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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道总裁不是仙》


第36章 悲鸣

天幕的边缘幽幽泛上血红色迷雾,悬挂在沉墨一样的夜色里。

一辆雷克萨斯飞快地穿过夜雾。

风,依旧呼啸着……

雪夜有些倦意了,就很自然地把头枕在星海翼的腿上,而对方也很有默契调整姿势,让她尽可能舒服地把自己当做枕头。

雪夜凝望着星海翼胸前的十字架吊坠,仿佛有了催眠的魔力,在自己眼前缓慢地旋转着。

她慢慢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

梦中,无边的大雾漫天席地的涌来,她意识到那并不是雾,而是粉尘。

天空布满阴霾,仿佛末日来临的征兆。

不远处几个日本军人在评估受灾情况,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围在一起烤着火。

此时她发现自己正伫立在一座残破的建筑中,放眼望去,一片残骸瓦硕的惨烈景象。

这是……

1945年的广岛。

雪夜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两个人影正向这里走来。

“爆炸中死亡的人数还没统计出来,不过即使统计出来,日后还是会有人因为辐射而死去!”一名灰色西装官员模样的男人说道。

“我一直不相信他们所谓的末日之说,那只不过是煽动民众发起对华战争的舆论导向,但是看见眼前这一切,我相信,这也许就是末日吧!”穿和服的年轻女子说,她手中还握着两把武士刀。

这是……

神尾六合和自己的前世,千鹤子!

雪夜静静地伫立在废墟中,聆听着两人的对话。

神尾六合说:“但是我们仍然站在这里,活得好好的!”

神尾千鹤子说:“就是这样傲慢的心态,才会引起这场悲剧,蟒蛇妄图吞下豪猪,其结果就是这样的惨状,可这样的惩罚实在太大了,不应该让无辜的百姓承受这一切!”

“日本的重建工作会很麻烦,我们神尾一族肩上的担子也会很重!”神尾六合的脸上有些许狂热,憧憬着远方的天空说:“当阴霾散去,我们神尾一族必将成为夜之彼岸璀璨的飞星!”

神尾千鹤子忽然转过头,凝望着哥哥说:“其实我很痛恨哥哥这样的武士,不在乎自己的命,更不在乎别人的,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可以毫不犹豫地夺走别人的性命,有时我觉得哥哥,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

面对妹妹的指责,神尾六合昂首挺胸道:“即使满身罪恶,我还是希望大和民族能繁衍下去,守护正义的人,双手必然沾满鲜血,最后也必将因这鲜血而黑暗!”

“我准备离开这里!”神尾千鹤子说,她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个丧失了信仰的武士。

“去哪?”

“去中国!”

“在这个时候?”

“对!”

“国共已经开战了,你要去那里做什么?”

“我听说,在中国的北方有座金刚寺,我想去看看,或许能参破生命的奥义!”

“是啊,你是超脱世俗的,是应该走得更远……”神尾六合轻声问:“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千鹤子将一把扇子交给哥哥,泪容中露出微笑说:“也许,我永远无法成为哥哥这样的武士,但我会像武士一样死去,此为饯别之礼,也希望哥哥能够跟随自己的内心,不断超越自我!”

神尾六合接过那把扇子,展开后,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小篆: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而背面则写着:有缘不死,有爱不灭

看着妹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粉尘中,神尾六合脸上满是不舍之情,他急走两步,奋力地挥舞着双手喊道:“千鹤子,一定要回来啊,要记着……”

“哥哥就是你的剑刃,无论你在何方……”

千鹤子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神尾六合颓然地跪在地上,双手捧着那把扇子喃喃地说着:“请一定要回来,洗清这罪恶的血……”

……

窗外一片漆黑,道路两旁伫立着一排排树影,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快到下鹿村时,雪夜似乎还没醒。

星海翼分明感觉到有些许温热渗进自己的大腿上,恍然惊觉,发现她在流泪。

一定做了很悲伤的梦吧!

这时,星海翼看见前面酒馆停了警车和救护车,车灯的光亮把那些朦胧的人影照得清晰起来。

看样子又死了人。

当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后,星海翼这才看清楚,其中有一辆是神尾月的车。

他的司机正在向警车还原事发经过。

昏迷中的真理子也被抬上了救护车,门口放着一具烧焦的尸体,两只手张得像鸡爪子一样狰狞恐怖。

司机回头询问,是否需要自己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星海翼抚摸着雪夜熟睡的脸颊,她睡得很沉,呼吸均匀而绵软,那俏丽雪白的面庞上还带着淡淡的泪痕。

“不必了,我们原路返回!”星海翼对司机吩咐说。

她们没有下车的必要,因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第二天,真理子从医院醒了过来,星海翼和雪夜去看望了她。

“好些了么?”星海翼坐在床边问。

“嗯!”真理子说:“像是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只不过对于昏迷时发生的事,我没有一点记忆!”

“那就当做一场梦吧!”

说完,星海翼蹙着眉头,从口袋里摸出药盒,她现在全靠这种药来压制疼痛。

雪夜从她手里接过空水杯,默默地走出病房。

“她好像很依恋你!”真理子看着雪夜的背影说。

“她有时候像个孩子,只是不懂得表达!”星海翼轻声叹息。

真理子咬了粉唇,握住她因为疼痛而攥紧的手,小声问:“你病得很重啊?为何不接受治疗呢?”

“只是……”星海翼扬起嘴角,倔强地说:“只是想走得体面些,像个武士一样,毫无留恋的死!”

真理子婉然轻叹,然后一个信封交到星海翼手里,说是外祖父生前给雪夜准备的礼物。

星海翼打开来一看,那一本日籍护照:神尾鸣!

“原来这一切,都是老爷子早就安排好的,真是个老狐狸!”星海翼嘴角有不知名的笑容。

真理子掩唇笑了笑:“是啊,祖父一直在等姑祖母回来,他相信命运是一场轮回,至死不渝!”

星海翼想到雪夜日后的命运,就用力握住真理子的手说:“答应我,照顾好她!”

“放心吧,我会的!”真理子迎着一个将死之人满含真切的眼神,坚定的点点头。

两天后,神尾六合的遗嘱公布于世,五位反神派继承人全部死亡,唯一的继承者是……

神尾鸣!

悲鸣的鸣!

第37章 罪爱(一)

以后的三四天里,星海翼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和雪夜呆在一起。

经常,她看见雪夜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着湖中富士山的倒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不过,一坐就会很久。

她就像是湖中的那艘落下帆的小船,静静地漂浮着。

不知泊在哪里,也不关心将要漂向何方。

有时星海翼觉得,这个女孩喜欢这儿,只是因为不想面对大陆的那个家。

但现在,她已经是一个真正的公主了。

她继承了神尾家族最大的一支非流通股权,足有千亿资产。

同时,也继承了神尾六合的意志。

只要她愿意,剩下的十年……

不!

她可以永远这样奢华高贵地生活下去,只不过当信仰回归理智的时候,必将意味着凋零。

因为,没有谁能逃脱由盛而衰的神的意志。

这是一天中最柔美的时刻,阳光撒在雪山、湖泊和森林上,在湖边的草坪上……

两人正在享受着这尘世之外的黄昏。

远处一辆顶级宾利缓缓驶来。

这是继鹿岛家族之后,第二个东京本部的财团访客。

因为事先已经通过电话,所以雪夜对泽田石川的到来并不吃惊,对这位反神派大佬表现出,她也表现出了应有的礼貌。

富士山在暮色中渐渐模糊,上了年纪的泽田石川感叹道:“这里真是天堂,鸣小姐可以陪我到湖边走走吗?”

“荣幸之至!”雪夜说,她眼睛依然那么平静。

坐进宾利车后,泽田石川含笑问她:“鸣小姐是经历过生死的人,那是一种怎样的恐惧啊?”

“生亦不喜,死何所惧?”在泽田石川的注视下,雪夜平淡地说道。

泽田石川陷入沉重的思绪,满头白发岁月沧桑。

此前他一直想不通神尾六合的极端做法。

直到见到他这位转世的妹妹,泽田石川有些理解这位已经故去的老对手了。

在这个女孩子身上,泽田石川确实看见了千鹤子的影子,也完美继承了神尾六合的意志。

那是飞星闪耀夜空般璀璨的华丽,虽然短暂,却瞬间永恒。

但此举打乱了泽田家族和其他反神派财团对神尾一族的掌控,事已至此,你去骂一个死人也无事于补,只能欺负一下新继承者,看能否在这盘新的棋局里,得到一个有利的开局。

“人类一直以来都在为资源和信仰争斗厮杀,如果有天,科技发展到了一定的高度,鸣小姐认为,人类可以驾驭神级文明吗?”泽田石川问。

在这之前,人类恶的一面已经在雪夜年轻的心灵上刻下过不可愈合的巨创。

现在,她对人类之恶已经有了相对理性的思考。

雪夜鄙夷道:“为达到物质发展的极致而背离精神追求或许是生存手段,但失去了敬畏之心的人类,我不认为能够处理好神级文明的弊端!”

“为何?”泽田石川问。

“因为我没有看到这个平衡点在哪,难道依靠伦理道德和法律规范来创建一个科学防范体系?”雪夜轻讽道,眼里流露出悲哀:“但人性是善变的,人类真正的道德自觉是不可能的,就像人类没有翅膀就无法飞翔,只有借人类之外的力量!”

泽田石川没有表态,此后一直陷入沉思。

车子慢慢停在一处僻静的湖边,泽田石川推开车门,雪夜也跟着下了车。

太阳向西缓缓地退着,慢慢“沉入”湖底,橘红的阳光映满天空,倒映在海面上有一种梦幻般的美丽。

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长了映在地上。

泽田石川忽然开口道:“知道老人与海的故事吗?”

雪夜摇摇头。

泽田石川说起这个故事:“古巴有个老渔夫,他在海上经过三天精疲力竭的搏斗,最终将一条大鱼拖到岸上,但拖上来的,只是一副巨大的鱼骨架子!”

“老人每取得一点胜利,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最后遭到无可挽救的失败!”

说到这里,泽田石川忽然笑了,他眼神中有狂热光彩:“但是,从另外一种意义上来说,老人又是一个胜利者,他不屈服于命运,无论在怎样艰苦卓绝的环境下,他都凭着自己的勇气和智慧进行了抗争,大鱼没有保住,但他却捍卫了人类灵魂的尊严。

你觉得人类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泽田石川盯着雪夜问:“难道,人类的命运要交给神吗?”

“我不知道!”

雪夜不想知道人类的命运该交给谁,她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也非常很厌恶人性,只有星海翼是她认为人性中最美好的那个部分。

泽田石川深深地望着残阳如血的天空:“如果有天,鸣小姐成了神,还请转告其他的神,神在天堂,世界安好!”

“我尽量!”雪夜说,虽然她也不清楚自己能否成神,亦或是堕入另一个轮回。

“我们还会见面的,为了庆祝鸣小姐接任神尾一族董事会会长,我们泽田家会准备一份大礼!”泽田石川露出不明意味的笑容。

目送他的车子走远,雪夜一个人在湖边静静地伫立了一会儿。

夜的尽头,真的是光明吗?

‘第七世界经济联盟’所承载的思想和博弈,对她而言太过于深沉了。

回到别墅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客厅里没有开灯,管家忠实地伫立在那里。

“为何不开灯?”雪夜感到一丝寒意,屋里这么冷。

“刚才翼小姐突然失明了,我想送她去医院的,但她说要等您回来!”管家说道。

雪夜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蜷缩的身影,她快步走过去,握住那双冰凉的手说:“冷么?”

黑暗中的星海翼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不,你回来了,就不那么冷了!”

雪夜取来毛毯给她披上,星海翼的身体抖得那样厉害,比自己更需要这副毛毯。

管家划火柴点着了壁炉,当火焰像一个活物般伸展开来时,她在看见星海翼在金色的柔光中渐渐显影。

她的脸色那么苍白。

“感觉好些了么?”雪夜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冲管家喊道:“去叫医生过来!”

第38章 罪爱(二)

星海翼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她握住雪夜晃动的手,依然是那么自信而明媚的微笑:“没关系的,鸣!我可自闭于核桃壳内,但仍自认我是个无疆限之君主,我并不畏惧黑暗,当你与黑暗和解的时候,黑暗已经没那么黑了!”

“答应我,别走,多陪陪我!”雪夜说,明灭不定的火光映在她脸上,也衬托着她的情绪。

星海翼从她手心里抽出手来,起身说:“时间不早了,我要去洗澡了,你早点休息!”

“是啊,该睡觉了!”雪夜也站起身来:“一起洗吗?”

“啊?”星海翼后退两步,在她看来洗澡和泡温泉可是两回事。

可是迎着那热烈的目光,星海翼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那、那好吧!”

雪夜嘴角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容,

她的甜蜜是无来由的,可是她就是甜蜜。

入夜,窗外又刮起了寒风。

两人躺在一场床上,尽管窗外寒风呼啸,她们却能清楚地听见彼此的呼吸。

在若有若无的呼吸中,仿佛还有黑暗中像是尸体爬出坟墓的无声悸动。

“我还是回自己的房间吧!”雪夜枕着自己纤细的手臂说:“如果这样能让你感觉自在一些!”

“没关系啦,我只是怕影响你休息!”星海翼背对身旁的少女,用力攥紧床单。

因为太过用力而指节泛白,她说:“我明天要回大陆,你可以留下来!”

“是么!”

“嗯,他们会照顾你的,我还有些工作上的事情……”

“伊莎贝拉,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雪夜整个人贴了过来,嗅着她蓬松的卷发,感受着那只属于女人的温软。

雪夜越来越喜欢这样的感觉,也许对于那些成长过程中缺少母亲肌肤呵护的孩子,都有这样的渴望。

“是死亡的气息,对吗?”星海翼笑容惨淡的看着雪夜,显得很无助:“对不起,你还是回自己的房间吧!”

她一晚上要痛醒好几次,没有人能在自己身边睡着。

“不要总是说对不起,不要赶我走!”慢慢从床上坐起来的雪夜把头埋进膝盖中,仿佛鸵鸟把头扎进土里一样,自言自语道:“在我绝望的时候,我以为这个世界抛弃了我,所以我理直气壮的抛弃了这个世界,那么执着壮烈,有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空虚,总在繁华孤寂的心中扎根,盘根交错,捆绑着还在挣扎的温良。

“这些日子,我总在想,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为什么又活过来了……”雪夜的声音如泣如诉,宣泄着情绪的起落:“遇到你,我突然发现这世界没那么糟糕,但是如果连你也离开我,我又会变得孤零零一个人了,不会再有人陪我这样说话了……”

“每当有悲伤或痛苦的事情发生,我觉得这并不是自己,会以一种事不关己的方式来看,仿佛还有另外一个自己,没事的,我可以撑过去的……”

“如果将心封闭在身体的更深处,这么一来,身体的痛、心灵的痛,就连恐怖,也会在毫无感觉的情况下过去吧……“

“我相信卖火柴的小女孩是幸福的,我相信善良的人死后会变成夜空里明亮的星辰颗粒,就像小女孩一次次擦燃的火柴……”

“一次次在幻像之中寻觅美好愿望……”

“当火柴熄灭的时候,消失的生命就会像火光一样温暖……”

“可是……为什么……”

她脸色惨白如雪,冷漠神情中还有些许淡淡的迷惘:“我诅咒神,也问他,既然要夺走,为什么当初要赐给我,既然赐给了我,又为何要夺走?

为什么他要如此反复,因为我罪孽深重,活该受这样的惩罚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后面却越来越愤恨。

“对不起……”星海翼想去安慰她,反而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柔情所淹没。

于是身体又开始疼了,疼得说不出话来。

风雪静默无声,房间里流淌着月光般的静谧。

渐渐平静下来的雪夜看着她明明那么想要得到,却无法靠近的眼神,终于鼓起勇气抓住她的手,与自己十指紧握。

指间的碰触,却仿佛在一点点腐烂。

有时爱的冲动,会比死亡的伤害来得更猛烈。

慢慢地,慢慢地……

星海翼吻上了她娇艳的唇。

这是这个女人生平第一次和女孩子接吻,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吻着她清甜的双唇,鼻尖飘过她身上甜而不腻的清香气息。

那一刻,只觉得一向沉稳自制的自己,仿佛随时有可能失控。

雪夜并不反抗,开始只是一动不动,脸上的不知是怎样的表情,呼吸已渐渐急促。

就这样,她们在黑暗中生涩的亲吻,有时牙齿还会碰在一起。

星海翼的心跳乱了呼吸,想逃开却发现自己早已被她牢牢捆住,被那温润炽热的唇紧紧压迫着最后的救赎。

渐渐地,渐渐地……

“不,不行!”猛然惊觉的星海翼推开了雪夜。

“为什么不行,我很喜欢!”雪夜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闪着丝丝光亮。

星海翼起身后坐在床边,病娇的身影背对雪夜,也不说话。

“为什么?为什么不行!”雪夜诘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星海翼咬紧苍白的唇,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

(なんで?isabella!)“为什么?伊莎贝拉!”

