诺诺之人,察言观色的能力已经被他练就的炉火纯青。

眼下朝天城虽说是风平浪静,可是这个时候,昆仑山门人突然下山,虽说只有一个道行低微之人,怕难以在城中掀起混乱,但方中玉的心中却愈发的不安起来,这是他作为一个商人的敏锐触觉。

咻!

突然有一阵奇怪的声音从房间里响了起来,似长箭划破长空,又好像突然有火焰熄灭化作青烟的声音。

只见方中玉猛然正襟危坐,神经紧绷,一身的肥肉随之颤抖起来,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的空地,直到那一缕青烟缓缓浮现。

伴随着一道诡异声音,一缕青烟在桌案之前的虚空中袅袅升起,随即一道黑衣身影缓缓的从青烟之中浮现而出,方中玉的黄豆眼睛瞬间睁圆,双手握住大椅扶手,拖动着肥胖的身体,猛然站了起来。

“老方,好久不见啊。”

第十六章 四极剑阵

方中玉盯着来人,面露惊惧之色,身体不停的抖动着,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脂肪太多,难以控制。

“老方,多年不见,你怎么又胖了?”

黑衣人虽然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却仍令人不寒而栗,尤其是对方中玉这种普通人来说,更是惧怕不已。

黑衣人自袅袅青烟之中而生,便是那幽灵组织九幽之一的青烟无疑了。

方中玉用力甩了甩袖袍,双手背到身后,因为肥胖,这个动作做起来有些别扭,他寒声道:“青烟统领,你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虽然看起来镇定,方中玉的心脏却猛烈的跳动了起来,他知道对方的身份,三仙九幽之一的青烟,九幽排名首位的顶尖杀手。

面对着这么一个杀人如麻的嗜血之徒,即便是看惯了人世沧桑的方中玉,也是倍感不安,毕竟他所接触的都是在普通人,再高一点也不过是朝中的权贵,几乎很少牵扯到修行界。

青烟向前挪动了两步,方中玉一阵心惊肉跳,却僵在原地纹丝不动。

看着如此胆小的方中玉,青烟微嘲道:“听说你最近与昆仑山的人走的很近啊?”

方中玉脸色一沉,道:“我醉心于商海数十年,与昆仑山从未有过关系,更何况我乃一介凡夫俗子,昆仑山的人岂会屈尊与我相交。”

青烟不为所动,目光微微闪烁,道:“老方啊,多年不见,你果真还是如此奸猾。”

方中玉逐渐变得镇定,恐怖和不安消失不见,他直勾勾的盯着青烟,黄豆般大小的眼睛浮现些许不屑之色,道:“论起奸诈狡猾,我怎敢与青烟统领相提并论。”

青烟面色微凛,双目之中隐隐有笑意浮现,他再度向前走了一步,与方中玉隔着桌案对峙着。

在最初的慌乱之后,现在的方中玉已经没有了丝毫这等情绪,有的只是深不可测。

青烟说道:“老方,我真的想不明白,你究竟哪里来的底气,敢如此跟我说话?因为元澈吗?”

元澈是方中玉身边的一位修行高手。

闻言,方中玉脸色一沉,道:“我知道你是乾元境修行者,不过元澈同样是此等境界,一旦他发现了你的到来,一定会来救我的。”

青烟哑然失笑,道:“从我出现到现在,也过去了一盏茶的时间,以他的修为若是感应到我的存在,恐怕早就出现了,看来你的倚仗并不怎么靠谱啊。”

方中玉心头一颤,抬头望向紧闭的房门,似乎看到了那斑驳的夜色,寂静异常。

“我劝你最好还是告诉我与你接触的昆仑山之人究竟是谁,若是等我出手,那等痛苦可不是你能够承受的!”

青烟的目光极寒,一只手按在了桌面上,指尖轻轻的敲打着。

方中玉看着青烟的眼睛,缓缓摇头,双手放于身前,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紫金扳指,低声道:“青烟,你曾救过我的命,我劝你最好还是放弃吧,昆仑山不是你们所能抗衡的。”

青烟的目光落在了方中玉手指上的紫金扳指上,瞳孔猛然一缩。

幽室之中,阴风忽起。

……

……

翌日,天色尚是晦暗,夜幕之中依旧有稀疏星辰闪烁,万物皆还在沉睡之中。

这个时候,一身红衣的唐戈推开了房门,在门前驻足,抬头望着星辰点缀的夜空,冷漠的眸子莫名的闪烁了一下。

良久之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宁知秋的房门上。

房间里毫无动静,宁知秋应该还在熟睡,唐戈屈指一弹,一道剑气自指尖射出,直接穿透房门,留下了一个龙眼大的洞。

咔嚓

有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仅仅是瞬间之后,一阵惊叫之声随之传出:“谁?发生了什么?谁敢闯进小爷我的房间?”

唐戈无奈的摇了摇头,双手背负在身后,朝着庭院的方向走去,同时口中还有着声音传出。

“起床了,今天有要事。”

话音落下,房间里立刻传出了一阵翻腾之声,似是人的身体直接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的腾了起来。

庭院之中,唐戈负手而立,仰着头望向夜空,双眸宛若星盘,仿佛陷入无尽的思绪之中。

天上星河转,谁人命定盘?

宁知秋从圆形拱门之后探出了头,身后背着秋寒剑,他挠着脑袋,脸上还带着憨厚的笑意,凌晨时分的夜总是带着些清冷之感,使得他不禁悻悻的缩了缩脖子。

“嘿嘿。”宁知秋笑了笑,站在了唐戈的身后。

“喂,那个……小唐?”

宁知秋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唐戈,索性这么叫了。

良久之后,唐戈依旧没有动静,宁知秋疑惑的走到了他的面前,他的眼睛虽然是睁开的,却像是陷入了某种神秘境界之中,身在此地,灵魂却去了别处。

“小唐?”

宁知秋又一次试探着叫了一声,唐戈终于回过神来。

“嗯。”

唐戈平静的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

宁知秋松了一口气,问道:“昨晚你说今日有贵宾登门,是谁啊?”

“他应该能帮助我找到我要找的那个人。”唐戈平静说道,片刻后,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一切正常的话。”

唐戈所说的正常情况自然便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天时乃是顺应天道,不可逆天而行;地利必须是地理位置隐秘,并且施展特殊手段,防止因为窥探天机而被其他人发觉;人和便是唐戈与宁知秋对上官隐的全力配合了。

若是这些全部都能达标,知晓山主的下落应该不成问题。

唐戈环视了一圈庭院,然后缓缓伸出了左手,掌心向上,有白虹浮现,一道道光晕以这团白虹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隐约有着剑气深藏其中。

白虹之中隐匿着剑符,但是宁知秋不知道,他只是感受着那强大的剑意,迷醉其中。

宁知秋没有去想,为什么唐戈一个琴心境的修行者,会释放出如此恐怖的剑意。

随着这般变化,庭院的四角有着白光凭空出现,四角的地面上缓缓浮现出一道圆形图腾。

唐戈立于原地,双手结印,只见那四道圆形图腾猛然爆发出璀璨光芒,耀眼至极,将整个庭院都照的透亮,宛若白日。

在宁知秋震惊无比的目光中,那四团光芒缓缓散去,有四柄白芒光剑静静的悬浮在圆形图腾之上,锋锐剑气内敛其中

“这是传说中的四极剑阵?”

宁知秋一脸呆滞的盯着庭院中的变化,眼中渐渐浮现了狂热的神色。

“嗯。”唐戈点了点头。

下一刻,宁知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皱起了眉头,望着那四柄模样各不相同的白芒光剑,神色愈发的凝重,他听说过四极剑阵的威名,可见今日之事会是何等的凶险。

做完一系列事情之后,唐戈收回双手,看着宁知秋,想了想,道:“那个……阿秋。”

“咋了?”宁知秋应声道。

唐戈看着他,说道:“一会那人来了,我便会操控阵法,护他周全,你去门口守着,一旦有可疑之人靠近,立刻进来告知于我。”

宁知秋心中虽然存疑,却还是重重的点着头,神色愈发的凝重。

唐戈再度扫视了一圈那四柄白芒光剑,面无表情,不知其心中所想。

当当当

直到某个时刻,门外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夜幕的寂静。

第十七章 天机不可言

当上官隐出现时,唐戈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倒是宁知秋开始打量起他的相貌和衣着。

上官隐见到宁知秋这般模样,虽并无反感,却也是无奈,看向唐戈,视线再也没有离开过。

“阿秋,辛苦你了。”唐戈说道。

宁知秋重重的点了点头,走向门外的过程中却还是不断的回头看向着,似乎在上官隐的身上有些什么特殊地方深深吸引着他。

他的奇怪举动,自然是被唐戈注意到,下一刻便说道:“这庭院之中我已布下了四极剑阵,待你卜卦演算开始之时,我便将其启动,放心,不会被别人发现。”

上官隐环视了一圈,果然看到在庭院的四角,各自有一道圆形图腾,图腾之上悬浮着白芒光剑,散发着煌煌之威。

“此等剑意,当真天下无双。”

上官隐感受着光剑中隐隐蕴藏着的剑意,不禁感叹一番。

唐戈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灰蒙之气已经开始有了消散的迹象,仅有的星光也慢慢变得暗淡起来,他说道:“天快亮了,我们开始吧。”

“嗯。”

上官隐微微颔首,他走到庭院中央的位置,恰好是四柄白芒光剑对角交汇的地方。

他在原地盘膝而坐,手指微微动着,周身有神秘玄奥的气息蔓延开来,如小溪流一般,环绕在其身边,然后他从身上也不知哪儿就摸出了七七八八一大堆东西。

黝黑的龟甲,几块颜色各异的石头,八卦盘和紫金鼎,六七根香,一块沉香木等等。

见到上官隐取出这么一大堆东西,唐戈并没有过多的惊讶,旋即双手结印,庭院四角的白芒光剑突然震动起来,随之四道白虹迸射而出。

四道白虹迅速掠向半空,在上官隐的头顶上方汇聚,白虹汇聚之处,缓缓蔓延出一层光幕,以四道白虹为支撑,犹如一个巨碗倒扣而下,将唐戈与上官隐罩在了其中。

做完这些,唐戈松了口气,目光便落到了上官隐的身上,后者衣襟上的血红鬼脸图案看起来像是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上官隐一边熟练自如的燃香卜卦,一边擦拭龟甲,同时还很随意的向唐戈问了一句:“若是山主已经陨落,你又该如何?”

唐戈说道:“他没有陨落。”

“你又如何确定?”上官隐又问道。

“若是他已陨落,我不会来向你求卦。”唐戈又道。

上官隐怔了一下,还想再追问几句,但很快他又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唐戈的脸色后,便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就此不提其他。

上官隐拿过了那个黝黑龟甲,放在身前,又拿起那几颗石头,在手中握了几下,只见他手腕一震,猛地将那几颗石头丢在龟壳上。

几颗夜色各异的石头顿时滴溜溜转个不停,有一颗转得最快的甚至还发出了一点轻微的锐啸声。

紧接着上官隐取过那片沉香木,两指一用力,便直接掰下了一半,只见他将沉香在手中一搓,顿时直接化作粉末,然后从空中徐徐洒落下来,正好落在那龟甲与滴溜溜转个不停的石头上。

石头依旧旋转着,上官隐手掌翻起,便直接冲着龟甲上方按了下去。

一股玄妙的气息,陡然出现在这庭院之中,片刻之后,一道金色的火焰,从上官隐掌心中喷涌而出,然后落在了龟甲上。

这道看似温和的火焰,在唐戈看到之后,脸色也是微微变了一下。

上官隐的修为比唐戈高一点,但也高不但哪里去,只是身为巫师的他,手段奇多而又令人匪夷所思。

比如这金焰,可是天地奇宝。

然而,天地奇宝的珍贵之处,在这个时候终于也是显露了出来,在那股看似无害,实则威力恐怖足以熔炼万物的金焰下,龟甲与石头竟然都是毫无反应。

不过,相比之下,那沉香倒是遇火即燃,瞬间灼烧起来,化为灰烬,然后一股浓烈无比的清香瞬间喷涌而出,弥漫了整个光罩之下的空间,在接触到蕴含剑意的光幕之时,却再也无法向外渗透半分。

这四极剑阵,果真可阻断万物。

上官隐缓缓收手,看着下方龟甲上速度正在缓缓减慢的石头,拿过了那只看起来奢华豪贵的紫金鼎,点了三炷香插了进去,放在那龟甲边上。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紫金香炉中青烟环绕,龟甲上的石头停顿下来,东倒西歪摆出了一个奇异图案,周围的香气浓郁扑鼻,而上官隐的身子忽然一阵颤抖,脸色瞬间苍白,嘴角竟然流下一丝血来,就连眉心处的血纹都是暗淡了下来。

唐戈脸色一变。

上官隐闭上了眼又睁开,声音有几分变得嘶哑,喃喃道:“山主不愧是世间第一人,实乃传奇也。”

唐戈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如何?”

上官隐摇了摇头,道:“我可否先问你一个问题?”

“讲。”唐戈说道。

“山主是何来历?”上官隐直视唐戈,虽然面色苍白,气血虚浮,但双目却越发的通明起来。

唐戈一滞,听到了一个自己难以回答的问题,无数年了,何人问过山主的来历?

或者说是因为山主太过的强大,光芒太过耀眼,以至于人们都已经忽略了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是,山主在上昆仑山之前,究竟来自何方?

这个问题,现在的人世间无人可知,或许找到山主,他会亲自解答。

“不知道。”唐戈只能如此回答。

“果然如此”上官隐呢喃自语。

“可卜算到山主下落?”唐戈眉头微皱,再次问道。

上官隐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仰着头,透过四极剑阵的光罩望向已经亮了大半的天空,那一轮圆月已经模糊不清。

“天机不可轻言,我若说了,世间必乱,山主也再也不会出现,而昆仑山也将万劫不复。”

唐戈看着他,脸色越来越寒,身体之中隐隐有剑啸之声传出。

上官隐又道:“不过你可以去改变这个事情。”

唐戈说道:“什么意思?”

上官隐说道:“你的命格很特殊,实乃世间少有,恐怕也唯有你一人才是这般命格。”

“所以呢?”唐戈问道。

上官隐脸色苍白,却突然笑了,道:“所以除了你没人能找到山主,前提是我不能帮你。”

唐戈直视着他,许久之后,才说道:“你有病啊!”

第十八章 无处可逃

“我当然没有病。”

上官隐和唐戈对视,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他的意思很明显,他已经知晓了山主的下落,却不可言明。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唐戈的眼神冷冽,似一柄随时可瞬间出鞘的利剑。

上官隐脸色发白,嘴角的血色殷红,一双眼睛却始终明亮清澈,只见其缓缓起身,直视唐戈,坦然一笑道:“有关推演天机此等神通,其中奥妙万千,有些门道用语言难以阐述,有些事情不就是这么没有道理,不是吗?”

唐戈面无表情,无言以对。

上官隐虽然忌惮唐戈体内那些神秘强大的剑意,但脸上却依旧一副淡然模样,又道:“说实话,我的确推演出了山主的踪迹,但也仅是大体位置,天机这种东西,神秘莫测,稍纵即逝,若我真的将它告知他人,你此生恐将再也寻其不得,而我也将会因为泄露天机,一生无法言语。”

唐戈说道:“那找你来还有何用?”

上官隐微微垂目,道:“万事不可强求,时机到了,山主自会现身,据我推测,这个时间不会太久,你所担心的事情也不会发生的。”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唐戈说道。

上官隐颔首,并未说话,可是脸上的表情已经表明了一切,世上仿佛没有什么事能够逃过他的法眼,在他的眼中,世间万物便如微尘。

唐戈深吸了一口气,深看了一眼上官隐,便将目光垂了下去,一时无言。

上官隐抬头望天,透过四极剑阵的光幕望向已经彻底大白的青天,朝阳初升,将光辉洒向人间,他看起来有些惬意,嘴角缓缓扬起,呼吸着新一天的新鲜空气。

上官隐的瞳孔倒映着清澈的天空,某一时刻,原本淡然的目光却陡然凝聚上一层寒色,一道雷光在瞳孔中迅速放大。

“那是”

上官隐呢喃自语,下一瞬间,他的声音陡然提调:“是玄雷,我们被发现了!”

惊言一出,那一直沉思的唐戈也是猛然抬头,脸色骤变,那玄雷已经近在眼前。

“流云神将……”

唐戈低吟了一声,只见其手掌猛然高举,掌心向上,有白光闪过,四极剑阵的光幕瞬间消失,与此同时,其掌心浮现的剑符爆射出一道剑气,与那上空的玄雷轰然相撞。

剑气与玄雷相撞的瞬间,在半空中激荡起剧烈波动。

下一刻,气浪以两道攻势接触的地方为圆心,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出,震散了空中的浮云与浊气,就连下方的唐戈与上官隐的衣衫也因此猎猎飞舞。

噌!

一道破风声呼啸而来,宁知秋出现在了庭院之中,当看到场中变故时,当下神色大变,道:“发生什么事了?”

唐戈神色肃然,仰头凝视着虚空之处,道:“是流云神将。”

“流云神将!”

宁知秋的脸色突然变得复杂起来,他能够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之力正从四面八方缓缓靠近。

“你们先走,这里我来挡着。”

就在唐戈飞快的思索着对策时,上官隐突然开口,其脸色在三人之中最为淡然。

唐戈一滞,盯着上官隐的眼睛,良久之后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神中第一次对上官隐投去了一丝感激。

“阿秋,我们走。”

说话间,唐戈已经到了宁知秋的身边,后者看了一眼天空,还是点了点头。

上官隐看着二人离去,原本平静的脸庞上竟添上了一丝笑意,他仰头望去,一道黑影在瞳孔中迅速放大,转眼便切近身前。

……

……

“我们为何要逃?”

朱雀区某个不知名的街道角落里,宁知秋充满戒备的望着四周随时可能出现突袭的地方,清晨的街道虽然行人稀少,却处处暗藏危机,他心里憋了许久的问题,终于是说了出口。

“他是冲我来的。”唐戈说道。

“为什么?你们有什么过节?”宁知秋又问道。

唐戈沉默,目光突然转向一处,在街道的拐角处,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与铁甲碰撞的声音,随即一队身着漆黑战甲的将士在街道上赫然出现,带着凛冽的战意,所过之处,众生避退。

“是流云军团,看来家我们是回不去了,现在的正阳街必定是重兵把守。”

嘭嘭嘭

再度有厚重的脚步之声传来,唐戈二人目光一转,却看向另一条街道,一众身着赤红战甲的士兵携带着如赤焰般的战意,正迅速的向正阳街逼近,其气势不输之前的流云军团。

先后有两队煞气凌人的军队经过长街,百姓们一时惊慌,窃语之声开启在人群中蔓延,仿佛这朝天城中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朱雀军管理朱雀区事务倒是正常,只是连帝国流云军团竟都是出动了,可见是发生了大事。

“朱雀军?难道韩将军也要对付你?”宁知秋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唐戈。

唐戈望着那一众渐行渐远的红色身影,目光闪烁道:“或许是,或许不是。”

宁知秋眼眶微张,有千般疑惑,却没有再追问下去,目光垂下下去,沉默不语。

“呵呵,二位真是让本座好找啊。”

声音传来,唐戈与宁知秋的脸色陡然一变,目光落到了声音的源头上,只见一道身着白袍的魁梧身影自那数丈之外走了过来。

虎背熊腰,目露凶煞之意,一人可比一支军队。

这是唐戈二人在心中不约而同达成的共识,沉吟之间,此人已经走到了二人身前,仅有丈许距离,仅是这般站立,便是有一股澎湃气势席卷而来。

宁知秋神经紧绷,面前此人虽然并无任何动作,却是让他感受到了一股极大的压迫之感。

“你是谁?”

唐戈盯着来人,身体紧绷到了极致,先前动用剑符抵挡了流云神将的一道玄雷,身体已是到了极限,短时间内已是无法使用第二次。

眼前此人的修为虽然比不上流云神将,但是比起他们二人无疑是强了数倍。

白袍男子笑着道:“我一身便衣前来,自然不是来抓你的。”

“那阁下所为何事?”唐戈问道。

“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可保二位周全。”白袍男子直截了当的说道。

唐戈眉头一挑,道:“我这等微末的修行境界,应该没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吧?”

白袍男子却是一笑,道:“阁下言重了,仅是交换而已,若是你不同意,我自不勉强,定当离去,此间事情也不会透露于他人,我们也可以交个朋友。”

唐戈面色微凛,道:“你可以说出你的条件,但是任何条件我都不会答应。”

白袍男子一愣,盯着唐戈凝视了良久之后,竟是真的没有任何行动,便是拂袖而去。

“我们走。”

白袍男子走后,方圆几里的压迫之感愈发的强烈起来,唐戈便是带着宁知秋隐匿了起来,直到在某个狭小阴暗的巷子里,再度被人拦下。

那是一道娇小身影,扭动着妩媚妖娆的身段,莲步轻移,一步一步的向着二人走了过来,同时一股奇异的幽香开始弥漫到整个古巷里。

第十九章 苏红雨

云霄楼作为朱雀区乃至整个朝天城都数一数二的风尘之所,几乎每日都是门庭若市,这些客人之中,绝大多数都是商贾富人,或是王公贵族,一般百姓是很难承受云霄楼一次的消费的。

但是也不乏一小部分人为了追求一时享乐而导致倾家荡产的。

历史上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孰是孰非,却没有一个准确的度量,毕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人世苦难,皆是自找。

唐戈与宁知秋从偏僻胡同的后门进入了云霄楼,随着那狐媚女子一路避开诸多家丁护院,又登上了不知多少台阶,绕过几个曲折蜿蜒的长廊,最终进入了一间装饰华丽的闺房之中。

闺房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香气,绕是以唐戈的定力都是忍不住一阵恍惚,更别提一向木讷呆滞的宁知秋了,更是险些心神荡漾,陷入迷境之中。

不愧是号称云霄楼十大花魁之首的狐美人,光是进入这间闺房,便是能够让将近九成的男人彻底沦陷。

唐戈眉头一皱,手指轻轻的遮住鼻尖,却看到宁知秋的双眼渐渐迷离,他屈指一弹,一道白光径直射进了宁知秋的眉心之中,宁知秋的身体一颤,眼中的迷离之色随之消散而去。

宁知秋回过神来,想起之前的种种变化,忍不住背后一寒,打了一个寒颤,向唐戈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这里安全的很,二位便在这里待着,不必担心被旁人发现。”

狐美人扭动着丰满妖娆的娇躯,一举一动皆带着魅惑众生的姿态,美目之中的妩媚之色在看到唐戈的时候更加的浓郁,红唇一点一点的开始上扬。

若是常人见到狐美人此态,必将心神激荡,可惜他面对的是唐戈,一个经历过无数世事的人。

酒的确是穿肠毒药,唐戈却是百毒不侵。

色是刮骨钢刀,可唐戈却对狐美人的魅惑之术提不起兴趣,不知是他心性坚如磐石,还是狐美人的火候不够。

“真是个油盐不进的主。”

狐美人心中嗔怒了一声,不过一对眸子却始终充满妩媚之意的将唐戈盯着,如吃人的老虎,想要一口将其吞下。

“多谢。”唐戈淡淡了看了一眼狐美人,轻声道。

“想不到你还会说话呢。”狐美人掩面一笑,眉目之间流转着万种风情。

“他只是只是不爱说话,姑娘请勿见怪。”宁知秋见到二人尴尬的气氛,神乎其技的倒是打起了圆场。

狐美人红唇微启,妩媚笑道:“你倒是嘴甜。”

听着这腐蚀骨髓的魅惑之声,宁知秋悻悻的缩了缩脑袋,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言语。

“别逗他了,他算是……江战的弟子。”唐戈说道。

“江战”

狐美人愕然,纤纤玉手轻抵在红唇之上,看向宁知秋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起来,只听其说道:“你是江战的弟子?”

宁知秋愣了愣,旋即点头道:“算是,但没有拜师之礼,姑娘认识他?”

狐美人脸上的魅惑之意瞬间消失不见,正色道:“我也是昆仑山之人,怎会不知。”

宁知秋更加疑惑了,看了看狐美人,又看了看唐戈,道:“什么昆仑山?和江战又有什么关系?”

狐美人也是愣了一瞬,然后玉手指了指唐戈,道:“你问他吧。”

宁知秋看着唐戈,在等待着答案。

唐戈想了想,道:“我是昆仑山门人,她叫苏红雨,也是昆仑山门人,后因个人原因,被山主赶下了山。”

“不是山主赶我,是我自愿下山的。”苏红雨两腮微鼓,嗔怒道。

“那江战呢?”宁知秋又问道。

唐戈想了想,道:“他曾经也是昆仑山门人。”

“唉”

苏红雨看着宁知秋一脸茫然的样子,双臂环抱于胸前,轻轻叹息了一声,仿佛吐尽了多年的人世沧桑。

“你们怎么都是昆仑山的”

宁知秋垂首,低声呢喃着,眼中有疑惑,也有哀愁。

唐戈看着宁知秋的模样,脸色微寒,道:“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还要跟着我吗?”

“当然。”

宁知秋回答的极为果断,他抬起头,看着唐戈,脸上的笑容一如往日。

唐戈愣了愣,旋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你下山为何没有第一时间来找人家?”

苏红雨的声音娇麻入骨,宁知秋后背一凉,赶紧躲的远远的,一个人呆在角落里,不敢再言语。

唐戈没有理会苏红雨的无理取闹,反而正色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朝天城,而且还被人追杀?”

“流云军团与朱雀军同时出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自然是察觉到了,只是令我意外的是,被帝国军队追杀的居然是你。”

苏红雨幽幽说道,看向唐戈的目光中始终带着温柔之色,心想这小子怎么这么多年还是这般少年模样。

“当真?”唐戈问道。

“你变了,变得不相信我了。”苏红雨的脸色瞬间变得柔弱,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姑娘。

“你值得我相信吗?”唐戈再度问道。

“你看着就知道了。”

苏红雨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玉手放在了身后,他身着贴身锦纱,黑发垂到翘臀之上,那令无数人心神荡漾的背影,唐戈却视若无物,至于宁知秋,更是不敢抬眼看。

苏红雨多年前离开昆仑山,并没有立刻来到朝天城,反而是去了天寒地冻的北境之地,至于个中缘由,恐怕只有她本人知晓了,这些年来,她从未向外人提起过。

她孤身一人在那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呆了数年,没人知道她在干什么。

不知是几年前,苏红雨来到了朝天城,入了云霄楼,仅用了半年时间,便以她那魅惑众生的姿色成为了云霄楼十大花魁之首,成为了朝天城出名的人物,多少达官贵人为一睹红颜尊容,不惜豪掷千金。

再说到十年前,剑圣于朝天城中大杀四方,后陨于诛仙阵下,山主于大阵之下救走了剑圣的躯体,却也是身负重伤。

山主带着剑圣的躯体消失在了朝天城中,有人说是在一个狐媚女子的掩护下离开了,却无人知晓那狐媚女子的身份。

后来云霄楼出了一个名震朝天城的花魁,以她绝美之姿,令整个朝天城的女子的光芒都是黯然失色。

苏红雨背对着唐戈,看不见她的神色变化,房间之中一时陷入了沉默。

直到某个时刻,楼下传来一阵骚乱之声,令房中的三人同时心神一震。

“流云军团奉命行事,闲杂人等退避!”

第二十章 青龙将

“是流云军团!”

苏红雨转身看向唐戈,柳眉紧蹙。

“来的好快!”

宁知秋快步走到二人身边,看了一眼苏红雨,还是有些躲避之意。

“你们俩在这待着,我先下去探探风声,你二人切勿轻举妄动。”

说罢,苏红雨便是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宁知秋紧绷的身躯悄然放松了许多,有苏红雨在的地方,他总有一种不自然的感觉。

唐戈走到桌边坐了下去,在宁知秋愕然的目光中,竟直接倒了一杯酒,自顾自的饮了起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喝酒?”宁知秋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埋怨道。

“你也来一点?”唐戈淡然说道,饮着云霄楼的美酒,甘之如饴。

宁知秋猛烈的摇了摇头,道:“喝酒误事,还伤身。”

有酒香溢出,宁知秋囊了囊鼻子,白眼仿佛要翻到天际,与此同时,还有楼下那时有时无的嘈杂之声不断传出。

“大周帝国与昆仑山势同水火,你这次被发现,难道要离开朝天城?”宁知秋问道。

唐戈从未担心过会被大周帝国抓住甚至是囚禁起来,他所担心的是,一旦暴露身份,离开了朝天城,那个时候他们若再想进城便难如登天。

“顺其自然。”

唐戈饮了一口酒,神色淡然,大有昆仑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态。

……

……

云霄楼一楼大堂之中,入眼处便是一四四方方如擂台般的空旷之地,四面皆有一宽大的长长红漆木梯通往二楼。

在流云军团进来之后,便对所有人进行了排查,此时除了以苏红雨为首的一众云霄楼女子,剩下的便是流云军团的将士。

大堂之内,云霄楼一众女子皆是闭口不言,显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如虎鲨般的军队吓了一跳,苏红雨俏立于四道台阶之下的空旷木台上,望着下方的军队,美目一寒,下一刻却立刻换了一副魅惑面孔,媚声道:“各位军爷,吵也吵了,搜也搜了,为何突然闯入我们这云霄楼,总该有个交代吧,若是想照顾小店生意的话,也不用如此大张旗鼓,轻装前来便可。”

在苏红雨的话音落下之时,从队伍中走出了一道魁梧身影,身披黑甲,头戴牛角钢盔,面露凶煞之色。

“郝萌奉流云神将之命,搜查朱雀区,烦请管事的出来说话。”

这将士虽然面目可憎,说起话来却颇讲规矩,眸子里映着苏红雨的魅惑身姿,隐隐有一丝火热之意。

苏红雨望着下方的黑甲将军,微微一笑,红唇微启,道:“原来是流云神将座下的郝将军,将军威名,妾身早有耳闻。”

“苏姑娘,还请劳烦叫出管事人。”郝萌面色冷峻的道。

“郝将军,我家掌柜的外出了,有何事吩咐妾身便可。”

苏红雨掩面一笑,美目流转妖娆,继续道:“嘻嘻,没想到郝将军竟识得小女子,妾身当真是受宠若惊。”

郝萌猛然踏出一步,身上的盔甲沙沙作响,久经战场的战意丝毫不加掩饰的外露了出来,冷冽的目光直视苏红雨,道:“既然苏姑娘能够做主,那我也就直说了,据部下所报,今日凌晨在朱雀区正阳街发现了昆仑山门人的踪迹,有人看到他们躲进了云霄楼中,还请苏姑娘让出一条道路,让我这些部下好生搜查一番。”

苏红雨脸庞上笑意甚浓,盯着郝萌的虎目,没有丝毫胆怯之意,眼中似有魅色漩涡缓缓流转起来,仿佛想要将郝萌拉入其中。

“既然郝将军想要搜索,小女子自然是不敢阻拦,只是”

“只是什么?”郝萌的眼神似乎呆滞了一瞬。

苏红雨嘟了嘟娇唇,伸出玉手,指尖轻轻指了指郝萌身后的大门之外,娇声道:“我觉得你们二人应该商量一下,究竟是谁来搜。”

闻言,郝萌虎目一凝,赫然转身看向门外,由于外界光线太过的强烈,所以只能看到一道道黑影鱼贯而进,径直路过流云军团的一众将士,整齐的站在一侧,为首之人的面貌也终是可以看清。

身披青甲,如游龙环身,眉宇之间,似天降异色,脸庞棱角分明,似庐山下的峭石。

“郝萌,别来无恙啊。”那身着青甲之人淡然说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青龙将季将军,不知季将军来此地有何贵干?”郝萌见到来人,面色一沉,声音也多了几分沙哑。

“据部下来报,有昆仑山门人出没,特来搜查一番。”

季青云笑了笑,淡然的扫了一眼周围,在看到苏红雨的时候,似乎有意无意的点了点头。

季青云的话听起来很正常,传进郝萌的耳朵里却极为刺耳,这话格外熟悉,正是他之前所说。

郝萌顿生惊疑之色,漠然说道:“季将军掌管青龙区军务,竟会大老远来这朱雀区?我怎么没有听流云神将提及季将军会来搜查?”

季青云瞥了一眼郝萌,不屑的道:“怎么?我季青云行事,难道还需要向流云神将请示不成,郝萌将军这么多年来是不是在神将手下当差当傻了,我可是直属于女帝陛下,并不听他差遣。”

郝萌胸中怒气横生,却不敢外露,强忍着怒意,道:“季将军说的是,倒是我疏忽了,不过说到底还是我等先到此地,应该是我们先行搜查吧?”

季青云神色一寒,冷冷的看着郝萌,道:“若我非要先行搜查呢?”

“轰!”

冷冽的气息爆发开来,季青云与郝萌对峙,在其二人之间隐隐有风暴形成,这般形势之下,双方的将士也是剑拔弩张,一时间僵持不下,诡异气氛在云霄楼中悄然蔓延开来。

郝萌面色阴沉,怒喝道:“季青云,你别欺人太甚,你这么做可曾想过后果,流云神将的怒气可不是你所能承受的!”

“哦?”

