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王霸宠:重生娇妻不好惹 - xp1024.com
《丑王霸宠:重生娇妻不好惹》


第一章:国破

“快走快走!城就要破了!”

整个皇宫因为齐林军的叛变陷入了一团混乱当中。

陈华听宫人们说,是因为父皇玩弄了他们,气急之下他们就反了。

大华皇朝整整延续了四百多年,到了今天,终于是到了尾声。

陈华光着脚,头发凌乱地从宫殿中走出。

举目四望,都是宫人们慌乱奔跑的身影。

一个个无头苍蝇一样跑着,还将她给绊倒了。

“公主!公主!”

嬷嬷从殿内拿好衣服,手忙脚乱地跑出来,一把将她抱起来,“我们也快些逃命去吧。”

“父皇呢?我要母后!”陈华挣扎着不愿被嬷嬷带走。

嬷嬷狠狠捏了她手臂,大声呵斥道:“他们死了!全部都要死了!你留在这里作甚,别人一把刀就能将你杀死了,你刚刚可是见着了,他们全死了!”

嬷嬷得了容妃的嘱咐,必须要带着小公主活下去,所以她抱着小公主赶紧跟着大队伍往宫外的方向跑。

为了掩饰身份,小公主的华服全部给除去,一身小内侍的深色衣服越发将她衬地粉雕玉琢的。

容妃本就是天下美人,这小公主几乎是将容妃的优点继承了个全,所以皇帝对她也甚是宠爱。原本长成这般模样,还是高贵的公主,日后什么都不愁,只需享福就好。

可上天给她开了一个玩笑,就这么一天,她就从云端跌至泥地,成为了人人都可以欺负侮辱的亡国公主。

那嬷嬷一边跑着,一边还要担心小公主这样绝美的容貌,她以后要将她怎么藏起来。

在宫中伺候主子的宫人都不怎么锻炼,嬷嬷跑得快,但是喘气声几乎跟那脚步声差不多大小。

小公主陈华紧紧地抱住她,眼里只看到那渐行渐远的后宫,容妃的宫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点着了,现在正噼里啪啦烧着。

耳边都是人们逃命的吵闹声,有的人在哭,有的人在叫,有的则跟嬷嬷陈华一样,吱也不吱一声,只是加速往宫外的方向跑。

眼看着宫门越来越近,一支又一支的弓箭却对准了他们,毫不留情地将那些逃命的宫人射杀在这里。

嬷嬷喉咙咕噜了一声,抱着小公主陈华开始呜咽。

陈华小小的一团,因为适才被嬷嬷狠狠捂着,脸蛋红彤彤的。

那人骑着马,一步步朝她们这边而来。

陈华看到那尖尖的弓箭对准了她,瞳孔有一瞬间的紧缩,那是本能的害怕。

马上是一个戴着半边面具的少年郎,他身上的盔甲都是干涸的血迹,年纪虽轻,杀气却浓。

李琮杀了太多人,已经没有感觉了。

弓箭本能地射着,一步步往前,直到看到那深色的一团。

可能她年纪还太小,所以动都不敢动。

想到那些传闻,嬷嬷一把将小公主揽到背后,噗通对着马上的少年跪下来。

她哭叫着:“李少李少,这是容妃的孩子,这是她仅有的孩子了。认真追究起来,她还是你的表妹,李少,你就放过她吧!我求你了!”

藏在嬷嬷背后的陈华慢慢探出头来。

表妹?

李琮看都没看那所谓的表妹一眼,只是问嬷嬷:“她几岁了?”

他手中的弓箭是特制的,向来是百发百中。

在说话的某一瞬间,他几乎要将那个孩子射死在这里。

跪倒在地上的嬷嬷越看越怕,她咽下因为害怕泛滥的口水,呜呜说着:“公主已经七岁了。”

李琮没说话,他将视线转向那个孩子。

她还是那个样,甚至有些愣愣的,想来是吓傻了。

“把她拽过来。”

他对嬷嬷发话。

嬷嬷原本想要继续哭求,只是看到他皱起的眉头,她又将一切都咽下去。

可能是运气吧,就在这时,前边那些还没有射杀的人突然乱起来。

想到自己不管怎么都是个死,还不如拼命搏一把。

人们不停地往前挤,就是不让外边的那些兵将把门关严。

宫中数万宫人,今天开始他们的大逃亡,还有其他的宫人朝这边的宫门涌来。

宫人们一个个撒开了腿跑。

跟前人头涌动。

嬷嬷本来是慢慢走向李琮的,却抵不住人群的冲击。

也就是抓住这一混乱的时刻,她抱着小公主跟着挤入了人群。

大华内廷的宫人一直都是穿着深色的服饰,这么乌漆嘛黑的一片,又背对着,哪里还看得清楚人?

李琮忍不住痛骂了一声。

那嬷嬷抱着孩子好像就这么消失了。

李琮临时过来,所以被分配到在这里守宫门,但是带的人却不多。

这些宫人一个个都不怕死了,爆发的力量无穷大,李琮的人手根本关不住,所以也只能看着他们往外跑掉了。

“少爷,您没事吧?”

仆人阿力从后边追赶着过来,不明白这位爷怎么发疯一样冲到这边来。

此时此刻他还维持着射箭的姿势,却不将箭射出。

跟前的马儿吹了个响鼻,李琮将箭放下,头也不回的往宫中去了。

阿力只能哀嚎了一声,两腿快跑跟了上去。

与李琮完全相反方向的嬷嬷抱着小公主冲入人群,虽然人挤人,但到底是冲出了宫门。

嬷嬷兴奋地几乎要流泪。

“我们活了,我们活了。”

国破了,她现在不是公主了。

全赖着这个衷心的嬷嬷,她才能够活下来。

只要一想到刚刚李琮那恨不能杀了她的目光,她就浑身打颤。

她差点忘记了这个人,李琮确实是她的表哥,说起来也算是嫡亲的,但是没有血缘关系。

她的生母容妃,曾是李家女儿,却是被逐出李家的人。

容妃十分憎恶李家,在宫中上位以后,她对李家百般羞辱。

那李琮只是李家的养子,但是却得到了养父李栋的喜爱。

容妃既要报复李家,那李琮就变成了她的眼中钉。

他那张脸,陈华只要想到,就忍不住直打哆嗦。

宫人说,那是陈华三四岁的时候,用刀狠狠在他的脸上划的。

那时候的少年还很稚嫩,却倔强地毫不认错。

这可惹恼了容妃,她捏住刀柄,和着陈华的手一起狠狠在他的脸上划了。

“记住了,这是我儿在你脸上划了,她也算是报仇了。”

那时容妃情绪激动,陈华被吓得哇哇大哭。

长大一点的陈华曾因为好奇,偷偷问过其他的宫人,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小孩子玩性大,加上这李琮受伤后都不怎么进宫了,所以陈华都要将他忘掉了。

小公主闷闷地不说话

嬷嬷以为她别吓住了,不停抚着她的后背。

她心里想着刚刚的李少,不停暗念着造孽造孽。

那日小公主应该只是想要李少爷抱抱,可李少爷不愿,小公主就哭了。

不曾想容妃娘娘竟然发了那么大的脾气,那李少爷脸毁成那样,想必是恨极了容妃跟小公主。

想到刚刚李琮的杀意,嬷嬷有些后怕地抱着小公主,在她的耳边念叨着:“小公主,好在日后你都不会跟这样的人来往了。你记着,远离这个人,否则,他会杀了你。”

嬷嬷想着京中到底是不安全,还是得尽快出城才行。

几次踌躇,嬷嬷抱着小公主往城门那边的方向去。

现在是非常时候,整个京城都是一片混乱。

嬷嬷在小公主的脸上涂了灰,又将自己的头发搅散了,两个人弄成大小乞丐的样子,才慢慢跟上出城的队伍。

只是临到她们检查,却有一支新的队伍迎面进来。

城门的位置本来就有限,一个个你推推我我推推你。

推搡间,嬷嬷就脱手了。

小公主的小身子滚落在地上,正正落在队伍的中间。

嬷嬷张开了口,慌乱地要入队将她抱回来。

这时,一匹胭脂马却上前。

马上的年轻男人穿着狐狸毛制成的大衣,一脸阴鸷的脸上死死盯着地上的小姑娘。

越看越是眼熟。

他起疑了。

听到声,他又看向短促叫了一声的老妇人。

视线在小姑娘与老妇人间来回着,不一会儿,他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司空的鞭子使得好,他甚至都不用下马,就将小公主陈华拽到了自己的身前。

那鞭子是数十条蛇皮鞣制而成,冰冷湿滑。

蛇鞭子散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腥气,那是陈血与新血交杂的味道。

陈华挣扎着,她又踢又叫:“放开我!”

刚刚杀了人回来,司空的身体还有些兴奋。

此刻,他一只手捏着小公主稚嫩的小脖子,笑声桀桀。

他的声音很低,但却让陈华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小公主,可还记得小的?我是司公公啊。”

陈华被他捏地几乎要断气,她还要叫喊,他却一鞭子狠狠抽在了嬷嬷的脸上。

蛇鞭上有机关,骤然间,那尖锐的小刀齐齐冒出。

站在一边的人都暗自抽了冷气,有的更是狠狠捂住了唇鼻,不敢作声。

年轻男人手劲很大,下手更是狠辣。

一下一下,血尽数从嬷嬷的眼鼻上迸了出来。

陈华尖叫顿止。

浑身的血液都在凝固,身体仿佛被恐惧全部抽干。

而司空此刻越发狠,鞭子一下比一下有劲,不消几下,就将嬷嬷抽得咽了气。

陈华的心怦怦乱跳,眼泪咕噜咕噜往下流。

司空看得两眼发光,脸上的表情更加狰狞了。

“小公主,跟着我回府吧......”

第二章:身死

司空在六岁以前,还是一个齐全人。

他是被人拐卖的,有人买了他,顶替别人进宫。

那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孩是罪臣之后。

可是有人暗箱操作,将面容有几分相似的司空净身带进宫里。

司空是从最底层慢慢爬上来的,猜不透心思的太监宫女,能够决定你生死的皇帝妃子,以及那些总管。

一路上,他跪舔过,也曾落井下石。

此时此刻,那皇帝老儿最得宠的小公主落在了他的手中,他势必要千万倍将自己遭受的那些全部奉还。

在皇帝目空一切,不将齐林军放在眼里的时候,司空已经将筹码各放一半。

这次齐林军能够起来,算来也有他一半的功劳。

司空如自己所料的那样,受到了重用。

他掌管了整个内廷的一切事务,就是平常妃子都要时常讨好与他。

那日的事情司空全部封锁,根本无人知道小公主就在他的手上。

新帝继位,除了论功行赏,就是剿除前朝余孽。

前朝虽然混乱,但是王公国戚都是有相应的记录。

启明帝李栋,曾是前朝的镇国公大将军,说来与前朝还有些亲戚,但除了公然站在他这一边的,其余他几乎全部斩杀。

“可那容妃之女此刻却不知所踪,陛下?”

既然有人上奏,司空自然将这事报给李栋。

那容妃曾是李栋亲妹,可年轻守寡,后更是毅然与他人私奔。

只是容妃跟着的那男人早早死了,想要回家,却发现自己有家回不得。

李家嫌她丢人,早就将她逐出家门。

也就是在那开始的,容妃恨上了李家。

她不知用了什么途径进了宫,后来更是想方设法地针对李家。

若不是她识趣自杀了,他恨不能扒了她的筋骨。

对于她留下的孩子,李栋更是恨得牙根痒痒:“想方设法给我找到她,将她的人头带上来。”

司空自然应是,退下的时候,正巧见着那吴王李琮进来。

象征性地行了个礼,司空自回了府。

司空将陈华囚禁在地下室里,一困就是五年。

在那五年,司空有时对她很好,给她好吃的,给她好玩的。

有时却恨不能啖其皮肉,抓小鸡崽一样将她按住使劲咬。

司空对陈华的惩罚一直都是单向的,慢慢的,陈华都不会开口说话了。

可她会叫。

地下室是司空的禁地,平日里下人根本不得入,只是在半夜听到小女孩呜呜的惨叫。

司空为人警惕,在外边全然笑意,一切事务处理地游刃有余。

而在晚上,他则褪下防备,一遍又一遍地跟陈华诉说自己在外边遇到的人和事。

“那李琮不过是皇帝的养子,真当自己是皇子不成?你是没看到皇帝那脸,笑得都僵持了,却还对李琮说的话连连应是。公主,你真应该好好看看,你那舅舅到底是有多窝囊。要是一直这样,他这个皇帝当着还有什么意思?”

“小公主,你还记不记得你的大表哥李槿?他现在可能耐了,刚刚成了太子。啧,真是可怜,你没看他在堂上笑得那么欢喜,不知道他的那些兄弟们都杀了他几回了。我们要不要赌赌,他能在那个位置上坐多久?”

陈华出不去,却在司空的言语中拼凑,知晓现在是李栋为帝,若干儿子辅佐他,而现在更是有了太子。

现在不是大华朝了,而是大都朝。

“你可知道今儿我们抓到了谁了?是你的六哥,想必你自己得了宠爱,是不记得他的。在容妃之前,他的母亲可是最为受宠的,后来被打入冷宫。这次他也跑出去了,可惜可惜,被人杀了领功去了。我去现场看了,血流了一地,肚子被刀对穿,啧,不过十五六岁而已......”

那司空又说又笑,时不时又哭出声来。

陈华静静地坐在地上,仿佛一个木头人。

她白日里睡觉,每每晚上就要被司空抓起来这样折腾。

陈华由一开始的痛苦茫然,后来渐渐变得麻木。

她希望白天能快一点到来,这样司空就能出去,她也有喘息的时候。

司空为人很难琢磨,可是对着陈华这样的小孩子,他的情绪却很直白,说打就打,想要将陈华代入谁就代入谁。

那几年,司空就一直将她想象成带他离家的人贩子,他一遍又一遍地抽打她,让她学狗叫,让她一遍又一遍地哭喊求饶。

陈华一天天瘦弱下去,自从进了这里,她的身子几乎就没长过。

终日不见阳光,她的身子越发娇弱,全身的皮肤除了伤痕淤青,其他都没有血色。

她已经十二岁了,但身体看起来还是六七岁,一双大眼睛大的恐怖。

司空在她的身上尽情宣泄,夜晚歇斯底里。

他白日冷静沉着,行事也越发谨慎,倒是受到了新帝的重用,将他的官职一步步往上升。

那些负面的情绪让陈华焦灼,这段时间不知怎么的,她从麻木又变地痛苦,白日晚上地流泪。

她想要活,可是不想这么活,这一生好像没完没了,她难道要陪着司空这疯子一辈子吗?

她病了,但是司空没有给她叫大夫。

因为久久没有找到容妃生下的小公主,皇帝有些阴谋论起来,觉得有人在利用小公主进行复辟的事情。

李栋做了皇帝,便胆小起来,每日每夜睡不着觉,想着新建造一座皇宫,想要迁都。

皇帝谁都不相信,但是却会将事情交给司空这个阉人处理。

或许在他看来,阉人不算是完整的人,也威胁不了他的位置。

小公主是司空的秘密,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在她面前倾诉,若是被人发现她在这里,司空觉得自己也离死不远了。

他觉得,陈华还会像以往那样熬过去。

毕竟这孩子经常生病,没有看大夫也活了这些年了。

这是个有温度,有血有肉的玩偶。

这是他的宝贝。

司空将她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给她唱歌。

“囡囡,乖乖,花儿要开了。”

“囡囡,快醒来,春风摸你的脸了。”

“囡囡,快快起来,太阳要晒你的被子了。”

“囡囡......”

司空要是好起来,声音也很好听,不像他平时歇斯底里地尖利,也不像父皇声音虚浮,而是有些低沉的,不像男的,也不像女的。

可他是个绝顶的恶人,禁锢她,不断玩弄她。

在五年前,她失去了尊贵的身份,也就是在那一刻起,她注定陷入泥淖。

陈华死了,在司空哭得起兴的时候。

这个地下室困了她几年,陈华以为自己死了,就能出去了。

可让她绝望的是,她根本就出不去。

她的身体被司空牢牢抱着,她的魂魄站得远远的。

期间,司空睡着了。

天明之后,司空才发现小公主陈华死了。

夜明珠下,陈华的脸一片通透的白。

她的眼底还有泪痕,但是身体已经僵硬了。

随后司空的所为是陈华不解的,他面无表情地捏了捏她的脸,可能是确认她死透了,便出去了。

那天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去上朝,而是拿回来一沓黄纸,还有一些香烛跟水果。

接下来的几天,陈华的身体也没有被搬出去。

司空自己徒手搬了一个小小的玻璃棺,并将陈华的身体放进去。

在此后的那一个月,司空神神鬼鬼,在这地牢里念经烧纸,吃斋念佛。

陈华的魂魄一直站在原来的位置上,她愣愣看着这一切。

她最后是被风吹走的,那风很大,一点也不受控制。

陈华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在里面起起伏伏。

她想要叫,想要喊,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了声音。

有好几个声音,叽叽喳喳的。

“你说这四小姐有什么想不开的,竟在这里寻了死?”

“难道你没听说,原本给三小姐的婚事落到了四小姐的头上。她平日里也不讨老爷喜欢,听到定亲的人她自然是不想活了。”

“那人好歹也是个王,可命硬,生生克死了三个定亲的人。四小姐这次要是没了,也正好是第四个。四个姑娘家围一圈,也能在阴曹地府打麻将了。”

“哎呀你人真坏,四小姐可不喜欢打麻将。”

“坏啥啊,我这可是说真的,去了阴曹地府大家都是一样的,四小姐有的选吗?”

陈华听着那几个女声你一言我一语的,尤其是后来的话,却想要发笑。

正想到了笑,喉咙处却痛起来。

她们这几个丫鬟不怕活的小姐,但是对死了的人却会怕。

本以来这四小姐院子最好混日子,没想她却是个心狠的,这一吊却将自己吊死了。

看到四小姐的身体动了,她们一个个尖叫着跑开:“啊,诈尸啦!”

陈华一睁眼,看到的就是木头梁子,深棕色的,正好就在那屋顶下一点的位置。

她喉咙痛,身体也动弹不得。

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一个丹凤眼,头发上簪着一个金钗子的小姑娘居高临下,低头看她:“四妹,你没事吧?”

第三章:重生

这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小姑娘出现在眼前,陈华一下子愣住了。

骤然间,一切属于她的,不属于她的记忆,全部充斥在她的脑海间。

这不是她的身体,她又回来了。

重生在她死后的五年,还是在京城。

陈华啊了一声,发现喉咙处还是很痛。

小姑娘看着她,继续道:“你现在感觉如何了?怎么想不开呢......”

陈华对脑海里的东西很诧异,她还在其中有不少发现。

新朝以后,李栋对朝廷官员的模式几乎没有变动过。

朝廷还有左右丞相。

而这里是丞相府,她这具身体的父亲是左丞相陈文理,嫡母是窦氏。

这个身体是家里的四小姐,跟她名字一样,也是叫陈华。

眼前打量着她的小姑娘是府里的三小姐陈鹭,生母是府里的顾姨娘,比她大半岁。

四小姐陈华因为别人说定亲的事情,一时接受不了,所以就寻短见了。

对寻短见这里的记忆陈华有些记不清,不知道是她自己蹬了凳子,还是一时脚滑,脖子就吊上了。

总归,那原主四小姐陈华是真的吊死了。

陈华想到自己死了以后,司空给自己烧香,还做了别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她又活过来了。

真是要命,五年过去了,不知道司空死了没有。

死在地下室吧,她有些恶毒地想着,司空毁了她,她要司空给自己陪葬。

三小姐陈鹭见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说话,又继续问她到底怎么了。

陈华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她费劲地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喉咙间还有淤痕,见此,陈鹭将其他人叫过来:“你们将四小姐放到床上去,怎么做事的?就这样任由四妹妹在这里躺着。”

这陈鹭对着下人,声音是很尖利的,一看就是经常使唤人。

那些下人不敢惹陈鹭,一个个过来搭手。

床板很硬,但是比冰冷的地板好多了。

“我先去母亲院子给你叫大夫过来,你也是可怜,那些还只是传闻,你怎么就那样想不开呢?”

陈华说不了话,便不开口,只是垂着眼睛。

陈鹭见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暗暗撇了撇嘴。

其实现在陈华的脑子很乱,根本就没空闲搭理这三小姐陈鹭。

对于那些脑海中的记忆,她还需要好好梳理一遍。

只是她见陈鹭一时间并没有走,便不好四处乱看,由得她看。

陈鹭也确实是在认真看这个四妹妹陈华。

其实这件婚事不像她说的是传闻,今天父亲进宫,定亲这件事就成了。

这件婚事原来是落到她身上的,毕竟陈家的女儿不多,大姐陈鸳年前刚刚嫁了,二姐陈鸯已经定亲,再过三个月也要嫁出去了。

偌大的丞相府,只有她跟四妹陈华两个人是适婚的年龄,而且两个人都没有定亲。

她是庶女,如果能嫁给一个王,也是她的福气,毕竟大姐二姐两个定的也只是侯爷。

可是这个王是吴王李琮,想到他那些传闻,她陈鹭就要考虑考虑了。

这个吴王已经二十三了,而且是个丑八怪。

那张脸陈鹭还有些印象,听说是给前朝的皇帝弄的,一道疤痕接着一道疤痕,根本不能见人。

吴王这个人心狠手辣,他根本就不惧别人被自己吓着,有时候记着会佩戴面具,有时又像是故意的,就一张丑脸在京城快马而过。

这是个能止婴儿夜啼的主。

说来吴王也定亲过几回,可那些定亲的姑娘们,一个个不是突然在家暴毙,就是出了意外横死。

这可是一连三个。

世人都说这个吴王命硬,所以才能将姑娘们克死了。

顾姨娘虽然恋慕荣华富贵,但是这样的人,她是不愿意让女儿嫁的,就是沾上那一点关系,顾姨娘都觉得受不了。

顾姨娘信命,每年都会去寺庙给她算命。

今年更是算到三小姐陈鹭有大灾,这大半年过去了,陈鹭还好好的。

这不,这吴王的亲事就来了。

顾姨娘觉得,这次的大灾肯定应在这个吴王身上。

毕竟吴王命硬,前头又有那么几条命。

而且这吴王年纪不大,手头上的命却很多,还不知道有几千几万。

他经历了两朝,手里沾染了无数的鲜血,不然也不会受到羽帝重用。

世人都知道,先皇李栋最是宠爱大皇子李槿,还将他封了太子。

可那李槿身体不好,前年竟突然暴毙。

先皇李栋思念太子,上一年居然也撒手而去。

自太子李槿死了以后,先帝李栋也没有立新的太子。

他儿子这么多,自然是明上暗上地斗。

其中的二皇子李珏就是那个无论是智谋,还是人脉上都一顶一的人。

先帝李栋一死,二皇子就发动,控制了内宫,坐上了皇帝的宝座,自称羽帝。

左丞相是父亲陈文理,而右丞相是年纪轻轻的赵岩,他原本是先太子李槿的人,但是先太子死后,他却一直没有战队。

这次羽帝为了牵制右丞赵岩,才想来这联姻的事情。

好在羽帝没有直接将这门亲事定了,而是先问丞相陈文理。

对顾姨娘而言,这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父亲陈文理跟姨娘说这事的时候,顾姨娘是用尽了自己的眼泪,让陈文理记得自己的好,这才让陈文理动了将四妹妹定出去的心思。

可父亲才进宫不久,也不知哪里走漏的风声,竟然有人将这些话告诉了四妹妹陈华。

三小姐头疼起来了,好在这次她的运气也不错,四妹妹还活着。

这个妹妹虽然没有生母,但是她在早年间就将名字放在了嫡母窦氏的下边,是上了族谱的女孩子,也算是嫡出了。

这些年她跟着顾姨娘一起,眼看着她对父亲百般讨好,可是也没能让窦氏松口,将她也记在名下。

每每想到自己是庶出,窦氏带着她出去,那些官家小姐们都不怎么理会她,她便恨。

这件事顾姨娘也时常生气,可是在窦氏跟前,她却什么都不敢说。

陈文理虽然宠爱顾姨娘,但是对窦氏十分敬重。

这全府上下,也就四妹妹陈华没有任何倚靠。

嫡母窦氏有两个双胞胎的亲女,也有个十来岁的儿子。

她的生母顾姨娘更是妾室里的头一份,生养了大少爷陈耀,还有她陈鹭。

其他的姨娘有的生养了小妹妹,还有的生养了小弟弟,终究是年轻,以后还有机会。

可陈华,却只有一次机会,嫁得好,她便是好。

若是因为这次婚事死了,别人也怨不了他们陈家,毕竟那吴王可是命硬之人。

这些年,对于陈华那个嫡出的身份,不单其他庶出妹妹眼红,她跟顾姨娘也一直眼红。

可毕竟是嫁给吴王,一个庶出的女孩儿哪能有那样的大福气?也就一直记在嫡出的四小姐陈华还能受得住。

这些年大家对着陈华都是面子情,经常都是绕路走的,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这个院子里。窦氏鲜少理会她,父亲陈文理也就对家里的男孩比较重视,他跟妻子窦氏的态度都是差不多的。

陈鹭对陈华,可能也就比其他姐妹走的更近一些,毕竟这四妹妹陈华还是有几分漂亮的,对美的东西,陈鹭自来都很向往。

她只是可惜,这张脸居然不能长在自己的身上。

可不想偶尔对陈华的好,她居然还记挂上了,经常给自己送糕点帕子。

那些东西,陈鹭可看不起。

她想着,经过这件事情以后,陈华大概对自己可能也那么亲近了吧。

不过也难怪,这姑娘的亲事,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陈华就算是知道真相,那又如何呢?人总是要为自己打算的。

她还记得刚刚陈华看她的眼神,冷淡的,好像认不出她来似的。

陈鹭面上笑了笑,到底是心里发虚,所以没过多久就走了。

回到院子的陈鹭与顾姨娘说起这件事情,听说陈华还活着,她阿弥陀佛起来:“谢天谢地,阿鹭,好在你后边还有这么一个记在嫡出的妹妹。这次陛下是真的铁了心要让我们家的姑娘嫁出去一个。那个人绝对不是你,有陈华在前头,你的婚事必须慢慢筹划。”

陈鹭摇头:“像我这样的身份,又能嫁给谁?”她始终记得,自己是庶出庶出,别的正经官家小姐都不理会她。

“这事你尽可以放心,不管如何,我都要让你成为嫡出,记在窦氏名下这件事,我一定会好好求你父亲。阿鹭,你且放宽心。”

陈鹭见顾姨娘一副笃定的样子,想到父亲陈文理对她的宠爱,面上却是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她随之将刚刚陈华的异常告诉她。

顾姨娘却是冷冷一笑:“姑娘家听到这个哪里会不懂,你这妹妹就是个可怜人。你只要记着我对你的好就行了,经过这件事,想来她也不会再寻死了。那陈华现在只是一个孤女,娘不在,爹不爱的,死了就死了。阿鹭,在这种事情上边,你若是心软了,那累的就是你的一生,我赌不起。若是你四妹妹命不好,死了,说不定这事还是会落在你的头上。你若是出了个三长两短的,你要我跟你哥哥两个人怎么办?”

顾姨娘说着这些,竟哭了起来。

陈鹭见到这样的顾姨娘,也不跟她辩驳,想到同是父母生养的四妹妹陈华,竟然又觉得她可怜。

那样孤零零躺在床上,那些丫鬟侍女还不知道会不会理会她呢。

四妹妹真是可怜,陈鹭抱着顾姨娘,两个人一起哭了。

却说那陈华,还真的是如陈鹭猜想的那样,没有一个人理会。

她此刻静静躺在床上,脖子疼的厉害。

身边没有人,可是她能够听到外面的声音。

那些丫鬟们叽叽喳喳,像小麻雀一样。

可是陈华听着却很欢喜,她很喜欢这样。

有人的声音真好,她知道自己是死了,可是她现在却活了,虽然用的是另外一个人的身份,一个没有人疼爱的身份

她年纪不小,但是她早慧,加之在地牢中,那司空常常跟她说的那些,他不在的时候,陈华会拿出来想。

她本来就是亡国公主,就算那时不是被司空所俘虏,她也是在不断逃命。

那个血缘上的舅舅是恨死了她的生母,绝对不会让她活着。

他甚至都起兵谋反了,可想他是被容妃欺压到何种境地了。

那时司空也反复给她灌输这一点,让她别想逃跑。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逃跑的可能,她常年被囚禁,伤痕累累,手无缚鸡之力,那地下室的出口开关都在外面,怎么可能出去?

她知道自己就算是跑出去了,也逃不太远,说不准被别的什么人一刀干掉。

而现在她换了一个身份,这样不一样的身份,虽然没人理会,但起码是安全的。

陈华还没有活够,她觉得自己可以用新的身份重新活过,毕竟死的时候自己才十二,这个身体还虚长了两岁。

她这个身体的主子四小姐十四岁了,离她死的那年,已经过去了五年。

若是她活着,就已经十七岁了。

被囚禁的五年,加上魂魄在混沌中浑噩的五年,一眨眼,就是十年时光。

时间过的真快,而陈华也感谢上苍,她是幸运的,她又活了。

这个陈华虽然没有人关注,但毕竟是丞相之女,所以也跟着家里的姑娘们学了不少东西,看了不少的书。从躺着的位置看这个房间,到处都是书。

陈华喜欢书,因为父皇就是个爱书的人,他还常常教自己读书识字。

陈华很开心这个四小姐陈华也是那样一个喜静的人,可惜因定亲的事,却闹出那样大的阵仗,真的死了。

不知道她的魂魄,又去了哪里。

陈华浑浑噩噩,又是欢喜又是疲惫,转眼间又睡了过去。

而她不知道,此刻外边的那些人,正因为她的事情闹腾个不止。

第四章:定亲

丞相府的后宅一般都是主母窦氏负责的。

四小姐那边闹得厉害。

可是此刻,窦氏依旧如往常那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算着往日府里的账本。

无他,那顾姨娘生了大少爷,便求着老爷陈文理说自己闲得慌,想要帮窦氏分担一些事务。

这不,分担着分担着,倒是出现了一些不对的账目。

下边的管事们已经算了一遍,窦氏现在拿着,又要算一遍。

不远处就是二小姐陈鸯,她跟大小姐陈鸳是双胎姐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这陈鸯又比大姐多了一份跳脱。

眼见着过些日子就要嫁人了,窦氏便将这个女儿拘在自己的屋里,压一压性子,免得嫁过去胡来。

二小姐陈鸯正在一个架子上绣花。

从上午到现在,她们母女两个的姿势几乎都没有变过,两个人都在细心做自己的事情。

窦氏认真做事的时候,其实不喜欢打扰。

下面的人不是重要事情,一般都不怎么通传的。

可眼下外头的人催促着,那传话的小丫头想着应该告诉窦氏呢,还是该将那人轰回去。

窦氏看得累了,一抬眼,就看到下面的那些人探头探脑的,她问:“外面有什么事情,老爷回来了吗?”

老爷陈文理临到中午的时候才出宫,去了顾姨娘那里一会儿,那老爷又让人牵着马出去了,而且是去了宫中。

窦氏一般都是懒得理会她们几个人的事情,便索性做自己一直耽搁下来的事。

可眼下事情有些不一样了,那小丫头嘴巴跟刀片似的,一下下说着,都不用停嘴::“四小姐那屋里的丫鬟说,四小姐这会子正诈尸呢。”

窦氏哼了一句:“当是什么大事,大惊小怪的,四小姐没事的,此刻正回魂呢。”

“那太太,我这就让那丫鬟回去了?”

窦氏嗯了一声:“让她好好照顾着小姐,要是像以前那般懒怠,就剥了衣服扔出去了。”

正在绣花的二小姐抬眼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又继续低头绣花。

等那个传话的丫鬟下去了,又有个嬷嬷上前。

窦氏将账本合上。

那嬷嬷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全数重新给窦氏说了一遍:“四小姐这下正躺在床上,还什么话都不说。”

窦氏将跟前的账本往前一推:“都现在这个时候了,还有人在那里弄那些魑魅魍魉的事情。过几个月再看看吧,总归这件事就那么定了的,好在四丫头也没出什么事情。”

自己的女儿眼看着就要出嫁了,若是在这时候整出四小姐自杀的事情,那可一点都不吉利,窦氏实在是觉得烦。

窦氏将手伸到另外一沓账本,开始重新翻看,她头也不抬地对那嬷嬷说:“你去隔壁胡同叫叶大夫过来,让他给四姑娘看看,现在是怎么回事。”

这人要是吊了脖子,当时死不了,也算是她命大。

“女孩子最忌讳的就是留些小伤疤了,你等会儿将玉容膏拿点过去,让大夫看看是否适用,若是成了,就给她用上,也好的快些。”

听到玉容膏,那二小姐陈鸯又抬起头来:“娘,那可是舅母那里好不容易得来的,你怎就那么轻易地用在四妹妹那里。不管再大的疤,时间久了都会淡了,那药根本就用不上,浪费。”

屋里除了她们母女,再也没有别人。

窦氏看向她,不带一点笑意的:“多珍贵的东西,重得过人的皮肤?老二,你给我认真绣花,我等会儿可是要看的,你若是再这样时不时抬起头来,今晚就不用吃饭了。”

二小姐陈鸯一声娇嗔,后来见母亲是来真的,倒有些恹恹地重新绣花了。

接下来进的人就开始多了。

有将大夫带过来的,还有进来传话的。

眼见着半个时辰过去,外边也有消息进来了。

“老爷刚刚从二门那里回来了,这会儿正往顾姨娘的院子去呢。”

窦氏继续算账:“四小姐那边的事情,可是处理好了?

顾姨娘的院子,此刻正热闹。

院子里几乎所有的丫鬟,大大小小的全部拉扯出来,一个个地训话挨板子。

看到陈文理回来,尤其是看到他脸上的笑的时候,顾姨娘就知道事情成了。她为此还故意捏了自己一把,哭着上前对陈文理说:“天杀的这些下人,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竟然跟四小姐说了要嫁人定亲的事情。老爷,四小姐为了这件事吓得可是不轻,刚刚还上吊自尽了。”

陈文理原本笑着的脸立刻就沉了:“四丫头没了?”

看他的脸色严峻,顾姨娘赶紧解释:“好在四小姐命大,这不,三小姐去看她,好容易发现她,捡回了一条命,可要是其他的人,就没有四小姐那样的运气。了”

陈文理听到这个,面上还是没有舒展,脸甚至越发黑了。

两个人进了里屋,顾姨娘又将三小姐跟她说的那些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道。

“老天,这是想要害死四小姐啊。老爷,这件事情,只有你知我知。可不知道是我院子里哪个传出去的,所以我现在正在一个一个地审问,老爷你有事儿?你如果生气,你就骂我,你不要憋在心里。”

这顾姨娘跟了陈文理这么多年,知道他最相信的就是命理。

那四小姐在方士解说的命理中,是专门克老爷陈文理的,所以每每听到这个四字,他都特别不畅快。

陈文理现在听到四小姐上吊的事情,也只觉得是晦气。

“陛下刚刚没事,我正好跟他说了四丫头的事情,总归这件事情已经定了,不管她是上吊也好,跳水也罢,这件事情就是这样。”

对于陈文理来说,这个女儿死了也就死了,他半点不在乎。

反正自己要是折了一个女儿进去,皇帝自然会来补偿他们,毕竟这件事情也不是他自愿舔着脸去求来的。

顾姨娘看到陈文理说了准话,嘴角也差不多翘到天上去了。

“老爷,您对我的大恩大德,奴家永远都不会忘了的。”

陈文理最喜欢的就是顾姨娘温柔小意的样子,他从凳子上站起,捏着他的下巴,倒是笑了:“那你想好怎么报答我了吗?”