(どうしてですか?isabella!)“为什么?伊莎贝拉!”

(なぜですか?isabella!)“为什么?伊莎贝拉!”

(なぜですか?)“为什么?”

(なぜですか?)“为什么?”

(なぜですか?)“为什么?”

……

雪夜一遍一遍地诘问她。

从开始诚恳地究明原因,

到最后带有质问和责备的口气,

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然。

尽管她带着些许哭腔,声音却越发冰冷:“为什么,是我让你讨厌了吗?”

“因为,你是女孩子!”

星海翼终于转身,却不敢直视那双乖戾的眼眸,情真意切的拼命摇头:“我是天主教徒,我不可以爱上女孩子,这是背叛信仰的,你明白吗?”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红颜娇媚!”雪夜冷冷一笑,伸出手圈住她,慢慢地凑到星海翼耳边说:“我本来就是男孩子,如果我现在的样子让你感到困扰,我可以再死一次,你还会像现在一样喜欢我吗?”

是的!

雪夜很认真,也做得出来。

如果天堂容不下你,我可以陪你去地狱!

她就是就此霸道的个性。

这是天性,与性别无关!

旧窗外,那一轮明月在漫天粉尘的黑夜里显得如此孤立。

她们露出粉碎的微笑,在月光下惨白而凄凉。

在这与世界格格不入的阴森别墅里,她们如此相衬。

爱,是否可以超越表象,超越性别?

第39章 梦中的天神

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又是一个绚丽多彩的早晨,带着冰凉降临人间。

星海翼从疼痛中醒来,怀里温软幽香的温度未曾散去。

那完美的身材曲线,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泛着美玉般白皙润泽的光芒,永远也看不厌。

这一定是神给我最后的考验。

被神唾弃死后沦入地狱也没关系,这个世界只要有她就够了。

突然,星海翼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进浴室。

伴着痛苦的呜咽声,她趴在洗手池上大口地吐起血来。

拧开水龙头,清亮的水柱喷射出来。

星海翼往脸上撩了些水,微卷的秀发贴服在香腮颊旁,衬托出一种病态的美感。

此刻的她,如同被暴雨肆虐过的沙漠开出的一朵曼珠沙华。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眼前一阵阵发黑,恍惚之间,却在镜子里看见身后的床上,躺着身材修长的一个男人。

这个人背后生着银色光华的羽翼,从床沿一直垂到地板上,每一个根羽毛都是那么鲜亮。

……

当星海翼回头时,床上的雪夜仿佛睡美人儿似的。

但镜子里,却分明反射出翼人虚幻的身体,那么真实。

原来……

是这样的吗?

这是命运的轮回吗?

原来,她深爱的人,就是她虔诚的信仰。

下一刻,浴室里传出幽幽啜泣的哭声。

……

不知过去多久,粉黄色的帐幔“哗”地被一把拉开,大片的光线从窗外涌入。

雪夜下意识遮住眼睛,好一会儿,才把手慢慢移开。

窗外一轮旭日正从东方升起,灿烂而瑰丽。

她看见穿着白色衬衣的星海翼沐浴在阳光下,露出两条修长的玉腿,正端着盏热茶赤脚站在明亮窗户前,像是一块消融的冰。

两人的衣服都落在地上,雪夜就那么赤条条地下了床,从后面紧紧地抱着这个女人,生怕她会在阳光下蒸发似的。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只有她才是真实的。

一个太过孤独的人,就仿佛掉入水中被几乎淹死,只要抓住一样可以抓得住的东西,就再也不想放手了。

这时雪夜注意到,星海翼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富士山,也仰起白皙的脖颈望着那边,轻声问:“你喜欢那座山吗?”

“嗯!”

“那里有什么?”

“在我小的时候,我曾在那里看见过紫色的极光!”

“这里会有极光么?”

“嗯,不止有极光,还有翼人!”

“真的吗?那我们现在就去!”雪夜眼里的炙热化为红亮的岩浆。

星海翼似有无限眷恋的望着远方说:“我们要跨越的是迷一样的天空,夕阳熊熊燃烧而落,即使沉入大海,也会抵达看不见的夜之彼岸……”

雪夜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鸣,跟我回去吧!”星海翼忽然转身,双手搭在雪夜的肩头说:“我希望你能勇敢去面对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把这儿当做一处冰冷的城堡!”

雪夜脸上的热情渐渐消退,她没有说话,而是抱着浴巾走进浴室,把门轻轻带上。

里面传出哗哗的水声,热气丝丝缕缕地从门缝里飘出,空气中飘满沐浴液的香气。

飘出水汽正如轻烟般在阳光下游荡,变幻着各种形状,飘渺而神秘。

哗哗的水声终于停止,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雪夜走出浴室,从床单上找出内衣,却总是扣不上背部的环扣,耐心也在一点点消磨。

她真的非常非常讨厌这样束带式的内衣。

“如果你希望我回去,我也会回去的!”雪夜断冰切雪般地说道:“只要你喜欢的东西,我什么都可以给,

就是让我现在去死,

去下地狱,

亦不足惜!”

闻言,星海翼露出欣慰的笑容,走过去帮她扣上内衣的环扣,将自己的心爱拥进怀里。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雪夜用似乎来自很远的声音说:“我们还会回来吗?”

“会的,等我们回来,我带你去那座雪山,去寻找我曾遇见过的翼人!”星海翼将自己的十字架项链取下来,戴在她的脖子上。

那枚银饰在阳光下,很是耀眼。

“为什么,把它给我?”雪夜抚摸着胸前冰凉凉的金属问。

“因为这是我的信仰,它会保护你,即使我已不在人世,但我相信,我们最终会在那片雪尘弥漫的风之峡谷中重逢……”

未尽的语声,在贝齿间的碰撞中化作湮灭。

长大吧,myangel!(我的天神!)

在疼痛和撕扯中长大,会长出更加坚强的羽翼!

goodbye!myboy……(再见!我的男孩……)

goodbye!mylove……(再见!我的心爱……)

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刻,梧桐树披上了橘红色的晚装,随着最后一抹阳光的西沉,树林里逐渐恢复了宁静。

真理子开着一辆本田suv缓缓停在程家别墅门前,而星海翼因为病情加重,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当真理子和保安交涉该把车停哪时,雪夜已经独自走进院子,看着熟悉而凄清的景物,她心里很难过。

不只是为了母亲,也为程泰森一家人感到难过。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束残红的光照了进来。

程婶惊喜地喊道:“哎呀,小姐回来了!”

雪夜的身影亭亭伫立在门口,映入眼瞳的是一张摆在厅堂的供桌,上面有六个灵牌。

父:程国栋之灵位

母:邱舒月之灵位

爱女:程雎之灵位

爱子:程冬之灵位

挚友:徐欢之灵位

佛光接引:白魁之灵位

这些都是当年死去的人,但从程雎的灵位来看,程泰森是在祭奠自己死去的女儿,也表示他没有接受这个活着的女儿。

雪夜站在鱼缸旁边,看着几条风水鱼欢快地在鱼缸中游曳,往昔的记忆点点滴滴的浮现出来——

“你以为抢了你姐姐的身体,你就能做程泰森的女儿了吗?不可能的,他们早晚会发现你的!”

“这事不用你操心,你走吧!”

“老子才不走呢,老子要报复他们,你看他们小日子过得多好,你妈早就不要你了,她有啥好可怜的,弄死她……”

“就算报复,也轮不到你,他们没有对不起你,刘慧芝也不欠你的,只要我在这个家里,你别想伤害他们……”

“你个小杂种,跟我横?老子也是鬼,老子才不怕你!”

……

“他们程家要完了,不信你就看着吧,根本不用我们动手,想害他们的人多了!”

“只要有我在,程家就不会出事!”

“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个傻不拉几的儿子,你以为刘慧芝真的对你好?她那是在骗你呢,他们串通好了,等你大圆满的时候要收拾你,到时候你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我已经死过一次,拜你所赐,下地狱我不怕!”

“你当然不怕了,你是千魂魈嘛,但你防得了我,嘿嘿……你防不了他们吗?他们已经找了泰国降头师,他程泰森就要倒血霉了,你等着瞧吧,嘿嘿嘿!”

……

雪夜沉浸在回忆中。

虽然她一开始的执念,是为了向母亲复仇。

只因为在她不幸福的时候,母亲从来都不曾出现过。

那个抛弃她,让她憎恨的母亲,怎么可以那样幸福的活着?

当她看到母亲把对姐姐的爱装满一个盒子,她差一点就压制不住愤怒。

她曾不止一次在灵魂深处对着母亲咆哮大喊:“我也是……我也是你的孩子,我也是像姐姐一样聪明,你生出来,你带到世界上的,你的骨肉啊,为什么要把我丢给那样的父亲……”

但她真正了解这个女人之后,她发现自己没办法憎恨母亲。

她以生命为代价,满腔的仇恨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无知的悲伤误会。

她走进这个家,心里的执念渐渐的不在那么强烈了,尽管她心里满是伤痕。

可是看着疼爱自己的母亲,还有那个恩深义重的程泰森,她的心灵第一次感到莫名平静。

所以她想要保护这个家庭,想要成为这个家庭的一部分。

但,大错已经铸成,是无可挽回的啊!

程婶拉着雪夜的手,来到刘慧芝面前:“太太,你看小姐回来了?”

凭程婶如何呼喊,刘慧芝始终蜷缩在沙发上,披头散发的她抱着玩偶,轻声哼唱着幸福的童谣。

“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船上有颗桂花树,白兔在游玩……”

直到女儿的身影挡住了眼前光亮,她才终于抬头痴痴问道:“你看见我家冬冬了吗?”

“小少爷出事以后,太太就一直这个样子……”程婶抹着眼泪说。

哀伤的气氛笼罩着一切。

雪夜贝齿紧咬,在母亲身旁蹲下来,伸出白皙的手轻抚母亲的脸庞,明明是问候却带着难过的哽咽:“妈,我回来了!”

“你别骗我,你不是我女儿,我可没这么大的女儿……”

“你知道吗……”母亲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似的,煞有其事地告诉雪夜,她有三个孩子,大女儿叫雪阳,儿子叫雪夜,小宝贝叫冬冬……

刹那间,雪夜的泪水潸然落下。

雪阳是她的孩子,程冬是她的孩子,雪夜也是她的孩子,这其中没有差别。

下一刻,雪夜抬起眼眸,看见了站在楼梯上拄着拐杖的程泰森。

时光,仿佛在这里悄悄凝滞。

程泰森脸颊上还深深印着惨烈车祸的疤痕,他的目光落在楼下这对母女身上。

这一眼望去,何止是心酸!

弟弟和信任的律师为了程泰森的财产,丧心病狂的害死了他的儿子,还想害死他。

妻子的前夫化作恶鬼想害他家破人亡。

妻子在得知小儿子遇害后,不堪刺激精神分裂。

年迈的父母因为伤势过重,最终没有抢救回来。

自从这只魈来到家里,程泰森几乎经历了人世间的最险恶。

虽然这些这些害他的人都遭到了报应,坐牢的坐牢,死的死,亡的亡……

唯独这只千魂魈还活生生站在这里,变成他女儿样子出现在他面前。

程泰森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憎恨,这只吞噬了女儿中阴身后窃据在女儿身体里的千魂魈。

但从此后,程泰森信佛了。

因为他知道,他这一生已经没有任何指望了。

看到这个已经四分五裂的家,他有种残酷又清冷的感觉,心被掏空般冷静得有些恍惚。

恍惚得,让人感觉心灰意冷。

第40章 缨之伤(一)

秋天的傍晚,一片金黄晃晃之中,又是这般柔和恬静,没有一丝涟漪,一丝咽呜。

漫步在林荫小道上,一眼望去,满地的梧桐叶织成一张黄色的地毯。

跟在程泰森身旁,雪夜慢慢地走着。

看这个男人步履蹒跚的模样,雪夜不知为何就想到了朱自清“背影”中,完美诠释了那位给儿子买橘子的父亲。

可以说,这个男人满足了她对父亲所有的幻想。

雪夜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起来,有复杂情绪交织在她的眼眸里,斑驳了夕阳逆光的剪影。

甚至几次在程泰森站立不稳的时候,她都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搀扶一下。

但她没有,因为雪夜觉得自己身上,有根刺。

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的默默前行,在夕阳即将落幕之际,他们终于走出了林子。

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远山的轮廓。

“你知道狗和狼的时间吗?”

程泰森用力拄着拐杖,静静地凝望天边的那一抹残红:“傍晚时分,一切事物都被染红,从远处飘过来的幻影,是我养的狗呢还是来害我的狼?”

他看向旁边娇俏的身影,难得露出一丝笑容:“这是难以分辨的时刻,在这一刻,善和恶也都是红色!”

雪夜转过娇嫩倔强的脸,忍受着被刺穿透的痛苦,怯懦地伸出手扶住了程泰森。

此刻她多想喊他一声“爸”,但那根刺转移到了咽喉上,喊不出来。

“还恨你母亲吗?”程泰森这样问她。

雪夜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那个把她带到这个世界的男人,却也给了她最痛苦的绝望。

同样,她也用生命为代价狠狠报复了那个男人。

现在想想,值得如此憎恨吗?

雪夜沉默过后,靡靡之音轻声道:“您说这是难以分辨的时刻,在这一刻,爱和恨也是分不清楚的!”

“还是憎恨吧!”程泰森把那只白皙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下来,他的身影在夕阳下摇晃:“你这样的人,只有活在憎恨中,才能学会感恩!”

沉默,空气都压抑着。

“您呢?”雪夜凝望着程泰森,启唇轻问:“您恨我吗?”

程泰森伫立良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递给雪夜一个户口本。

“我本来打算把你送你去美国读书的,不过现在……”

程泰森停顿了一下,他看着如今亭亭玉立站在自己身旁的这位日本神尾财团董事会会长,叹息道:“你去哪里都没什么关系了,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决定想过怎样的生活吧,

但你的身体里,还有你姐姐的中阴身,只要你能够成仙,凭着这份福缘,你姐姐入了轮回后,还是有机会换得绝仙养资再期仙缘的,

若你今世不能证得天仙,你们姐弟俩都会不得超生,你姐姐虽然任性,我还是希望你能为她想一想!”

其实雪夜也知道,这是最坏的结果了。

此前自己化作千魂魈,是因为缘起未尽,所以阴差不会动她。

但这一世若不能成仙,死后再化作千魂魈,那些阴差就不会袖手旁观了。

雪夜翻开户口本,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悲伤。

那是程雎的户口本,已经被程泰森从程家户籍中分了出来,并且改了名字:雪夜

而程泰森此举的用意也很明白了,他把雪阳的名字改了程雎,还立了长生牌位,那才是他程家的人,是他程泰森的女儿。

可是眼前这位女儿,却是他妻子和前夫的儿子,他分得很清楚。

是的!

哪怕你是以我女儿的样子站在这,不管你是否继承神尾家族的产业,是否证得天仙……

我都不准备把你这只千魂魈留在身边。

你是千魂魈,你是雪夜!

我接受你,就无法面对我女儿无处安放的灵魂。

程泰森就是这个意思,如同一把刀,狠狠地戳进雪夜的心窝里。

“去趟三岔沟的金刚寺看看吧,住持觉休大师帮过你,你是应该去看看的……”

他说完,司机已经把车开了过来,程泰森挪动着脚步向汽车走去,不再向身后多看一眼。

但他心里真的好受吗?

如果说不恨,他就不会把这只千魂魈送给神尾家族。

若说恨,程泰森也不会特意拜托星海翼将雪夜带回来。

甚至,还想着去尽到一个法律上的父亲的义务。

对于这只千魂魈,程泰森真的可以说是百转千回,仁至义尽了。

“只有你们才有人情味吗?”

看着这位父亲走远的身影,雪夜忽然悲愤地喊道:“我妈变成这个样子,只有你们才会难过吗?

死了那么多人,是我愿意看到的吗?

我不想成仙,我也是人,我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我也是有心的……

所以,不要随心所欲的叫我来来去去,我不是任你们摇摆的芦苇,

我也

有所期盼

也有想得到的,

我也渴望温暖的家庭,

我又做错了什么,我就那么活该吗!”