季青云眉头一挑,身体微微前倾,面露诡异笑容,道:“郝萌,别拿流云神将压我,我既然敢做这些事,自然不惧”

季青云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郝萌一人可以听到,当这些话传到他的耳朵里时,当下脸色骤然一变,双目睁圆,不可思议的盯着季青云,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对于二人的争执,苏红雨则是一直冷眼旁观,脑海中不断地思量着对策。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郝萌终于妥协了,让出了一条道路,冲着季青云微微颔首,狠狠地咬了咬牙,道:“既然季将军有心,那便请吧。”

看到郝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季青云嘴角掠过一抹讥讽之色,旋即笑了笑,道:“那便多谢郝将军了,日后若有难处,青龙将府定为郝将军敞开大门。”

说罢,季青云也不管郝萌的脸色如何精彩,只见其大手一挥,率领着身后一众青龙军便要上楼。

“哎呀,季将军大驾光临,小女子有失远迎,还请季将军切勿见怪呀,嘻嘻。”

就在季青云刚欲有所动作的时候,苏红雨突然莲步轻移的走了过来,拦在了身前。

季青云见状,一阵幽香传入了鼻息之中,扫了一眼苏红雨曼妙的身姿,当下心神一荡,不禁眉头一皱,立刻将目光移向了别处,轻声说道:“苏姑娘还请让个路,不要妨碍公务。”

苏红雨掩面一笑,背在身后的玉手轻轻拈着,指尖摩挲,似有紧张之色。

看着苏红雨的模样,季青云眼中闪过一抹深邃之色,思索良久之后,强忍住那股令人心神荡漾的幽香之味,慢慢靠近苏红雨的耳边,轻声说着什么,具体内容便不得而知了。

在诸多的目光之中,季青云带着一众青龙军浩浩荡荡的上了楼。

相比之下,那郝萌的脸色却愈发的阴沉起来,面色精彩,变化纷呈,双拳紧握,隐隐传出骨骼摩擦的声音,虎目之中似有怒火喷薄而出。

而青龙军的这般搜查约摸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是有了回音,季青云面带不悦之色,率领一众青龙军将士径直下了楼,在经过郝萌等人身边的时候,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是走出了云霄楼。

郝萌见到季青云此状,先是一愣,旋即心中暗喜了一阵,面露嘲讽之意,没想到你季青云还有吃瘪的时候。

苏红雨望着那一众青甲身影,红唇微微扬起,美目之中闪过一抹邪魅之色。

第二十一章 大明宫闱之内

朝天城,青龙区。

季青云率领着一众青甲将士回到了青龙将府,他屏退了诸多将士,只留下了二人,并带着他们去了宅院深处,那里有一处幽室。

当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季青云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转过身看到那两个士兵,勉强挤出了一个的笑容。

“还好赶上了。”

那两个士兵摘下了青钢头盔,露出熟悉的面孔,赫然便是唐戈与宁知秋。

宁知秋先是呆滞了一瞬,然后冲着季青云抱拳道:“多谢季将军出手相助。”

“罢了罢了。”

季青云摆了摆手,看了一眼唐戈,然后将目光移到了一旁,没有言语。

唐戈说道:“谢了。”

“呦,你还会说谢谢?”季青云背负着双手,语气中有些不满。

“那我收回。”唐戈说道。

“你”

季青云嘴角抽了抽,双目怒睁,却无能为力。

“说吧,你是如何知晓我们的行踪暴露的?”

唐戈转过身,背对着季青云,向前走了几步,身上的盔甲沙沙作响,他低头看了一眼,眉头微皱,似乎不喜欢这厚重的盔甲。

“我当了这么多年的青龙镇区使,怎会没几个眼线。”季青云寒声道,对唐戈的态度还是有些不悦。

唐戈说道:“朱雀将府的辖区之内,你这个青龙镇区使竟出动的比那韩禹还要快,你以为我信?”

季青云双手负在身后,紧握成拳,随即面色一沉,低声道:“的确如此……”

唐戈猛然转身,眼中似有千万道剑气,目光冷冽至极,直盯着季青云,道:“究竟是为何?”

“是女帝的命令。”季青云的声音很轻,说起话来都是感觉没了底气。

“果然如此。”

唐戈似乎早有预料,他隐隐能够猜到与大明宫内的某些权贵有关,只是没想到居然是女帝亲自下令,此时听来,饶是以他的心性,心中都是泛起了涟漪。

“女帝怎会知道我的下落?又为何不抓我,反而让你来救我?”唐戈又问道。

季青云摇了摇头,面色晦暗不明,道:“我也不清楚个中缘由,我接到命令的时候也是倍感疑惑,却又无法去追问什么,不过极有可能与朝天堂有关。”

幽室之中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三人各有心思,或仰头,或垂首,或放空,偶尔会有目光交汇,却都有意无意的避了开来。

“她可曾说要我做什么?”

许久之后,唐戈咧开了嘴,露出森白笑意,若是季青云能够看到他此时的表情,那必定是这么多年来,最为狰狞的表情。

季青云犹豫了片刻,道:“女帝命你进宫见她。”

“这岂不是很好,也不用劳烦你带我进大明宫了,可以名正言顺的去天宝阁了。”唐戈没有犹豫,直接接上了季青云的话音。

“你疯了!”季青云沉声喝道。

“是啊,小唐,女帝心深似海,太危险了!”宁知秋同样是急切的道。

听到宁知秋称呼唐戈为小唐,季青云为之一愣,旋即在暗地里坏笑了一声,这称呼,实在是太违和了。

相对于二人的急切模样,唐戈却是淡然的摇了摇头,道:“女帝既然这次放过我,想必不会杀我。”

“青云,他暂时就待在你这里,不可出现差池。”

唐戈看了一眼宁知秋,冰冷之言传进季青云的耳朵里,这个身为帝国青龙将的男人居然悻悻的点了点头。

……

……

唐戈并没有立刻离开青龙将府,而是一直等到了夜幕降临,他在黑暗中悄悄走了,除了宁知秋和季青云,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踪迹。

朱雀区正阳街,流云军团已经撤离,但是还有一部分朱雀军守卫在唐戈家门口。

黑暗的街道角落里,唐戈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

女帝一方面令流云军团和朱雀军追杀自己,一方面又命令季青云救出自己,唐戈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这个心深似海的皇帝陛下在想些什么。

唐戈回到这里,为的是回到家中,取出之前因为匆忙未及时带走的剑匣。

剑匣被放在隐秘之处,除了唐戈,便无人知晓,但是保不齐这群士兵搜家。

唐戈的整个身体都融于了黑暗之中,再度看了一眼那重兵把守的家门,他慢慢向后退去,走向了另一条小胡同。

这条胡同通向家里的后墙,庆幸的是,后墙没有朱雀军的踪迹,唐戈想了想,这应该是韩禹的命令。

一个翻腾,唐戈悄然跃起,便是越过了后墙,进入了院子里,于黑暗中穿行,很快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房间里漆黑一片,借助着月华勉强能够视物,唐戈取出了被他藏在暗处的剑匣,当看到剑匣完好无损时,终于是松了口气。

他没有立刻离去,他在想明日去见女帝,该以什么方式?

用什么语气说话?

怎么介绍自己?

该如何自处?

这些都是问题,堂堂女帝,大周帝国的统治者,武道界的巅峰人物,他一个小小的琴心境修行者如何面对?

更何况昆仑山与大周帝国还是仇敌,女帝发现了他的身份,但是为何没有杀他,而是要让季青云偷偷的救走他?

唐戈坐在床榻上,手指轻轻敲着剑匣,陷入了沉思。

某个时刻,唐戈出现在了院墙之下,然后一跃而出,沿着黑暗远去,消失在了夜幕下。

……

……

千丈宫殿,巍峨磅礴,屹立于朝天城中不知多少年,历经几番劫难,始终岿然不动,看遍了尘起尘灭,看尽了波澜起伏。

凡人所见,只是那权利之下的禁地,绵延宫殿气势雄浑,却不知宫殿深处又有洞天,大明宫内的种种,言辞难以尽述。

明月高悬夜空,放射万道清冷月光,照耀夜空与人间,挂于大明宫之顶,变作人间一道奇景。

白玉雕栏青石为砖,盘龙雕凤祥瑞皆在,在其深处,有一座金碧辉煌之所,尤为出众,便是朝天城重心所在的大明宫。

女子凭栏远望,雍容华贵,高贵典雅,凤袍加身,垂落于玉足之后,高高在上的气息拒人于千里之外,令人可望而不可即。

她眉心朱砂轻点,红唇似烈火燃烧,凤目狭长,遥望着天边明月,在其如玉双瞳之中映照的竟如同风云滚动。

女子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远远望向月光下的城池,万家灯火通明,却照不到她心中的愁绪。

幽光闪于凤目,一眼似穿越茫茫苍穹,于迷雾中望见光明。

夜风袭来,吹动女子凤袍,幽香四溢,凤袍之上的金凤图腾随之飘然飞舞,宛若活物,与女子的气质相辅相成,融于一体。

女子悄然抬头,望着漫天星辰,隐约有七颗排列无规则的星辰慢慢聚集在一起,有明有暗。

七星之中,有三颗星在一条直线之上,其余四颗杂乱分散,但隐隐有向那三颗星聚拢之势,此番景象被女子尽收眼底,美目之中渐渐有寒意凝聚。

“七星劫怎会如此?”

呢喃之声从这个位于世间权力之巅的女人口中传出,当看到那七颗星辰的时候,女子狭长的凤目中第一次有了忧愁之色,上一次这番反应的时候,还是十年前。

那个时候,诛仙阵下的剑圣即将身死道消。

剑圣最终在诛仙阵的无上威能之下坠落,那是女子第一次纠结,第一次思绪万千。

初见之时,那个执剑饮酒,肆意江湖的男人便深深的烙印在了女子的脑海中,种种一切,即便到了今日,亦是铭刻于心。

她是大周女帝,武道界的巅峰人物。

嗤嗤

奇怪的声音自身后的大殿中传来,随着白光的闪烁与消失,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出现在昏暗的宫殿之中,他白须纤长,手执黄金权杖,一身深棕道袍,颇具云中仙人风采。

“你也看到了吧。”

女帝对于此人的到来并没有意外,她依旧望着夜空中的星辰变幻,红唇微张。

老者默然点头,缓缓向着女帝走了几步,然后驻足,道:“七星劫难再临世间,昆仑界恐怕又是一番江海翻腾。”

“可有法可解?”女帝问道。

老者摇了摇头,似无奈之举,道:“难如登天,千年前的那位帝王乃是何等神人,亦没有解决之道,我等恐怕只能任凭这世界改天换地了。”

女帝美目中有寒意激荡,道:“你有办法,为何不愿说?”

老者望着女帝高高在上的背影,轻叹了口气,道:“有违天道,谁人有那等伟力?”

迟疑了片刻,老者又道:“一千年前,昆仑界便遭遇过七星劫难,那位秦帝的道行可堪称空前绝后,七星连珠之日,他以自身为媒,其麾下八大神将为辅,又有昆仑之心加持,布下了星罗无极大阵,对抗有毁天灭地之威的七星劫难,可最终秦帝与其麾下八大神将皆是血染长夜,身死道消,令人可悲可叹。”

女帝并没有反驳,也没有动怒,老者越是如此说,她反而越发的平静,凤袍表面隐隐有一层淡淡雾气浮现,令人接近不得。

“秦帝没有做到的事,朕未必不行,你身为古月洞天的主人,定有办法。”

女帝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令人汗毛直竖。

老者无奈的摇了摇头,身躯微微前倾,道:“那时秦帝的道行已是太清境界,那八位神将也皆是无相境界,这般阵容可堪称当世无敌,又有昆仑之心这等神物加持,布下的星罗无极大阵依旧失败了,是因为他缺少了三样东西。”

“何物?”女帝问道。

“四圣碑、祖龙精血与星辰缥缈图。”

提起这三样东西,老者的脸色渐渐凝重,鼻尖的呼吸都是加重了许多。

女帝红唇微启,道:“朕会派人去找,就算将昆仑界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朕绝不会步秦帝后尘。”

感受到女帝身上愈发波动的气息,老者却是摇了摇头,道:“且不说这三样神物暂无踪迹可寻,一千年前,昆仑之心也在那场大战之后重归天地了,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昆仑之心。”

“嗯?”

女帝凤眉微挑,看了一眼老者,说道:“听你所言,你是知道如何找到昆仑之心了?”

老者捋了捋胡须,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道:“昆仑之心乃是昆仑界命脉,可遇不可求,若想找到,需要先寻得天命之人。”

第二十二章 天命

“天命之人”

当老者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他便一直在观察女帝的反应,却见后者一直是波澜不惊,只有拖在地面上的凤袍衣角随着风微微摆动。

清风拂过重重殿宇,吹动女帝凤袍与其额前秀发,狭长的凤目之中,慢慢的有寒意汇聚而来,在那寒意深处,隐隐还有一丝忧虑。

女帝这般反应,老者自然是没有发现,他只是持着金色权杖,沉默不语。

“天命之人在哪里?去找来。”不知过了多久,女帝红唇微启,平静道。

毫无波澜,女帝似乎在说一件极为稀松平常的事情,老者却是一滞,干枯的嘴唇动了动,眼底闪过一抹忧虑。

天命之人,岂是说找就能找到的?

“陛下,天命之人极有可能在昆仑山”

犹豫了许久,老者还是开口,不过说到一半,声音却渐渐微弱了下去。

“昆仑山又如何!”女帝凤目微凝,眉宇间冷冽肃杀。

老者似有些无奈,道:“山主虽然没了踪影,可还有源阵护山,又有一众无相境修行者坐镇,我们恐怕没办法直接抢人,更何况还不确定天命之人的身份”

女帝的眼睛射出一道冷冽之气,夜空中的诸天星辰竟有退却之意。

“若是没有胜算,那你便随他们一起去要人,这么多年,你从未让朕失望过,这一次你也不会让朕失望的,对吧,北老?”

女帝的声音看似平淡,却蕴藏着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老者一时哑口无言。

老者握着金色权杖,身子向前弯曲,恭敬行君臣之礼,道:“老朽虽行将就木,仍可为陛下分忧,刀山火海,任凭陛下差遣。”

闻言,女帝的唇角微微上扬,寒声道:“你不必行如此大礼,说起来你还是朕的前辈呢。”

平静之下的暗流涌动,最为致命。

老者目光微垂,说道:“陛下言重了,老朽不过一方外野人,怎敢妄与陛下论交。”

说着,老者顿了顿,双目虚眯了一下,继续道:“星罗无极大阵有九个阵眼,除了掌控外围八个阵眼的修行者均需要达到无相境界之外,那中枢之位,必须达到太清境界,否则无法承受其逆天伟力,瞬间便会被阵法侵蚀。”

“现世之中,无相境界的修士虽然稀少,却并非绝迹,虽然帝国中无法凑足八位无相境修士,可凭借陛下盛名,号令之下,当为易事,只是这太清境界之人除山主之外,再无人达到这一境界,可是山主却失踪了。”

“你以为就算山主不失踪,他会帮朕吗?”女帝说道。

“山主大义,为了天下苍生,定会出手相救的。”老者身躯微微前倾,道。

闻言,女帝神色一滞,只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身体之中抽离了一般,呢喃道:“为了天下苍生,不是为了朕么”

“朕不会去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言论,自然也不会去祈愿不知是否存在的奇迹发生,人定胜天,既然山主能够达到太清境界,难道朕就不行吗?”女帝望着渐渐变得苍茫的夜色,声音都是寒冷了几分。

“陛下,您难道要冲击太清境?”老者愕然道。

“怎么,难道不行吗?”

女帝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雪白肌肤之下,隐隐透露着骇人之色。

在这个久居高位,举手投足之间散发无上威严的女帝面前,老者自然不敢反驳,只能在心中轻叹了一声,又道:“陛下英明神武,又身负惊世修为,老朽自然是相信陛下的,只是冲击太清之境,条件是极为苛刻,不然的话,秦帝陨落之后,一千年来天底下也只有山主一人达到此境界,况且陛下体内的真凤血脉尚未彻底融合,这个时候冲击太清境界,恐怕”

老者没有继续说下去,言尽于此,其中利害只能让女帝自己去衡量了。

反观女帝,却并没有因为老者的言之凿凿之论动怒,反而俏脸之上添了一抹哀愁之色。

却见女帝轻轻摆了摆手,修长如凝脂般的玉手格外优美,轻声道:“无碍,朕自有分寸。”

“既然陛下有所度量,倒是老朽多心了。”老者恭敬道。

女帝螓首微点,赫然睁开了眼睛,望着夜空中的星辰运转,起起伏伏,仿佛只有那最为突出的七颗星辰从未改变过轨迹,神秘的夜空犹如一个巨大的黑洞一般,吞噬了无数星辰。

不知过了多久,女帝眉宇间多了些冷冽之意,再度开口道:“韩禹送了一具幽灵的尸体到大明宫,你怎么看?”

老者说道:“此人名为幻阳,在幽灵组织中位列九幽之一,韩将军道行惊人,乾元境中堪称当世第一,斩杀此獠也是情理之中。”

女帝凤眉一蹙,道:“北老,你什么时候也变成这般奉承之辈了,你知道,朕要听的不是这些!”

听着女帝的声音中已经变得怒气横生,老者的头埋得更低了一些,道:“据韩将军所言,他是在朱雀将府门前将幻阳斩杀,至于幻阳为何会明目张胆的出现在那里,韩将军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要么是幻阳真的活腻了,只求一死,要么就是韩将军在撒谎。”

很显然,没有人会一心求死,女帝美目之中闪过凌厉之色,问道:“你是说韩禹在说谎?”

“老朽不敢妄言。”老者俯首道。

“但说无妨。”女帝说道。

迟疑了片刻,老者又道:“素闻幽灵凶名,幻阳既然会出现,定是接下了暗杀任务,而且暗杀之人必定常在朱雀将府门前出没,那人身份必定也是极为重要,才导致幻阳即便冒着风险,也要出手擒杀此人。”

“他为何要说谎?”

女帝问道,如玉肌肤上的冷冽之意愈发的深沉起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众生所求之事,不过一个利字。”老者平静的道。

“朕待他不薄,他为何要欺瞒于朕?”

“韩将军义薄云天,定不可能故意欺瞒于陛下,应该是有难言之隐。”

“天下都是朕的,还有何难言之隐不能明说?”

“陛下不必多心,韩将军必定是忠心于陛下的,只是此人实为倔强至极,他不愿说的事,杀了他怕也是难闻其言。”

“通知朝天堂,彻查朝天城内幽灵踪迹!”

“是,谨遵陛下懿旨!”

女帝与老者就这么一言一语的说着,在被女帝斥责之后,老者也再没了多余的敷衍之言,尽言要事。

“老朽还有一事要向陛下禀报。”老者说道。

“何事?”女帝淡然道。

老者肃然说道:“最近老朽夜观天象,施展通灵之术发现,远古战场遗迹似乎要开启了。”

女帝第一次提起了兴致,问道:“何时开启?”

“最迟一年光景。”老者说道。

“可推测出具体地点?”女帝又问道。

“尚未明确。”老者回答道。

女帝想了想,说道:“尽快查明,此事事关重大,各方势力必定也会有所察觉,虎视眈眈,切不可被他们占了先机。”

老者说道:“是,陛下。”

女帝凤目微凛,道:“据朕所知,远古战场遗迹内,应该有祖龙埋骨之地吧,一定要抢在他人之前得到祖龙精血。”

闻言,老者嘴角闪过一抹不可察觉的笑意,旋即正色道:“祖龙虽已沦为枯骨,必定也会成为各方争抢的目标,不过有陛下威名震慑,又有几位神将出马,祖龙精血必定手到擒来。”

女帝眼中有一抹杀意一闪而过,幽幽道:“若有胆敢犯朕天威之人,杀了便是。”

“是,陛下。”老者拱手行礼。

女帝瞥了一眼老者,又道:“明日我要见一个昆仑山门人,你要不要一起。”

老者脸色一变,悻悻不敢言语,许久之后,才道:“陛下所言要事,老朽就不参与了。”

女帝冷冷一笑,却没说什么。

第二十三章 我与女帝有个约定

翌日上午,日照高头,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停在了青龙将府的后门,唐戈独自站在门口,只见马车掀出一角布帘,唐戈便迈步而上。

有些逼仄的车厢里,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在闭目养神脸上没有不满与不屑,只有习惯性的谨慎。

不知道过了多久,巨大的阴影遮住了视线,唐戈抬头,看到了一座座巍峨的宫殿。

朝天城乃天下第一雄城,大明宫乃是其核心要地,这座宫殿禀承着帝国壮阔气度,朱墙坚厚,气象恢宏肃穆。

马车从一道极不起眼的侧门驶了进去,不知转了多少道弯,直到眼前的视线再度开阔起来,远远能看到一片花园与一方小湖。

中年男子带着唐戈下了马车开始步行,约摸一刻钟的功夫,穿过一片长廊,走到一排小殿前才停下脚步。

唐戈从始至终都是平静的,他没有看到任何侍卫,甚至连太监宫女都没有看到一个。

那中年男子转过头来,看着唐戈,面无表情道:“你就在这里等着。”

等着?这里?

唐戈疑虑,但那中年男子已经渐行渐远,不禁轻叹一声,这里的人还真是古怪。

负手而立于御花园中,唐戈的红衣一角微微摆动,仿佛一无所觉,神色依旧如往日般平静。

一尾红色鲤鱼从那方小湖里跃起又坠落,鱼腹的血红之色,像极了唐戈的红衫。

但是,此红非彼红,正如唐戈的心一般,不像他所展露的那一面。

他一心追寻至强大道,前几世也曾提剑威慑四方,心境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安宁。

一阵脚步声打破了湖畔的沉默,一位容貌绝佳的高贵女子走了过来。

她孤身一人,她看起来比唐戈要大上几岁。

高贵女子略显温柔,难掩其绝美容颜,她的目光落在了唐戈的红衣之上,微微一怔后,柔声道:“你便是女帝姐姐召见的人?”

当今女帝的幼妹,备受女帝宠爱,更因为她那温柔大方的性子受到百姓爱戴。

“你是?”唐戈侧身相让,面露疑惑之色。

高贵女子说道:“念芷苓。”

“原来是芷苓公主。”

唐戈心想原来是大周念家皇族的小公主。

念芷苓的名字他自然是听说过,样貌倾国倾城,性格温柔大方。

她的确没有皇亲贵族的架子,静静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道:“听闻陛下所言,你来自那神山昆仑,身边还有一位帮手,不知为何没有一同前来?”

唐戈一度沉默,随即道:“他是我朋友,不重要。”

听到这个回答,念芷苓笑了起来,道:“你说话还真是有趣。”

“你说话也很有趣。”唐戈微微一笑,道。

念芷苓转过头来,笑吟吟的道:“不知你那位朋友在青龙将府可还好?”

闻言,唐戈的目光立刻冰冷起来,似有剑意从其中迸射开来,直刺向念芷苓。

念芷苓的话语之中,唐戈听到了威胁之意,但是转念一想,似乎也威胁不到他。

“不劳公主惦念,不知女帝在何处?”

唐戈一直称呼帝国皇帝为女帝,却从未向其他人一般称之为陛下,这或许也是唐戈的不同之处。

念芷苓面色微变,锦袖之下的玉手轻轻捏了捏,道:“不必着急,陛下正与大臣们商谈着国事。”

唐戈双目微眯,盯着念芷苓,道:“我提醒公主一句,虽然宁知秋与我的关系并不是多深,但我也不希望他出事,至少不希望他因为我出事。”

念芷苓心头一惊,神色莫名的道:“言重了,不过你对人倒是挺好。”

唐戈冷漠道:“与你无关。”

念芷苓柳眉微蹙,道:“先生觉得这皇宫内如何?”

唐戈依旧冷漠,道:“与我无关。”

“先生是想身居高位还是逍遥天下?”念芷苓依旧不死心的问道。

唐戈沉默了,但也仅仅是片刻之后,便是开口道:“与你无关。”

念芷苓离开了,再度剩下唐戈一人,他望着湖面,突然感觉有些冷清。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直到一个小侍卫自远处快速走到了湖畔,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先生,女帝请您去御书房一叙。”

“好。”

……

……

御书房是皇帝的净地,即便皇帝是女的。

唐戈推门而入,入眼处依着墙壁的是极高的一排书架,密密麻麻陈列着各式书籍,都是极名贵的孤本珍品。

女帝已经脱下凤袍,身着简单的日常服饰,却也是绣着飞鸾,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眉宇间依旧是一种睥睨天下的霸气,天底下竟找不到男儿可争其锋芒。

看到一身红衣的唐戈,女帝微微一愣,手中的书卷竟是一时忘记放下,她说道:“你来了。”

“是的。”

即使是面对着万人之上的女帝陛下,唐戈依旧是一副不受约束的平静模样。

实际上,他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你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对朕如此态度之人。”

女帝并没有因为唐戈的态度产生任何不悦之色,嘴角反而有一丝笑意。

这个小小的琴心境修行者怎么会如此镇定?

唐戈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女帝,女帝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凤目之中隐隐有寒意凝聚,嘴角的笑意也是愈发的怪异起来。

片刻之后,女帝说道:“帝国与昆仑山如今的形势可以说是势同水火,你身为昆仑山门人,竟敢以身犯险,混进朝天城,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吧,可否与朕明说?”

“嗯……不可。”

唐戈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这个问题。

女帝脸色微异,道:“你道行琴心境,即便你是昆仑山门人,这里也不是你可以为所欲为的,这天下还是朕说了算。”

唐戈又想了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扫了一眼角落里的书架,然后看向女帝,道:“我知道,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女帝的凤目微凛,但很快恢复如常,轻声道:“你倒是很像一个人。”

“应该不像吧。”唐戈说道。

“你知道朕说的是谁?”女帝凤毛一挑,问道。

“很多人都说过这样的话。”唐戈又道。

女帝似乎放松了些,笑着道:“你倒是不谦虚。”

唐戈沉默了会,道:“我会比他更强。”

女帝微嘲道:“你这话要是说出去,恐怕会被天下人笑掉大牙,多少年来谁敢如此狂言,你倒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无证可寻,亦不能证明我不不能超越他。”

唐戈淡淡说道,言语之间,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女帝一时间竟无法反驳,唐戈虽然有些强词夺理,但说的也不无道理,没有经过比试,谁又分得清修为高低呢?即便是一个平民百姓要与山主一较高下,也要经过比试才知道,虽然结果可想而知,可是少了一个过程,却是无法构成事实真相。

他们说的那人是剑圣。

“帝国与昆仑山的关系冰封了这么多年,也到了该解封的时候了。”女帝话锋一转,目光微微闪烁。

“如何说?”唐戈眉头微皱,一时难以理解女帝的深奥之言。

女帝正色道:“只要你能够完成一件事,以后帝国便可与昆仑山友好相处,朕保证,昆仑山之人可自由出入帝国疆土。”

唐戈双目微垂,却是摇了摇头,道:“当年是你启动诛仙阵,致使剑圣陨落,山主受伤失踪,仇恨是昆仑山的,凭什么你一句话就要让昆仑山门人放下仇恨,我若答应了,同门之谊何在?我岂不惘为昆仑山门人。”

唐戈的话字字诛心,女帝听在心里,修长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面,目光却始终放在唐戈身上,他那一身红衣,此刻看起来,竟然有些刺眼。

“昆仑山怎么派了你一个境界低微又狂妄自大的人下山!”

女帝语气冰寒,又道:“只要你答应我完成一件事,朕可以保证让你在朝天城甚至是整个帝国疆土之内自由来去,当然,这仅仅是你我二人之间的约定,与昆仑山和帝国毫无关系。”

女帝退了一步,再度晓之以理。

昏暗的光芒透过窗户,落到地面上,留下斑驳影子,唐戈沉默了良久,才道:“我从不受人威胁,不过你可以是个例外。”

女帝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打趣道:“你这么说这倒是朕的荣幸了,不过你这语气倒是越来越像他了。”

唐戈懒的废话,直接道:“你要我做什么?”

女帝盯着唐戈,意味深长的道:“你知道吗,朕本来是想召你进宫,然后杀了你的,但是昨夜朕突然知道了一些事情,决定留你一命。”

唐戈直视女帝,道:“你若是不愿意说你昨夜知道了什么,还是说说你要我做什么吧。”

“一个月之后,罗刹海使者会前来帝国朝拜,到时候那位剑仙也会一同前来,朕要你代表帝国与他的弟子比试,并且以剑道胜过他的弟子,当然这一个月的时间,你也是可以自由行动的。”

女帝平静的说着,看着唐戈的目光中越发的欣赏起来。

“罗刹海剑仙的弟子?想必应该境界很高了吧,你看我像是能够胜过他的样子吗?”

唐戈展开双臂,无奈的耸了耸肩。

“我相信你可以的。”女帝眼露笑意的盯着他,那笑意有些冷。

唐戈想了想,道:“胜他可以,但仅代表我个人,而不是代表大周帝国。”

“可以。”

女帝嘴角微扬,果断答应了下来,随即又道:“不过你就这么有信心可以以剑道胜过剑仙的弟子?”

“你不都相信我了吗,我只能全力以赴了。”

唐戈停顿了一下,又道:“都是为了自由。”

女帝笑着道:“朕倒是越来越期待你将那位剑仙的弟子败在剑下的场景了,这些年来罗刹海势大,屡屡犯我国威,嘲笑我大周无能人,但却总采取卑鄙手段,这次也该让他们吃一次瘪了,这群混蛋。”

一国之主居然说出了市井之徒口中的话,不知是有感而发,还是刻意想与唐戈熟络起来。

“这都与我无关。”

唐戈一盆冷水浇下,女帝的心头瞬间冷了几分,几度要动怒但是都强行压制了下去。

几番交谈之后,唐戈离开了御书房,离开了大明宫。

御书房中又剩下了女帝一人,她面色,目光随意的盯着别处,这般模样持续了半晌之后,一阵波动自面前的虚空中悄然出现。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出现在了御书房之中。

“北老,你感觉此人如何?”女帝问道。

“此人桀骜不驯,心深似海,陛下不可收入麾下,但可利用。”老者说道。

第二十四章 大道如棋局

朝天城很大,同样朱雀区也很大。

在唐戈家方圆十里,除了这一条正阳街道,还有江山路、岳阳街道和知一巷。

共计一百二十三家住宅,七十二间商户,这七十二间商户中主要有三家大型酒楼,七间小型客栈,铁匠铺五间,医馆三间。

这些商铺主要集中在江山路和岳阳街道,正阳街道与知一巷倒是显得冷清了些。

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天,唐戈对于周围的环境也有了一个深入的了解。

从大明宫离去之后,唐戈便去了青龙将府,没有过多停留,也没有过多的交谈,带着宁知秋再度回到了正阳街的家中。

临走之前,唐戈告知季青云,下次女帝召见之日,让他务必暗中带上自己,他要潜伏进大明宫之中,做一些事情。

少了帝国方面的虎视眈眈,唐戈也少了许多麻烦与阻碍,但是眼下却有一件棘手的事情摆在了眼前。

寻找山主的线索断了。

但是还不算很着急。

应上官隐所言,他应该是推演到了山主所在的大体位置,但却因为一些虚无缥缈的理由闭口不言,真假难辨。

方中玉给唐戈的名单之上,有两位他已经见过,上官隐乃是一方士,苏妙妙便是苏红雨。

苏红雨是她的本名,苏妙妙是她在朝天城中的名字。

现在方中玉给的名单只剩下了三个名字。

炎燚

白千池

薛儒

唐戈躺在竹椅之上,双目微闭,陷入了沉思,脑海中不断悬浮着这三个名字,直到某一刻,他的双眼陡然睁开,宛如雨后初晴一般,闪过锐利之色。

宁知秋于庭院中收剑,走到了唐戈身边,脸上带着笑意,道:“这下轻松了,没有了帝国的追捕,总算可以过太平日子了。”

唐戈说道:“罗刹海剑仙的弟子你听说过吗?是什么境界?”

“剑仙的弟子?”

宁知秋想了想,道:“传闻多年前那位剑仙大人的确是收了个弟子,而且通过了罗刹海的修罗剑阵试炼,至少得有晖阳境。”

“晖阳境吗?很难打败他啊”

唐戈的声音很小,却被宁知秋尽收耳底,猛然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震惊道:“你疯了啊,你才琴心境,他可是比你整整高了两个大境界!”

“我知道啊,但是没办法,女帝让办的事情,否则我们哪能像现在这般自由。”

唐戈淡淡的说道,眼神中没有担忧,只是有一点郁闷。

“你现在是腾云上境,只差一个契机便可踏足晖阳境,想不想突破?”