顾姨娘越发卑微了,她在低头的时候显得脸小,所以她对着陈文理低头挑眉:“奴家今晚上必定洗好,准备好菜肴等老爷临幸。”

那陈文理此刻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今晚是她的日子吧,你先慢慢审着,我出去一趟。”

他刚刚说完,就走了出去。

顾姨娘原本想要用行动拉住他的,可是陈文理的速度太快了。

下人回复说,那老爷陈文理去的是窦氏那边的方向。

顾姨娘跺了跺脚,但是她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谁叫老爷陈文理虽然宠爱她,但是对窦氏也是非常尊敬的,有什么事情也要跟她那边说一下。

顾姨娘冷笑着,谁叫自己是妾呢。

不过那窦氏确实是好手段,对着那陈文理收放自如,那陈文理小事不管,大事却都要过问窦氏。

她这件事,想必窦氏也是知道的。

只要一想到窦氏可能在暗中笑话她,顾姨娘便受不了,将旁边的枕头拉过来,假作是窦氏的那张脸,对着她又撕又打。

外面噼里啪啦的打板子的声和着顾姨娘的低低的尖叫声,要是陈文理看到了,准会觉得诡异。

而顾姨娘发泄完了,脸上竟全都是放松姿态。

这件事情终于过去了,要不是她对陈文理那样地哭,求得陈文理心软,这件事说不定就真的落在她的三小姐身上了那会儿哭的可就是她了。

陈华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床前却站满了乌压压的一片人,尤其是跟前的一位妇人,三十来岁,皮肤光滑,发髻全部竖起。

她似乎在看着她发呆,陈华迷糊了一下,很快就清醒过来了。

这个人是四小姐陈华的嫡母,窦氏。

看到她醒来了,那窦氏似乎才真的聚焦了,她看着她,在那一瞬竟然还笑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好在老天保佑你,这条命又捡回来了,你要是没了,可让我们怎么跟你姨娘交代?”

陈华想起来,这原生的生母,似乎是叶姨娘,但是这个姨娘老早就没影了。

在四小姐陈华还不知事的时候,就死了。

这四小姐陈华其实挺喜欢这个窦氏的,但是窦氏这个人喜欢安静,也不喜欢给庶女们立规矩,听说她也特别忙,所以这个四小姐也很少往她那里走动。

就是一个一年才见上那么一两次的嫡母。

陈华其实想要叫她一声的,可是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什么声音,就是啊啊的叫。

站在不远的陈文理听着那啊啊声,却觉得厌烦。

他在外边已经够烦了,可偏偏这个女儿却不消停,他从自己的位置上走过来:“让她死,真的是死了就算了,天生这样要死不活的,偏又死不成,是要做给谁看?我吗?真是晦气!”

陈文理的话说得有些狠,陈华倒是没什么表情,但是心里却是难受的。

她知道这个难受不是属于她的,而是死去的陈华。

“在孩子面前说这些做什么?好在陈华没事,好死不如赖活着,又不是大不了的事情,都是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听着定亲的事情,脸皮子薄也是正常的。”

定亲?

第五章:拒婚

什么定亲?

陈文理继续道:“我看她倒不是因为面皮子薄,还不是想要忤逆我,这样小小年纪,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她居然就这样上吊了,这是上赶着要害死我们。”

“老爷,别说了。”

坐在身边的窦氏说着:“是妾身的不是,如果我一开始知道就将这件事告诉华儿,华儿也不会变成这样。”

说着,这窦氏又看向陈华:“你这样的年纪最是敏感,我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也是如此。不过人长大了总要成亲的,虽然你觉得很意外,但这事总要定下来的。你父亲之前还一直夸耀吴王,虽然年纪比你大了几岁,可到底是个年轻有为的,是个再好不过的孩子。你配他都算是高嫁了。”

说到这个,窦氏心中何尝不羡慕,抛去他的长相跟行事,可不就是个顶顶好的郎君?还是个王。

若不是那张脸跟那些风闻,早就有人上赶着去踩吴王府的大门了,何必又要等到现在的旨意。

窦氏继续劝说着陈华:“你可不要听着外面人信口胡说,你就当了真,嫁给他,你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要好好珍惜的缘分。”

陈华听着窦氏的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她开开合合地在说啥。

可她却听到了缘分二字。

说到这个,想来她是不知道真正的四小姐已经死透了。

哪里还能有什么缘分。

这倒是应了之前那些丫鬟说的话,那四小姐死了,跟前头那三个凑一桌打麻将了。

陈文理看她不说话,便反复唠叨着:“让她死,你看看她那个样子,在这里半死不活的是不是?你是不是想要学你的生母,上赶着跟你的生母凑一对了是吧?”

窦氏连连叹气:“老爷,您别说了,总说这些做什么?”

“华儿,你父亲就是被你的事情气到了,所以才这样胡言乱语的。你不要当真,也不要着急,大夫现在说你的脖子还需要好好静养,不要想太多。”

窦氏留意着陈华的神色,心里有些称奇,之前这陈华听到陈文理说的那些话,那眼泪可是像大江一样的。

那样子像极了那已经死了的人,便越是惹得陈文理厌弃了。

陈华的脑子突然就灵光起来。

定亲。

是跟吴王。

吴王李琮?

陈华此刻喉咙剧痛,她挣扎着起身,啊啊叫了几声:“我不嫁,我不要嫁给他。”

坐在身边的窦氏愣了。

准备离开的陈文理,听到陈华那吱呀怪叫声,转身回来:“你再说一遍?”

陈文理的眼睛瞪得跟铃铛似的。

陈华又重复说了一遍:“我不嫁,我不要嫁给他。”

陈文理三步作两步走了上前,伸出手就要打陈华的耳光。

坐着的窦氏却起身拦住了陈文理:“老爷,您这是做什么?”

“留着这个孽障做什么,我这就打死这个忤逆女,我看她生来就是来克我的。先前一直在这里阴阴沉沉,此刻却说出这样的话。我告诉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件事情已经定了。过两天圣旨就要下来,你就算是爬,也要给我爬到门口,给我将皇帝的圣旨给领了,不然我就将你扔出去。你记着,你穿的用的吃的喝了,可全都是我陈文理的血。看看你长那么大,给我做了啥?净给我丢人现眼!现在还要来害我。”

陈文理说的这话可就重了,陈华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嫁。”

窦氏看她这样坚持,成心想要陈文理弄死她了。

这孩子别不是上吊吊傻了。

窦氏将她重新压倒在床上,说:“你这孩子,刚刚被你父亲说了一道,现在怎么还嘴硬呢?吴王是个好的,我跟你说多少遍你才肯听我的话。现在不要那么快下主意,说嫁不嫁的。你前边还有个三小姐,二姐姐。你总是这样不嫁不嫁的,是成心要惹你父亲生气吗?”

气死最好了。

现在看到这陈文理吹鼻子瞪眼的,她心里可畅快了。

气吧,气你半条命都算不错了。

让你说话跟刀子一样。

陈华抬眼看陈文理,喉咙几乎痛地不是自己的:“我不嫁,我不嫁给这个人,我不想嫁。”

陈文理这一辈子就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有心想要打陈华一耳光,那窦氏却偏偏拦在中间。

“如果你不嫁,那就去死。”

他咬着牙,总归他女儿这么多,虽然年纪都不大,但大不了就是三小姐陈鹭上了。

若是顾姨娘苦缠,那几个小的也行,总归先将亲事定下,到时候进了花轿,他再进宫跟皇帝请罪就是了。

陈华浑身无力,瘫在床上:“那我还是嫁吧。”

先前还强着说不嫁,陈华突然这样的转变,倒是让陈文理跟窦氏都愣了,尤其是窦氏,她特别惊讶地看着陈华,好像第一次看到她一样。

“你这孩子,别不是又糊涂了?你可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你要是答应了,这事可是要作准的。”

窦氏的声音又来了。

经过这件事情,陈华也是将这位四小姐的父母看清楚了。

如果说嫁给吴王可能会死,但是继续跟这位父亲在一起,那她就是必死无疑。

这个陈文理对这位四小姐陈华基本没感情可怜,父女关系淡薄得不得了。

陈华突然想到自己的父皇,那个始终将她抱在怀里的父皇,鼻子酸酸的。

窦氏见这个陈华又不应声,不得不压着脾气又问了她一句。

陈华点头:“我不想死,我要活,我情愿嫁给吴王,我答应了。”

那四小姐想必也不愿看到这样的父亲。

她突然为了她的死高兴起来了,在床头不远的柜子里,还有这个四小姐给陈文理纳的鞋底。

可惜再也送不出去了。

陈文理看到这个女儿突然就应了,觉得再在这里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思,便甩着袖子走了。

窦氏却是定定的看着陈华。

十四岁的小姑娘其实不算大,这陈华长得又比旁人长得娇小些,说她十二三岁都是有人信的。

她心里冷笑着,不过是一个怕死的小姑娘。

“你要是早这样不就行了,何必吃这样的苦头呢?”

陈华苦笑:“我是真的不想嫁,但是母亲,您女儿已经死过一回了,若是再死一回,说不定就没有那样好的运气了。”

听她说话,窦氏倒是暗暗皱了眉头。

尤其是听着您女儿三个字,她心中可是噗噗乱跳。

她心里的女儿永远都只有自己的那两个双胞胎姐妹花,哪里轮得着其他人。

想到多年前算命的那些话,都是也觉得晦气。

可主母有主母的能力,她就算是心里再怎么想,面上还是不动神色的。

“听说是你三姐姐救的你,你可要好好感谢感谢你的三姐姐。”

陈华点头,想起了刚刚见过的三小姐陈鹭,应声道:“是的,我刚刚脖子疼地厉害,脑子犯迷糊了,也说不了话,所以都怎么没有怎么理会三姐姐。”

这时的陈华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窦氏道:“你院子里的那些丫鬟也都是懒怠,回头我给你全部换了,你也不会听见那些糟心的事情。”

陈华点头:“女儿在这里谢谢母亲了。”

窦氏看她没有什么精神,便先出去了。

陈华的脑子现在乱糟糟的一片,脑子里全都是定亲的对象李琮。

关于这个李琮的信息,一半是属于四小姐记忆里的事。

还有一半是在自己记忆里。

陈华虽然没有别的什么长处,但是她的记忆非常好,尤其是五岁之后,可能是开始懂事了,所以一向是过目不忘。

在宫中,包括在司空那里的地牢中。

所以别人对她说的,她所看到的东西,她都不能够忘记。

陈华永远记得那日,嬷嬷抱着自己出宫的时候,李琮想要杀掉她的那双眼,混着他全身的血,甚至都泛着一股血腥气。

他是真的想要杀她,目光准确。

在司空地牢里的时候,陈华总是拿出来想。

刚刚也是陈文理提醒了她,她已经死了。

她已经是左丞相府的四小姐陈华了。

此刻的她跟过去的亡国公主陈华已经毫无半点关系,也了无痕迹。

就算是站在吴王李琮的面前,他也是认不出自己了。

想到这里,陈华庆幸,见到他最后一面的时候,自己太小了。

那名义上的,血缘上的舅舅李栋已经死了,那么多年过去了,司空还跟她说,他们还一直在背地里找自己。

但是她现在已经死透了,除非司空的事情暴露,不然他们就算是想要找到自己的遗体也是不容易。

因为没有别人打扰,所以陈华又睡了一觉。

这一觉直到天亮,还是外面的丫鬟将她叫起来的。

陈华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了,除了大夫灌进她嘴里的药。

院子里的丫鬟已经换了个遍。

陈华没有几个是认识的。

倒是那几个新来的丫鬟十分聪明,看到陈华看过来,她们就自动排成一排,又齐齐将自己的名字爆出来。

“苹果。”

“荔枝。”

“葡萄。”

“南瓜。”

陈华审视着这几个姑娘,虽然眼生,但是一个个长得,还挺容易让人有好感的。

看到她要起身,其中两个身体比较大一点的,还过来搀扶她。

那两个小的,一个端水盆,一个从衣柜里拿了衣服让陈华换上。

以前的陈华无人过问,桌子都是自己收拾的。

看来这门亲事着实不赖,竟然大大改善了自己的生存环境了。

第六章:定下

陈华这会儿除了脖子有些痛以外,其他并没有什么大碍。

正洗漱的时候,外面却传来了声响。

是三小姐陈鹭过来了。

进来看到陈华已经可以起来了,她有些惊讶地道:“妹妹现在感觉如何?怎么不多躺一会儿,大夫说你还需要静养。”

陈华洗漱完毕,倒是无所谓:“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不过是脖子有些痛。”

三小姐近前来,装作若无其事地观察陈华。

见她面无表情做着自己的事情,三小姐陈鹭突然又说到昨天的事。

“你可是将我吓死了,若是你出了什么三长两短的,姐姐我也不要活了。”

陈华将手洗干净,又任由她们给自己穿上衣服,问她:“这又是个什么理?”

“”定亲这件事情其实我姨娘早就知道了,或许你已经知道了,本来就是安排给我的。毕竟我是姐姐,还没有定亲,但是顾姨娘是个妇道人家,听说那吴王的传闻之后,就吓坏了,吵着闹着让父亲不要应了皇上。但是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件事传来传去,竟然传到了你的这里。虽然最后皇上确定的人选也是你,但是我总觉得有些愧对于你。”

说到这里,三小姐陈鹭还抹了抹眼角。

陈华觉得这个三小姐陈鹭还是特别能说会道的。

她以前在宫中的时候,并没有见识过这些。

一来是因为年纪小,母妃觉得宫里的人说话都一套一套的,所以让她甚少接受。

此刻在这屋子里,听着这位三小姐陈鹭说的那些话,突然就觉得这事情有意思起来。

毕竟在地牢里久了,一个人总是闷着,她都以为自己不会跟人交流,可是没想到,其实四小姐的内心里也是会吐糟的,还是一串一串的。

陈华几乎都要被那些吐糟的词给逗乐了。

陈华甚至都不加掩饰,就在三小姐陈鹭面前笑起来。

陈鹭还以为她被自己打击到了,正要继续道歉。

四小姐陈华倒是特别大方,说:“这件事情就算是落到谁的身上,谁都是不舒服的。顾姨娘是你的生母,自然是为着你着想,我是没有生母,自然就比你差的多,整个府里就我们两个都是适婚的年纪,所以传话传到我这里,落在我头上也是正常,你也不用愧疚了,顾姨娘对你是好的。”

说这个的时候,陈华还酝酿了一番感情,感觉自己跟她姐姐似的。

三小姐陈鹭又愣了下,她喔了一声:“那也是,是我想的差了,我跟四妹妹本来就是亲生姐妹,说那些,反倒是有些见外了。四妹妹遭了这样的事情,倒是懂事了不少。”

陈华这一时半会的,倒是想不起这个四小姐以前有多么不懂事。

但是她也不想再就着昨天的事继续聊了,索性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问这个三小姐陈鹭:“姐姐吃了没有?”

正说着吃,外面的人就陆陆续续端着食盘进来。

食物有些多,种类也不少。

三小姐陈鹭也知道陈华这里之前是根本没有这些的。

看着那些东西虽然有些馋,有些诧异,但是三小姐陈鹭还是点了点头,说自己已经吃过了。

陈华见她这么客气,也没有继续招呼她吃了。

陈华的胃口不错,吸了一碗阳春面,又吃了几个虾饺,然后就准备出门了。

她需要去窦氏那边一趟,陈华还问三小姐要不要跟自己一起来,但是三小姐拒绝了。

窦氏平日里都是不得空的,也根本不见她们这些小庶女。

去了也没脸,所以三小姐陈鹭一般都不往窦氏跟前凑。

而陈华的身份,毕竟是挂在窦氏的下面,所以她也就看着她像个真正的嫡小姐那样,带着几个面生的小丫鬟走了。

陈华到的时候,窦氏已经坐在屋子里处理家事了,昨日的账本还没完,她心里有些烦。

看到陈华来见自己,她也有些意外,问她是为了什么事。

陈华好好谢过了她给的那些丫鬟,便跟窦氏说:“女儿好像许久没有出过门了,这次大难不死,就想去城外的寺庙里拜拜。”

听到女儿那两个字,窦氏心口又开始噗噗跳。

这个陈华比三小姐陈鹭还要让人烦。

陈华自然也知道,在整个丞相府,四小姐算是一个非常晦气的人。

四小姐以前其实并不怎么笑,就算是对陈文理再想亲近,但是陈文理都没有怎么搭理她,所以这个四小姐就越发苦瓜脸了。

别的地方四小姐陈华很少去,但是却经常去寺庙。

陈文理,包括府里的这些人,对于这件事情基本是保持默许的态度,也没有人拦着她。

只是没有窦氏的对牌,她也出不去。

陈华想着,自己无论如何也该出趟门。

窦氏边听她说话,边低头算账,听到她要出去,却半点都没想,就拒绝了。

“这两天正有圣旨下来,你现在要出去拜什么呢?等接了圣旨,这件事情定了下来之后,你再慢慢出去也不迟,嫁人要忙的事情可多了。总归这件事情你不要着急,现在也不是年节,只是平常时候,不去寺庙也没什么。”

一通话这样打下来,陈华心里不失望是假的。

但是她还是谢过窦氏,在准备走人的时候,她却看到旁边有个人一直在盯着她。

陈华索性也站在原地看向她,对那个人笑眯眯的,张口就来:“二姐姐。”

二小姐陈鸯却没有笑,就是看着她,许久才说:“你还是在床上好好躺着吧,出来做什么?”

她对于陈华其实感情有些复杂。

昨天整个府都在瞎传四小姐陈华的事,尤其是吊死那里,她以为她不用见着她的,可她今天却出现了。

府里其实不少小姐,但是那些小姐们都被管的严实。

陈华往往这时候也不常到这里来,现在看到她站在这里,还笑眯眯地,二小姐心里有些毛毛的。

她真的是忍不住会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

嬷嬷的回话,二小姐陈鸯一直记着,回去还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境特别真实,二小姐并没有跟别人说,但是她却特别害怕,尤其是看到此刻的陈华站在面前,给人的感觉却完全变了的时候。

陈华面对二小姐,倒是挑了挑眉,说:“我已经好多了,正适合在外面多走动走动,回头等我领了旨,我再过来跟二姐姐说说话。”

不同于她,这个二小姐是个正经的嫡女,早早就定了不远的一处侯府人家,里头的二少爷跟二小姐差不多的年纪。

因为结了亲家,所以他们家与左丞相府来往的还算密切。

陈华其实很想要出去,她也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活着,她是否还记得那些个人。

不能出去的陈华只能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愣愣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打量她的房间。

整个房间都是干净整齐的,当然了,这个不是丫鬟们的功劳,而是四小姐陈华的。

陈华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子,木质被敲击的咚咚咚声,让她感觉有一种特别实质的感觉。

不是那种身处混沌,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要去去往何处的未知恐惧感。

丫鬟苹果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但是陈华却一直没什么举动,所以她也没有动。

陈华知道她一直在观察,索性也让她看。

她现在还不想睡觉,所以她转到书桌那边去,开始翻看里面的抽屉跟笔筒之类的东西。

这里的桌面上扔了不少东西,绣花的东西却没有,都是一些书,石头跟木头

四小姐非常喜欢刻印章,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木偶。

桌面上扔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木头跟石头,旁边更有一些还没有用过的,特别光滑的石头。

陈华十分顺手的拿起一块木头,手指摩挲着其中的木纹。

也就是在这其中的某一刻,陈华突然心思一动,想起了一个东西。

母妃容妃,也就是陈容,她是李栋的妹妹。

母妃嫁过三次了,第三次才嫁给了父皇陈帝。

母妃第二次,似乎是嫁给了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男人。

在那之后,母妃心里就装不得其他人了。

陈华一直觉得母妃有永远记着的人。

她小时听宫女们说过,第二次母妃似乎是私奔的。

在有一段时间,母亲容妃还给她看过一本书。

那本书并没有什么文字,全部都是图案,所以陈华对那本书的印象还挺深的。

她闭着眼睛静静的想,似乎是一些器械的图。

陈华越是看就越是心惊,小时候她不懂,但是此刻细想起来,却发现那些图的奥妙。

容妃给她看的那本书,竟然都是器械机关的图纸。

而且不只是一个非常眼熟,有一个还是吴王李琮手里的那把弓箭。

越是翻看那本书,陈华还找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东西,那就是司空经常惯用的那根鞭子。

那有机关的鞭子,还曾狠狠抽死了嬷嬷。

那一根特制鞭子,难不成是母亲让人给司空做的?

陈华突然头痛起来,她从来就没有见过司空单独跟母妃在一起过。

司空是常常出现在自己的跟前,一般都是给她端果子吃的。

陈华突然好奇,她特别想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在她细想的时候,外面的丫鬟却乱起来。

更有人跑进来,大声跟陈华说:“四小姐,旨意来了,外边让你快出去接旨呢。”

陈华原本拿着小木头的手一颤,砰的一声小木头就落在了桌面上。

陈华站直了身子。

这事还真的定下了。

第七章:热闹

外面因为圣旨的到来,显得非常热闹。

陈文理虽然是左丞相,但是却鲜少有圣旨下来。

所以这在丞相府也是头一遭。

不说吴王李琮这个人怎么样,可他在当朝却是真正得羽帝重用的心腹之臣。

陈家的四小姐要定给吴王李琮,这个消息不知道怎么的,早就传遍了京城。

丞相府附近的人看到来传圣旨的天使浩浩荡荡的,排了一整个长队,都有些瞠目结舌。

看来皇帝为了弟弟吴王这件婚事,是下决心一定要成了。

毕竟前头已经黄了三桩了,要是四小姐这里来一回,想来这吴王是真的娶不了媳妇了。

天使拿着圣旨站在门口,直到陈家所有人都到齐了,他们才开始宣旨。

陈华一直低着头,她听着天使宣读圣旨上的字,非常简洁。

丞相府四小姐陈华,贤良淑德。

与吴王十分相配,就此定下婚事。

钦此。

等了这么久了,就这么几句,陈华一时间没有反应,愣愣看着地面上的瓷砖。

她发现地面上还有些青苔痕迹,一看就是下人们没有冲洗干净。

站在她身侧的二小姐推了她一下,陈华才起身去接旨。

那为首的天使见着陈华,还笑咪咪的看着她:“四小姐,你真的是好福气呀。那吴王可是世间难寻的青年才俊,这一头落在你身上,真的是可喜可贺啊。”

可惜真正的四小姐陈华还真的死了,这一头落得,直接就将人弄死了。

这天使真会睁眼说瞎话,

陈华笑了笑,低着头,装作害羞的样子不说话。

前边跪着的陈文理见她好不容易接旨,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才站起来,却见四小姐又不说话。

瞧把那天使冷的,应一下人家会死?

宫中的这些人虽然不齐全,但是都是不能得罪的。

陈文理自然不能让天使在门口继续干笑,所以他哈了一声,就开始招呼。

站在后边准备的人立刻拿着钱袋子上前,暗中递给了那个为首的天使。

钱袋子沉甸甸的,天使笑得见牙不见眼,特别满意。

来这糟也是特别不容易,这不,才轮到了他。

毕竟是来传圣旨的,只是想到吴王那名头,想来就是催着这姑娘去死的。

做个天使也不容易,看这四小姐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太小了,还笑得出来。

啧啧啧,可怜呐!

陈华手中的圣旨还挺沉,看周围的人都要涌过来,她索性将圣旨卷起来塞到自己的袖袋子里,转身就往自己的院子跑。

苹果一直跟着陈华,看到她偷偷从人群中出来,也疾步跟上去。

“四小姐,你走慢些,小心摔倒。”

“你慢慢跟上来吧,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四小姐能有什么事,都拿了圣旨了。”

天大的事情都当不得这件事了吧,这苹果的全部身家都压在四小姐身上了。

要是这回她寻了死,她全家人都要给她陪葬了。

圣旨放在手中烫手,陈华随手转递给苹果:“给我拿着。”

苹果却不敢,这东西可晦气了:“这个这个是四小姐的圣旨,奴婢不能拿的,拿了就是死罪。”

“你都说了是我的,所以我让你拿你就拿着吧。”

看着这圣旨,陈华就烦。

后头的三小姐陈鹭一直跟着陈华,看到她跑得飞快,一时间倒是没有跟上去。

陈华快步回了院子,坐回自己刚刚离开的那个位置上。

她重新细想刚刚的那些画面。

其实自己那时候还是小孩子,母亲容妃并不是什么事情都避着她的。

可是小孩子注意力实在是不怎么集中,所以很多东西陈华只是有个印象,但是具体的却不清楚。

司空那些年,也从来没有提起过鞭子的事情。

有可能那本书是在鞭子制作之前弄出来的,要不就是在鞭子之后画出来的,包括吴王李琮那弓箭。

只能是这两种原因。

那么问题来了,母妃怎么会有那样一本书呢?

母妃李容出生于李家,跟李栋是同辈姐妹关系。

李家是将门之家,如果他们有这本书,那吴王李琮有弓箭也无可厚非。

可是司空跟李家应该没有什么关系,他怎么又有一根鞭子呢?

陈华不断挖着脑子里的那些线索,可是拉出一根,这所有的线索却越来越多,越来越长,还乱地不行。

陈华是理不出来了,所以她开始看着桌面上的那些木头跟石头。

几块几块,没有规则的木头放在这里,静静的倒是落了些很难发现的灰尘。

想来这个四小姐也很久没有摆弄过这些东西了。

陈华伸手拿起其中的一个木头,开始感受其中的纹理。

这个丞相府里的四小姐,平日里没有其他的事情干,倒是喜欢做这些小手工的活。可惜技艺不怎么样,而且刻的东西都有些边边角角,毛毛的不太整齐,没有细致地修理过。

反正现在自己也没有事情,陈华便开始拿起旁边的一根锉刀,开始对着一个木头开始刨。

陈华的脑海里有图纸,所以几乎是按照图纸里的东西在刨刻的。

可脑子里的东西是一回事,要做起来并不是那般容易。

但陈华只要想到母妃李容,想到自己不知道还在不在地牢里的肉身,便瞬间有了动力。

陈华的动作一刻不停,不远的苹果一直盯着陈华,看到她突然发起狠来,对着木头刨刨刨,心里有些毛。

陈华今天几乎都没怎么跟她们说话,一回来就是在干自己的事情,也不探听什么,甚至也不问什么问题。

苹果不知道自己这样一直盯着她,什么时候是个头。

不知不觉,夜色降临。

屋里有人掌起了灯。

陈华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累得发慌,而外面也来人了,端了食盒,菜色都十分丰盛。

陈华吃的东西不多,都是一些平淡的易于消化的东西,吃完了之后,她就重新坐在书桌的那个位置上盯着一个木头开始刨。

苹果对于陈华做的事情有些好奇,虽然不知道在那里刨什么。

一个时辰过去了,外边几乎没有什么声音了。

苹果慢慢走近陈华:“四小姐,天已经晚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她们作为丫环的也是要配合小姐们的作息节奏,跟她一块的,现在这时候都回去休息了。

她不用回去,就在四小姐这里打地铺就行。

可她却一直不睡。

陈华倒是真的不着急,她在司空的地牢里,向来是白天睡一半,晚上几乎都是清醒的,所以她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

因为找到了事情做,这陈华整个人都力气满满,根本就不想睡觉。

看到苹果有些疲惫的样子,陈华抬眼:“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还要在这里再待一会儿。”

苹果压根就不知道她在刨什么弄得这么起劲。

她趁机瞄了一眼陈华手中的木头。

嗯,她并没有看出是个什么东西,木头给她弄得非常粗糙,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倒是中间位置上缺了一个洞。

听着四小姐今天一直就在这里刨来着,原本还以为是个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苹果心里嘀咕着,但还是不敢听着陈华说的话自己走了,她见到陈华又继续了,便又重新站在陈华不远的地方站着不动。

陈华自然也不管她,反正没人打扰她,她就能继续干活。

她今天几乎什么都没有弄,倒是知道怎么把锉刀用的好一点,怎么能将弄出的孔好看,怎么用手里的刀将木头削干净。

她的手实在是太笨拙了,所以这一整天,她就学会了这些。

陈华觉得,自己若是要动手做出像吴王李琮手里的那把弓箭,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夜深人静,苹果已经几次点头要睡着了,但是却又想坚强起来。

那边的陈华倒还不知疲倦,一直在那里雕刻。

这样的夜色当中,其实挺诡异的。

尤其是在灯光下,这陈华又是穿着一身蓝绿色的衣服。

苹果看着看着就起了鸡皮疙瘩了。

苹果自己吓着了自己,想着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去睡觉了。

若是再跟四小姐这样耗下去,她不倒下自己倒是要倒下了。

等陈华再一次抬起眼来的时候,苹果这丫鬟已经没了踪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陈华打了一声哈欠,发现自己的腰背都有些僵硬了。

她叹了一口气,吹了灯,慢慢爬上了自己睡觉的位置。

黑夜中,陈华始终没有闭眼。

她睡不着,但是她知道自己若是再想下去,也想不出个所以。

陈华摩挲着自己的那双手,拇指跟食指的位置已经有些发红,有种隐隐作疼的感觉,想来明天一定更厉害。

这四小姐以前一根木头可能都需要半个多月,她在一个晚上就削掉了大半个。

陈华觉得自己明日可能手都不能用了。

这头的丞相府陷入一片静谧当中,而在京城外,在齐林军的驻地,吴王李琮却在营帐中看公文。

李琮今年二十三岁,之前不是没有定过亲,但是每一次女孩都死了。

羽帝还要给他定亲,定的是左丞相府的小姐,四小姐。

李琮经常入宫,所以对于左丞相陈文理也有点印象。

他就是站对了队伍,运气不错,在羽帝看来,好好拉拢着他也不错。

李琮这人与陈文理没有什么交集,陈文理是一介文官,向来只是在朝堂翻着嘴皮,说主战或主和,但是出力的却是他们这些武官将军。

第八章:光棍

他手上的这本新来的公文,就是羽帝让人给他传来的。

羽帝说已经没有时间额外通知他,圣旨已经到了左丞相府那里,而且四小姐已经领旨了,不日两个人就要成婚,这事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羽帝让李琮无论如何都要给他回城里去,不单单是婚事,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跟李琮当面详说。

李琮不想成婚。

那前三个女孩儿怎么死的,他没有亲自去查过。

每一次出了人命,他刚要动身去那些女孩家里看看的时候,外边都有要事急需处理。

这一来二去的,倒是将很多线索都遗失掉了。

毕竟一段时间过去,而那些姑娘们的家里人又表示不愿细查,要让姑娘们安息,也隐隐透着不愿李琮再多管这些事的意思。

那些人的脸色古怪,有些怕,或者是觉得晦气。

可李琮隐隐感觉,那三条人命,说不准还真的与他有关。

他知道,这些年他树敌太多。

此刻看到又一次被订婚,李琮心里并不欢喜。

羽帝做的过了。

这样突然宣告,倒是将皇帝这个身份运用的很好。

可作为好兄弟,他都没有问过他想不想成婚。

李琮不想再害死人了,而且阿力前些日子找到了一条线,正沿着踪迹追过去,这些天连个消息都没有,他必须在驻地里等他。

就在他准备隔下这公文,看别的东西的时候,阿力就从外边进来。

他又是灰头灰脸,一脸丧气的样子。

李琮一看,心下倒是没有什么波澜:“又是一个假消息?”

阿力一路赶回来,这进了营帐就一顿坐在李琮的面前,自己倒水来喝。

一壶水咕咚咕咚落了肚子,阿力才彻底缓过来,这一下他可是出了不少汗。

“少爷,果然如你所料,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小公主。”

容妃之女陈华,先帝李栋还在世的时候,就放眼一定要找到她。

先帝李栋是恨极了容妃,所以容妃之女他也不打算放过,势必要将她挫骨扬灰。

可是小公主这些年却像是完全蒸发了一样,虽然时不时有人说看到面容跟画像上的女人十分相似的姑娘,但不是身份对不上,就是年龄对不上。

那小公主在前朝许多人的眼中,是跟她的生母差不多模样的,甚至比自己的母亲还要艳绝三分。

可当年的年纪太小了,这些年过去,谁知道小公主长得到底是什么模样,所以那画像就是容妃生前的画像。

这全天下的人,能长成容妃这样的,就算是有几分想象的,也只是少数。

阿力喃喃着:“少爷,你说小公主到哪里去了?怎么怎么找都找不到,早知道你那日就不要将她们放出城了,现在我们就是在大海捞针。”

其实阿力根本就不明白李琮那日眼看着小公主跟着嬷嬷走了,又不跟上去。

看看少爷这脸,就是被她母亲弄的,这是印在人的身上一辈子的事情。

容妃这样狠辣,也不怪她的亲哥哥李栋都想要弄死她了。

当年的李琮,也不过十岁上下,容妃竟然也下的了手。

那日齐林军入京城,阿力以为李琮带着弓箭,就要杀死小公主的,可是他最后也没有动手。

这天下人海茫茫的,他们要到哪里去找小公主?而且当时的小公主那么小,在当时的乱世当中,能不能活都不知道。

面对阿力的疑问,李琮倒是没什么表情。

他的任务不是仅仅去找小公主,总归这件事做了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想要找到。

若是小公主陈华死了,应该会彻底销声匿迹才是,可却不停有人放出假消息引他们不断去找。

那可能证明,小公主陈华还活着,只是不知道是落在谁的手中。

两朝更迭,不是只有李栋怀疑前朝余孽会起复,就是羽帝也坚信这一点。

陈朝就曾有皇子逃出去了,被人捏在手掌心,便打着剿灭乱党的名头,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些精兵,妄图将那小皇子重新执掌天下。

李琮每每睡前,都会想容妃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那时候一刀刀剐在他的脸上,容妃美丽的脸蛋都扭曲了,她是恨的。

在宫中,就算是有陈帝的爱与纵容,也不能让容妃感觉好一些。

她的话随着脸上的疼痛,鲜血,全部都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每每午夜梦回,他脑子里都回荡着她说的那些话。

可李琮谁都不能说。

他原本以为那个女人不会那么容易就死去了,可是他却找到了她。

在扑灭的灰烬之中,她跟陈帝紧紧地抱在一起。

她倒是没舍得将女儿也一起走入火海当中。

那小公主那日在宫墙之下,明明想要活着的渴望是那样地强。

李琮觉得,自己必定要找到她。

阿力看到这么执着的主子,心中也是在不断,这十年过去,天南地北,他都差不多跑断腿了,他叹气:“少爷,小公主现在也十七八岁吧,如果她在哪里活着,可能都已经成婚了。如果是这样,我们还要找小公主吗?其实我觉得她这样活着也挺好,虽然默默无闻,但是对她来说也比较安全。”

李琮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找到小公主要做什么,所以阿力猜测,他想要保护她。

毕竟那天,李琮也没有将箭射出去。

李琮将公文放在一边,看向有些紧张的阿力:“安全?你觉得她需要安全吗?除非她那张脸毁了,没有任何人发现,那她就是安全的。”

毁了那张脸,难道跟他一样,人人看着都害怕?

阿力的头往后缩了缩:“少爷您说的是。”

李琮却笑了,他转向另外一个话题:“陛下今日给我定亲了,女方家也已经领了旨意,他要我赶回去成婚,你说我这趟是跑呢还是不跑?”

阿力愣了一下,也嘿嘿一笑说:“这是好事啊,少爷,之前定的那些姑娘们都没有成事。我还一直担心姑娘都不愿嫁你了,现在好不容易陛下又将你的婚姻大事放在心上,要给你做主。你怎么的也得进宫谢谢陛下,少爷,你想想你都是多大年纪了,总得给自己留个后吧。”

留个后?