雪夜终于可以真正的表达出自己的感情,终于可以大声的喊出来自己的委屈。

然后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她伫立在草长莺飞的原野中,抬头,扬起脸庞倔强的弧度。

奔驰车飞驰中轰然离去,像风一样,吹来又散去。

如同脱轨的命运不曾带来什么,亦不想再带走什么。

也许就像程泰森说的,善和恶都是红色的,是分不清的,就把这一切遗憾和过错都还诸于天地吧。

接下来几天,雪夜一直在医院照顾星海翼真理子有时也要帮忙干些跑腿的事情。

她有时觉得姑祖母和这个女人的关系已经超越了朋友的界限,但也不确定。

等星海翼病情稳定了一些,雪夜遵从程泰森的叮嘱,在星海翼的陪伴下来到金刚寺。

大殿外面几个僧人正在照常扫地,两人经过时,几人都只是抬头一笑,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灰色僧袍上还打了补丁。

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颗樱花树,一阵风吹来,殷红的花瓣如雨如泪,凄凉而忧伤地飘落下来。

来到这里之前,雪夜也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在她死后化作魈魂的那段时间,她疯狂憎恨着一切,灵魂痛苦不堪,正是那串风铃带给了她灵魂的安定。

在她被徐欢封入死玉时,也是这串风铃保住了她的魈魂。

甚至在她每次割腕自杀即将灵魂出窍之际,也是一束佛光罩住了她的灵魂,把她从鬼门关拉回了人间。

仿佛她和这座古老的寺庙有着不解之缘。

二人走进大雄宝殿,正殿里供奉的佛像很少,但高大威猛,而且每尊都是金光闪闪,宝相庄严,都被精心擦拭而显得极为洁净,一尘不染。

那老和尚一袭月白袈裟,一见到雪夜就大是欢喜地说:“我佛慈悲,看到居士逢凶化吉,老衲不胜欣慰,善哉善哉!”

二人双手合十,也回了一礼,然后雪夜拿出那串风铃上的一个铃铛,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老和尚苦笑一声,摇摇头道:“说来惭愧,老衲并没有为居士做过什么,这串风铃虽是我佛门法器,却是一甲子前就挂在门外的,那一日雪施主登门拜访,老衲便以此物打发了他,若说起来,如是因,必得如是果!”

雪夜细细端详风铃上的八个小篆,便又问:“这上面为什么会有众生度尽,方证菩提?这串风铃与我有何关系?”

“禅机已到,望佛祖恕罪!”老和尚自顾自地念叨一句,回忆起来:“60年前,老衲还是一个小沙弥……”

“老衲记得,那是民国34年寒露,当时日本刚刚战败,有紫气自东方而来,方丈说有贵人驾临,果然就来了一位神道教的阴阳师神尾千鹤子,这位仙子不仅是神道山岳宗宗主,同时又是一名武士,她来到鄙寺后,便与住持在大殿论法……”

第41章 缨之伤(二)

民国34年秋。

傍晚的彩霞染红窗棂,向晚的微风中夹着几片樱花瓣。

殿内觉休等和尚坐了一地,椅子上坐了两个人。

一个白衣女子身边还有包袱,手握一把武士刀,像是外地云游到此的。

另一个月白袈裟的老和尚,自然就是本寺的住持了。

千鹤子说道:“吾此来,特地求见悲莲大师,请大师指点迷津!”

“居士言重了,指点迷津老衲不敢当!”悲莲自谦道。

千鹤子望向窗外,问悲莲:“大师,您觉得樱花何时最美?”

“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花开花谢,瞬息生灭!”悲莲笑着。

千鹤子凝望着窗外樱花,几许痴迷地说道:“樱花很美,成片的樱花聚在一起就更美了!”

“但樱花最美的时候,并非是盛开,而是凋零,樱花的花期不长,正如人的一生那般短暂,一夜之间漫山遍野的樱花全部凋谢,没有一朵花留恋枝头,在片刻耀眼的美丽中达到人生的顶峰,发挥自我最大的价值,毫无留恋的结束生命!”

“这就是日本的武士道!”千鹤子唇瓣间泛起苦涩的笑容,幽幽叹气:“吾虽然一生杀过上千只妖怪,只是杀魈无尽,人间多苦,尤其在日本战败后,吾有时觉得这样的牺牲是没有价值的,也许在吾死后,亦无法在死后参透生命的奥义,乃至心有魔障,终日不安!”

悲莲徐徐说道:“凡是因缘生法都是当体即空,了不可得,法有自然法,制定法,也有良法、恶法,武士道也是世间法,法尚应舍,何况非法,连佛法都要永离,何况世间法?”

“定业不可转,重业不可救,众生未出六道,来生能够还得人身,得天人身,这是好事情,得阿罗汉身,得菩萨身,得佛身,这就叫善法,那些投生畜生道都是业因不善,生来才会受人屠戮,此为恶报!”

悲莲脸上始终有慈悲的笑容:“居士虽有杀魈之功德,然不分缘法,坏了禅机因果,心无了悟,无大悲心,断的也是恶法,心不动,则魔障不能入,念不动,则业障不能增,心有乾坤日月明,则可断世间一切法!”

千鹤子听了悲莲的这番话,眼底深处似有光芒闪烁,轻叹道:“未来已成现在,现在已成过去,却是我执着了!”

悲莲继续说道:“三世诸佛,皆无所有,居士所看到的妖魔鬼怪人畜魍魉皆为《相》,根本就是《缘起》,种种条件所构成的,若无因,便无果,事事无碍,都不是真的,所谓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就是这个意思,心里面充满智慧慈悲,慈悲跟智慧是自性本具的德能,明心悟性,这才是菩萨道!”

千鹤子起初迷惑、继而迷惘,也许还有一丝惊慌,但渐渐地,她眼中的异光已经消失了,像是肩头有什么压力突然解脱一般,连脸色也似乎柔和了一些。

“三世业报,六道轮回!”

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佛法博大精深,不意一瞥,心中惊悟,却仍不能了悟,是以撼,吾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

“那……那后来呢?”雪夜问:“那位居士怎样了?”

老和尚目光转向窗外的樱花树:“神尾千鹤子觉得自己的心愿已经了结,便于院中那颗樱花树下切腹自尽了,在她死后,住持便以佛法将她超度,引入轮回!”

“你手中这枚铃铛,便是当时超度她的法器!”

雪夜恍然如是,她前世因为死在了中国,所以这一世才会在这里出生。

老和尚似乎看穿了她的愁苦心绪,温言开解道:“程施主一家人也是有大造化的,居士于他们而言,非劫非难,只是无尽缘起中一个变数!”

“所谓无尽缘起,谓一切事物,互相为缘,互相起法,凡事并无绝对,劫数也好,定数也罢,过去的因加上现在的因,也会有不一样的结果,所以佛说,未来总是充满了变数,其实,一切无非是因缘凑泊,因缘而起,因缘而散,总无实在的主体,虽然无实在的主体,却有相对的表相,万事万物皆如此!”

“可是……我再世为人,总有千千寂寥,患得患失,也许我不该回来的!”雪夜迷茫空寂,她双手合十虔诚祈求道:“请大师慈悲为怀,度我心中所苦!”

“万法缘生,万物如镜中空相,众生皆苦,无尽不能尽度,人正是因为执迷于红尘三毒,贪嗔痴而难以明心悟道,才会感到诸般痛苦!”

老和尚目光悠悠,意味深长地说道:“其实对于我们玄门中人,再久远的时间也不过弹指一挥,一念而顷,即身成佛,居士早已度过生死劫,生未必乐,死未必苦,有我者,则非有我,而凡夫之人以为有我,凡夫者,佛说则非凡夫!”

雪夜理解不了这么艰涩的奥义,于是问老和尚:“这一世,我是否要再修功德,重返神邸?”

“若得自在,又何必执着于成神?若不自在,成神又有何用?”老和尚摇摇头道:“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未来已成现在,现在已成过去,居士随心而去吧,我佛慈悲……”

“随心而去……”雪夜却不知道,自己的心究竟又在何处?

走出庙堂,星海翼从她秀发间拾起一片樱花,红得像漂染过的天边火红的晚霞那般明艳美丽。

“你知道八重彼岸红的话语吗?”

星海翼捧起花瓣,樱花在空中飞舞着:“八重彼岸红代表命运,命运的法则就是循环!”

“命运……”雪夜秀美娥眉淡淡的蹙着。

“相传,以前樱花只有白色的!”星海翼说:“日本英勇的武士选择在心爱的樱花树下剖腹,因为当一个武士认为自己达到了人生的辉煌,就会选择结束自己生命,所以樱花树下血流成河,从此樱花开出了红色的!”

“樱花的花瓣越红,说明树下的亡魂就越多!”

雪夜恍然如是:“负尽世间千重罪,只为樱花似血红,这就是我前世在樱花树下自尽的原因吗?”

“她已经实现了生命的价值,但这一世,你还没有绽放啊!”星海翼颊旁似有异样的温柔:“雪夜……活着很后悔吧,很痛苦吧!”

“你很想得到原谅吧,当你累了,失去了活着的快乐,你却不能就此解脱,一定很痛吧!”

“我……”

雪夜仰起头望着星海翼,不知为何,这几句话竟有了穿透人心的力量,搅得她难喻心酸。

“我……”

星海翼目光中有言而不决的耐心:“有形东西总有一天会凋零,不要害怕失去,只有经历过痛苦的人,才能温柔的对待他人,我也坚信,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生存的方式,每个人都有权用自己的方式去诠释独特的人生,你我都清楚,到底经历过多少失望才分裂出曾经丧心病狂的你,我不要求你接纳这个世界,我只希望你能原谅你自己……”

星海翼拉住她冰凉的手,伸手指向无垠的蔚蓝天际:“你看天空……它那么大,一定可以包容你所有的委屈,活着就要像樱花一样灿烂!”

雪夜清澈的目光,追逐着那一片火红的樱花,仿佛是她在佛前点亮的一注香,冥冥中指引着心灵的犀兆。

她泪水落得很急,那片樱花承载着她的忧愁,随风飘向了远方,飘向了比远方更远的地方。

是的,那个饱受痛苦折磨的灵魂,她已经重生了!

第42章 缨之伤(三)

夜,是人性的最黑暗。

而那遥不可及的彼岸,才是神性的光明。

星海翼和程泰森站在同一立场,他们都希望雪夜能够直达神性的光明之地,而不是因世俗的黑暗而堕落。

在死前能够解开她的心结,星海翼也终于绽开了苍白的笑靥。

“居士……”

“居士请留步……”

身后一个少年僧人追了出来,孔雀将一个古朴的檀木盒子交给雪夜:“这是方丈特命我送给居士的,请居士切勿推辞!”

雪夜打开盒子,里面除了一本大悲护世本愿经,还有一把剑柄,通体玉石打造。

剑柄上面刻着古朴苍劲的九个篆字:““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神器天丛云剑!”星海翼惊呼道。

孔雀对雪夜说:“上古时礼教仁义尚未弘扬,圣贤未生,地上万民多有凶残暴虐,凉薄不义者,天照大神便铸此神兵为矫正歪风,警惕民心,名作‘天丛云剣’,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故此剑无锋,方丈希望居士能善用此物,好淬炼舍利子得正菩提,一切灾殃,皆为化尘,善哉善哉!”

三神器自从天孙降临时期就有了文献记载,只不过历史中天丛云剑和八咫镜都是在崇神天皇这一代时打造的,其实实物已经被移到了别的地方,而伊势神宫就是为了要收藏这些神器而建造的神社,但在668年大化革新的23年后,神剑被新罗僧人“道行”偷走,这把剑从此失踪了将近2000年。

有谁能够想到,这把神器一直被藏在大陆的小小寺庙里。

握着那把剑,即便雪夜现在已经是个人类,依然能够感觉到其中蕴含着极重的煞戾之气。

星海翼忽然转身,尽管她捂着嘴不发出痛苦的声音,但鲜血还是透过指缝溢了出来。

“女施主,你怎么了?”孔雀关切地问。

“对不起……”

星海翼背对着雪夜,只是一个劲地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

“我不能陪你回去了……”

种种复杂的感情如天上浮云般在雪夜的脸颊掠过,最后化为一抹笑意,不胜凄凉。

几天后,星海翼的养父劳伦先生从美国赶回来,委托当地教会为女儿举办了隆重的基督教葬礼。

程泰森也亲自赶来赶来汉东省,出席了悼念仪式。

为了显示尊重,雪夜换上一身黑色礼服,黑色高跟鞋,化了精致的妆容,特意去花店买了一束黑色玫瑰,走在人群中显得神秘而美丽。

真理子帮忙搀扶着程泰森进教堂大门,雪夜默默地跟着,两边摆着星海翼的大幅照片,前台接待处已经摆满了黄白相间的鲜花,每人领取一只纪念的手环。

只不过亡者的名字,却是‘伊莎贝拉-劳伦’。

其实她己根本不曾了解过这个女人。

可是这个女人却将自己生命中最后的余温,全都给了她。

容纳500人的教堂已经座无虚席,雪夜三人随着引导人员指示找个空隙站着。

“来自尘土的要归为尘土,求主怜悯你,从今往后,愿主带你到永恒福乐的天国,主啊,求你府听我们的祈祷,奉主耶稣基督之名,阿门!”

牧师念完悼词,接着家人致辞,走上台的首先是星海翼的养父劳伦先生,用一贯美国人特有的幽默语言风格不时引来一阵阵哄堂大笑,说自己的女儿“每时每刻就像时速100迈的汽车”。

没有一个人嚎啕大哭,全程体现出基督教这种对死亡坦然平静的态度,回忆一些表现逝者独特个性的小轶事,众人莞尔一笑之余,冲淡不少悲伤的气氛。

真理子在姑祖母脸上看不到一点悲伤,只有出奇的平静。

也许对于有宗教信仰的人而言,死亡并不是一件悲伤的事情,应该是解脱,或是另一种生命形态的延续。

最后一个仪式结束后,周围的人互相拥抱,认识的不认识的……

雪夜和程泰森依旧那么无所事事地站在那,彼此之间的那根刺越来越尖锐,像是两只豪猪站在一起,希望从对方得到温暖,却不得不保持不被刺伤的距离。

最后星海翼的灵柩被送去殡仪馆火化,整个葬礼才算结束。

而从始到终,雪夜也只是以朋友的身份走完流程。

直到最后一刻,她朝着颓然坐在门口台阶上的劳伦先生款款走去。

劳伦先生正抱着女儿的骨灰盒唉声叹气,事实上,来参加葬礼的大多数人他都不认识。

雪夜站在这个沮丧的中年大叔面前,给了他一个拥抱。

劳伦先生连头都没抬,只是象征性地安慰道:“谢谢,我很好!”

“叔叔,愿您珍重!”

劳伦先生突然发现这个女孩子竟然佩戴着女儿的十字架项链,他痴呆地望着雪夜离去的身影,恍然惊觉,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天空突然就阴了,下起沥沥的细雨。

程泰森和白缨坐进奔驰车里,看见雪夜没有上车,而是一个人沿着马路渐行渐远。

“程先生,要不要我去把小姐追回来?”司机请示道。

看着那个仿佛被雨水柔化的孤独身影,程泰森叹息道;“算了,随她去吧!”

揪心的痛扯着一个孤独的灵魂,斑斑伤痕无情地在雪夜心里剥落,她就想这样一直走下去,没有尽头地走下去……

只因那些美好的梦境拒绝她的参与。

而醒着的人,也没有为她亮起一盏灯。

也许,孤独人只有爱上更孤独的人,才不会不幸福!

但终于,这个世界又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正如星海翼所说的那样,生命之中是没有幸福或者不幸的,生命只是活着,静静的活着,有一丝孤零零的味道。

唯一能陪伴自己的,似乎也只有自己了。

这一刻,雪夜已经体会到了。

真理子一脚刹车,把车斜停在雪夜身前,打着伞冲过来:“会长,东京急电!”

雪夜接听了这通国际长途电话。

打了很久很久……

半个小时后,她挂了电话,冷冷一笑说:“泽田家族果然信守承诺,给我准备了如此一份大礼!”

第43章 东京博弈(一)

神尾集团也是从家族企业起家的,管理方面早已由家族化向专业化转变,实施所有权与管理权相分离,但家族所持有的非流通股较大,家族董事持股合计占有36%的份额,雪夜占有15%的份额,剩下49%则作为流通股在数十个大股东手中。

因此,家族仍占有一定的话语权,再加之董事会成员出于对神尾六合的信任,所以雪夜才能通过决议出任会长职务。

就在几天前,很多与神尾家族合作的‘第七世界共同市场商业联盟‘十几个反对派海外财团宣布终止商业合作,短短几天内,神尾家族市值已经蒸发了将近300亿美金,足够川普为美国人民修六座墨西哥墙了。

而且作为新任会长的雪夜始终未在媒体面前露面给予说明,导致股票仍在持续下跌,不光投资者惶惶不安,就连非流通股的董事们也坐不住了。

现在面对这样的局面,他们急需要看到掌舵人的能力。

凌晨四点多,正是万物寂静的时刻,别墅庄园被笼罩也月光下显得那么静谧,这里也是神尾六合生前经常留宿的地方。

管家跟随着雪夜走上楼梯,曾经每当有重大决策的时候,神尾六合都会在这间书房里待上很久。

“你去休息吧,我随便看看!”雪夜对管家吩咐道。

管家恭敬地退下后,雪夜独自一人走进书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在这种孤独无助的时刻,她首先想到的是程泰森。

除了程泰森,她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自己还能去相信谁!