某个时刻,唐戈突然起身,直勾勾的盯着宁知秋,脸上还挂着有一丝奇怪的笑意。

“当然想啊!”宁知秋眼露渴望之色。

唐戈从怀里取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一页纸递给了宁知秋,道:“朝天城你比我熟悉,把上面写的东西全部准备两份。”

宁知秋看着纸上面记载的文字,脸色一点点的僵了下来。

剑陨石

剑心之胎

九转青藤

水墨晶

玄黄膏

皆是罕见之物,有些东西甚至可以说是稀有,宁知秋看着唐戈的眼神中,布满了震惊。

“虽然说这些东西都很稀有,但朝天城中的确有售卖的,不过价值不菲啊”

宁知秋渐渐回神,无奈的摊了摊手,他没有钱,唐戈从齐王妃那里得来的赏金也所剩无几了。

“得麻烦你再跑一趟方府,方中玉会给你钱的。”

唐戈这个时候才有所发觉,认识裴师兄的这个富豪朋友还真是不错。

宁知秋愣了一瞬,旋即咧嘴笑了笑,重重点了点头。

“对了,如果方中玉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回来告诉我,总不能总欠人家人情。”唐戈又补充道。

“好嘞。”

宁知秋飞快的走出了家门,朝着那个富可敌国的富豪家狂奔而去。

唐戈望着天空,吐了口气,实力是有些弱了,也该突破了。

……

……

趁着宁知秋在搜集那些材料的空隙里,唐戈又一次去了斜对门的邻居家里。

淡淡薄雾氤氲的草地上,顾虬仿佛永远没有离开过,他保持着持子的姿势,注视着棋盘上的方寸之间,一对深蓝色的眸子闪着灵光。

唐戈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走了过去,在对面坐下,目光随意掠过棋盘,却再也挪动不开。

棋盘之上,方寸之间皆是天地,黑白棋子交错,仿佛化作了一道道黑白光线,纵横交织,形成了一张巨大无比的网,网罗天地,而顾虬便是这片天地的主宰者。

每一步棋仿佛都是格外的艰难,绝大多数时候,顾虬手中的棋子都是停留在半空的,仿佛在思索着如何能够一子定乾坤。

而随着他的每一步落下,唐戈隐隐能够感觉到,那张大网似乎更加紧密了一些。

顾虬将手中黑子轻放在了棋盘上的一处交叉点,顿时竟有嗡鸣之声传出,整个棋盘开始轻微的震荡了起来,若干黑白棋子就像落在热锅上的蚂蚁,跳动着,不过仅仅是一瞬间,那些黑白棋子便在唐戈的目光中归于平静。

“你来了。”

顾虬看着归于平静的棋盘,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抬眼看向唐戈,嘴角噙着柔和的笑意。

唐戈颔首,即便对面坐着的是始终带着人畜无害笑容的顾虬,他的眼神也毫无波澜。

“上次忘记问了,你在这里生活了多久?”唐戈说道。

顾虬想了想,道:“从前不甘于寂寞,游历江湖数年,始终未曾安定,后来来了这里,大概也有七八年了。”

唐戈盯着顾虬,目光有些锐利,问道:“先生以前是做什么的?”

顾虬淡然道:“原本不过是山中一介散人罢了,不值一提。”

唐戈又问道:“天下之大,那你为何偏偏来了朝天城?”

顾虬直视唐戈,脸上并无异色,道:“你应该知道十年前朝天城的那场大战吧?”

唐戈微微动容,剑圣独自对抗诛仙阵的情景仿佛近在眼前,沉默了片刻,他说道:“那又如何?”

顾虬说道:“我亦看到了那场惊天之斗,所以来了朝天城。”

“这二者有何关系?”唐戈问道。

“万事皆有其规律,何必追根问底。”

对于唐戈的质问,顾虬仅是淡然一笑,轻抚了抚衣袖。

唐戈的目光再度落到了棋盘之上,黑白棋子在其瞳孔中迅速放大,宛若星空,棋盘竟也慢慢变得虚无,只有数道纵横交错的光线,翻转于星空之中。

良久之后,他收回了目光,双目微垂,缓缓道:“观先生棋艺,浩瀚如夜空众星,实乃是世间少有,当身负大道修为,对于十年前那桩事,不知如何看待?”

顾虬飒然一笑,道:“我就是个普通人,怎敢妄评剑圣之举,不过凡是世间之人,有几人不是心怀少年热血,为了红颜知己做出那番事,倒也值得称赞,只是有些偏激罢了。”

唐戈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石桌,说道:“先生眼光倒是独到。”

顾虬看着棋盘,又道:“世间万物万事,在这棋盘方寸之间皆能找到答案,真不考虑学习下棋?”

唐戈拒绝了顾虬,已经起身走到了长廊边缘。

顾虬一愣,旋即无奈的摇了摇头,盯着面前的棋局,手指再度插入棋瓮,拈起了一颗黑子。

第二十五章 大荒剑,寿南风

半日的时间,宁知秋便将所有的材料都准备好了,这也多亏了财大气粗的方中玉鼎力支持。

剑陨石,剑心之胎等等奇物皆是罕见,好在朝天城是天下第一大城,无论是武道界还是民间之物,皆是有迹可循。

每一种奇物都是两份,唐戈与宁知秋一人一份。

接下来的时间里,便是到了唐戈表现的时候,他先是提着一堆奇物去了宁知秋的房间,不知道在做什么,半晌之后才出来。

紧接着唐戈又拿着另外一份,回到了自己房间。

“妙啊,妙啊”

唐戈在自己的房间里盘膝而坐,隐约能够听到从宁知秋房间传出的声音。

剑陨石,剑心之胎,九转青藤,水墨晶,这四样东西是用来施展封剑术的。

封剑术是一种阵法,此阵法霸道无比,虽然有些凶险,但是最适合剑道修行者在突破的契机时使用。

强大的剑气力量能够彻底激发修行者的潜能,从而达到突破的目的。

修行者的一生总是伴随着凶险,封剑术恰好是最好的体现,它有着风险,却也能够给剑道修行者带来极大的好处。

最后一种奇物乃是玄黄膏,并不是用以封剑术的施展,而是在最后用以疗伤之用。

绝无例外,每一个经历过封剑术的人,都会或多或少的受到一些皮肉之伤。

当然,每一个修行者的一生,只可以动用一次封剑术。

剑心之胎为阵法中枢,提供了剑气力量的源泉,九转青藤与水墨晶为辅,将剑心之胎的剑气最大程度的柔和化,减少对修行者的伤害。

剑陨石被剑气割裂,化作无数碎片,呼啸在阵法周围,将唐戈环绕其中,以防止剑心之胎中剑气的外泄。

最后加上封剑术心诀,阵法便是已成。

两个房间,两道封剑术阵法,两个剑道修行者正在突破。

时间过得很慢,但也很快,当夜幕中星辰闪烁明月高悬的时候,二人的房间里依旧是没有任何动静。

月华如水,洒落在庭院里,拉长了房屋与树的影子,安静至极,这才是夜晚该有的模样。

院子的某个角落里,突然发出了一阵细微的声音,随即一道青烟袅袅升起。

烟尘之中,一道黑影从无到有的凭空出现,露出了一对深沉锐利的眸子。

目光移动,扫过院子的每一处角落,正堂之中漆黑一片,唯有一侧拱门内的两间屋子亮着光芒,隐隐能够听到从其中传出的声音。

那声音,似剑吟,又如风一般呼啸。

黑衣人一动未动,突然目光一凛,转头看向了身后的墙头上。

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负手而立的人影,月光从他的后背洒落,令他的面容模糊不清。

这般姿态,颇显潇洒恣意。

黑衣人保持着转头的姿势,静静的看着墙头上的那人,目光由锐利逐渐变成疑惑,最后化作平静释然。

墙头上那人冲着他微微点头,然后便朝着身后一跃而下,消失在了月光之下。

黑衣人见状,再度看了一眼周围,身体表面渐渐浮现一层薄薄的青烟,随即消失不见。

……

……

朝天城的某座高亭之中,黑衣人与刚刚墙头上的那人再次碰面。

“您什么时候来的?”

黑衣人作为幽灵组织九幽之首,居然对此人毕恭毕敬。

那人背对着青烟,背负双手,望着夜幕之下依旧万家灯火通明的朝天城,眉宇间的冷冽之色逐渐消散了许多。

“有段时间了,他一个人下山,我不放心。”

青烟抬头,看着他的背影,问道:“您说的是唐戈?”

那人微微点头,道:“前些时间,有幽灵的人要杀他,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中透露着些许寒意,令青烟心头微惊。

“是幻阳接的任务,不知道雇主是谁,而且幻阳已经死在了韩禹的手中。”

青烟捏了把冷汗,面对着此人比他面对三仙之一的圣主还要紧张。

那人仰着头,月光映在眸子里,逐渐冰寒,就连周围的温度都隐隐下降了几分。

“查!”

他只说了一个字,却让人没有反抗的勇气。

“是!”

青烟重重点头,然后便看到面前那人缓缓转了过来。

剑眉星目,轮廓棱角分明,最明显的是他的眉毛如雪一般白,他的面色虽然平静,却总让青烟感觉如同掉进了深潭之中一般。

他盯着青烟那仅露出的一双眼睛,突然笑了笑,道:“这些年来总让你隐藏在这黑衣之下,辛苦你了。”

青烟诚惶诚恐,单手放在胸前,深鞠了一躬。

“你不必如此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好。”

那人想了想,又道:“我要去一趟贪狼殿,除非唐戈的生命受到威胁,否则你不必出手。”

“还有,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查到了幻阳背后的雇主是谁。”

青烟拱手行礼,道:“是。”

……

……

关于青烟和那神秘人的碰面,唐戈一概不知,他此时处在封剑术的阵法中,正全神贯注的抵抗着疼痛以及寻找突破的契机。

时间缓缓流逝,一片乌云如黑纱一般从明月的表面飘过,此时已是后半夜,朝天城的万家灯火已经暗了大半。

“晖阳境,我终于成功了!”

宁知秋兴奋的声音传了出来,紧接着他便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却看到唐戈的房门紧闭,只听到里面传出的剑啸之声。

“他怎么还没结束?”

按理来说,唐戈的境界低,突破应该更快,但现在恰恰和宁知秋相反了。

因为突破了晖阳境,宁知秋过于兴奋,彻夜未睡,只有秋寒剑不断刺破空气的声音在庭院中彻夜不休。

直到东方出现了鱼肚白,一夜的浊气逐渐被天光驱散,宁知秋有些累了,便躺在了唐戈的竹椅上。

但唐戈依旧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难道睡着了?

宁知秋几度这般想着,但是房间里始终未停的剑啸声证明了他的猜测是错误的。

“好你个宁知秋,真是让本少爷好找,原来躲在这里清闲了。”

戏谑的声音传进了宁知秋的耳朵里,他猛然站起,反手握紧秋寒剑,盯着大门的方向。

伴随着一阵哄乱之声,数道身影走进了庭院之中,很显然,他们簇拥的中间一人,才是核心。

宁知秋看到那人,脸色微变。

“池小飞,你来做什么?”

那被宁知秋叫做池小飞的人看起来颇显年轻,脸上带着不屑的笑意,一看便是纨绔子弟。

而他周围的那些人皆是带着附和的笑容,显然是在拍池小飞的马屁。

唯有一人例外,他安静的站在池小飞的旁边,眼神淡漠,怀中抱着一柄宽阔长剑。

池小飞高昂着下巴,道:“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朝天城总共就剩下了那两块剑心之胎,还全被你抢走了。”

宁知秋的目光总是控制不住的落在池小飞身旁的那名冷漠剑客身上,他本人就犹如一柄冰冷的剑。

“先到先得,如何称的上是抢?”

宁知秋总想表现出十分平静的样子,就像唐戈那样,但是他那木讷的语气总是有些出戏。

池小飞怒视着宁知秋,道:“现在把剑心之胎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个痛快,否则先卸你两条腿,再慢慢折磨你。”

“就凭你?”

宁知秋举起秋寒剑,剑锋直指池小飞那张欠揍的脸。

池小飞不屑的冷笑一声,看了一眼身边的冷漠剑客,道:“我打不过你,昨日才让你抢了剑心之胎,现在寿师父在这里,没有你撒野的资格!”

“寿师父?”

宁知秋回想着往日里见过与听过的剑客,名字里似乎没有带寿字的,而且那柄宽阔长剑他也没有任何印象。

“有没有资格,打过再说!”

秋寒剑嗡鸣作响,随着宁知秋的心境爆发出一阵剑啸之声。

池小飞冷冷一笑,纨绔的他在看向冷漠剑客的时候,还算有几分尊敬。

“寿师父,给我教训这个小子!”

冷漠剑客轻轻点了点头,抱着宽阔长剑走向宁知秋,他每走一步便引起一阵空气震荡,在距离宁知秋几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剑出鞘,剑身宽阔,漆黑无比,铭刻着复杂的纹路,可以称之为重剑或者巨剑。

轰!

冷漠剑客握着重剑直接插入了地面中,石板瞬间破裂,溅起些许碎石。

如此重量的剑在冷漠剑客的手里却轻盈异常。

“寿南风,大荒剑。”

冷漠剑客冷漠出声,宁知秋微微皱眉,人名他没听过,剑名他也没听过。

“宁知秋,秋寒剑。”

宁知秋的话音刚刚落下,只见寿南风没有任何征兆的便举起了大荒剑,双手将剑举过头顶,以霸道无匹的姿态直接砍向了他。

池小飞一众纨绔子弟见到这一幕,皆是露出了一副胜券在握的骄傲模样。

噌!

宁知秋手握秋寒剑正面迎上,却不是硬拼,秋寒剑在大荒剑面前小的可怜,剑锋沿着大荒剑剑身擦过,摩擦出阵阵火花。

与此同时,宁知秋腾空跃起,一剑直指寿南风的脑袋,但他低估了寿南风的敏捷程度。

只见寿南风握剑的手突然松开,瞬间换了个方向,反手持剑,重剑直接遮住了脑袋,也挡住了宁知秋的致命一剑。

剑光瞬间绽放。

大荒剑的反震之力巨大,宁知秋只感觉手臂一阵剧痛,同时也大致猜测到了寿南风的修为。

晖阳上境,比他高两个小境界。

接下来,在池小飞等人错愕的目光中,宁知秋与寿南风大战了上百回合。

但是寿南风一直处于防守状态,任凭宁知秋的秋寒剑从四面八方各个角落攻来,他都是稳如青山的防御着。

若是仔细观察,寿南风的双脚移动,从未超过一丈的距离。

宁知秋脸色微红,气息微急,那一对眸子却愈发锐利起来,有剑光在眼中激荡。

“现在换我进攻了。”

这一次,寿南风单手握剑,瞬间欺近了宁知秋身边。

第二十六章 血染

大荒剑的剑锋上弥漫着淡淡黑芒,在宁知秋的瞳孔中迅速放大,他的身形猛然一侧,在千钧一发的时刻避开了大荒剑,同时秋寒剑竖于身前,与大荒剑擦身而过。

宁知秋瞳孔一缩,大荒剑的重量可想而知,寿南风居然还能够有这般速度,的确是个高手。

还不等他喘口气,一击未中的寿南风瞬间转身,大力一挥,大荒剑直接脱离掌控,朝着宁知秋飞速掠来。

“糟糕!”

宁知秋强行让自己避开,但大荒剑还是撕裂了他的部分衣衫,寿南风速度更快,再度握住大荒剑,使剑锋运转的轨迹直接朝着反方向挥去。

虽然有着秋寒剑挡在身前,但宁知秋却还是被强大的剑气与力量震得倒飞了出去,狠狠的撞在了墙壁上,一口鲜血喷出,面色瞬间变得苍白。

寿南风收剑而立,淡漠的看了一眼宁知秋。

“寿师父,杀了他!”

池小飞在一旁怒吼着,寿南风仿佛听不见,只是看了一眼他,那意思很明显,宁知秋已经败了,不必赶尽杀绝。

寿南风是他父亲的贵客,他不敢太过强求,但是心中闷气无处释放,便带着一众狗腿子朝着宁知秋走去,脸上带着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宁知秋手握秋寒剑,勉强支撑着身体,没想到刚刚突破便被打成了重伤,不觉苦笑一声。

他的手没有力气再出剑,眼看着池小飞一群人凶神恶煞的走过来。

“宁知秋,你还不交出剑心之胎?”池小飞嘲讽道。

“已经用完了。”

宁知秋说道,言语之间气息已是非常微弱。

“你!”

池小飞指着他,身体微微颤抖着,然后招呼其他同行之人,大声吼道:“给我打,死了算我的!”

寿南风朝着这边看了一眼,嘴角动了动,但没说什么。

池小飞一脚踢在了宁知秋的小腹上,后者应声而倒,眼中露着寒光,却没有力气反抗。

刚才寿南风那一剑,不仅令他身负重伤,就连气息都是被打散了,现在宁知秋比普通人还普通。

随着池小飞的一脚,众人纷纷上前,拳打脚踢的招呼着宁知秋,但是他始终未吭一声,只是眼中的寒意愈发的深邃起来。

池小飞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寒光匕首,眼神愈发阴冷了起来。

“滚!”

某个时刻,一道冷喝声从某个方向传来,一道剑气凭空出现,直接穿透了其中一个人的小腿。

“啊!”

那人应声倒地,小腿上出现了一个血洞,不断冒出鲜血,脸色苍白如纸,捂着伤口痛苦不堪。

突如其来的一幕令池小飞一众人面色骤变,随即四下散开,寿南风见状,瞬间来到了池小飞身边,做保护状。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一道红衣身影从拱门内走了出来,此刻他的脸色冰冷到了极点。

宁知秋艰难的站起来,扶着秋寒剑,冲着唐戈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唐戈看了他一眼,然后视线扫过众人,除了寿南风,剩下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这个人的目光仿佛凶兽。

唐戈没有任何言语,剑符自其掌心浮现,在白芒的包裹下宛如天降之物。

随着剑符出现,一道剑气瞬间从其中爆射而出。

“啊!”

又是一人应声倒地,同样的小腿出现了一个血洞。

“啊!啊!啊!”

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第四个人……

几乎在一瞬间,除了池小飞与寿南风,所有人的小腿都被那道剑气刺穿,留下了一个血洞。

庭院之中,哀嚎声此起彼伏,那并不是普通的伤,而是被剑符之中的剑气所伤,若不及时治疗,那残留在伤口上的剑气将会慢慢侵蚀受伤者的血肉,后果可想而知。

池小飞早已经僵在了原地,骇然看着唐戈,嘴角抽搐,浑身颤抖。

一直以冷漠示人的寿南风此时也因为唐戈的雷霆手段神色一凛,大荒剑微微震荡,发出了一声浑厚的剑啸声。

寿南风是晖阳上境,比唐戈高出很多,所以只有动用剑符才能震慑他。

但以他现在的境界,每动用一次便会留下一些后遗症,尤其是用于战斗。

寿南风已经动了,大荒剑在他手中宛若杨柳,单手持剑,直刺向唐戈,剑芒如虹,撕裂空气。

唐戈缓缓举起了手,与肩膀平齐,掌心中剑符飘浮,正对着大荒剑刺来的方向。

大荒剑的剑尖在距离唐戈的掌心只有寸许距离的时候,陡然停了下来,无论寿南风如何用力,大荒剑再无法前进半分。

澎湃的气浪以剑尖为中心席卷开来,如同飓风一般,唐戈以及寿南风的衣衫皆是猎猎飞舞。

寿南风依旧冷漠,额头渗出了冷汗。

唐戈的脸色微白,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只见他手臂微震,掌心处的剑符陡然射出千万道剑光,从四面八方朝着寿南风呼啸而至。

“嘭!”

寿南风直接倒飞了出去,衣衫上出现了无数个裂口,裂口之中流出了血。

大荒剑脱手,掉在地上,大地震荡了一番。

唐戈的身躯微颤,脸色白的如同骷髅,嘴角浮现了一丝血意,他冷漠的盯着池小飞,一步一步的朝他走去。

池小飞早已经吓得失了魂,看到唐戈朝着自己走来,后退了几步,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寿南风很想再站起来,但是他现在的状态比宁知秋还要差。

“你你不能杀我”

池小飞看到了唐戈眼中的杀意,双手撑着地面,不断后退着,同时颤抖着开口道:“你不能杀我,我我爹是朝天堂堂主!”

“嗯?”

闻言,唐戈顿住了,眼神依旧冰冷,只是不再向前。

看着唐戈的反应,池小飞心头一喜,以为有了生机。

唐戈却看向了一旁已经勉强站起来的寿南风,道:“回去告诉他爹,若想要人,亲自来取。”

寿南风深深的看了一眼唐戈,然后拖着沉重的大荒剑离去了,丝毫不顾池小飞绝望的眼神。

唐戈看着寿南风缓慢的步伐,也不知几时能回去。

“你们,滚!”

唐戈又冲着倒在地上的一众人冷冷的说了一句,那群人便一个搀扶着一个离去了。

地上留下了一大摊血迹,一直延伸到大门口。

池小飞彻底绝望了,躺在地上喃喃自语,似是疯言,他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他的父亲。

唐戈手掌一挥,袖口中剑光闪过,化作剑索将池小飞绑了起来,然后丢到了正堂之中。

一个趔趄,唐戈差点身形不稳,这一次动用剑符,消耗的太大了。

“小唐,你没事吧?”

宁知秋勉强靠着秋寒剑挪动了几步,自然看出了唐戈的状态,心里有些愧疚,也有些温暖。

唐戈摇了摇头,从袖口中掏出了一个玉瓶,扔给了宁知秋。

“赶紧疗伤。”

……

……

或许真的是因为寿南风的伤很重,等他通知到池小飞的父亲,他父亲再赶到唐戈家里已经是黄昏时间。

从朱雀区到白虎区的确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残阳如血,铺满了人间。

剑索捆着池小飞,被随意的丢在地上,或许是累了,他变得一言不发。

幸好唐戈下山的时候带了一些昆仑山的疗伤圣药,现在他们二人的伤势恢复的有七八成了。

一道气度不凡但走起路来又有些佝偻的身影从夕阳余晖中走来,进入了庭院,然后走进了正堂。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眉眼冷冽深邃,一看便胸有城府,只是脸色发白,身体微微前倾,有些驼背。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池小飞,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

然后他的目光便落在了居于首座的唐戈身上。

“我是池小飞的父亲,池靖,阁下可否先将小儿放了?”

唐戈静静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看起来没有要放人的打算。

池靖咳嗽了两声,好像受了风寒,又叹了口气,道:“这次的事是个误会,小儿生性顽劣,差点害了阁下的朋友,我在这里替他道歉了。”

宁知秋坐在唐戈下方,看了一眼池靖,没说什么。

唐戈目光微垂,想了想,又看向池靖,道:“我的身份是你透露给女帝的?”

池靖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唐戈又问道。

池靖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深邃的眼睛盯着唐戈,道:“朝天堂替女帝陛下从事谍者工作,自然有特殊的手段与方法。”

唐戈再一次垂下了目光,盯着地面,半晌后,手掌一挥,剑索便是化作剑光飞了回来。

池小飞没有反应,似乎是昏迷了过去。

“多谢。”

池靖倾身感谢,就要走过去呼唤池小飞。

唐戈的眼神陡然间变得凌厉,屈指一弹,一道剑光呼啸而出,直接刺穿了池小飞的小腿。

“啊!”

池小飞猛然惊醒,第一反应是抱着小腿痛苦哀嚎,鲜血很快染红了地面。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嚎啕大哭起来:“爹,杀了他,杀了他们!”

那道剑光的速度太快,池靖都没有反应过来便是刺穿了池小飞的小腿。

但是这位朝天堂堂主却出奇的平静,他那刚要伸出去搀扶池小飞的手悬在了半空。

他闭上了眼睛,鼻息微微重了些,片刻后又睁开了眼睛,眼底的杀气与寒意一扫而光。

“小飞,我们回家。”

池靖扶起池小飞走出了正堂,留下了长长的血印,从那道剑光出现之后,他就没有看唐戈一眼。

唐戈望着夕阳下消失的父子二人,慢慢闭上了眼睛。

“你还真忍得住”

“池靖你到底是谁?”

第二十七章 暗流

一整天下来,唐戈家里从正堂,到庭院,再到大门口,到处都是血迹,空气中隐隐还能闻到血腥之气。

二人打扫了好久,直到后半夜才算是彻底清理干净。

唐戈因为动用封剑术强行突破的缘故,导致身体遭到些许剑意反噬,后来又用催动剑符与寿南风的大荒剑对抗,体内经脉以及气海早已经紊乱不堪。

虽然有着昆仑山的疗伤圣药辅助,但还需要时间静养。

没人知道唐戈动用的是剑符,但这么多天的接触下来,宁知秋已经隐隐猜测到了什么,今日一战过后,他更是对唐戈刮目相看。

不仅是因为唐戈那种种手段,更因为他因为自己与池小飞那些人起了冲突,而且还受了很严重的伤。

收拾完庭院之后,二人都很累了,但没有回房间。

唐戈躺在竹椅上,而宁知秋则随意的坐在不远处的石阶上。

今晚的月色很美,也很温暖。

“你突破了?”

宁知秋仰头望着星空,又看了看那个躺在竹椅上的人影,突然笑了笑。

“嗯,腾云初境。”

竹椅上传出淡淡的声音,唐戈似乎有些疲惫。

“那就好”

宁知秋点了点头,但脸色却骤然一变,震惊的看向唐戈,道:“什什么!腾云初境?你连破了三个小境界?”

唐戈平静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宁知秋有没有看到。

从琴心初境到腾云初境,中间隔着三个小境界,唐戈居然一次性直接破境。

这是什么效率,这简直是比天才还天才啊!

但是宁知秋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多了些忧虑之色,道:“是为了和剑仙的弟子比试?”

唐戈又点了点头,幅度依然很小。

虽然唐戈连续破境,但是传闻中剑仙弟子已经进阶晖阳境,比腾云境还是要高一个大境界。

而且剑仙的弟子定是手段奇多,可不是普通的晖阳境修行者可比。

唐戈应该是真的很累了,宁知秋问了几个问题,他都是用摇头或者点头代替。

“对了,我要跟你说声的抱歉,今天的事是因我而起,同时也要谢谢你”

宁知秋还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词穷了,他看着竹椅上,那道身影好像没什么动作。

宁知秋以为他因为今天的事情生气了,起身走了过去,却看到月光下的那张脸平静的闭着眼睛,呼吸平稳而有序。

唐戈睡着了。

动用封剑术强行连破境界,又动用剑符打败了寿南风,他真的很累了,体内还残留着数不清的暗伤。

宁知秋取来了被子给他盖上,然后望着星空注视了许久

……

……

朝天堂是一方坐落在朝天城中的武道界势力,但是却直属于大周女帝的管理,可以说朝天堂是女帝一手创立的。

池靖身为朝天堂堂主,一直在为女帝处理着朝天城中的武道界事务,一些朝廷处理不了,就被朝天堂暗中给处理了。

当然,这并不是个秘密。

同时朝天堂也负责帮女帝调查武道界的事情,比如哪家宗门的秘密,又比如某个宗派掌教是否正当继承大位等等之类的事情。

总之,朝天堂的地位举足轻重,其堂主池靖也是身居高位,即便是四大镇区使也对他礼让三分。

但是这一次,唐戈居然当着池靖的面废了他儿子的一条腿。

更奇怪的是,池靖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这件事很快便在朝天城中传开,而人们对于朱雀区正阳街道的那间宅院更加充满了好奇。

究竟是何人敢挑战朝天堂,挑战朝天堂便是挑战女帝的权威,但是池靖并没有采取任何的报复措施,不禁令那间宅院的主人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但是那一天受伤的不只是池堂主的儿子,还有池小飞的一帮朋友,皆是被废了一条腿。

池靖知道唐戈与女帝的关系,但是他们不知道。

于是,一股异样的风潮开始在朝天城中暗流涌动。

池小飞是朝天堂堂主的儿子,他身边的人自然也都是各有背景,其中不乏朝天城中的大户人家以及武道门派。

纪文是当日的受害者之一,他的腿在抢救之后虽说是保住了,但却落下了终身残疾,行动不便,只能以轮椅代步。

他的父亲在朝廷身居高位,他的哥哥是武道修行之人,乃是昆仑界一方名为断天阁的修行宗门门人。

断天阁虽比不上昆仑山、贪狼殿等顶尖宗门,但在武道界也算是有些地位。

在发生这件事之后,纪文终日在家鬼哭狼嚎,性情暴戾无常,他的父亲无奈之下只好去朝天堂拜访池靖,毕竟事情是因为池小飞而起。

但池靖却是闭门不见。

纪文的父亲又召集其余受害者的家属一同前往朝天堂,但池靖依旧是一样的态度,不见。

甚至连池小飞他们都无法碰面。

纪文闹得更凶,纪父乃是文官,又无法调动军队,只好传信于在断天阁修行的长子。

纪父在信中夸大其词,完全将此次事情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与此同时,其余受害者的家属也开始了一系列的暗中活动。

后来,才有人突然想起来,那日流云军团和朱雀军要抓捕的似乎正是此人。

而他正是昆仑山门人,但是为何又回来了?

难道帝国要与昆仑山冰释前嫌?

但即使唐戈是昆仑山门人,也阻止不了这些人的报复。

一时间,风云四起。

……

……

那一夜之后,唐戈就躺在庭院中的竹椅上,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下午,好在宁知秋给他拿了被子,又用剑气为其挡住了晨露。

唐戈醒来之后,也是有些尴尬,不过这一觉却令他心境通明了很多。

又是一位访客的到来,打破了这间小院的宁静。

唐戈也没有想到韩禹会来找他,表明来意之后,唐戈才知道韩禹是其中一位受害者的亲属找来的。

不过韩禹没有替那个受害者报仇,只给唐戈留下了一句话。

“朝天城的风雨将会因你而起。”

唐戈知道是什么意思,也是不置可否,对于未来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他也是有着一些预感。

又过了一日,唐戈万万没想到,季青云竟也上门找到了他。

“没想到无意间得罪了几个人,竟是都有这么大的背景,连青龙将都惊动了。”

正堂之中,唐戈简单的接待了一下季青云,只有一杯普通的茶。

普通的茶杯,普通的茶叶,亦是普通的水。

季青云听着唐戈的打趣,只是摊了摊手,不以为然。

“这朝天城中哪有人能命令的了我,有人来找我,让我替他的后辈子孙报仇,我一听是你,就想来听听热闹,不然你以为这么屁大点的事就能让我出门?”

“哦?”

唐戈嘴角一扬,绕有意味的看着季青云,道:“没想到我在季大将军的眼中这么重要啊!”

“滚!”

季青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然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苦涩难以入口,他想吐出来,但是看了一眼唐戈,又艰难的咽了下去。

“朋友之间不用这么客气,茶叶不好,别见怪。”

唐戈笑着说道,突然想起来那日方中玉来的时候,喝的是他珍藏的茶叶,不免觉得季青云有些吃亏。

季青云喝了一口茶,然后盯着唐戈,正色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也了解的差不多了,这些人都有些背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打算怎么办?”

唐戈想了想,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更何况不是还有你季大将军罩着吗?”

季青云无奈的苦笑了一声,道:“这事我管不了。”

唐戈知道,他的确管不了。

“池靖此人你了解吗?”

季青云眉头一皱,道:“他很神秘,除了女帝之外,恐怕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以及背景,而外界只知道他是朝天堂堂主,患有咳疾。”

“咳疾?”唐戈眉头一挑,似乎想到了什么。

“嗯。”

季青云点了点头,道:“但你可别小看他,虽然患有咳疾,但却是货真价实的乾元境高手,你当着他的面对他儿子下手,他都忍住了,应该是因为女帝的命令,但也由此可见此人的城府有多深”

“但是”

季青云沉默了,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但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女帝也不会一直护着我,因为她没有理由,现在她能让我在朝天城自由活动,除了对付剑仙的弟子之外,恐怕还有别的目的。”

唐戈缓缓的道,眼神越发的深邃起来。

季青云看了他一眼,道:“你不会真以为女帝需要你去对付剑仙的弟子吧?”

唐戈摇了摇头,道:“自然不是,大周帝国这么大,难道还找不出一个优秀的剑修?”

季青云见到他这般明白其中端倪,也是放心的松了口气。

但女帝心深似海,他猜不透,唐戈一时间也猜不透。

唐戈在片刻沉默之后,突然道:“朝天城有没有好一点的铁匠?我想铸一柄剑。”

季青云想了想,道:“白虎区有一个铁匠,挺有名的,叫什么对了,叫炎燚。”

第二十八章 炎燚

因为某些原因,剑匣里的剑唐戈还不能动用,所以他决定去铸一柄新剑。

而当季青云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唐戈也才是想起来,炎燚便是方中玉给的名单上的那个名字。

据说那炎燚是军人出身,后来犯了事,被逐了出来,来到朝天城当了铁匠。

由于技艺高超,人又随和,不像一般铁匠充满火气,给很多军方的将军都打造过兵器,所以在白虎区以至于整个朝天城都很是出名,但他的收入却不算富裕,却也能糊口。

因为炎燚有一个怪癖,就是不打普通的兵器。

“普通”这个概念便很宽泛了,主要还是随心而为。

炎燚的铁匠铺位于白虎区边缘的白鹿街道,整条街道都没有太大的商铺,只有一些小型的客栈、药铺、书画店之类的场所。

每日的人流量适中,不稀疏,也并不拥挤,铁匠铺便是位于这条街道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大隐隐于市。

未见其形,先闻其声,唐戈在距离铁匠铺数丈之远的地方便是听到了金铁撞击的声音,随着这般靠近,一股灼热之感越发强烈。

一个赤膊青年,肌肉十分发达,满身大汗,顺着完美勾勒的弧线流落而下,古铜色的皮肤与碳火交相辉映。

他一手握着火钳夹着一片被烧的通红的金属,一手握住巨大铁锤,二者不断的撞击着,随着每一锤的落下,都有火星四溅,而青年多年来的铁匠生涯,这般技艺早已经炉火纯青,那火花看似随意溅出,却无一能够溅到身体上。

唐戈看着在炉前工作的的青年铁匠,灼热的炉火也没能让他眼中的平静掀起波澜。

铁匠轧铁的声音虽然颇有规律,但由于分贝很高,他似乎沉浸其中,并没有立刻发现唐戈的到来。

直到许久之后,他随手拿起了一块黑布,抹去了脸上的汗水,在这间隙之中,他终于看到了那扎眼的红衣。

“您要铸造兵器?”