李琮说阿力是想多了:“现在不是留不留后的问题,是我要不要去外边一段时间,避不避开的问题。”

如果成婚了,就要常常回京城里的府邸,那就要每日上朝了。

而且一个夫人,背后还有一个家族,这关系复杂了,处事可能都不好处理。

那对李琮来说,根本就是很遥远的事情,他以前就没有想过这一点。

阿力看到这样的主子,其实是无可奈何的。

“少爷,你这样不成婚,那我的亲事怎么办?”

李琮疑惑:“你要是想要成婚,你就去啊,与我何干?”

“少爷,我也想成婚。你向周围看看,像我那么大的,一个个儿子都会跑能跳开蒙读书了,只有我还在这里不上不下。我这些年跟着你,不停跑上跑下,每次还只能回军中,看的都是些新兵蛋子,要不然就是其他的将领们,一点意思都没有。少爷,我不想要打光棍。”

阿力浑身疲累地坐在那里,灯光将他照的有些老相。

李琮看得有些恍然,许久才道:“你要是看中了哪位姑娘,跟我说,我让京城最能说的媒婆去给你提亲去,你成婚一定也办的热热闹闹,不输京里的一品大员成婚。”

说到这个,阿力倒是有些害羞:“少爷你是说真的,你这样说的话我就当真了,你可不要骗我。”

“当然,我是你少爷,自然是说到做到。你要是不愿跟着我四处奔波,回头我让陛下给你在宫里找个清闲的差事。”

这一番话,倒是将阿力的眼泪说出来了。

他低头抹了抹眼泪,又慢慢抬起头:“少爷,你就算是跑也是跑不掉的,这个天下,哪里不是陛下的?你又是长得这样的精神醒目,避也避不掉,少爷以为自己还是十来岁的少年郎吗?都是老光棍了,陛下决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让人抓到你成亲,你跑也没用,你还是直接就见陛下吧,回头也给我弄一个少夫人回来。少爷可能不知道,小的婚事,可能都是要少夫人做主的。”

李琮沉默地看着桌面上的公文,厚厚的一沓。

他没有应,也没有不应。

在阿力看来,他已经是个老光棍了啊。

他心里苦笑着。

皇宫。

羽帝刚刚从一个贵妃的床榻起来。

他今天的兴致不高,喝了一点酒,晕晕乎乎的,可始终是没能睡太久。

他记挂着李琮的亲事。

贵妃是他自皇子的时候就一直跟着他的,这些年地位稳固,她越发容光夺目。

看到今天羽帝不在状态之中,现在又起床了,她自然不能接着睡了。

贵妃给羽帝按摩额头上的穴位:“陛下又是在忧心什么事?”

羽帝也不瞒着,把旨意的事情说了。

定亲这事,下午才写了公文给李琮送过去。

去宣旨之前,他特意让人闹的大些,就是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的皇弟吴王李琮,又要订亲了。

之前李琮的事黄了三次,所以这次羽帝还提前让人给算了算。

从官员里选,除了左丞相陈文理,就是右丞相赵岩。

第九章:可怜

右丞相本就是先太子的人,可先太子命薄,在府内一命呜呼。

这赵岩站队的事情,其实鲜少人知道。

这羽帝算是一个。

李琮这门亲事,羽帝本就有自家的一番考量,自然是不会将目光落在赵岩身上。

这赵岩年纪轻轻的,还是个鳏夫,何况背后的家族实力如此之大,他也不想让皇弟李琮娶赵岩族里的姑娘。

其实李琮之前的那些事,羽帝是甚是愧疚,所以这也算是一次补偿。

说来现在哪个当官的不是一副端正的面容?羽帝不只是考虑到命理这一方面,其实也有考虑外表。陈文理在众多大臣当中,长相也是不错的,想来他的那些女儿们,想必也是差不到哪里去。

而且文官对武官,那是正正好的,对于以后李琮要入朝也是非常适宜的。

羽帝觉得这个弟弟迟早也是要归于朝堂,毕竟外面也不是时时都是要打仗,现在也二十来岁,也算是高龄不婚了,也该成婚了。

这些日子也有大臣在下边上奏折提议,他总压着也不好。

再这样拖下去,李琮的儿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贵妃看到皇帝担心,不禁笑了笑:“我看吴王这是没有遇见喜欢的,要是遇着喜欢的,哪能不成亲呢?吴王终日在军营中,见到的都是男人。知道陛下这样担心他,吴王定不会负陛下所愿的。陛下您就安心吧。”

“吴王这样的男人,应该鲜少经过女子。若是一朝知道姑娘家的好,他必然就不会那么抵触,乖乖回来成亲了。陛下不若就先送几个姑娘去吴王的营帐中,也好让他知道知道陛下的良苦用心。”

“怕只怕刚送进去,他就给原样扔出来了,他在营帐中可是再认真不过的。”皇帝倒是没有采纳这个。

贵妃其实也有些头疼了。

吴王其实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若不是那张脸还有那些个运气,他也不用光到现在。

现在谁家的姑娘不是家里的宝贝呢。

有私心也好,这姑娘还没嫁过去,就突然意外死亡,这换谁都不能接受了。

“陛下,吴王这人,最是听陛下您的话,您现在立刻下手,直接宣他明日进宫来,我就不信他不来,到时候再将姑娘送到他跟前,到时候让他与她们独处便是了。”羽帝看了一眼爱妃:“这主意倒是使得,只是你怎么就知道,吴王身边没有女人?”

贵妃捂着嘴笑:“陛下难道不知?外边可是传遍了,说吴王这些年忙着打仗,不定就是个雏儿,而且他治军严厉,军中的女俘虏都是没有的。这样做表率的吴王,可一门心思要打胜战。陛下为着吴王处理这件婚事,实在是天上地下都难得一见的君主了。”

那吴王一身的杀气,脸上又剐了那么多疤痕。

这贵妃是反着说的,毕竟像长成这样的,又有克妻的名头在身,若不是手握重兵,羽帝重用他,这吴王的婚事成婚的事也悬。

在羽帝的那么多臣子当中,吴王这个人最为低调,好像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存在似的。

羽帝对他多有看重,但整个天下都知道李琮的能力,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战役,他打过无数,鲜少有败仗。

贵妃相信,就算是对他多有亲近的羽帝,坐在皇帝这个宝座上,也不得不忌惮,不得不拉拢。

羽帝细想了贵妃的话之后,便立刻起身穿衣服。

“今晚你先歇吧,我这次要亲笔书一本圣旨让人送到齐林军去。”

丞相府。

晨曦的第一抹光亮照进窗台的时候,陈华就醒了。

可这时候。双手实在是疼的厉害。

陈华想着今天这手是做不了什么事情的了,在床上躺了一会,她就爬将起来。

外面一直站着的苹果听到声音,引领着人们进来服侍她洗漱。

陈华的动作很快,吃罢早饭又洗漱了一通,陈华就起身往窦氏那边去。

跟在她后面的苹果不知道为啥这个四小姐三天两头都往窦氏那里跑。

窦氏一向非常忙,所以府里的人没什么大事都不往那里去的。

这四小姐平日里也闷葫芦一样,就算是打她,也不见得她会说几句话。

现在倒是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一点都不怕麻烦别人。

经过通报,窦氏屋里的人也没有拦她,所以陈华直接就走到窦氏面前。

陈华给她行礼问安,然后又说起要去龙安寺的事情。

“女儿之前在龙安寺许了愿,这时候也该去还愿了。”

这年头姑娘们都喜欢去寺庙,去寺庙里拜一拜有的为了姻缘为家人,有的为家里人安康,等等不一而足。

窦氏这两天忙的眼都要晕了,这一抬眼,就见这陈华兴致冲冲。

她知道陈华这两天的行事的,若是自己不让她出门去,想来她就要天天这样过来。

以前倒是没有瞧出,这孩子这么死心眼。

“那你就去吧,我也不留你,只是一点,你要记着,早点回来。”

“这是自然,女儿都晓得的。”

这窦氏这边可是真难开口,好在圣旨昨日就到了,不然时间还要往后拖。

总在这丞相府中,她也准备闷死了。

刚从窦氏这里出门没多久,她遇见了三小姐陈鹭。

“三姐姐,我去龙安寺了,你要不要跟着我一道?”

陈华特别热情,这三小姐陈鹭却仿佛避之不及:“不去不去,你要去就自己去,别拖我。”

在陈华的印象中,这三小姐对龙华寺是没有什么好感的。

跟香火很多,香客都是达官贵人的相国寺相比,龙安寺是平民去的地方,地方破落荒凉,三小姐去了一次,就感了重病,躺在床上大半个月才好。

很多人都说这三小姐是受了邪气。

三小姐吃了那样的苦头,自然是不愿意再去。

四小姐陈华却是很执着,十天半个月就要去那里一遭。

这次能带着丫鬟坐马车出府去,对于小公主陈华来说,是一件高兴事。

在马车上的时候,她都是勾着嘴角笑的。

苹果根本就不能理解陈华为何欢喜,也不知道她为何总是想要出去。

在苹果看来,外边的世界都是未知的,而且充满危险。

苹果就是从外面被拐卖反复拐卖,后来被人牙子送去了丞相府。

她在丞相府长大,在苹果看来,丞相府就是她的家,对她来说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可是陈华却笑得那般灿烂,好像得到了自由一般。

苹果跟陈华在一起,觉得不安。

陈华注意到苹果一个人静静坐在那里,似乎特别紧张,忍不住笑了:“怎么?你不高兴出来逛吗?”

这辆马车特别稳当,陈华坐在这里,但心思却在外面。

她时不时掀开帘子往外边看。

外面很热闹,今天的天气也很好,许多农人从城外拿了些自家种的东西进来卖。

人一个接着一个,黝黑的脸上都是淳朴与疲惫。

陈华一个个看着仔细,也好奇。

苹果还是低着头:“我只是比较少出来,而且觉得不太好。四小姐只管做自己的事,不必来管我。”

她都这么说了,陈华自然也就不管了。

龙安寺坐落在城外不远的一座山头之上,陈华去那里也不过半个多时辰。

从马车上下来,陈华便开始看这座有些岁月的轮廓的寺庙。

周围的环境既陌生,又熟悉。

作为小公主的她自然是没有来过这里的,但是陈家的四小姐却对这里很熟。

比如说向她走来的一个知客僧,他个头挺高,双手合掌:“施主,你又来了。”

陈华也向他合掌行礼:“有劳师傅了。”

四小姐陈华经常来龙安寺祭拜她的生母。

其实这生母她根本没有见过,也没有听人说过。

她只是知道生母姓叶,而且陈府的人都忌讳如深。

那四小姐小时候倒是不惧,总是去找陈文理。

那陈文理讥笑地看着她,让她上龙安寺去找。

龙安寺的后山是一片荒冢。

陈华顺着记忆里的痕迹,由知客僧带着她们往里边走,他们穿过回廊,穿过竹林进入了一片荒冢之中。

陈四小姐其实到最后也没有弄明白她的生母是不是就在这里。

但是这里却有一座姓叶的小墓碑。

这个叶姨娘甚至都不能进陈家的家族墓地。

她静静躺在这里,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只是一个姓氏。

看着那墓碑,苹果手脚倒是利索,将篮子里的瓜果蔬菜等等全部摆放在墓碑的前面。

她手不停颤抖,点了一支香递到陈华的手中。

“四小姐,给你。”

陈华点头。

闻到香烛的味道,陈华又想起了司空在地牢里做的那些事,他神神鬼鬼的模样,在她的脑海里很深。

对司空的感情,特别复杂。

她相信司空也一样。

可是站在这里,陈华许久都没有动作。

因为一下子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是要做什么,要替陈四小姐完成她没有做的事情吗?

现在拿着香烛,可不就是这样?

陈华暗笑自己。

总归,她重生了。

她是幸运的,不管如何,她必须要为这个四小姐做点什么。

她朝着那个显得破败的墓碑拜了好几下,心里念叨着。

叶姨娘,您的女儿已经去陪伴你了。

现在是我寄住在这个躯体的身上,日后,凡是陈家四小姐为您做的,我都会为您做。以后你们母女两个要多少钱我就烧多少,不让你们在那里过的太窘迫,还有陈四小姐的那些委屈......我不会再让她做小可怜了。

第十章:恋人

好不容易等陈华拜祭完毕。

苹果不等她开腔,便问:“四小姐难道不害怕吗?”

这荒冢之中,大多是些不知名的死去的人,知名的,不知名的,反正是没有家族墓地,或者不为亲族所承认的人,才会被埋在这里。

所以有的人有名字,有的人则没有,有的人像四小姐陈华这样,有人记得,就会来祭拜,但更多的却是孤魂野鬼。

在苹果看来,这样的地方实在不是好地方。

这是她第一次来,她每次都看得心惊胆战。

难为四小姐陈华,十天半个月就来一次。

这里不只是阴气,还晦气。

这样的四小姐,怪不得老爷不喜欢,老爷在朝为官,怎么会喜欢这样的?

当真是晦气。

看到苹果脸上的嫌弃与畏惧,陈华觉得好玩,她笑了笑:“这里没有旁人,你有什么可害怕的?该害怕的是人,人才最可怕呢。”

陈华想着,自己若是没有这样的机遇,可能跟这里躺着的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她也没有后人,只能是个孤魂。

如果这个事让苹果这个胆小鬼知道,她一定会吓死。

说完,陈华又装作有点害怕的样子:“其实我也害怕,只是没办法,如果您有母亲,如果知道她在这里,你也会来的。我母亲总不会害我,只是这里的荒冢实在是太多了......”

陈华幽幽的话语,听得苹果不断起鸡皮疙瘩。

她反复搓着手,又不断揉自己的面皮,强着让自己笑了:“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奴婢也不想知道自己的生母怎么样了,最好就好好活着,而不是像这样,不知道被埋在哪块野地里。”

这话说的陈华心里一抽,随后自己打着哈哈应付过去。

陈华没有急着立刻回陈府,她跟苹果走出荒冢之后,就见着了一直站在外边的知客僧。

知客僧带着她们去了一间小客房内。

龙安寺虽然香火不旺,但是斋菜却是有名的,所以的材料都是山里的僧人师父们早上去山里采摘来的。

从上午到现在,厨房一般都是常备着斋菜。

正好陈华也有些肚饿,便让知客僧带些斋菜过来。

这是四小姐陈华以前来的时候就有的习惯,这个知客僧人是知道的。

他刚看了陈华一眼,便点了出去了。

就那一眼,陈华突然发现,四小姐跟知客僧不是一般的熟。

这个客房是四小姐往常逗留的。

这龙安寺不大,所以这客房也是小小的一间。

四四方方的,刚好能容纳一张床,一张凳子,一张椅子。

陈华好好坐在床上,看苹果站着不动,便让她坐在对面不远的凳子上。

闲着无事,两个人就东拉西扯,聊些闲事。

两个人坐在客房等了知客僧差不多半个多时辰,那人却一直都没有出现。

陈华看外边天色不早,就让苹果出去催促催促。

平常香客来龙安寺,都是去大厨房那边吃斋菜,那里有专供香客吃东西的大食堂。

四小姐陈华虽然月银不多,但是却几乎都花在了龙安寺中,所以她也算是个中上等的香客。

而四小姐陈华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左丞相的女儿,所以自然有专门的知客僧人接待,也不用跟着其他香客一起挤在食堂里吃斋菜。

苹果也是急着回去,想着早早吃完回去,便也出去了。

在她走后不久,陈华也跟着她的后面出去。

四小姐这时候的记忆特别起作用,对陈华而言,她的手脚都在发颤,但是她却能准确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而且走得特别快。

眼前一片黑魆魆的竹林,陈华好不犹豫,步入其中。

竹林中有一条小道,她直直往前走,果然看到了他的背影。

听到声音,他才转身。

“阿华,你终于来了。”

竹林光线不好,这人手中却拿着一个小小的灯笼。

灯笼的光线很微弱,却能让陈华看清楚这个人的脸。

这是一个已经剃度的年轻僧人。

不是刚刚遇见的那个知客僧,而是以前的四小姐陈华最为熟悉,也常常如梦的一张脸。

年轻僧人的长相颇为俊俏,而且眉眼很长,一双潋滟含情的桃花眼,单是那样静静看着陈华,就足以让她心动了。

随着心动而来的,还有狂涌的害怕。

她一直以为四小姐只是安安静静待在陈家后院的,可她居然在这龙安寺中,还有恋人。

四小姐身体里的记忆不是全涌现的,而是看到一个点,才会慢慢浮现一个画面。

对于这个恋人,陈华若是说进寺之前有些异样,那彻底见到以后,她的身体就迅速有了反应。

一种含着后悔,痛恨,爱恋,依恋等等复杂的感觉。

陈华知道自己不能一直不说话,而且她还突然结巴了,她喃喃着:“文安。”

“文宇之前就出去了,可是你怎么现在才来?我等了你许久了。”

脑子里的记忆翻涌,关于这个人的记忆一点点浮现。.

陈华头疼不已,但是她没有时间分析了。

而且他们两个对视着,无论如何,这个主动权不能总在这人的手中:“因为我没想好要不要来见你,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才来吗?”

因为你的陈四小姐死了,你见到的这个是假的!是假的!陈华真的很想就这么朝着他吼出来,如果能将那些记忆从脑子里清除的话。

文安看陈华许久:“我不敢问你,我听说你定亲了。是真的吗?”

这四小姐的婚事传播地真是迅速,但陈华以为更热烈的应该是吴王定亲了,而不是她一个闺中小姐。

从京城传到城外,到这龙安寺,不过是一天的功夫。

这里的世外之人都听说了。

陈华忍不住,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她其实不想哭,因为她对这个年轻僧人也没有感情,可是她根本做不到。

四小姐的恋人站在她的面前,一下子她竟然有些无所适从。

毕竟于小公主陈华而言,这个僧人是陌生的。

可四小姐的身体跟情感,对这个人都是有感觉的。

陈华根本无法拒绝那种感觉,所以眼泪就根本控制不住,那是四小姐的泪水。

陈华眼泪不停的流,却一直没有说话。

文安一直看着她,因为她离着有些远,所以他并没有看清她的脸,也没有看见她的眼泪。

“你到底怎么了?说话呀。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如你所知道的,我已经定亲了,定的正是吴王。”

对于陈四小姐为什么死,他不知道。

但是她此刻看到这个年轻僧人,她却明白了一点,四小姐就那样自尽了,没有一点交代,她太决绝了。

现在这个事情只落到了自己的面前,陈华时刻想着要如何应对过去。

“我也没有办法,以后我还会来祭拜,但是我以后都不会来这里了。我们两个,终究是有缘无分。”

陈华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情是陛下亲自做主定下的,我只是丞相府中一个默默无闻的四小姐,根本做不了什么。”

文安却激动起来:“不怕,不怕的阿华,你还有时间,成亲的事情是急不得的,阿华,你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离开京城,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过我们的日子。这样好不好?你不是一直说待在府中没人说话吗?你现在长大了,我们可以过自己的日子,只要我们怕跑得足够远,没有人能够抓到我们的。”

不说别的,这年轻僧人的提议,真的很让陈华心动。

甚至,她都不知道这种激动,是出于这个身体,还是出于她那颗心,毕竟她哪里都没有去过。

如果跟着这个人走了,真的能摆脱这世间的烦忧,她自然就跟他走了。

可是不行,理智一直告诉她,不行,就是不行,怎么都不行。

陈华的声音高起来,她拒绝了:“我的家里人还在这儿,我的生母还在这里。我不能走。”

僧人抓着灯笼的手紧了紧:“你在说谎,你明明在府中根本没有地位,你根本毫无眷恋,你不是早就想要逃出来了吗?只要你答应,你的生母我给你弄,我给她安排后事,就算是里边的东西你一路带着也是无妨的。”

原来文安不知道,他是四小姐的恋人,都不知道四小姐对她父亲陈文理的感情。

她藏得太深了,不然衣柜里不会积攒着那么多的衣服跟鞋子,全部都是她偷偷打听的陈文理的尺码。

不管别人怎么对她,至少四小姐对别人是真心一片的。

小公主陈华年纪小,遇见的人不多,但是她一直记得小时候自己母妃对她说的话。

近墨者黑,近朱者赤。

这个陈华是什么样子,喜欢的人大概就是什么样子。

在小公主陈华看来,这个年轻僧人文安也是好的。

他从小在龙安寺长大,跟四小姐陈华一样,都是没有经历过世间的风雨。

他在龙安寺中见到的不外乎是僧人香客,见识也有限。

就算是陈四小姐没有死,以他的经历,他们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他跟陈四小姐注定是人鬼殊途。

“我不需要你来评判我的事情,文安,你认真听好,忘了我,好好做你的僧人。出家人慈悲为怀,但是没有情爱,你还年轻,没了我,你一样能好好的。我说的你听着,以后我再也不会来这里了,这是最后一次。”

陈华的态度很决绝。

再拖下去,她怕自己会缺水。

眼眶里的眼泪总是不停,她心痛地无以复加。

小公主陈华很难过,很多次,她都有一种冲动,抱住这个年轻帅气的僧人,不管是吃糠咽菜,还是浪迹天涯。

可是祖宗哟!

陈四小姐已经死透了。

她是小公主陈华。

她不能。

她不能替陈四小姐做那样的事。

绝对不能。

第十一章:决绝

这样坚决的陈四小姐,是文安以前从没见过的,所以他有些愣了愣。

他突然不习惯她这么说话。

“你以前不是总是说想要出府外看看,想要看这天下是什么样子的吗?你怎么一夕之间竟然全变了样。”

因为她不是陈四小姐,外壳是一样的,但是里边的早就变了。

陈华知道再这样拖下去,对他来说其实也不好。

她想着,这个文安虽然年轻,但到底是个僧人,好好的不在寺中修行四大皆空,倒是跟一个女香客好上了,还如此情根深种。

“我言尽于此,你好好在这里想清楚,我先走了。”

偏偏这个男人不想让她离开,扔了灯笼直接就将陈华自后边抱住了:“你不要走,我们以前说好的生死一起,你这样是要干什么?你是要嫁给别人,阿华,你想好了以后要跟那个陌生的男人躺在一个墓穴之中吗?生同寝,死同穴。”

陈华的眼泪本来就止不住,听他一说,更是收不了。

她不能让文安觉得自己对他有任何的回应,所以她不停点头说:“我愿意的,既然我已经定了亲,我们以后各自安好就是了。还要麻烦师傅给我多多祈福。”

文安抱着她,听她说的绝情,可是手上却满是她掉下的眼泪。

明明就心口不一,这个想法让文安狂喜。

可就在他稍稍停顿的时候,陈华却挣扎开了去。

她不停往外面跑,可是这里很黑,不管她跑得多么快,在这里的时间都很慢。

这里是陈四小姐跟文安秘密之地。

现在她就要抛开这些。

她一直往前跑,可是刚跑到外面的时候,就撞上了一个人。

陈华满脸泪水,她现在根本说不出话,也不想要跟人有双眼的对视。

她在撞到那一个人之后,迅速就往旁边一侧用力,而且很快就跑走了。

被撞的人只是一愣,可是还没拉住陈华,陈华已经跑了

如果这里有人看到这个被撞到的男人,一定会万分惊讶,因为这个被撞倒的人正是朝中与左丞相相对的右丞相赵岩。

他站在这里许久了,自然也听到了里边的说话声。

他本就是来找人的,所以一时之间倒是没有离开。

可一个姑娘却从竹林中出来,她跑得很快。

紧跟着后头的是一个僧人。

赵岩见他还要追,便叫住他:“文安,那个姑娘已经跑了,你再追过去已经没有用了。”

文安的脸上没了刚刚的失魂落魄,倒是一种不悦的沉静。

“刚刚你看到什么了。”

“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个小姑娘跑出来。最多的,我只是听到了你们后边的话。文安,你犯戒了。”

这个龙安寺虽然偏僻,到到底也是个方外之地,僧人是受到管束的。

可这个主持方丈的高徒,却于暗中与香客互生情愫。

谁能料到,这个前途甚广的僧人,居然暗地里有这样的行为呢。

文安倒是没有说什么,他对犯戒毫不在意。

在这寺庙中,也有暗地里娶亲的僧人,过年他们甚至还要杀猪喝肉汤。

酒肉肠中过,佛祖心中留。

事后念上几回清心咒或者往生咒,什么犯戒的都是浮云。

“那个就是你心仪的女孩子吗?”

文安话不多,所以经常是赵岩引导他说话。

赵岩喜欢下棋,但是这个爱好却鲜少有对手。

他在一年多以前,输在了文安的手下。

在京城内外,文安是他难得的对手,赵岩也没有想到,一次机缘,竟让他与这样一个脾性有些古怪的年轻僧人相交。

文安不想瞒他,点头应是:“那个就是我心仪的姑娘,丞相府里的四小姐。”

赵岩的脸上明显诧异:“她就是已经跟吴王订亲的那位陈四小姐?”

早知道年轻,可不知道竟长得这般小。

那个吴王,真的会有耐心成亲,以及应付这样的小娇妻吗?

文安冷着脸:“不错,她就是那位四小姐。”

“照这样说的话,你们两个注定没有可能了。这门亲事是皇帝陛下安排的,你们根本就没有违抗的可能,而且现在那姑娘明显就已经拒绝你了。文安,你还没有看开吗?”

要不是他叫住他了,想必他还要追过去。

这些小小的年轻人,只是不知道死。

文安却看向赵岩:“不,她只是嘴硬,但是她心中对我依旧有情。要这样心里有别的男人的女人嫁给吴王,你说吴王会答应了。而且,说不定赵施主你有办法,如果你帮我一把,下一场棋局,我们可以提前,我必定竭尽全力。”

赵岩时不时来龙安寺,就是为了这件事。

赵岩这个人有点难缠,为了让文安答应,几乎隔几天就来,可是文安总说自己忙。

他在龙安寺忙上忙下,就是不跟赵岩再次对手。

第一次他们较量的时候,赵岩就已经输了。

文安有自己的原则,第一次输了的人不配他就不会再下了,至少要等到三年之后。两个人才能继续较量。

可是离三年还有一年多,赵岩无法等待。

赵岩自己也没有应文安的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做起来风险,而且风险有些大。

“文安,你有弄清楚那姑娘为何拒绝你吗?若是应了你,要跟你一起出走,我也能帮你们一把,可是她都那样拒绝你。”

如果他们两个人一条心的话,赵岩办事起来也好办,可目前看来很吃力。

赵岩鲜少做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买卖。

文安心里有很多不确定。看到赵岩的问话,他只是摇头:“我不知道。”

他甚至可以说什么都不知道吧。

陈华回到客房里的时候,苹果还没有回来。

她一直泪不止,手绢都给她揉湿了。

可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尤其是许久都没有缓解过来。

陈华开始不停的对自己心里的那个声音说:你已经死了,你们已经不可能了,既然你已经放弃他了,那就不要再这样反复对他表现有情,你这样会害死他的。

陈华反复不断的对心里的声音洗脑。

终于,一刻钟过去,眼泪才慢慢止住。

此刻的陈华累坏了,这样一放松下来,整个人都有些脱力。

可她还是爬起来略略收拾了一下脸上的痕迹。

而苹果也端着斋菜进来了。

苹果不迟钝,相反,她还眼尖。

看到陈花脸上的痕迹,苹果只是疑惑。

但是苹果没有问,也没有说,只是低着头将面条往她那里放。

“今日的素斋只有这些,师傅们煮了面条,之前那个僧人说,这些事都是新鲜弄出来的,所以花了一点时间。”

其实苹果在那里也等了许久,尽管桌子上有斋菜,可是僧人却不让她拿。

僧人说那不适合,是留给其他香客的吃食,给四小姐弄的是刚刚做的面条,上面还要加不少素菜。

苹果想想也是,四小姐是丞相府的小姐,总不能让陈华吃的不舒服,所以便由着他们弄。

有其他僧人,还有其他的食客,苹果也不觉得闷。

在食堂里的时候,有人的吵闹声,议论声。

苹果觉得热闹,所以并不觉得时间难过。

与陈华在一起的那种拘束不安想比,食堂那边的环境实在是太好了。

“我们快些吃了就回去吧,时间不早了。”陈华道。

陈华是先动手的,虽然是面,但是里边有不少料。

因为是刚刚弄好的,所以还特别滚烫暖和,这面的口感也特别有嚼劲。

里边有绿菜,还要蘑菇豆腐竹笋等物,在僧人师傅们的妙手之下,这么简单的食材都被烹饪地特别有味道。

这味道,有一种不属于这里的亲切。

可全都是陈四小姐熟悉的味道,所以她的眼睛有不舒服。

陈华暗叹一声,又来了。

她突然有点恨这个四小姐身体的这个体质,而且就是一瞬间,根本也没办法阻止。

苹果看到四小姐突然在自己的面前哭了,一下子也有点慌,便问她:“四小姐,你怎么了?东西很难吃吗?”

陈华摇头:“我只是想到了我的生母,我还没有见过她,刚刚我坐在这里突然想到,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的难过。”

苹果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感情她刚刚走了的时候,四小姐一直在这里哭来着。

真的是太无语了,怪不得府里的人都暗自叫这个四小姐晦气鬼。

想来以前每次来这里,都是要哭的。

这女人一哭,阴气就重。

苹果有些害怕。

好在陈华哭归哭,但却还继续吃面条。

等她泪流满面地吃完了面,陈华脸上的泪水也止住了。

主仆两个人在知客僧的带领下退出客房,知客僧领着她们往外边走,一时间倒是没有说话。

路上都是其他香客的说话声。

等那主仆两人走了之后,知客僧文宇才沉了脸,他转身回了龙安寺内,目的非常明确,就是文安的禅房。

文安果然在那里。

文安是他的师兄,两个人自小一起长大,所以文安的秘密他是知道的,甚至这些年也一直在帮他隐瞒这件事情。

可文宇虽然不上传主持,却也不支持文安与陈家四小姐的事情。

师兄文安是一个有前途的僧人,他被龙安寺的主持养大,完全就是个养子。

主持还有意将这个得意门徒推荐到相国寺中。

相国寺不同于龙安寺的香火可怜见,是在整个人天下都有名的寺院,几乎天下所有的僧人,都想要进去那相国寺中。

而且相国寺每年对其他僧人放出来的名额,都是有限的。

第十二章:劫道

可是这几年文安却一直在推脱,说自己尚年轻,还需要多加历练。

别人都不知道他为何放弃这大好的机会,但是文宇却知道文安是为了什么。

除了刚刚那个陈家四小姐,再也没有其他的解释了。

他知道,文安与陈四小姐定情许久。

只是文宇一直觉得文安这样跟陈四小姐牵扯下去,并不是什么好事。

陈四小姐跟他们这些僧人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的父亲陈文理是朝中大臣,而他则是小小龙安寺的僧人。

不管怎么样,左丞相都不会让他跟陈四小姐相互联系起来。

而且如果让人知道龙安寺里的僧人竟然与陈四小姐有一段情,那不谈文安,就是这整个龙安寺,都会受到牵连的。

文宇对师兄文安,对这个龙安寺都是有感情的,所以他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文安一意孤行,每次都是托着他帮忙见那陈四小姐。

文宇不能拒绝他,所以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让他得偿所愿。

刚刚文宇也看到,陈四小姐的泪水,文宇想着最近那些香客议论的事情。

或许,他们已经说清楚了,所以文宇直接就进去文安的禅房中。

文安见他进来,便问他:“她走了?”

文宇应是。

“你刚刚可有看到,陈四小姐走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陈四小姐么?她是面无表情走了。”

文安的表情突然黯淡。

文宇却有些痛快:“你们说清楚了吗?包括陈四小姐的定亲之事。”

文安点了点头,但是他觉得自己已经无力跟文宇多说什么:“她说她还会来龙安寺,但是却不会再来见我了。”

听到前边,文宇原本是有些冷凝的,但是听到后边,他却笑了:“说清楚就好,文安,或许你们两个人不再见面,对你们也是好事。”

可这桩“好事”,文安却笑不出来。

可是他看着文宇笑,慢慢却裂开嘴,突然笑起来:“如你所说,这是好事,可是我不好。”

文宇看着这样的文安,叹道:“你只是一个僧人,她是已经有了亲事的人,你还想要怎么样呢?你知道你已经不像你了。”

文安道:“我也没有办法。”

他跟陈四小姐是多年的感情,这些年也隐隐约约的相见,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而且,文安很明显的感觉到陈华走的时候,她是多么的痛彻心扉,不然她也不会流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是帝命。

是他太年轻,是他想的岔了,竟然会以为陈四小姐会抛弃所有跟他走。

她是因为爱他,所以不会害他。

到底,他太浅薄了。

只是眼下他身边无人,也不能够帮助她,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

甚至陈华都那般决绝,不站在他这一边。

为了她,抛弃所有又如何?

与文安相识多年,文宇也明白,应该要让他一个人静静。

感觉自己在这里也是说服不了文安的,文宇便先离开了。

只是很快,又有人敲门进来。

来人真是刚刚的右丞相赵岩。

他在这里好像在自己的家里一样自在,看到文安脸上的暗淡,他便劝解他。

“天下的女人何其多,你又何必执着在一个小姑娘的身上。”

在他看来,这两个人的年纪都挺小,尤其是刚刚已经跑了的小姑娘。

如今这两个人,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其他的,原本都是没有交集的,偏偏却产生了一段情。

“我是僧人,但是我放不下我的七情六欲,或许我不该留在这里。”

赵岩却摇了摇头:“人生来就是来受苦的,你又是僧人,职责是开解别人,自然要比别人承受更多的苦,懂得更多的情,不然以后怎么能够看得开立地成佛呢?”

他们真的以为在这个寺庙修行,就能够理解天下众生吗?

文安抬眼看他:“你这是在说笑吗?”

他居然有些悟了。

在这里,他是人人可敬的小师傅,却并没有真正尝过人间的苦。

他在这里长大,他知道,他被主持僧人保护地更好。

可文安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所以总想要逃离。

赵岩的一本正经,竟然被他以为是说笑,他立马严肃了:“当然不是。”

顿了顿,赵岩又道:“这件事情其实我可以帮你,但是,你也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事情。”

那边赵岩跟文安两人在细聊,而那辆回城的马车上,陈华与苹果却相对无言。

马车咕噜咕噜地往前转,陈华的心里却想着刚刚的事情。

她觉得事情有些复杂。

好在话已经说清楚,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将自己的事情继续做好了,剩下的就让时间去解决。

僧人的境界,怎么的也比她这个半吊子的高一些。

开车的车夫老王是个老把式。

他一路上都将车开得特平稳,现在的路面特别平。

只是一路过来,路上其实并没有几个人。

老王觉得前路也就是这样的一个情况了,再走快些也是行的,所以他决定要加快速度回城,并且陈华:“四小姐,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要快点回去了。”

对于老王的提议,陈华并不反对。

老王开得快与慢,她都是在看窗外的风景,让脑子放空。

差不多走到一半的时候,老王却突然将马车停下来。

不远的路上横着一根大树。

老王声音结巴:“大事不好了啊四小姐。”

陈华正想问是什么大事不好了。

外面却传来几个男子的嗤笑与说话声:“哎呀这是哪家的家眷,刚刚从龙安寺下来的吧?”