一盏烛台,火光摇曳。

雪夜就这样孤零零地披着毛毯,在这间书房里坐了两个小时,直到天亮。

终于她鼓起勇气,拨打了程泰森家里的座机。

此时的程家别墅里,程泰森刚吃过早餐,正拿平板电脑看着最新的财经新闻,神尾集团的负面消息铺天盖地,一条条地映入他那明亮的近视镜片上。

“唉!”半晌,程泰森叹息一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泽田家族趁雪夜上位不稳之际,来个下马威。

雪夜的学历连初中都没毕业,领导神尾财团尚且困难,如今泽田家族突然发难,这孩子肯定招架不住。

但话说回来,这孩子跟自己又有何关系?

自己干嘛要操这份心?

程泰森关网页,正打算出去散散步时,家里的座机响了起来。

他想起昨天和张市长谈的项目,心想应该是政府那边打来的电话,就赶忙招呼了程婶。

“哎呀,程先生,是小姐打来的电话!”程婶拿着电话惊喜地喊道。

程泰森没来由地一阵激动,就拄着拐杖吭哧吭哧地走过去,从程婶手中接过电话。

“程先生,不好意思,打扰您了!”对方的语气很客气,客气得有些生份。

程泰森淡淡说道:“没关系!”

“我妈还好么?”

“嗯,她这两天病情有些严重,昨天刚送去医院,不过医生说了,没什么大碍!”

“哦……”

程泰森等了一半天,电话里迟迟没有声音,他有点着急:“你、你有什么事么?”

“哦,没、没事!”

程泰森说道:“你们神尾财团我都听说了,现在很艰难吧!”

“嗯!”

程泰森当下以自己经验,帮她分析起来:“你现在刚刚上位,首先要清楚商业发展规律,商业规则是不断变化的,而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本身,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变来变去,无非是利益,你的合作方提出终止合作,但没有付诸行动,就说明对方只不过想要点东西,你要找出这个结点,再围绕这个点来和你的对手展开周旋!”

“嗯!”

程泰森又说道:“如今的日本人过于墨守成规,每个人都生活在制度的约束下,制度也不是必须严格遵守的,确切地说,执行起来都是可以变通的,制度的制定者从来没想用这些东西来约束自己,而是想约束他人,虽然不是人人都可以违反的,什么时候坚决遵守,什么时候偷偷违反,让谁违反,要审时度势而定!”

“嗯!”

“你要记住,这个森林里到处都是猴子和狼,猴子虽然讨厌,但不致命,最怕的就是狼,它总是在身后悄悄地跟着你,当你放松警惕的时候,它就会竖起身子,把爪子搭在你的肩膀上,当你回头的时候,它就会咬断你的咽喉……”

雪夜静静地听着,等程泰森把话讲完,才轻声问道:“如何防备这些狼?”

程泰森沉声道:“别让其他动物靠你太近,森林中的强者总是孤独的,只有弱者才会成群结队,你可以站在山坡上发号施令,但不能有太多的朋友,自己人的背叛,往往是最致命的。”

“嗯,我明白了,谢谢!”

“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一个职业经理人,应该能够给你一些决策上的帮助!”

“谢谢您!”

“还有别的事吗?”

“我……”

程泰森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对方说话,他说声“你自己保重吧”,就挂了电话。

程婶在一旁察言观色地劝道:“程先生,小姐现在的日子一定很难过,她能在这个时候想起您,这说明,她心里还是有您的!”

程泰森用拐杖狠狠敲了下地板,哼道:“人家是神尾集团董事长,我程泰森高攀不起她这个女儿!”

程婶却在心里直犯嘀咕,还说孩子呢,你就没给过孩子好脸色,你就不能主动叫她一声女儿么?

“您还出去散步吗?”程婶小声问道。

程泰森没说话,只是抬头望着墙壁上的全家福,照片上女儿笑得那么纯真。

可是如今,他还没有在这个女儿脸上看到过笑容。

程泰森又走向自己给女儿买的雅马哈钢琴旁,回忆着女儿七岁时的可爱模样,就这样呆呆地伫立了好久。

而在远隔千山万水的日本,雪夜也是坐在椅子上发着呆,手里还握着不停发出嘟嘟盲音的手机。

有时候,想喊出那一个字,真的很难。

第44章 东京博弈(二)

雪夜不喜欢这样的人生,不喜欢神尾六合给予自己的一切。

在这炽热的光环中,她已经快融化了。

当然,她根本不用把自己放在火上烤。

如果她放弃董事会会长的职务,直接交出股权,完全可以过自己喜欢的人生。

至于神尾集团的兴旺衰落……

100多万员工的利益……

神尾六合的意志传承……

她根本不必去理会!

但雪夜没有。

这高位既是神尾六合给的,她便要守护好神尾集团这片江山!

一段挚诚的爱情会催化人成长,星海翼的柔情在她心里筑起了一副钢铁支架,给予了她足够的坚强。

连程泰森都可以面对的她,再也不会选择逃避了。

神尾财团总部大楼会议室。

这是股市暴跌以来第三次董事会紧急会议,同时也是第一次董事局集团扩大会议,神尾财团的非控股股东和众多子公司高层坐满了1000多人的会场。

其中董事会成员39人,有些人是专门从海外项目基地赶回来参加会议,因为项目被搁置了,负责人需要知道原因。

在会议开始后,作为社长的神尾乔木发表讲话,粗略解释了最近一系列变动皆为合作方单方面终止合作,只说出于各方战略考虑,具体原因有待商榷,目前会长正在着手处理此事。

这样的解释并没有得到所有董事的认可,大家纷纷质疑新任会长是否具备这样的能力,对她这种不出席会议的做法表示不满。

一名专务董事首先发言,他认为会长必须亲临会场,对最近的负面消息以及合作方意图做出明确说明,同时召开新闻发布会展开商业公关。

接着一名常务董事发言,表示目前急需召开非财团控股股东大会,由会长出面安抚诸位非财团控股股东的情绪。

然后另一名常务董事站起身来,直言不讳地表达了不满:“你们神尾家族不能无限度透支董事会的耐心,据我所知,海外合作商之所以会终止战略合作,就是因为你们选了一个毫无管理经验和能力的人,如果下午两点前神尾小姐还未到场,我提议进行董事会会长罢免权决议会议,由董事会选举职业经理人应对此事!”

这一提议得到了大多数董事的通过,这摆明是要会长交出集团企业的实际管理权了,一看这阵势,神尾乔木赶忙招来秘书,通知她联系会长赶在两点之前,务必临场参加会议。

而此时在银座中央大街,那位身价千亿的会长正在悠闲地在逛街。

这是由一条主街、几条横街组成的街区,与巴黎香榭丽舍大街、纽约第五大道齐名,是世界三大繁华购物街之一。

地价寸土寸金,一个脚印的土地就是内阁高级官员一个月的工资。

可以说,这里不仅是东京商业中心的代表,而且已发展成为日本现代化的标志和橱窗。

除了爱马仕、路易威登等世界顶级时尚大牌,资生堂、fancl等化妆品,优衣库、gap、gu、h&m等流行服饰的旗舰店等在银座扎堆。

雪夜要想成为与身价相匹配的名媛,必须要与奢侈品融为一体,因为那是尊贵与品位的象征。

但奢侈品琳琅满目,如何才能在最短时间内了解奢侈品的品牌精神呢?

答案是……

拥有它!

让它与你的肌肤亲密接触,由内而外展开它赋予你的独特气质。

伴随着最近风靡亚洲的《lovescenario》动感的旋律,两个保镖大包小包地跟在会长身后,聆听那性感高跟鞋发出的轻快脚步声,直到她驻足在一间女装店门前。

雪夜摘下金属质感的clicgold墨镜,她被品牌宣传短片吸引住了。

短片是以一个清纯女生的视角展开的,她面试成为一位女老板的助理,这位女老板非常强势,对手下的男员工呼来喝去,非常霸道。

这天晚上,女助理来到老板家里,看见老板哭得很伤心,原来老板的丈夫要跟她离婚。

可是第二天女助理再看见这位老板,她依旧非常霸道,即使内心痛苦,也要装作外表强势,因为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最后女助理离开了她的老板。

画面中出现了“takeit,orliveit”的品牌精神。

喜欢就拿着,不喜欢就滚吧!

这就是pradad的精神,征服男人的女人,强势的女人,雄性化的女人!

它把女人的冷酷孤独和桀骜刻画得淋漓尽致。

它只卖给特定的女性顾客。

无疑,这款品牌触动了雪夜的内心。

现在的她虽然是女性的生命形态,内在却无疑是那个比司马光砸的缸还要“刚”的妹子。

在雪夜试衣服的时候,作为会长助理的赤泽真理子接到了董事会打来的电话,心急如焚的她回到pradad专柜,只见一身暗红色束腰长裙的雪夜正在刷卡。

此时有一束阳光从照射过来,在这位英姿飒爽的女人身上又镀上一层圣洁光晕,特别有一种霸道女总裁的范。

那光线并不耀眼,却晃得真理子有些晕眩。

“会长,董事会让您2点前务必到场参加董事局扩大会议,否则就……”

“否则要怎样?”雪夜抬起手腕,闪耀着钻石光的百达翡丽显示时间为1点60……

真理子小声说:“如果您不到场,就实行董事会罢免权!”

雪夜就问真理子,你爷爷活着的时候会怎么做?

“他会带我去吃西餐!”真理子一本正经地说:“有时候不妨晒一晒这些董事会和股东,您的局面越不利,对手就越着急!”

“好,我们去吃西餐!”雪夜冷笑,噙着骄傲的唇带着好看的弧度,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

下午四点,剩下20多位董事们还在进行着激烈的讨论,他们推举出了10位管理人。

这10管理人在商业领域中都有各自的阅历和领导能力,比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强了不知多少倍。

正是因为他们太过于优秀了,所以才让董事们难以选出其一。

神尾乔木一向很少吸烟,但这一次,他只有不停地吸烟来缓解紧张的心情。

其他家族董事已经走了,他们不愿意看着会长被罢免管理权。

神尾乔木本来也是想离开的,但是作为董事会总经理,他走不了啊。

而且他很清楚,其他两大家族的目的不是为了逼会长退位,而另有所图,若无法满足对方的条件,即便会长交出管理权,对方依旧不会善罢甘休。

正郁闷的时候,只听助理惊呼一声:“啊!会长来了!”

第45章 东京博弈(三)

神尾乔木死灰的脸上燃出一丝希望,当即走上台前,充满威严地往那一站。

但也仅仅只是站那而已,如今这局面,已经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了。

保镖分开堵在门口的媒体记者,杀出一条通道。

在一片闪光灯的映衬下,雪夜第一次以神尾财团董事长的身份正式出现在媒体公众面前。

只是她仍旧戴着夸张的大黑墨镜,尽量避免自己的脸暴露在大众眼中,否则以后就不会有清净的生活了。

当安保人员关上大门后,整个会场立刻安静下来,体现出日本人极高的自觉素养,但肚子里都憋着劲呢。

只要雪夜站在台上,他们就会发起一轮接一轮的质问,直到她无地自容羞愤请辞为止。

“诸位,有请我们会长为此次事件发表讲话!”

神尾乔木向雪夜鞠了一躬,然后完成了使命似的站在一边。

雪夜走上台前,摘掉墨镜后,先是对神尾乔木微微欠身,以示尊重。

然后就在各位董事复杂的目光下,雪夜朗声清脆地说道:“作为集团的领导人,感谢所有人对我的信任以及期望,针对此次海外合作方终止合约的事件,我没什么好解释的,我认为这是对我的一次挑战,我接受外界对于我领导商会能力的质疑,如果三天内我无法妥善解决此事,我会主动解除会长一职,正式向董事会交付管理权!”

说完,雪夜向下方董事们鞠了一躬,果断的,毫无留恋的离开了会场。

从她走进会场到离开,短短三分钟内,董事们还震惊在这位会长竟然如此年轻,丝毫没有留给他们质问的机会,直接把话说绝了。

这让看惯了日本官员痛哭流涕向民众道歉的董事们,一时竟然无法适应。

不过只有3天的时间,她应该是在给自己搭个台阶吧。

董事们依旧对她抱着很是唱衰的想法。

但不管怎样,雪夜为自己争取了三天的时间,也给对方留了三天的余地。

正如真理子所说,雪夜的时间越紧迫,对手也就越着急,因为东京本部这三个财团是“以资本为纽带”的“财团型”企业集团,各成员企业之间呈环状交叉持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神尾家族市值蒸发的越快,泽田和鹿岛两大家族也会跟着亏损。

这次泽田家族突然发难,本来就是承担着两败俱伤的代价,只不过拉上了鹿岛家族一起倒霉,在真理子的建议下,雪夜决定先去鹿岛家族探探风向。

按理说,毕竟同为‘第七世界共同市场经济联盟’的保守派,应该荣辱与共才对,而且两个家族多年来一直保持盟友关系,但不知为何,这次鹿岛家族的态度很是冷漠。

唯一的解释,只能说鹿岛家族也想趁火打劫要点东西。

这座乡村俱乐部是鹿岛家族的一处产业,当雪夜乘坐汽车停在俱乐部门口时,却发现大门口挂着歇业的牌子。

而四个保安表情严肃地站在门前,其中一人伸手拦住车子,大声喊道:“今天歇业,改天再来吧。”

真理子微微皱眉,司机赶忙开门下车,拿出证件在众人眼前晃了一下,轻声跟那位保安说了几句,那保安忙点点头,急匆匆地打了个电话,将大门打开。

车子开到里面,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雪夜这才知道,此处竟是一个高尔夫球场,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清新醒目的绿色。

汽车停下后,雪夜跟在一位秘书身后向缓坡上走去,远处正有三四个人在挥杆击球。

他们身后站着十几人,正不时地低声说笑。

雪夜没有走过去,而是在一处遮阳伞下坐了下来。

真理子指着远处,给她介绍了一下这些人的身份,都是日本内阁政要的赫赫人物。

没过一会儿,40多岁的鹿岛家族掌门人鹿岛枫走过来:“神尾小姐气色很好啊,这是神尾集团的福音!”

雪夜和对方握了手,婉然微笑说:“这里的天气的总是不错!”

两人寒暄问候几句,鹿岛枫从旁边的椅子上取下白毛巾擦了把汗,又从圆桌上拿起一瓶果汁递给雪夜,说:“这些内阁高官最头疼的,神尾小姐知道是什么问题吗?”

“应该是老龄化社会问题吧!”雪夜从容回答道:“其实,社会结构老龄化已经成为全球经济的一个共性问题,据我所知,目前日本的出生率是历史上最低的,只有14%,劳动力的短缺程度非常严重!”

“日本经济就快被自己的老龄化拖垮了!”鹿岛枫苦笑一声,当下就帮她分析了局势:“如今随着全球人口老龄化程度的日益加深,人口年龄结构的变化正在广泛影响着人类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人口老龄化已逐渐成为世界关注的重大人口问题,而人工智能的发展,将是解决人口老龄化的一个主要途径,因此,在全球人口老龄化的危机的背景下,人工智能弥补老龄化社会劳动力短缺也顺理成章地被提上了日程!”

“但伴随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也将会产生种种弊端和争议,比如人工智能的普及将导致人类退化,人类的隐私在数据面前将毫无保留,人工智能是否会失控,人类的偏见歧视是否会影响到人工智能的学习等等……”

“我刚说的这些,都是两个月后,第62届联盟峰会中两派的争议点,现在很多‘ai’项目都处在决议阶段,如果我们保守派不作出让步,人工智能时代将会推迟10年!”

雪夜静静地听着,其实这些事她都有谱,虽然各国政府一直致力于研发前瞻性技术,但许多突破性技术都在‘第七世界’这些财团手中,受到专利知识产权的保护,并不是政府能直接干预的。

鹿岛枫继续说道:“过去几年里,在反神派因势利导下,你们神尾家族不断的妥协已经到了意识形态转变的时期,所以才会有了五位反神派继承者,你知道泽田家族和这些继承者达成了什么条件吗?”

“是超微化学分子技术!”雪夜说:“他们是希望我能出售这项技术的产权专利,用于投入ai项目的研发!”

“但神尾小姐的出现让他们功亏一篑了,他们无非是想要些东西,找回点场子!”鹿岛枫补充道:“ai项目是大势所趋,我们保守派迟早要放开口子,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开启潘多拉的魔盒!”

雪夜喝上一口果汁后,把手里的果汁饮料放在桌子上。

“愿闻其详!”

“人类基因再造工程!”鹿岛枫说:“反神派认为只有人类的生命形态实现永生,才能真正开启神级文明的序章,dna分子机器人就是人类基因再造工程的一个支点,几年前已经被叫停了,如果继续做突破性研究,是可以实现细胞更换的技术突破的,而你们集团的超微化学分子技术就是实现人类基因再造工程的关键,这是泽田石川以及后背的利益财团一直想拿到的项目!”