铁匠看到唐戈之后,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与偏黑的皮肤呈现鲜明的对比。

“你是炎燚?”

“对,我叫炎燚。”

铁匠如实回答,他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说完话之后,又喝了一大碗水。

“我想铸一柄剑,还想问你些事情。”

炎燚放下大碗,有些疑惑的看向唐戈,随即点了点头,笑着道:“我看你有缘,可以为你铸剑,铸剑五两银子,打听事不收费。”

“用你这最好的金属,多少钱?”唐戈问道。

炎燚一愣,眼底泛起微光,道:“也是五两。”

“都是你的。”

唐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金锭,直接丢给了炎燚,后者一愣,赶忙伸手接住。

“这太多了。”

炎燚盯着手中的金锭,是十两黄金,没有欣喜,只有无奈。

但看唐戈的表情,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说罢,炎燚转身走进了那狭小的内室之中,随后屋内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唐戈眉头一皱,片刻之后便是见到炎燚走了出来。

炎燚的皮肤本就黝黑,又不知在内室之中做了何事,身上多了许多灰尘。

他走到近前,唐戈才看清他手里捧得是何物。

大小不一,数量却颇多的碎银子。

“这是找你的钱。”

炎燚憨厚一笑,双手捧着碎银子推到唐戈面前。

唐戈一愣,一时间有些尴尬,看了一眼炎燚,又看一眼他手上的碎银子,摇了摇头,还是接了过来。

“嘿嘿,不知先生想要铸造一柄什么样的剑?”

炎燚走回了碳炉跟前,说话间又要作势举起铁锤。

“我是昆仑山的人。”

唐戈语气平静,他的目光一直盯在炎燚的脸庞之上。

闻言,炎燚脸上的笑意缓缓僵住,手中的铁锤也停在了半空,脸上流露出震惊之色,他盯着唐戈,碳炉的灼热高温使他面前的虚空开始模糊起来。

唐戈故意表明身份,是在试探他。

片刻之后,炎燚丢下了手中的铁锤,憨厚之中,只有出奇的淡然。

“还请移步到内室说话。”

唐戈看着那道背影,目光微微闪烁,便不再迟疑,跟着他走了进去。

内室的规模与唐戈猜想的几乎别无二致,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了一些杂物。

唐戈与炎燚相对而坐,炎燚低首不语,唐戈则是盯着他,目光未曾离开半分。

半晌之后,炎燚的脑袋动了动,却依旧低着,看不见神色,只能听到声音:“你真的是昆仑山之人?”

炎燚的声音有些迟疑,唐戈却丝毫没有察觉,或者是根本不在意他言语中的情绪,只是点了点头,道:“嗯。”

“难道前段时间帝国追捕的就是你?”

炎燚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将唐戈给盯着。

唐戈点了点头,道:“嗯,是我,但是现在没事了,先说说你是谁吧?”

闻言,炎燚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目光左右摇摆,时不时的瞄一眼唐戈,却见到对方始终是一副平静姿态,以不变应万变。

“我本是凉州守卫军的一名普通士兵,因为喝酒误了军事,受了军法,后被赶了出来,便来了朝天城,当了铁匠。”

炎燚说着话,看向唐戈,却见后者只是平静的看了他一眼,意思是让他继续。

“我起初的打算是回老家的,不过后来在离开凉州的路途中遇到了一位老人家,是他告诉我来朝天城的。”

炎燚自顾自说着,脸色一直平淡无波,熟练的讲着往事。

“那人是谁?他为何让你来朝天城?你又为何如此听他的话来了这朝天城?”

唐戈一连问了三个问题,这下令炎燚一时有些吃不消。

“老人家只是说他是昆仑山之人,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炎燚抬头看着一眼唐戈,继续道:“那时我身上没有盘缠,饥肠辘辘的时候,他就像雪中送炭的老神仙一样,给了我三百两银子,让我来朝天城谋个生活。”

“我问他当如何报答,他只是说日后会有昆仑山之人找上我,那人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这便是报答了。”

“朝天城是天下第一城,繁华三千,谁不想来这里寻个出路,所以我便来了,开了这间铁匠铺。”

炎燚说完话,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也不知唐戈有没有听进去,她只是点了点头,眼神古井无波,看不出心中所想。

“你可知那老人后来去了哪里?”唐戈又问道。

炎燚想了想,道:“他临走时告诉我,若是有昆仑山的人问起,便说他在北境。”

“北境?”

炎燚说出的名字让唐戈感到惊讶,北境是江战战死的地方,也是剑圣大杀四方的地方。

唐戈目光微垂,盯着面前覆盖了一层灰尘的桌面,沉思了下去,许久之后,才道:“他可还说过别的?”

炎燚思索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道:“没有了,交代完这些他便离去了。”

唐戈沉默,炎燚说的事情真假无从考究,一切都只是他的片面之词,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山主功参造化,道行登峰造极,推演预言之事亦可达到,若那老人真的是山主,那么这一切便说得通。

若那人不是山主,亦或是整件事都是炎燚胡编乱造之言,那么事情便是变得极为复杂了。

“我要如何相信你?”唐戈又道。

唐戈言语之间蕴含寒意,炎燚原本炙热的身躯竟是打了一个冷颤。

“这是我知道的所有事情,信与不信还凭你自己决定,我只负责传话,并且履行当年与那老人家的承诺,只要是你让我所做之事,我必然在所不辞。”

炎燚的话语充满豪气,到了最后竟然还拍了拍裸露的胸脯。

唐戈深深的看了一眼一脸憨厚模样的炎燚,片刻之后,收回了目光,低声道:“先铸剑吧,需要多久?”

“五天。”炎燚说道。

“好,五日之后,我来取剑。”唐戈说道。

“不用麻烦,剑铸好了,我亲自送过去,你住在哪里?”炎燚又问道。

唐戈的目光微微闪烁,道:“朱雀区正阳街深处古宅。”

……

……

唐戈离开后,炎燚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禁长松了一口气。

半晌之后,他微微一愣,就连他自己也是有些疑惑,为何会是这般反应?

炎燚转过头,看了一眼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依旧如往日一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仿佛从未变过。

他起身,走到了床边,伸手在床底下摸索了一番,直到他的手掌触碰到了什么东西,眼前陡然一亮,手臂一用力,便是将床下之物拉了出来。

这是一个长长的木盒,上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看起来颇有年份,狂铁小心翼翼的端起木盒,顿时感觉手臂微微下沉,这木盒竟是重量惊人。

炎燚用力一吹,顿时灰尘漫天。

烟尘散去,露出了木盒原本的样子,黑色,普通。

炎燚“嘿嘿”一笑,打开了木盒,暗红色的光芒瞬间涌入了眼中,他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狂热之色。

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长约六尺,宽约七寸,厚约二寸的不规则方形金属,但又有着玉石般的光泽,鲜红如血。

“嘿嘿,留着你这么多年,今日终于派上用场了。”

炎燚的手掌轻轻的抚摸过金属的表面,顿时感觉一股寒意顺着手臂传遍全身,红芒映红了他的双眼,颇显诡异。

第二十九章 悬空岛上的人事

惠世堂是一家规模很小的药堂,坐落在玄武区的某条街道上。

药堂内只有一个大夫,一个伙计。

伙计负责抓药,招呼客人,而大夫负责把脉诊治。

这般普通而又不普通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好多年,伙计换了好多个,大夫却一直是他。

他叫骆诗,医术高明,在附近一带很有名气。

这一天,一个身着普通麻布衣衫的中年男子走进了惠世堂,虽然穿着普通,却难掩其气质,隐约能看出极深的城府。

今天的生意还不错,前面有五六个人在排队,中年男子在小伙计的招呼下在一旁安静的等着,没有丝毫的急躁,只是偶尔会皱起眉头。

时间缓缓流逝,他终于见到了骆诗,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脸上的沟壑尽是岁月痕迹。

骆诗的面容和煦,示意中年男子坐下,看了看他的脸,然后伸出手为其把脉,道:“先生何处不舒服?”

“心病。”

中年男子淡淡说道,注视着骆诗,面色平静。

骆诗嘴角微动,没有说话,手指静静的感受着他的脉搏,许久之后,他缓缓抬头,盯着中年男子,道:“先生身体硬朗,气息平稳,并无大碍。”

“我知道。”

中年男子正襟危坐,道:“我为的是找你,骆神医。”

骆诗笑着道:“神医之名不敢当,先生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中年男子说道:“我要杀一个人。”

骆诗神色一滞,旋即恢复淡然,道:“我这惠世堂是救人的,先生却来跟我说杀人之事,不妥吧?”

中年男子冷哼了一声,道:“有人告诉我,你这里可以雇佣到幽灵。”

骆诗眉头一皱,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诡异,与之前判若两人,他盯着中年男子说道:“你出的起钱吗?”

“我有的是钱!”中年男子寒声道。

有些安静,持续了好一会儿,惠世堂外的街道上传来嘈杂的声音,小伙计还在接待着不同的病人。

许久之后,才有声音从骆诗口中传出。

“你要杀谁?”

……

……

天色暗淡,夜幕袭来。

惠世堂后院幽暗漆黑,即使是星月之光也只能照到一角。

骆诗关了惠世堂的大门,熄了灯,独自一人来到了后院,在最黑暗的角落里点了一根香。

鼎是十殿阎罗鼎,香是九幽还魂香,一缕白烟袅袅升起,升到了高处,融于黑暗中便消失不见。

骆诗在一旁安静等待着什么,黑暗中的那一点火光映在他的眸子里,森然可怖。

如此等待,约摸过去了一刻钟,一道怪异的声音响起,骆诗赶紧正色凝神,看着那十殿阎罗鼎后的黑暗处。

一道黑影从其中走了出来。

全身包裹着黑袍,只露出一对眼睛,在他的胸前还有着金色火焰的图腾。

“大人。”

骆诗弓着身,恭敬的行礼,然后起身看着黑衣人,因为他们的穿着都一样,他一时有些分不清。

黑衣人自然是察觉到了他的疑惑,注视着他,眼眸中忽有光亮凝结,犹如九天之上的明月。

“原来是月神大人驾到。”

他便是幽灵组织九幽之一的月神,也是跟踪唐戈被剑气重伤的幽灵,现在看来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何事?”月神声音冰冷,问道。

骆诗身体微微前倾,道:“有人出重金要杀唐戈。”

“嗯?”

月神微滞,随即道:“上次那个唐戈?”

骆诗点了点头。

“是何人要杀他?”月神问道。

“礼部尚书,薛儒。”骆诗道。

月神沉默了,眼神微微闪烁,片刻后,道:“理由。”

骆诗神色微变,不禁惊讶的看了一眼月神,幽灵杀人什么时候需要问理由了,但还是如实道:“他的儿子被唐戈废了。”

月神又沉默了,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久,当天上的明月被乌云挡住一半,才开口问道:“他出多少钱?”

“五千两黄金加一枚玄阳玉。”

闻言,月神的眸子更亮了,片刻后有幽幽之声传出:“这薛儒的宝贝倒是不少,武道界稀有的玄阳玉都弄得到。”

顿了顿,他又道:“告诉他,等好消息吧。”

“是,月神大人。”

骆诗弯腰躬身,月神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九幽还魂香灭了,骆诗抱起十殿阎罗鼎离开了。

……

……

昆仑山立于西陆大地,云雾飘渺,有一座悬空岛隐于其中,不见真容,大风吹拂,也无法吹散此间雾气,造化奇迹,可谓神迹。

悬空岛是昆仑山重地,历来只有宗门中最重要的人物才能踏足其中,普通弟子甚至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外围罡风猛烈,吹面如刀,那丝丝冰寒之气仿佛可以透过血肉直接渗入到骨头里。

但是一旦进入悬空岛内部,却变作了另一片天地。

这一天,虚悬于云雾虚空之中的悬空岛仍和往日一样,一片仙气升腾的景象,云雾弥漫,整座山峰都是一片祥瑞之色,与外围的罡风形成鲜明的对比。

悬空岛边缘,一座悬崖突兀而出,此时站着一道倩影,是一个容貌极美的女子。

女子一袭白衣胜雪,比起北境的漫天风雪都是白了几分,简单的白衣勾勒出曼妙的曲线,五官精致,特别是那对明眸,其中仿佛是蕴含着某种神秘,因此而显得空灵而深邃。

特别是在其眼角,有着一颗泪痣,平添了几分魅力,红润小嘴轻轻的抿着,长发挽成马尾,轻束在身后。

女子美貌倾国倾城,只是她的娇躯之上,透露着寒气,那是她所修炼的功法导致的。

此刻的她面色清冷,有一种飘然出尘般的仙子气息,哪里还有半点当日在朝天城血战的模样。

也正是那一日,剑圣为了她,独自对抗诛仙大阵,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站在悬空岛上,俯览下方,有一种茫茫昆仑尽在脚下的感觉,这天地人间,赫然小了许多。

脚步声忽然响起,一个身影出现在女子的身后,却是个身材佝偻矮小,手握权杖的老者,权杖比老者还要高上许多。

“他还会回来吗?”

女子轻声呢喃着,却更像是对身后的老者说的。

老者须发皆白,佝偻着背,手中的权杖轻轻的敲着地面,道:“他已经死了!”

女子柳眉一蹙,却是叹了口气。

“我出生在朝天城,年幼时便与他相识,月下舞剑,把酒问天,悠悠多年,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女帝竟想让我去北境和亲”

女子的声音听似平淡,却有冰冷与怨愤之色掺杂其中。

“当年皇室中落,皇权岌岌可危,北境又趁机作乱,女帝也是没办法才派你去和亲,你可是她最为亲近之人,让你去北境,她也是万般不舍啊。”

老者在摇头,似乎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女子。

女子冷哼了一声,道:“朝天城中绝色女子万千,她口口声声说心中难舍,为何又让我去往北境?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

她指的是女帝,

他指的是剑圣。

“我与他相交多年,早已是心意相通,女帝身居高位,却对他另眼相待,我的存在自然是碍眼了,干脆趁着北境作乱,借此机会让我离开。”

女子的眼中已是充满冰寒之色,白衣猎猎飞舞,掌心之中隐隐有冰晶凝成,周围的温度都是下降了几分。

老者依旧安静,那等彻骨寒冷对于他没有丝毫影响。

“前些天,天降异兆,我发现源阵松动的速度加快了。”

闻言,女子周围的寒意依旧没有减退之意,道:“除了让唐戈去寻找山主,可还有别的办法?”

老者向前迈出了一步,身体挺了挺,似乎是高了一些。

“源阵是昔年山主和剑圣借助昆仑山之力,合力布置而成,如今源阵松动,凭吾等之力根本难以修复,所以必须找到山主。”

女子螓首微点,顿了顿,又道:“那我也下山。”

老者摇了摇头,道:“你不能去。”

“为何?”女子问道。

老者没有回答这句话,古井无波的双目眺望远方,山风拂过,手中的权杖轻轻抖了抖。

“只有唐戈才能找到山主。”

“那我去找他,跟他一起。”女子说道。

“你去了朝天城会乱的。”老者说道,有些担忧。

“乱便乱了,又不是第一次。”

老者知道女子说的是气话,目光平静,直视前方,道:“之月下山去找他。”

“那小丫头?”

女子柳眉一扬,俏脸之上有些许不可思议。

老者笑了笑,道:“她可不是小丫头了,你可见过在这个年纪便已经达到晖阳境的?”

女子淡淡开口道:“他便是如此,应该比之月更年轻一点。”

老者一愣,苍老的双目突然暗淡了几分,呢喃道:“像他这样的人,又岂会有第二个。”

周围的寒意慢慢的散去了几分,女子的脸上依旧有些清冷,明眸之中泛起涟漪,红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各方势力对昆仑山虎视眈眈,源阵若是彻底崩坏,仅凭如今昆仑山的实力,怕是抵挡不住,那个时候,我们都将不复存在。”

“你愿意看到贪狼殿或是朝天城那位成为昆仑山的主人吗?”

老者说了很多,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我会与昆仑共存亡,他曾经守护的地方,现在换我来守护。”女子眨着修长的睫毛,道。

老者抬头看了一眼苍穹深处,白日之中隐约飘过一抹阴影。

“放心吧,唐戈已经寻找到修炼之法,他胆识过人,又是星盘上钦点的最合适之人,不会有事的。”

老者说着安慰的话,女子目光微垂,沉默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子突然转过身,盯着老者,道:“你与女帝究竟有何渊源?”

“前尘往事,不提也罢。”

老者摆了摆手,目光却望向远方云雾之中,一道水绿色身影脚下踏着不明物体,正飞速掠来,仔细看去,是一妙龄少女。

“岑夫子,阿音姐姐。”

少女轻点地面,落在了悬崖边上,她年纪尚小,却已出落的亭亭玉立,水绿色裙衣包裹着修长双腿,勾勒出完美曲线。

她虽然年龄小,但年纪轻轻便已入晖阳境,是昆仑山年轻一辈最为出色之人。

女子看到依旧有一些孩子气的少女,清冷的眸子里却也添了些柔和。

“之月,你过来。”

女子轻唤了声,少女径直跑了过去,脸上的兴奋之色不减,道:“阿音姐姐,怎么了?”

女子微微颔首,拉起了少女的手,修长的玉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块寒玉,轻轻的放在了少女的掌心之中。

“你初次下山,若是遇到什么闯不过的难关,便捏碎此玉,姐姐便会前去助你。”

这一幕,老者看在眼里,苦笑了一声,便转身离去了,远远望去,佝偻瘦小的背影令人心生酸楚之意。

第三十章 夜幕下的影子

庭院之中,唐戈如往日一般躺在竹椅上,享受着一天的阳光。

他的体内仍有暗伤,靠着这种方式休养生息。

宁知秋不知从何处也弄来了一把竹椅,就在距离唐戈不远的地方,躺了一小会。

“难怪你喜欢这么躺着,是挺舒服的。”

宁知秋脸上露出悠闲的笑容,秋寒剑在一旁安静的靠着,似乎有些无聊。

唐戈慢悠悠的开口道:“我不喜欢躺着,我只是喜欢这种放松的感觉。”

宁知秋呆滞了一瞬,然后摇了摇头,听不懂。

一片灰蒙蒙的云彩掠过天穹,唐戈看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道:“今天天气不好,可能要下雨。”

明明是和煦的阳光洒落人间,唐戈偏偏说要下雨,宁知秋不以为然,白了他一眼,依旧躺在竹椅上,一动不动。

唐戈起身,看了他一眼,然后拖着自己的竹椅去了正堂。

半个时辰后,天穹上的乌云越来越多,照射在人间的天光也越来越少。

一滴水珠从苍穹深处飞速落下,滴在了宁知秋的额头上。

冰冷的感觉渗透而入,宁知秋猛然惊醒。

“哗啦啦……”

大雨忽而倾盆而下,丝毫不给宁知秋反应的机会,转瞬间便湿透了衣衫,他拿起秋寒剑便跑进了正堂。

唐戈于正堂中负手而立,看着被淋成落汤鸡的宁知秋,突然扬了扬下巴,道:“呶,你的竹椅还在雨中呢。”

宁知秋面露苦色,道:“我都被淋湿了,还管它?”

唐戈笑着摇了摇头,望着雨幕下的世界,地面上不断溅起水泡又裂开,雨气很浓,有寒意吹进正堂里。

宁知秋整理着衣衫,许久之后才安静下来。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水打在地面上的声音占据了整个世界,唐戈就那么安静的站着,心境却悄然间起了一丝波澜。

“你知道下雨天和什么最配吗?”

不知为什么,宁知秋突然这么问了一句,唐戈转头看着他,不明所以然。

宁知秋挑了挑眉,笑着道:“下雨天和嗑瓜子最配。”

“瓜子呢?”唐戈问道。

宁知秋耸了耸肩,道:“在房间里,现在下雨了,拿不了。”

“我怎么没见你吃过?”唐戈又问道。

宁知秋尴尬一笑,道:“我一般都在房间里吃,忘了告诉你了。”

唐戈转过身继续看着雨,难怪宁知秋的言语比之前顺畅了许多,原来是嗑瓜子的原因。

……

……

这场大雨持续了很久,一直到黑夜降临也没有停歇的迹象,引起了朝天城无数百姓的抱怨。

唐戈和宁知秋则是一直待在正堂中,偶尔说几句话,或者讨论一下剑道,更多的时间都是沉默。

“这雨是怎么了,没有要停的迹象啊”

宁知秋抱怨了几句,抚摸着秋寒剑,有些冰冷。

“天黑,大雨,你知道最适合什么吗?”唐戈突然问道。

“嗯”

宁知秋想了想,道:“适合睡觉。”

唐戈看了他一眼,有种想打人的冲动,不过转念一想,他说的还挺有道理。

“适合杀人。”

唐戈森然出声,顿了顿,起身走到正堂门口,又道:“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话音落下,宁知秋猛然站了起来,走到了唐戈的身边,道:“会发生什么事?”

唐戈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目光一凛,视线穿过雨幕,望向了庭院中,那里竟凭空出现了一道人影,然后,又陆陆续续的有数道人影从墙外跃了进来。

这些人皆是黑衣,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兵器,雨水落在他们的身上,形成了一层水雾。

宁知秋震惊的望着这一幕,道:“你算的还挺准。”

唐戈无奈,道:“这个时候,你应该说什么?”

宁知秋握着秋寒剑,眼中有剑光闪过,道:“剑客绝不投降!”

“天呐!”

唐戈抬头望着苍穹,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旋即他直视庭院中出现的数道身影,道:“一共十二人,一个晖阳中境,两个腾云中境,剩余九人皆是腾云初境。”

宁知秋沉吟,看了一眼唐戈,道:“其余人还好说,但是那个晖阳中境的修行者有些难对付。”

唐戈却是摇了摇头,又道:“我隐隐有些感觉,暗中应该还隐藏着一个境界更高的修行者。”

宁知秋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握着秋寒剑的手更用力了一些。

“他们是幽灵?”

闻言,唐戈不禁多看了一眼宁知秋,他这个时候倒是挺聪明,旋即道:“除了幽灵,我想不到其他人。”

“究竟是什么人要杀你,一次性雇佣了这么多幽灵?”

宁知秋还以为幽灵这次的雇主和上一次的是同一个人。

唐戈摇了摇头,道:“这次应该是别人雇佣的。”

宁知秋想到被废了一条腿的那些人,不禁心生寒意。

二人走进了雨里,宁知秋握着秋寒剑,唐戈手里没有剑。

两人对峙十二人,而且有明显的实力差距,怎么看胜负都是一边倒的趋势。

“注意安全。”

唐戈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目光便紧盯着其中一个持剑的幽灵,他握着一柄泛着蓝芒的剑,剑身颇窄,有些像女子的剑。

“好!”

宁知秋应了一声,秋寒剑便激荡出无数剑光,刺破雨幕,直取那躲在最后的一人。

那是在场唯一一个晖阳中境的幽灵。

他的目的很明显,擒贼先擒王。

唐戈也动了,目标是那个持着蓝芒细剑的腾云初境幽灵,同等级之内没人是他的对手,即便他没有剑。

那个幽灵见状,眸子一凛,手中细剑刺出,剑势很猛,但是速度不快。

唐戈一个侧身便是躲开了剑锋,雨水滴落在蓝芒细剑上,添了几分玄妙。

那幽灵想回手刺向唐戈,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牢牢锁住,唐戈的手掌犹如铁钳一般坚硬。

他大惊失色,却见到唐戈丝毫不给他机会,另一只手的指尖上浮现一道剑气,直接刺向了他的眉心。

“啊!”

一声惨叫响彻雨夜,那个幽灵应声倒地,眉心处有一道血纹,血液随着雨水流到了地面上。

再看唐戈,手中已是多了一柄蓝芒细剑。

电光火石之间,唐戈解决了一名幽灵,刚刚准备群起而攻的几个幽灵愣了一瞬,旋即速度更快,手中的各种兵器朝着唐戈招呼而去。

唐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蓝芒细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身形一动便是进入了战圈。

一时间,声音四起,各色光芒开始闪烁。

宁知秋的主要对手是那名晖阳中境的幽灵,随着秋寒剑刺出,有几个幽灵企图围攻宁知秋,却被那名晖阳中境幽灵屏退了。

他决定一个人会会这个青衣剑客。

其余幽灵见状,则都是朝着那个红衣剑客袭去。

宁知秋心里暗自一沉,这不是我要的效果啊,心里这般想着,那个晖阳中境的幽灵已经动手,其手中一杆长枪如蛟蛇狂舞,穿梭于雨幕中,冲进了那无数剑光之中。

唐戈见到围在自己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当下也是脸色一变,十一个幽灵,两个腾云中境,九个腾云初境,也真是看的起自己。

他刚刚突破腾云初境没多久,若是单打独斗自然不怕,但对方人数实在太多。

蓝芒细剑在唐戈手中发挥的威力远远要比那个已经死去的幽灵要强的多。

剑气纵横周身,呼啸穿梭,一时间竟是无人能够近身。

某个时刻,蓝芒细剑陡然暴发户璀璨的剑光,以剑身为源头,数道剑芒扩散开来,与剑锋平行,其中蕴含的剑意令雨水都不敢落下。

就连处在激战中的宁知秋都忍不住分神看了一眼。

随着唐戈手臂挥动,数道剑芒直接凌空而起,照亮了夜空,也短暂阻止了雨水的降落。

那些幽灵纷纷抬头,剑芒映在他们的眼睛里,轰然落下。

第三十一章 雨中月

一剑破万刃……

昆仑山剑术,乃是昆仑山前代剑宗大人物所创,这柄蓝芒细剑还不错,能够发挥出一些威力。

数道剑芒在雨中呼啸,传出锐啸之声,或是穿梭,或是径直落下,一众幽灵躲闪不得,纷纷被剑气所伤。

有几人应声倒地,有几人祭出兵器却被剑气折断,还有几人比较庆幸,躲开了剑气,但一时间都是胆寒。

此人是何人?

明明只是腾云初境,为何剑意如此雄浑,他们联手竟是讨不到好处,还折损了部分战力。

宁知秋和那个晖阳中境的幽灵看到这边的战况,一人喜,一人忧。

唐戈握着蓝芒细剑,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哀嚎的几人,鲜血融于雨水,浸满了一片。

随即平静的看着还站着的众人,有几人的兵器已经被剑气损坏的不成样子。

雨水早已湿透他的头发,沿着脸颊流下,遮住了他的眼睛,却挡不住他的目光。

蓝芒细剑微微震荡,再度有剑气环绕剑身,形成了一道剑气光膜,雨水都是侵犯不得。

唐戈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蓝芒细剑直刺而出,再次冲进了人群。

那群幽灵见状,丝毫不敢再有所保留,立刻分散开来,各种寒光兵器在雨幕中更显阴冷,无情的攻击着唐戈的周身要害。

蓝芒细剑犹如水蛇一般,游走在一众幽灵之中,唐戈的身法诡异,那些幽灵一时之间竟是捕捉不到他的踪迹。

而剑锋所过之处,有无数细小的剑气旋转穿梭,那些幽灵的衣衫上便是多了些裂口。

有的裂口还会有血液流出。

雨水很冷,雨势很急,打在那些幽灵的伤口上,也是疼的要紧。

但毕竟是昆仑界的神秘组织,每一个幽灵都是训练有素的,很快他们便发现了唐戈的一些漏洞。

比如他喜欢左手持剑,所以身体经常是偏右,那么左侧便成了他的视野盲区。

利用这一点,部分幽灵在右侧吸引唐戈的注意力,另外一部分幽灵也是从左侧攻击。

几番下来,唐戈的也是受了些伤,肩膀上,手臂上,皆是出现了血痕,他的红衣更红了。

雨水打在伤口上,令他越发的清醒。

“噌!”

蓝芒细剑反手一挥,剑光撕破了雨幕,狠狠的刺穿了一名幽灵的胸口。

他目光空洞的告别了这个世界。

细剑光速拔出,唐戈一个转身,猛然刺向年面前的雨帘,有一道刀光迎面而来,划过了他的肩膀,留下了一道血痕。

而他的剑则是直接刺穿了一块血肉,那是刀光的主人,他倒在地上,脖子对着天空喷出了浓浓的鲜血。

唐戈歪头看了一眼肩膀上的伤口,目光更加寒冷。

雨水将蓝芒细剑的血水冲刷干净,剑身在唐戈的控制下,直接横在了面前,抵挡住了三道迎面而来的攻击。

一柄刀,一把锏,还有一个黑色的铁轮,铁轮上有一圈锋利的锯齿。

巨大的力量令蓝芒细剑嗡鸣作响,隐隐传出剑吟声,而唐戈的手臂则是下沉了一些距离。

三种兵器险些落在他的脸和肩膀上。

迎面而来的三道攻击被挡,又有两个幽灵从左右两侧迅速欺近身前。

一刀一剑都对准了腰间要害,唐戈淡漠了看了一眼那柄剑,冷哼了一声,很次的剑。

唐戈左手持剑挡住面前三道攻击,右手手指上有一道剑芒出现,直接指向了右边的持刀幽灵,同时他的身躯以一种刁钻的角度一侧,但那柄剑还是在他的腰上留下了伤口。

同时他的手指也点在了持刀幽灵的眉心处,看似只留下了一道血纹,实则死的比谁都惨。

忍受着腰间传来的剧痛,那一直抵挡着三道攻势的蓝芒细剑猛然爆发出无数剑气,唐戈用力一挥,震退了他们,电光火石之间,他再度挥剑,锋锐的剑气直接在三人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血痕。

唐戈捂着腰间的伤口,身形有些不稳,他利用蓝芒细剑支撑着身体,目光冰冷的盯着刚刚那个伤他的持剑幽灵。

那个幽灵似乎有些惧怕,握剑的手都是有些颤抖。

唐戈朝着周围看了一眼,除了这个持剑幽灵,他的对手还有另外二人。

远处,宁知秋和那个晖阳中境的幽灵正打的白热化,虽然宁知秋的境界比对方低了一个小境界,但竟是打的难解难分。

“呸!”

唐戈啐出了一口血水,盯着自己视线内仅剩的三个幽灵,冷笑了一声,道:“还不一起上,难道想死的更快些?”

“他快不行了,杀了他!”

唐戈不知道是谁说的这句话,只是眼中的寒意愈发的深沉,比这场雨还要寒冷。

雨水不断冲刷着他的伤口,地面上已是一片血坑,染红了他的鞋与裤腿。

那持剑幽灵距离最近,也是最先靠近唐戈的,蓝芒细剑的剑气激荡,直接挥向那刺来的剑。

“咔嚓!”

金属断裂的声音传出,持剑幽灵惊恐的看着手中的断剑,缺口光滑如镜。

下一瞬间,剩下那两个幽灵已是到了身前,一人左右手各握着一柄追心刺,直接刺向唐戈的脑袋和胸口。

最后之人躲在此人身后,唐戈隐约看到,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兵器的幽灵。

剑气激荡,沿着蓝芒细剑的剑身蔓延到唐戈的手臂上,与此同时,他的双眸也是闪过剑光,似乎看穿了幽灵的攻势。

唐戈的身形迅速向后退了几步,追心刺落空,企图再次发起攻击,唐戈却已经先发制人,他的速度极快,转瞬间蓝芒细剑便已经刺穿了那个幽灵的肩膀。

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啊!”

一声吼叫传出,那个幽灵居然忍受着剧痛,两柄追心刺再度刺向唐戈。

只见唐戈冷漠一笑,蓝芒细剑一挑,顿时血花漫天,那个幽灵的手臂直接飞了出去。

追心刺再无法发挥作用,幽灵轰然倒地。

就在这个幽灵倒地的瞬间,在其身后,又是一道黑影出现,直接一掌轰向了唐戈,在其掌心有着雷霆闪烁。

唐戈眼眸一凝,他后退不得,索性直接迎上,蓝芒细剑直接刺出,刺的不是那雷霆手掌,而是那个幽灵的脑袋。

两道身影交错,雷霆手掌拍在了唐戈的肩膀上,正是伤口的位置,顿时钻心的疼痛袭来,而蓝芒细剑直接刺穿了幽灵的脑袋,脑浆夹杂着血浆疯狂的涌了出来。

到死的时候,这个幽灵也没有想到唐戈会用这种办法杀了他,他本以为那一剑会刺向他的雷霆之掌。

在蓝芒细剑的支撑下,唐戈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肩膀上,手臂上,腰上,皆是不断溢出鲜血。

但他的目光却看向了不远处,一个幽灵握着断剑,身躯颤抖着看着刚刚那个被捅出脑浆的幽灵,眼中满是惊骇之色。

他难道是个新手?