这条路只通龙安寺的山头,不是去寺庙,就是去祭拜,要不就是郎中进山采药去了。

可是马车不像。

车夫老王是个中年男人,他刚刚倒是想要架着车强冲过去的,可是那拦路的大树,旁边的旮旯角都被堵住了。

路两边又冒出六七个大汉,老王晓得,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可他怎么又能甘心坐以待毙,他现在可是里边两位姑娘的依仗了。

老王怒喊着:“你们可是看清楚了再来劫道的?这里面坐着的是左丞相府陈大人的家眷,你们最好就自己挪开东西走了,免得惹事。”

那几个打劫的土匪听了车夫的话却哈哈大笑:“你这个老汉半点都不老实,这明明就是龙安寺的方向。那左丞相陈文理的家眷怎么可能往这边来?大相国寺没地方了吗?你吓唬谁呢啊?你要是想要将我们应付过去,那可不行。”

他们兄弟几个是新近到这里的,想要去京城,无奈捉襟见肘,便想要在这里劫道。

通往相国寺那边的路,他们不敢干。

这边的龙安寺倒是被他们留意到了,地方偏僻,但是人其实不少。

他们在这里好些几天,钱倒是没怎么弄到,但是小姑娘大姑娘那些却弄了好几个,卖了不少钱了。

尝到了甜头,兄弟几个继续在这里蹲守。

可这里过路的那些人,全都是破破拉拉,要不然就是一身素,一看就没有什么钱。

他们也是看着人抢的,长得不端正的,就算是卖也卖不了几个钱。

倒是这辆马车特别,上午来的时候他们就留意到了。

这马车特别结实,他们猜想,这里的人怎么的都比其他百姓强。

陈华一直听到外面的声音。

她把车里的能藏钱的地方全部都搜了一边,包括头上的首饰项圈,可是全部弄到也不过才两三两。

事到如今,陈华还是敲开了壁门,沿着缝隙给车夫老王递过去:“眼下就这些了。”

车夫老王也是个聪明的,他看到有钱,眼睛也是一亮:“各位,我们是从龙安寺上边下来,只带了一点香火钱,可都给了龙安寺里的僧人了。这里有一些首饰不值几个钱,你们看是不是?”

后边的一个土匪,毫不客气抢过老王递过来的首饰,落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他直接朝老王脸上吐了一口唾沫:“你蒙谁呢?这点东西还不够我们兄弟几个吃一顿。我们今天就将话放在这里了,你们要是不将全部的钱财交出来,今天就把命交代在这里!”

其中有一个土匪却没有看那些首饰,而是嘻嘻哈哈笑:“这里面可是女眷,我可是听到里边小姑娘的声音了,让刚刚说话的姑娘出来吧。”

现在的小姑娘很值钱,不管是卖到妓院里,还是卖给人牙子做奴婢,那都是值的。

车内的陈华本来岿然不动,听到外边这般说,就要出去。

苹果原本就牙齿打战,她自然明白那些土匪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今儿实在是太倒霉了,居然跟着陈四小姐出来。

眼下这样的情况,必然是没有好事。

这个四小姐心性单纯,还要动身下去,她赶紧拉住陈华,低声道:“你不要动,不要下去,我去吧。你不知道那些土匪的脾性,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陈华看着她拉住自己的手,疑惑道:“那你呢?你不怕他们不放过你吗?”

其实苹果也就比她大两三岁而已,但是苹果懒得解释。

跟了这个小姐她真的是太倒霉了,可事已至此:“如果四小姐没事,奴婢至少还能保得一命。”若是陈四小姐出个三长两短的,她想必就死定了。

苹果还挺有点觉悟的,可是在苹果出去以后,陈华也紧跟着出去。

那几个土匪看到苹果的时候,是有些失望的,但紧接着看到她后面出来的一个小姑娘,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反应过来后,他们都戏谑地吹了吹口哨。

第十三章:再见

“小姑娘,你长得可真是漂亮。”

“你是哪家的小姐,怎么就带着这两人就出来了?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看到陈华,觉得这回拦着实在是不亏。

看看这脸蛋模样,顶尖的,他们这一辈子都没有见着个这么好看的。

只可惜年纪小了些。

苹果看到陈华紧跟着出来,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可是她不敢动。

陈华却面色无惧:“我是左丞相府陈文理家中的小姐,如何?刚刚我下人说的都是真的,我们来的时候带的钱就不错,就那么一点香火钱我都让人交给了龙安寺。除了你们手头上的那些首饰,现在我空无一文。你们不过出来讨生活,应该没必要将性命搭进来。”

虽然她这命与陈文理应该是无关紧要。

那几个土匪听着陈华说的话,一时间倒是没有应承。

他们看着陈华的目光如狼似虎,有忌惮,也有贪婪,他们几个哥们交换了目光,倒又开始嬉笑个不停。

“小姑娘,你虽然容貌不凡,但是要说是丞相府里的官家小姐,那实在是牵强了些。旁的不说,就看这些个寒酸不值钱的首饰实在是......而且你说你是一个大家小姐,出门怎么不多带几个人?就带着一个半老的车夫和一个小丫鬟,我们实在是不敢相信。”

说着,那些土匪就要过来抓陈华。

老王看到他们一动,身体都紧绷起来了。

他觉得今天他们是命该如此了,但是就那样束手就擒又实在是不甘心,所以老王利索地抽起一根鞭子,像驾马一样,就往那些土匪身上招呼。

那些土匪一个个虽然不是膘肥体壮,但起码年轻有劲,而且人数上也躲过老王。

刚开始只是大意给老王得手了,被他抽疼了,他们也作起狠来了。

“先对付这个车夫,回头再抓那两个小姑娘。”

“死老头,你这是想死。”

苹果看面前开始乱了,就要推陈华上马:“四小姐,你这样下来是为何啊?”

陈华重新上了马车,拿起凳子开始往乱砸,她半点都不手软,只要有人近前,她就打。

那苹果上了马车,手脚都吓软了,所以一时间竟然没有阻拦她。

外边的那些人哇哇大叫,但是随之而来的声音,却不是陈华可以做到的。

她们听到了男人的惨叫声。

尖利的一声声,听着有些骇人。

“兄弟,你、你是哪条道上的?”

其中一个土匪因为被扭断了胳膊,打着寒战还要问。

刚刚他们修理着这个车夫,还要去抓马车上的姑娘,正被砸了一两下,气的要爬上去抓她的时候。

竟然有一匹快马不知从路边的树林中窜出,将他们一个个扭送在地上。

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根本就来不及反抗。

随着而来的就是痛,直达脑髓的痛。

冷汗随着惨叫齐飙。

“你们又是什么人?竟敢在这里放肆。”阿力反问着他们。

听到外边有一个不一样的声音,陈华掀开车壁门便下来。

苹果不敢让她一个人在那里,此刻手软脚软,也跟着一起下了。

她面上害怕,心里还不停念叨着祖宗。

马车外,一个穿着有些有些破旧的人,将本来还一脸横行的土匪全部人都给制服了。

他们全部都跪了下来。

而事情没完,因为他们都听到了一声马啸,树林中又出来了一匹马。

他一身玄色军装,拉着马居高临下看着下面的几个土匪。

“少爷,我现在就将他们杀了吧。”

若是看了阿力他们没有认出来,那看到后边骑马的那个男人,这些土匪一个个都醒神了,无他,吴王李琮这张脸实在是太有名了。

他的脸上是一道接着一道的疤痕,尤其是一边的脸,几乎就没有一片好肉,全都是疤痕。

他就那样静静看着,都能感觉到他与生俱来的杀气。

土匪们一个个脚软了:“吴王殿下,殿下,饶命!”。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打家劫舍,还敢让我们少爷饶命?”阿力一个踹一脚。

土匪们跪倒下来,一个个磕头:“是小的们错了,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在这里胡乱作为,殿下,殿下你就放过我们吧。”

阿力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做出这样的事情,还要我们少爷放了你们,在城门不远你们都敢如此胡乱作为,去,先把前面的道路赶紧的给我清理干净了。”

那一个个土匪不断地应是,有一条命留着已经不错了。

现在他们拖着疼痛的身体去搬拦在路上的树干。

老王被人打得啊哟啊哟不停叫,看到这突然出来的两人也是意外,他看到吴王,也认出了他。

吴王那张脸比传说中的还要可怖,而且他一身军装,杀气浓。

可不管再大的杀气,此刻却能出来教训那些个土匪,老王激动的一把跪下:“王爷王爷,这是我们家陈四小姐,我们是左丞相府陈文理府里的。”

阿力闻言,转过头去便看到了陈华。

吴王李琮自然是不知道这么巧,可在看见了陈华的时候,他也有一瞬的愣。

无他,实在是这张脸跟容妃太过相似。

吴王李琮直接驾马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陈华:“你就是陈四小姐?”

陈华点头:“不错,我就是陈四小姐,家父乃左丞相陈文理。”

陈华的记忆一点点浮现,她将眼前的这个李琮跟记忆中的那个李琮联系起来。

不得不说,这些年过去,他变了许多。

“这厢我们能够躲过这些土匪,多亏了殿下的人,我还要感谢殿下以及这位小兄弟。”

李琮却没有理会她的那些个虚礼:“你今年十二岁了?”

陈华差点就应了他,她死的时候是十二岁,但是今年她应该是十七岁。

这个陈四小姐的却不是十二十七:“我已经十四岁了。”

李琮根本想不到这个姑娘看着竟然还挺小的,这一瞬间,李琮有些不敢相信。

天底下还有长得这么像的人,可是她说她十四了,若是她年纪再大上两三岁的话,其实也不可能是前朝的小公主。

那个人起码都及笄了。

那几个土匪也是求生欲特别强,手脚特别利索,没两下子就将路上的障碍清走了。

几个土匪更是飞跑过来:“王爷,我们都弄好了。”

阿力看李琮看着那陈家四小姐看得起劲,便说:“那你们就站在一旁,等我们走了之后,你们就进城去领罚吧。之前你们做过什么事情,自然也要跟大人们交代清楚。”

那些土匪们听着,一个个都哭丧着脸。

有的更是直接又跪下来,让阿力另外给他们寻一条路。

阿力看着那几个人的身板子:“若是你们闲的没事干,也可以到我们的齐林军中,这应该比你们在外面打家劫舍强。”

每个人都有一个当兵的梦,这些当土匪的自然也是有的。所以他们听着阿力说让他们去当兵,一个个都兴奋的要跳起来:“那敢情好,谢谢大人。”

对于别人喊自己大人,阿力也很是受用。

只是李琮不会在这里久留,他看着陈华好一会儿,就转身要走。

他必须要赶着回京城。

阿力看着陈四小姐跟丫鬟慢慢爬上了马车。

吴王跟阿力走在前边,但是他没有立刻离开这里去京城。

阿力让老王将车驾得快一些。

“这一路上行人不多,我们就送你们一程,但是你必须要快一些进城了,我们殿下还有事情。”

一路上吴王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想的却比做的多。

之前这也有很多跟容妃特别相似的女孩,但不是岁数对不上,就是身份上存在着疑点。

他的这个未婚妻也一样,明面脸对的上,不说实际年龄,单单看外表确实跟小公主更为想象。

可是年纪,却看着像十一二岁。

吴王差不多要怀疑皇帝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个陈文理的女儿,她这么小,他还要跟这样的一个小姑娘成亲,他可下不了手。

外面的李琮有自己的考量,差不多不好。刚才自己才看到。在看到梧桐的时候,他心中是说了一下。但因为他特别的紧张他控制不了自己对。心里总害怕,她总是想起历程那一日,想要射杀他的情景历历在目,然后又想到能默默死在自己的眼前,虽然不是他下手的,但是如果自己再多停留。赞同多停留一段时间他。也是必死无疑的。

可是眼下都李琮只是诧异了一下,但是却没有。却没有将她认出来。正好觉得这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件幸事。嗯,这是个心跳的。心跳的特别快。忘。有种被死亡威胁的感觉。那是一辈子都不会忘的,这就是他的回复她要嫁给过去的男人,这个。春华及省行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要如此的艺术。

那王理宗也是说到做到。等全国和他们的马车进了城了之后,他们他跟阿丽就各自骑马进了宫去了。

外面的让王雪一脸得瑟,还好我们遇见了吴王若不是吾王出手,四小姐我们今晚今天可能就回不来了,后来这件事情苹果也是一阵后怕。他觉得春华的行动太过鲁莽,刘哥真是个祖宗。

张德华却不觉得自己鲁莽,那些人始终也会受惠,上完车来放的,你以为我就会亲你被放过吗?吃下去,晚上去找下寝室,结果没什么不同生活,其实也想出去看看,而不是总是让别人替他出头。

第十四章:快刀

陈华却不觉得自己鲁莽:“那些人始终也会上马车来的,你以为你下去了,他们就会放过我吗?”

那些土匪就是想玩玩她们,如果没有后来的李琮两个人,她们迟早也会被抓住。

陈华其实也想出去看看,而不是总是让别人替她出头。

这些话一时间让苹果也是哑口无言,其实陈华说的也没有错,只是苹果在那时也有些生气,如果跟着四小姐来的人不是她,她可能就不会碰见这些事情了。

陈华镇定地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上,任她打量着。

回丞相府还有一段时间,且先歇歇吧。

阿力跟着李琮骑马往前,走出好长一段路,阿力看下吴王李琮。

“少爷,你刚刚有没有发现这个陈四小姐特别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跟你手头上的那些画像很像,跟那个女人像了几分吧。”

阿力点头,只是这陈四小姐没有容妃那样的高冷,倒是多了几分纤弱的感觉。

陈四小姐静静站在那里,感觉不太害怕。

可惜岁数上跟小公主对不上。

其实小公主长什么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阿力也忘的差不多了。

可单是这陈四小姐的长相,阿力觉得李琮就不必那么快将这门亲事推了去。

陈四小姐那张脸或许还可以深挖一下,毕竟人有想象,但是这些天出现这么多相似的人,实在是让人有些咋舌。

作为一个丞相的千金,那陈四小姐未免太漂亮了。

阿力将自己的意见跟李琮提了提:“少爷,你的亲事着实波折,不如就跟这个陈四小姐成了吧,你看她这次好像也并不害怕,我瞧着当少夫人能行。”

“行什么行,那姑娘看着就十一二岁,还是一个孩子。”

阿力却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有的姑娘十一岁都嫁人了,而且这陈四小姐不说她已经十四了吗,可能她就是长得小。先娶回来养着也行的少爷,我们没必要一下子跟陛下将话说死了。而且前边那三位的死因,不是也要暗中调查吗?”

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阿力实在是不愿意少爷再陷入到那种局面当中。

被人非议其实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情。

若是可以,阿力希望自己的少爷也像是平常人家的公子那样,拥有一张平凡无奇的脸。

他可能不得家中看重,但是人上进,到了年纪了,就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姐,过个几年有自己的孩子,像其他人一样平淡平凡地过完自己的一生。

李琮也没有继续跟他说话,因为他已经到了皇宫门口。

就算是吴王,也是需要下马查验的。

检查完毕,李琮便入宫了。

羽帝正在批奏折。

看到李琮进来,他装作生气的样子:“”怎么?还需要我另外给你加一份谕旨,你才会进宫来一趟,等你进来实在是不容易,是不是我不找你,你能推就推了去?”

“皇兄是说哪里的话,臣就是军中繁忙,一时间抽不出时间进来,得了空还是会常常进来看皇兄的。”

“你倒是会避重就轻,一张嘴长在你嘴上,你随意蒙我都是成的。可是不要忘记你的要紧事,我给你定的这门亲事是等不得的,再过一个月,你立即给我成婚。”

李琮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么快:“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婚姻大事,有什么好从长计议的,李琮,我给了你太多时间了,看看你这岁数。”羽帝摇了摇头,“别一拖再拖,继续拖下去这事能不能成都不知道了。之前的那些婚事可都是这样黄了,还不如快刀斩乱麻,立刻就定完事儿。正好我这边也有让人给你处理婚事,所以你也不用费心,到时候给他们给你量量身板子,做一身合身新郎官的衣服穿了就行。”

羽帝为了李琮这婚姻大事,也算是劳心劳力了。

可李琮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你可亲眼看过那陈家四小姐,明明看着只有十一二岁,这么小的一个姑娘,我如何能娶得?”

“这个你也能用来说吗?”

羽帝绝对不会说自己从未见过那陈家四小姐的,“我可是亲自问过那陈文理,他家的四小姐正正是十四岁,花一样的年纪,还没定亲呢。你又是去哪里知道人家只有十一二岁,我告诉你李琮,就算是陈文理欺君,那姑娘只有十一二岁,你也必须给我娶了。姑娘小一点也没有什么,娶回家就是你的。现在你一个二十来岁的老光棍,黄了三门亲事,这件事就不用嫌了。得了这一个,你就该偷着乐了。”

这羽帝虽然是皇帝,但是他的形式更像是土匪。

李琮继续跟他回嘴也没有意思,只能沉默着不说话。

羽帝一看到李琮这样子,就知道这件事情上面,今天自己是稳占上风。

他低头装作特别认真的样子看着奏折说:“我现在可是忙的很,周围也,没有几个可信的人。阿琮,你知道当皇帝多么辛苦吗?你不回来帮我,还总在外边练兵。这样,你要是得闲就在京城多住几天,顺道也去拜访拜访陈文理,到时候你成了家,总在军中也不是事。你迟早也是要入朝堂,面对那些尔虞我诈的。这边京城的人脉你也要多出力,多些接触那陈文理正好可以让你行事方便。你们翁婿二人合力,想必在朝堂之中也能重压那赵岩了。”

李琮现在压根没有心情说朝堂上的事情。

看羽帝根本就不会就他的意见处理他的婚事,他便告退了。

眼看着李琮由远及近,看他的脸色,大力就知道他在羽帝那里吃了瘪,不太愉快。

但是阿力心中却是欢喜的。

“少爷,要不我们去酒楼吃些东西吧,这一路赶来,小的真的是又饿又累。”

阿力一身破烂,谁能想到这个人竟是吴王李琮的得力助手。

李琮看阿力一眼,利落起身上马:“你给带路,回头还要回府,趁着天亮,里边的人也能好好清理一番。”

李琮许久没有回京城了,那吴王府都空置了许久,倒是里边的下人是常住客。

“少爷放心,适才我已经让人回去通知他们了,等会儿我们吃了饭,就能回去歇着了。”

阿力也是高兴上马,这李琮没人能治,也就比较听羽帝的话。

想来少爷还能在京城久呆一段时间,不会立刻回军营了。

他阿力,也能趁此休息休息了。

这边的阿力有着他的小心思,另外一边的左丞相府,现在的气氛却是不太好。

不为别的,就是顾姨娘之前的账目,便窦氏全部翻查了一遍,还真的给她捉住了把柄。

窦氏是直接把账目放到陈文理跟前的,她说那顾姨娘起码吞了二千两的银子。

现在这二千两银子的亏空还在账目上,所以顾姨娘必须要将自己吞进去的全部给吐出来。

自那顾姨娘要插手府里的内务,窦氏的心里就在怦怦乱跳。

果然不出所料,虽然账目做的漂亮,但是那漂亮就是猫腻。

窦氏让不少人帮着她查账,每每算出一笔便是愤怒。

这东一笔西一笔的,顾姨娘瞒地倒是严实,可能根本也想不到她会差的那样细。

顾姨娘在知道窦氏在查账的事情,虽然跟陈文理说自己对家中诸事是尽心尽力,但只有她知道,她是多么地心惊胆战。

这些天,这顾姨娘也不敢闹什么风波,可是她根本想不到窦氏的行动这么快,更想不到窦氏直接就不顾她的面子,将她吞钱的事情直接报给陈文理知道。

窦氏处理地特别巧妙,跟陈文理说的时候也不是两个人悄悄说,而是当着众管事的面前说。

那陈文理虽然疼爱着顾姨娘,但是在家中的要事上,尤其是内宅诸事一般都是听窦氏的,因为这是主母。

之前陈文理也一直在顾姨娘面前强调窦氏主母的身份,但是顾姨娘自己并不喜欢听这个。

此刻她看到陈文理跟窦氏并排坐着,还一副失望至极的模样,心里也是凉凉。

尤其是看到那些证据,一笔笔的,顾姨娘眼泪就不停落。

“老爷,姐姐,这件事我冤啊......”

顾姨娘当着众人,面前喊冤,这是很多人都没想到的。

毕竟证据确凿,他们根本就想不到事情还要翻案的可能。

上边的窦氏面无表情,陈文理却心下一松,看向那顾姨娘:“这一笔笔一件件,都是亏空的钱款,证据跟账目都在这里,你有什么可冤的?你可知道为了你的这些事情,你姐姐花费了多少苦心?”

“先前你就说你看着你姐姐处理家事辛苦,想要帮忙分担,你看看,你就是这样分担的?好你个顾氏,你真还有脸说冤了?”

顾姨娘啜泣个不休:“不管其他,老爷,这件事我真的是有冤情的。你们看到的并不是实情,我是个什么样的,你们这些年处下来,难道还不清楚?但是这事不能在众人面前说,我需要跟老爷姐姐单独细谈。不然我是不会认的,再说这件事情我就算是要做,如何能做的这么蠢?老爷,姐姐,你们一定要听听我的隐情。”

顾姨娘为陈文理生养了两个孩子,但是保养得当,皮肤还是特别水灵的。

此刻她跪在地上,时不时朝着陈文理眉目传情,越发显得她可怜可人。

陈文理也最吃顾姨娘这一套了,他看向窦氏:“夫人,你说这个,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隐情?毕竟是两千两的银子,也不算少了,若是听这顾姨娘说的,看看去了哪里?若是能补了这个亏空,倒是可以大事化小。”

第十五章:意欲何为

说的倒是容易。

窦氏看陈文理这么快就转向顾姨娘,倒是不怎么坚持。

她挥手让下人们都退出去,屋子里单单剩下他们两三个人。

外边的三小姐陈鹭跟自己的大哥陈耀不安地站着。

窦氏查账目的动静不小,站在这里,他们自然也听到了里边顾姨娘的哭喊声。

听着那里边的声音,陈鹭几次都想要跑开了。

偏偏他们又站在许多丫鬟的中间,往后退不得。

那些声音一声声,好像一个又一个的巴掌,狠狠地扇在他们兄妹的脸上。

三小姐的丫鬟终于从后边挤进来了:“三小姐,要不就先回去吧?”

大少爷陈耀拔腿就想要走。

三小姐陈鹭却一直拉着自己的大哥:“大哥,你先别走,我们在这里再等等。这可是我们的姨娘,如果她真的犯了错,那我们身上就有污点了。现在姨娘说她是有冤的,我相信我们的姨娘,一定是有什么隐情,我们不能就这样走了。”

陈辉作为庶长子,心思比较浅,看到妹妹这样爱护姨娘,自己不禁也有些羞愧。

他觉得自己也是有必要维护顾姨娘的,所以两兄妹就站在门口没有走。

众人的注视着两兄妹,有的在看戏,有的则是在暗中嬉笑。

都已经这样的,顾姨娘还真的有脸说自己有冤。

可这么多人站在门口,其实并没有听到顾姨娘的辩解声。

她声音刻意地低了下来。

外边根本就听不着。

三小姐陈鹭心中惴惴。

大少爷陈耀的心也突突突地跳。

陈文理对长子陈耀一向是十分爱护,毕竟这是他的长子。

想当年,看着窦氏的肚皮迟迟不见动静,陈文理也是急坏了。

这一急,就在顾姨娘那消了火。

是顾姨娘给他生的长子,而且生产极不顺利。

最后是顾姨娘一直坚持要生下来。

自陈耀出生以后,陈文理有着什么东西,几乎都不会少了顾姨娘。

那几年她的待遇,甚至都超过了正妻窦氏。

之前的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他现在入朝为官,走动关系要钱,获取信息要钱,平日里官员往来这些都要钱。

偏顾姨娘这会儿出了问题,一贪就是二千两。

这笔数目可不小,陈文理也好奇这顾姨娘将银子弄哪里去了。

嫡妻窦氏管家,对于这些事情总是铁面无私。

但可是得了窦氏持家有道,他们家才能平衡收支。

可顾姨娘的表现,却像有着极大的隐情。

不单是窦氏好奇,陈文理也好奇。

那笔钱,还能回来吗?

陈华回去的时候,并没有亲自去交还对牌。

她称累了,直接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是苹果过来窦氏这边交还对牌的。

只是窦氏现在压根就没空见她,所以她只能将东西交给一个管事的嬷嬷。

现在窦氏门前的阵仗可不小,苹果逗留了一会儿,便也回去了。

苹果回去的时候,陈华正趴在桌子上雕木头。

陈华刻地认真,在马车上无事可做的时候,其实她挺后悔来着,没有拿块木头一起过去看看手感。

毕竟她脑子里那么多的兵器图纸,陈华想着,自己不能心中有宝但是不会用啊。

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就忘记了呢。

或许什么时候应该找个没有人的时间,将图纸一一画下来才对。

苹果看陈华弄的仔细,便也没有去打扰她。

可她也不会留着她一个人在这里,所以便拿着块湿抹布在周围转着,时不时蹭蹭这个,摆摆那个。

屋里只有陈华刻东西的声音特别响亮。

有规律的,一下一下。

这样的静谧,倒是跟窦氏那边的紧张完全不同。

顾姨娘陈述完毕,眼里还含着泪。

“这事情我本不愿意多说,但是我实在是为了老爷着想,所以为了将功劳全部揽在我的身上,便也没有说。总而言之,将府里的钱我没有经过姐姐同意,为着自己的私心挪用,便是我的错。老爷,姐姐,你们就治了我的罪吧。”

陈文理的脑袋瓜子从开始的嗡嗡嗡,到现在的恍然。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看向窦氏:“不怪她这般行事,我说,这些天怎么赵岩倒是对着我多了几分笑脸,原来是顾姨娘在后边帮我走动了。这件事就算了吧。”

窦氏听了顾姨娘的话,脸上其实也不太好看。

因为她千想万想,都没能想到顾姨娘居然还敢这样将了她一军。

不经同意将钱挪用,现在倒是得了陈文理的好。

试问那些钱,有那一分是顾姨娘自己赚来的。

她就是在空手套白狼。

这一招倒是狠。

这些天顾姨娘的动静一直掌握在她的手心,没想到她那边的慌乱以及错招百出,就是在等这一天,等她给她问罪。

真的是吃饱了闲着没事做。

既然陈文理愿意给她脸,那她就再给她几分。

“既然顾姨娘为着老爷这样的事情奔波,今天也担惊受怕的。我看顾姨娘那账目倒是做的不错,不如就将府里采购衣料的事情交给你吧。”

顾姨娘原本让窦氏吃了个大瘪,心里正兴奋不已,这一下子窦氏突然给她砸了这么一个大饼,一时间都有些七荤八素的。

“这个,这个姐姐是说真的不成?”

要知道这丞相府不管是下人主子,加起来也有好几百人口。

再加上换季,帘子衣服被子等等日用要的布料,可一点不少。

而这一项,也就大厨房里的油水可以比了。

要是得了这样一个差事,她真的是睡着都要笑了。

可这窦氏一向喜欢将府里的内务全部抓在手中,将嘴里好大的一块肉放到她的跟前,她怎么总觉得其中有诈呢。

可是不管怎么有诈,其中的诱惑力也是十足。

毕竟那里边,也是百花花的银子。

现在大少爷陈辉在族学,为了来年考试,现在也要寻名师了。

还有三小姐陈鹭,还缺几身敞亮衣裳还有首饰,她这一两年的也要定下人家了。

还有现在时新的衣服,府里也还没有动静。

这些全部都需要钱,需要权。

陈文理倒是觉得这是好事:“你还愣着做什么,你姐姐忙着府里的所有事务,也是非常忙的。现在二丫头又要备嫁,那些事情她可是忙不过来,正好,你也好好处理着这些事情,回头带着三丫头也学学,毕竟将来是要嫁给人家做主母的。这些府内事务,她也要学着才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顾姨娘虽然怀疑,但还是点头应是。

她还特地给窦氏跪谢。

窦氏抓着椅子的把手,倒是没有起身虚扶她。

正在陈文理有些尴尬的时候,外边却有人通传。

“老爷老爷,有大人来拜访了。”

平常时候,那些负责外边事务的人可不会这样跑进来急急地说。

身份肯定是不容小觑的,所以陈文理也没有在窦氏这里多加逗留,整了整衣裳就出去了。

有下人给他清场,所以外边那些看热闹的人都没有能阻着他路。

唯一可以给她说话的陈文理走了,顾姨娘却还跪在地上。

外边打开的门又被关上了,却足以让其他的下人看清楚,顾姨娘一身狼狈地跪在她窦氏面前。

窦氏心情不错,她没有让顾姨娘起来,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椅子的把手。

那声音低沉,有点像扣门的声音。

“你这次弄的小把戏倒是安全过了关,可要是下次你还弄这些手段,我可就不客气了。那两千两银子,我就当是喂了狗。”

顾姨娘跪的脚酸,脸上却还笑着不认:“姐姐这是说哪里的话,您说我们女人,为着是什么,还不是老爷的前途,还有孩子们的前途。为了让老爷的官路好走,我可是让我娘家的人跑断了,若是这样都不能让姐姐你称一声好,那我实在是有些寒心了。”

顾姨娘家贫,她是跟了陈文理之后,家里才起来的。

那些兄弟们有了这样一个姐妹,真的是死舔着俩黏着她,平日里有些什么事都替她干。

倒是窦氏,娘家只有一个哥哥,偏偏早年在外为官,鲜少来信,走动也不多,感情便也淡了。

窦氏有心要为哥哥走动,让他来京中为官,那哥哥却总是推辞不让。

窦氏听了顾姨娘的话,心中也是气闷:“得了,我已经知道你的好。可事情一码归一码,若是给你安排的衣料采买的事情,你在暗中搞猫腻,你就等着我给你扒下一层皮。”

“那姐姐,我现在能起来了吗?”

窦氏微微笑着:“你起来吧。刚刚陈耀陈鹭那两个孩子还站在门外头,两张脸都给吓白了,回头你可要跟他们好好说说。”

说到这个,顾姨娘脸色又不好了。

而此刻外边招呼客人的陈文理,在听到来人的来意之后,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来人是右丞相赵岩,半点招呼都没有,就突然来了。

他手里还带着几包蜜饯:“一点薄礼,听说府上孩子众多,给他们平日里做零口也不错。”

陈文理是没有反应过来赵岩之前说的话:“赵大人是说,刚刚在龙安寺见到小女,并捡的她的一面锦帕?”

“不错,虽然令千金跑到快,但我还是从寺中僧人处得知,那是左丞相府里的小姐。”

一时间,陈文理真不知道这赵岩意欲何为。

他身为右丞相,不可能不知道他女儿已经定给了吴王李琮了。

这赵岩年纪比吴王李琮还要大,命数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三十岁的鳏夫。

现在他声称拿了陈四的锦帕。

他想要做什么?

第十六章:还够不着

赵岩这样突然地来了他这里,是为了什么?

就算是在朝堂多年的老油条陈文理,也琢磨不透了。

一下子,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是小女的疏忽,竟然将女孩子随身用的东西掉了,赵大人还特意上门来,作为父亲的我自然是谢过赵大人了。赵大人?”

别的不说,这锦帕还是尽快拿回手中比较好。

只是赵岩说着锦帕,却不见他将帕子递给陈文理。

“陈大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这东西既然是我在令爱之后得来的,特地走这遭,不为别的,就是想要亲手还给令爱。”

陈文理心里咯噔:“难道赵大人之前有所隐瞒,之前还跟小女相熟不成?”

陈四可是已经定了亲事的,于情于理,再跟这个赵岩想见都是不对的。

赵岩却摇头:“我跟令爱从未谋面,这趟过来,主要是为了问她一个问题。”

陈文理真的是信了他的鬼了。

一下子亲自上门还锦帕,一下子想要问问题。

他一个朝廷命官,有什么要问一个小姑娘的?

陈文理真的是杀了陈四的心都有了,之前没有怎么管她,她要去龙安寺也随着她去,现在好了,也不知道她具体在那里做了什么。

现在赵岩一个大男人上门来了,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他的女儿,真的是滑了天下大稽。

“赵大人这样看着在下,难道是不相信我?赵大人,这么多年同朝为官,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相互信任的,至少我自己是这么觉得。”

赵岩面色平静,陈文理却渐渐想起,顾姨娘还在这赵岩身上花了两千两白银的。

当然,在赵岩看来,那可能不是什么大钱。

但既然他都已经收进去了,陈文理觉得,就算是信他一回,应该也无关紧要了。

在朝堂之前,两个人虽然都是丞相,左右丞相,相互制衡。

可陈文理有外人不懂的心酸。

他脑子不是最聪明的,读书只能算是中上。

先前就算是做官,也不过六七品的小官。

陈文理实在是被人骂怕了,当然,年轻的时候,哪一个不是那样过来的?

也就算是朝廷动荡,后来改朝换代,他又站了羽帝这一边,慢慢官位才起来的。

而天下人皆知,与他这个贫家出身想比,赵岩的条件实在是太过优越。

出身老牌世家,幼年在外修学游山玩水,知识渊博。

赵岩甚至都不用经过科举,就被内推为官,深受先帝李栋赏识。

赵岩可是站定了太子,可是在太子没了以后,他还是坐在他右丞相的位置上岿然不动。

从中已经可以见到赵岩背后家族势力的一斑了。

陈文理知道羽帝对赵岩心怀忌惮,但是他陈文理拖家带口的,只是想要光宗耀祖,并不想要成为羽帝把握朝堂的炮灰。

陈文理也是想成为与他们匹敌的对手的,但是目前看来,自己现在还够不着。

陈文理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只是还要沉吟一会儿:“不是我不相信赵大人,这样吧,我现在让人传小女过来。赵大人你先等一下。”

说着,陈文理便示意不远的一个小童给他传话去。

小童聪明伶俐,见此,就飞快往内宅去了。

他对内宅的路其实不熟,所以只能问人。

那陈三小姐陈鹭正从窦氏那里回来,眼睛含泪。

看到父亲身边的小童左顾右盼的,便叫他过来。

“你不跟着父亲,在内宅这做什么?”

小童有些害羞地挠了挠头:“客人要见见陈四小姐,我就被打发来叫人,只是不知道陈四小姐是在哪个院子。”

好端端的见四妹妹作甚。

小童见陈三小姐陈鹭没有什么反应,便鼓起勇气问她:“三小姐可能让身边的小姐姐给我指指路。”

“小英,你且带他去。”

“好的,三小姐。”

等那两个人走远了,陈三小姐陈鹭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她脑子很乱,一会儿想到是顾姨娘当着众人的面跪在窦氏的面前,一下子想着她未来的归宿。

四妹妹虽然定的是吴王,但是起码已经有定了的事了,就算是死,她也算得上是有主的。现在看顾姨娘在窦氏那边,似乎半点都占不到好。

她是庶女,就算是顾姨娘再怎么得宠,她也只是一个妾,后边主事有话语权的,还是嫡母窦氏。

陈三小姐陈鹭实在是心中惴惴。

可她又想到刚刚那问路的小童,那是什么样的客人,居然要见四妹妹?

难道是吴王李琮?