鹿岛枫的态度很暧昧,同时似乎也代表的保守派的态度。

雪夜脸上绽出会心的微笑,而后问:“您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

“450亿美金,割让神尾小姐手中5%的股权!”鹿岛枫伸出五根手指

非流通股权!

雪夜自然清楚,这5%的股权一旦转让出去,也等于是削弱了掌门人的权利,同时增强了鹿岛家族对神尾财团的控制力,对神尾家族的长远发展是非常不利的。

鹿岛枫向她解释道:“神尾小姐不要误会,我之所以要这5%的股权,也是保守派的意思,目前来说,神尾小姐还未得到保守派的信任,只有加大对神尾集团的控制,他们才会安心,只要他们松一松口,神尾小姐就可以拿超微化学分子技术当做和泽田石川谈判的筹码!”

“我会考虑的!”雪夜很不开心地望着远方,同时想起了爱新觉罗家祖训:丢尺寸之土,减一分版图,即非我爱新觉罗子孙。

这可是神尾老爷子一手打下的基业,她绝不能割让一分股权。

鹿岛枫点到即止,他也怕挫了神尾家族这位新掌门的锐气。

其实,对于雪夜的这种性格,鹿岛枫还是很欣赏的。

毕竟这要是放在十几年前自己遇到这种事情,鹿岛枫自付已经方寸大乱了。

鹿岛枫起身和雪夜握了握手,那笑容有些高深莫测:“只要你有这方面的意向,鹿岛家族和所有保守派财团,永远是神尾小姐坚实的后盾!”

第46章 东京博弈(四)

现在人类科技还远远达不到实现神级文明的程度,所以整个‘第七世界共同市场商业联盟’两派还不至于爆发你死我活的争斗,但背地里的也是各有主张,相互扯后腿是和利益交换是少不了的,基本就是在不断的扯皮和妥协的循环当中。

其实事情理清后,没有那么复杂。

正如程泰森分析所说,海外合作商只是提出终止合作的要求,没有真正去付诸行动,这些反神派的财团势力无非就是帮泽田家族助助声势,顺便找找存在感。

真正的结点还在泽田家族这里,只要泽田石川肯偃旗息鼓,不把这场火烧起来,鹿岛家族自然也没办法打劫了。

离开俱乐部后,雪夜就直接去了泽田集团的总部大楼,前台接待一边打量着她,一边微笑地问道:“您好,请问有什么帮到您的?”

“我找泽田社长!”雪夜说,同时打量着对方柔美的身材。

“您有预约吗?”

“没有!”

“哦,那很抱歉,您需要预约后才能与泽田先生见面!”

雪夜将自己的名片递过去,冲她露出迷人的微笑说:“我现在就要见泽田先生!”

接待小姐蹙了蹙眉头,感觉她目光中带有某种令自己畏惧的侵略性,接过名片一看,不禁吃了一惊,连忙鞠躬道:“抱歉,真的太抱歉了,请您稍等,我这就通知泽田先生!”

一旁的真理子突然发现,会长竟然毫不掩饰地盯着人家鞠躬时胸部隐约的风光……

一定是我想多了。

也许会长是在看对方的工作牌……

一瞬间,雪夜在真理子心中的形象又变得正面了。

泽田石川的办公室里面还有一间茶道室,专门用来招待贵客,墙壁挂着许多旧时照片,那些照片见证了日本经济发展和复兴历史,雪夜竟然还看见了前世的自己和他的合影。

“喝茶!”泽田石川盘膝而坐,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亲和的笑意。

这间茶道室里没有椅子,正坐则是礼仪的根本,雪夜双膝弯折,臀部放于脚踝,上身挺直,显出跪坐的和服美人那样优雅端庄的气质。

可这才跪了一会儿,她有些吃不住了。

毕竟她不是在日本长大的,时间一长便觉浑身不自在。

“鸣小姐不必过于拘谨!”泽田石川说,他也看出这丫头不舒服。

雪夜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说了句“失礼”,然后竖起单膝半跪坐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只觉茶馥浓郁。

“如何?”

“抱歉,我不会品茶,让您见笑了!”

泽田石川看着她率真的样子,目光落在自己和千鹤子的黑白合影上,不禁莞尔道:“这么多年了,你的性格还是那样率真!”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追!”

雪夜用汉语说完这番话,也不管他是否听得懂,放下茶盅说:“泽田先生的大礼,真是让我诚惶诚恐!”

“鸣小姐今天难得有兴致来拜访我这个老头子,不会只是来诉苦的吧!”泽田石川帮她续了些茶水。

雪夜淡淡笑着:“我都快被董事们罢免了,所以才跑来您这里讨杯热茶,压压惊啊!”

泽田石川失笑道:“鸣小姐,没那么严重吧!”

雪夜嗔了他一眼,心说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而后她开门见山道:“我不喜欢勾心斗角的算计,我能给的尽量给,给不了的我也没办法,实在不行,我退位便是!”

泽田石川似乎特别欣赏她这种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性子,当下说道:“你不需要退位,现下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坐到这个位置,由你来继承神尾家族的意志,对我们而言更利于掌控,你只需要做一个小小的退步!”

泽田石川说完,示意她喝茶。

“什么样的退步?”雪夜端起茶盅慢慢地喝。

“还请鸣小姐放宽对人工智能项目的掣肘,尤其是超微化学分子领域研究取得的成果!”说完,泽田石川正襟危坐,端颜正色道:“还有,用联姻的方式,嫁给我……”

“噗……”

不等他说完,雪夜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温茶全部喷了出来。

“不好意思……”

“我失礼了!”

她诚挚歉然道:“真的很抱歉,请您说话不要这样下流,我这个人没有家教,也没人教过我家教,我会容易激动的!”

“鸣小姐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泽田石川擦了把脸上水,拿手指着墙壁上一个婴儿的照片说:“你嫁给我的孙子,泽田游,这样你就是半个我们泽田家的人了!”

“……”雪夜认真地问道:“您孙子在幼稚园考试第几名?”

“哦,那是他小时候的照片,现在已经长大了……”泽田石川解释道。

这坏得很的糟老头子如此造势,竟然是瞄着自己所拥有的仙体神格。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雪夜很清楚,如果自己嫁到泽田家,就等于有了起法之缘,若自己真的成了神,那将是泽田家的造化。

老爷子一手算盘打得精啊!

一个反神派,却不惜利用神的力量来为家族蒙荫。

这一切的背后……

究竟是道德的沦丧?

亦或是人性的扭曲?

“联姻我是可以接受的!”雪夜矜持了一下,满含期待地问:“您有孙女吗?如果合我心意的话,我可以娶她,或者嫁给她也可以商量!”

“……”泽田石川捂着胸口说:“我没有孙女,但我有心脏病啊!”

“叮!”

雪夜走出电梯,见到漂亮的女秘书正坐在电脑桌前噼里啪啦地打字,她探头过去:“问你一句话。”

女秘书忙停下来,恭敬地站起来,笑着问道:“神尾小姐,您尽管问。”

雪夜似笑非笑地轻声问:“我可以亲你一口吗?”

女秘书以为对方只是跟自己开个玩笑,就点点头。

雪夜当即捧起她的俏脸,在对方樱唇上亲了一口,然后温柔地笑了笑:“你的唇好软哦!”

如果泽田老匹夫有这么个漂亮的孙女,雪夜肯定乐意跟泽田家联姻。

女秘书时瞠目结舌,一只白皙的手还按着自己胸部,她完全愣住了,樱唇动了几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会长,谈得怎样?”从另一个电梯走出来的真理子迎上来问。

“一言难尽!”雪夜有些苦恼地款款走出去。

看来谈判进行的不是很顺利,真理子奇怪地了身旁女秘书一眼,只见她满脸通红。

第47章 东京博弈(五)

入夜,雪夜没有回别墅庄园,她留宿在那座fujiviewhotel(富士酒店)。

只不过之前和星海翼一起住的套房被预订了,于是她开了隔壁的套房。

这段日子过得即实在又空虚,感觉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情感被掏空的状态,虽然潜移默化中,雪夜已经习惯了这个身体,但性向问题一直困恼她,只剩下欲壑难平的饥饿。

无聊又深刻!

在残酷的商业战场上,从来都不缺雪夜这类缺乏阅历,空有一腔热血的富二代。

因为商海就是用他们的血汇聚而成的。

创业难,守业更难!

现在‘第七世界共同市场经济联盟’中,除了反神派财团在盯着她,保守派财团也在关注这次事件,只要她在违反联盟协议的情况下转让超微化学分子技术,也必将迎来保守派财团的制裁。

但比起这些人,等着落井下石的人更多,他们巴不得看她出丑,看她扛不住压力落荒而逃。

因为年轻,没有资历,所以不被人看好也是人之常情。

或者说,这是人性。

不过神尾家族的董事还在支持雪夜,竭心尽力帮她渡过难关,晚上的家族董事会议上,针对泽田家族提出的条件,神尾乔木等人做了商讨,也拿出了几套应对方案,但都不尽人意。

至于与泽田家族联姻一事,虽然这是有利于神尾家族利益的,不过雪夜还没有‘嫁人’如此高尚的觉悟。

嫁人是不可能嫁的,宁娶不嫁才是她的信条。

但如果对方提出一个要求,你尝试着去做了,发现力有不逮,则可以继续商量。

如果地方提出一个要求,你连尝试都不愿意,直接回绝,这就是态度和诚意的问题。

所以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最终,雪夜还是答应了泽田石川的条件。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决定先和泽田游接触一下,正好对方是个心理医生,自己也有性向方面的困惑需要咨询。

泡在温泉浴场里,雪夜往胸脯上撩着水,脸上露出惬意的表情。

“真理子?”

“嗯?”正在电脑前统计ai项目书的真理子抬头问:“会长,您叫我?”

雪夜没有和男人约会过,就问了些跟男人约会的技巧。

“您只需要微笑赞美,再多一点小小的崇拜,这足以应对这世界上大多数男人!”真理子很有经验地说道。

微笑赞美……

再多一点小小的崇拜……

男人啊!

在面对女人的时候竟如此简单!

“同女人约会呢……”雪夜问。

“啊?”真理子心肝一颤,似乎这是比多元函数还要复杂的难题。

她支支吾吾道:“这个……很抱歉,我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第二天,泽田游无精打采地来到这座五星级海景餐厅。

他虽然是泽田石川的次孙,但出于自己的意愿,并没有参与家族企业的管理,而是选择成为一名心理医生。

日本新一代年轻人没有欲望、没有梦想、没有干劲。

他们不炒房、不炒股、不结婚、不买奢侈品,宅男宅女越来越多,一部手机便框定了自己生活的所有。

而泽田就是这些“佛系”青年中的一员。

他和许多年轻人一样,对于他们的父辈的价值观并不认同。

他们不在乎获取社会认可。

也不再愿牺牲自己的个性去为了所谓的成功,工具化的塑造自己,对努力奋斗寻求富裕的资产阶级生活价值观不屑一顾。

我们为什么要想奴隶一样活着?

我们要的是生活,不要做生活的奴隶!

这是新一代日本年轻人的呼喊。

丧文化,就是他们对抗“韭菜”宿命的武器。

宁愿“丧”,也不要成为养肥大和民族复兴这只“羊”的“韭菜”。

这只羊不管被谁吃掉,反正他们永远只是羊粪蛋子!

所以泽田游很抗拒这种家族式的联姻,他觉得这是违背自己意愿的交易。

可是在婚姻大事上,他无法抗拒长辈的安排。

因为他是泽田一族的人,比起家族的荣耀,自己的幸福根本无关紧要。

而且听说这个女人还是在大陆长大的。

这并不是说他歧视大陆女孩,只是看不起那些富人的千金小姐。

在大陆富人阶层还流行一句话:女孩子要富养

没错,要富养!

但不知为何,他所遇到的这些被富养的千金都是一个德行。

该如何来形容这个“德行”?

泽田游认为用“慈禧太后”来形容,简直恰到好处入骨三分。

他觉得穷养富养不重要,重要的是教养,如伊万卡·***这种有社会责任感的名媛,少女时还得靠打工去赚零花钱。

但他对大陆的名媛,实在没什么好感。

若说起来,泽田游在香港留学时就曾结识一个大陆名媛,对方曾理直气壮的在媒体面前说:我结婚前,真的什么也不打算做的,但我每天也都会忙一整天,做很多事,不过这些事情就是做修指甲、做美容和逛街,然后买了很多东西,很开心地跟朋友吃顿饭就回家了……

记者问:你婚后有何打算呢?

人家回答说:我结婚以后真的什么也不打算做的,因为有我老公啊,我只负责做修指甲、做美容和逛街,然后买了很多东西,很开心地跟朋友吃顿饭就回家了……

没错,在媒体面前,人家很骄傲很得意的承认自己是废物。

泽田游觉得自己只是遇人不淑,于是他又交往了一个大陆的名媛,结果对方骄横无礼到让人无法忍受,整天除了丧心病狂的购买奢侈品,要么就是沉迷时尚圈,出入各种高端料理店,从小就是被车接车送,连过马路这种事情都要接送,根本不知道过马路的风险。

后来,泽田游以此作为专业研究课题,通过广泛全面的调查,他发现除了一些如“美美”此类的伪名媛偏爱祸害慈善机构,以及少数一些靠做慈善抬高身份的名媛,多数名媛只是贪图享乐,根本不具备与之财富相配的能力,肆意挥霍父辈的钱财,还要打着‘有钱任性’的标签花样炫富。

甚至,还跑去夜店找牛郎潇洒寻欢媾和交配作乐。

哪怕就是出国留学受过高等教育的名媛,回国后依然如此张扬肆意,全然不顾贫富差距社会带来的负面影响。

她们真的就和慈禧太后一样,除了骄奢淫逸和满身的臭毛病臭脾气之外,根本一无是处!

最后他得出结论,大陆如今的多数‘名媛’,是商品时代的产物。

每每想到这,泽田游便有种无法言说的绝望。

二楼是一个风格奢华的空间,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每个角度都折射出如梦似幻的斑斓彩光。

礼堂中心摆着一张长形餐桌,花瓶里粉色的玫瑰柔美地盛开,与周围的幽雅环境搭配得十分和谐,侍应生林立左右,一大群人等着为这场约会而服务。

泽田嘴角扯出不屑的笑容,为了这个女人,泽田家竟然包下了餐厅的整个二楼,在这里一顿饭吃下来,足以挥霍自己半年的薪水,这与自己从小接受的教育是相违背的。

总结出来就是四个字:奢侈败家!

但对于日本人而言,“不迟到”也是天生养成的习惯,比如在企业、公共机构或与他人会面的方方面面,必定“正确守时”,这已成为常识。

他故意迟到一个小时才来到约会餐厅,只希望自己的迟到能给对方留下一个差劲的印象,然后让对方来结束这场荒诞可笑的家族联姻,自己就能解脱了。

他期待着对方恼羞成怒的样子,将一些餐巾纸之类的小玩意摔在他脸上,然后扬长而去。

泽田游已经很清楚这种富家女的脾气秉性了。

来吧!

愤怒吧!

砸我脸吧!

泽田游这样想着,他走过一排排侍应生,发现座位是空的。

对方竟然比他还过份!

第48章 东京博弈(六)

泽田游对这个女人的情况了解不多,脑子里回想着祖父的告诫:那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女孩子,能娶到她不止是你的造化,更是泽田一族的造化。

不难看出,祖父很看重这个女人。

所以自己也不能得罪对方,哪怕对方做了比迟到两小时更过份的事。

就在泽田游想着还如何应对这场约会时,那位千金大小姐终于姗姗来迟了。

雪夜今天是一袭粉色抹胸长裙,满满的少女气息,配上乖巧的发型,白金项链不时地影射出夺目的毫光,矜持又不失大方地迎了过来。

尽管不情愿,泽田游还是慵懒地站起身,微微鞠躬,以示最基本的礼仪。

却不料对方直接走过来,伸手拽了下他的领带微笑说:“领带不错嘛!”

真是岂有此理,简直太失礼了!

泽田游忍不住想要发怒,对方又伸出白皙的手问候一句“你好!”

看着那明艳动人的笑脸,泽田游的怒气也消散不少,他和对方握了手,然后好整以暇地整理了领带。

两人坐下后,泽田游观察着这个女人。

他发现对方除了长得很是柔美动人,给人一种清爽灵动的感觉,以及那只海蓝之谜的右眼,此外他真没看出这个女人和那些只会做修指甲、做美容和逛街,然后买了很多东西,很开心地跟朋友吃顿饭就回家了的慈禧太后有何特别之处。

但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穿着很衬托气质,有清纯甜美的一面,只要时刻保持微笑,绝对可以俘获大多数男人的欢心。

就算只会做修指甲、做美容和逛街,然后买了很多东西,很开心地跟朋友吃顿饭就回家了也是可以接受的……

“不好意思,来得有些迟了!”雪夜微笑说,举止间随性自如。

泽田游假意看了下手表,故意装出一副等了很久的样子:“不算太迟,我才等了2个多小时而已!”