唐戈这般想着,目光一转,看向了另一处。

剑气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宁知秋全身沐浴在剑光中,如秋水,似寒霜,他的身上也是有无数的伤痕。

那一个晖阳境幽灵手中的一杆长枪也是抖动如雷霆,颇有势如破竹之势,他身上的伤口明显要比宁知秋的少了许多。

唐戈盯着那幽灵,准确的说是他手中的长枪,双目之中渐渐有剑光开始凝聚,那枪影在他的眼眸中变化万千,道道残影皆是有章可循。

枪势越发凶猛,宁知秋的剑锋隐隐处于劣势,但却没有溃败的迹象。

某个时刻,唐戈眼中的剑光陡然消失,同时有声音从口中传出:“剑随意走,意随心动,记住,人,才是大道之本,只有人控制剑,切勿被让剑控制了人。”

声音很轻,宁知秋却听的真切,当下心中便是犹如通明了一般,眼底闪过一丝明悟。

而此时,秋寒剑的剑势猛然增强。

唐戈松了口气,挪开了视线,扫视了一圈周围,雨幕下的黑暗里,似乎有无数的影子。

“还不出现吗”

他呢喃了一声,便是看向了那个似乎是新手的幽灵,那人察觉到唐戈的目光,吓得一激灵,竟是丢掉了手中的断剑。

那个幽灵慢慢的朝后退去,身体不停的颤抖着,就像是看到了恐怖的地狱修罗。

冰冷的雨水和冰冷的目光令他绝望到了顶点。

唐戈冷漠的看了他一眼,直接丢出了蓝芒细剑,速度极快的穿破雨帘。

那幽灵竟是害怕的忘记的闪躲,也忘记了反抗,蓝芒细剑直接刺穿了他的胸口,从后背破出,一个回转,又回到了唐戈的手里。

一瞬即死,那个幽灵倒地,怔怔的望着天空,大雨倾盆而下,直接模糊了视线。

唐戈慢慢的直起身子,运转起昆仑山心法,暂时控制住了血液的流失。

一声剑吟响彻雨夜,秋寒剑划过了幽灵的脖颈,而长枪也刺破了宁知秋手臂的衣衫。

幽灵重重的倒地,长枪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掌声。

宁知秋满身伤痕,脸上血水和雨水混成一团,然后被冲刷而下,虽然受伤严重,他的脸上却挂着笑容,一瘸一拐的走向唐戈。

唐戈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是猛然抬头看向了半空。

漆黑的雨夜突然亮了起来,一团光芒在半空中出现,那光芒寒冷却明亮,如同夜空中的皓月一般。

仔细看去,皓月中还有着一道人影。

那人影迅速放大,直接一个翻身轻轻跃起,落在了庭院之中。

唐戈脸色一沉,宁知秋紧握秋寒剑,随时备战。

一袭黑衣,胸前一道金色火焰的图腾,踏着月光而来,唐戈忽然想起来昆仑山典籍中的记载,这般模样的幽灵,正是那九幽之一。

月神

第三十二章 残局谁来收拾

雨还在下

天穹深处仿佛裂了个口子,有一双大手不停的往里面灌水。

夜越深,雨越大,也越寒冷。

唐戈全身是伤,这次他不想也不能动用剑符,所以完全是凭着自己境界在战斗。

宁知秋身上也全是伤,比唐戈少一点。

地面上躺着十二个已经死去的幽灵,大雨冲刷着他们的尸体,雨水与血水混合,流过青石板,流向了黑暗中。

原本已经结束的战局,因为月神的到来彻底改变了胜利的天平,至少表面让是这样的。

一个乾元境界的幽灵,就算是全盛时期的唐戈和宁知秋联手也不是对手。

月神负手而立,身体表面有一层淡淡的光芒,大雨竟是浸不透分毫,他静静的盯着唐戈,道:“你真的给了我很大的惊喜,短短数日竟是从琴心境踏入了腾云境。”

唐戈咧开嘴,突然笑了,笑容很是森然,片刻后,道:“原来是你啊看来你的剑伤好了。”

白马桥上,唐戈留下了一道剑符中的剑气,那道剑气使尾随而来的月神受了重伤。

月神神色一变,眸子里闪着寒光,道:“那道剑气应该不是你自己修炼而来的吧?否则你现在也不会是这般模样。”

唐戈面无表情,脑海中思绪飞快,他在想如何破解眼前的危局,最终还是动了剑符的念头。

虽然可能会受更重的伤,但总比丢了命强。

“你废话真多。”唐戈面无表情的道。

月神的眼神越发深邃,突然爆发出浑厚的气息,周身光芒更甚,宛如月光,震散了落下来的雨水。

宁知秋握着秋寒剑,直接站在了唐戈的面前。

唐戈看着这个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月神眼神一凛,就欲动手,却听到有一阵脚步声从门外响起。

这么大的雨,怎么会有如此清晰的脚步声?庭院中的三人皆是一愣,转过头看向了门外。

一把油纸扇挡住了天雨,同时也遮住了伞下人的模样,那人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

雨水沿着雨伞落下,雨伞轻轻上抬,隐约可见一张颇为潇洒的面容,他一手握着伞,另一只手中还轻轻挥着一柄折扇。

大雨天拿着折扇,有些违和。

“你是何人?”

开口的是月神,他盯着伞那人,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伞只有下雨天才用,而扇可以杀人。”

伞下传出淡淡的声音,穿透雨幕,传进了三人的耳朵里,月神和宁知秋听到这句话,在短暂的迟疑后,突然神色一变。

唐戈却不明所以,甚至还有些疑惑。

“是他!”宁知秋惊呼出声。

“谁?”唐戈问道。

宁知秋看着那个伞下之人,目光停留在其手中的折扇上,道:“山河隐者,布天言。”

唐戈想了想,还是没有印象,他看着宁知秋的反应,此人应该不是朋友。

“他来做什么?”宁知秋小声嘀咕着。

“应该不是敌人”唐戈说道。

“你怎么知道?”宁知秋又问道。

“猜的。”唐戈又道。

月神也是紧盯着伞下那人,神色凛然,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受人之托,请你离开。”

伞下又传出了声音,这一次声音有些寒冷。

“我若不走呢?”月神冷哼了一声,道。

“那便死。”

伞下的声音很平静,像针落进了大海,却掷地有声。

月神眼神微寒,道:“谁让你来的?”

“三息之内,不走便死。”

伞下传出了最后一道声音便陷入了沉默,月神死死盯着那人,眉头皱到了极致,忽而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雨夜之中。

“这就走了?”

宁知秋抬头看了一眼雨夜深处,有些惊讶,但是一想月神面对的是布天言,也是挺合理的。

……

……

一夜之后,雨停,天晴。

地面上的血早已经被大雨冲刷干净,十几具尸体还安静的躺着。

布天言昨晚没有走,说是下雨了没地方去,暂避一晚。

唐戈和宁知秋都有伤在身,虽然吃了昆仑山的圣药好了一些,但还是不便行动,于是一大早在唐戈的巧言令色之下,布天言去了朱雀将府和朝天堂,请他们的人来收拾幽灵的尸体。

至于为什么唐戈要让布天言把这件事都告诉两个地方呢?自然是为了给朝天堂找些麻烦。

唐戈和宁知秋都换了新的衣衫,依旧是红与青。

在布天言回来没多久之后,朱雀将府和朝天堂的人也是一前一后的来到了这里。

韩禹和池靖都没有露面,唐戈有些失望。

若是普通人的尸体他们也不会管,但这是幽灵,不仅要管,还要争抢。

于是他们在唐戈的庭院中对峙了起来。

一面是身着赤红铠甲的朱雀军士兵,一面是身着黑色软甲的朝天堂帮众,谁也不让着谁。

正堂中的三个人却各有所思,任凭庭院中刀剑相向。

唐戈轻轻捏着自己的手臂,心想若是无极剑骨修炼更好一点,应该就不会流血了吧?若是以剑意淬炼肉身真的可行的话,那些幽灵也近不了身的吧?

宁知秋抱着秋寒剑,低头沉默,想着昨夜对战那个晖阳境幽灵时唐戈给自己说的那番话,似乎又有所感悟,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小唐一样厉害啊?

布天言看了看唐戈,又看了看宁知秋,心想是现在离开,还是等一会在离开。

庭院中的争吵愈发的猛烈了,唐戈依旧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他看了一眼宁知秋,后者向他投来的疑惑的目光。

“要不你去解决一下?”唐戈说道?

“怎么解决?”宁知秋问道。

唐戈一时语塞,想了想,道:“要不你随便?”

宁知秋沉默了片刻,然后走了出去。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庭院里变得极为安静,朱雀军和朝天堂帮众都走了,也带走了那些幽灵尸体,宁知秋一副胜利者的骄傲模样走了进来。

“厉害!”唐戈微微点头,没有问他怎么做到的。

“你怎么做到的?”自然有人会问,是布天言。

宁知秋笑了笑,道:“我让他们平分了,一方六具尸体。”

唐戈颔首,觉得这个处理方式还可以。

宁知秋也觉得自己处理的很棒。

二人对视了一眼,然后目光齐齐的看向了布天言。

布天言是一个长相俊美的青年男子,举头投足间都有一副潇洒肆意的感觉,面目棱角分明,颇为英俊。

“前辈,你为什么会来救我们?”宁知秋问道。

布天言轻轻挥着折扇,抿了抿嘴,犹豫了片刻,道:“其实我就是路过,看到有幽灵作祟,就出来主持了下正义。”

“你昨晚不是还说受人之托吗?”宁知秋盯着他,又问道。

“哈哈!”

布天言尴尬一笑,道:“昨天那么说还不是为了吓唬月神那个家伙!”

宁知秋刚要再说些什么,只见布天言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有缘再见!”

话音落下,他便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只留了一把雨伞安静的靠在椅子上。

“跑的真快,雨伞都不拿,不过他怎么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呢?”宁知秋小声的呢喃着,还是有些许疑惑萦绕在心头。

唐戈看着布天言离去,才开口道:“他是什么人?”

闻言,宁知秋在短暂的沉吟之后,开始说起这个人的故事。

布天言的在武道界被人熟知是在七年前,他一人一扇闯荡登云窟,连克十二位乾元境高手,最终站在了登云窟的顶端。

登云窟乃是当年大周帝国举办的一场盛会,邀请昆仑界各方豪杰前来参加,但是限定在无相境之下,当然,那时候昆仑山封山,无人参加。

“据说,那时候韩禹将军也参加了登云窟,但最终也败在了布天言的手中,他就像是一个凭空出现的人一样,没人知道他的过去是什么样子的。”

宁知秋缓缓的说道,眼中满是钦佩之色。

唐戈点了点头,觉得此人挺有意思。

登云窟之后,女帝想拉拢布天言为大周效力,但是却被他拒绝,从那以后他便消失了。

直到三年后,鬼界的剑客突然在东陆大地出没,而且疯狂残杀武道界正道人士。

这个时候,布天言又出现了,一柄山河扇,诛杀鬼界十八寂灭境高手,震惊武道界。

鬼界的寂灭境相当于乾元境。

从那之后,布天言的名声便是彻底响彻昆仑界。

因为他的兵器便是那柄山河扇,所以他被称为山河隐者。

“后来呢?”唐戈问道。

“后来他就又消失了,江湖上便没了他的传言,再出现时就是昨晚了。”

宁知秋说道,眼中泛着光芒,即便是再一次说起此事,依然是心神澎湃。

两次出现皆震惊天下,又两次隐没,这难道才是大人物的生活方式吗?

宁知秋这般想着,又道:“武道界盛传韩禹将军是乾元境中第一人,我看还没有他厉害呢!”

唐戈笑了笑,道:“都是虚言罢了,又有几分真假呢?”

“他为什么会救我们呢?”

宁知秋又开始小声的嘀咕着,百思不得其解。

唐戈皱起了眉头,旋即又舒展开来,这个问题也不是问题,至少布天言不是敌人。

下过雨的清晨总是特别凉爽透彻,也特别适合迎客。

在唐戈的目光注视下,韩禹一身黑金色的便装便走了进来。

第三十三章 我的剑

韩禹到访的目的很明显,是为了幽灵的事。

唐戈没有起身相迎,因为他不想迎接,其次是身上还带着伤,他真的不想站起来。

倒是宁知秋,冲着韩禹抱了抱拳,在他心里,这个朱雀将军也是个大人物。

“你们没事吧?”韩禹不知道是真情还是假意。

唐戈摇了摇头,道:“还死不了,你们能查到是谁雇佣的他们吗?”

韩禹迟疑了片刻,道:“或许能,或许不能。”

唐戈脸上泛着冷意,道:“和他们有关。”

韩禹一愣,他知道唐戈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

那一日唐戈废了他们的孩子,那些人都有些背景,自然不肯罢休。

“你有证据吗?”韩禹问道。

“这不应该是你们的事情吗?”唐戈盯着他,反问道。

韩禹脸色一僵,有些尴尬,的确,幽灵在朱雀区出现,自然需要朱雀将府处理。

“我会查清楚的。”

韩禹看了一眼唐戈,又道:“你怎么让朝天堂的人带走了那六具尸体?”

唐戈耸了耸肩,道:“朱雀军和朝天堂帮众争得不可开交,我又有什么办法,怎么?幽灵对于你们很重要吗?即便是尸体?”

“嗯。”

韩禹点了点头,声音很平静,没有继续说下去。

厅堂内一时间有些安静,唐戈看了看有些无聊的宁知秋正观摩着秋寒剑,又看向韩禹,道:“韩将军来此处,就是说这些?”

韩禹迟疑了一瞬,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觉。

“韩将军有话直说。”唐戈道。

韩禹轻吐了口气,道:“你打算报复他们吗?”

唐戈平静的道:“谁雇佣的幽灵我便找谁。”

“如果不知道是谁雇佣的呢?”韩禹问道。

“那我们会亲自上门拜访,会有答案的。”唐戈的语气依旧平淡。

韩禹摇了摇头,道:“他们的背景皆是深厚,你切不可鲁莽。”

“我不在乎。”

唐戈淡漠出声,他不在乎那些人是什么背景,也不在乎朝廷会如何对待自己,更不在乎韩禹会因为此事受到牵连,因为他负责着朱雀区的秩序。

韩禹对唐戈实在是无可奈何,脸色逐渐的阴冷了下来。

最后,二人似乎已经无话可说,韩禹本想嘱咐几句话都没了心思。

在韩禹离开之后,唐戈本想着朝天堂应该也会有人来吧,就算不是池靖,也会派一个身居高位的人来。

但是一直到了中午,也不见人影,反而来了一个高大威猛的铁匠。

……

……

炎燚如初见的时候一样,一副憨厚的模样,他来了,还带着一个剑匣。

唐戈的目光落在剑匣上,露出了一抹喜色。

但他在看到炎燚的时候,却是察觉到了他眼底深处有一抹诡异莫测的殷红之色。

“剑铸好了?”

唐戈依旧没有起身,看着炎燚将剑匣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宁知秋一听是剑,直接凑了上来。

“好了,你看看。”

炎燚打开了剑匣,剑与剑鞘平行放着,看得出来他很细心。

宁知秋睁大眼睛,露出了艳羡之色。

唐戈随意的坐着,盯着剑匣里的剑,眸子里竟隐约有些忧虑之色。

此剑主体为红色,从剑柄到剑身,再到剑刃乃是一体,浑然天成。

剑格为黑色火焰,剑身略长,宽度适中,剑柄是暗红色,掺杂着一些黑色,剑身到剑刃则都是血红之色,玄妙而不失锐气。

“铸剑用的何种材料?”

这柄剑倒映在唐戈的眸子里,如同一道地狱之火想要融化其眼中的寒意。

“魔窟山下的千年炎铁。”

炎燚如实说道,盯着血红长剑,就像在看一件艺术品,充满着狂热之色。

“嗯。”

唐戈平静的点了点头,手指轻轻的抚火剑身,再到剑刃,原本火热的长剑,被他抚摸之后,温度立刻降了下来,原本的蒸腾之气也是消散而去。

就像是一个狂野的凶兽被驯服成了一只奶狗,剑上的火热暴乱之意散去,就连炎燚火热的目光都是渐渐平息了下去。

“多谢了。”

唐戈又道,旋即长剑入鞘,看的出来,炎燚很花心思,剑鞘乃是用青寒玉和某种金属混合打造而成,恰好与剑相辅相成。

至始至终,宁知秋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这柄剑,直到入鞘。

“嘿嘿。”

炎燚摩挲着手掌,憨厚笑容隐隐带着一丝诡异之色,唐戈的指尖点在了他的眉心处,炎燚脸上的笑意立刻是凝固了下来。

剑气从指尖射出,进入了炎燚的眉心,也进入了他的气海以及经脉之中。

他是个修行者,但是境界很低。

炎燚的身躯开始剧烈的颤抖,脸上的痛苦之色逐级增加。

这般情况持续了许久,直到炎燚脸上冷汗淋漓,其天灵盖上冒出了一道白烟,唐戈才收回了手指。

炎燚的脸色渐渐好转,仿佛还是心有余悸,盯着唐戈几个呼吸之后,才木讷的点了点头,道:“多谢,多谢!”

“魔窟山的千年炎铁虽然是稀有金属,但阴煞之气极重,以后别再如此了,否则你迟早要被邪力控制。”唐戈说道。

“嗯。”

炎燚无力的回了一句,身体也像是瘫软了一般,低垂着脑袋,无法言语。

唐戈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方中玉的?他是青龙区方府的主人。”

“方中玉?”

炎燚眉头微皱,思索了片刻,道:“不认识,怎么了?”

“没事。”唐戈道。

“对了”

炎燚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之前有一个人来我这里修理过他的刀,那人似乎就是方府的。”

“他叫什么名字?”唐戈问道。

“貌似叫元澈。”

……

……

炎燚离开后,宁知秋总是想着各种理由要观摩唐戈的剑,唐戈只是给他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

“你觉得那些幽灵会是谁雇佣的?是某个人,还是他们一起?”

听到唐戈这个问题,宁知秋也是陷入了疑云之中,但是他很快想到的一件事。

“幽灵是武道界的神秘组织,一般人根本雇佣不到他们,就算是有些背景的人也不知道如何去寻找幽灵的踪迹,除非这个人的背景极深,或者与幽灵有着某种关系。”

闻言,唐戈低头垂目,轻声问道:“他们之中谁的背景最深?”

宁知秋想了想,道:“那就是朝天堂堂主池靖和礼部尚书薛儒了。”

“薛儒?”

唐戈一惊,道:“还有他?”

宁知秋也是错愕于唐戈的反应,点了点头,道:“对啊,那天来找麻烦的有一个是他的儿子。”

唐戈望着门外,许久之后,脸上渐渐多了一丝笑意。

……

……

礼部尚书的府邸自然也坐落在青龙区,当唐戈出现在薛府门外的时候,在距离不远的地方,一个身着黑色软甲的人从隐蔽处探出头来,看到了唐戈的身影,然后他飞快的离开了这里。

唐戈的手中握着一柄剑,站在薛府门外。

“你是何人?”

唐戈还没有踏入大门,便是被一众守卫拦住了去路。

“唐戈,薛儒应该知道我的名字。”

“唐戈?”

那些守卫一脸的疑惑,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就要将他赶走,但是守卫中有一人突然惊叫了一声。

“是你,就是你打伤了少爷!”

闻言,众人纷纷回过神来,直接将唐戈围了起来,刀光闪烁,大有将他大卸八块的欲望。

“你们还是通知薛儒吧。”唐戈淡淡的道。

那些门卫不敢私自处理这个对于老爷来说的重要人物,派出一人进去禀报了。

不多时,那人跑了出来。

“老爷说了,你可以进去。”

唐戈背负着双手,手中还握着剑,在众人的目光中,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薛儒是个中年男子,一副书生气息,胡须略短,穿着一身简单的常服。

他看到唐戈的时候,平静的不能再平静,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阁下伤了我儿,又来我府上作甚?”

薛儒的语气中丝毫听不到恨意,甚至是冷意都没有,他还平静的饮了口茶。

“噌!”

剑已出鞘,唐戈没有说任何话,直接一剑刺在了薛儒的肩膀上。

血红的剑刃上多了一些血。

薛儒肩膀处的衣衫瞬间被鲜血浸染,他脸色瞬间苍白,惊恐的看着唐戈。

万万没想到,唐戈竟然直接出手。

“你!”

薛儒指着他,手指剧烈的颤抖着。

唐戈握着剑,剑尖依旧插在薛儒的肩膀上,鲜血还在往下流着。

“薛大人,你果然是修行者。”

第三十四章 小师叔

薛儒是十年前来到朝天城的,从那时起便开始混迹官场,一直以书生文人的面孔示人。

但是此刻,唐戈居然说他是修行者。

“你在说什么?”

薛儒忍受着剧痛,死死的盯着唐戈,脸色越来越痛苦,那柄剑还在自己肩膀上。

唐戈冷漠一笑,道:“你若是个普通人,现在已经死了。”

薛儒眉头一皱,片刻后,脸上的痛苦之色逐渐消失,只是还显得苍白,他整个人的气质都与之前不一样了,道:“你如何看出来的?”

唐戈从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便感觉到了异样,但是却看不出什么,所以刺了他一剑。

“我自然看得出来。”唐戈道。

薛儒低头看着肩膀处的剑刃,脸色微变,道:“你刺我一剑便是为了试探我是否是修行者?”

“我没那么无聊。”

唐戈抽回了剑,有血液沿着剑刃滑落,又道:“我只是有仇必报。”

薛儒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玉瓶,倒出一粒药丸直接填入了嘴里,肩膀处还在流着血,只是速度越来越慢了。

唐戈注意到那个药丸,眼神不经意间闪过一道寒意。

“你还真是谨慎,随身都携带着疗伤之药。”

薛儒笑了笑,道:“世道险恶,总要预防着。”

“我本来想杀了你的。”唐戈幽然说道。

薛儒平静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凭什么杀我,是你先伤我儿在先。”

“这么说你承认幽灵是你雇佣的了?”

唐戈的眼神瞬间冷冽,有杀意弥漫开来。

薛儒脸色一沉,却很快恢复了平静,道:“没想到你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唐戈冷漠道:“你记着,是你的儿子伤我朋友在先,所以即便我杀了他,你也没理,还有,不要跟我讲道理,我本来就不讲理。”

薛儒感觉到一股深邃的寒意从唐戈的眸子里射出,他的身躯竟是忍不住颤了一下,这十年来,他何曾有过这种感觉?

“你想怎样?”薛儒问道。

唐戈手臂一震,剑刃上的血迹便是震散开来,再度归鞘,他随意的坐下,道:“十年前,你来到朝天城是因何原因?”

薛儒恢复了些血色,道:“朝天城雄伟繁华,谁不想来?”

“你最好说实话。”唐戈说道。

“我说的便是实话。”薛儒打量着唐戈,说道。

唐戈望着门外,淡淡的道:“我可以给你提个醒,你刚才的那粒药丸”

“药丸怎么了,朝天城各大药堂都有售卖。”薛儒平静的道。

“我说的是那个玉瓶。”

唐戈的声音很轻,薛儒的脸色却骤然一变,显然唐戈已经知道了玉瓶的来历。

“那玉瓶是用昆仑山寒玉炼制而成,你怎么会有?”

唐戈目光一转,盯着他,眼中寒意深沉。

薛儒的呼吸隐隐加重,已经十年没人向他提起昆仑山了,为何十年后来了年轻人质问于他。

唐戈是昆仑山门人的事情已经传遍朝天城,但是他为何会找到自己?

薛儒的眼神闪烁不定,最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道:“许多年前我曾经去过昆仑山,本想上山拜师求道,但奈何资质不佳,被赶了下来,下山的时候不小心摔下了山崖,被一个昆仑山前辈救了下来,给了我一粒疗伤圣药,便是用这玉瓶装的。”

“你如何上的山?”唐戈直接问道。

“独自一人登山。”薛儒回答道。

“时间。”唐戈又道。

薛儒想了想,道:“应该是十三年前。”

“那个救你的人是谁?”唐戈盯着他问了这最后一个问题。

薛儒陷入沉思,许久之后,才缓缓的道:“临走时,我请教了他的名讳,他叫周七怪。”

唐戈嘴角动了动,似是笑意,但只存在了一瞬间。

他再次看向薛儒,道:“如果不杀你,我以后会很麻烦。”

唐戈不希望每天都会受到幽灵的骚扰。

薛儒垂首,道:“此事到此为止。”

“你从何处雇佣的幽灵?”唐戈又问道。

薛儒瞳孔微缩,摇了摇头,道:“不可说,否则我也会死。”

唐戈淡漠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提着剑离开了。

……

……

唐戈知道薛儒有一部分是在撒谎,所以才不杀他,是什么事情让薛儒费尽心思去撒谎呢?而且还和昆仑山有关。

回到正阳街,唐戈还没走进家门,便是听到里面传出了一阵金铁相交的声音,而且天地元力的波动异常猛烈。

有人在战斗!

唐戈瞬间神经紧绷,沿着墙壁靠近门口,看到宁知秋手持秋寒剑,正在和一道水绿色的倩影激斗着。

看到那道倩影,唐戈放松了戒备,直接走了进去。

“停!”

唐戈的声音很轻,宁知秋直接后退数丈,收起了秋寒剑。

那是一个妙龄少女,眉眼盈盈,肌白如雪,青丝落于腰间,颇显灵动活泼。

尤其是她的腿很长。

她看到唐戈,直接跑了过来,挽着他的手臂,笑嘻嘻的道:“师叔,你终于回来了。”

“师师叔?”

宁知秋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指着二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对啊,这是我小师叔。”

少女一直挂着可爱的笑容,不觉贴着唐戈更近了一些。

唐戈无奈的摇了摇头,强行抽离的自己的手臂,看着面前的少女,道:“两个问题,你怎么来了?你们俩怎么打起来了?”

少女又一次抓住了唐戈的手臂,道:“岑夫子和阿音姐姐让我来帮你的。”

唐戈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觉得有些麻烦。

“那你们俩?”唐戈又问道。

“我和她刚刚只是在切磋。”

宁知秋抢着回答,他知道唐戈和少女的关系,怕他误会再修理自己,虽然他的境界比唐戈高出很多,但总是有一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不过她真厉害,年纪轻轻就是晖阳境界了。”宁知秋又道。

“对呀,师叔,你看我的剑。”

少女嘟着小嘴,一脸幽怨,举起了手中的剑,剑刃上到处都是缺口,应该是被秋寒剑所致。

“丢了吧,待会送你一柄新的。”

唐戈朝着正堂走去,想起来自己房间里还有一柄蓝芒细剑,是从幽灵手里夺来的,刚好适合她。

“真的?师叔你太好了,刚来就有礼物呀!”

少女蹦蹦跳跳的就追上了唐戈,又挽起了他的胳膊,就这么走了进去。

宁知秋看着这一幕,挠着后脑勺,有些疑惑。

这家伙境界这么低,怎么就成了师叔了?

……

……

唐戈来到朝天城之后便是将一些重要的信息以秘法传回了昆仑山,其中包括他的住址。

“之月,说说吧,是你偷跑出来的,还是岑夫子让你来的?”

唐戈随意的坐在左边的大椅上,少女就站在他身边,宁知秋则是在对面坐着。

她叫古之月,昆仑山的天才少女。

古之月的嘴唇一翘,道:“我哪有,这种时候我怎么会偷跑出来,岑夫子说也算是对我的一种历练。”

唐戈点了点头,再一次将手臂从古之月的手里抽出,道:“我先前观你的剑术,进步了很多。”

“那是当然!”

古之月高昂着玉首,满脸的自豪,洁白无瑕的脸蛋上,透着些粉嫩。

随着她渐渐长大,也越发美丽了起来。

“对了,阿音姐姐还让我给你带了个消息。”

古之月看了一眼宁知秋,小脸顿时严肃了下来,然后贴近唐戈的耳朵,小声的说着。

唐戈的脸色不变,眼神却越发冰寒起来。

第三十五章 沧吾

家里又来了个新人,是个美少女,唐戈把他安排在了自己隔壁的房间,同时把那柄蓝芒细剑给了她,于是一整晚都能听到少女清脆悦耳的欢喜声。

入夜,唐戈盘膝而坐,运转起昆仑山心法,不断修补着受伤的躯体。

随着修为踏入腾云境,唐戈体内的剑气雄浑程度更是骇人,那些剑气依旧在淬炼着血肉与经脉,无极剑骨承受着这些剑气,也在不断变得更加坚硬,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气海中,那一颗剑丸被无数道最精纯的剑气淬炼着,形状已经脱离了球形,但还没有达到本命剑的程度。

剑符安静的飘浮在气海,自从上一次唐戈动用剑符用于与寿南风战斗之后,他便不敢再用。

他现在境界尚低,一个不小心便会被反噬,甚至会伤到根基。

不过也正是因为剑符,唐戈才想到用剑气淬炼肉身的修炼方法,可以说剑符便是他修炼的源头。

随着对剑道有更深一层的感悟,唐戈越发迫切的想要尽快进入大明宫天宝阁,找到剑圣留下的东西。

他突然想起来离阳城门外的那个“十”字以及斑驳的剑痕,决定有时间再去看一下。

隔壁又传来古之月的笑声,不知道是因为那柄蓝芒细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事。

……

……

一夜悄然而过,算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翌日,唐戈醒来,在简单的洗漱之后,看到了偏厅之中的的忙碌身影。

古之月准备了早饭,当然是从外面买的。

以前唐戈和宁知秋两个大男人生活的时候,几乎没进过偏厅,他们也不吃早饭,现在古之月来了,也是添了些生气。

唐戈拿起了一个素包,直接咬了一口,然后看着在一旁喝粥的古之月,问道:“你哪来的钱?”

古之月俏皮一笑,道:“下山之前,岑夫子和阿音姐姐都给了我一些银两。”

唐戈嘴角抽了抽,为何自己没有这般待遇?

早饭过后,宁知秋进行着每天必做的常规剑术练习,古之月也是拿出了蓝芒细剑,不断挥舞着。

她还给这柄剑起了个好听的名字,惊月。

古之月虽然年纪轻轻便踏入了晖阳境,但是修行剑道的时间却不是很长,算是半路出家。

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唐戈才开始教他剑道修行的要领,当然是得从基础开始。

她的师父并不是剑修,以往在修行剑道的时候也是乱学一通,所以基础并不扎实。

古之月不愧是昆仑山的天才少女,很快便掌握了唐戈交给她的基础剑道要领,并且反复的练习着。

他们二人都有事做,唐戈准备去离阳门外走走。

不料家里又来客人了。

齐王妃穿着华服,首饰倒是没有佩戴太多,她牵着白净的小王爷,身后跟着年轻副将岳无缺。

古之月和宁知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王妃。”

唐戈有些惊讶,冲着齐王妃点了点头,岳无缺看着他这般模样很是恼火,这家伙对王妃也太不尊敬了。

若是他知道唐戈对待女帝的态度,应该便不会这样了吧。

齐王妃并不在意唐戈的态度,微微一笑,道:“前段时间朝天城到处流传着唐先生的传言,原来也来了朝天城,所以便带着小儿过来探望一番。”

“王妃客气了。”唐戈想了想,只能这样回答了。

齐王妃拉着小王爷走进唐戈,抚摸着这个孩童的脑袋,道:“那日唐先生救了小儿的性命,大恩不言谢,自当上门感谢。”

小王爷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子,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唐戈看着这个小孩,轻轻点了点头,他想了一会,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日唐先生说小儿的根骨不错,适合修炼,不知先生可否指点一二。”齐王妃又道。

唐戈一愣,原来她的目的是这个。

“王妃应该知道昆仑山与帝国的关系,虽说女帝特摄我在朝天城自由活动,但是这件事还是免了吧。”唐戈说道。

闻言,岳无缺心头一惊,女帝特摄么?

齐王妃还是面带笑容,道:“我又不是让唐先生收徒,先生言重了。”

唐戈还是拒绝了。

齐王妃看起来有些失望。

小王爷一脸天真,不断晃着母亲的手。

岳无缺握紧了绣春刀,眼中充满寒意。

“好吧,那我也就不勉强了。”

齐王妃从腰间取下了一块金光灿灿的令牌,递到了唐戈面前,又道:“听说唐先生最近遇到了些麻烦,这齐王府的令牌应该可以帮到一些忙。”

唐戈没有犹豫,只是有些疑惑,但还是接过了令牌。

如果齐王府令牌能够让他在朝天城少一些麻烦,也是极好的,只是令他疑惑的是,为何齐王妃总是想与他拉拢关系。

毕竟,昆仑山和大周帝国的关系并不好。

齐王妃送完令牌便离开了,唐戈这才意识到没有邀请她进正堂一坐,难怪岳无缺那最后的目光有一种要杀了他的冲动。

有些违背礼数了,但唐戈总是记不起来这些事。

客人走后,古之月和宁知秋围了上来,二人都是充满了好奇的盯着他。

“有话就说。”唐戈平静的道。

“你早说你认识齐王妃,池小飞那些混蛋我们就不用怕了。”宁知秋忿忿的道。

“只是一面之缘。”唐戈道。

“师叔,你这次下山经历的还不少呢?”古之月又挽住了他的胳膊。

唐戈这次没有抽离,道:“她的小儿被鬼界的剑气所伤,鬼界的剑气出现在昆仑山附近,这件事我已经告知了宗门,可有回应?”

古之月的小脸充满了疑惑,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听他们提起过这事。”

唐戈点了点头,把胳膊抽了出来。

“我要出趟门。”

“我要去!”