陈三小姐陈鹭好奇地不得了。

她以前曾跟着窦氏出府去,所以曾透过马车见过那吴王。

只是那吴王驾马太快了,只是让她看到了一张满是伤痕的脸,别人都说是很恐怖的一张脸。只是那乍一眼的印象,其实她并没有看清楚。

四下除了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再也没有旁人。

陈三小姐陈鹭心思一动:“我先不回院子了,刚刚想起来一件事,需要问问父亲才行,不然我心中总是不安稳。”

“可是小姐,老爷正在外边招呼客人呢。”

“有客人又怎么样,我又不是不知礼数的,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我自然是会在没人的地方等着父亲的。这个问题太重要了,我一定要问问他才能安心。”

小丫鬟虽然知道这陈三小姐另外有目的,只是她是小姐,她只能听她的。

“那小姐,我们就快去快回吧,不然等会儿姨娘回来了,又该问你了。”

有人在一旁,那陈鹭就大胆了许多。

对于去外院的路,就算是没有人带着陈鹭也是很熟的。

陈文理其实并不喜欢女孩子们往外院跑,总觉得这不对,姑娘家就应该在内宅里待着绣花提供女工。

可是陈三小姐对外边的一切都是很好奇的,她这个年纪自然是想要知道越来越多的东西,所以有时也会不顾陈文理的规矩,直接就过去向他讨教。

有很多次,陈文理都在她的面前叹道:“所有的孩子中,只有你最像我,好学明礼,可惜不是个男孩,更可惜不是我的嫡女。阿鹭,你为庶女,实在是可惜了。”

三小姐陈鹭也是心塞塞,只是出生不由自己,未来她却想要靠着自己。

她是庶女的命,但是绝对不能只是任由别人安排的庶女。

外院看守还是很严格的,看到陈三小姐来,他们都低声看着地下:“三小姐,现在老爷还在招待客人,暂时不方便见你。”

陈鹭玩着手中的锦帕:“你知道来的人是谁吗?我也不是现在就一定就要见父亲,你将我带到一处空房间就好,我就坐着不出去。回头父亲处理好客人的事情,我再出来见他也是一样的。”

“这个?”那守着的两人互相打量了一眼,心中迟疑。

“怎么了?这次是来了个多么了不得的人物?我之前都是在旁边等着的,你们放心,这么久了我也没有出过差错,父亲定不会怪罪到你们头上的。”

得了陈鹭的这番话,那两个人就算是心中不太愿意,但也松口让她进来了。

“来人确实身份不凡,听说是右丞相赵大人。”

任陈鹭再怎么想,也不能想到四妹妹陈华跟右丞相有什么关系。

她确信,自己这回是来对了。

听说右丞相赵岩要见自己的时候,其实不只是陈文理陈鹭疑惑,就是陈华也不明所以。

在陈四小姐的记忆中,其实并没有右丞相这个人。

陈四小姐是闺中姑娘,又很少往外院那里去,只是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当朝的左丞相,官职不错。

可在小公主陈华的记忆中,她对这个赵岩却略知一二。

她并没有见过这个人,只是在司空的嘴里听过。

右丞相赵岩,世家之子,家族势力根深。

在陈朝的时候,父皇对他们这个家族也是顾忌很多,但那时的赵家似乎并没有在朝为大官的人。

在李家的人称帝之后,那赵家才又走入朝堂的。

司空说,是她的父皇称帝太过昏庸无能了,赵家的人都懒得给他收拾他的那些烂摊子,一直在背后养军蓄锐。

这不,陈朝一倒,那赵家人就以绝对的姿态侵入朝堂。

在李栋统治的朝堂,很多重要的官职都是由赵家的人占领的。

赵家的人有能力,还有名望。

李栋当皇帝的那些年,其实一点都不轻松。

可是,出身如此的赵岩,居然要见她。

陈华实在是疑惑,只是人家在外院等着,根本就不可能让她疑惑太久。

陈华只是匆匆换了身上的衣服,又重新将头发梳理好,才跟着那小童往外院里去。

去到的时候,陈文理正在跟赵岩喝茶,两个人有一会儿没一会儿地搭话。

陈文理其实有些不耐烦,可赵岩笑得斯文,他便只能一下又一个地跟他炒冷饭。

陈华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两个人的气氛有些怪。

赵岩坐在陈文理的对面,笑意不答眼底。

他是个不算年轻,但是也不算老的男人,应该就是三十岁上下。

陈华始终没有在记忆中搜索到这个人,但她还是朝着他们两个行礼。

“父亲,不知道找女儿过来,是为着什么事?”

“不是我,是这位赵大人。你这孩子,去龙安寺庙就算了,怎么能将姑娘家随身的东西都掉了呢?这不,赵大人想要亲自还给你,赵大人这样亲自走一趟,实在是不容易,你还不谢过人家?”

陈华听着陈文理所说的,一瞬间心就慌了。

而赵岩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到她的那一刻,手中的杯盏不知道怎么脱了手,掉落在桌面上。

“哐啷!”

第十七章:熟悉的脸

四下寂静,就那个杯子在桌子上打着转。

陈文理就疑惑了:“赵大人,你怎么了?”

看来还真的是第一次见他的女儿。

赵岩笑着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眼熟。”

陈四小姐这个人,他实在是没有见过,此次是第一次见着。

赵岩有种心突突跳的感觉。

“你觉得眼熟也是正常的。”说着,陈文理也深深叹了一口气。

“说来这也算是一段孽缘,只是没想到我这女儿,居然跟通缉犯人特别相像,算来也算是家门不幸。”

赵岩心中微定,又笑着继续道:“陈大人这个话又如何说?”

陈文理这会儿又低着声音了:“我这姑娘,跟那容妃特别像,赵大人你是见过通缉图纸的,自然是认得上边的人,这姑娘可不是像足了那容妃吗?”

经陈文理一说,赵岩才缓缓点头:“确实是,确实是像啊。”

说着,这两个人又看了下陈华,只是他们却没有再笑了,明显就觉得这张脸不是很妥。

他们两个说的小声,陈华其实并没有听清楚他们两个在说什么。

可两个人在她跟前嘀咕,她又有些好奇,只能又跟陈文理说一遍:“既然是女儿随身的东西,那女儿可否恳请父亲帮我拿回?”

她心里实在是有些犯憷,不知道这个赵大人什么时候站在那竹林外边,又听到了什么去。

她在龙安寺好像是丢了一条帕子,只是她回来了才发现了。

她本以为事情就那么算了的,没想到这个赵岩还小题大做,还跑到这里来堵她。

陈文理根本就不站在她这里:“既然是赵大人给你捡的,你自然是跟着赵大人亲手要回。赵大人还说有话要问你,你且如实说来,为父还有别的要忙,就不在这里了。”

陈文理明明知道将自己的女儿留在这里是于理不合的,可就那赵岩的样子,他若是一直在这里,他是压根就不会说的了。

虽然他有皇帝撑腰,但是现在赵岩却来了他的府上,陈文理想着自己跟皇帝可能都说不清楚这因果了。

陈文理越想就越是麻烦,有些事情他想要暗中来的,可现在,却逼着他放到明面上处理。

陈文理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陈华却慢慢抬起了头。

这个屋里就他们两个人。

陈华微微笑道:“我父亲已经走了,赵大人,可否将我的锦帕还回来了?”

“我手中并没有你的锦帕,你的东西现还在文安那里。你走以后,他整个人都不笑了,将那帕子留给他,他好像还好些。”

陈华几乎要被他的言谈弄笑了:“赵大人,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看来他已经什么都听到了。

不过她真的是想不到,这个出身世家的公子哥,居然还会去龙安寺。

看来那龙安寺一定有什么东西吸引着这个人。

别不是那文安吧?

“你是个聪明人,那文安是我的棋友,我与他相识多年,可是这些天却看着他茶饭不思的。陈四姑娘,你心中受得住吗?”

陈华哼笑了一声:“你说是自己是他的棋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个人是两兄弟。赵大人,你应该也是个聪明人,怎么就不懂得这个道理?我跟文安的缘分已尽。我是这里已经定亲的陈四姑娘,他是山中一个默默无闻的少年僧侣,该怎么选,他糊涂了,难道你还糊涂了不成?”

看来这两个人关系还真不错,那文安竟然能让赵岩给她做说客。

如果她是真的陈四小姐,小小年纪,或许就被这赵岩说动了。

那文安对于陈四小姐来说,确实是一道光,那是自由的,充满惬意的一道光。

可这个身体里,已经装了另外一缕灵魂,她的心此刻就那几个念头。

事关母亲。

事关她自己。

就是跟风花雪月这类的无关。

赵岩想着文安的样子,渐渐皱了眉头:“难道陈四小姐不懂文安的一片心?他对你有情,你也对他有意,而且你们也是相识多年的。难不成你要为着一个区区吴王,就要抛了文安与你之间的过往?”

“不,不是抛,而是忘记了。况且我做的这个决定,与吴王没有什么关系。”

陈四小姐死透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这文安还是好好当他的僧人吧。

赵岩见陈华的样子挺坚决,不只是说说,也为着文安可惜。

只是他看着陈华的样子,不禁又多了一句口:“陈四小姐,我看你父亲,好像对你并不怎么疼惜的样子。这门婚事,你自己可是心里愿意的?若是不愿,你大可与我说。为了文安,我说不定还会替他抢一回亲。”

陈华心里在滴血,她自然是不愿意嫁给吴王的。

可若是不跟吴王,就要跟文安混在一起,那还是算了吧。

就让文安将陈四小姐放在心里吧。

陈华微微一笑:“这亲事自然是我亲口应允的,我在府门外,当着众人的面亲手接过的圣旨。沉甸甸的,上面还有陛下的玉玺印子,赵大人若是怀疑,我可以让人那过来让您一观的。”

“不了。”多说无益,这陈四小姐明显是铁了心不与文安一处了。

也好也好,这才是僧侣的样子。

真要这陈四小姐跟了他,他们天涯海角的,又要跑到哪里去呢?

“四小姐是个明白人,你的意思我已经收到了。你的话,我也会给文安传到,希望陈四小姐成为吴王妃以后,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陈华定定站着:“我会的。”

这赵岩来这一遭,主要也是为了说这件事。

现在事情已经了了,他便要走了。

可是陈华却叫住他:“你刚刚与我父亲两个人嘀嘀咕咕的,可是在说我?”

她还在疑惑他为什么会惊讶。

他们两个人应该是没有见过的,但与这赵岩看得久了,不知道为什么也觉得他眼熟起来。

赵岩却没有隐瞒她:“刚刚令尊与我说,你与一个通缉犯有几分相像。”

通缉犯?

“是谁?”陈华心中突突。

“前朝遗孤,前陈朝公主陈华,说来也奇怪,陈四小姐你跟画像里的人还真的有几分相似。只是那公主就算是活着,也已经十七了。”

陈华叹道:“是啊。”

“那陈国公主的画像是照着前容妃娘娘画的,所以我见到你的时候,有些诧异。”可赵岩越看陈华,却觉地不是的。

他对这张脸有印象,但不是在画像中。

到底是在哪里呢?

此时此刻,陈华才醒悟过来赵岩的点在哪里。

难不成这个陈四小姐,长得跟自己很像?

不,是跟母妃很像?

赵岩看到陈华有些怪异的表情,也疑惑了:“陈四小姐,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赵大人不是说要走了吗?”

她想要回去照镜子了。

可赵岩明显不急着走:“陈四小姐也不用担心,那前朝公主跟你差的岁数不少,没有人会将你跟那公主联系起来的。”

“我知道,只是人有相像而已,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这赵岩完事了,此刻才想要动身离开,但是他在走到门前的时候,陈华却叫住他。

“让文安将锦帕烧了吧。那是我不要的东西了,留着没有用了。”

赵岩没有回复,只是略略停顿了一下,便走了。

回到院子的陈华让苹果几个将镜子全部都端到自己的跟前来。

她从头照到脚,又对着脸看了许久。

她讶然于这个陈四小姐,几乎就是缩小版的母妃,虽然有几分不同,但也算得上很像了。

这世界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关联,重生回来,她还是用着一张差不多的脸。

真是造化弄人,那吴王李琮,刚刚见着她,脸色冷的,眸眼冷的。

她居然没有看出什么奇怪之处,想来那吴王看到这张脸,一时也无法下手吧。

不定他就恨死她了。

虽然这事跟陈四小姐没有什么关系,只是看着这张脸,想必也是膈应。

苹果看到陈华对着镜子里笑,一时间也有些毛骨悚然的:“四小姐,你照完了吗?你已经看很久了。”

陈华还看着镜子,她伸手摸上自己的脸:“苹果,刚刚那吴王看到我的时候,他是不是想要杀了我?”

苹果真的是被她吓唬坏了:“四小姐你在说什么呢?吴王好端端的杀你做什么?吴王可能,可能就是长得凶狠,但是奴婢还没有听说他滥杀无辜的。嗯,当然,也可能是奴婢孤陋寡闻了,传闻,那吴王是有些吓人......”

“可是再怎么吓人,他都算是救了我们一遭了是吧?”

苹果忙不迭地点头:“四小姐说的对,那吴王长成那般,前头又有那三桩婚事。不管怎么样,这回小姐的亲事是陛下的意思,那吴王最是听陛下的话了。四小姐长得又是这般的颜色,平常人家就是想要娶都娶不到呢。”

“你说的是啊,可要是我将这张脸给剐了呢?”

陈华站在镜子前,她斜斜靠在一旁的椅子,竟然有些邪魅。

苹果被她的言语吓坏了,当即跪下来:“四小姐,脸是女儿家的命,你可不能随便乱来......”

“你若是将这张脸给剐了,我就将你这条命剁了拿去喂狗!”

外边突然传来一个男声。

苹果一听,便开始直打哆嗦。

第十八章:您的苦心

来人正是陈文理。

想之前,他可是从来都不怎么踏足陈四小姐这里的,但是这却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第二次踏足了。

他是刚刚听到陈三小姐陈鹭跟他说的话,才决定过来的。

没想到就站着这么一会儿,就听到陈四说出那样的话。

陈华听到他的声音,倒是没什么变化。

苹果跪在边上,可怜兮兮地看着陈华,只希望她不要激怒与陈文理。

陈华朝着陈文理行礼:“父亲,你怎么过来了?”

“我若是不过来,只怕都听不到你说要剐脸的事了。”

陈华笑了笑:“这个不过是女儿说着玩笑的,像苹果说的,这脸可是女孩子家的命,我轻易是不会剐了的。”

陈文理哼了一声,找了个位置坐下:“谅你也没这胆子。”

陈华没有再接话。

时间静默了一下,陈文理又问她:“刚刚赵大人跟你私下谈话,跟你说什么了?”

说什么难道还要跟你交代一遍吗?

陈华低头笑:“赵大人不过就是将帕子还给女儿,只是男人家沾手的东西,女儿没要,让他自行丢了。后来赵大人又问我生母是哪里人,说我很是面熟,我拗不过他,便略略提了下叶姨娘。就是说了这些。”

陈四小姐的记忆中压根就没有叶姨娘的影子,所以她听到的那些,几乎都是小丫鬟告诉她的。

当然,这陈文理既然要来找他,想来还帕子的事情他是信不过的,不如另外编一个叶姨娘的,也好将陈文理应付过去。

陈四小姐跟前朝容妃相似,知道的人其实不多。

那陈文理听到陈华这样说,倒是相信了七分。

他自然是知道那赵岩为何问陈华的生母,可不管他怎么找,这个里边都是没有问题的。

这件事情既然已经知道了,陈文理就不想久留了,他起身准备走:“这些日子你也好好备备,过个一两月的,吴王那边会来抬你过门。”

“这么快吗?”

陈文理笑道:“这事本就是陛下为吴王操心的事情,自然是越快解决越好,而且外边听来的消息,吴王已经进城了。这进了城就不会轻易回去,你就好好准备做个新嫁娘吧。”

虽然赵岩在其中打了个岔,但是陈文理的心情着实是不错。

在羽帝的心里,那吴王李琮就是他最信任的人了,这门亲事要是成了,他陈文理在朝中的地位定会更上一层楼的。

那陈文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陈华是什么样的态度,当即就离开了。

苹果还白着一张脸坐在地上:“四小姐,你做什么要说那样的话来吓人?”

刚刚那陈华的举动,真的让她以为她会剐了自己的脸。

那吴王李琮她们也见到了,确实是满脸伤疤,苹果以为陈华接受不了。

陈华倒是没有回应苹果,她站在镜子里许久,才转身回了书桌前,继续鼓捣她的那些木头玩意儿。

今天若不是吴王李琮,单凭老王跟苹果,他们三个人根本就逃不过那些匪徒的手掌心。

虽然那也可以离开丞相府,但那是杀敌为零,还自损八百的损招。

若是她自己也能有一件趁手的兵器,如司空的蛇鞭,如那若干年前,李琮手里的那把小弓箭,与她来说,也不会像是今天这样被动。

那样束手就擒的感觉,陈华觉得特别不好受。

她好像又回到了被关在地下室的那种感觉,暗无天日,自己根本反抗不了。

在别人的眼里,她就是一只没有半点杀伤力的弱鸡。

此刻回想,陈华拿着刻刀的手都在颤抖,不能,她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

可是现在,陈华放下刻刀,她张着自己那两只手,纤细的手掌心,除了一点点茧子,但还是看出来不是一只干活的手。

她要这样子一个人到什么时候呢?

她这样子总是对着一个木头笃笃笃的,真的能做出一件趁手的兵器来吗?

这边陈华陷入对自己极大的不自信之中,离着丞相府不远的一处酒楼,阿力正坐在李琮的对面吃香的喝辣的。

“少爷,这里的叫花鸡果然是够味,怪不得是这里的招牌菜,你也多吃些,现在时间还早着呢。”

阿力因为在外吃惯了东西,所以跟李琮在外边吃饭的时候,总有些肆无忌惮,两只手全都是叫花鸡的油。

李琮继续用筷子夹菜:“你吃你的,不要说话了,要不就先将东西全部咽下去再说。”

阿力只好将嘴巴里的食物咀嚼充分后吞下。

他看了看李琮,还是问了:“陛下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事情办事?”

“办什么事?”

阿力一个你故作不懂的眼神:“自然是娶亲的事,少爷,我们这些年难道就在京中不做事?总要找点事情完成才好,不然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

这全天下最大的人就是羽帝,阿力觉得只要他一个命令下来,少爷没有什么是不从的。

这件事还是快点解决的好,免得夜长梦多。

李琮夹了一大把肉菜,一把塞住阿力的嘴:“你就这么含着吧。”

夜幕将领,皇宫也跟寻常百姓家一样,夜灯初上。

羽帝还在殿中批奏折,下边却有人来传话。

“那右丞相赵岩进了城,一刻都没有停留,就驱车直往那陈文理的府中,呆了起码小半个时辰。”

左丞相跟右丞相以前没什么交集。

一个是寒门出身,一个是世家子弟。

羽帝还曾以为,那陈文理是站定在他这边的人,可是人都需要两份保险与肯定。

那陈文理是跟机灵的,在他这里投诚的同时,也跟赵岩有些不清不楚的。

原本以为赵岩那性子,看不看得上陈文理还不知道,没想到那赵岩居然亲自上了陈文理家里的门。

此刻的陈文理,想必也更加动摇了吧。

传话的人跪在地上:“陛下也用不着着急,那陈文理虽然有些墙边草,可他也不是个笨的。现在他家姑娘也已经跟吴王定了亲,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那陈文理最多就是在暗地里与赵岩有个话头,真要倒向他那边,是不可能的。”

羽帝在上位以来,并没有什么过错,相反,他在朝堂上的作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那赵岩以为自己站定了正统,只是先东宫太子已经凉透了,他就算是要执拗,也不会执拗太久的。

羽帝将笔放在一旁,笑了笑:“那陈文理可能就是你那个心思,不过那陈四小姐,你那边可打听出什么事情来了?”

“如陛下所料,这个四小姐在府里,其实也不是个受宠的,生母早早就没了。早年陈家让人给她算命,说她是个晦气之人,只是也不知道怎么的,在所有的庶子女中,也只有她的名字是挂在了主母窦氏的名下,也算是嫡出的。窦氏有两女一儿,平常对于那记名的四小姐并不大重视,也不常将她带出来见人,所以现在很多官家小姐,其实对这个四小姐并不熟识。”

羽帝听着下人的来报,倒是琢磨了好一会儿:“这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那陈家四姑娘被人说是晦气,可生辰八字却没有什么不妥,跟吴王的八字也合得上,算得上是天注定的姻缘。女儿家与自家关系好,说不得就要偏帮着娘家里的人,这个四姑娘既然这么长久地被人忽视,自然会狠狠抓牢吴王。这样与他们也算是好事一桩。”

羽帝说着想着,还笑了起来。

那下人刚开始想不到羽帝的这个点,到后边却是琢磨透了:“陛下对吴王也算是一片苦心了,吴王日后若是与王妃琴瑟和鸣,也定能记得陛下您对他的好。”

“希望如此吧。”羽帝耸了耸肩,又将笔重新拿起,“如此,就让司空来,让他给朕做一回天使,去给陈四小姐封赏赐了。”

说到司空,那跪在地上的下人却是没有动弹。

许久,那人才抬起头来:“陛下,总管大人这些天还将自己关在府上,听说还没有出来呢。”

那司空说来也算是两朝的老人了,但是他年纪并不大。

李家能夺得陈家的天下,说来那司空也是帮了许多忙的。

只是那司空身子骨不好,人们都说是净身留下来的病根。

早些年司空得了只白狐,爱不释手的,养了好些年,不料想却死了。

司空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还给先帝告假不来上朝了。

自那以后,司空就鲜少进宫了。

可先帝还是会常常召唤他,若是他身子骨受得住,那司空还是会进宫的。

因为伤心过度,司空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先帝怜惜他失去了爱宠,还特命宫里的人给他做了一顶特别的轿子,让他进宫的时候坐着进来。

要知道这天下的臣子,都是用两只脚走进宫里来的。

那司空是唯一得了这种殊荣的人,还能坐着进来。

先帝看他没了爱宠,还下了谕旨让全天下的人给他找些漂亮的白狐,让司空挑选。

从这里都可以见到司空的地位是如何了。

而羽帝继位以后,司空的地位基本没有怎么变化。

只是现在要他去做天使宣旨,不知道司空能不能抽出空来。

第十九章:哪里古怪

“前些时候送去司空府上的白狐,就没有一只能合他的意吗?”

羽帝觉得有些头疼,虽然司空不来上朝也是一件好事,但是这样总是特殊的人,一时间他真的不知道要将他怎么办才好。

“陛下,都这些年过去了,想来司空大人与原先那只白狐的关系非比寻常。就像人一样,死了不能复生,怎么能轻易代替呢。”

羽帝叹了一声:“那倒也是,不想司空竟然是这样至情至性的人。”

司空的手腕不比寻常人,总是面上含笑,有这样一个缺点,其实对他也不算坏事。

“罢了罢了,既然司空不愿出门,那就先别打扰他了。只是这赏赐一事,还是需要尽快落实。”

“不错,只是这个人选上边?”

羽帝却有了主意:“让吴王去吧,那是他未来的妻子,多见个几面,以后成亲了感情也会好一些。”

“可是陛下,这于理不合啊。”

“我们李家人做事,哪里有什么于理不合的,看看这吴王,对朝廷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现在他的这个婚姻大事,谁还敢插嘴。朕已经决定的事情,谅那些御史也不好多说什么。”羽帝心意已决。

况且那吴王心狠手辣的名声在外,御史们就算是要参他一本,可能都要掂量掂量。

“等明天下朝后,你就让人半路截了吴王,让他到朕这里一趟。”

下人点头称是。

右丞相府。

门前的老奴一直在往外边张望。

“南叔,五爷还没有回来吗?”

“这可不,不知道在哪里喝酒去了,明日可要上朝的,这祖宗到现在也每个影儿。”

那赵岩在赵家排位第五,平日里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年轻的时候都在外边游山玩水。

数次听说这五爷似乎想要落发,被家中阻拦了,才没有出家成功。

不曾想他竟然对朝堂感兴趣,赵家的关系网层层叠叠,都为这个爷铺路去了。

可是下人们总觉得每个着落。

这位爷早年娶了个夫人,只是夫人命薄,死了。

赵岩成了鳏夫,就像解脱了一样,回到了婚前那种肆意的时候了。

他们虽然是赵家的下人,但家里头没有个主母,主子又常常不着家,平日里也就没有个主心骨。

眼见着赵岩迟迟不归府,南叔也不知道关门好呢,还是让人出去寻他好。

正着急地不知道怎么好的时候,不远却出现了三个人影。

南叔定睛一看,那中间被人拉着的可不就是他家的五爷赵岩吗?

他赶紧三步作两步,往他们那边跑去。

赵岩喝得醉醺醺的,将他架回来的正是酒馆里的伙计:“南叔,赵大人喝到这个点了,也没有个马车,所以我们就走回来了,你等着急了吧。”

南叔摸了摸眼角的泪水:“那可不,只是我这一把老骨头喽,还是劳烦你们帮忙将我五爷架进府里去。”

出来的时候,南叔还给了那两个伙计辛苦钱。

那两个伙计掂了掂那银子,客气的不得了:“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等那两个人走了,南叔才慢慢合上大门。

赵岩正在屋里泡澡,他昏昏欲睡。

眼前影影绰绰,人影来来回回。

他上前几步抱住了一个人,可只是抱住了人家的腿。

咦,自己竟然长得这般小了吗?

转眼间,他又来到一个温暖的屋子,外边北风呼啸。

床上的妇人已经病入膏肓,床边一个小女孩呜呜哭着。

赵岩心里难受极了,他知道那妇人,那妇人是他的母亲。

“姐姐,你不要死,我不准你死。”小女孩哑着声音哭着。

床上的妇人却没有说话。

那小女孩似乎听到声响,她转脸朝着赵岩,却仿佛被抓住了什么一样。

“你来了啊。”

赵岩张了张嘴:“小姨......”

在梦中,赵岩难受的很,好像被人抓住了喉咙,他挣扎着,叫着。

咕咚咕咚,直到他咽了好几次浴桶里的水。

赵岩此刻醒了。

当然,酒意并没有散,他喝了太多,浑身都发红。

他挣扎着从桶里起来:“南叔,不是说不要将我热水桶里了吗,我差点死了。”

赵岩浑身的衣服被拔了个干净,天可怜见,他堂堂一个右丞相,还说不得一个下人。

他在这里说话,外头也没有什么声响,浑然没有了他这个人。

赵岩就着浴桶里的水哗啦啦重新冲洗了个遍,才穿了衣服出来。

对于他屋里的东西,他很熟。

点灯,倒茶,靠在长椅上摇摇晃晃。

灯印出了他的影子,赵岩喝了一口冷茶,没有吞,只是在嘴里。

他在想梦境里的东西,还有里边的人。

原本他就奇怪为什么会觉得那陈四小姐眼熟了,原来古怪在这里。

那梦境里的小姨,她转过来的脸,跟这个陈四小姐差别不大,眼角的位置上还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人们眼角的那个位置上,一般都是一片阴影,所以不是亲近的人,是根本发现不了的。

而他在见到陈四小姐的时候,下意识就去看她那眼角的位置。

若是没有看错,陈四小姐同样的一个位置上也有那样的一个小点点,只是颜色浅地很。

可赵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人的心中有所联想的话,眼睛就会看到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赵岩知道,自己的眼睛会骗人。

所以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将小姨跟那陈四小姐的脸不断重合着,越是想,越是看,却像却也不像。

赵岩叹了一口气。

外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响起了打更的声音。

他还是不想了。

府内寂静,蜡烛一点点随着火光变短。

半夜时分,南叔举着蜡烛进来。

他在屋子行动自如,就连赵岩躺在躺椅上,他也一眼看到。

在他的身上盖了张薄被,南叔才又离开了。

天亮了。

苹果几个一直在外边候着,却没有听到里边有什么声响。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苹果觉得不对劲,猛地开始敲门。

“小姐,小姐。”

“我醒着呢。”

陈华早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书桌前鼓捣她的那些东西。

“你今天作何这般慌张?”

苹果支吾了几声:“奴在外边总是听不到你的声响,这着急之下,就......”

陈华心里好笑:“算了,赶紧上早饭了,正好我也饿了。”

不论别的,在平常的生活之事上边,陈华还挺好服侍的。

不会对下人生闷气,也不会阴阳怪气,而且端什么吃什么,不喜欢吃的一般都会拿远一点,也不会去筷子。

这对后边等着吃饭的小丫鬟来说,还是不错的。

饭后洗漱,陈华既不出去,也不怎么说话,又兜回自己的书桌前边。

因为在这里刻了几天,她脑子里的那些图纸反倒是越加清晰了。

见此,陈华也不想再将它们画出来了,免得麻烦。

只是再那般总是拿着个刻刀刻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进步,陈华便将视线移到陈四小姐的那些书上边。

这些都是特别易得的书,那陈四小姐每个月有一两半的例钱。

除了花在龙安寺上边,就是在书这里了。

她写的字偏娟秀一些,陈华自己试了试拿笔,发现自己写字更用力,字特别有劲。

不好看也不难看,而且因为用了力气,还有些工整。

写了几个字,陈华就将笔放下了。

而就在她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外边却吵嚷起来。

“四小姐,又有你的圣旨了。”

这次是源源不断的赏赐,陈华跪在地上,听着那一长串的赏赐名字,脑壳都在隐隐作疼。

看来这羽帝是生怕他的吴王媳妇命不够重,抵不住吴王克她,所以一下子要拿着这么多金银财宝来压着她。

左丞相陈文理原本就是普通人家出身,虽然当了官,家里的铺子开始有盈余,平常也收收礼,但是在皇家的这些赏赐面前,压根就不够看。

而其他的小姐几乎都是非常羡慕地看着陈华。

这些东西,可是实打实是她的了。

可陈华却面无表情的,因为来宣旨的人是吴王李琮。

他来的明显也是不情愿,只是站在一旁,那读旨的是跟着进来的一个内侍。

看那内侍强着自己张嘴宣旨,着实是不容易,偏站在旁边的吴王又像个黑面神一样。

“臣女谢恩。”

读完了,陈华起身领旨。

那读完的赏赐还在往她院子里头送。

看来吴王还是有人能压得住的,就算他不乐意,他还是来了。

陈文理跟吴王鲜少相处,但还是照礼说了几句话。

那些话说的干干巴巴的,他自己听着自己说的都尴尬。

吴王只是时不时地回应一声。

陈华领了旨,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倒是定定看住了那吴王。

若是平时,那陈文理早就呵斥她不懂礼数了。

可是有这样的一个女儿在,反倒不会让他特别难受。

毕竟相比于女孩家,他只要尽到礼数,不失礼就好。

看看他女儿,站在门前盯着那吴王看,还不羞,他难不成还比不上一个小姑娘?

笑话!

陈华是半点不知道陈文理内心的变化的,就是李琮也没心思听他在说什么。

他是武人,自然知道陈华在看他。

而陈文理也慢慢发现,李琮根本就不想听自己说话。

他这时候才知道李琮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哎呀,他怎么就这么笨呢?

“我这四女儿平时顽劣,以后还要拜托吴王殿下多担待了。四儿,过来,你与吴王殿下说说话吧,看你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想要跟殿下说的。别怕,你尽管说。”

陈华心里有些恶,那陈文理怎么就能脸上一套心里一套。

她上前了几步,站在李琮面前也稳稳当当的:“殿下,不如我们出去说话?”

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还一个个盯着,陈华说不出口来。

李琮见这个小姑娘还真的有话跟他说,便点头转身出去。

陈华朝着陈文理行礼,也不顾他有些发黑的脸庞,小跑跟着那李琮出去了。

李琮走的不算快,但是他个头高,腿长。

时间走的太快了,她现在虽然比以前的身子高些,但到底比不上这李琮。

他是身体,包括脸都变了。

除了之前的一些依稀的影子,其实对于她而言,这就是个陌生的人。

第二十章:天作之合

时间临近午时,街上的行人不少。

陈华不想在路边跟他说话,两人便沿着大路一直往前走。

走到一处小饭馆的时候,李琮停下了脚步。

“就这,这里有包厢。”

进去之后,陈华发现并不是什么封闭的包厢,只是靠着外边的几个位置,另外用帘子隔开罢了。

小饭馆生意不错,环境特吵嚷。

陈华跟着李琮,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两边都没有人的位置。

那阿力跟在两人的后头,等他们进了小饭馆了,倒是没有也跟着进去。

“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李琮说着,还特别自如地斟茶,杯子被热水清洗干净,然后才是自己的杯子。

“吴王殿下不是很想娶我?”

李琮挑了挑眉,环境吵闹,但是对面小姑娘的声音却轻易地钻入了耳中,麻麻痒痒的。

“何以见得?”

陈华看着面前的水,飘着淡淡的水雾,但其实水不烫,她慢慢喝了一口,让喉咙舒服一点。

“吴王殿下先前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不同的是,殿下是陛下疼爱的弟弟,我却不是家中受宠的女孩儿。殿下,我其实就是一个庶女,前边的姐姐不要的亲事砸在了我的头上,我现在还是懵的。”

因为她不懂,就是司空,也曾经跟她说过,那羽帝对着弟弟吴王是如何如何地宠爱。

可这样的羽帝,就这么将他弟弟的婚事随意定下了?就因为前边三桩那不怎么顺利的亲事?

李琮看着她:“你可以继续说。”

“不知道殿下可清楚我家里的事,我生母没了,我自小就是个没人管的,所以性子就有些奇怪。知道定了殿下之后,我还寻死了一回。”

陈华缓缓说着,还留神注意着李琮的神态。

他似乎并不意外,也不知道听说了没有。

“可是在死了一回以后,我就开窍了。殿下,这门婚事你也不乐意,可是这事情却是陛下定下来的,你不能违背圣意,我也不能。虽然这事你我都不乐意,但是我觉得,我两成亲其实未为不可。陛下不会逼着你成婚,我父亲顺了圣上,以后仕途定会更好。而我不必被家里的规矩约束,在殿下府中,也必定尽心为您分忧。这事成全了四个人,我觉得这门亲事还是可行的。日后殿下若是能遇上真心所爱之人,我必然自请下堂,离殿下远远的。”

李琮转着水杯,点头:“你想地倒是清楚。”

其实这未为不可。

“你是个明白人。”李琮叹了一口气,“原本我就是看着你年纪小,想着无论如何都要陛下收回圣意。不过还有一点我要告诉你,陛下将你定给我,不单单是左丞相自己的私心,还因为陛下给你我算了命。”

这年头不管成亲入宅,总是要选个吉利的日子。

那羽帝更是将李琮跟陈华的生辰八字摸了个遍,寻了好几个道士来算。

天作之合。

李琮压根就不信。

前边那几个还是能跟着他白头偕老的命,可他也压根没见着人面,就一命呜呼了。

这个怎么说呢?

这才是让李琮生气的地方。

可陈华不知道,她有些好奇地看向他:“我两个是什么命数?”

“老死不相往来,无缘无分。”

陈华讶然:“就这命数,陛下都许了我们成亲?”还告诉了李琮,羽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因为之前的都是一样的白头偕老,陛下想着这个命数不同,或者对你我都好。”

得,陈华其实半信半疑,只是李琮说的认真,由不得她不相信。

“那这样,吴王殿下,陛下可有说什么时候让我们成亲?”

李琮笑道:“你就那样急迫着想要离开你的那个家吗?”

陈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也许是怕夜长梦多,殿下,你觉得呢?”

李琮却有些无所谓:“我还没有想好,总归有些事,我不想的话,就算是陛下逼着我,我也不会同意的。”

他就是看在她面熟的份上,所以才没有拒绝地太狠了。

而且他总有一种预感,他可能再也找不到那个小公主了。

其实找到又能如何呢,她那时候那么小。

他寻到了她,难道就能知道所有的事情?

那些年兵荒马乱,尸横遍野,谁都不能确信那小姑娘还活着。

只是她的名头还是多多少少有用的,只要不断有她的消息出来,他还是会让人去寻。

陈华看到李琮的眼睛看着她,尤其是落在她脸上的眼神是那样的复杂,一时间心都揪紧了。

这个人恨她,竟恨到这种程度。

都已经十年过去了,他居然还能顺着这张脸想起她跟母妃。

若是可以,她也不想要跟他有任何关联。

可现在不是她想不想的问题,她跟李琮不一样,她现在只是一个不得宠,还没有任何关系跟人脉的内宅女子。

在丞相府中,若是等一个机会,她可能要等到死。

现在天砸下来这样一个人,她无论如何都要抓住。

一个是吴王妃,已婚的妇人,一个什么都被嫡母捏在手心里的小庶女,哪一个方便行事,已经不言而喻。

可吴王李琮坐在这里,态度却有些随意,吊儿郎当的,明显就不将羽帝的命令看在眼中。

若不是曾在半道上遇上,被他看到了这张脸,他说不准今天也是不会来的。

陈华有些失望,同时也有些无力,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劝说,才能让李琮娶了自己。

她竟然被人嫌弃至此,若是父皇母妃知道,必然是要笑话她。

曾经的高高在上,经过那五年的折磨,再加上现境的困顿,她竟没了力气。

李琮一直转着水杯,对面那小姑娘无望的样子被他看了个清,一时间,他也不知道为何,竟脱口而出:“今日个听你一言,倒是豁然开朗,我觉得我们这婚事,说不定也可行。只是你年纪轻轻,在我吴王府中,又做的了什么呢?”