但雪夜立刻就拆穿了他:“泽田君,好像没那么久吧!”

雪夜说这话的时候笑了笑,很无奈的笑容:“我们都很失礼,但我很抱歉,来这儿之前,我犹豫了很久,有些难以启齿的话不知如何表达!”

‘真是不错的借口,至少比我高明多了’。泽田游如此想到。

燕尾服假面弹奏出美妙的钢琴声,丝丝细流淌过心间,舒软安逸。

很快,数十道美味的法式菜肴就铺了一桌子。

泽田游盯着对方脖子上快要亮瞎自己双眼的钻石项链说:“神尾小姐似乎很热衷于品牌奢侈品的消费,想必对时装潮流一定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

雪夜解下白金钻石项链,转手递给旁边很漂亮、身材很好的餐厅经理说:“喜欢吗?送给你了!”

女经理接来项链,正不知所可的时候,旁边的真理子蹙眉道:“那可是蒂芙尼限量款,价值12亿日元!”

“啊!”女经理员听完,捧着项链的手瑟瑟发抖

十几个亿捧在手上啊。

泽田游心想,神尾一族真是财大气粗。

雪夜微微一笑,说:“今天我的造型师告诉我,以我现在的身价,就算戴个几百块的假钻石,人家也会当成是真的,既然是戴给傻子看的,我又何必花十几亿去买真的?”

“……”泽田游。

一听这话,女经理立刻不抖了,将项链放回桌子上:“很抱歉,我们这里是高档餐厅,不可以收受客人的物品!”

“贵重”两字都省了。

真理子明显松了口气,赶紧拿起项链绕到会长身后帮她戴好。

雪夜娓娓说道:“奢侈品于我而言,除了它赋予的品牌精神、舒适之外,没有特别的意义,这些东西在我14岁以前,就像天空的星辰一样遥远,只是因为我被推上这样的高位,它们才衬托了泽田君此刻看到的我!”

泽田游竟有些不知所可,就拿现下日本女孩子来说,她们对名牌的迷恋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勤工俭学甚至援交也要得到一款名包。

他有时觉得这是个畸形扭曲的社会,与简单粗暴的消费欲相比,“有趣的灵魂”才是他的欲望。

这个女孩子的灵魂,似乎很有趣。

“神尾小姐还在读大学吗?”泽田游忍不住想对这个女人多一些了解。

“我初级中学都没有毕业,在精神病院渡过了三年时光!”

“……”泽田游愣住了。

“很意外吗?”雪夜用不熟练的刀叉切割着食物说:“看来泽田老先生有很多事情都没告诉你,对于自己的约会目标,你连最起码的功课都没做!”

泽田游讪讪地笑着。

“我体内已经出现癌细胞了,医生说在未来几年内会大规模扩散,我活不到30岁的,这样也要跟我结婚吗?”

听到这样的话语,泽田游始料不及,他本来想说句抱歉,但话到嘴边,却发现对方说这话的时候露着微笑。

这是另一种笑,叠加在她那仿佛永远存在的微笑上,看不到一点悲伤的铅色。

“神尾小姐在开玩笑吗?”

“去问问你的祖父,他会告诉你一切!”雪夜指了指洗手间,那是个十分适合打电话的地方。

泽田游专业经验告诉自己,对方没有说谎,他有种想逃离的冲动。

“等一下!”雪夜喊住他,指了指座位说:“我们……把这顿饭吃完吧,我还有事情要问泽田君!”

人家可是来看心理医生的,还没看病先把医生吓跑了算怎么回事?

钢琴声声蔓延的浪漫餐厅里,从餐桌上不时地响起刀叉的金属清脆声。

“泽田君是心理医生,一定对同性恋这个群体有过研究吧!”雪夜打破了沉默:“我就是随便问问!”

泽田游心里奇怪,她干嘛问这个?

“我相信如果是真爱的话,性向不是障碍!”泽田游解释说:“人类是高级感情动物,每个人都是双性恋,只是双性取向占绝对性向比的比例不同而已!”

“正常人有95%的异性恋倾向,同时还有5%的同性恋倾向,而性取向形成的原因也很简单,你有的东西我没有,我有的东西你没有,所以才会表现为异性相吸,同性相斥,但性取向也往往伴随人类的情感发生转变,于是就有了那5%的非绝对性向比例,也就是双性恋!”

“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是异性恋,只是因为没人去给她开发那5%的双性面,一旦get到那个点,性别就不会成为取向障碍!”

说完,泽田游小心翼翼地问道:“神尾小姐心目中喜欢的男人,有什么标准吗?”

雪夜脸上的微笑变得鲜明了,就像调高了一个显示屏的亮度说:“我喜欢女孩子!”

空气突然安静。

“我也喜欢女孩子!”泽田游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真巧啊,我们总算有个共同的爱好了!”

雪夜蹙眉道:“我对男人没有一点兴趣,所以很苦恼!”

“神尾小姐恰恰是颠倒过来了,同性恋倾向占了95%,双性恋只有5%,但只要有人能get那5%,神尾小姐也是可以接受异性恋的!”泽田游解释完快崩溃了,心说这都是什么事啊!

“神尾小姐是单亲家庭吗?”

泽田游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从专业角度来讲,同性恋的形成具有主导性的后天因素,跟童年的成长环境有很大关系,婴儿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份温暖就是来自母亲肌肤的爱抚,尤其单亲家庭的孩子因为缺少母爱,所以对女性的温柔呵护会有强烈的渴望。

雪夜忽然目露凶光,咬牙切齿道:“我是跟父亲一起生活的,曾经遭受过严重的家暴,你知道被家暴的滋味吗?深夜里你被人从被窝里拽起来狂扇耳光,被像个东西一样踢来踢去,你每天都活在恐惧中,你恐惧着生,恐惧着死,恨不能杀了全世界的男人,所以我非常痛恨男性!”

泽田游下意识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说:“如果是这样的话,神尾小姐只有1%的双性面了,因为1-14岁是一个人成长的关键时期,对于男性的憎恨可能是你一生都无法消除的,你从心理上就无法接纳男性,那么这份排斥也会从生理方面表现出来!”

雪夜却不在意地笑了笑:“泽田君身体应该很健康吧”

“啊?”泽田游心惊道:“神尾小姐为何这样问?”

雪夜煞是认真道:“我们结婚之前,需要签订一份家暴和解不起诉协议,不过泽田君身体很好,这点让我很欣慰!”

“……”泽田游自毙了。

爷爷!您到底是给我挖了多大一个坑!

您这准孙媳妇不久人世我也忍了。

性向问题我也忍了。

怎么还有家暴倾向啊!

“哦,对了!”雪夜忽然说:“我家暴的时候,泽田君是不可以还手的,否则会遭受家族的制裁!”

“这个……”泽田游瑟瑟发抖地表示:“这个怎么说呢?我可能不太适合神尾小姐,婚姻大事应该慎重一些!”

雪夜起身来到泽田游身后,唇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我相信如果是真爱的话,性向不是障碍,没有掰不直的les,只有不努力的直男,真爱的话,家暴也是可以容忍的,而且我最多也只能祸害你10年,你说对吗,泽田君?”

泽田游脸上出现了恐惧和逃离的表情。

他见过很多的心理变态,反社会型人格的病人,但那些病人都不会走进自己的生活。

可这个女人不一样,跟那些只会做修指甲、做美容和逛街,然后买了很多东西,很开心地跟朋友吃顿饭就回家了大陆名媛相比……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魔鬼啊!

甚至,他可以感觉到对方用折磨他建立起来的快感,绝对不是说说而已的。

对方是真的打算这样做了。

终于泽田游坐不住了,他起身鞠了一躬,说句对不起,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真理子听着泽田游登登登地仓惶脚步声,也不禁唏嘘起来。

她心说,以后我再也不跟‘姑祖母’一起泡温泉了。

第49章 博弈东京(七)

打发了泽田游这个佛系青年,雪夜没有离开餐厅,而是在等一个人。

这也今天所有行程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没过一会儿,一位30岁左右的男子走进了餐厅,浑身透着收放自如的商业精英气质。

这个人就是程泰森介绍的职业经理人李峰,毕业于名古屋大学,曾获bbc全球年度人物中国十大新经济人物成就,国资委创新经济管理办公室副主任。

雪夜吩咐服务生撤掉了泽田游用过的餐具,给李峰换上新的餐具,然后将家族董事研究出的方案递过去,请对方参考一下。

李峰随意翻动着几份意向书,而后全都扔在桌面上,直言不讳地说道:“贵集团董事会给出的这几套方案,我大概看了一下,让董事长去相亲、割让董事长股权换谈判筹码、说实话,这些方案在我看来,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丧权辱国!”

这四个字却是说到雪夜心里了,她不喜欢这种妥协式的谈判,当下问道:“这些方案我也不满意,您还有更好的方案吗?”

李峰在来之前,已经对东京本部三大财团做了全面研究,他拿起笔在上面描绘出一幅抽象画,左边是只狼,右边是只虎,中间是个人。

李峰说:“东山老虎吃人,西山饿狼也吃人,贵集团董事会现在是前怕狼后怕虎,唯唯诺诺,瑟瑟发抖,董事们研究出来的方案,无异于割肉喂虎,割肉喂狼,这是不符合商业谈判原则的!”

雪夜做出虚心的姿态:“您是如何定义商业谈判中最好的结果?”

“最好的谈判结果,就是对于任何一方都不满意!”李峰说,然后他具体列举了对方的利益诉求:

1:转让5%的股权给鹿岛家族,这是鹿岛家族想要的结果。

2:拿到超微化学分子项目,这是泽田家族想要的结果。

除此之外,神尾集团已经拿不出其他交换条件了。

但以上两种,对于神尾集团都是不合算的,只有既不转让股权,也不放开超微化学分子项目,才是对神尾集团最有利的。

所以在谈判的利益点上,李峰结合当前的局势,他给出了一个大胆的方案:“神尾小姐不妨作出最坏的打算,如果泽田家族不肯偃旗息鼓,您可以将超微化学分子项目以及核电项目全部打包出售给鹿岛家族,退出第七世界商业联盟,让鹿岛家族在东京本部一家独大,将对方的气势打下来,这是公平谈判的基础!”

一听这话,真理子立刻凑到雪夜耳旁提醒道:“如果您这样做的话,董事会是不会同意的!”

雪夜没有表态,日本国土狭小、资源有限,国内资源和市场无法支撑其半导体产业的发展,一旦退出第七世界商业联盟,就没有什么成长空间了。

但是反过来想一想,这样的结果对于泽田家族而言,无疑也是最不能接受的结果,可以用唇亡齿寒来形容了。

李峰这个方案,就是要以此来胁迫泽田家族退步,即然饿狼要吃我,那我就把自己喂给老虎,让老虎再去吃掉饿狼。

虽然肥了老虎,神尾家族和泽田家族也算两败俱伤了,等于直接把难题丢给挑起争端的泽田家族,这总比一块一块割自己的肉喂给两头禽兽要强得多。

雪夜眸光一定,端起酒杯,冲李峰点头笑了笑:“我很喜欢这个方案!”

李峰喝了口红酒,继而说道:“董事们只是因为切身的关系利益,当局者迷罢了,如果说通了,他们是可以理解的!”

作为最大的股东,雪夜也不能随意做出这项决定,必须经过家族董事的决议,再跟董事会进行博弈。

想到这,雪夜当下便向李峰恳求道:“一会儿我要召开家族董事会议,希望李主任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我正是为此而来的!”李峰欣然道。

回公司的路上,雪夜注意到真理子整个人特别失落,甚至对自己的态度也变得强颜欢笑起来。

雪夜猜测,这丫头可能是被自己吓坏了,自己以后也会受到非常多的歧视。

但雪夜明明就是个男孩子啊,再加之人生中的温暖全是来自女性,喜欢女生是天性,这是无法改变的。

却因为背负这忧伤的宿命,把自己搞得像同性恋一样。

她也常常因为自己的“变态”,而感觉和那些所谓的正常人格格不入。

车载音响播放着梁静茹《勇气》的日语版,她转头望着车窗外的霓虹光影,忽然有些孤独。

谁说承认自己的天性,不是一种勇气?

第50章 东京博弈(八)

下午五点,神尾集团总部会议室里,包括神尾乔木在内的八位家族董事已经全部到齐。

明天就是雪夜对董事会作出承诺的最后一天,如果明天谈判失败,将意味着雪夜要交出集团公司管理权。

此刻,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雪夜身上,一个个眼巴巴的,显然这位年轻的董事长,并不具备先代掌门的老练,却不输魄力。

在会议开始后,雪夜抛砖引玉地做了一通发言:“各位董事,神尾集团是大家共同用心血汗水打造出来的商业奇迹,它见证了二战后日本经济的崛起,我想这几天,大家都非常纠结!”

“神尾集团作为一家前瞻性科技巨头企业,人工智能的开发虽然是大势所趋,却不能无限制的放宽,最近美俄退出中导条约的消息已经触动了保守派的神经,很多人不赞成人工智能的普及应用,不信任人类的道德感,我也不信任!”

“人工智能作为服务人类的工具,人类却依旧在继续制造先进的毁灭性武器,而且还作为炫耀的资本,如果有天道德的闸门失守了,人工智能只会带来更大的危害,在这种情况下,dna分子机器人一旦投入研发,并得到广泛应用,势必将大大延长人类的寿命,背后也蕴含着极其巨大的暴利,但这只会加剧国际社会的老龄化增长趋势,如果被一些政府拿去作为敛财工具,会直观暴露出人与人因为贫富差距从而形成在寿命上的不公平!”

“这是直接挑战道德伦理底线的!”

“我们是企业家,是带着使命感去为人来社会发展做贡献的人,我们不是为利益集团打工的政客,如何顺应时代发展变化趋势,并且能够坚持我们造福于人类的企业精神、经营宗旨、价值准则、发展理念,彰显企业责任,这不仅是对我个人的要求,同时也是神尾集团面临的考验!”

“那究竟在这场考验中,我们应该如何战胜对手,这件事我自己也拿不定主意,直到我偶然发现一篇文章,这篇文章我希望和大家分享,也许我们可以在这篇文章里找到答案!”

雪夜说完,真理子就将一份份文件依次发在在座的懂事,董事们各个无精打采地将论文翻得啪啪直响。

这篇文章叫‘三国故事与商贸企业利益博弈’,作者赫然正是李峰。

看大家论文已经看得差不多了,都在低声讨论着,雪夜开口道:“写这篇论文的作者,我已经邀请他来这里跟大家见面了!”

接着这位李主任一出场,坐在会议桌边侃侃而谈,将三国鼎立时曹孙刘代换成神尾家族、鹿岛家族和泽田家族,其中的利益关系分析得头头是道,显得极为自信,稳重中带着一股勃勃生机的朝气。

但此人也不愧是一位谈判专家,思维缜密,辩术精湛,最终促使董事们全票通过。

会议结束后,真理子发现雪夜神情疲惫,脸色白得吓人,便带她去看了医生。

女医生询问了一些情况后,便问她:“你多久没有性生活了?”

雪夜想了想,其实她和星海翼也仅仅只有几次而已,但医生问了,她便坦然道:“有一阵子了!”

医生当即给她分析了情况,如果违背自然的生理反应,长期缺失性的释放,加之心理压力大,就会导致体内雌激素不能正常分泌,影响人体神经系统,对身体的伤害也体现在方方面面。

比如经期不规律,痛经,盗汗,脾气火爆,小叶增生,失眠等情况。

尤其雪夜体内还有癌细胞,一个人的精神状态与癌细胞的扩散也有很大联系,就给她开了些药方,提醒她注意舒缓情绪。

不得不说,女性的身体比男性身体要脆弱得多。

晚上回到酒店后,真理子就开始忙着制作‘人工智能开发领域批复预案’,用来应对明天的谈判。

“意向书晚点再做吧,过来陪我聊聊天!”泡着温泉的雪夜冲她招了招手。

“啊?”真理子脸色古怪地摇摇头,坚持要把意向书做完。

雪夜就很不高兴了,自从知道她性取向之后,这丫头的态度可谓是一百八十度转变,现在一起泡个温泉都不愿意了。

这时有人在外面敲门,真理子打开房门,保镖告诉她有会长的客人来访,她也就清楚来者何人了。

“李主任来了!”

“请他进来吧!”雪夜在池子里泡着,实在懒得起身再去穿件衣裳。

李峰小心翼翼地迈进客厅门,看到一个肌肤如雪的女人的背影,就不敢再朝前走了。

“这次辛苦李主任了,茶几上有张支票,一点心意还望笑纳!”雪夜客气地说道。

李峰微微一笑,说:“心意我领了,程董已经付过酬劳了!”

雪夜心里感动,不动声色道:“还有一件事要拜托李主任!”