“我也要去!”

于是三个人,三柄剑就出门了。

古之月从出生之后便一直待在昆仑山,更是赶上的昆仑山封山十年的阶段,所以这是她第一次来到昆仑山以外的地方。

看着朝天城的繁华与宏伟,古之月一时之间兴奋不已。

唐戈看着那个身影,觉得她还不错。

若是她来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恐怕到现在唐戈也见不到她的影子,看来还是懂事的。

没有什么能够吸引到唐戈,他一路走去,直到到了离阳门外,古之月和宁知秋没有跟来,他们在城中闲逛。

即便过去了很多年,那些剑痕依旧霸道凌厉。

唐戈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剑痕和“十”字,其中的剑意令他的手指微微刺痛。

为什么只有他能够感受到这些剑意?

难道是因为自己是个剑道天才?

唐戈突然咧了咧嘴,像是在笑。

身后不远处出现一人,一身白衣,剑眉星目,颇为俊俏,他的面色冷冽,如同身后的那柄剑。

唐戈转过身看了他一眼,那人也在看着他。

二人的目光皆是如剑,在空气中交织,隐隐能够看到有两个小人拿着剑激战着。

唐戈冷漠一笑,转身走进了城中。

白衣剑客紧随其后,他应该也知道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

一人在前,一人在后穿越了朝天城的茫茫人海,唐戈在想,古之月和宁知秋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唐戈回到家,看到归来的古之月和宁知秋,悄悄松了口气。

二人正在拆着各种买回来的东西,看到唐戈回来,古之月蹦蹦跳跳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木盒,但她也看到了又走进来了一人。

唐戈看着古之月和宁知秋,道:“是敌人。”

二人的脸色瞬间肃然,惊月剑和秋寒剑直接将白衣剑客围了起来。

唐戈站在后面,双手在身后晃着自己的剑,平静的看着白衣剑客,道:“打架还是报仇?”

白衣剑客眉头一扬,道:“有什么区别?”

“要是打架的话,我可以让他们下手轻点。”

唐戈看着严阵以待的二人,颇有些满意,惊月剑和秋寒剑泛着剑光,剑气凛冽。

“这句话应该我说。”

白衣剑客取下了身后的那柄剑,剑柄是白玉所铸,剑刃寒冷明亮,与他一身白衣倒是很搭。

剑锋一动,便是有剑啸之声传出,剑光震荡开来,如秋水共长天一色。

唐戈眼神微凛,认出了那柄剑。

神兵榜上排名第五十九

沧吾

第三十六章 执着的年轻人

神兵榜,上榜者七十二种神兵,剑占据了一大半。

古之月的惊月剑和宁知秋的秋寒剑虽然不是凡品,但皆不在此列。

白衣剑客的沧吾剑却是货真价实的神兵。

唐戈第一次见到沧吾剑的时候,是在十一年前,那时候沧吾剑的主人还不是这个年轻人。

白衣剑客也是晖阳初境的实力,与古之月和宁知秋相当,只是他的剑占据了很大的优势。

“打吗?”

宁知秋转过头看着唐戈,询问道。

唐戈说道:“别人都在你家院子里亮剑了,你说打吗?”

“但是二打一不太好吧?我看他也不像坏人。”宁知秋又道。

对于剑修,宁知秋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当然,除了坏人。

唐戈又道:“那你退下,让之月来。”

“哦。”

宁知秋有些失望的收回了剑,退到了一边。

古之月咬着银牙瞪了他一眼,这家伙怎么说走就走,其手中的惊月剑开始嗡鸣作响。

“之月,记住我教过你的,先拿他练练手。”唐戈说道。

白衣剑客眉头一皱。

古之月重重点头,随即微微一笑,双颊现出浅浅的梨涡,道:“赢了有没有奖励?”

唐戈想了想,道:“有。”

“好嘞。”

惊月剑剑锋轻摆,古之月也动了。

白衣剑客目光微凛,冷漠的看了一眼那道剑光,像是一道蓝色的线。

沧吾剑无情的刺向那道蓝线,传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古之月脚下生风,身形隐隐虚幻起来,速度极快,直接绕到了白衣剑客的身后,惊月剑直取他的脖颈。

唐戈看着古之月,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原来她也学了这道身法。

白衣剑客很年轻,修为境界也高,自然察觉到了古之月的想法,反手一挥,沧吾剑直接离手,沿着自己的脸庞向后刺去。

“当!”

声音如银铃一般,白衣剑客瞬间转身,再一次握住沧吾剑。

两剑争锋,无数道剑光疯狂席卷,蓝光与白光在争霸,照亮了大半个庭院。

剑啸之声震天,惊月剑与沧吾剑再次分开,两位剑主的身形皆是向后跃去。

剑光散去,二人一时之间都没有动,只有两柄剑在嗡鸣作响。

“在我家里打架可以,损坏了东西记得要赔。”

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唐戈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白衣剑客,宁知秋在一旁惊讶的看着唐戈。

“我赔!”

白衣剑客低喝了一声,觉得此人好生恶心。

“还有,不可以伤她,否则后果自负。”

唐戈又道,刚刚从白衣剑客的那些剑诀里,他已经知道了此人的来历。

古之月很开心,脸颊上的梨涡再一次浮现。

“哼!”

白衣剑客冷哼了一声,不知道会不会按照唐戈说的做,他本来是来教训唐戈的,不曾想到还有一个晖阳境的小姑娘。

他知道宁知秋的存在,也自信可以凭借宗门内的玄妙剑道打败他。

但他太骄傲了,也大意了。

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女,丝毫不像表面这般,她的修为境界可以说是年轻一辈的楷模。

唐戈也是很满意古之月的悟性,心想昆仑山后继有人了。

沧吾剑再度出击,直接脱离了白衣剑客的手,化作一道白芒刺向古之月。

剑的速度很快,但在他出剑的那一刻,古之月也动了,惊月剑同样离开了她的纤纤玉手,迎上了沧吾剑。

白芒与蓝芒所过之处皆是有剑气激荡,瞬间交汇在一起。

剑气朝着四面八方震荡开来,庭院内忽有风起,剑气交汇的地方隐隐有火花溅起。

嘭!

古之月和白衣剑客的衣衫猎猎飞舞,他们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光芒消失,剑光散去,惊月和沧吾飞回了各自主人的手里,沧吾剑并无异样,只是惊月剑的光芒暗淡了一些。

虽然没人受伤,也没人死亡,但已是有了结果。

胜负难分,再打下去也是没有结果,除非生死决战,但是唐戈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古之月的小脸有些沮丧,走到了唐戈身边,道:“师叔,平局,没赢。”

唐戈想了想,道:“平局也有奖励。”

古之月顿时喜笑颜开,道:“什么奖励呀?”

唐戈说道:“你想要什么?”

古之月噘着小嘴,眸子转了转,思考了片刻,道:“还没想到,等我想到了再说,师叔可不准反悔哦!”

“嗯。”

唐戈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白衣剑客,道:“你是断天阁的人?”

白衣剑客微讶,道:“是的,不过你怎么知道?”

他修行的剑术在断天阁内是绝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唐戈一个外人又是如何知晓。

唐戈说道:“我以前见过你用的剑诀。”

白衣剑客的眼睛睁得更大,道:“你见过我师父?”

他的师父已经在断天阁内十几年未出山,眼前的这个少年看起来年龄很小,怎么可能见过。

唐戈说道:“李书九是你师父?”

白衣剑客目光一凛,微微点头。

“那就没错了。”

唐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沧吾剑,又道:“那年李书九和云剑宗的卓秦打了一架,最后卓秦输了,就把沧吾剑给了李书九,现在看来,你倒捡了个便宜,成了沧吾剑主。”

白衣剑客盯着唐戈,想看穿他的心思,他为什么知道这么多?这件事他还是去年才听师父提起。

“你知道的太多了。”白衣剑客说道。

唐戈嘴角一扬,道:“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你应该庆幸卓秦和李书九是君子之斗,否则现在断天阁早就被云剑宗灭了。”

白衣剑客紧握拳头,面含怒意,他知道这是事实,云剑宗是顶尖宗门,要灭断天阁可能要废些时间,但是很容易。

唐戈不管他的反应,又道:“好了,该说说你是谁了?”

白衣剑客道:“纪欢,纪文是我的弟弟。”

“嗯?”

这两个名字唐戈一个都未听过,他看向了宁知秋,后者在他耳边轻声道:“纪文是那群人中的一个。”

那群人,指的就是被唐戈废了的那群人。

唐戈点了点头,道:“所以你是来报仇的?”

纪欢道:“你把我弟弟害得终身不能正常行走,难道我不应该来报仇?”

唐戈摇了摇头:“是他先伤害我朋友的。”

宁知秋闻言,心头一暖。

纪欢又道:“我已经了解事情始末,他并未对你朋友下毒手,只是动了些拳脚。”

唐戈冷漠一笑,道:“伤害这种行为,没有严重和不严重之分,伤害便是伤害,比如你拿了我一文钱,虽然你觉得没什么,但对我来说便是大事。”

纪欢的眼神更加寒冷,却是一时无言。

半晌后,他开口道:“你可敢公平一战?”

唐戈耸了耸肩,道:“我的境界不如你,何来公平,如果你非要一战,我接受。”

纪欢看着唐戈,视线落到了他手中的剑上,道:“你也是剑修,我们只比剑,不动用修为。”

唐戈一愣,道:“你就这么想输?”

第三十七章 冠绝天下的剑道天赋

听到纪欢所言,古之月可爱的笑了,宁知秋想了想这些天唐戈的表现,也跟着笑了。

唐戈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纪欢为何有这种不成熟的想法,不动用修为,只比剑术,试问谁会是自己的对手?

或许有三个人,但是那三个人都是大人物,一般不轻易出现。

这并不是他自恋,事实便是如此。

他前六世也有几世是修行剑道的,虽然理论、方法甚至剑道文明都是不一样的,但都是对剑的修行,加上他又得到了剑符,这两年也是有了更高层次的感悟。

只是自身的修为跟不上罢了。

修为跟不上,力量和速度便跟不上,这是剑道大忌。

但纪欢却提出只比剑,唐戈自然欣然答应了。

“来吧。”

血红长剑又出鞘,与沧吾剑对峙着。

纪欢看了一眼那柄剑,觉得有些不凡。

沧吾剑先动了,直取唐戈要害,虽然纪欢没有动用修为,但速度也是极快,转瞬间就到了唐戈眼前。

唐戈依旧没有动。

就在沧吾剑距离唐戈还有三寸左右的距离时,红色的影子闪过,纪欢只感觉手腕传来剧痛,沧吾剑直接坠落。

纪欢的手臂还抬着,手腕处有一道血痕,滴下了鲜血。

唐戈的速度太快,以至于纪欢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甚至剑血红之剑的剑刃上都没有留下血迹。

纪欢面容呆滞,手臂缓缓落下,盯着地面上的沧吾剑,怔怔发呆。

“你的剑不错,你的天赋也很好,只是太自负了,骄兵必败,想必这些年在断天阁中当天之骄子当惯了。”

唐戈收了剑,看了一眼一脸崇拜的古之月。

“谢谢谢你。”

纪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他捡起了沧吾剑,眼神空洞的朝着门外走去。

“你的剑叫什么名字?”

已经走到了门口,纪欢才回过神,又转过身问道。

唐戈想了想,这次想的时间要长一点,因为他在给剑起名字。

过了一会儿,才道:“鬼泣”

……

……

纪欢走了,想必以后也不会来找麻烦了,但是会以什么方式再次遇见,应该会很有趣。

令唐戈有些惊讶的是,古之月不仅修行天赋极高,就连对剑道也是悟性极佳,能和纪欢打成平手,也是超出预料了。

虽然断天阁的底蕴比不上昆仑山、云剑宗等顶尖宗门,但是以纪欢的天赋和地位必定是重点培养的对象,而且他比古之月还要大上几岁,剑道经验自然是多了很多。

“不错。”

唐戈又夸了一句,惹得古之月这个小丫头不断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那我呢?”宁知秋在一旁搭话,一脸期待。

唐戈看着他的表情,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想了想,道:“嗯,你也不错。”

于是,宁知秋也变得很开心。

……

……

朝天城号称昆仑界第一城,人口达数百万,光是每日的人流量便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由此而论,朝天城的治安管理就成了必要问题,好在朝廷设置了多个部门,用来管理城内诸多参差不齐的人口。

比如四大镇区使将府,

比如大周府,

又比如朝天堂。

大周府每日处理着上千例案件,多是民事案件,一旦涉及到刑事重案,则必须调动四大将府的军队。

但大周府与四大将府皆是直属于女帝领导,所以若是大周府需要将府军队配合的时候,则是需要上报给女帝,女帝批准后,四大镇区使方可带兵执行。

久而久之,便是显露出了弊端,许多事兵贵神速,却因为上报到女帝那里的漫长时间耽搁了,这也使得大周府在百姓心中的威望已不如当年。

但是这些年来,大周府长官却是稳坐高位,而且越来越得到女帝的赏识,即便常有怨言,也依然阻挡不了这位大人的晋升之路。

大周府位于青龙区圣象街道,距离大明宫不过十里之地。

传说很久之前,在这条街道的尽头有一尊巨大的圣兽雕像,所以这条街被称为圣象街道,只是不知何种原因,那圣兽雕像竟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人说是圣兽雕像活了,飞去了天外世界,

也有人说那一夜大地裂开了,圣兽雕像沉入了地底世界

众说纷纭,这也成为了朝天城一大未解之谜,至今仍然会被人们偶尔提起。

后来,一座石塔不知何时在圣象消失的地方拔地而起,俯瞰四方。

石塔中有一个守塔人,每到深夜的时候,守塔人便会在石塔的最高一层敲响木鱼,深夜路过的夜行之人,听到那一阵阵的诡异声音,皆是胆寒,脚下如生风一般,速速离去。

白天与黑夜有着极大的反差,那在夜里被称作禁忌的地方,在白日却是人潮涌动。

人们肆意从石塔一旁走过,没有丝毫惧怕之意,甚至还有人在经过的时候,会驻足片刻,或仰望塔顶,或沉默不言,更有甚之,还有鞠躬行礼。

此时此刻,正有一人站在塔底,周围人来人往,没有人去在意这么一个渺小的身影。

他长了一对招风耳,身材矮小,紫黑色软甲披身,腰间有一柄绣春刀。

他叫万申,朝天堂的统领。

石塔共七层,每一层的门都是朝着东方,其余三面各有一扇窗,门只有门框,窗也只有窗框。

据说整个石塔是用一整块巨石镂刻而成,如此浩大的工程也不知是哪些能工巧匠完成的。

据考究,石塔距今至少已经有千年的历史,那些往日人事,已是无从探查,不过据说在那大明宫深处的天宝阁里还能找到记载着石塔秘辛的古籍。

万申仰头望着石塔的最顶端一层,据说那里便是守塔人所在的地方。

与神秘的石塔一样,守塔人的来历一样也是无从考究,石塔存在的时候,守塔人便是在此。

关于守塔人的来历众说纷纭,其中最可靠的就是,他是秦帝国的遗留之人,而石塔也是秦帝聚集天下能工巧匠修葺而成,守塔人也是那个时代的人。

当然,这也只是传言,因为现世中活了那么久的没有几人。

而且据说,现在还在世上的,除了女帝,没人见过守塔人的模样。

想到此处,万申愈发的纠结起来,他很想上去一探究竟,却又害怕徒生事端。

有些秘密从他第一天踏入朝天城便是想探其究竟,多年的暗中调查,所有的矛头都是指向了圣象街的石塔。

所以他混进了朝天堂,经过数年的摸爬滚打,终于是到了如今的位置,在朝天堂府中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可他依旧没有勇气踏入石塔半步。

“想进就进吧,等到哪天石塔塌了,你可就没机会了。”

就在万申陷入沉思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声音,他转头看去,是一个红衣少年。

第三十八章 登云窟的邀请

唐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甩掉了古之月,一个人来到了这里。

当万申看到他到来的时候,脸色瞬间变了,多年来的谨慎,他早就磨炼出了异于常人的感知力,可是唐戈出现在自己如此近的位置,竟是毫无察觉。

唐戈仰着头,目光落在石塔最顶端,但是万申的神色变化仿佛全被他察觉到了,便说道:“我也只是路过这里。”

万申双目微眯,盯着唐戈,那一身红衣映在瞳孔里,唐戈来朝天城的第一天便是被他看到了。

此刻,万申却像看待一个陌生人一般,道:“阁下是?”

“你不是知道吗?”

唐戈随意的说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石塔之顶。

万申神色一冷,他知晓关于唐戈的一些信息,就连他请上官隐卜卦一事,也是万申汇报给池靖,进而才被女帝所知。

所以他始终对唐戈保留着一丝戒备,毕竟这是昆仑山的人。

“你也对这石塔感兴趣?”

万申又看了唐戈一眼,然后将目光放到了石塔顶端。

石塔下的两个人几乎做着一样的姿势,这一幕倒是显得有些滑稽。

唐戈说道:“听传言所说,这石塔存在了千年之久,我对此很感兴趣。”

万申说道:“朝天城中不知有多少人对这石塔感兴趣,有的人甚至不惜耗费巨大财力换取关于石塔的零星消息,像你我二人这般凭空仰望的人恐怕是少之又少了。”

唐戈却是摇了摇头,道:“我和你不一样,我仅是感兴趣,你不是。”

万申愕然,转头看了唐戈一眼,发现后者的侧脸竟然有些完美,愣了一瞬,道:“说实话,我在这里站了不知多少次,却始终没有勇气进入,阁下见识甚广,可否为我解疑?”

唐戈同样收回了目光,道:“世间许多事看似渺小,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却是难以逾越的鸿沟,就像这石塔,看起来普通,一般人更是不屑于去看一眼,但它却成了你心中的阴影。”

万申沉默,点了点头,双目垂下,看起来有些失落。

“该如何解?”万申问道。

“喝酒,或者杀人。”唐戈说道。

“嗯?”

万申眉头一皱,道:“为何如此说?”

“酒精可以麻痹神经,让你做很多你不敢做的事,而杀人效果更好,任何恐惧在死亡面前都不足为惧。”

唐戈的言语中竟是有些嗜血的味道。

“你在朝天堂这么多年,应该杀了不少人吧?”唐戈又道。

万申一滞,旋即苦笑了一声,低头看着手中腰间的绣春刀,低声道:“是啊,沾了很多血。”

唐戈说道:“不过有一点你还是很厉害。”

“哪里?”

万申眉头一扬,眼中竟然有些许期待。

唐戈说道:“你的隐匿功夫比幽灵那帮饭桶强多了。”

万申眉头一紧,目光闪烁不定,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唉”

万申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长叹了一口气,道:“不愧是昆仑山门人,我倒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了。”

唐戈面不改色,道:“嗯,的确,你比我是差远了。”

万申有些不悦,道:“你虽然进境神速,但也不过是腾云初境,我如何不如你?”

“这里。”

唐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那里是心脏的位置。

万申的眼中再度流露出疑惑,与唐戈谈话真是让他不断滋生困惑。

唐戈离开了,没打一声招呼。

万申望着人群中消失的背影,小声呢喃了一句。

“莫名其妙。”

……

……

对于石塔,唐戈在下山之前便是有所了解,这也是朝天城除了大明宫之外最神秘的地方。

但是这些天来的调查,一直都没有什么结果,从季青云那里也没有了解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现在境界低微,自然是不敢随意闯塔。

唐戈去了青龙将府,找到了季青云,二人交谈了一番,闲聊很少,更多的是要紧事。

他又去了朱雀区的云霄楼,从后门进入,见到了苏红雨,这个妩媚女子一阵娇声耳语,令唐戈十分不适应。

见这二人都是为了同一件事,了解礼部尚书薛儒的全部底细,而且还要继续查下去。

目前为止,在朝天城中,他可以信任的只有这两个人。

回到家时,迎接唐戈的是古之月幽怨的目光,宁知秋却一直是在练剑,唐戈一剑击落沧吾剑给了他很大的刺激。

古之月拽着唐戈的手臂,问道:“师叔,你去哪里了?”

唐戈对这个小姑娘实在是有些无奈,道:“有些事去处理了,怎么了?”

古之月嘟着嘴道:“岑夫子和阿音姐姐让我跟着你,你怎么都不带着我一起出去?”

唐戈想了想,又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下次。”

到底还是小姑娘,一哄就好。

忽然间,唐戈猛然抬头望向了天空,随后古之月也望了上去。

一只血红色的雀鸟落了下来,巴掌般大小,古之月伸出手接住了它。

这只雀鸟羽毛是红色的,眼睛是红色的,爪子是黑色的。

血雀,吃血菩提长大的,是灵兽,却成了昆仑山的传信工具,信息全在血雀的眼睛里。

古之月盯着血雀的眼睛,美眸中闪过道道红影,直到某个时刻才回过神来。

血雀盘旋至高空,化作一个红点,然后朝着西方飞去。

古之月的脸色有些苦闷道:“师叔,岑夫子让我去参加三个月后的登云窟大会。”

“登云窟?”

唐戈忽然想起来山河隐者布天云曾经参加的登云窟,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古之月螓首微点,道:“上一次登云窟大会还是七年前,是大周帝国为了巩固势力举办的,这一次更加夸张,女帝竟然给昆仑山也发出了邀请函,而参加登云窟大会的人则限定在年轻一辈,年龄不能超过二十三岁,境界不能低于腾云中境,各大宗门都收到了邀请函,女帝究竟想做什么?”

唐戈眉头微皱,目光闪烁,许久之后,才道:“大周国力日益强盛,女帝的野心也越来越大,她想改变武道界的格局,登云窟只是个开始。”

古之月一惊,道:“昆仑山是否要参与此事?”

唐戈看着她,苦笑道:“你问我啊?我又不是掌教,山主失踪后一直是岑夫子主持大局,他既然让你去便去。”

古之月螓首微点,道:“岑夫子说各大宗门都会有长辈陪同,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师叔师伯来,会不会是阿音姐姐?”

唐戈心想,她应该不会来,又道:“不好说,如果没人来,还有我。”

古之月这才想起来,眼前不是正好还有一个小师叔吗?

唐戈又道:“昆仑山除了你,还有谁符合要求?”

古之月想了想,道:“南宫师兄,闻师兄,还有叶师姐,还有好多人都符合要求,他们不会都下山吧?”

唐戈摇了摇头,道:“不会,昆仑山的年轻力量不能一次性的暴露在武道界中,其他宗门也不会这么做,但是最强的那个人应该都会出现,你要做好准备了。”

“准备什么?”古之月道。

唐戈淡淡的道:“你是昆仑山的未来,不能丢脸。”

古之月囊了囊鼻子,小脸上满是倔强,道:“我才不会丢脸!”

唐戈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古之月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对美丽的眸子盯着唐戈的脸,睫毛上下微动,道:“小师叔,你长这么年轻,说你十六岁也应该有人信吧,不如你也去参加登云窟?”

唐戈向她投来了凉凉的目光,道:“我才腾云初境,去不了。”

古之月嘻嘻一笑,然后又挽起了唐戈的手臂,来回晃着。

唐戈进入昆仑山的时候,古之月还是个小屁孩,那时候她就喜欢抱着他的手臂。

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小屁孩出落成了美少女,而唐戈的容貌却没怎么变。

“我要去趟大明宫。”唐戈突然道。

“去做什么?我”

古之月的话只说了一半,看着唐戈的脸色,又憋了回去。

“拿点东西,你在家好生待着,有事让他去做。”

唐戈看了一眼庭院中练剑的宁知秋,便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进入大明宫,要想安然无恙的进入天宝阁,又安然无恙的拿到剑圣留下的东西,他需要好好准备一番,同时他还需要一个至少乾元境界的修行者做帮手。

本来他是打算找季青云的,但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就是有人偏偏送上门来。

这个夜晚,天又下雨了,布天言来找他的伞了。

第三十九章 消失的镇区使

山主的踪迹依旧缥缈,就像是一滴水落到了汪洋之中,无迹可寻。

唐戈对这些泰然处之,只是对自己的修行有些着急。

寻找山主如同大海捞针一般难如登天,可是唐戈的平淡态度,让古之月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古之月还是个少女,虽然知道身负重任,但看到唐戈不着急,自己也就没有去催促。

毕竟他是师叔,他说了算。

又过了几日,唐戈终于有了动作,他去青龙区找到了季青云。

这一日是四大镇区使按照惯例进入大明宫皇城觐见女帝的日子,季青云让唐戈假扮成自己部下的样子,见机行事。

季青云给了唐戈一块寸许大小的圆形玉佩,玉佩呈青绿之色,上面纹刻着一条精致的青龙,栩栩如生,宛若活物。

“这玉佩中蕴藏着青龙气息,你佩戴在身上,便可隐藏你的真实气息,即便有人想要探查你的底细,也只会查到青龙军将士的气息。”

季青云想的很周到,但唐戈还是有很多问题。

“那几位镇区使有几位见过我,要避免与他们一同进入大明宫。”

季青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埋怨道:“你才来朝天城几天,就是惹出了这么多事情?”

唐戈视若罔闻,只问了一句何时动身。

季青云准备离开去安排一下,又突然道:“如果在大明宫内遇到了麻烦,给我传讯便可,我们一起解决。”

唐戈说道:“你就不怕丢了将印,被女帝下杀令?”

季青云非常肆意,朗声道:“何惧之有,天高海阔,任我季青云闯荡,又岂会在乎这权势之位。”

唐戈有些开心,眸子闪烁了几下。

……

……

季青云身着青龙战甲,头盔也是龙首之状,一身凛然之气,颇具大将之风。

在其身后跟着两个身着青色盔甲的青龙军将士,三人走出了青龙将府。

细细看去,季青云身后的二人之中,有一人气质出尘,仅是一眼看去,便是与常人不同。

青龙将府位于青龙区,距离大明宫的距离更是近在咫尺,加上这个青龙镇区使天生不爱车马之乘,三人索性采取人类最原始的出行方式。

走路!

在距离大明宫皇城仅有一里左右的距离时,季青云停了下来,望了一眼那巍峨耸立的宫殿群道:“你留在这里,随时候命。”

“是,将军!”

其中一个青龙军将士留了下来,看着自家将军和另外一个将士离去,面色十分平静。

季青云带着另一个青龙军将士走向了大明宫皇城,城门之下,二人接受着守卫禁军的盘查。

“季将军,您来了。”

守卫禁军客气的冲着季青云抱拳,眼神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其身后的青龙军将士。

“诸位兄弟辛苦了。”

季青云爽朗一笑,冲着面前的几位禁军将士投去了善意的目光。

“季将军,职责所在,还请出示您的青龙神坠。”那守卫禁军继续道,态度很是恭谨。

“理解理解。”

季青云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手掌一翻,青光在其掌心闪烁,一枚青玉般的龙角便是浮现而出。

龙角有寸许之大,充满灵气,尤为精致,隐隐有龙吟之声在其中传出,激荡心脾。

季青云身后的青龙军将士在看到那枚龙角的时候,一直淡漠如水的眸子突然闪烁了一下。

“季将军,请进。”

检查合格,通过。

季青云颔首微笑,收起了青玉龙角,双手负在身后,刚要迈开大步走进城门的时候,身后就传来了一道浑厚之声。

“青云,好久不见。”

这道声音对于季青云,甚至是对于那青龙军将士都是很熟悉,二人不约而同的将头转了过去。

那青龙军将士看到缓缓走过来的魁梧身影,神色一凛,向后退了几步,站到了季青云的身后,低头不语。

季青云看在眼里,脚步一动,便是将他挡在了身后,看着那已经近在眼前的魁梧身影,道:“哈哈,老庄,你又比我来的晚。”

那人在季青云面前驻足,身着一身雪铠,头戴白虎战盔,双目如兽,没有任何表情的时候都是透着一丝凶光。

身着雪铠的男子盯着季青云,道:“迟了一步,观你气息,道行似乎又精尽了啊。”

被他这么看着,季青云有些别扭,皱了一下眉头,道:“比起你倒是差了不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修行,哪像你活生生的一个修炼狂人。”

那人自嘲一笑,道:“那也不比不上你的天赋异禀啊。”

季青云摆了摆手,道:“停,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为何一见面就要说这么多恭维的话?”

此人是白虎镇区使,庄无尘。

庄无尘爽朗一笑,目光却是瞥到了季青云身后的那青龙军将士身上,由于被季青云挡着,只能看到他的一部分。

“你这次怎么带着自家兄弟一起来了?”庄无尘问道。

季青云神色一凝,笑着道:“这小子太仰慕我,非要跟我过来见识见识。”

庄无尘一愣,想要去看清他的模样,却碍于身份,于是不经意间笑了笑,便是朝前走去。

“庄将军,您也来了。”禁军守卫一如往常的恭谨。

庄无尘道:“不知有几位镇区已经来了?”

禁军守卫恭敬道:“玄武镇区使已经来了,剩下的便是您二位了。”

“韩将军呢?”庄无尘问道。

闻言,那禁军守卫犹豫了一下,道:“韩将军那边似乎是出了什么差池,此次应该是不会来了。”

“嗯?”

庄无尘眉头微皱,虎目之中闪过疑惑之色,他看向了季青云,后者的表情与他如出一辙。

女帝身边的大红人,朱雀区镇区使韩禹,居然连女帝的召见都敢不来?

“可知是因为何事?”庄无尘又问道。

禁军守卫道:“这个属下不知,不过在你们来之前,大周府的纪长官和朝天堂的池堂主也进宫了。”

“他们来做什么?”

开口的是季青云,他的面色有些不悦。

禁军守卫面色微暗,有些为难,不过当看到面前两位镇区使的脸色之时,还是如实道:“纪大人进宫之前说朝天城日渐混乱,四位镇区使毫无作为,留着何用?”

“他想死吗?”

庄无尘沉声道,季青云同样面色不悦。

“纪老头仗着陛下宠爱,这些年越来越猖狂了,看来是完全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季青云的低沉之声,弥漫着冽意。

他身后的青龙军将士也听到了,只见他眉头一紧,瞄了一眼那个面色阴晴不定的禁军守卫,心中暗自沉思。

一个小小的禁军守卫,说话怎会如此大胆?

……

……

季青云带着身着青龙军盔甲的唐戈,与白虎镇区使庄无尘一起走进入了大明宫皇城。

大殿前巨大的广场边缘,季青云驻足,看了一眼身后的唐戈,沉声道:“你在这里等候,我很快回来。”

“是,将军。”

唐戈垂首道,头垂的很低。

庄无尘回头看了一眼,唐戈被季青云挡住了半个身子,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他看了一眼唐戈的影子,眼底微寒。

季青云与庄无尘并肩而行,朝着大殿方向走去,唐戈目光微抬,望着那两道渐行渐远的身影,直至消失在视线之中。

唐戈的眉眼悄然一动,空旷无人的广场之上,他的身影却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第四十章 可怕预言

帝王之椅立于巍峨高台之上,女帝凤袍加身,雍容华贵,高贵帝王之气显露无疑。

红唇凤目,朱砂轻点于眉心,每一道目光都令人胆寒。

在其脚下,沿着高高台阶望去,一棕袍老者手持黄金权杖,恭敬而立。

“大周立国千年来,国运鼎盛,虽几经波折,却始终安稳,只是近日以来,朕常感焦虑,虽眼下朝天城乃至整个帝国都是风平浪静,暗处却有鬼魅露出头来。”

女帝红唇微启,声音威严而冷冽。

棕袍老者双手握住黄金权杖,恭敬的行了一礼,道:“陛下不必担忧,大周国运正值鼎盛时期,这是任何魑魅魍魉都撼动不了的。”

女帝却是轻叹了一声,那一声叹息绵延悠长,在这空旷的大殿之上回荡不息,只见其凤目微抬,看向恭谨低首的老者,眸子里闪过一抹凛冽之意,又道:“可是还有一人令朕寝食难安啊。”

棕袍老者迟疑了片刻,道:“陛下说的是山主?”

女帝螓首微点,道:“山主虽说已经失踪多年,他若活着,对大周便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可是以昆仑山主的性格,应该不会做出此等叛逆之事。”棕袍老者道。

女帝森然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仅因他一身太清境的道行,便已经是帝国的威胁。”

沉默了片刻,女帝又道:“朕让你占卜国运,可有了结果?”

棕袍老者神色一寒,却是将头埋的更低了一些,慢慢开口道:“自古皇权更迭皆有定数,昔年秦帝龙御归天,其麾下的八大神将皆陨落于七星劫难,秦帝国也随之覆灭,这才有了大周之兴,陛下您幼时登基,皇气布满苍穹,天下为之震动,可如今七星劫难再度来临,恐怕国不可存啊”

“放肆,朕的帝国,怎会覆灭?”

女帝凤目微寒,威严气势席卷,令整个大殿似乎都摇晃了起来。

“陛下,老朽的卦象绝不会错,还请陛下在七星劫难来临之前,早做打算。若是陛下能够布下完整的星罗无极大阵,自然能够抗衡天劫,若非如此,只能”

棕袍老者犹豫了,不知该如何去说。

“继续说。”女帝冷冷的道。

“秦帝龙御归天之后,龙气式微,陛下的凤气盘踞天下,老朽夜观天象,发现有龙气再度从那苍穹深处聚集,恐怕用不了多久便可与凤气分庭抗礼。”

棕袍老者虽然深低着头,看起来恭谨至极,却完全没有惧怕之意。

女帝玉手紧握,头顶的凤冠也随之微微震荡,寒声道:“你可看到是何人之龙气?”