陈华原本有些灰败的眼睛一下子充满光亮:“殿下,如您若说,我年纪小,我什么都愿意学。等我二人成婚以后,我必然是好好做殿下的后盾,将府上的事情处理好,不让您烦心。”

以前,姑娘们都是对他避之不及,因为他的名声,因为他的样貌。

这么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竟然有个姑娘迫不及待地想要嫁给他。

不是因为爱他,而是因为爱自己。

这个有些蓬勃的,向上的人,似乎将他看成了救命稻草,拼着力气将他牢牢抓住。

罢罢罢,若是娶了她,能让皇兄不再多插手他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你也悠着点,不用给我拼了命。我那吴王府跟你那丞相府不同,人不多,事也不多。只是一桩,你要乖乖地听我的话。只要你不随意乱来,我都能保住你。”

李琮的话,无疑是往陈华的嘴里塞了一颗定心丸。

陈华将杯子放在桌上,点头道:“那是自然,殿下有什么事情也尽可以吩咐我。”

李琮又给她倒了一杯水:“得了,喝完这杯水,你就回去吧。”

“等等殿下,我还有一件事不情之请。”

李琮将水壶放在桌上,挑了挑眉。

“殿下在军中,想必认识不少工匠师傅......我日日在家中,不过读书写字,最近倒是对兵器之类的起了心思,也画了几张图纸,只是我想要自己做出来,偏偏空有想法,却没有技艺。上次从龙安寺回来,遇见那几个匪徒,若不是遇了殿下的人,想来我们主仆现在也不知道在那个地方困着了。”

她要做什么东西,这李琮寻了工匠一问便知,所以陈华也没有隐瞒他的心思。

“如此,你画了图来,我让工匠给你做便成。”说到土匪那事,李琮摇头,“这京城虽然比其他地方把守更严些,但城外到底是地广人稀,你们主仆三人都敢上路,想来胆子也够肥。”

“常在河边走,这一回终于是湿了鞋,得了教训。只是殿下,图纸便算了,我偷师才是真的。我只是恨不得自己是个男儿身,要不做个打铁的活计也是行的。只求殿下寻个耐心些的师傅教我,如你所言,吴王府没什么事情,我得闲也能寻着师傅学几招,也好消磨消磨时间。”

李琮想了想,点头:“行,现在城里也正好有一个已经退下来的老师傅,你要是真的想要学,我便让人叫了他来。”

陈华实在是太高兴了:“那择日不如撞日,殿下,我现在就去拜师吧,我现在一刻都等不得了。”

李琮鲜少跟姑娘们来往,但此刻小姑娘的心思是真还是假,他还是能分辨出来。

看到她兴致如此,李琮也不确定她能持续多久。

放下了茶水钱,两个人走出了小饭馆子。

阿力一直站在外头,许久了不见里边两人出来,心下也在琢磨两个人在说什么。

真想要进去的时候,就见着少爷跟陈四姑娘出来了。

留意着他们的神色,还算不错。

阿力心里嘀咕着,莫不是两个人都不想要成婚,所以在这里一拍即合了?

只是下一秒的时候,李琮的举动却让他瞠目结舌。

吴王李琮出门向来都是不坐马车的,这趟子跟陈华出来,他们两个人是走的,而阿力则牵着两匹马。

一匹是他的,另外一匹自然是少爷的。

那少爷居然还给陈四小姐借力,让她上了自己的马。

那陈四小姐可怜见的,想来也是平生第一次坐在马背上,整个人都吓得不会动了,小脸蛋煞白煞白的。

“吴王,李琮,殿下......”我要下来。

“那老师傅的地方离这里不近,必须要骑马去。”

陈华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可是我不会骑马,只怕我还没有拜师,就被马儿甩下折了脖子了。”她还不想死。

李琮却笑了笑,身姿利落地翻身上马,他坐在陈华的后边,却很好地把握住身体。

两个人虽同乘一马,但是却没有碰到一点。

陈华一直怕死,此刻看到李琮上来了,心中倒是定了定。

“殿下,求你件事,你走的慢些。”她全身都在发抖。

李琮现在的感觉很奇怪,面前是一个小女孩,而他就这么坐在她的后边,就像是她的长辈一样。

他走得慢,陈华的心就慢慢定下来。

忽视了马儿这件事以后,不容易让人忽视的,是周围人的眼光。

高头大马,丑王李琮,身前一个长相有些秾艳的小姑娘。

啧,小姑娘还被吓得不敢动了。

第二十一章:偏不害臊

陈华原本上了马就很害怕,好不容易冷静了下来,这时候,她也终于注意到行人的目光了。

有的在避走,有的则时不时看过来,间歇地跟人窃窃私语。

陈华拉着跟前的马鞍,腰背不由自主地停止。

后边的李琮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带着她慢慢走着。

陈华以前就是询着记忆想这个吴王李琮,他的名声不大好,人人都害怕他,只敢远观,或者远远地避开。

这些年,李琮大概就是这样子一路过来的。

明明打仗无数,却不能为京中的百姓所认可。

一是因为他这性子,好像并没有解释过。

二是因为这张脸,有些可怖的,脸上的伤疤就跟蚯蚓一样,歪歪扭扭。

世人最看重的就是脸,平日宫中的那些小宫女,不说角色,一个个脸皮子也像是蛋白一样,光滑水灵。

陈华不知道为什么,竟在这一刻内疚起来。

若是当年,她跟母妃没有那般对他,他的路,是不是会好走一点。

这样人人避着,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陈华一向觉得朋友多才好,虽然她自己并没有什么朋友。

两个人坐在这马上,一时间都没有开腔。

后边一路跟随的阿力自然是一直留意着李琮那边的情况,许久都看不见两个人有进展,真的是既揪心又有些可惜。

在他看来,这是少爷少有的跟姑娘坐在一起的场景。

从后边看,他们两个人是多么相衬。

少爷高大,那陈四小姐娇小,两个人既然已经定亲了,就合该像是这样子地亲近。

毕竟夫妻还是要恩爱要了解的,做一对怨偶可不好。

阿力正咕哝着应该怎么办才好,前边的陈华却开口了。

“殿下在城中一般喜欢去什么地方?”

“茶楼酒馆,热闹的地方。”

前边坐着一个姑娘,倒是没有怎么遮挡他的目光。

这般慢慢走着,与李琮来说,倒是少有,他一般都喜欢快行,将路边的人跟景物全部远远甩在后边。

可惜这姑娘不会肯的。

“殿下成婚以后,还会经常去军中吗?我需不需要也随军?”

她看不到,但李琮还是摇头:“你还是在府上待着,行军打仗是我们男人的事情,你不用那样辛苦。”

陈华有些感动。

可李琮接着又说:“我行军自来都是不准手下的兵带家眷,军心不稳不说,也麻烦,你带个一马车的东西,她带个一马车的东西,我们行军的会很累的。”

陈华想想,好像他说的也没有错。

正好坐在马上的机会难得,陈华便开始观察四周围的街景。

不得不说,坐在高头大马上确实是视觉上不一样,一切被人注意的,不为人注意的,都在眼中。

两个人且行且说,话题平淡,但是也不会太无聊。

到了地方的时候,李琮先下的马儿:“就是这里,这个老师傅姓朱。”

陈华在他的帮助下,还算比较稳地下来了。

朱师傅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开了一个很大的铺子,上边不是一些铁制的锅,便是一些瓦瓦罐罐,自然,也有一些看着做的很精巧的小凳子。

他年纪大了,可看到李琮,他一下就站起来,要给他行礼:“殿下,您怎么来了。”

李琮却一把上前扶住他:“不必跟我行这些礼数,我到这里来,也是有事要求你。”

李琮没有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而是略略问了朱师傅的身体情况,还有他家中的一些事情。

陈华自进来以后,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里的环境,还有在木架上边摆的稳稳当当的物件。

在城中,他们自然是不能制作兵器的,但是她也想不到,这边的物件做的都那般好看精巧,就算是一个铁锅,看着也是圆的刚刚好,闪闪发亮的。

而李琮也不像想象中不怎么跟人说话,看他的样子,倒是跟那个朱师傅说的特别自在,仿佛相识多年的老朋友。

陈华一时间,竟然有些羡慕他了。

断断续续与朱师傅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李琮才将陈华介绍给他:“这个是陛下给我看定的人,不久就要成婚了。”

“难道这个就是陈家的四小姐?”

吴王李琮定亲之人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有人传那个四小姐有些不足,更有人说那陈四小姐也是个貌丑的,跟吴王配一脸。

可大多数人都是冲着吴王看热闹的,毕竟那前边的三桩实在是不怎么好。

一个姑娘又一个姑娘的,都将李琮的命数看地特别硬。

朱师傅跟李琮相识多年,若是家中有女孩儿,他定然会给他介绍的,如果他能瞧得上。

谁能想到,这名震天下的吴王,二十来岁了,居然还没有娶亲呢。

朱师傅也常常在心中叹,真的是老天不公啊。

可现下,李琮居然就这么将陈四小姐介绍了。

这陈四小姐真的是花一样的人,刚刚站得远他没有看清,以为是别的客人,可现在站的进了,他才发现这是个顶顶漂亮的小姑娘。

陈华站在朱师傅面前,笑得有些腼腆。

李琮留意到朱师傅的神色,开口道:“是太小了吧,我都跟陛下说了。陛下想来人都没有看过,凭空就给我定了她。”

朱师傅看李琮貌似还不喜欢陈华,不由摇头:“不小了不小了,而且这姑娘长得这般漂亮,配殿下着实不亏呢。姑娘家本来就脸嫩,而且这年纪的小姑娘都活泼,殿下,你就不要挑三拣四的,我看这姑娘挺好的,是个持家有道的人。”

李琮惊讶:“这你都能看出来?”

“那可不,殿下不想我多活了这么多年,那也不是白活的。”

陈华一直笑着听他们两个人说话,觉得自己浑然成了菜市场的一棵菜。

李琮嫌她太嫩,而朱师傅则在道她的好。

“殿下,朱师傅说的是对的,我只是脸嫩,我已经十四了,是可以成亲的年纪了。”虽然说自己年轻挺好,但是这却成为李琮嫌弃自己的一个点,陈华就有些不爽了。

她都还没有嫌弃李琮年纪大了呢,都一把年纪了,他还想要娶谁呢?

任时间蹉跎下去,只怕他还更不好娶媳妇。

羽帝这件事做的实在是太对了。

“你是姑娘家,难道就不会害臊吗?”李琮平日里见的一般都是已婚的妇人,长辈妇人们对着男子,其实话不多,一般都是照着礼数说话,没有什么新奇的。

那些未婚的小姑娘更是恨不能一个个躲在母亲还有侍女的后边,眼睛都不太敢抬起来见人。

这陈四姑娘倒是不怕他,也不怕人。

“我有什么害臊的,殿下莫不是忘了你刚刚说的,我两的婚事是由陛下定下来的。你我也算得上未婚夫妻了,刚刚还在大街上同骑一马,若是害臊,我那时候就该害臊了。”

母妃以前就常常跟她说,世上的规则都是约束别人的,她是公主,只有她约束别人,没有人能约束她。

虽然她现在不是公主了,但是那些年人世间的空白,却让陈华在规则一事上空缺了。

她若是想起来自己要守的规矩,那必然是会守着。

可是现在,在李琮面前,她觉得自己不必多端着。

总归日后,他们会成婚,有些事情彼此遮掩便是了。

因为在人前被人嫌弃,陈华一时间也急了,所以也说出不害臊的话。

当然,她在脱口而出以后,其实心中也有些惴惴。

不想李琮看了她几眼,倒是没有说她什么。

而朱师傅却是满脸笑意:“王妃说的的确是这个理儿,日后殿下还要拜托王妃多照顾呢。”

朱师傅倒是速度很快,一时间王妃都叫上了。

陈华的脸蛋一时间有些热,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看向李琮,用眼神催促他。

李琮收到她的暗示,便给朱师傅的思绪打岔:“我来这一遭,主要是为着这陈四小姐的事情,她想要学怎么做兵器。只是空有想法,却不知道怎么做,于是就想要寻个师傅教教她。”

小姑娘花儿一样,竟然想要做兵器。

朱师傅听到的时候,一下子也有些不知道怎么说是好。

他沉吟了一会儿:“老夫现在年纪大了,眼花记性也不好,也不好对陈四小姐教导什么。但是老夫有一个徒弟,跟我学了数十年,也算是比较精通各样兵器的,也在各大兵器厂里做过。陈四小姐若是不嫌弃,我这就修书一封让他进京来。他这几个月都在外边游山玩水的,我真想要找个机会让他进城来。”

原本陈华听到前边的时候,以为老师傅要拒绝的,心情正黯淡的时候,却柳暗花明的。

陈华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了,她这会子是兴奋地脸颊发红:“师公我怎么会嫌弃,我高兴还来不及,你让我师傅慢慢来吧。我会一直在府里等着他的,只要他一回京,我就过来拜见。”

陈华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师公也认上了。

李琮倒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而朱师傅也是兴奋地眉毛一个劲地颤抖:“这可怎么受得起,这可怎么受得起......”

从铺子里出来的时候,陈华脚步轻快......

第二十二章:答不答应

李琮跟在她的后边出来,就看到了阿力正对着他,笑得几乎见不着眼睛了。

“少爷,你们的事情处理好了?”

李琮点头,看那陈四小姐脚步不停地,还在往前走,便叫住她:“你要往哪里去?”

陈华回转头来:“我想在周围逛逛,你们若是有事的话,就先回去吧。”

李琮根本想不到这陈四居然没点小姐的样子,没有丫鬟,也没有带遮脸的幕篱,就在街上大摇大摆的。

敢情他许久没有进京,这城里的姑娘都变了,竟然大胆肆意起来。

若是平常时候,李琮也懒得管她。

只是这陈四小姐是自己带出来的,现在两个人又是定亲的关系。

想到这个,他的脑子又浮起朱师傅跟他说的玩笑话。

罢了罢了,她年纪小,他让着她一些又何妨。

“你看着马儿。”

李琮将自己那马的缰绳扔到阿力的跟前,他则跟在陈华的后边。

马儿都是日常照顾的,所以在他跟前特别温驯,阿力拉着两匹马的绳子,丝毫不吃力。

倒是看着前边两个相并而走的两人,他又忍不住地笑了。

是这样,合该这样,他阿力,有生之年终于看到少爷跟小姑娘站在一块了。

陈华则在跟李琮说话:“你现在闲着没有事情做吗?今儿这么得空。”

“刚刚回了京,陛下还操心我的婚事,其他的事情也不要我理会。”

陈华倒是笑了:“莫不是我给你惹了麻烦?我看我们两个在这周围走一圈,很快你就有传闻出来了。”

在马上的感觉可能没有那么强烈,只有落在地上,在大街上闲闲走着,她才知道旁人对李琮是如何避之不及。

路人们现在的态度,有点像是对着瘟神。

可他们不敢表露对李琮的厌恶,最多的是害怕,畏惧。

“你怕被人在后头嚼舌根吗?”

“我觉得应该对我没有什么影响,受影响的是吴王您。”在战场上果断杀伐,保卫家国,在这京中,却不能受人敬重。

陈华觉得很奇怪,但是只要想到时人对面貌的苛刻,好像也能够理解了。

好在这李琮看着并不在意,面上也没有什么异常。

可若是这样镇定,若是让她有一种做了孽的感觉。

李琮应该是知道她所要表达的意思,陈华不是在怜悯,而是在可惜。

只是李琮本人却不是很在意:“这经常我来自去自如,只要你不惧流言,我也没什么相干,人长在别人口中,让他们随意罢了。”

陈华却揪住了这点随意:“吴王本来就喜欢做这种人吗?费了心思,下了苦力,受苦受累,还被人畏惧,你真的喜欢这种感觉吗?”

李琮却不愿意跟她多说这个:“作为我身边的人,这些都是必须经历的。四小姐,我希望你明白一点,就是这事,你必须接受。只要我的脸一天是这样,哪怕是戴着面具,他们都会拿着那些既定的印象来衡量我。”

陈华心虚不已,越是多说,越觉得自己是个大恶人。

她不跟李琮继续这话茬子,倒是将目光落在不远的稻草扎子上,上边插着好多的冰糖葫芦。

两个人慢慢就走到那冰糖葫芦跟前了,见她眼睛一直盯着,李琮顺手拔了两根,让后边的阿力给钱。

李琮特别顺手地就递到陈华的面前:“想吃吗?”

陈华接过,咬了一口:“你以前吃过不?”

李琮点头:“小时候吃过。”

“那会儿还是陈朝吧?”

李琮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他后来还是点头:“但是小孩子都是一样的,喜欢吃这些东西,还满大街乱跑。”

“那样也挺好的。”

李琮倒是没有细问,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怎么说话了。

陈华跟李琮是走回丞相府的。

因为走之前没有带着苹果,这人竟然一直在门口那里等着,看到陈华的影子,她才慢慢上来,首先向着李琮行礼,然后才是陈华:“四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怎么,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这个......”苹果看了一旁的李琮,倒是没再开口了。

总归再大的事情,也只能是丞相府里的事了。

陈华向李琮告别:“今儿这事情要多谢殿下了,只是还有一事相求,就是我今日跟你提的事情,还请您不要跟我父亲说。”

“行。”李琮知道自己也不必在这里久留了,当即上马就走了。

陈华目视着李琮远去之后,才看向苹果:“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的面色明显地不悦。

苹果战战兢兢的:“刚刚御赐下来的东西,顾姨娘让人搬到她的库房里去,说要给四小姐保管呢。”

什么保管,只要是到了旁人口袋的东西,只怕是自己想要拿回来那都是难的。

陈华也不着急着先进府,倒是问起了苹果一些细节。

原来看着陈华得了这么多御赐的东西,各个都是眼红着呢。

眼看着天使们一个个搬着东西送进了陈四小姐的院子,搬到后边的时候,都不够地方放了。

那顾姨娘一直留神着陈华这边的情况,眼见着她不知道哪里去了,暂时也没个影子,那些内侍们刚刚放下东西,她后脚就使人一点点往自己的院子搬。

“我出来的时候,听下边的人说顾姨娘还在让府上的其他人帮忙。”苹果也是拿不准主意,偏陈华没个影子,而顾姨娘又是内宅中的主子,她一个小小的下人,实在是说不上话。

“你有亲自母亲那边说明情况吗?”

说到这个,苹果倒是又低下头:“已经让人去了,只是正是夫人休息的时候,院子里边的人说无论如何都不能打扰她的,前两天查那顾姨娘的账,夫人就使了好多心神了。”

“那父亲呢,他现在人在何处?”

“你跟吴王殿下走了之后,老爷后脚也出府去了,没人知道他去了何处。”

得,现在这府中,就窦氏最大,可惜她现在睡着了。

那顾姨娘也当真是大胆,竟然敢如此乱来,还真的以为她陈华就不声不响,让她那样占了便宜了。

陈华听完苹果说的,当即也不闲着,直接踏入了府中。

此刻自己的院子正热闹着,一个个丫鬟嬷嬷都在忙上忙下,一个个手里都有东西,不是小箱子,就是其他的小物件。

蚂蚁搬家一样,方向正是那顾姨娘的院子。

陈华什么都没有说,而是直接进了自己的那屋,不一会儿,她便出来,让全部人都停手。

“你们若是再敢乱动,就别怪我不客气,将你们的头放在案板上砍了。”

陈华声音淡淡,但是说出来的话很有力量,尤其是她扫视着跟前的这一群人,仿似看着一群蝼蚁一般。

“这些东西若是旁的就算了,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是陛下亲赐给我的?谕旨上的字写的清清楚楚,全部都是我的,你们一个个吃里扒外,不帮我守着这些东西,却偏帮着一个下人。”

那陈四小姐看着一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说出那样的话来还真的让人有些不适应,毕竟之前,也就是在昨天,刚刚以前,她说话都还是小小声的。

一个嬷嬷噗嗤一声笑了:“四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哪里有什么下人,是姨娘多事了,看着四姑娘这里的院子小,倒是想要帮着姑娘分担一些物件,若不是我们都眼看着,只怕那顾姨娘好心做坏事,倒是平白让姑娘诬陷了。”

陈华冷眼看着那嬷嬷:“我哪里有说错的地方,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是记在母亲名下的,是嫡女,是丞相府里正正经经的小姐。那顾姨娘算得什么东西,不过是父亲的一个妾,泥淖一样的人物,跟你也差不多了,你怎么能说她不是下人?这朝的律法,可是清楚明白地写着,那姨娘妾室,可都是奴婢。”

那嬷嬷原本只是想要让陈华闹一个红脸,只要这小姑娘被人一说,就算是再有什么样的勇气,只怕也会缩了回去。

那顾姨娘可是为老爷生养了长子的,哪里有人敢说她是个奴婢,就是主母窦氏,明明拿到了顾姨娘贪钱的证据了,那还不是将人放了?

现在瞧着,顾姨娘还什么事情都没有。

这御赐的东西,别说顾姨娘眼红,就是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都眼红不已,一个个都是真金白银的,她们都摸过了,一样样都是钱买不到的稀罕物件。

顾姨娘也是惊讶羽帝竟然对陈四小姐这般大手笔,只是吴王的命太硬了,这四小姐只怕是有命拿,也,没命享受的。

没想到搬地好好的,这四小姐竟然半路又回来了,还说出那那些话,只怕老爷听了,可要给她一巴掌了。

嬷嬷依旧抬着脸看陈华:“四姑娘这话说的怕是过了,姨娘终究是姨娘,四姑娘还是姨娘生养的,只怕你都不知道自己还是个奴婢养的呢?”

陈华就等她这一下,她上前两步,对着那嬷嬷笑了笑,下一步,她直接将东西狠狠扇在她的脸上。

那嬷嬷被她那么一下,几乎是被打蒙了,正要开口,陈华却举起手中的东西。

“你们谁都别想动,若是想死,你们就尽管来,看这圣旨答应不答应?”

第二十三章:怎么想的

圣旨一亮,那婆子立马就软了,她跪了下来。

“陛下隆恩!”

周围其他的丫鬟婆子一个接着一个跪在地上,不敢动作了。

平常人家得了圣旨,都是供在祠堂之上,平日里受一下香火。

谁都没有想到,陈华居然就敢这样大喇喇拿了出来。

陈华看着一众跪地的人,摇着头打开了那圣旨。

寥寥数字。

看那字迹,一看就是那执笔太监照着模板抄的。

她做公主的时候,玉玺都是她的玩具。

可眼下,她却要靠着这一面圣旨来让别人听命与她。

“你们一个个瞧瞧清楚,陛下可是将东西御赐给我的。你们不经我的同意乱动我的,那就是偷。一个顾姨娘,就让你们一个个跪舔着讨好,真是世风日下。”

陈华将圣旨慢慢卷好,又道:“不过我知道你们身为下人,若是顾姨娘执意要你们做什么,你们必然是不会能反对的。可是我这些个东西不是寻常之物,陛下亲赐,都是记录在案的,回头还要原样进那吴王府中。你们最好也想想清楚,顾姨娘这个做法对不对。”

都拿着圣旨这样说了,那些丫鬟们自然是一个个应着:“这是不对的,不对的。”

“我这地方我刚刚看过了,特别敞亮,尤其是最里边,只是摆着几张桌子,陛下就是再赏赐这么多的,我也有地方放。看看你们,一个个将我的东西往外边搬,不知道的还以为顾姨娘那院子是我的。你们往那里拿什么东西过去,就照着原样拿回来。刚刚吴王递了一本册子过来的,到时候还要一一核对。”

跪着的一个个点头称是。

等这些人陆陆续续往顾姨娘那里去以后,苹果才走上来:“小姐,你这样做,事情能成吗?”

顾姨娘胆敢这么做,绝对不是她一个人有这样的意思。

这陛下就这样突然给了陈华这么一大笔的财宝,任谁都会眼红的。

陈华摇头道不知:“若是这府中真的就任由顾姨娘这般,那父亲这丞相位置,可能也做不太久了吧。”

这应该不是陈文理的意思,这么急切地想要得到这些,不该是一个朝中大臣会做的事情。

陈华进了院子歇息。

不远的顾姨娘的院子,此刻正热闹着:“这些都是些了不得的好东西,这四姑娘运气不错,之前那些定亲的姑娘可没有这样的。”

陛下赏赐下来的物件,几乎全部摆满了跟前的桌子。

这只是一小部分而已,剩下的都让顾姨娘命人转移到库房。

陈三小姐陈鹭看着那些个不常见的物件,心中也甚是羡慕:“姨娘,你这样做,若是那陈华生气了告诉父亲,这事该怎么办?”

“四小姐那性子谁不知道,任谁都可以捏一捏的,再说这些个东西放在我这里,又不是说抢来的,都是她那地方太小了。圣上赏赐的物件,哪里就能够随随便便就放在院子里?正好我这里的库房够大,放我这里正好。那四姑娘还能跟我强要不成?”

陈鹭觉得顾姨娘做事有问题,可经她这么一说,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陈华这人,素来就不是个跟人争的。”

顾姨娘道:“可不是。”

顾姨娘看着跟前的东西,一个个都爱不释手:“这门亲事,若是落在你身上,想来这些东西就是你的了。”

可陈鹭想到适才见到的那个吴王,却慢慢摇了摇头:“那人脸都毁了,你之前不是说他克妻吗?”

“我也不知道,真是可惜了吴王这一个身份。不过吴王先前已经没了三个,这个能有多久还未可知。”

陈鹭一下子对跟前的珠宝首饰都没有了兴趣:“我们还是想陈华的婚事能成了就好,若是要我替代,我是不应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鹭,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挑一个顶顶好的。只是这件事现在也急不得,需要从长计议。”

顾姨娘母女正商量着事情,外头却有人进来了。

“姨娘,四小姐要我们将东西原样搬回去呢。”

顾姨娘手一顿:“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净给我整这些东西。不是说了四小姐那屋里地方不大,不好放这些御赐之物吗?”

那来汇报的嬷嬷也有苦难言:“刚刚四小姐从外边回来,见着我们搬东西,就急急让我们将东西还回去。”

这进了库房的东西,哪里有那么好还回去的。

顾姨娘在凳子上坐稳了,细听那嬷嬷的话音,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听到说陈华将圣旨都搬出来了,陈鹭心中也有些惴惴,她看向顾姨娘:“要不,我们还是给阿华送回去吧,总归她那地方应该也可以放,虽然寒碜了些,不比这里的库房......这是圣旨,违背不得。”

顾姨娘却没有任何要动弹的迹象,看到陈鹭紧张,她只是微微一笑:“那四小姐倒是会来事了,不管怎么说,我都是长辈。况且她只是拿出来圣旨,不代表她说的话就是圣旨。阿鹭,你且放宽心,就是四小姐亲自上门来,我也有话应付她。”

总归这些进了她库房的东西,要想原样回去,那是她绝对不会允许的。

原本以为那四小姐文文静静的一个人,敢怒也不敢言的,竟会做出这样的事。

看来她对四小姐还不够了解。

“姨娘......”

“这件事就听我的,周二家的,你且将陈四小姐回来时候做的事情说的话,给我完完全全地都说一遍。”

那周二家的原本就心中不安,看到顾姨娘非要听那些话,便将陈华道她是奴的也全部说出来。

听完之后,顾姨娘的脸色就不好了。

这个妾,她一般都是自称的,可是在整个丞相府,就是主母窦氏那里,也没有人会直接说她是奴婢。

那陈华真的以为自己得了陛下的喜爱吗?她还真以为自己能嫁给吴王。

之前都还不情愿自尽来着。

站在顾姨娘身边的三小姐陈鹭也白了脸。

顾姨娘不知道,但是她却是知道的,四妹妹自从上次自尽之后,整个人就变了许多。

一个人的精神气都整个变了,陈鹭觉得这个原本很听话的四妹妹甚是陌生。

她后来听到右丞相赵岩来府的时候,是想偷听来着,可陈华跟他说话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她没能听清楚。

陈华以前时不时还会找她来着,在路上远远地碰见了,也会小跑上来。

现在就是走在路上了,那陈华也只是微微一点头。

现在她还说顾姨娘只是一个奴,那她作为顾姨娘的女儿,她又是什么?

那陈华难道忘了,自己也是姨娘生的了吗?

陈鹭实在是在这里站不住了,摔了帕子就往陈华那处的屋子里去。

丞相府大,所以这里的姑娘们都可以独占一个小院子。

那陈华的位置比较偏僻,离主屋那边也远一些。

后宅人很多,各种利益交杂,矛盾多,事情也更多。

陈文理孩子不少,但是受宠的却不多。

陈华这里地处偏僻,在这边服侍的人,平日里不是投机耍懒,就是整日地没见着人影。

陈鹭很久之前还听到,四妹妹还经常亲自扫洒自己的院落。

此刻她的院子也没见着什么人,陈鹭甚至都不用通报,进直直进去了。

陈华正坐在书架旁边的桌子后边,旁边是一个给她磨墨的丫鬟,还有一个丫鬟正在擦桌椅。

陈华静静坐在那里,低着头写东西,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要平静。

顾姨娘向来跟她说输人不输阵,陈鹭深深呼吸了几口气,上前:“四妹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华将一整个字慢慢写完,才有些疑惑地看向陈鹭:“三姐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以前的陈四小姐难道还事事向她汇报不成?

“我都听说了,你当着众人的面,说顾姨娘是奴婢,四妹妹,现在姨娘听着可生气了。”

陈华点了点头:“可我说的也没有错不是吗?你应该也是这么觉得了,不然也不会亲自过来问了。是不是三姐姐?”

陈鹭突然给陈华这么一怼问,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陈华坐定定在那里,丝毫没有因为她的话慌张,倒是十分地冷漠。

不错,就是冷漠。

平日她都是怯弱的,只要一说谁因为她心情不好了,这陈华都会流眼泪的。

可现下,眼泪没有了踪影。

“可是就算这是事实,你也不能这么说姨娘,你忘记了,原先姨娘还给你弄好吃东西来着,那些绿豆糕红豆饼。四妹妹,你变得好坏。”

陈华还是没有动作,只是听着,听到后边,她更是有些关怀智障地看着陈鹭。

“三姐姐,不论别的,我就想知道,从我这里搬出去的东西,什么时候给我整回来?”

陈鹭心里咯噔一下:“姨娘说你这里地方小,放在她那里,她会替你好好保管的。”

总归这件事情就没完,陈华点头:“那你先回去吧,我现在不得空。”

陈鹭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许久,她才慢慢道:“四妹妹,你变了。”

“三姐姐,我定亲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嫁人了,我们就在府中各自好好的,相安无事其实挺好的。”

知道要嫁给李琮,她是不愿的,可相处下来,陈华觉得快些出阁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在这府中,就算她想要默默无闻的,也总会有人来惹她。

陈华总不能别人欺负到跟前了,还对人笑脸相迎的。

她觉得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有必要让人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你在说什么,没人给你找事,是你自己不安分。四妹妹,你是女孩儿家,很多事情都不懂,姨娘也是为了你好。我们两个是姐妹,是再亲近不过的。你有什么话也别闷着,直接跟我说,可不能随便听人是风就是风,你好好想想我们的从前,我难道还害过你吗?”

不怪陈鹭怀疑,现在陈华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眼生地很。

自陈华自尽之后,窦氏就给她换了几个明显见着就机灵许多的丫鬟。

那窦氏身为主母,先前都不怎么理会陈华,现在一下子就是大手笔。

陈鹭觉得这窦氏的心思实在难测。

第二十四章:非同往日

“三姐姐自然是不会害我,只是妹妹的心眼太小了。姐姐要是没有别的事情,不如就先回去,跟姨娘好好点点我那些个东西。”

陈鹭对着陈华摇了摇头:“你是真的心眼小,放心,你的东西少不了你的。”

但愿。

陈华低头继续鼓捣她的东西,没有半点要起身送送她的意思。

陈鹭有些讪讪,可没有人注意她,她想想,还是自己转身走了。

眼看着陈鹭没了踪影,苹果才跟陈华道:“四小姐说话太直了些,三小姐约莫要生气了。”

陈华只是嗯了一声,将剩下的纸全部写完,才放下笔。

陈文理是跟人吃了晚饭才回来的。

顾姨娘那气氛很不好,就是顾姨娘自己,也是埋着头不怎么说话。

陈文理便问她是怎么回事?

平日里她都是等着他回来的,就算没有补汤,也会有点热酒的。

顾姨娘被他一说,却开始垂泪:“老爷,不如你就放我出府去吧,在这府中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陈文理眉头一皱:“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就算是不想着鹭姐儿,也该想想辉哥儿。你要是不愿意说,武嬷嬷,你来给我说。”

那武嬷嬷一直站在屋子里,现在就是她该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听完那武嬷嬷说的,陈文理脸色更难看了:“你就为着这样的事情伤心这么久?”

“四小姐在这么多人的面说妾,妾也不想活了。”

陈文理看了顾姨娘一眼:“这事是你做的过了。”

顾姨娘一愣:“老爷,你在说什么呢?”

“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吴王要跟四姐儿陈华成婚,是陛下看重这门婚事,才会将东西送给四姐儿的。你既不是她的生母,又不是她的嫡母,你收着她那些个东西做什么?愚蠢!这样引人口舌的事情,也就你才能做的出来了。”

“老爷......”顾姨娘看着是真的要哭了,“妾也只是一片好心,就四小姐那屋,怎么能放下这些个贵重的东西,还不如我放在库房里好好给她保管着。我知道是妾做的过了,但是对于四小姐,我一直都像是自己亲生孩子那样对待的,跟三小姐相比也没差多少了。我也不是贪她这点东西,只是纯粹想要给她保管而已,老爷,你要相信我。”

陈文理虽然在内宅中甚是宠爱顾姨娘,但是有些事情,他却是会站对位置的,尤其是今天陛下的谕旨,还有吴王亲自到这丞相府,算来,也是他丞相府的尊荣。

这尊荣,是陛下给的。

因为陈家四小姐许给了吴王李琮,陛下才给他们家的。

而照着今天的汇报来看,那吴王对他家的四小姐还是非常好的。

那吴王李琮是如同鬼神一般的人物,看着那张脸就让人发憷,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他跟哪个女子亲近过。

可今天,那吴王却带上了陈华,两个人还共乘一匹马,这代表了什么?

这门婚事,看来不单单是陛下满意,就是吴王自己,想来也是不讨厌的。

之前的那三门亲事,可没听说过吴王李琮登门过。

在这件事情上,陈文理还是异常敏锐的。

“总归这件事情是你做差了,太太怎么都没有管管你,就任你这样胡来?”

武嬷嬷看着这火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转移了,赶紧道:“太太对这件事似乎还不知晓,姨娘原本想要跟太太说的,只是太太院子的人说太太累了要休息,暂时不见人也不处理事情。”

陈文理点头:“为着你那些账本的事情,太太确实是受累了。不过日后,四小姐的事情你也别管别插手了,太太才是四姐儿正经的嫡母,若是她要管,也没事,可若是你管起来了,让人知道,定会说我们丞相府没有点规矩。”

陈文理一脸严肃,顾姨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反倒是被当着下人的面噼里啪啦地打脸,一时间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顾姨娘嗫嚅了几下,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等天亮了,你赶紧将东西给我弄回去。这件事情我还要跟太太商量下,你也好好反思,别在这样的时候犯糊涂。”说完,那陈文理就要起身走人。

顾姨娘只要一听到太太,浑身都觉得不自在。

她不想要陈文理去窦氏那里,她现在情绪不好,但她还是强着自己笑:“老爷,今天是我的日子,你不要走,等天亮了你在跟太太商量这件事,成不?”