“您请说!”

雪夜声音变得温柔起来:“麻烦李主任回国后,有机会将这瓶罗曼尼康帝带给程董!”

李峰从真理子手中接过那瓶贵重的红酒,点头道:“好的,我一定亲自交给程董!”

“有劳了!”

李峰欲言又止:“我挺好奇,您和程董应该不是普通的朋友吧?”

“他是我父亲!”雪夜说,然后不自觉地笑了笑。

李峰愣住,他着实吃了一惊。

但他也没敢再多问,临走时留下一张名片,就带着那瓶红酒告辞了。

雪夜也随即离开了浴池,真理子低着头为她擦去肌肤的花瓣和水珠,取来一件红色海棠和服帮她换上。

“我自己来吧!”

雪夜接过她手里的腰带,目光落在李峰留下的那张名片上。

这是国务院国资委企业本着自主创新人才开办的商务学院,类似于总裁班的性质,李峰是招生办公室主任。

雪夜随手便将名片收了起来,等这件事解决了,把神尾集团诸事都捋顺了,她准备回到大陆开始自己的人生。

“这样系腰带有失体面,在这里一切都是有规矩的!”真理子解开她的腰带,重新帮她系好。

雪夜伸手拿遥控器在高清电视上跳过了几则新闻,但很快被一则娱乐新闻吸引住了。

那是有关一个日本最受欢迎、最成功的歌手的演唱会报道,长得非常漂亮,4岁开始学习古典钢琴,15岁开始作词作曲,歌声也十分甜美,被人称之为“治愈系”美女。

而且,对方就在东京。

“我要和这个艺人聊一聊,去联系她的经纪人。”雪夜对真理子说。

“现在吗?”

“对,就是现在!”

却不料真理子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如果您打算投资这家娱乐公司,可以在董事会上讨论,如果另有所图,我劝您自恃身份,任何桃色新闻都会给集团造成负面影响!”

雪夜心里老大的不爽了,每天顶着这样大的压力,就连睡个看得顺眼的女人都不行吗?

“其实……”真理子说:“您和泽田君很般配的!”

“为何这样说!”雪夜问,同时欣赏着真理子粉腮玉颈。

这时她发现真理子一脸怏怏不悦,似乎对自己很有意见。

真理子跪坐米榻上,拿起茶壶,泡着热茶说:“因为你们是同一种人!”

雪夜当然听得出来,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在说自己很自私。

雪夜伸手接来茶盅,不以为然道:“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生存的方式,每个人都有权用自己的方式去诠释独特的人生,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有何不妥吗?”

然后,继续欣赏真理子和服包裹下的优美身段。

“我不指望你能够理解日本人对荣耀的重视,这一世,您不是日本人!”说完,真理子幽幽地看着她,双手接来她的茶盅,再次续满水。

雪夜随意地侧卧于米榻,拿手支起下巴,眸中闪过慧黠的笑容,忽然说:“你可能不适合做我的秘书,我对秘书有四点要求!”

“第一,要随时随地的在我有需要的时候,解决我的生理需求!”

“第二,要随时随地的在我有需要的时候,解决我情感的需求!”

“第三,要随时随地的在我有需要的时候,具有协助我处理业务上的能力!”

“第四,以上三点必须做到!”

真理子手突然一抖,些许橙黄的茶水溢出了茶具。

“你能做到吗?”雪夜支起娇柔的身躯,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颚,同时眸光中泛起旖旎。

真理子面无表情地扭开脸颊。

“脱光衣服,躺床上面去!”雪夜指着床榻,凤眸凝出威严。

真理子吓得突然站了起来:“姑祖母……”

雪夜一步一步将真理子逼到床边,扯开她腹部的腰带,一把将她堆倒,将和服轻柔地褪了下去,露出欺霜赛雪的香肩。

真理子显得有些惊慌失措,抱着双肩慌乱中向后挪腾几下,发现后背已经抵在墙壁上。

她不禁瑟瑟发抖地盯着朝自己爬过来的美丽少女。

那副受惊的模样,就好像看见了贞子似的。

“发育的不错嘛,嘻嘻……”雪夜将手伸向对方胸前,立刻被挡开,她一把抓住真理子格挡的那只手,按在了自己的胸部。

“……”真理子。

“你有句话说错了!”雪夜神色倨傲地说道:“我虽然不是日本人,但也不是你的姑祖母!”

然后……

“请不要这样对我……”

“怕什么啊,又不会怀孕……”

地51章 东京博弈(九)

窗外,最后一盏街灯已然熄灭了

夜色正浓,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席卷而来。

它就像是沉默的怪兽,于无声无息间,轻易地吞噬了一座城。

凝望着真理子年轻的身体,雪夜在黑暗中发着呆。

即使在黑暗中,她的眼神也是那么地明亮。

真理子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女人,可以说是神尾六合亲手培养出来的亲信,绝对忠诚于家族意志。

如果雪夜没有出现的话,掌门人这个位置应该是神尾六合留给外孙女的,现在雪夜已经厌倦了这样博弈,也不准备另找接班人,想让真理子将自己的意志延续下去。

当然,这和她睡不睡人家没关系。

但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再美的女人也会有生理期,不吃东西也会饿,自然性也是人本能的需要。

更多的原因是,雪夜越来越依恋这样的温柔来排解内心的空寂。

女孩子的温度,

女孩子的细腻,

女孩子的香气,

……

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肌肤亲密的抱着就很暖。

不知过去多久,她徘徊在半梦半醒之间,感觉有一双手温柔地抵在自己的胸前,无意识的抓挠。

雪夜正是血气方刚的花季妙龄,渐渐有些心猿意马,轻轻娇喘起来,同时双手在那真理子光滑的肌肤上游走。

“你会留在这里吗?”真理子忽然问道。

“舍不得我,我可以留下来的……”雪夜含糊不清地说道。

但不知怎么,怀里的人连呼吸都没有。

仿佛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你的劫怎么办?”

这时,真理子突然长发遮脸地从被窝里爬出来,与她脸对脸地凝视着……

雪夜瞬间瞪大眼睛,她看见的不是真理子,而是她自己。

一模一样的脸。

一模一样的眼睛。

然而却是迥然不同的两种神情。

那是……

被她吞噬了命魂的姐姐!

程雎!

程雎扯出诡异的笑容说:“你不会有好结果的,所有你爱的人都会死,这是你的劫,也是我的难……”

蓦地,从梦中惊醒。

雪夜坐起来,急促地娇喘着。

真理子也被她惊醒,看雪夜整个人一副惊魂未定吓坏了的样子,就伸手把她拉回到身旁:“你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那可真是眸如春光泛桃花,一点灵犀靥中藏。

真理子柔声说:“在我7岁那年,父母在车祸中死去后,我时常从梦见惊醒,然后哭着去找外祖父,他告诉我要直面恐惧,只有战胜恐惧,内心才会得到安宁!”

雪夜唇角溢出一抹不胜凄凉的笑意,然后撩起她一缕发丝,缠绕在指间把玩着:“我小时候最羡慕的就是孤儿,至少在孤儿院里,不会挨打!”

真理子问:“我听说你还有个姐姐?”

“不想提她!”雪夜翻了个身,刚才的梦给她很不好的预感。

真理子亦不再说话,伸手将两人的被子拉好,抱着雪夜柔软的身子不安份地躺着。

这一刻,她竟然为此而意乱情迷。

但雪夜只想尽快睡着,她的内心却始终不得安宁。

是的!

如果自己留在这里,七苦八难之劫总是会来的啊!

逃避是没用的!

她知道自己终究会离开这里。

……

次日一早,雪夜接到了泽田石川打来的电话,约她一起喝茶,在电话里的语气很是客气。

而昨天泽田游离开餐厅之后,就开车去了户外用品店,买了帐篷睡袋等野外生活物品,又去超市买了足够多的食物,然后就躲进了青木原森林。

再次见面的时候,泽田石川对家族联姻一事闭口不谈,雪夜也给他留了面子,是他的孙子不争气,这就怨不得自己了。

她直接将一份‘人工智能开发领域批复预案’项目书轻轻地丢到桌面上,对泽田石川说:“昨晚家族董事已经通过讨论,鹿岛家族那边问题不大,集团公司和外方各投80亿美金,如果联盟峰会能够公决通过的话,明年三月开始建厂,争取七月份正式投入研发。”

泽田石川戴上老花镜,装模作样地翻了翻,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我要的是超微化学分子技术,再说人工智能是大势所趋,仅仅是这样的话毫无新意,我是不会接受的!”

“那我们就像川普修墙一样耗着吧!”说完,雪夜从他手里夺回协议,根本不讲规矩,离开时留下一句:“老爷子应该读过三国吧,没读过的话,最好去看一看!”

但泽田石川也没理她,只当是个幼稚的威胁。

当雪夜离开了五分钟后,泽田石川接到内线打来的电话,就在刚才,神尾集团召开紧急新闻发布会,准备宣布退出第七世界商业联盟……

一听这话,泽田石川赶忙走出茶道室,拿起办公桌上的话机打给前台:“神尾鸣呢?”

“哦,神尾小姐已经出去了!”

“快,把她追回来!”

挂了电话,一旁的秘书赶忙取了药瓶出来,给浑身发抖的泽田石川喂了两片药,扶他走进茶道室,关切地劝道:“会长,请您息怒!”

泽田石川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额头青筋直跳。

该如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和神尾六合对棋博弈的时候,他耗尽心力和时间步步为营,步步蚕食终成绝杀之局,可人家突然死了。

这也没关系,毕竟残局还在,换个对手继续分出胜负就是了。

可谁能想到,这神尾六合突然来了这么一手,不惜用咒怨将家族中所有反神派继承者全部清除,然后扶植一个保守派的继承者上位。

这相当于是他在临死之前打乱了棋局,然后换个新人重新给你再开一局。

这够无赖的吧!

于是再开一局,泽田石川只能按部就班的部署一切,并取得了良好的开局。

但这个新对手比神尾六合更无耻,人家直接就将棋盘劈头盖脸地砸在他脑袋上。

这如何能让他不为之气愤,乃至于丧失理智?

等雪夜走进来后,他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一把掀翻桌子,将茶具等器皿全都摔在墙上。

第52章 黑暗独行者

泽田石川怒不可遏地指着雪夜一通大骂:“你就是一个浪人,毫无信誉可言,作为商人,你根本不够格,你比你哥哥还要无耻!”

“中国人焦土抗战玉石同焚如果没让您长记性,那我今天给您上一课!”雪夜说:“原则问题,本无情面规则可讲,论阴谋鬼计我斗不过您,简单粗暴才是我的风格。

我是要成仙的人,只有10年的时间,这10年谁让我不痛快,就是我亲爹,我也一样干翻他!”

是的!

她就是‘英雄杀’里的荆轲。

绝杀:我跟你拼了

要么就是:同归于尽吧

泽田石川不禁气势一馁,摇头道:“算我怕了你,我们再谈谈吧!”

“唉!”老泽田叹了口气,不管上一世的神尾千鹤子,亦或是今生的雪夜,他根本拿人家没办法。

秘书换了一副新的茶具,两位会长的情绪也平稳下来。

泽田石川端倪着那份‘人工智能开发领域批复预案’项目书,迟迟没有签字,瞅瞅坐在那一脸睥睨桀骜的雪夜,拿出谈判的态度说:“丫头啊,dna分子机器人技术已经到突破性阶段,只要研发出生产线,即可投入医疗和环保领域,那将是人类史上重大突破,你就把它转让给我吧,我们合资开发!”

“不能!”雪夜非常果断的回答,即便不会受到保守的制裁,她也不可能放开这个口子。

泽田石川语重心长道:“对于老年人的来说,完备的医疗机构系统、全面的知识及精确无误的诊断额外附带疗养机构,这些个优点都是现有社会体系所无法完全给予的!”

雪夜说:“老而不死是为贼,人的缘分到了,就应该遵循自然规律,早死早超生!”

“……”泽田石川皱眉道:“你这一看就不是九年义务教育出来的,一点都不尊老,延长人类寿命,这是对生命的尊重!”

雪夜词锋丝毫不让:“如果纳米机器人做到了帮助人替换、改造、取代体内细胞的时候,就算全人类实现永生,面对每时每刻降临的新生婴儿,人口日益膨胀,人类可能会在内部爆发更可怕的灾难,至少在当下,人类道德水平不具备实现此技术的条件!”

“星海翼是死于癌症的,你心里没有遗憾吗?”

雪夜微微一怔,随即恼然道:“她至死都未做过化疗,对于有信仰的人,瞬间的绽放即是永恒,只有你们这些没有敬畏之心的人才会渴望永生!”

说完,雪夜冲真理子吩咐道:“十年之内,纳米机器人项目一概否决!”

真理子当即在备忘录上记录下来,此时再看自己这位“姑祖母”,除了依旧姣美的脸,她与第一次在机场见面时已经判若两人,身上那已到极致的男子气息并没有消失,身姿和举动仍显出如水的轻柔,但这些却融入了一股美艳的杀气。

老泽田哼了一声,吩咐秘书通知鹿岛家族的掌门人,正式展开商业谈判。

有了老泽田的让步,事情进展的格外顺利,下午,三大集团在国际商务酒店的多功能会议室里开始就本部意向统一进行会谈,这应该是最后一道关隘了,只要能够达成最后的协议,其他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棱形的会议桌旁,分别坐着三方代表,三方谈判组代表一个个神色倨傲,在抛出协议后,各方就同时把关,严防死守,绝不轻易让步。

最后终于达成初步意向,由神尾集团将旗下全资子公司精微科技和超微化学分子技术出售给鹿岛集团,等于神尾集团丢掉了这块烫手的山芋,而作为补偿,神尾集团将旗下核电产业7%的股权割售给泽田集团。

虽然这个结果令三方都不满意,但正如李峰所说,在一场商业谈判中,每一方都在争取利益最大化,所有人都不满意,才是最满意的结果。

两天后,与神尾家族合作的海外大型所有项目重新启动,由于之前的事件,让神尾集团股价一直处于下跌状态,但是在最近几天突然出现的转机,神尾集团市值回升了将近200多亿。

两个月后,‘第七世界共同市场商业联盟’峰会在德国柏林开幕,与会者呼吁加强合作,并通过了人工智能的全面深入研发议案,但纳米机器人项目的生产研发被否决。

此后全球一些科技巨擘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将在人工智能领域展开广泛合作。

此后的三年多时间,雪夜这个董事长没有一天能够闲的下来。

她不是去参加论坛会,就是在参加峰会的飞机上,要么去视察项目,或者听一大堆总监汇报工作,不管走到哪都是一大群人簇拥着。

如管理、预算、成本都有职业经理人,根本不需要她直接介入项目,甚至雪夜本职工作,私下里也全都交给真理子去处理。

她只是将自己的意志,传递给真理子这个接班人。

但闲暇的时候,雪夜还要不断加强学习,当然不是数理化这些繁琐的知识,主要是商业投资价值这一块,掌握一个大的方向。

她这个董事长,更像是一个企业的精神领袖与文化符号,可是每天下来也非常辛苦!

而今在神尾乔木等家族董事的帮扶下,集团诸事已渐渐理顺,大的发展方向也确定下来,雪夜毅然决然的提出了向董事会交付管理权的申请。

今天,雪夜是最后一天出现在集团总部。

这次董事局会议一直开到晚上10点钟,主要是和新任董事长赤泽真理子交接一下工作,自己不在的时候,事无巨细,皆可临机专断。

走出会议室时,雪夜发现黑压压一大片职员都已经集结在走廊里了。

众人站得笔直,齐齐鞠躬。

雪夜微笑点头,一路微笑地走过下属们的目送,走过了这几个月的风风雨雨,直到她走进电梯,身后的掌声依旧没有止歇。

那么多艰难的抉择,她都坚持下来了。

无数次她听从心的声音,顺从内心真实的感受和向往,坚持了自我的意志,用自己纤弱的肩膀抗起了神尾财团的大旗。

更因为有这样的责任,生命才变得有意义。

在生命的旅途中,只要能够坚持自己,一切的是非对错,相信最终也会有个圆满的结局。

在东京一处私人机场,搬运工正在将成百上千件奢侈品搬上机舱,航站楼舒展的弧线仿佛一只展翅的大鹏,昂首欲飞。

这些奢侈品大多不是雪夜买的,相当一部分都是真理子为她选的,既然不在日本生活,她就准备带回国内去。

而且大多是限量版奢侈品,不但不会过时,还具有收藏价值,足够雪夜穿用一辈子了。

“你很快就会回来看我的,对吗?”赤泽真理子捧起雪夜的脸颊问,不要说两人睡都睡三年了,就是日日夜夜的相伴,总归也会有些感情。

但她们毕竟有着各自不同的人生,而今雪夜的离开,也意味着这段感情将被画上句号。

赤泽真理子轻颤着承受她未尽的离别之吻,轻声呢喃:“别走了!”