“太过隐秘,尚不知晓。”

棕袍老者迟疑了片刻,继续道:“不过要说龙气,仅是以老朽过往所知,这天下却是有三人所修之道与龙气有关。”

女帝凤目微凝,道:“何人?”

“朱雀将军韩禹,他所持的白龙枪乃是神兵榜上第三十位,便是以龙气加持所铸。”

“青龙将军季青云,陛下当年便是因为他身负真龙之气,才将其收入麾下的。”

“还有一人是夜渊神将,子夜。”

女帝深深的看了一眼棕袍老者,眼底有杀意一闪而过,沉声道:“你这是将朕的几位爱将都说了个遍啊。”

棕袍老者沉默不语,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女帝居高临下,望着他的模样,凤目中有寒气涌动,许久之后,又道:“让他们进来吧。”

……

……

天宝阁位于大明宫深处,守卫极为森严,没有女帝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而一般也没人敢靠近,因为守卫天宝阁的统领,是女帝的贴身侍卫,血修罗江神儿。

血修罗的境界称不上顶尖,但乾元境的修为已是强横,况且她有一柄巨剑,杀过很多人。

天宝阁前,威严站立着两排禁军守卫,手持长剑,一排四人,共八人。

在天宝阁四周,还有着数十位手握寒枪的禁军,个个煞气凛然。

这些将士,全部都是在沙场上经历过生死的人。

若是常人,仅仅是从天宝阁经过便是会被这股煞气吓得瘫痪,不过这一日仿佛不比寻常,真的有人会来挑战帝国禁军的威严。

一个被斗笠遮住容貌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了天宝阁前。

噔噔噔

“有贼人潜入天宝阁!”

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有守卫喊出声,天宝阁前的数十位禁军如闪电一般冲了出来,手握寒枪,将斗笠下的人团团围住,枪尖如同他们的目光一般,寒意深沉。

守卫在天宝阁前的八个手握长剑的将士没有任何动作,稳立于门前。

“何人胆敢擅闯皇城禁地?”

禁军中有人冷喝一声,数十道枪尖对着来人,只要一个瞬间,便可将此人戳一身窟窿。

斗笠下的目光扫了一圈周围涌来的人潮,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折扇,轻轻一挥,便是有数道寒芒射出。

天地元力随即剧烈波动起来。

数道寒芒从折扇中射出,如同银蛇一般,在禁卫军中穿梭,这些人随即神志不清,长枪纷纷坠地。

“铛铛铛”

声音很是清脆,仅一个照面,便是让数十位久经沙场的战士毫无还手之力。

一直稳立于天宝阁前的八位佩剑禁军终于动了,长剑出鞘,一道道剑光便是将斗笠下的人影包围起来。

八人面色凝重,长剑皆是横于胸前,有冰冷的剑意凝聚。

这八人全部都是修行之人,但是对于斗笠下的人来说,还不够看的。

“帝国禁军都是现在这副模样了么?”

听到被侮辱,八位禁军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互相看了一眼,手中长剑直刺而出。

“我见过比你们厉害不知多少倍的剑道高手,你们太差了。”

一阵嘲讽之后,就在那八道锋利剑刃即将刺到身前时,斗笠下的人影却消失了。

“小心!”

人群中不知是谁吼了一句,八人几乎是同时感觉背后一凉,一道影子在他们身后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掠过,犹如一阵风,捕捉不到。

“不玩了,还有正事要办。”

风中传来了一道低吟之声,随后这八人只感觉脖颈处一阵剧痛,便是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人影再度出现,不过令他惊讶的是,这八人虽然昏阙,却依旧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长剑。

短暂的失神之后,斗笠下的目光微抬,望向天宝阁上空,道:“你该出来了吧。”

声音传向了虚空之处,一道黑红之光冲天而起,携带着凶煞之气,令人色变。

“轰!”

伴随着一道震耳欲聋的落地之声,一柄漆黑巨剑径直插入了地面,溅起碎石与烟尘,那握剑的手却尤为纤细。

斗笠下的目光移动,见到一身赤红紧身战袍的女子,目光冷冽,眉黛如画,肌肤如雪,眉宇间有着不输男儿的飒爽英气。

此人正是女帝的贴身侍卫,大明宫禁卫军统领,人称血修罗的江神儿。

虽然同为乾元境修士,可是江神儿给予头戴斗笠之人的压迫感却极重。

江神儿沉声喝道:“布天言,你好大的胆子!”

“完了,还是被发现了。”

斗笠下传出声音,他下意识的遮掩了一下手中的折扇,又道:“不过这天底下还有何处是我去不得的,看来想进入天宝阁,还是得先过你这关。”

布天言取下了斗笠,随意的丢到一边,身形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便是在道道白光的缠绕下出现在了江神儿的面前。

江神儿黑眸一凛,一脚蹬起巨剑,便是迎了上去。

就在二人陷入激战的时候,天宝阁前的空气突然震荡了一下,劲风袭来,出现了一道青甲身影。

第四十一章 孤独患者

青色盔甲下的唐戈站在天宝阁的门前,淡漠了看了一眼在远处激战的布天言与江神儿,便是将目光放在了天宝阁的大门之上。

天宝阁被一道特殊禁制覆盖,一般人并不知晓这个秘密,有许多自认身负高深修为的修行者想要强闯天宝阁,都是折在了这一层禁制上。

天宝阁表面的禁制如同水波一般,唐戈目光凝聚,有剑气闪过,眉心处剑符浮现,剑气从其中涌了出来,便是将他的身体包慢慢包裹了起来。

唐戈直接一步踏出,毫无阻碍的穿过了那层禁制,推开门走了进去。

天宝阁门前,一道霸道的剑气掠过地面,掀起碎石风沙,径直袭向布天言。

布天言眸子微微闪烁,山河扇直接挥出,数道寒光呼啸而出。

那些寒光中都是一根根的刺。

剑罡与寒光相撞,烟尘拔天而起,掠过布天言与江神儿,二人未退后半步。

烟尘散去,露出二人的身影,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表情有些变化。

黑色巨剑插在地面之上,江神儿向后方的天宝阁瞥了一眼,再看向远处一群昏迷不醒的禁军,略作沉吟之后,便直视布天言。

江神儿说道:“他已经进去了,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要忘了。”

布天言颔首道:“放心,说到做到。”

江神儿又道:“他进天宝阁究竟要取何物?”

“我也不知道。”布天言如实回答。

江神儿向四周看了一眼,开口道:“你快离开吧。”

“三日之后,老地方见。”

布天言走后,江神儿望着天宝阁,凝视了许久都未离开。

……

……

天宝阁乃是重地,除非是女帝特许,否则只有她本人可进入。

天宝阁共分为三层,名列着各种珍贵典籍、皇家密藏,甚至是上古卷宗。

里面没有灯火,靠着窗外照射进来的微弱光芒照亮些许空间,光影斑驳,也是难以看清。

唐戈行走其中,身旁无数珍贵的典籍整齐的摆放着,不过对于这一切,他却是视而不见,径直向前走着,无视黑暗阻碍,仿佛在他的眼中,只有光明。

很快,唐戈便走到了天宝阁一楼的尽头,目光极尽,他看清了面前的情形,古朴的紫木楼梯蔓延到了尽头。

唐戈没有丝毫犹豫,迈了上去,直到楼梯顶端,速度虽然很缓慢,却很有规律。

这里应该经常有人打扫,空气很清新,没有丝毫烟尘之味,唐戈踏入了天宝阁的二楼,环视一圈,像是确定了方向,朝着某个位置走了过去。

不知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唐戈适应了这里的黑暗,二楼比起一楼要明亮一些。

那是一个简单的书架,比起其余书架看起来都要破旧一些,上面摆放的典籍也是少之又少。

唐戈停了下来,目光垂下,静静的看着角落里的一本不起眼的古册,将它拿了起来。

这本古册有半指厚度,表面泛黄,却没有干瘪扭曲之状,封面上没有字。

看似古朴的册子,竟隐隐有剑意激荡其中。

唐戈一只手托着古册,盯了许久,另一只手蠢蠢欲动,却始终没有翻开第一页,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些尊敬。

最终,唐戈还是没有翻开,而是将它揣到了怀里,嘴角似是有些笑意。

将古册收好,唐戈再度将二楼看了一圈,他对这里很感兴趣。

他走了起来,绕过书架拐角,在诸多典籍古书之中穿行,又沿着二楼的墙壁转了三圈,甚至连每个书架的顶端都是观察了一遍,像是在找些什么。

大约过去了半个时辰,唐戈有些倦怠了,索性直接靠在了角落墙壁上坐了下去。

淡淡光芒从仅有的几扇窗户照射进来,唐戈一半的脸在阴影里,手臂搭在膝盖上,有一丝惬意。

天宝阁一共三层,却从未有人去过第三层,包括女帝,也包括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秦帝。

唐戈刚刚苦苦寻觅的便是通往三层的通道,却毫无线索。

天宝阁存在了几千年,集诸多能工巧匠同心协力,才建造出了如此宏伟而又神秘的建筑,而当天宝阁建成之后,那些工匠便神秘失踪了,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是何人要他们建造这座藏经阁。

经历了几代王朝兴衰,天宝阁依然在。

唐戈仰着头望着天顶,一时间陷入了沉默,眼神如同黑洞一般,能够吞噬世间万物,漆黑的屋顶不知藏着何物能够让他如此着迷。

唐戈下山的主要目的是寻找山主,山主的线索却一再中断,中间又突发了许多事情,让他不得不去周旋一二。

唯一一个可能知晓山主下落的人上官隐,却因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原因不肯明言。

从铁匠那里得到了一个昆仑山老者的消息,有可能是山主。

但是这些都被一件事给打断了,那便是方中玉,在这些天的接触下来,唐戈发现方中玉和裴师兄描述的不一样。

可能裴师兄多年未见方中玉,后者的性情发生了改变,但是一个人的本质不会变。

因为剑符,唐戈剑心通明,能看到许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这个方中玉有问题。

有问题的方中玉说的话还可信吗?

名单是方中玉给的,方中玉若是有问题,那么他所给的名单又有几分可信度?

唐戈思索许久,他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相信方中玉所给的信息,所以他必须采取其他措施来继续寻找山主。

但他还要变强,还要探寻自己身上的秘密。

有段时间唐戈曾一度怀疑,自己究竟是穿越还是转世?

所以他来天宝阁寻找剑圣留下的古册,并且想找到通往天宝阁三楼的入口。

在外人看来,唐戈做任何事情一直都是成竹在胸的,没人见过他的焦虑与踌躇,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比谁都要害怕。

害怕自己什么都没查清,便再一次离开了这个世界。

“老头,你是这个世界的最强者,能给我答案吗?你究竟去了哪里?昆仑山也不要了吗?”

“我总感觉,我前世是不是也见过你?”

低沉的呢喃之声回荡在空旷的二楼中,经久不散。

“我前些天认识了一个铁匠,他说曾得到你的指点来了朝天城,他还说你去了北境,我该信他吗?”

“还有一个神棍,他说已经推演到了你的位置,但又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原因,闭口不言,我真想杀了他啊。”

“对了,在我的住所斜对面,有一个喜好下棋的人,他很奇怪,也很有趣,这让我想起了你,你也很喜欢下棋,也很奇怪。”

“我只见过你一次,你只是看了我一眼便走开了,后来再听到消息便是你失踪了。”

“你说,我们会在哪里再见面,昆仑山?还是朝天城?还是北境?其实在那北境的风雪里喝酒还是很有意思的。”

一个男人的孤独自语,回荡在天宝阁二楼中,无人倾听,也许是他不愿说与别人听。

唐戈低垂着目光,某个时刻,一道精光在眼底深处闪过,他的眸子在这昏暗的阁楼之中变得格外明亮。

第四十二章 问剑阁开张

天宝阁之行,唐戈成功找到了剑圣留下的古册。

关于古册的一切线索都是在昆仑山有记载的,至于为什么剑圣要将古册放在天宝阁,那就不得而知了。

唐戈直接离开了大明宫,在走出宫门的那一刻,发觉禁卫军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特殊。

殊不知在那大殿中,又发生了怎样的事情,女帝为何事动怒,北老为何事辩解,池堂主再度得到女帝的恩宠,几个镇区使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诸如此类,唐戈听不到,也看不到,也懒得管,帝国之事皆与他无关。

在某个角落里,唐戈脱掉青甲,换上了一袭红衫。

行走在长街之上,他突然有些迷茫,但很快便被平静所取代,望了一眼圣象街的方向,仿佛还能看到那一座巨大神秘的石塔。

深深的望了一眼石塔的方向,唐戈便离开了青龙区,再过些时日便是女帝和他约定的日期。

罗刹海的剑仙携弟子前来,又会是一番风雨。

唐戈现在想的是如何打败剑仙的弟子,那可是年轻一辈的强者,只是不知道比起古之月如何?

罗刹海剑仙的剑道修为出神入化,据说他曾和昆仑山剑圣决斗过一场,最后输了一剑。

剑仙的剑道通达,他的弟子又怎会差?唐戈一时想不出办法来对付他,难道要像纪欢那样要求,只比剑?

估计剑仙的弟子会被当场气懵。

回到正阳街的住处已是下午,一切都还算和谐。

古之月和宁知秋比试了一场过后,便躺到了唐戈的竹椅上,胜负不知,但是她看起来很开心,来回翘着修长双腿。

宁知秋的竹椅不见了,应该是上次下雨被冲坏了。

比试过后,他有些郁闷,于是更加刻苦的开始修行剑道。

唐戈回来之后恰好看到这一幕,一人练剑,一人颇为舒服的躺在他的竹椅上。

古之月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挽起唐戈的手臂,道:“小师叔,东西拿到了吗?”

唐戈点了点头,又交代了几句,便回了房间,他现在需要好好研究剑圣留下的古册。

古之月嘟着小嘴,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个”

宁知秋收剑走过来,问道:“他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年龄,为什么辈分却比你高?”

古之月又躺倒了竹椅上,看了宁知秋一眼,道:“小师叔是裴师叔带上山的,裴师叔称他为师弟,我们自然得叫他师叔了,而且他的容貌一直是这样,好像从来都没变过。”

宁知秋木讷的点了点头,又道:“那他这么弱,你们能心甘情愿的称他为师叔吗?”

古之月白了他一眼,道:“小师叔虽然天赋不行,境界也难以提升,但是他懂的剑道之理比谁都多,而且对昆仑山的剑宗典籍理解的最深,所以我们很多后辈的剑修都找他学习过。”

“还有我一开始是一心修行昆仑山通天道法的,后来也是因为他才去学习剑道的。”

说到这里,古之月的脸颊上浮现梨涡,似乎很开心,又道:“我估计在昆仑山的剑道历史上,不,是整个昆仑界的历史上,除了剑圣师伯,没人比他更厉害了。”

宁知秋看着古之月的一脸花痴样,不禁摇了摇头。

古之月瞪了他一眼,道:“怎么?你不相信?”

宁知秋赶紧摇头,他可不敢得罪这个姑奶奶。

“而且你知道吗?”

古之月再度恢复笑颜,道:“我观察到小师叔的境界提升了,他应该是找到修行的办法了,说不定能成为第二个剑圣呢!”

少女的笑声不断响起,宁知秋只感觉脑袋有些发蒙,她怎么一说起来唐戈就喋喋不休的,而且脸上总是挂着花痴的笑容。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脑残粉?

“还有,我跟你说个秘密。”古之月突然小声说道。

宁知秋睁大了眼睛,认真听着。

古之月捂住了嘴,看了看唐戈房间的位置,悄悄说道:“有传言说,小师叔是剑圣师伯的弟弟,所以才被裴师叔带上山的。”

宁知秋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望着唐戈的房间,又看着古之月一脸正经的模样,一时之间难以言语。

最后他只能再度拿起秋寒剑去练习了。

……

……

房间里,唐戈盯着古册发呆,他翻开第一页便深陷其中。

剑渊

只有两个字,却深深的印在了唐戈的脑海里,他久久不能回神,仅仅是这两个字,就胜过世间任何剑道神术。

剑渊是剑道功法。

这世间剑诀很多,功法也很多,但是关于剑道的功法却是少之又少。

唐戈是修剑的,对昆仑山通天道法也不感兴趣,况且初上昆仑山那些年他几乎不能修行,所以这些年一直没有修行功法。

而是一直以剑意炼体,为的就是今日。

他早就了解到要修行剑圣留下的功法必须让自己的身体无比的坚硬。

现在他有无极剑骨,而且身上的每一块血肉中都是蕴藏剑意。

他已经打好了深厚基础,此刻再修行剑渊无疑是事半功倍。

剑道修行者最重要的是蕴养剑气,其次是本命剑,最后是剑。

剑诀是一种威力无穷的攻击手段。

而剑气便是给剑诀提供力量,当剑气达到一定数量或者一定力量的时候,也可以伤人。

比如剑符中的剑气,仅仅是一道便可以杀人。

而剑渊,只听名字,便有一种浩瀚如深渊般的感觉,仿佛那深渊之中皆是无穷无尽的剑气。

若是有这么多的剑气同时攻击,当可横扫千军。

再配合剑诀,威力当睥睨天下。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捅破苍穹呢?

唐戈的眸子越来越亮,剑符从他的眉心飘掠而出,他翻开了第二页。

……

……

接下来的数日里,唐戈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待在房间里,很少出门,一直在参悟剑渊。

宁知秋大部分时间都在庭院中钻研剑道,仿佛从未停歇。

只有古之月,一天只练习一遍所学剑诀,偶尔打坐参悟,更多的时间则是在朝天城中闲逛,或者躺在唐戈的竹椅上无聊。

而且她花钱大手大脚,很快便将从昆仑山带下来的财产挥霍一空,但她很聪明,想了个点子。

于是,在某一次出门回来之后,她的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抬着一块牌匾。

宁知秋很惊讶,看到了牌匾上的字。

问剑阁

于是,问剑阁开张了。

问剑阁,顾名思义便是问剑人为剑道修行者答疑解惑的地方。

问剑人自然便是唐戈,但是他一直闭门不出,在唐戈闭关的这段时间里,古之月便拉着宁知秋去朝天城中大肆宣传了。

毕竟没有宣传,谁知道问剑阁的存在呢?

古之月每次幻想到问剑阁门庭若市的情景便会高兴的笑出声来,因为她觉得唐戈是天底下最厉害的问剑人。

当唐戈从房间里出来,看到门头上的匾额时,他驻足了良久。

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总之问剑阁是开起来了。

古之月虽然聪明,但是对于做这种事情也没有经验,宁知秋更是木讷,即使宣传了很久也没有人来光顾。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古之月想到了一个人。

于是问剑阁迎来了第一单生意。

当纪欢走进来的时候,唐戈很惊讶,宁知秋直接吓了一跳。

他是古之月邀请来的,也是自愿来的。

“什么问题?”

唐戈坐在竹椅上,颇像一个大老板,随意的问着。

纪欢还是有些不适应这种局面,淡淡的道:“怎样才能像你的剑一样快。”

唐戈平静道:“三十两。”

纪欢一愣,然后拿出了钱袋,掏出了三十两银子。

古之月和宁知秋在一旁很是开心,看到钱仿佛看到了未来。

“黄金。”

唐戈的语气依旧平静。

古之月和宁知秋惊讶的看着他。

纪欢脸色一沉,有些愤怒,也有些窘迫。

“我没带黄金。”

“回去拿。”唐戈说道。

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拂袖而去,但是纪欢真的回去拿了。

古之月和宁知秋捧着三十两金块,眼底放光。

唐戈丢给了纪欢一张纸,一张白纸。

“什么时候能够用这张白纸切断竹子,就可以了。”唐戈说道。

纪欢愤怒道:“这不是妄想吗?”

唐戈看着他,道:“你的问题就是个妄想。”

他的意思就是你永远都不如我的剑快。

纪欢险些暴走。

唐戈直接拿走他手中的纸,双指捏着,一道剑光闪过,纪欢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这张白纸便嵌入了地面的青石板上。

纪欢惊讶的说不出话。

宁知秋蹲下了身子去看那张白纸,满脸不可思议。

古之月背负着小手,一脸自豪。

青石板可是比竹子硬多了。

纪欢仿佛觉得自己和唐戈的距离越来越大,自己这么多年的修行仿佛都是荒诞。

他抽出了那张白纸,那块青石板瞬间化作了粉末。

纪欢深深的看了一眼一地的粉末,转身就走。

唐戈看着那片粉末,眼底泛起亮光,剑渊果然厉害。

“送你一句,剑道修的是一剑。”

唐戈的话传进了纪欢的耳朵里,后者停住了脚步,转头向后看了一眼。

“谢谢。”

唐戈又道:“你就不打算送我些什么?”

纪欢一愣,道:“你需要什么?”

唐戈看向了古之月,她立即是明白了什么,叫上宁知秋,和纪欢一起出去了。

大周府长子,断天阁传人,简直就是个宣传的活招牌啊。

第四十三章 半山烬

古之月和宁知秋带着纪欢在朝天城走了一遭,不过半日时间,朱雀区正阳街问剑阁的名声便是在一时之间传开。

人人都知道大周府乃是朝天城的衙门,大周府长官更是深得女帝宠爱。

但是前段时间,他的幼子纪文被昆仑山的门人废了一条腿,他不敢去请求女帝,因为他知道无用,甚至可能会引起女帝的怒气,所以便找了与他关系还不错的青龙将季青云。

只是他没有想到季青云和唐戈的关系匪浅。

于是,这位大周府长官便是把在断天阁修行的长子纪欢召了回来,没人知道纪欢在那个院子里做了什么,总之唐戈相安无事。

而且后来二人似乎还算是成了朋友。

朝天城很多人都知道纪欢,因为他的身份,他说的话自然也会被很多人相信。

于是,问剑阁的消息散开了。

庭院之中,又多了两把竹椅。

唐戈躺在竹椅上望着天空,余光瞥到两边,觉得这样也不错。

古之月和宁知秋回来的时候,便带回了这两把竹椅,此时他们正在唐戈两边躺着。

在城中奔走了许久,有些倦。

“师叔,你就等着咱们问剑阁发扬光大吧。”

古之月很是惬意的躺着,她的竹椅比较高,所以小腿可以悬空来回荡着。

“借你吉言。”

唐戈静静望天,天穹在他的瞳孔中竟是在缓缓的缩小。

那些浮云被风一吹,就散了。

这几日修炼剑渊,对他的剑道进境有很大的好处。

本来唐戈也可以修行,只是进境很慢,就像是鱼在小河里,可以活,但是很不舒服。

现在有了剑渊这道神奇的功法,他就像是鱼从小河里跳入了大海。

唐戈一直望着天空,持续了很久很久,某个时刻,眼中突然射出一道剑光。

古之月和宁知秋一右一左,十分平静,突然被一道剑吟之声惊醒。

二人看到了那一道直冲天穹的剑光,同时感觉到周围有很强的剑意波动。

又看向剑光的源头,唐戈依旧平静,只是嘴角似乎有一抹很浅的笑意。

古之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宁知秋直接坐了起来,惊呼道:“你突破了?”

唐戈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

这次破境腾云中境,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剑渊。

宁知秋仰头望着苍穹怔怔出神,道:“那道剑光会去哪里呢?”

唐戈本来不想说话,想了想又道:“去捅天了。”

宁知秋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

……

晌午已过,没人提起要吃午饭的事情。

现在是下午,快接近黄昏,三人还在躺着,门外传来了声音。

“是这里吗?”

“应该是吧,这里不是写着问剑阁吗?”

“怎么这么偏僻?”

“不会是黑店吧?”

……

伴随着一阵半信半疑的讨论声,两个少年走了进来,身后都背着把剑。

看到躺在竹椅上的三人,二人迟疑,随即转变为惊恐,想要掉头就走。

“站住!”

一道清脆还有些娇柔的少女声传来,二人转过一半的身体僵了下来。

古之月起身说道:“你们跑什么?”

“没没跑。”

一人颤声道:“只是见到三位在睡休息,没敢打扰。”

他们是修行者,经过前些日子发生的诸多事情,自然知道这里主人的身份。

加上刚刚诡异的氛围,他们心生惧意。

古之月美眸微闪,明白了他们的心思,梨涡浅笑道:“这里是问剑阁,有问题就问吧。”

她转头看了一眼唐戈,踢了踢他的腿。

唐戈睁眼,先看到了点缀着浮云的天空。

又看到了少女的脸。

最后看到了不远处颤巍巍的二人。

唐戈起身。

宁知秋听到声音也起身了,他是真的睡着了。

唐戈说道:“什么问题?”

那两个少年对视了一眼,然后道:“你是这问剑阁的阁主?”

唐戈随意的点了点头。

二色又惊又惧,这个宅院里死过十二个幽灵,便是眼前这个看起来与他们差不多大的少年做的。

据说死状很惨。

但是一想到唐戈昆仑山门人的身份,又松了口气。

有个少年问道:“听说你杀死了很多幽灵,可以讲讲吗?”

唐戈眉头一皱,道:“我是问剑人,不是说书人。”

少年吓了一跳,说出了他们的问题。

唐戈几句话便解决了,收了二十两纹银。

古之月没让他们立刻离开,而是在这里直接按照唐戈所言练剑,夕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两个少年兴奋的离开了,走的时候还对唐戈抱了抱拳。

唐戈看了古之月一眼,这丫头还是很聪明的。

今天问剑阁首次迎来了顾客,算是喜事,古之月决定庆祝一下,做一桌还是从酒楼里叫一桌好酒好菜。

一道身影从夕阳下走了进来,唐戈眸子一凛,从那人身上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古之月以为是生意来了,但很快便察觉到了寒意。

宁知秋握剑的手更紧了一些。

来人少年模样,穿着很是古怪,衣衫以中间为界,左边黑,右边白,腰间绑着一根金线,头发扎的很高。

迎面走来的时候,能够看到头顶有一撮摇晃的头发。

他的腰间挂着一把剑,虽然剑鞘遮挡住了剑意,但还是掩饰不住非凡之意。

不过长得很帅,气质出尘。

唐戈眼睛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是问剑人?”

少年的声音清澈如山泉,只是傲气十足,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唐戈平静点头。

少年说道:“我有问题。”

唐戈说道:“讲。”

少年又道:“剑是用来杀人的,还是救人的?”

“五十两”

唐戈停顿了一下,又道:“黄金。”

少年一愣,道:“还要钱?”

唐戈也愣了一瞬,道:“不然呢?”

少年疑惑,不确定的又问道:“问剑人还要钱?”

唐戈无奈道:“是的。”

古之月的表情很俏皮,有些担忧少年的智商。

宁知秋一直盯着他的剑,时不时点着头。

少年尴尬道:“我没带钱。”

唐戈眉头一皱,看向了他的腰间,然后移开目光,道:“可以用别的东西代替,明日再拿钱来赎。”

少年想了想,取下了剑,双手奉上。

唐戈想伸手去拿,但想到了什么,看向了宁知秋,他很开心的接过了这柄剑。

剑柄、剑鞘都是黑色的,有些重,隐隐有剑意难以控制的溢出。

唐戈说道:“杀人。”

少年问道:“为什么?”

唐戈说道:“人类发明剑就是为了杀人。”

少年语塞,无法反驳,心想我就这样失去了五十两黄金?是不是我的问题太弱智了?

“这个问题对所有剑道修行者来说都很简单,但唯独对你很难,你若想成大道,很难。”

唐戈负手而立,平静的看着少年,又道:“但你一但成了大道,必将成为天下第二。”

“为什么是天下第二?”少年问道。

唐戈直了直身子,没有说话。

宁知秋抿着嘴,无法面对着这一幕。

古之月却笑了,看着唐戈,眼中有光。

少年明白了,有些恼火,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讶异道:“你怎么知道我所修剑道?”

唐戈说道:“黑白便是生死,生剑还是死剑全在你一念之间,但是哪一个能成大道,全凭造化了。”

少年更加震惊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唐戈抬头看了看天,夕阳只剩下一层余晖,又看向少年,道:“我没记错的话,上一个穿你这种衣衫的,是在百年之前吧?”

少年身上的黑白衣衫不是俗世材料,上面隐藏有剑罡,水火不侵。

他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他这衣衫的确有人穿过,但唐戈年龄这么小,怎么会知道。

唐戈也没见过,只是书上记载过。

“没想到朝天城还真是卧虎藏龙,一个小小的角落里,竟有你这般人物。”

少年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从他说第二句话的时候,身上那股傲气便是没有了。

唐戈说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少年说道:“听一个朋友介绍的。”

唐戈又道:“谁?”

少年说道:“纪欢。”

唐戈没想到,他们俩居然认识,不过转念一想,也有些可能。

“还有问题吗?”唐戈问道。

少年犹豫了一下,道:“我感觉我问的都是废话,不想浪费钱了。”

他看了一眼宁知秋双手捧着的剑,微叹一声。

唐戈说道:“那不送了,明日记得来送钱。”

少年怒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等等。”唐戈又道。

“何事?”少年问道。

“其实黑剑比白剑更好一点。”

少年想了想,没说什么,再次转身离去了。

星月之下,少年走进黑暗中。

“师叔,你知道他是谁吗?”古之月问道。

唐戈看了一眼宁知秋端着的剑,直接握住了剑柄,一把抽出。

剑指苍穹,光寒夜幕。

光滑如镜的剑身中间有一条红线,从剑柄到剑刃,像一条长长的血痕。

唐戈抬头望着剑锋,眼中剑意激荡。

“罗刹海,阴阳道,半山烬,他居然是剑仙弟子”

第四十四章 朝天

半山烬是剑的名字。

传说这柄剑是天外陨铁坠落岩浆之中,锤炼无数年天然形成的神兵。

位列神兵榜第二十二位。

这柄剑曾是剑仙师尊的剑,而那少年穿的黑白道衫曾经也是他的衣服。

传剑必穿衣,却是隔代相传。

罗刹海剑仙修行的并非黑白剑道,所以没有继承师尊的剑与衣,好在他又收了一个对黑白剑道感悟极深的弟子。

千年来,修行黑白剑道的只有三人,剑仙的师尊和弟子便是其中之二。

“那他岂不就是你过两天的对手?”

古之月有些惊讶,她自然是听说了唐戈答应女帝要与罗刹海剑仙的弟子决斗。

只是他们怎么来了朝天城没有任何动静?她隐隐猜测到,剑仙弟子应该是偷着自己先来了。

若是剑仙来了,定会满城迎接。

唐戈点了点头,将半山烬递给宁知秋,剑仙弟子的修为比他想象的还要高一点。

有些麻烦,他现在还没有想好如何对付他?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想法都是徒劳的。

翌日,少年一早便来了。

五十两黄金换取半山烬。

这次他很平静,气势也收敛了很多,拿到剑便离开了,唐戈看着他头顶的飘荡的头发,觉得挺有意思。

还有两日便是约定之期,唐戈哪里都没有去,一直待在问剑阁,前来解答剑道疑惑的人倒是开始多了起来。

结果很好,每一个剑道修行者离开的时候都很开心。

当然,唐戈的收费方式完全是随心。

面对那些金钱,唐戈很平静,但也不抵触,古之月和宁知秋的眼睛却是一直放光。

当朝天城有钟声响起时,便是罗刹海来朝的时间到了。

热闹气氛从正天门一直蔓延到了大明宫,罗刹海来朝,浩浩荡荡的队伍每经过一个地方都会引起百姓的驻足观看。

不知是否是因为热闹气氛所吸引,还是朝廷为避免尴尬,故意安排为之。

大明宫已经是重重戒备,水泄不通,流云神将的得力部下带领麾下军团镇守皇城,加上江神儿率领的禁卫军,与流云军团里应外合,大明宫俨然成为了一个固若金汤之所。

这次来朝的不仅有剑仙和他的弟子,还有数位罗刹海族人,他们其中有些人并不是修行者。

……

……

东方有一片海域,名曰罗刹海,海上林立着数千座岛屿,这些岛屿并不属于大周帝国疆土,而是自成一国。

罗刹海是国,也是宗派。

传说罗刹海的掌教因为敬仰昆仑山主的威名,所以自称为海主,希望有一天能够成为山主那样的大人物。

但山主的境界岂是常人可以达到,所以当海主这个名头出现的时候,便是引起了诸多嘲讽。

过那位罗刹海掌教却丝毫不在意他人之言,久而久之,海主之名已是叫到了如今。

当罗刹海一行人趾高气扬的进入大明宫时,无数将士虽然面色淡然,心中却早已不满。

若不是女帝下令严禁与罗刹海发生冲突,否则以这群将士的脾气,恐怕早就已经大杀四方了。

大明宫内,女帝高居帝椅,威仪四方,淡漠的望着下方的文武百官,一个个毕恭毕敬,垂首不语。

铛……

悠扬的钟声回荡在大殿上空,那是为迎接罗刹海使者而敲响的礼钟。

文武百官肃然侧身,大殿上一片安静,甚至安静的有些异常。

巍巍大殿有高台,仙气飘扬如浮云,须臾之后人上座,颔首微笑望四方。

当钟声落下的时候,大殿巨大的门扉之外,缓缓走来了数道身影,这些人的衣着与大周服饰有些相似,却又有明显的异样。

大殿中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来自罗刹海的人。

领队身着华服,宽眉大眼,略显阴翳,在他的带领下,罗刹海一行人纷纷将手掌放在胸口处,欠身行礼:“吾等拜见大周女帝陛下,恭祝女帝陛下与天齐寿。”

“平身。”

女帝威严的凤目之中闪过一抹幽光,吞吐之间,如九天之上的诸神。

领队向前踏出一步,再度恭敬行礼,说道:“我仅代表罗刹海海主向女帝陛下问好。”

女帝以一种俯瞰众生的姿态望向下方,道:“想不到是你带队,猎魂人。”

“女帝陛下,好久不见。”

猎魂人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这笑容放到这张阴翳的脸上,显得极为不搭。

“奉海主之命,特为女帝陛下奉上罗刹海三件奇物,九天琉璃盏、无上果与东海玉皇心,陛下请看。”

猎魂人说着,便是侧开了身子,其身后一众罗刹海使者便是让开了道路,随即有人抬过来三架金撵,金撵之上各有三个宝箱。

箱子未开,便是有华光隐隐透露出来。

“打开。”

猎魂人手掌一挥,那些随从便是依次打开了宝箱。

“九天琉璃盏,呈七色之光,乃是采用九天坠落的神石锻造,当为女帝陛下御用。”

“东海玉皇心,形似龟甲,乃是东海深处神兽玄龟的伴生之物,有定海之力,可裂山,可破天。”

“最珍贵的便是这第三件,无上果,生长于东海仙流岛,百年才结三颗,凡人食之可长生不老,若修行之人食之,将有大造化,无相境修士服用之,有破境之功。”

任谁都听的出来,其中定有吹嘘的成分。

女帝一直保持平静,直到听到无上果时,凤目才微微泛起涟漪。

“海主真是费心了,他日使者回到罗刹海,定要替朕言明谢意。”

“能与女帝陛下交好,乃是罗刹海之幸。”

猎魂人深鞠了一躬,虔诚至极,在其身后的一众使者也随之欠身,形态毕恭毕敬,却各怀心思。

“怎么不见剑仙和他的弟子?”