这陈文理每日晚上去哪里歇息,都是窦氏制定的。

虽说实际操作上是各人各凭本事,可每每顾姨娘的日子,那陈文理除了朝中有要事在外边处理着还没有回来,一般都会在她这里歇的,这来了还没有半个时辰就走了的,在她这儿可从来没有过。

陈文理甩开顾姨娘的手:“我回来都晚了,回头太太怕是要睡着了。你就先歇息吧,回头我再跟你说。”

陈文理说走就走。

眼看着他走出了门口,武嬷嬷才道:“姨娘,现在可怎么办?”

顾姨娘沉默了许久,才道:“就照着老爷说的去做。”

她不过是个姨娘,她自来明白,只有得了陈文理的欢喜,自己的地位才会稳固。

原本她以为,四小姐陈华已经是个弃子了。

可窦氏却那样守得住气,想来是她想的差了,太着急了,反倒是落了下乘。

陈文理脚步不停,走到窦氏屋里的时候,她已经准备歇了。

看着这个妻子,陈文理心都要化了:“你先别睡,今天的事情我要跟你谈谈......”

眼看着陈文理没有洗漱就进去了,下边的丫鬟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用人吩咐,便有人去了厨房那里,让给陈文理提洗漱的热水来。

窦氏早知陈文理回府了,看他样子急切,便给他沏了一壶茶水。

陈文理喝了茶,才慢慢将今天得来的消息跟窦氏说了。

从上朝,到陛下另外与他说话,下了朝,那吴王又亲自来传圣旨。

现在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丑王跟着他家的姑娘在城中转悠了一圈。

“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只怕四姐儿这婚事,还需要大操办了。”

说到这事,陈文理是感慨万分,一是为吴王,一是为自己。

他原本跟陛下定的陈华,其实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件事会成。

可现在无论是陛下,还是吴王都这般重视,只怕这婚事还是可能成的。

“陛下还跟我商量,要将吴王与陈华的婚事提前,就是怕吴王的克妻之说,毕竟这事情越是拖延,未知的事情就越多。”陈文理还将今儿顾姨娘做的那些事跟她说,“姨娘是个蠢人,陛下赐下来的东西,都是登记了的,回头都要做陪嫁原样回那吴王府中。你今儿没有见她们,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

窦氏却说自己有错,听得顾姨娘将陈华的那些个东西搬到库房的时候,她十分配合陈文理摇了摇头。

“只是四小姐这婚事不管怎么提前,也不能早过二姐儿去。二姐儿这门亲也没多久了,陛下若是跟你商量,你一定要想想日子。”

二小姐是窦氏的心头肉,自然也是陈文理的心头肉,这门亲事也是好不容易做下来的,陈文理自然会审慎考虑。

“不过四小姐这事,她定的是吴王,回头陪嫁的东西,可能就要跟嫡女无差了......”

窦氏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抬头:“这是自然,四小姐是记在我的名下的,虽然我之前没能将她做嫡女看待,但是今时非同往日,大姐儿二姐儿有的东西,她都会有的。老爷且放宽心,四小姐这门婚事,我一定好好办,不让您在陛下那里丢了脸面。”

“窦娘,你是个好的。若是府中,各个人都像你这样,我就不用操那些心了。”

窦氏笑得淡淡:“各位妹妹们对老爷的心都是一样的,只是我太太的身份在这里,所以显得懂事罢了。”

“不说别的,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

窦氏继续笑。

她刚刚洗了澡,陈文理看得心里痒痒:“我今晚就在你这里歇下了......”

皇宫。

羽帝还在批奏折。

好不容易弄完了一沓,他才渐渐抬起头来:“你适才说,吴王带着陈家的四小姐在城里逛了一圈?”

“可不是,陛下您可没有瞧见,奴几个可是远远跟着的,两个人还共乘一马,有说有笑的,哎呀,可羡煞旁人呢。”

若是李琮现在在羽帝跟前,他一定会发现向羽帝汇报的人,正是跟着他一起去丞相府下旨的内侍之一。

羽帝听着那内侍说话,浑身都舒坦地不得了。

想到两个人共乘一马的情景,羽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样倒是好事,回头让吴王多去去丞相府,就该这样,既然定亲了,两家人多些往来,回头什么事情也好处理。”

“可不是,吴王殿下往常进京,可没有见着他跟朝中的大臣多说什么,若是娶了陈家四小姐,吴王跟丞相一定会多往来,毕竟是翁婿,吴王殿下在朝上行事也方便。陛下对吴王真的是太好了......”

羽帝笑了笑:“只要吴王能明白我的苦心才好,在军中哪里能有做一辈子的,还不如在朝上给我帮帮忙,做些闲事,也比在军中训练那些新兵强。这军中,也不是没有别的人可以训练了。”

“可不是,陛下对吴王殿下也是用心良多。”

两个人正说着,外头却有人进来通报。

“陛下,司空大人进宫来了。”

听到司空,羽帝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

“快快给我请进来。”

来人跑着出去。

不一会儿,一个清瘦的身影便朝着羽帝越来越近。

他朝他行跪拜礼:“陛下万安!”

第二十五章:没得商量

“爱卿快快请起。”

羽帝说着,亲自从座位上站起来,扶起了司空。

司空长得比羽帝还要高半个头,他低着头:“陛下。”

“爱卿看着比先前又清瘦许多,这些天过去了,你身子可好些了?”

“还是老样子罢了。”司空咳嗽了几声,“只是听闻陛下似乎使了人去府中找,便出来了。不知道陛下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小的。”

“现在什么事情都不如你的身子重要,那差事我让吴王自己去办了。也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就是想要让你替我传一下旨意。你在府中休养许久,不知道可曾听说了,我给李琮又重新定了一门亲。”

司空道不知:“可这也是好事,吴王殿下这般年纪,也是时候要娶亲了。”

“可不,虽说前边没了三个,但是这个总要保住,我就想要多给那姑娘些赏赐,给她压一压命数,以免承受不住吴王李琮那命格。”

司空点头:“陛下做事自然有陛下的道理,想来吴王也是知道的。”

“可不,我这次想要设法将他调入宫中,也需费好大的力气。司空,吴王的事情,你有空的时候,也多帮衬着他些,免得他在京中因为不懂事翻了跟头。”

“陛下的事情就是臣下的事,臣必然听从陛下所说的。”

得到司空的准话,那羽帝也是高兴,看司空面色其实没有他说的那样好,他也没有久留他,只是跟他又说了半刻钟的时间,才放了他走。

宫中阴凉,处处都是司空熟悉的。

那前朝陈家的天下给吴家的打下了,吴家也懒得重新修建新的宫殿,只是略略收拾修缮了一下,便重新入驻了。

这样倒是有一件好处,给了司空方便。

整个宫廷管理几乎都是延续了前朝,很多内官甚至都是前朝的老人。

这个天下就是这样,外界只要没有参与到陈吴两家争斗的,其实变化都不会太大。

而羽帝父子几乎是有名的勤政,至少比那无用的陈帝做的事情要多。

在各位笔杆子的手下,那羽帝父子的风闻好了那陈帝一百倍不止。

那羽帝忌讳他,看重他的缘故是什么,彼此都心知肚明。

只是现在,司空也懒得跟他玩弄那些心眼。

在这朝中,他只要活着,那就必然安稳不了。

还是该好好做事,让羽帝知晓他的能力才行。

轿子走到半道上的时候,外边有人叩他的窗:“大人,陛下又赏赐了许多白狐来了,您回头看看?”

“剥了皮子,随便你们怎么处置吧。”

自小公主死了以后,司空终日都有些浑浑噩噩的。

外界都传他是失了爱宠,那爱宠是陪伴在他身边的一直小白狐。

可只有司空并他身边的几个人知道,是人,是人死了。

外边的人不知道,便三天两头给司空送白狐。

那些个白狐都是市面上毛色最好,最漂亮的,可他们不知道,司空一只都瞧不上。

只是白白扔了那些白狐又可惜,随便杀死又有些糟践了,那司空身边的人便剥了那些白狐的皮,给司空做各种毛皮物件。

司空自己是不反对的。

他在外边也不久留,等着一出宫,他哪里也不去,径直就回了自己的府。

陈华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自己独自去了司空的地下室。

那地方越发阴冷了,而且有些乌烟瘴气的。

地下室最中间便是一个冒着腾腾霜气的水晶棺。

水晶棺靠着的那扇墙摆了许多水果,还有香烛。

水晶棺的前边,是一个大大的火盆。

火盆上烧着黄纸,墙上的香烛点着,香烧着。

陈华觉得挺冷,她甚至不敢向冰棺里躺着的那个人看。

因为知道是自己,她反倒是不想看了。

好在地下室没有人,只是乌烟瘴气,视线也不是很好。

可是站着久了,还是会觉得诡异。

就在陈华决定往那水晶棺的方向多走几步的时候,后边却传来一阵阴寒的气息。

陈华醒了,出了一身的汗。

外边的天蒙蒙亮,她越想就越是害怕,心里怦怦乱跳着。

许久,她才反应过来,那只是一个梦,而自己,现在是丞相府陈家四小姐。

陈华彻底清醒过来后,再也不敢睡了,她麻溜地起床,又麻溜地收拾好自己。

她现在迫切地需要自己忙起来,好在午饭没多久,外边就有人传话进来,说一个手艺人得了吴王殿下的命令,来拜见陈家四小姐。

陈华可高兴坏了,她根本想不到自己的师傅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立马就上门来了。

来人是小朱师傅,一个头发有些稀疏的中年男子。

这个小朱师傅是天生的笑脸:“我是得了我叔叔,也就是我师傅的命令来的。听说四姑娘有心学习做手艺活?”

这手艺上的活计,一般都是贫苦人家出身,没有什么特长,也没有什么家底的。

那丞相府家的小姐要学这个,小朱师傅也是平生第一次见着。

陈华心里正愁着,看着那小朱师傅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不错,既然您是师公让来的,那您就是我的师傅了。师傅,你可以叫我小华,阿华,随您喜欢,只要您愿意教我。”

陈华极需要一个懂行的师傅,自己一个人埋头琢磨是琢磨不出什么东西的,还不如跟着他们合作。

小朱师傅也想不到陈华的学习热情有这么高。

可想到这个人是吴王未来的媳妇,那小朱师傅也没有小看她。

两个人略略做了下介绍,又约定好教手艺的时间,那小朱师傅就先要先走了。

陈华拜了师,自然是高兴地不得了,还要亲自送师傅出门。

陈文理早知道府里有客人要来,只是来人穿得简朴,又说是来拜见四小姐陈华的,所以他便没有出来迎客了。

等陈华送人回来了,陈文理才让人半道叫了她来,问她是怎么回事。

陈华自然也不想要瞒着,还说日后可能需要出府,亲自去那小朱师傅的作坊里练手艺。

陈文理有些没有办法接受:“你这样子做,吴王殿下难道也许可你不成?陈华,你现在可是个已经定亲了的人,代表的可不是你自己,而是我们整个家族的颜面。若是你在外边胡乱来,丢了吴王殿下的颜面,若是弄黄了这门婚事,我就饶不了你。”

陈华点点头:“这件事也是吴王殿下拉的线,我觉得我既然要学艺,自然也是要出去的。回头那吴王殿下要是反悔,也怪不到我的头上去。”

而且李琮可是一个大忙人,陈华觉得他压根就不会将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

看到她要学艺,人们还只是吃惊的多。

在现在,士农工商,工匠这些的身份却是不怎么的。

照着陈文理看来,他也是瞧不上的。

可是陈华不在乎,比起性命来,其他东西都是空的。

总在丞相府里跟着那些女人斗来斗去的,她才觉得是浪费时间。

这事既然是吴王拉的线,那陈文理倒是不好说什么。

只是现在这门亲事非同小可,陈文理是绝对不能让陈华搞砸的:“如果你一定要出去,回头定也要遵着你母亲的规矩来。万事要以吴王殿下的为先,他要是不欢喜你做这个,你就给我赶紧回来。”

陈华不置可否,嘴里却应着:“那是自然。”

刚回到自家的小院子,她就看着有人搬东西进来。

“四小姐,是顾姨娘心急做错了事情。这厢还要麻烦将东西送回来,您若是得了空,也可让下边的人看看,可缺了什么。”

说话的是顾姨娘身边得用的嬷嬷,姓武的。

苹果瞧这大半天,虽说下人不少,但是顾姨娘却半个踪影都没有,不禁问那武嬷嬷:“顾姨娘既然做错了事情,怎么不见她过来,倒是让您老人家不要这脸面来这里一遭了。”

武嬷嬷心里叫苦:“姨娘昨日感了风,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本来顾姨娘就是想要做好事来着,可一直没想到这东西是陛下送给四小姐的,轻易碰不得。在知道之后,顾姨娘也是吓坏了。现在她还精神不太好,但是顾姨娘吩咐,一定要将东西给四小姐送回来。”

苹果点头:“原来是这样。”

“可不是,四小姐,您可不要误会了姨娘,她也是一片好心。”

陈华都懒得说话了。

她此刻正为着师傅的事情高兴,也懒得为这些人费精力费时间,实在是不值当。

只是等她回到书架旁边坐了没多久,那三小姐陈鹭却有些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

“四妹妹,你可知道我姨娘为了你的事情,都给急病了。”

“竟然是急病的,那就该去找大夫,三姐姐你找错地方了。”

陈鹭平复着心中的愤怒:“我哪里找错地方,我要找的就是你。我都给你说的明明白白,姨娘是想着你这里的地方不够,才想要给你搬东西到库房那里去的。现在整个府里的人都在传了......”

“传什么东西?”陈华倒是乐了,但是她又不好干晾着陈鹭,谁知道她要在自己这里站多久。

“说我姨娘是个奴婢,贪恋你的御赐之物,顾姨娘真的是要冤枉死了。我不管,四妹妹,于情于理,你都要给我亲自去姨娘那里一趟,好破了那些传言。再这样下去,我姨娘都不要见人了。”

陈华摇头,她拿起笔筒上边的一把锉刀,开始挫一个小块木头。

“可那确实也是事实,不是吗?”

“你在说什么呢?我说的那些,你到底做不做?”

“我自然是不做的,我也不想要看你的顾姨娘。四姐姐,奴婢那话确实是我说的,御赐那些东西,也确实是姨娘做的不对。她现在不管是没有脸面,还是失望,还是真的生病了。那也跟我没有关系,是姨娘自己做错了事情,自然是要接受惩罚的。我昨天才说了姨娘是个奴婢,现在我又亲自过去,我难道是犯病不成?”

总归这件事没得商量。

可三小姐陈鹭听着陈华一句一口奴婢的,脸都变得赤红了。

“好,好你个陈华,狼心狗肺的东西。我都找上门来了,你还这样搪塞我。明明就是你自己有私心,心思不纯,才会那样想我姨娘。说我姨娘是奴婢,哼,你可是忘了,自己又是从哪里爬出来的。我告诉你,陈华,你跟我没什么两样!”

第二十六章:真的决定

“三小姐,你失言了。”苹果看着那陈鹭越说越是离谱,但是也没有急着要打断她。

可陈鹭这样怼了陈华一通,之前的那些姐妹情谊注定是回不来了。

可是苹果看陈华的神色,既没有任何的不安,也没有任何不满,就那样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像全然不将陈鹭说的话放在耳中。

那陈鹭被苹果这么一提醒,也知道自己说的过了,但是却并不觉得后悔。

陈华坐在那里,不也是无动于衷?

“三小姐,要不,你先回去?”苹果站在两人之间,觉得尴尬起来。

陈鹭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妥,所以也没有久留。

等陈鹭走了没有踪影之后,苹果才跟陈华道:“四小姐这样激怒三小姐做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在她的身上虚与委蛇。”浪费时间。

苹果闻言,倒是没有继续说话了。

陈华手里抓着把锉刀对着手里的木头挫挫挫,专心致志,不为任何人所打扰。

外边搬东西的动作不停,苹果见陈华没有动静,便自发地召了两个人去清点那些物件。

顾姨娘此刻正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你那边怎么样?”

“四妹妹一直在鼓捣她那些木头东西,没有一点要来这里的意思。”

顾姨娘攥紧了被子,咬着牙:“你那四妹妹是恨我们呢。像吴王这门婚事,原就不是她的,她又不是个傻的,身边又有太太身边的人,肯定给她吹了不少风了。”

“姨娘,我觉得四妹妹上吊的那天,就有些变了,是整体的感觉变了,让我觉得陌生了。”

顾姨娘啐了她一口:“你要知道人只要死过一回,都会大变的,况且你这四妹妹本来就有些古怪。可就是这样,谁帮了她她是知道了,那太太实在是动作太快。我们现在不管怎么样跟她交好,都已经迟了。”

陈鹭禁不住想起宣旨的时候看到的那吴王李琮,面目恐怖,他就静静站在门口,看着都有些怕人了。

可四妹妹陈华,就是要嫁给那样的人。

听说这人是最心狠手辣不过的,四妹妹若是到了他的手中,想必也没有什么好日子可过的了。

这么一想,倒是让心里舒服痛快许多。

“可是四妹妹这样不来,回头就是顾姨娘没有脸面了,现在下边的那些丫鬟婆子们都在传。姨娘,这样子下去,我还怎么议亲了?”

顾姨娘也甚至烦恼:“这事情急不得了,你也不要担心,这事情终究会停下来的。你放心,好夫婿是绝对少不了你的。我定然会跟老爷说你的事情,就算是身份当不得吴王,但是人才跟前途,我们绝对可以赢陈华一把。”

陈鹭听顾姨娘说的那些话都听腻了,但是不得不说,听她这么一说,整个人都自信很多。

庶女又怎么样呢,起码,她现在还能搏一搏。

小朱师傅回去的时候,天色已晚,可店里却来了人。

来人是李琮,看得他从外头回来,便与他说话。

“原以为你还要很久才回来的,不想昨天刚提了你,你就出现了。”

小朱师傅笑眯眯的:“要不是我回来了,我还不知道你定了这么一个小姑娘做妻子,陛下的眼光委实是好。”

“陛下都没有见过那姑娘,什么眼光,只是他觉得我该娶亲了而已。”

“那也算是蒙对了不是?”

李琮笑道:“是是是,你说的在理。”

李琮慢慢从位置上端正了身体:“你在外头可查到了些什么?”

小朱师傅是多年的木工匠人,先前曾在军中做过事,与李琮也算是老熟人了。

小朱师傅时常会出去,不管是游山玩水,还是拜访友人,都会带回来一些得用的消息。

可小朱师傅还是摇头:“我倒是专顾着在外边跑了,并没有听说哪里有特别漂亮的姑娘,殿下,我觉得这些年追下来,也是时候放手了。”

“我倒是想,可是对方的人总是不放。你想着,他们总在放出那些消息是为何?提醒我们那前朝公主的存在吗?”都这些年过去了,连最恨容妃的李栋都已经作古了。

再去追查以前的那些消息,显然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除非,还有前朝余孽存活于世。

可是现下,羽帝治理的天下未曾有过什么不妥,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想要就中插一脚,那也着实是不容易。

“确实是这样,那边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目的,我也好奇呢。”小朱师傅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可是暂时想也是想不清楚的,等日后再细细追究,便也水落石出了。”

李琮道:“那倒也是。”

小朱师傅笑了笑:“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那未来的王妃,陈家四姑娘表示日后要常常出府来学艺。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她是怎么想到要学这东西的?殿下你可以好好想想。想来这成亲之事,不单单是陛下中意,这陈家四姑娘也很是中意呢。”

李琮看着小朱师傅三句话两句话离不了那陈华,着实也是头疼,只是他跟陈华的事情已经说好了,不能再给别人说什么真相。

而且听着他们这样说,还挺好笑的。

他李琮,也终于有王妃了。

这两天,赵岩总在往外边传信,不为其他的,就是为了龙安寺那文安和尚的事情。

为着跟他下一盘棋,他也着实是不容易,赵岩甚至也觉得麻烦起来。

连带着,他觉得那陈家四小姐也讨厌起来了。

这两天他总做梦,那梦里就有那陈家四小姐的脸,当然,那张脸是盖在他小姨的头上,对他的态度还很是温和。

现在李琮回了京城,又时常在京中骑马,风头也不小。

等到现在,他也没有听说那李琮有任何要退婚的消息,反倒是给陛下传了一次谕旨,还带着那小姑娘一起在城里逛了一圈,向着所有人在显示他们的感情不错似的。

在那龙安寺的竹林外边,赵岩还一直记得那陈家四小姐流的泪水,那眼泪总做不了假。

而且看她在家中,应该也是半点都不受宠的,那左丞相陈文理对着那四小姐,也完全是对着一个下人一般。

赵岩既然应了和尚文安,自然是想要让他心想事成的。

只是现在那陈家四小姐与李琮举止亲密,不管怎么样,他也要给文安去一封信,好安安他的心。

赵岩将信发出去以后,就坐在府里想办法。

从初初见到陈家四小姐,到在丞相府中看到的陈家四小姐。

不知道文安自己喜欢的又是哪一个,可赵岩却想,心中的不安就越大。

在府里总待着事情也是特别不妙的,所以赵岩想了想,还是动身出去了。

陈文理压根就想不到赵岩会来,他那时都要出门了,这赵岩一来,他只能全推了去。

可赵岩来丞相府,却不是来找他的,而是寻陈家四小姐:“前儿见了四小姐说了会儿话,实在是茅塞顿开,这不,刚看了一本书,遇到点问题,又想要请教请教四小姐。”

赵岩是陈文理压根就不敢得罪的一个人。

平日时候,那陈文理出去就出去了,但是现在在家,也只能推了其他的事情,专门陪着这赵岩。

只是赵岩压根就懒得应付陈文理,好不容易见着陈华进来,他才笑了:“现在要见你一面着实是不容易,四小姐,几天没见了,你看着又瘦了些。”

陈华却觉得无关紧要,而这赵岩动辄看人的脸,动辄注意人的神色,在他的面前实在是不好伪装。

陈华一直以为,之前的那些话已经说清楚了。

可赵岩看着陈华,一直跟她扯一些不着调的。

说着说着,他还看向陈文理:“陈大人,我有一些事情要问问令千金,要不,你先出去?”

这陈文理见着这两个人这般神秘,心里也是好奇地不得了,可是再怎么想知道,此刻也应该走了。

走出门外的陈文理也是慢慢才想到,自己那四小姐陈华已经跟吴王李琮定亲了。

可是陈华现在却跟着一个鳏夫在一个屋子里,这个不是就污了陛下的圣旨了吗?回头陛下知道这赵岩三天两头地过来,说不定会怎么整治他呢。

陈文理现在是着实烦恼,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而里边的赵岩已经低声跟陈华唠上了。

“我知道这件事情是陛下定下来的,我今天来这里,也不为别的,就是想问问你,你是否不愿意嫁给那李琮?”

陈华觉得这赵岩跟文安还真的是关系很好了。

“我自然是愿意的,怎么都愿意。吴王对我来说,已经是特别好了。”

算了算了,她确定这是她最后一次给文安说清楚了。

“丞相大人,若是你为了这件事来这里,那也着实荒唐了些,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觉得你还是先出去吧。”

赵岩却已经盯住了她:“那不论文安,四小姐,你可真的决定要跟吴王成亲了?”

陈华毫不犹豫地点头:“那是自然。”

“那好,那如果我说,我知道你生母是谁,现在在哪里,你还像原本那样刀枪不入吗?”

若说赵岩前边的说的让她有些烦心,那后边听着的,就让她十足十地惊讶了。

第二十七章:细作一样

这陈四小姐,人人都说她的生母是叶姨娘,但是四小姐本人却对这个姨娘半点印象都没有。

因为知道她早早就死了,这陈家四小姐甚至都没有怎么想起这个生母。

只是想着龙安寺那里有个她长眠的地方,所以四小姐常常会过去给她烧几炷香,也算是谢了她的生养之恩了。

现在这赵岩见说不动她,又来这么一招。

在陈四小姐的心里,这个姨娘就是已经死了的人,陈华也压根不想去追究为什么。

“难道赵大人不知,我的生母早就死了十来年了?这些年我一直往龙安寺那里去,你既然为文安做说客,难道就不知道原因吗?”

赵岩无奈地点头:“可是四小姐难道就不好奇,你的生母到底是怎么样的?况且四小姐长了这么大,想必是没有见过自己的生母的,怎么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呢?我倒是觉得令府忌讳甚深的样子,说不定你的母亲还活着。”

这赵岩自己也承认,他是有些疯了。

这虽然是文安与陈家四小姐的事情,但是要攻破,还是要从四小姐这里下手,不然怎么悔婚就是一个问题。

现在他为了引陈家四小姐上钩,都有些胡言乱语了。

陈华几不可见地后退了一小步:“没想到赵大人还挺闲,为了文安,居然还查了下我的生母,只是不知道你问的又是谁?可惜没人能给你提供确切的线索。”

不管怎么说,这赵岩都是一个外人,他现在公然地将叶姨娘端出来,她是有理由生气的。

陈家四小姐早就成魂了,知不知道那些,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说来也是我的鲁莽,我为了跟文安下一盘棋,才会再一次来你这里。”为此,赵岩还将自己与文安的事情略略提了下,“你走之后,他整个人的精神都散了。四小姐,他确信,你对他还是有情的,只是现在他什么忙都帮不上你的,所以才更加痛苦。”

赵岩说文安的时候,陈华心中是有些沉重的。

过了这些天,她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原主的记忆在渐渐模糊,连带着对那文安和尚的情感也在褪色。

在她看来,这原主不过是个小姑娘,她也想象不到,这两个人是有着怎样深厚的感情。

当然,她自己论来也只是个小姑娘,也不好多说什么。

“我已经确定要跟吴王成婚了,若是没有别的意外,这件事是一定会成的。你既然与文安认识许久,那就好好陪着他吧。将时间花在我身上不值得,还不如加紧修行,为日后做主持方丈做准备。”

每个人做好每个人的事情,陈华确定自己现在能够重生,也是为了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那文安,按说没有了陈四小姐,可能只是伤心一阵,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她只是他生命的匆匆过客。

陈华觉得清楚地知道自己所喜欢的人要嫁给别人了,那确实也是一件暂时没有办法接受的事情。

在这样的时候,也更能显得赵岩这样的朋友存在的重要性。

赵岩好说歹说,都没有看到陈华有回转的迹象,他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文安的心愿是落空了。

与此同时,他的心愿也落空了。

赵岩觉得自己心思简单地厉害,可能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所以显得特别不成熟。

赵家那些人若是知道他做了这样的事情,肯定要笑死他了。

只是这两个人不能在一起,那也着实是可惜。

看来这文安,是注定做和尚的命。

跟丞相家的小姐搅合在一起,是没有结果的。

“我倒是希望文安能听我的,可是现下,谁知道呢?”赵岩现在可难受地紧。

陈华也不知道怎么做,这是文安自己要处理的事情。

“要不,你再给文安写一封信?彻底断了他的念想?四小姐,我觉得这样,至少能时时提醒着文安,你真的放下他了。”

陈华也在犹豫,想想,她还是咬牙坐到了书桌那边的位置上。

其实她跟文安压根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将那些在竹林里说的话重新写了一遍。

写完之后,陈华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可赵岩拿来看的时候,却说写的好:“文安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比我长的嫩,心应该也嫩一些。四小姐,这封信我会保管几天。你记得,只要你哪天想要后悔了,随时来找我。我不会那么快将这封信给文安的。”

陈华却摇头:“随你的便,我决定的事情,也不是那样好改变的。”

她只求这赵岩能拿着信走的远远的,回头那文安看了信,也好彻底死心。

等那赵岩走了,那陈文理马上就转回来,问她关于赵岩的事情:“这赵大人已经两次来寻你了,你跟我说道说道,究竟是为了何事,他要亲自上门来寻你。”

陈文理不知这陈华的面子居然比他的还要大,在朝这么多年,那赵岩可是一直没有给人什么好脸色的,更别提亲自上哪位大臣的门了。

好在这赵岩出门非常低调,所以知道他过来的人都很少,顶多以为是普通的客人。

赵岩的来意陈华自然是不会多说:“那赵大人只是遇到书本上的问题,可能觉得女儿跟他说得上话,所以便来问一下女儿的看法。只是女儿只是区区一个内宅女子,又没有什么见识,所知道的毕竟是有限,所以刚刚赵大人脸色都不怎么好。”

听到陈华的话,陈文理皱起了眉头:“那赵大人在朝上就是个性情古怪的人,若说因为这样的事情来找你,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阿华,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

陈文理突然的亲密让陈华有些受不了,她一时也不知道这人想要表达什么,便道:“父亲有什么话,可以明说,女儿已经长大了。”

“其实这些事早就该跟你说了,虽说让你母亲来讲都是一样的。可是我觉得我作为父亲,有些事情必须要让你明白。”

陈华点头:“你说。”

“你跟吴王殿下的婚事,是我跟着陛下一起确定的。在早些年,那吴王殿下一直在外领兵,也耽误了终身大事。作为陛下最为信任的弟弟,吴王的终身大事也是陛下非常重视的。陛下这些年是有意让吴王殿下入朝的,所以等你们成婚以后,我们跟吴王府的来往必然会更加密切。如果你顺利成为了吴王妃,那就是吴王殿下的贤内助了,到时候,你必须要加强留意,我们跟吴王若是结成姻亲,那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着,陈文理又顿了顿:“早些年我因为忙于外边的事情,倒是忽略了内宅里的事情。你母亲平时也事务繁忙,很多时候都顾及不到你,所以你有些怨恨也是正常的。可是嫁人了,你还是陈家的人,在外头有了事情,还是必须要告诉陈家,让我们一起来想办法。”

陈文理一通话说下来几乎是不加思索,特别连贯。

语言特别煽情,若是细细想想,其实也有道理。

可是陈华却有自己的心思,她也不是他真正的女儿陈四小姐。

她在宫中长了几岁,虽然年纪尚幼,但陈华自问,自己看人还是有一套的。

尤其是这陈文理说的时候,就像是在背书一样,半点真情实感都没有,却有点像是完成任务一样。

他是完全吃定了她,反倒是将两个人对峙那天发生的事情忘记了干净。

陈华现在还记得,自己那日在床上躺着,这陈文理瞪大了眼睛大喊大叫的样子,实在是让她印象深刻。

她是不会相信陈文理的。

但是现在,她是他的“女儿”,她一日在这丞相府,就一日要卖乖。

那顾姨娘只是个妾,她随便对她无关紧要,可是这陈文理,窦氏两人,都是顶顶厉害的。

陈华现在是小小的一个庶女,虽说跟吴王定了亲,但到底根基太薄了。

那吴王但是根基深厚,可是他的根却不在京城。

陈华听得出来,现在不管是陛下,还是陈文理,对吴王都甚是忌惮。

她早就听那是司空说过,那皇帝之位不是什么好坐的。

对于那羽帝,她的印象也很浅,不同于李琮当年常常入宫,那羽帝比他年纪大一点,也不常进宫。

照着她的印象,是那李琮一直很主动地进宫,跟她的母妃套近乎。

要知道那李栋一家人,一个个可都不承认母妃这个人的。

现在的羽帝,可是在加紧拉拢那李琮了。

不知道他们之间,又有些什么故事。

陈华想了想,倒是越发好奇了。

那陈文理又继续说了一通,无外乎出阁了也要常回来看看,有问题也要来找他的话。

陈华一个劲地点头,说着说着,还擦了下眼角那并不存在的泪水,总归那眼角是顺利地红了。

陈文理说到后边的时候,自己都感动了自己,好像陈华今天就要嫁人了一样:“总归你嫁过去以后,不能凡事都自己乱来,自己做主。你长那么大,也没有管过家里的事。回头你母亲给你弄几房陪嫁的人,还有那些管家有经验的嬷嬷们都陪着你。你凡事最好都跟嬷嬷们商量,这样也能显得你的好来。”

陈华点头:“我知道了,父亲劳心了。”

“这是我们身为父亲该做的事情,只是夫妻感情还是最重要的,婚后若吴王有另外纳妾的心思,你一定要稳住。”

陈华继续点头:“我知道的。”

从外院那边回来,陈华可累的不得了。

既要消化赵岩说的那些事,又要消化陈文理说的那些东西。

她感觉自己完全就夹在了陈文理跟李琮之间,完全就是个细作一样。

若她真是个没有情感的细作就算了,可惜她跟这两个人也完全是两条心。

那李琮自己都人精一样,她可根本不会觉得自己并带的那些人是他的对手。

不过想想成婚就要离开这乌漆嘛黑的陈家内宅,陈华却有些小期待起来。

尤其是她刚刚回了院子不久,就听说顾姨娘亲自过来的时候。

第二十八章:帮忙说说

顾姨娘压根就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来陈四小姐这里。

她是姨娘,始终是端着自己的身份,不做让自己丢格的事情。

只是这两天,一是账目的事情,二是陈华这边的事情,就足以让她焦头烂额的。

顾姨娘是来跟陈华赔礼道歉来的,这是她先前十几年从来都没有想过的。

在她的眼中,这陈华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一个小庶女,没有生母在旁,父母也对她视而不见的。

这样的一个小姑娘,在她的眼中,原本就是一个蝼蚁一样。

她甚至随随便便的,就将吴王那桩不讨好的婚事扔到她的头上。

可就是这门婚事,让她十分的不得劲。

无论是老爷陈文理,还是向来不怎么插手的主母窦氏,一个个都站到了陈华的那一边。

这个是未来的吴王妃,是陛下都看重的王妃人选,还赏赐了东西下来。

若说之前顾姨娘是恨不能将这门婚事往外推,那现在,她就是恨得不得了,恨不能撕了那算命先生的嘴。

看看这陈华,自得了这婚事以后,运气好的不得了。

其实吴王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不堪,虽然有个克妻的名头,但到底是当朝权贵,手握重兵,就是陛下也十分关爱的一位弟弟。

说难听的,只要这个吴王不犯傻做出谋逆的大事,他基本都可以在满京城横着走了。

这门婚事落在三小姐身上的时候,她还犯了傻,哭着闹着要陈文理推给四小姐。

现在看来,都是有因果的。

当然,想想那吴王李琮的面貌,可能三小姐也没有那么确定,毕竟要跟着这样的人生活的,她一时半会也接受不了。

总归这吴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因为这样,那顾姨娘跟三小姐才会心心念念的,可要是真的到了自己这里,她们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推给四小姐陈华。

顾姨娘有时还会想想,这两人定了亲,可还没有成亲呢。而且世事多变,谁知道那陈华什么时候就被吴王给克住了?这是谁都不知道的事情。

可是现在,她做事做的太明显了。

不单单是陈文理在怪她,就是那主母窦氏,也特地命人叫她过去,格外地敲打了一番。

想这顾姨娘平日里都不用给窦氏磕头问安的,很多时候,她自己都忘记她是一个妾了。

可这窦氏坐在大堂中间,她就必须要向她跪倒。

那窦氏可半点不怕她,这也是顾姨娘始终不明白的一个点,这个人端着一副贤良的样子,平日里也甚少管束她们,但是在某些事情上边,她却跟着陈文理一样认真。

是窦氏让她必须给陈华一个说话。

那顾姨娘脸皮都被臊红了,此刻站在陈华面前,她更是万般不安。

“早听说四小姐是个认真懂事的,没想到还能在外院跟着老爷说话,实在是不容易。”

可不是不容易,那陈文理最是恨女眷去外院的,可因为他的偏爱,那三小姐陈鹭过去,却不会被他责骂。

这陈华,应该也是府中女孩中的少数了。

可是陈华不太想花时间在顾姨娘身上,甚至都不想跟她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苹果便给顾姨娘端茶。

那顾姨娘坐在椅子上,身上像是钉了钉子,浑身都不得劲。

她看陈华久久不开口,只能又勉强开口:“四小姐,这次御赐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妥了。我也是在太太的提醒下,才发觉自己做的有些过了。这事情本来也不该我管,是我多事了。”

陈华想不到窦氏的动作还挺快。

窦氏的行为其实也挺耐人寻思的,先前不管不顾,到后边闹出事情来了,她就捡现成的敲打。

现在的顾姨娘虽然是得了窦氏的话来这里,但是她绝对最恨的是她陈华。

陈华看她尴尬到了极点,想到苹果之前清点那些东西,并没有什么遗漏的。

这顾姨娘也实在是丢人地紧,她应该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现在脸都是一片白一片红的。

她年纪比自己大太多了,跟着这样的人生气烦恼,陈华觉得压根没有必要。

她是许了人家,要嫁人了。

可这个女人,却要困在这内宅一辈子,如被豢养的鸟儿一样。

不知道她的青春跟宠爱还有几年,可是现下,陈华觉得可以到此为止了。

“我知道是姨娘好心了,当时从外头回来,也是气急了,没人通报我一声,东西就被往外拉走,这院子好像都不是我的了。说来陛下的圣旨那样贵重,我也不该轻易地拿出来。当着众人的面那样说姨娘,我回头也有些后悔了,只是话已说出口......姨娘你大人有大量,也不要来怪我。”

听着陈华一席话,那顾姨娘也是心喜。

那三小姐陈鹭给她学陈华的样子的时候,她还以为很难搞定,会很难下台。

可是陈华在她跟前,还是会软和的,想来阿鹭对这陈华的语气也不怎么好。

这陈华她是从小看到大的,原本就是软软糯糯的一个人,到底是不会大变的。

“怪你做什么,都是下人在中间不知道说了什么。你要知道我们才是正经的主子,平常若是那些下人们传错了话,惹主人不快也是有的。而且这样以来,我们的芥蒂也有了,这样可不好。”

陈华点头:“的确是不太好,都是下人们的过错。”

“那三小姐也是,可能在半道上听了什么,又看我不太舒服,所以才会跟你生气的。你们两个的感情本来也最是要好的,万不能因为那些小人作怪,就互相生了不满。回头我定跟三小姐说说,与她问清楚缘由。四小姐,你也要想想三小姐平日里与你的好,万不能因为这次的事情就相互疏远了。”

陈华继续点头:“那倒也是。不过我觉得我跟三姐姐都需要冷静一下,这段时间也没必要再见面了。父亲说不定什么时候圣上就下旨要成婚了,让我早做准备。”

陈华听那陈文理说的时候也有些纳闷,也不知道自己要准备些什么。

他那人,好像说说就完事了。

可陈华还是放在心上了。

陈华觉得,她现在没有生母在身边,麻烦的事情还挺多的。

好在府里的事情并没有让她忧心多久。

那小朱师傅重新给她弄了一个小工作间,整理好了,就让人送信过来了。

陈华拿到信件的时候高兴地不行,顺利从窦氏那里拿到一个可以长久出入府里的对牌,又重新整了两套比较容易行事的男装工作服,她便穿着出府去了。

与丞相府里的人是一回事,但陈华却一直记得自己要做的事情。

那小朱师傅为人认真,讲解到位,况且作坊里还有那朱师傅数十年的经验,陈华学到了很多。

她经常在小作坊一呆就是一整天,早早天刚亮吃了早饭便出去,晚上天黑了她又坐着马车回来。

院子里的人都知道,这四小姐回了府也不安生,总在她那书桌上边鼓捣她那些物件。

有了师傅教她,陈华基本是一日千里。

她对木工的这些东西兴致很浓,虽然因为练习的缘故,她常常会将手弄得满是伤口,但是那跟学到的东西相比起来,实在是太小了。

她现在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得到了一个宝贝东西,每天都要看着摸着想着,就算是摸着遍体鳞伤了,她也半点都不在乎。

而因为木工活的学习,陈华脑子里的那些图纸也越发清晰了,她现在都能想到每一个物件自己拆开要怎么做。

可陈华还是想要做的完美一些,而且有些步骤,她感觉自己还需要更切实地落实,而这些,仅靠自己现在这样的水平,也是完全不能够的。

小朱师傅原本以为这陈华作为丞相府的小姐,是吃不了什么苦的,可能一两天手上起了水泡,起了茧子了,她可能就放弃了。

等乖乖回了丞相府,也没有他什么事情了。

可让朱师傅跟小朱师傅都非常惊讶的是,这陈四小姐跟着其他初初学艺的小工基本没有差别,特别能吃苦。每天都来,而且还来的特别早。

而朱师傅看着这个努力的小辈,一是关爱,二也是因为吴王的缘故,所以对她多加看顾。

这陈四小姐不懂就问,而且手上的动作也很快。

朱师傅有时候看她用锉刀等等鼓捣东西,还是有些刻苦劲的。

而那陈华回去后又在暗加练习,进步实在是太快了,朱师傅甚至觉得她在这一行特别有天分。

李琮再次来的时候,朱师傅还给他提了提陈华这一点:“陈四小姐看着就是吃这碗饭的,可惜就要成为王妃了。殿下以后可能继续放着陈四小姐出府来学这些东西?”