女帝扫了一眼人群,凤目微微闪烁。

猎魂人讪讪一笑,道:“剑仙大人有事耽搁了,今天日落之前便会赶到朝天城。”

女帝嘴角噙着冷意,玉手微抬,道:“诸位使者请移步御花园,朕已在那里备好酒宴,流云神将已恭候多时。”

闻言,一众罗刹海使者立即躬身行礼,殊不知,猎魂人在弯下腰身之时,脸色瞬间惨白。

……

……

唐戈背着剑出了家门,朝着大明宫的方向走去。

朱雀区距离青龙区隔着一段距离,他需要多走一些时间。

街道上的热闹气氛明显比之前听到的要减弱很多,唐戈想到一个成语,但是又感觉人走茶凉不太合适。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有些人家已经亮起了灯火。

因为有女帝给的文书,唐戈没有任何阻拦的进了大明宫,这是他第三次进入这个深宅大院,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

唐戈本来以为自己可以闲逛,却被一个禁卫军拦下,直接带着他走了。

“公主。”

没有多久,禁卫军便停下了脚步,冲着迎面走来的高贵女子行礼。

唐戈看了一眼,认出了她,他没有行礼。

“这是去哪里?”

高贵女子虽然是对禁卫军说的,却是看着唐戈,脸上有柔和的笑意。

“回禀公主,奉陛下之命,带此人去御花园赴宴。”

“嗯?”

高贵女子一滞,旋即笑着道:“正好顺路,我带他去吧。”

唐戈心想哪里顺路了?

禁卫军退下了,临走时不禁多看了一眼唐戈,这小子怎么被公主如此高看?

高贵女子看着唐戈,道:“我们又见面了。”

唐戈说道:“芷苓公主”

他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念芷苓说道:“今日是邀请罗刹海使者,女帝姐姐请你来是”

唐戈看着她说道:“嗯和剑仙的弟子打架。”

念芷苓一愣,旋即笑了笑,冲着四下挥了挥手,这个时候,又有一道身影迎面走来。

一个穿着黑白道衫的少年。

他看到了唐戈,很惊讶。

唐戈看到了他,很平静。

少年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唐戈说道:“嗯女帝让我来的。”

念芷苓看向少年,道:“这位便是剑仙前辈的传人吧?”

少年微怔,才注意到这里还有别人,看着她的脸,和在罗刹海见到的画像一样,随即单手放在胸前,颔首道:“见过芷苓公主。”

念芷苓说道:“既然来了,一起走吧。”

“咻……嘭!”

天色渐浓,一朵烟花炸裂在大明宫上空,那是在迎接罗刹海使臣。

紧接着漫天烟花绽放,像极了昆仑山的晚霞。

唐戈、好年和芷苓公主抬起头望着那些一瞬即逝的光,脸色都微微变了起来。

烟花中有一道黑光化作数不清的光点,悄无声息的融入了黑夜中。

第四十五章 御花园的夜晚

大明宫内院,御花园。

在礼部的运作下,宴请罗刹海使者的场所已经布置好。

数十张精致的紫檀木桌分列两旁,首位是一张雕龙画凤的长桌,配上金镶玉的凤椅,自然便是女帝之位。

以此为中心,两侧向外散开,便是帝国文武官员与罗刹海使者的坐席。

此刻尚未入席,在左侧最为靠前的两个位置上,有二人盘坐,看其装束,是一文一武。

文乃当朝左丞相褚益瑞,宽袍大袖,须发皆白,书生气息与官宦气息混杂在一起,虽看似年老色衰,却始终有一股浩然之气。

武乃帝国流云神将魁流,头戴束发寒武冠,体挂蓝锦百花袍,身披天山蓝晶铠,腰系勒甲赤血带,面目棱角分明,如山似崖,仅是静坐于此,便是有一种睥睨天下的霸道之势。

二人面色各异,面前酒盏满溢,有淡淡酒香溢出。

褚益瑞的眸子苍老却炯炯有神,看了一眼位于下方的魁流,悠悠道:“罗刹海使者来朝,剑仙弟子的挑战倒不算什么,但听说还有其他人欲挑战我大周修行高手,不知魁神将可会出战?”

魁流闻言,锐利的眸子微闪,双手放在膝盖上,盯着面前酒盅之内满溢的酒水,道:“陛下若是需要,本将定当挺身而出。”

褚益瑞淡然一笑,轻轻捋了捋袖口,道:“以魁神将的道行,那几个罗刹海的高手定毫无招架之力。”

魁流淡淡说道:“褚大人过奖了,您提前叫我来这,不会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些事情吧?”

褚益瑞目光微垂,道:“既然魁神将无心说笑,那么老夫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

迟疑了片刻,又道:“不知魁神将可知晓那远古战场遗迹?”

“远古战场遗迹?”

魁流眉头一皱,看了一眼褚益瑞深沉似海的神情,默然道:“想不到褚大人久居俗世王朝高位,居然对修行界中的事情也如此了解。”

褚益瑞不置可否的笑道:“与魁神将此等修行界中的大人物一起同朝为官久了,自然也是耳濡目染,老夫似乎听闻那远古战场遗迹即将开启了。”

魁流脸色微冷,道:“不知褚大人为何突然提起远古战场遗迹,难道您也想进去分一杯羹?”

大周帝国的朝廷现状,文武间隙极为严重,像褚益瑞与魁流这般能够坐在一起,实属少见。

“魁神将真会说笑,老夫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又如何进的去那等奇境,只是有一事想请求魁神将。”

说着话,褚益瑞已经端起了酒杯,冲着魁流。

魁流一滞,看到褚益瑞的举动却是毫无反应,依旧自顾自的坐着,双手在膝盖上轻轻敲着。

“褚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有事直说便是。”

褚益瑞眼底微凛,放下了酒杯,沉吟道:“若是远古战场遗迹开启,魁神将是否会进去其中?”

“会。”魁流不假思索的道。

“传闻远古战场遗迹中有灵髓丹存在,魁神将不知可否为老夫寻得一枚?”

褚益瑞将魁流盯着,眼中充满期待之色。

魁流眉头微皱,道:“灵髓丹对修行之人来说是至宝无疑,但你要此何用?”

褚益瑞面露难色,道:“这还恕老夫不可言明。”

魁流垂首,酒杯中倒映着自己的轮廓,不多时,便只见其嘴角微扬,道:“条件呢?”

“自然不会让魁神将失望。”

褚益瑞四下看了一眼,便是从袖袍之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木盒。

木盒很是名贵,乃是采用南海黄花梨木所制。

魁流接过木盒,没有打开,只是静静地盯了许久,最终将其收了起来。

褚益瑞见状,脸上的喜色毫不掩饰的显露了出来,道:“老夫在此先行谢过魁神将了。”

魁流微微颔首,又问道:“你为何偏要在这个时候与我说这些事情?”

褚益瑞淡淡一笑,道:“因为这个时候,可是陛下对你我的监视最为松懈的时候。”

空旷的御花园之中,突然变得安静起来,静的令人窒息。

一时间已是无人言语,魁流稳如泰山,双目虚眯,褚益瑞却是自顾自的饮起了酒。

自古以来,帝王最为忌讳的便是功高盖主之辈,魁流是一个,他手握流云军团,战力天下无双,又加上其战功显赫,凌驾于诸将之上,虽然成为了女帝最为信任的神将,却也成为帝国最大的隐患。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魁流或许没有谋反之心,可到了君王的眼里,却是另一番感受。

你道行惊世,手下又握有雄兵,叫朕如何安心?

褚益瑞虽是文臣,但兢兢业业的为帝国辛苦操劳了数十年,且他权倾朝野,朝堂之上将近一半官员皆是他的门生,这种人自然也成为了女帝的眼中钉。

朕的朝廷,怎能容你满堂学子?

如魁流、褚益瑞这类人,虽是国之栋梁,却也时刻被女帝的眼线监视着,一旦有些许差池,女帝必将采取雷霆措施,丝毫不会给予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过往的诸多日子里,二人虽常见面,却也是在朝堂之上,所语也仅是寒暄之言。

私底下二人更是避讳至极,帝国的文武第一人若是私下里有交集,必将引起女帝的重视,到时候就不仅仅是简单的怀疑了。

如今的朝廷,文武分裂严重,魁流和褚益瑞更是心存隔阂,若不是这次交易,恐怕二人依旧是形同陌路。

殊不知,在二人交谈的时候,一道隐秘的影子躲在暗处,将这一幕看的一清二楚。

至始至终,那道影子都没有丝毫声息,甚至连无相境的魁流都毫无察觉。

……

……

夜幕降临,烟花之后便是漫天星光,只是今夜的星光隐隐有些暗淡。

诸人落座,御花园中歌舞奏乐之声此起彼伏。

不知因何原因,女帝未到,主持大局的是她的幺妹。

芷苓公主高贵典雅,即便面对着一众身份显赫之人也丝毫不怵,她的目光偶尔会落到最远离她的角落里,那里有一道红衣身影。

唐戈默默的坐着,鬼泣剑横于桌前,大明宫的酒很不错,只是酒杯有点小。

剑仙弟子身份尊贵,位置在右侧第二位,仅次于猎魂人,他朝着遥远的地方瞄了一眼,那道红衣身影有些奇怪,但也有几分趣味。

“不知剑仙前辈为何没来?”

在他失神间,念芷苓的声音传了过来。

剑仙弟子尴尬一笑,道:“回公主,师父他有点事。”

到了嘴边的话,他突然不知道怎么言语,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一旁的猎魂人干咳了一声,道:“剑仙大人对大周帝国武道界憧憬已久,此番应是去见了一些老朋友,还请公主殿下见谅。”

念芷苓笑了笑,道:“无妨,剑仙前辈痴迷于剑道,本宫也是仰慕已久。”

猎魂人的脸上总是带着一种阴翳之色,让人看不出是喜是悲。

“剑仙大人的传人,年纪轻轻便修为惊人,此番前来也是想见识一下大周帝国的剑道。”

此言一出,御花园中突然安静了一瞬,所有的目光落在了猎魂人旁边的少年身上。

猎魂人的言语已是表明一切。

剑仙传人要立威。

这便是剑仙要在大周立威。

褚益瑞微微一笑,很是深沉。

流云神将饮了一口酒,从容淡然。

身为剑仙传人的少年,却有些无奈,他似乎并不想这么做。

但是下一刻,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角落里的红衣少年径直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柄剑。

事情发展的有些突兀。

许多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念芷苓有一点惊讶,但随即恢复了平静,她也是刚刚得知这是女帝选的人。

唐戈走到了剑仙弟子的面前,道:“赶紧打,我不喜欢这里的氛围。”

剑仙弟子愕然道:“是你?”

“是我。”

“你早就知道要和我打架?”

“是的。”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是的。”

明明是高端的剑道之争,却被二人说成了孩子打架。

唐戈说道:“别废话了,打不打?”

“打!”

剑仙弟子突然笑了,有剑意在身体中激荡,他拿起了剑,走了出来。

“噌!”

仅仅是出鞘,便是有剑啸之声。

一柄血红之剑,

一柄寒光之剑,剑身上有一条红线。

流云神将看了一眼两柄剑,认出了半山烬。

他的目光又落在那柄血红之剑上,觉得有点意思。

剑仙弟子看了一眼唐戈的剑,道:“你的剑不错,但没我的厉害!”

“你很骄傲?”唐戈说道。

“自然,我的半山烬可是神兵榜上二十二。”剑仙弟子道。

唐戈看了他一眼,道:“还是小孩子啊。”

剑仙弟子皱了皱眉头,道:“怎么说的像你很老似的?”

唐戈说道:“嗯,出剑吧。”

剑仙弟子道:“你打不过我的。”

就在刚刚唐戈释放剑意的时候,剑仙弟子便看出了他的境界。

“打了再说。”

唐戈直接动了,人随剑动,化作一道红光直指剑仙弟子。

剑气纵横,剑光激荡。

流云神将神色一凛,目光落在那道剑光上,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原来是他。

剑仙弟子嘴角一扬,半山烬被他朝前一扔,高速旋转了起来。

剑气化作风暴,直接将血红剑光包裹了起来。

第四十六章 一剑

两柄剑相遇了

“晖阳境!”

有拍案声和酒杯落地的声音响起。

在场的武道修行者不在少数,自然看出了剑仙弟子的境界,不禁震惊。

不愧是剑仙传人。

剑仙可是媲美昆仑山剑圣的人啊。

在剑仙弟子的面前,唐戈的气势则弱了很多。

这个年纪达到腾云中境已经很出色了,但是和剑仙弟子一比,便有些不够看的了。

但他是女帝挑选的人,于是开始有人猜测他的身份,同时也疑惑女帝怎么选了一个境界这么低的?

虽说有些天赋,但难免会在外人面前跌了面子。

在场知道唐戈身份的人很少。

念芷苓知道。

流云神将刚刚才知道。

看唐戈的修为境界,这位神将大人有些疑惑,他当日是怎么接下那道玄雷的?

境界的差距很明显,血红色的剑光很快便在半山烬的剑气风暴中湮灭了。

“我都说了你打不过我的。”

剑仙弟子很是骄傲,他本身就很骄傲,也有骄傲的资本。

“五十两黄金你忘了?”

唐戈平静的说道,盯着剑仙弟子,眼神有些奇怪。

“你!”

剑仙弟子突生怒气,道:“小子,我现在十分怀疑你就是个骗子!”

唐戈耸了耸肩,道:“反正你钱都给了,有什么办法呢?”

“看我不教训你!”

半山烬再次出动。

剑啸的声音有些刺耳,一些宫女太监和文官都捂住了耳朵。

只有念芷苓和褚益瑞没有。

半山烬化作剑光向着唐戈袭去,比起之前速度更快,如流星,似电光。

剑仙弟子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一副胜算在握的样子,他自信这一剑便可以击败唐戈。

罗刹海的使者们几乎都有一样的表情。

反观帝国这边,却是有些难堪,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只有少数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此间。

念芷苓的嘴角浮现笑意,她看到唐戈的剑动了。

鬼泣剑破空而去,剑光变作了一条线。

观战的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罗刹海使者们的笑脸僵住了。

他的剑怎么这么快,完全不是一个腾云境的修行者能够施展出来的。

铛的一声脆响,如古钟敲响,又像是铁匠炼铁。

两剑相遇。

半空中忽而狂风呼啸,众人举目望去,才发现那里两个人也闯了进去,各持己剑,剑光漫天。

瞬间释放出无数剑气,又瞬间分开。

二人落回了原地,半空中的剑气又是呼啸了好一会才散去。

剑仙弟子的脸色终于被凝重取代,眼前的人似乎不能用常人的眼光去看待。

唐戈的剑一般,但是剑道很强。

嗖的一声,鬼泣剑没有丝毫停留的时间便折回,没有残影,只有一段很短的红光。

这一剑,更快,快到天穹上的星光都暗淡了下去。

快到杯子里的热茶都来不及升腾起白雾。

剑仙弟子的瞳孔骤缩。

半山烬绽放出数道剑芒,剑仙弟子刚伸出手便是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

红光刺穿了半山烬的剑芒。

“铛!”

又是一声脆响,半山烬从剑仙弟子的手上被震飞,飞入了夜幕。

红光没有停,擦过了剑仙弟子的耳朵,瞬间浮现了一道血纹,同时他看到了那张平静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唐戈握着鬼泣,停在了剑仙弟子的面前,距离很近,鬼泣剑还悬在剑仙弟子耳边。

咻的一声,夜幕中掉下来一道寒光,插进了青石板上,将近半个剑身都没入进去。

御花园中陷入了安静。

怎么就输了?

一瞬间电光火石,一瞬间就败了。

一滴血从剑仙弟子的耳廓上低落,他震惊的看着唐戈,一时说不出话。

“好!好样的!”

不知是大周帝国哪位文官武将拍手叫好打破了宁静,瞬间沸腾了起来。

罗刹海使团这边脸色僵硬,手掌不知是该举还是该放。

只有猎魂人让人看不就他的喜怒。

“你的剑还不够快。”

唐戈收起鬼泣剑,看了剑仙弟子一眼,就欲转身离去。

剑仙弟子脸上的震惊缓缓退去,道:“你这是什么剑?”

他问的当然不是剑的名字。

“一剑。”

唐戈提着鬼泣剑,留下了两个字,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便朝着外面走去。

这是对芷苓公主的不敬,但是公主的脸色一如往常,所以也没人说什么。

“一剑”

剑仙弟子喃喃自语,看着那个红色影子,猜到了他的身份。

一剑杀人

一剑破天

一剑江河倒流

一剑苍穹变色

这是昆仑山的一剑。

流云神将认出了那一剑,想起了一些往事。

晚宴还在进行,只是已经没了氛围。

夜幕又炸开了烟花,仿佛是在为唐戈庆贺。

……

……

“怎么样?怎么样?”

古之月和宁知秋蹭的从竹椅上跳起来,不再去欣赏今晚的星光和夜色。

唐戈看着他俩,道:“还行。”

古之月知道还行便是赢了,挽着唐戈的手臂,梨涡再现。

宁知秋在疑惑之后反应过来,不禁对唐戈更加的佩服了。

唐戈说道:“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古之月晃着唐戈的手臂道:“看星星呀。”

唐戈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柔软感觉,微微垂首,哦了一声。

三人各司其位,各自躺到了各自的竹椅上,望着天穹夜幕,一时无言。

“你是怎么赢的?那可是剑仙的弟子啊,况且手里还有神兵半山烬呢!”

宁知秋问道,眼里有星星,也有向往。

“取了个巧。”唐戈说道。

宁知秋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些迷茫。

古之月嘻嘻笑着,只要赢了就好。

唐戈静静的望着星空,诸天星辰映在他的眸子里格外好看,他想起了今日的那一剑。

他抬起手,对着漫天星辰,然后缓缓的转动了一下。

星辰未动,但是在他的脑海中,那些星辰却按照手的方向运转了起来。

星辰运转的轨迹中,仿佛有一种剑意,那种剑意幻化成万亿道剑气在星空中高速飞行,好似流星。

“哇,有流星耶!”

古之月突然兴奋的叫了起来,双手在胸前合十,闭上眼睛,梨涡浅笑。

她许的愿望必定十分美好,才会如此高兴的吧。

唐戈放下手,看到了那几道光芒划过了夜空,想了想,也闭上了眼睛。

三把竹椅,躺着三个人,闭着眼睛,一个浅笑,一个傻笑,一个平静,但嘴角也慢慢浮现了一抹笑意。

……

……

唐戈战胜剑仙弟子的事情很快便在朝天城中传开,可谓是一夜成名。

翌日,天刚亮的时候,问剑阁从未如此热闹过。

庭院里站满了人,大多数都是剑道修行者,还有很多人是来看看这个打败剑仙弟子的人长什么样子。

其中还有一些小姑娘,古之月看到这些小姑娘,有点不开心。

唐戈看着生意突然好了起来,有些无奈,觉得成名也不太好。

人群的角落里,有一个白衣剑客,他看着唐戈,表情复杂,有纠结也有惊奇。

他怎么就打败了剑仙弟子呢?

唐戈起初是站着的,后来直接坐在了竹椅上,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

时至晌午,人群散了一大半,古之月去了朱雀区的食客居叫了一桌子菜,以庆祝今日生意兴隆。

于是,出现了一群人站在餐桌前请教的情景。

唐戈边饮酒吃菜,边为这些剑道修行者答疑解惑。

庭院中响起了各种剑刃交错的声音,原本实力较弱的修行者在唐戈的指点后居然打赢了对手。

于是那个对手不甘心,继续花钱请教,于是变得更厉害。

古之月心想,如果他们一直这么循环往复,岂不是要一直掏钱。

接近黄昏,人群终于散去,那白衣剑客没有请教任何问题,在庭院中盘坐了一整天,直到人群散去。

“你怎么赢他的?”

唐戈又躺倒了竹椅上,看着这个白衣剑客,心想你怎么又来了,道:“就是赢了。”

白衣剑客便是纪欢。

纪欢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

终于安静了下来。

三个人又一起躺倒了竹椅上,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唐戈慢悠悠的道:“今晚天海楼宴会,你们去吗?”

“天海楼?”

宁知秋直接直起了身子,惊讶道:“朝天城最大的酒楼,我们刚赚到钱就去挥霍不好吧?”

古之月也是点了点头,恐怕这一整天的钱也不够一顿饭钱的。

“有人请客。”唐戈淡淡的说道。

“去!”

古之月和宁知秋异口同声,唐戈直接闭上了眼睛,不愿意理会二人。

第四十七章 一夜成名

青龙区的天海楼是朝天城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到了晚上迎来了一天中的巅峰时刻。

夜幕中不时会炸起漫天烟花,是为迎接罗刹海使臣,朝天城的百姓咸遂濡泽。

灯红酒绿,沸反盈天。

二楼天字一号豪华包间,杯盘罗列,玉盘珍羞,堪称饕餮盛宴,唯有季青云一身简单青衫坐于桌前,不多时房门响起,小厮带着三人进入。

“来了。”

季青云看了一眼唐戈,然后目光落在了古之月和宁知秋的身上,微微点头致意。

他突然发现,宁知秋也是一身青衫。

他有些尴尬,宁知秋却不以为然。

落座,开席。

唐戈挨着季青云,古之月和宁知秋紧随其后,二人饮酒,二人吃菜。

“唐戈,你也不介绍一下,这位是?”

季青云见过宁知秋,对古之月还是很陌生。

古之月当下手里的汤碗,茉莉鸡汤已经见底,她冲着季青云微微一笑,道:“季将军好,我是古之月,他是我小师叔。”

季青云一愣,旋即拍手笑道:“小小师叔,好,好。”

唐戈看了他一眼,然后饮了一口酒。

古之月的天赋惊人,加上又是昆仑山门人的身份,本应该闻名天下,但是因为昆仑山封山十年不与外界来往,也埋没了诸多天才的名号。

季青云的手臂蹭了蹭唐戈,小声道:“可以啊,有个这么漂亮的师侄。”

唐戈端起酒杯,在季青云面前晃了晃,道:“喝酒能堵住你的嘴吗?”

“哈哈哈哈哈!”

季青云朗声大笑,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与唐戈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古之月看起来很喜欢喝那道茉莉鸡汤,盛了一碗又一碗。

宁知秋则是一直在吃肉,好像很多天没吃过了,秋寒剑被冷落在一旁。

“这顿饭是你请的?”唐戈突然问道。

季青云刚想点头,但看到了唐戈的目光后,又摇头道:“是女帝,为了感谢你打败了剑仙弟子,委托我为你庆贺。”

唐戈的目光扫过满桌珍馐,道:“我猜也是。”

季青云忿忿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也请得起!”

二人推杯换盏,完全忽略了一旁的别人。

“这下子你出名了。”

季青云放下酒杯,又道:“以腾云中境打败了晖阳初境的剑仙弟子,想必明天整个武道界都会知道。”

唐戈说道:“这么快?”

季青云点了点头,道:“自然,还有你昆仑山门人的身份恐怕此刻也是瞒不住了。”

“唉……”

季青云突然叹了口气,唐戈看了他一眼,明白他何故叹气。

昆仑山门人替大周帝国迎战罗刹海剑仙弟子,此事一传出去,武道界都会震惊。

昆仑山封山十年后终于派人下山了。

昆仑山和大周帝国的关系缓和,甚至可以说是比以前更好了。

虽然唐戈只是个境界低的修行者,但他的身份却不低,昆仑山的小师叔,足以代表一切。

唐戈以前不愿意去想,他现在明白了女帝选择他与剑仙弟子比试的原因。

为了让天下武道界知道,昆仑山重临世间,而且与帝国交好。

唐戈饮了一杯酒,想了想觉得这样也挺好。

至少目前没什么弊端。

季青云说道:“两个月后的登云窟大会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嗯。”

唐戈夹了一块牛肉扔进嘴里,看了一眼正在喝汤的古之月,又道:“之月会去参加。”

季青云讶异道:“她?她还是个孩子啊!”

古之月闻言,放下了汤碗,盯着季青云,有些不开心,然后又看向唐戈,嘟起了小嘴。

“今天和我比试的那位不也是个孩子?”唐戈反问道。

“喝汤。”

唐戈又对古之月说了一句,下巴轻点,后者梨涡浅笑,又端起了汤碗。

季青云无言以对,那可是剑仙的弟子,能和普通人一样吗?

唐戈说道:“她是昆仑山的天才,晖阳初境。”

季青云瞬间圆睁双眼,然后豪饮一口酒,压下心中的震惊。

他突然想起来,昆仑山的人都是疯子,这里说的疯子不是精神层面的,是在修行上。

“很好。”

许久之后,季青云才吐出了这么两个字。

随后,他又看向唐戈,道:“昆仑山重临世间的事情一旦传开,恐怕会引起不小的风波。”

唐戈说道:“无碍,目前一切还能掌控。”

季青云的神色微暗,道:“山主的事情有进度了吗?”

唐戈摇了摇头,又道:“薛儒查的怎么样了?”

礼部尚书薛儒,唐戈最感兴趣的一个人。

听到这个名字,季青云眉头一皱,道:“他太神秘了,他进朝天城之前,也就是十年之前的背景几乎是空白,无从查起,从来没有一个文官会有这样的过去。”

唐戈想了想,道:“他能找到幽灵。”

季青云讶异道:“难道上次那些幽灵是”

“是他。”

唐戈点了点头,又道:“而且他还是修行者,但是境界不高。”

季青云眸子一寒,道:“他隐藏的够深的,不过能知道雇佣幽灵的位置,的确很有能耐。”

“昆仑山也有人知道。”

唐戈说道,丝毫没有避讳古之月和宁知秋二人。

“什么意思?”季青云问道。

唐戈饮了一杯酒,道:“我来到朝天城遇到了第一个幽灵和幻阳,那是我第一次下山,想杀我的只有山上的人。”

“起初我便有所怀疑,直到之月下山之后告诉我,昆仑山的另一股力量隐隐有崛起的势头。”

“想杀我的人应该就是那些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古之月已经放下了汤碗,小脸肃然。

宁知秋也停止了吃肉,看着这边。

“另一股力量?”季青云有些疑惑。

唐戈继续道:“无数年来,昆仑山一直以山主马首是瞻,但还有一小部分人并不同意山主的理念,或者说他们并不想让山主当昆仑山的掌教。”

“但是因为山主太清境的道行,他们的力量又小,自然不敢做什么,但是山主失踪后,他们又开始冒头了。”

季青云没想到昆仑山还有这么多秘辛,摩挲着酒杯道:“知道是谁吗?”

唐戈说道:“知道一部分,但是这些年他们又培养了或者说策反了多少人就不得为知了,所以没法杀,而且一旦开杀,昆仑山也便离灭宗不远了。”

季青云深吸了一口气,看来另一股力量的确是很强大啊。

“所以后来他们没再对你下手,是因为昆仑山上有人拦着他们?”季青云道。

唐戈微微点头道:“应是如此了,一致对外的时候,他们还是很团结的。”

季青云知道他说的一致对外便是指大周帝国了,或许还包括贪狼殿。

“只是他们不应该雇佣幽灵来杀我的啊”

唐戈的目光突然变得冰寒,就连空气中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季青云看着他的模样轻叹了一声。

宁知秋不知道是该拿着剑还是筷子。

古之月的眸子变得前所未有的冷冽,玉首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唐戈恢复如常,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没说什么。

古之月抬头看着她,梨涡浅笑,和之前一样天真无邪。

季青云突然凑近了一些,小声道:“嘿嘿,你是哪一派的啊?”

唐戈想拿剑把他的笑脸划成哭脸,默默喝了一杯酒,没有说话。

季青云白了他一眼,端起了酒杯。

“我属于天。”

声音入耳,季青云一愣,旋即笑了一声。

今夜的酒有些寒,也有些暖。

古之月又盛了一碗汤,却再也没喝一口。

宁知秋咬了一口鸡腿,觉得没了滋味。

唐戈端起酒杯,走到了窗前,看着万家灯火,又望着星月争辉,一瞬间烟花漫天。

“之月,过来看烟花。”

古之月浮现笑颜,走到了唐戈身边,顺势挽起了他的胳膊。

白玉般的手指向夜空中的烟花,她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比烟花还美。

第四十八章 鱼三夜

昆仑山东麓,某处山脚下有一座矮丘,植被稀疏,使这座矮丘看起来格外荒凉。

不知何时,矮丘上出现了三道身影。

两男一女。

左边一位,是一名英俊男子,上身白衣,下身蓝裤,腰间用布带束起,深蓝色的短发有些乍眼,刘海遮住眼睛,添了一分冷酷之意。

右边一位,是一位妙龄女子,身着红白相间裙衣,头顶一根红色发带随风摆动。

气势最为深沉的当属居于中间的一位,身着黑金软甲,一道深邃的疤痕从左眼上划过,更添了些霸道之气

这三人来自罗刹海,本应该随着罗刹海使团觐见女帝,他们却来到了昆仑山脚下。

“这里便是昆仑山吗?嘻嘻,看起来很一般嘛,还不如罗刹海的风光好呢。”

妙龄女子目光微抬,望向缥缈无尽的昆仑山,脸上带着浅浅笑意。

蓝发男子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倒是那深沉男子摇了摇头,沙哑说道:“吾等蝼蚁,岂能领略山巅之风光,久居罗刹海,的确令吾等的眼界与心性都是狭隘了许多。”

被他如此一反驳,那妙龄女子翻了个白眼,微嘲道:“十一,许多年前你不是来过这昆仑山吗?可曾见过那山顶绝景?”

深沉男子双目微缩,道:“那是很多年前了,我与剑圣决战昆仑之巅,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踏入昆仑山。”

妙龄女子听到那个名字,瞬间凝重了起来。

“他当真如此厉害,那个时候他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你真的败给他了?”

妙龄女子轻咬着贝齿,眼神复杂。

“他年纪轻轻便是达到了与我相同的境界,这等天赋,在昆仑界中已是寻不到第二人,他的剑道,很神秘,我看不透”

“即便到了今日,我依旧看不破他的剑道”

“他是我这一生中唯一的对手,有此知己,夫复何求,可惜天不遂人愿,他竟陨落在了诛仙阵下”

“不知不觉,都十年了啊”

时至今日,深沉男子提起剑圣,还是带着无尽的悲哀与叹息。

旧人不覆,阴阳两隔。

“唉可惜了,此生竟无缘见他一面,真想看看能够让你如此称赞的人,究竟是何模样?”

妙龄女子轻叹了一声,脸上掠过一丝怅然,又道:“剑圣已经陨落,你此番来这里又将何人当对手?”

深沉男子说道:“他不在,任何人都已无意义。”

沉思了片刻,他继续道:“小蓝的刀法出神入化,天底下刀道修士已无人是其对手,不论女帝派出何人,他都会胜,倒是你要小心了。”

“不要叫我小蓝。”蓝发男子寒声道。

妙龄女子柳眉一挑,冷哼一声,道:“你的意思是我会输喽,我所修乃是搏杀之术,放眼大周武道界,有谁能够在此术上胜过我?”

深沉男子说道:“那可不一定,女帝心深似海,岂是你我可以揣测的,难道你认为她会甘愿认输?”

“当年那几个精于搏杀之术的高手,都被我打了遍,无一不是败在了我的极杀诀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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