“这个你应该要问她,我不想要多加干涉。”李琮记得不错的话,当时那陈华可是说着要做兵器的。

没想到她还真的咬牙坚持下来了。

这工匠的活可不好做,那陈华若是想要出头,还必须要好好练几年的。

只是想到这工匠王妃,李琮多少有些奇怪。

他也不知道这陈华会坚持多久。

只是现在,两个人也就是合作的关系。

他需要一个人做他的王妃,而陈华,只是想要离开那个丞相府。

吴王去小作坊看陈华的时候,她还在努力忙活,偶尔会遇到点问题,她才会停下来问小朱师傅。

她的头上没有一点装饰的东西,理地一丝不苟的,但额头边上还是有几缕头发垂下来。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青绿色的袍子,像是改过的男装,身上另外系着一件围袍,可全身还是沾满了木屑。

不施脂粉,若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在这里专心学艺的小工匠。

李琮看她刨木头刨地认真,看了几眼,倒是没有打搅她。

外边站着的是苹果,看到李琮,她便行礼。

李琮对这个侍女还是眼熟的:“你们小姐私下也有练习吗?”

他看到那小姑娘两手的都是茧子,有的起了水泡,有的是水泡磨破了。

苹果觉得有些丢人,她可没有听说过哪家的小姐要出来做这些东西的。

自己要是想要什么物件,让匠人来做就行了,何必这样亲自动手,弄得自己跟个粗人一样。

苹果低着头:“是的,四小姐白日晚上都不闲着,像是现在,白天也不回府,晚上熬着灯还在屋里鼓捣这些东西,都魔怔了。殿下你若是方便,不如就帮忙说说四小姐,让她别忙活了。”

第二十九章:任君挑选

外边的风不时吹进来,李琮看着这个低头的侍女,道:“原来你们小姐私下是这样的。”

“可不,这样没日没夜的,对眼睛也不好。”

“可我看你家小姐喜欢的紧,我觉得我是劝不住的。”

李琮说着,还笑了笑。

苹果低着头看不见,而原本在里边用功的陈华却听到李琮的声音,而她抬头的时候,正正好就看到了李琮。

而李琮看着的正是她。

陈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但还是放了手,慢慢从位置上起来。

她在这里也坐了很久了,正好要放松放松。

“殿下站在这里多久了?”

李琮道:“有一会儿了。一起去吃中午饭吧。”

原来都到中午的时间了,陈华也不客气:“那就一起吃点,我收拾下东西。”

小朱师傅一直在作坊里,他最近接了一个单子,需要连日赶工。

开始的那些有小工帮忙,但后边那些要特别细致的,就必须要小朱师傅这样多年经验的老手来。

对于陈华出去吃,他只是挥了挥手,并没有想要一起去的意思。

李琮自来了京城,其实还挺闲的,没有什么事情做,他也暂时不想跟朝中的大臣们往来,所以整日里就在城中游荡。

陈华听着小朱师傅们说,最近大街上的人都少了许多。

小朱师傅没有说笑的意思,陈华甚至感觉到他语气的一些可惜。

就陈华看来,李琮的面目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憎,只是刀划的位置有些偏,所以看着凶了不少。

加上那李琮在军中少不得要杀人,所以他整个人的气质跟京中的那些富养的子弟可能有些差别。

但是也不到人人都憎恶的那种地步。

有时候陈华想想,或许是因为是自家做的事情,所以她对李琮的外貌有些美化了。

至少走在大街上的时候,人人都是避着走的,很多人甚至都不敢看向李琮,反而对她频频投来诧异的目光。

最后,陈华和着李琮进了一个包厢。

相比于外边店小二的响亮吆喝声,在李琮这里,他明显低声下气了许多,整个人都有发抖的态势。

陈华看了下菜单,很快就点好了菜。

李琮倒是没有什么挑剔的,所以也没有说话。

等着可怜的店小二走了以后,陈华才慢慢开口:“听说殿下以前来京城,都是戴着面具的。怎么这些天见着你,倒是没有见到一次。”

陈华想着,或许李琮戴着面具的时候,路上的人不会那么抵触。

而看样子,那李琮好像根本就不在乎旁人的目光,像是此刻,他就是在正视陈华。

“陛下的旨意来得太快,我便也没有来得及戴面具,所以在京中这次便都不戴了。怎么,这些天下来,你可是看惯了我的脸?”李琮觉得这陈华胆子还挺大的,除了第一次在城外见面,她有些惊讶害怕,到后边,她居然还挺冷静的。

他这张脸现在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至少很多人在目光触及到这张脸的时候,是想要逃开的,就算是强着自己来跟他说话,但还是不想要看到他的,一直低着头,好像地上有黄金一样。

这两天进宫,羽帝也时不时提醒他,让他戴个面具来上朝,免得吓着了朝中那些年纪大的老臣。

这或许也就是他不想要进京的原因之一了,一个个其实都不是很想见到他,但是无奈于权势,还是必须要跟他打交道。

李琮觉得这张脸反而能帮他过滤掉一些人。

像是此刻,这陈华就是完全过滤完毕的一个人。

她竟然敢问他这样的问题,想来是真的不拿自己当外人看。

“看惯倒不至于,可若是殿下戴个面具,或许周围人的反应不会那么明显,殿下说不定也能少受一些伤害。”

李琮有些诧异:“你觉得那些都是伤害吗?何以见得。”

陈华摇头:“我只是感觉到的,民女向来都是待在内宅中,与人接触地不多。可设身处地站在殿下那个位置上想,我要是殿下本人的话,我不想要人人都避着我。殿下,我心里是希望人人都喜欢我,看着我都会笑的那种。”

李琮慢慢喝茶:“可是不会人人都喜欢你。我倒是觉得现在这样子不错,至少没人过来问我什么东西,也没人找我套近乎。朝中局势复杂,我这样的反而还清静一些。”

李琮说的浅,但陈华还是听明白了。

“像是此刻,你愿意我戴着面具跟你聊天吃饭吗?”

陈华也像他那样喝茶:“不知道,你自己喜欢就好了。”

问她也没用,她是自小就看过这张脸,虽然心里会害怕他会杀了自己,但是她变了,他总不会无缘无故就来杀她。

陈华现在是丞相府的小姐,再加上是陛下亲自赐婚,她有恃无恐。

只要自己好好隐藏着,李琮不会有任何发现的。

两个人正有一下没一下聊着扯着,那头店小二已经陆陆续续开始上菜了。

而且陈华发现李琮有一点好的,就是不敏感自己的那张脸,若是连提都不敢提,那她才会觉得事情棘手。

像是现在,他们两个也能像是朋友一样说话吃饭。

在李琮的眼里,她只是一个看着像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甚至都称不上一个女人。

可是现在的她,对他还是有用的,不管是搪塞的借口还是其他。

就像他此刻对她的作用一样。

陈华心里是有些感激的,若不是陛下突然的赐婚,她在丞相府里的路说不定还更难走一些,什么时候能够出府都不一样。

当权者就是有这点好。

李琮吃东西很快,在感觉到陈华时不时看向他的目光,他的动作才慢慢缓下来。

“你若是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需要我戴面具,也未为不可。”

陈华抬眼,有些兴奋:“真的可以吗?”

“我向陛下要求我们早点成婚,进了吴王府,你得听我的。”

陈华根本想不到这李琮还有这样的要求,她留神注意着他的表情:“殿下应该是不想留在京中吧?”

若是成婚后他常年在军中,也挺好。

陈华想到这一点,也慢慢开始计划起来了。

“这是我的事情。我们现在说着面具的事情,你也看见了,在我旁边走,你可能走到面临不一样的目光,戴了面具以后,这样的目光可能会少很多。你不是要人人都喜欢你吗?你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只要你想,你很容易就能做得到。”

李琮很明显,要跟她作交换,若陈华只是单纯要别人的喜欢,或者说出于面子,说不定即刻就答应他了。

可想到他那些条件,陈华却犹豫了。

这种事情还是需要慎重的。

她需要多一点的时间好好想想,吃完小半碗米饭以后,陈华提议:“殿下难道就不曾请些擅长治伤的大夫给自己治脸上的伤口吗?若殿下能治好脸上的伤,说不定你都用不着娶我,这世家小姐这么多,一个个都能挑花了眼去。”

在陈华看来,虽然陈文理现在是左丞相,但到底是根基太薄,没有底蕴。

在皇家,很多人都会倾向于跟那些百年的世家贵族联姻,就算是出了事情,也可以利用家族的关系相互照应。

可陈文理家只有他一个人是出来做官的,家里的女眷们要不没有娘家,要不就是家中只是有一口薄田,要不就是商人之后,虽有些小资财,但是跟这京城中的很多人家比起来,实在是不够看。

这李琮,亏就亏在这张脸以及克妻的名声上边。

可若是一个男子长得足够俊俏,又拥有着那样的权势,大把的年轻姑娘们都会前赴后继的,绝对不会像是现在这样人人避走。

李琮差不多都被陈华那认真劲弄笑了:“四小姐若是得空,不如多问问师傅们木工的许多问题,倒是来操心我的事情。四小姐,你若是愿意,当个媒婆也是成的。只是我现在对我这张脸还挺满意,留着这张脸,也能提醒我一些事情。你可能也曾听说,我这张脸是前朝留下来的。”

李琮突然的严肃,让陈华有些害怕:“不错,是有那样的传闻。”

“那你可知道,前朝那公主现在还逃脱在外边,朝廷现在还有很多路人马在追查她?”

陈华继续夹菜:“这个我倒是没怎么听说,毕竟我只是个长居内宅的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的。”

“那前朝公主姓陈名华,说来倒是巧,跟四姑娘你是同名同姓,而且更为有趣的是,你跟那陈朝公主,其实也挺像的。”

陈华扒拉饭:“这个我倒是不知,可若说陈朝,也已经有十年了吧,殿下这些年过去,难道还见过那公主不成?竟然知道我跟那公主长得像。”

“如你所说,都十年了,我都没有抓到那个公主。说来我也跟那公主有些渊源,那时候的我还是有些记忆的,何况前朝那么多的画像,我自然是知道那公主长大了会是个什么样子。”

陈华点头:“那殿下很厉害了。”

“都说漂亮的女人长得都是相似的,四小姐在内宅中看得多了,可能也有自己的看法。”

陈华摇头:“如我跟殿下说的那样,我长居内宅,见也未曾见过那陈朝的公主。”

李琮点头:“的确如此,可是看着陈四小姐,便能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必须要将那陈朝公主拿住。其他的什么世家女子,长得能跟前朝公主像的,我倒是没有听说。所以陈四小姐也小心些,好生护着这门婚事,不管是对我,还是对你,都是有好处的。”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陈华忙不迭地称是:“殿下说的有道理,是我嘴误了,我跟殿下的婚事是已经定好的,其他的世家姑娘殿下还看不上呢。臣女真的是三生有幸。”

说着说着,那陈华差不多都要哭了。

倒来倒去,没想到还将自己给折了进去。

看来这李琮对她的恨意深着呢,就算是要娶,也要娶一个长得跟仇人差不多的,好时时提醒着自己复仇。

李琮这人太能记仇了,都十年过去了,她要怎么赔?

第三十章:什么关联

看着陈华差不多要哭的样子,李琮笑弯了嘴角:“你且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再怎么残暴也不会将仇报在你身上,只要成婚后你好好的做好你王妃的事情就好。”

陈华抬起头:“就这么简单就成了吗?”

可是有些事情是她必须做的。

李琮点头:“那当然,而且你也尽可以放心,人家前朝公主比你大了那么几岁,你充其量就是个小姑娘罢了。”

“是的,我就是个小姑娘而已,比不得前朝的公主。”

李琮看陈华吃饭的动作停了,还催促她:“快些吃,等吃完了你还要赶去小朱师傅那好生学的。”

可陈华还有问题:“殿下适才跟我的小侍女说什么了?我刚刚在干活,什么都没有听到。”

“没什么,就是说下今天的天气。你也是难得,竟每天都来。”

陈华继续吃饭,她是饿狠了,她现在正在长身体的阶段:“殿下难道以为我只是说笑吗?人人都可以觉得不是真的,但是殿下起码要相信我。殿下若是能够一直信我,我便能一直这样下去。”

李琮只是觉得奇怪:“你好端端的做你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我相信?”

“殿下可能有所不知,现在殿下跟我定了亲,您就是我最大的靠山。平日里我除了出去祭奠我的生母,可是鲜少有机会可以出去的。若不是因为有了殿下这个借口,又有殿下给我介绍人,只怕我现在还在府里窝着呢。”就这一点上,陈华对李琮还是十分感激的。

李琮见陈华说的真挚,便跟她打听她在府里的情况。

他作为吴王,又是在军中的,向来都是很少知道京城中的事情,尤其是内宅里边的事情。

不得不说,没有一个女主人,就是有这么一点不方便,就他整个吴王府而言,若不是细细去调查,他们对于各个府里内宅的那些事情都是一片空白的。

这内宅上的事情虽然比不得朝事,但是却能够影响朝事。

陈华倒是没有添油加醋,从她的生母早逝,到她在府上的地位跟处境,她都是站在一个比较客观的角度阐述的。

听完她说的话以后,李琮看着她倒是温和了许多。

“只是你经常出外边来,在你家里也没有任何的根基,只怕到时候你来了我吴王府,还会被他们捏在手心里。”

“那吴王殿下就太小看我了,殿下你且放宽心,有些事情我能够自己解决的,必然会全部自己亲自动手,不要脏了你的手,也不会让你烦恼的。”

这个小姑娘乖巧懂事的就像是自己的属下一样,不得不说,那李琮对于陈华的事情,多少还是有些兴趣的。

他在外边的风闻不好,但是另外一半,就算是名义上的另外一半,也总不能是任人欺凌的小可怜才对。

这陈华看着年纪小,可却是充满棱角的一个小动物。

这样的陈华,李琮觉得,就算是以后一起做事,也不会说太无趣了。

他竟然有些后悔起来了,若是早知道京城中的姑娘们这么有趣,他应该要早点回来的。

陈华只能说是他生命中的意外。

李琮吃东西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吃完了。

而陈华的动作还没停。

“虽说不必麻烦我,但若是你有什么事情处理不好,或者是不便处理的,也尽可以告诉我。我的名头你自己也可以看着用。你现在毕竟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若是能利用的东西,你可以看着来利用。”

听了李琮的话,陈华自然是感激不迭。

“那是必然的,殿下,我不会让你丢人的。”

李琮笑着:“话也不要说的太早了。只是你那木工的活计,也要看着来,那小朱师傅可是十数年,数十年的积累,你一口也吃不成个大胖子,只能慢慢地来。”

“殿下,我之前应该跟你说过,我对兵器是感兴趣的。”

李琮点头:“不错,你好像是那样跟我说的。”

还好他没有给她介绍个铁匠,回头她要是自己打上铁了,只怕那小侍女说不定就不跟她了。

“我学木工,也只是一部分而已,而且殿下,送人送到西,您是军中出来的,若是有什么趁手的兵器,您可否能够接我一观呢?”

李琮自问自己在陈华面前耍过的,也就那么一两件东西。

“说吧,你想要看哪一个?”

陈华压根想不到这李琮竟然那么好说话:“我现在只想要看看殿下的弓弩,我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那样精巧的兵器。”

李琮挑了挑眉:“你倒是识货,只是我今天没有带出来,只能别日给你看了,现在我手头上倒是另外有一件东西,不知道你要不要看。”

对于这些个东西,陈华可半点不挑:“要的要的。”

李琮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物件。

东西非常地小,但是做工却非常精致。

陈华一下就看愣了,而且很快就问道:“这个是?”

“这个小东西是最近改良过的,比较适合内宅的女孩子玩。”说着,李琮还给她做示范。

这东西也是木工制成的,乍一眼看去,只是个做工比较特别的小木镯,但是经过李琮的讲解,却发现这东西别有乾坤。

这是一个暗器,而是是只有佩戴的主人才可以用的暗器,可以放出很小的细针。

“这些针都是有麻药的,死不了人,但是能让人睡上一两个时辰。”

看陈华对这东西非常好奇,李琮还直接套在了她的手腕上:“这东西你自己戴着玩吧。”

“这东西要送给我吗?”陈华摩挲着这个手感独特的木镯子,问道。

李琮点头:“你身边也没有一个会武功的人,你也手无缚鸡之力之力,有这么个东西,说不定你的心会定一点。只是有一点你要清楚,这东西攻击的范围很小,最好不要在人多的时候用。”

陈华有些激动,但是面上却还维持着镇定:“这是自然的。”

“你多试着玩玩,虽然我觉得你可能不会常用这东西。”

陈华却有别的问题:“这些东西都是殿下自己做的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李琮摇头,“是军中一个老匠人弄的,他跟一个老军医关系挺好,他喜欢整这些小东西,可惜在战场上用处不大,我们带兵打仗一般都喜欢用大件的。”

陈华喔了一声,心里有些失望:“那照着殿下的意思,原先那弓弩也是那老匠人做的吗?”

李琮点头:“不错,只是那老匠人现在眼睛不好,耳朵也背了,回头只能让他的徒弟将这些东西传承下去了。”

看得出来,这李琮感到了可惜。

陈华觉得想要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就遇到了一个问题。

老匠人跟容妃,又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这是她怎么想也想不清楚的。

“你若是对这些感兴趣,回头若是有机会,你说不定还可以见见那老匠人的徒弟。”

陈华摸着那镯子,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不断地应好。

饭吃得差不多了,李琮便送陈华回了作坊,而他也没有久留,上马走了。

陈华心里有点乱,好在小朱师傅对着她叮嘱了不少,又跟她提了一些她存在的问题,所以她便没什么时间去想容妃跟那老匠人的事情。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候了。

苹果饥肠辘辘,她跟在陈华的后边,看着她的身影:“小姐,我们要这样子下去到什么时候?”

陈华快步往前走着:“你若是受不了,就让别的人替你。”

“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别家的小姐,也没有像小姐这样行事的。奴婢听说的那些个待嫁的小姑娘,都是亲自在家中绣嫁妆的。”

陈华嘴里不停:“这个就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了。”再说现在陈文理的意思是尽快成婚,但是也没有个日期什么的。

陈四小姐可能会一点缝缝补补,但要绣嫁妆,那实在是太看得起她了。

作为公主的陈华,先前可是从来就没有碰过针线这些东西。

她要嫁给吴王妃,那陈文理都不着急,她自然也不急着嫁妆的事情,总归这世间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尤其是嫁衣这些。

苹果见自己说不动陈华,心中也着实叫苦。

虽说跟着陈华能出府去看看,可是整日地跟在她身后,她也只能困在那小作坊里边,又是闷又是无聊的。

对于苹果来说,那些时间都是被浪费掉的,半点用处都没有。

可这四小姐显然不是那样想的,看她跟小朱师傅说话的样子,以及用功干活的样子,就知道她可能要继续这样子下去很久了。

而且苹果还不能跟陈华说,这是主母窦氏的意思。

这四小姐专心致志做着自己的事情,可能也不知道外边那些人对她的议论。

不管是跟她来往密切的吴王,还是陈家四小姐常常出入市井,在那男人们的地方一直待着。

那些个风言风语的,如若是被个内宅姑娘听到了,脸皮子薄的肯定羞都要羞死了。

自然,这陈华是不怕的。

因为陈四小姐都敢上吊自尽了。

在苹果看来,死了一回的陈四小姐,也果真与先前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自己就有自己的主意,谁都别想要说动她。

苹果是好说歹说,就差说这个也是窦氏的意思了。

陈华走得很快,回了自己的院子,吃了晚饭洗漱之后,她又定定地坐在自己那书桌的位置上。

陈华摩挲着手腕上的木镯子。

若是没回忆错的话,这脑袋里的图纸,也是有这个镯子的。

这是个特别小的东西,而陈华也没有去细细看。

她只是留神了司空那鞭子以及李琮那弓弩了。

难不成这些个图纸是朝中这些重臣都有的?根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陈华好奇地不得了,眼见着苹果几个远远地站着,她也转开了自己手腕上的木镯子,凑在灯光下认真地看。

陈华一边认真看,一边回想。

这镯子虽然跟图纸上的样子有些像,但是里边的构造却是有些差别的。

陈华生怕弄坏了那镯子,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的。

寂静的夜晚,时不时地传来爆灯花的声音。

她太认真了,以至于身旁多了一个人都没有发现。

第三十一章: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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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心思难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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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如此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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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一世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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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误会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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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最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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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没有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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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最要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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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天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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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他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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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懂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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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她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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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心思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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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这样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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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那个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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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婚事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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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吵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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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有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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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请多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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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一起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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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没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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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簌簌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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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同样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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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你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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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这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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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不该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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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我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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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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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捏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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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又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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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真是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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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美男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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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忒肤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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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不该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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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自尊自爱

“都给我死!”

“一群废物,也想害我师弟!”

大喝声在此刻接连开始响起,随着喝声的吐出,轰轰爆响也接连传了出来,肉眼可见,远处那本来充满火焰的天空,在短短那瞬间,竟开始变的昏暗了许多,那充满毁灭性的气息,在此刻也开始渐渐削弱了,似乎被什么强大的能量击中了一半。

“什么!”

看到这一幕,陆麒麟本来脸上的冷静也在此刻变为了意外,似乎他也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这个变故。

“呵呵,陆兄,你的手段,废了。”

看着陆麒麟,方恒笑道,“我既然知道你会躲在暗处对付我,那我岂会没有准备?早在你派杀星天宫之人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会暗中出手,所以,我提前用令牌通知了我的几位师兄,让他们过来,不然的话,陆兄以为我会这么简单的和他们这群家伙硬碰硬?都是有神器的家伙,和他们硬碰硬,我又不是疯子。”

“原来如此。”

听到了方恒的话,陆麒麟也了头,“亏了我还以为你方兄自负无敌,要一举把他们全歼,所以才和他们硬碰硬,原来方兄早有安排,之所以和他们硬碰硬,只是为了引我出来而已。”

“是这意思。”

方恒笑道,“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咱们公平合理,想必你也不出我什么,对吧新时代英雄联盟。”

“呵呵,这倒是实话,我既然算计了你方兄,你方兄自然就会算计我,这没什么好多的,只是我没有想到,你方兄的判断会那么的准,手段会那么的强,明明是我算计在先,到最后还是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陆麒麟笑着摇摇头,“不过这样也好,方兄今天算是提醒了我一次,以后,我会吸取教训的。”

“陆兄还想有以后?”

方恒一笑,“今天,可就是你陆兄的死期了。”

轰!

话语之间,方恒的手掌就是一转,肉眼可见,那高达千丈的黑暗之门→→→→,♂c≥在此刻竟突然开始转向,一下就对准了陆麒麟,下一刻,那黑色的大门内部,就猛然喷发出了一股五彩能量洪流,对着陆麒麟就冲击了过去!

看到这股能量洪流来袭,站在天空中的陆麒麟也是眼神严肃,没有动弹。

他知道,这股能量,是方恒利用黑暗之门吸收之前各大天宫神器的能量反弹,其中还夹杂着方恒本人那雄浑的魂能,看起来袭击的速度不快,实际上却是范围性的,他就算跑,也跑不过去,只能硬生生的抗。

“呵呵,陆兄,施展手段吧,我知道,像你这种人,保命的手段绝对不少,我真想看看,你能用什么手段破开我的攻击。”

看着陆麒麟,站在黑暗之门上的方恒也是笑着了句,陆麒麟眼中也是露出了无奈之色。

“哎,方兄真是可怕的人物,一旦算计失败,那付出的代价,就是惊人的,不过那也没办法,谁让我算计你方兄了呢?”

话语吐出,下一刻,陆麒麟的手掌就蓦然一抬,嗖嗖破空声立刻开始从远方传来,肉眼可见,那本来声势就已经无比弱的火焰虚空,在此刻彻底丧失了最后的能量气息,数十颗火红色的珠子一下就飞到了陆麒麟的身前,轰的一声,当场让陆麒麟的身影被火焰笼罩!

轰隆隆!

方恒黑暗之门所喷发的能量一冲击到陆麒麟身体表面的火焰上,当即就开始爆炸起来,短短片刻,就让陆麒麟的身体都开始接连颤抖。

只是在陆麒麟身体表面的火焰保护下,方恒的那股五彩能量洪流,却无法伤害到陆麒麟半分。

等到一切的能量就散尽之后,方恒的黑暗之门彻底消失,下方之前那些围杀方恒的各大天宫个弟子,此刻也只剩下了几个。

剩下没有出现的,全部都在方恒刚才所释放的那股能量下,化为飞灰了!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那么的强!”

下方的杀魂这时候仰头看着天空上的方恒大吼道,太恐怖了,仅仅是吸收他们的能量反过来进行爆发,就让他带来的那些人损失了那么多,甚至连带着他们的神器,都化为了飞灰消散!

如此力量,已经不是魂武境能够涵盖的力量了,近乎于神武!

“呵呵,杀魂兄,此时此刻,可不是质问的好时候。”

就在这时,天空中那抵挡住方恒能量洪流的陆麒麟也笑道,“我如果是你,我会趁着这个时间走了,而不是等死极品小医师。”

这话一出,顿时间,下方的杀魂就是脸色一变,下一刻却二话不,身体一转就化为了虚无消失无踪。

同一时间,看到了杀魂离开,血魔,夺神,死亡还活着的几个人也都是脸色一变,却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动用身法,纷纷离去。

他们不知道方恒是怎么变的这么强的,只是现在情况表明,方恒就是那么的强,那他们只能走,不管怎么样,保住自己的命才最重要。

看着那些人的离去,站在天空中的方恒也是露出了冷笑,却根本没有动弹,目光只是盯着陆麒麟。

“哦?”

见到方恒的目光,陆麒麟也是眉毛一挑,“呵呵,这么多人都走了,你方兄不去追一追?”

“呵呵,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不值得我去追,倒是你陆兄,才是值得我杀的人,没了你,他们什么都算不上,那我为何要舍本逐末呢?”

方恒淡笑着了句,下一刻就手掌一招,嗖嗖破空声也再此刻开始接连传出,肉眼可见,短短片刻,方恒的身边就出现了几道人影。

正是黄天,刘尘几个师兄!

“方师弟。”

一来到这里,黄天就笑着对方恒一头,“短短三个月时间,你就再次突破了一个境界,这可真是让我等意外,本来我们还觉得你一个人有些不安全呢。”

“哈哈,几位师兄想太多了,师弟我什么时候吃过亏?”

方恒也是大笑道,“倒是几位师兄也都进步不潜,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我却能感觉到诸位师兄的能量更加雄厚了。”

“哈哈,也是侥幸而已。”

黄天大笑头,下一刻,目光就看向了陆麒麟。

“陆公子,你堂堂麒麟天宫少主,却屡次对付我师弟,这有太不像话了吧。”

“呵呵,强者,总是要和强者对决的不是么?黄兄在未拜入双神天宫之前,不也一样是好战之人?杀了不知多少天才豪杰,可谓仇家遍地,我陆麒麟也不过是把方兄当做了想要超越的对手而已,这又有何错?”

陆麒麟笑着了一句,顿时让黄天一愣,下一刻就笑着摇摇头。

“呵呵,陆公子话的倒是没问题,可是做的却有问题,我黄天未拜入双神天宫之前是杀了不少天才豪杰,可我那都是公平邀战,从未耍过阴谋诡计,你陆公子可不一样,想战我师弟,却偏偏还联合其他人,又是偷袭又是耗费我师弟力量,这算什么超越?”

“呵呵,这便是对武道的不同理解了,黄兄理解的武道,是正面对决,堂堂正正,我理解的武道,却是一切皆武,行走坐卧是武,勾心斗角也是武,既然都是武,我为何不能用呢?”

陆麒麟笑道。

“嗯,照你这么来,你也是有理。”

黄天笑着头,“不过你有你的理,我们也有我们的理,咱们的理不一样,那只能靠着拳头做决定了,所以,陆公子接下来也别怪我们人多势众打你一个执刑无限。”

“哈哈,怎么会?成王败寇而已,你们群起而上,自然是你们的本事,我死了,自然是我没本事,那我当然不会怪你们。”

陆麒麟大笑,“不过,你们几位想要杀我,可不一定有那么简单。”

“呵呵,杀你本来就是不简单的事情,不过,不简单,不代表做不到。”

方恒这时候笑道,“现在,施展你的手段吧,我想看看,你陆兄有什么手段能化解现在的危机。”

“化解是无法化解的,不过争取时间,却也够了。”

陆麒麟一笑,下一刻双手就猛然一合,轰隆隆的火焰立刻从他的身上爆发了出来,一股股毁灭的气息顿时开始释放。

肉眼可见,随着这股气息的释放,本来就破碎不堪的虚空大地,在此刻竟开始嗡嗡爆炸起来,似乎陆麒麟要把这一方天地给彻底毁掉。

“哦?利用神器的力量,毁灭一方世界,进入空间乱流么?”

看到这一幕,黄天眉头一挑,淡笑道,“你这力量,的确是够了,能做到这种事,不过,我们又岂会同意呢?”

嗡嗡嗡!

话语吐出,黄天的身上顿时爆发出了一股恐怖的魂能,瞬间就化为了巨大的白色光柱,一下就撑住了这方圆万里的虚空大地,同一时间,白流风,陈皇等人,也都在此刻纷纷爆发力量化为光柱,撑起了这即将破灭的世界。

陆麒麟想破灭世界,那他们就要保住这个世界,他们就不信,在他们几个人的联合能量爆发之下,陆麒麟还能毁掉这世界。

“呵呵,双神天宫诸位果然都是高手,有你们在,虽然我有着这些神器,不过想毁灭这里也是极难的。”

陆麒麟笑道,“但可惜的是,我本来就没想毁灭这里。”

话语之间,陆麒麟合住的手掌就猛然一松,呼呼狂风涌现,肉眼可见,那本来从陆麒麟身上爆发出的火焰和气息,在此刻竟开始快速的回收到了陆麒麟的体内!

当最后一火星进入陆麒麟体内消失无踪的时候,陆麒麟的身影也是一闪,竟突地消失不见了!

“什么!”

看到这一幕,黄天等人都是目光一缩,他们都能看的出来,这不是什么身法,这也不是什么幻境,陆麒麟,就是这么生生的消失不见了,没有任何的踪迹。

“呵呵,到底是神武之子啊,好东西真多。”

就在黄天等人惊讶的同时,方恒也在这时候笑了起来了,“神武世界,我一直以为就我一个人有,却没想到,你陆兄也有。”

话语落地,黄天等人的眼神顿时凝重起来了。

神武世界!

有这东西,几乎就是立于不败之地!

第六十六章:未来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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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不会多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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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天上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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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不得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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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可怕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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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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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没有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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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有我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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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毫七无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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