雪夜从嘴角拨开几缕乱发,摇摇头说:“其实这三年来,我没有一天是心安的,别忘了我是要成仙的人,还有七苦八难等着我呢,那些劫总会来的!”

赤泽真理子说:“你可以留在这里渡劫,为何一定要回大陆?”

这一刻,雪夜又想起了老和尚的话:

若得自在,又何必执着于成神?

若不自在,成神又有何用?

随心而去吧……

“因为……”雪夜轻声叹息,她告诉真理子:“因为那里承载着太多让我无法释然的过去,我想回去,不管成神与否,我必须回去面对这一切,你明白吗?”

赤泽真理子有些懂了,她露出明明不舍却释然的笑容,目送雪夜上了飞机。

飞机上,电视中正播放着新闻:2月11日,美国总统***签署了一项行政命令,旨在促进人工智能的发展和监管,大多数专家认为人工智能技术将会决定从消费品到医疗保健等方方面面的未来,***还表示,希望在人工智能全面普及应用之前,修好他的墙……

英国上议院特别委员会主席克瑞斯·琼斯建议英国能拿出一个整体的化的人工智能发展策略,这对英国未来经济发展也是至关重要的……

法国总统马克龙也将目光投向了人工智能(ai),这是法国无法忽视的下一个技术前沿领域,将发起一场重大的“攻势”。

白宫科技政策顾问迈克尔克拉齐奥斯说,人工智能对就业影响难以避免,全球30%就业岗位面临被机器人取代……

昨日,在日本资本市场昙花一现的神尾集团董事会主席神尾鸣女士宣布辞去职务,由神尾六合外孙女赤泽真理子出任董事局主席一职,有证券分析人士分析,神尾鸣仍可以通过持股的方式进行公司重大决策掌控,根据神尾产业高管持股情况上,公开资料显示神尾鸣持股比列保持在15%,仍然为神尾财团第一大股东,只是将日常的管理下放,集团走向的路线,以其在董事会的投票权和实力,足以在交棒后继续掌控集团动向……

飞机起飞后,身边时而有云轻轻飘过,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迷离。

原来在这个国家,自己已然留下了如此之多的羁绊和不舍。

而她将要去的地方,依然是未知的渺茫。

夜,是人性的最黑暗。

而那遥不可及的彼岸,才是神性的光明。

对于22岁的雪夜而言,与其过着表面上尽善尽美的生活,陷入虚空的幻灭,不如背着棺材跳舞,牵着灵魂散步。

她将化作黑暗的独行者,去直面人性的最丑恶,饮尽徘徊在血液里的饥饿,踏过荆棘而达神性的彼岸。

这一系列人情冷暖和迷茫的期许,写成无数个雨夜里让人在恐惧中不敢闭眼的传说,便由此展开……

第53章 亲情(一)

夜幕降临在汉东省京州市一个受保护的国家公园,空旷的街道上,远远驶来十三辆货车,为首的是一辆白色的奔驰商务车。

雪夜昨天就下了飞机,为配合海关清点价值163亿的奢侈品,她就在机场酒店留宿了一晚,今天才回到这座神尾集团产业下的这栋私人别墅。

领执事夏绘和物业总经理带着一众保安赶忙迎上来,夏绘亲自拉开车门说:“董事长,房子已经打扫干净了!”

“不要叫我董事长,回国后叫我雪夜!”雪夜看着这栋维多利亚风格的别墅,比东京那座稍微小了点,同时也少了一座富士山。

“是!雪夜小姐,您小心点,慢一点!”

“我不是八十岁老太太,不用你扶!”雪夜蹙眉道,人前人后被簇拥着小心翼翼呵护的生活,着实让她有些厌烦。

“赤泽小姐的助理已经把您的日程交给我了。”随后,夏绘又打开平板记事本,看着上面一条条排列整齐的文字说:“17号上午10点您约了汉东大学商学院的李主任,

下午2点去省人民医院做健康检查,

您去霍市的机票订在18号晚上8点,

我会按照上面的安排按时接送您。”

雪夜默默点点头,走进了这座上世纪80年代的白色建筑。

别墅内部宽敞明亮,一共有28个房间,4个厨房,一间宴会厅,只是装修十分老旧,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伫立在浮华梦影堆积成的空落大厅内,雪夜又一次轻声问自己。

这真的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不!

绝对不是!

既然回国了,哪有不回家看看的道理?

如果那里还能称之为一个家的话!

几天后,雪夜独身回到霍市。

她没有给程泰森打电话,下了飞机后,直接打了一辆出租车。

抵达程家大院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凌晨3点多钟了。

车子缓缓停下,雪夜从后备箱里出取行礼,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向院子。

院子里漆黑一片,门口的保安亭还亮着灯,只能看清夜色中别墅的轮廓。

雪夜拖着行李箱,从电动伸缩门的缝隙中钻了进去。

保安亭除了键盘打字的声音,异常安静。

一个年轻的保安就在这深夜安静的气氛中专注于创作。

他是一个中国典型的丧文化青年。

他的丧,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曾经,他把别人多找的钱主动退回去,被很多人说是傻子。

从此,他不再相信公理。

曾经,做理财经理时,因为明知老板要跑路,大家都打着公司名义骗客户最后一笔钱占为己有。

但他没有这样做。

他坚信这些人必受法律严惩而不愿与之同流合污,那时他还相信正义。

哪知道,这些人各个飞黄腾达,买车买房,客户被骗的钱都算在了老板头上。

从此,他亦不再相信正义。

他觉得像自己这样的傻子,已经被社会抛弃了。

于是,他辞去了那些高大上的工作,希望用自己手中的键盘,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出一个有公理和正义的世界,给和自己一样的人创造一个精神上的乌托邦。

但事实上,网络文学创作是非常辛苦的,而且还没有多少稿费,所以他必须再找一份工作,慢慢熬着。

程家是大户人家,有自己家养的保镖,他只是一个委外保安,工资也少得可怜。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这里做夜班保安,是一份可以让他兼职创作的工作。

这份工作他已经做了一年多,晚上也没什么事,但必须得有两个活人在这看着。

这时,保安看见一个女人闯进院子,立刻喊道:“你找谁呀?”

这半夜三更的,怎么会突然闯进来一个女人呢?

女人很是漂亮,提着一个行李箱,就站在那踌躇地看着他。

保安想起上次有个女人也是半夜过来,还拖着行李箱,后来一问才知道,那是程家请来的保姆李婶。

想到这,保安瞬间明白了:“你是新招来的保姆吧,何主管已经休息了,你先进来坐一会儿,他要等8点钟才上班呢!”

年轻女子听后很是吃惊,还有些恼怒,但是看到程家豪宅的人已经休息了,她也就笑而不语,走进了门卫室。

放好东西后,保安给她找了把椅子,让她先坐会儿。

然后,保安就不再理会人家了,对这一台笔记本啪啪地打字。

“你每天晚上不睡觉,就在这里写小说吗?”女子好奇地问道。

保安神秘地告诉她:“我利用上班时间偷偷写的,你可要替我保密啊,不然被何主管发现了,我就写不成了!”

女子冲他点头笑了笑,然后问:“你既然喜欢写作,为什么不去专职创作呢?”

“我又不是大神,而且现在市场环境不好,我是比较喜欢恐怖小说的,完全是为了一份梦想在坚持,赚不了多少钱的!”

“呵呵,你叫什么名字呀?”

保安在电脑上打出三个字:于文浩

“你呢?”保安问。

“我姓雪,你叫我雪夜吧!”

于文浩淡淡“哦”了一声,手里却没停着,打字如同弹琴一般。

“如果你特别喜欢这个,可以向职业化发展一下的。”雪夜觉得年轻人应该有所期盼,保安无非就是看看大门,收发一下快递,掌握一些放火防盗的技能,干这些简单的事情太荒废人生了。

于文浩摇头,特苦恼:“我就这么给你说吧,你写国外的,说你宣扬资本主义自由化,写国内的,又说你映射现实,所以这也不能写,那也不能写,写新闻联播,又没读者看,呕心沥血几百万字,碰上一个红眼病给你举报了,你的书就被封了,写作于我而言,就像是背着棺材弹琴,随时准备给自己的作品收尸!”

“那你见过鬼吗?害怕鬼吗?”雪夜似笑非笑地问道。

于文浩压低声音,煞有其事地告诉她:“我说了你别害怕,程家以前就出过事,六年前,程太太就因为一件很邪门的事发疯的,据说当时程家死了很多人呢!”

雪夜心中一痛,露出一抹凄厉惨淡的笑容:“是谁告诉你的!”

于文浩向里间指了指,雪夜才发现这间门卫室还有个电机房,都是一些消防器材和监控设备。

一个老头,正躺在里面呼呼大睡。

于文浩还提醒道:“不过这些事我们私底下说说就算了,程家对此事忌讳莫深,切不可宣扬!”

“我不打扰你了,你安心写吧!”

雪夜坐回椅子上,一幕幕思绪将她带回到六年前。

长夜漫漫,她就这样聆听着一个网络作家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

天快亮时,里面上了年纪的保安才终于睡醒,揉揉眼睛走出来。

“你做啥的!”老头问雪夜。

于文浩随口一说:“程家新招的保姆!”

“哦,你家是哪的?一个人过来的?”老保安名叫许学辅,已经在这干了两年,自然也认不出这位程家的千金大小姐。

她心情沉闷,无心搭话,就随意敷衍了两句。

许学辅觉得无趣,拿出手机看起了抗日神剧,转头冲于文浩呵斥道:“赶紧把电脑收起来,老板让你来干活的,一个月3500块钱不是白给你的!”

于文浩默默收起电脑,心说你还睡觉呢,有资格说我?

但这话他不敢说出来,只能坐在那玩起了手机。

许学辅又说道:“你在这坐着干啥呀,去外面兜一圈,看看有没有啥事!”

于文浩只得出去转了一圈,门卫室里就剩下雪夜和这个喜欢支使人的许学辅。

他为什么喜欢欺负年轻人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觉得,我让别人过得太舒服,我就不舒服了。

那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想法呢?

举个例子,两个人的活,你把活都干了,受累的肯定是你。

所以,许学辅要让别人把他的活都干了,让别人不舒服,他才能当大爷,才能舒服!

“丫头,去把水换一下!”许学辅说完,拿手指着饮水机。

“你自己没长手吗?”雪夜可不惯着他。

“你年轻人不应该多干点吗?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跟我说话呢!”许学辅颐指气使道。

对于一个不要脸的老人,他不会管你是不是姑娘家,是不是个孕妇,照样欺负。

雪夜这三年来可是过惯了众星捧月一般的生活,哪里受过这种气?

“谁说年轻人就该多干活的?”雪夜抱着肩膀娇嗔道:“一个每天睡一觉就下班的人,还敢对别人说三道四,颐指气使,你这不是倚老卖老吗?”

许学辅也是欺负年轻人欺负惯了,指着雪夜说:“就你这样的,你在程家干不长,自己什么身份不知道吗?”

雪夜冷冷一笑:“我当然知道我什么身份,你知道你什么身份吗?敢跟我这样说话?”

许学辅没想到这小丫头敢顶撞自己,就恶狠狠地说道:“你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你还没进程家门呢,人家要不要你还一定呢,初来乍到敢跟我叫板?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滚蛋!”

“我是程泰森的女儿!”雪夜怒道。

“哈?你要是程泰森的女儿,我还是你爷爷呢!”许学辅哼道。

第54章 亲情(二)

从外面兜一圈回来的于文浩看见两人吵了起来,他赶忙劝说许学辅消消气,别跟小姑娘一般计较。

然后他又把雪夜拉出来劝道:“你怎么能和他吵架呢?对你没好处的!”

“凭什么他上班可以睡觉,反过来还要欺负你,你也能忍?”雪夜愤愤不平道。

于文浩只是苦笑摇头。

其实这种倚老卖老的情况在大陆企业中非常常见,因为中国讲的是伦理和年资以及裙带关系。

谁年纪大,

谁干的时间长,

谁有关系,

谁就可以对新人颐指气使,当孙子一样使唤。

这小姑娘一看就是刚走上社会的,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肯定也没受过什么气。

于文浩无所谓地解释道:“我就是一个值夜班的小保安,写书是我唯一的梦想,此外我一无所有,我巴不得许学辅睡一觉就下班了,这样我写书也没人烦我,只要能让我把这部小说写完,受点气也没什么,我这不是在迁就别人,而是迁就我的梦想!”

“这种老而不死,恬不知耻的人,好气哦,倚老卖老都是你这种怂人惯出来的!”雪夜悻悻道,真的气炸了,气得脸色都白了。

但她忍了。

并不是因为她怯懦好欺负,只是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打扰程泰森休息。

“上层社会人捧人,底层社会人踩人,在哪还不都是一样?”于文浩苦口婆心地劝道:“我看你也是刚出来,这种人坏得很,你最好别得罪他!”

雪夜恍然道:“是不是你每个月比他多赚点稿费,他心里就不舒服了?所以才欺负你?”

“这种人,他每天除了看抗日神剧,也没别的盼头了,看年轻人努力奋斗,心里不平衡呗,不患寡而患不均嘛,红眼病都这样!”于文浩恨得咬牙切齿。

事实上,个别老人确实存在这样的心理,特别是生活在底层社会的极少数老年人。

其实他们的心理也很好揣摩。

五六十岁的年纪一事无成,到头来还得给人家看大门,赚个3000多块钱只够解决温饱。

再看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但跟自己拿着一样的工资,还能兼职写书,而自己除了睡觉和看抗日神剧打发时间外,却什么都不会。

自己老儿无用,又见不得别人好,这种人真的少吗?

不是老人变坏了,

而是坏人变老了。

于文浩还劝慰雪夜说:“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就行了,以后别惹他就是了,不过你年轻又漂亮,也不能一辈子给人家做保姆啊,可以考虑去当个平面模特,或者去大公司做个前台,又不需要什么学历,比在这赚得多!”

“我看你呀,写书都把眼睛写坏了,去配副眼镜吧!”雪夜轻哼道,心里犯着小忧郁:我就那么像保姆吗?

于文浩却想着:千金小姐的脾气,保姆的命啊!

到了早上7点钟,上白班的保安过来换岗,这两个人同样不认识雪夜。

许学辅同两人交接完工作,却没着急走,拉着几个人站在门口抽烟,不时地朝着门卫室里的雪夜指指点点。

没过一会儿,于文浩走进来说:“老许要跟何主管告你的状,你赶紧去跟他赔个不是,说几句好话算了!”

“告就告呗,让他告去好了!”雪夜有恃无恐,那何主管充其量也不过是个管家,专门为富人阶层提供高端物业管理服务。

在这些保安、保姆、园丁、厨师眼中,何管家可能是boos一样的存在。

可在雪夜眼里,那就是个打工的。

于文浩煞有其事道:“你这姑娘怎么这样犟啊,老许是我们物业公司的老人了,你要想跟他斗,至少得在程家站稳脚跟,他要是在何主管面前说你坏话,你立马就得走人!”

“谁走还不一定呢!”雪夜抱着肩膀很是不以为然。

于文浩赶忙作揖道:“算我求求你了,别跟他斗了,你斗不过他的,你要是把他睡觉的事揭发出去,我也完了!”

雪夜就奇怪了:“你又没睡觉,你怕什么?”

于文浩哀哀求道:“你告他一状,大不了他晚上不睡觉了,他没觉睡,肯定也不会让我写小说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你就跟他赔个不是,给他个面子算了!”

雪夜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扑哧掩唇笑了起来。

她挺看不起于文浩这种老实巴交的怂人,不过遇到许学辅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小人,一般人还真拿他没招。

其实,倚老卖老的这种人也容易对付。

哪怕他是一个企业的老员工,只要你把业务水平抓上去,怕什么呢?

是的,不服就是刚!

既然大家都是公司的平级员工,

都有业务能力,

谁也不是谁的领导,

有什么好怕的呢?

真弄到收不了场的局面,老板肯定给有能力的人撑腰。

就算这一次你没刚过他,大不了调到别的部门,或者再找一份工作。

但他呢?

他就完胜了吗?

不!

一次两次的挤压年轻人,造成公司人才流失,领导也会对这种人有意见,最后不还是得滚蛋吗?

所以说,和平必然是斗争换来的!

尤其对于那些欺软怕硬的人,必须刚!

刚到他认怂为止,让他深刻认识到,不是‘我让别人太舒服,别人就不会让我舒服’,而是‘只有我让别人舒服,别人才会让我舒服!’

也就在这时,外面抽烟的许学辅等人纷纷整理仪容,像是迎接什么大人物一般。

“何主管来了!”于文浩也赶忙戴起大檐帽,跑出去立岗集合。

然后,雪夜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一身端正的西装领带,戴着浅灰框眼镜,显出物业管理人特有的强干。

何主管往那一站,四个保安一起敬礼,接着就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主要是说一下平时工作中忽略的细节,平时不要玩手机,见到业主要及时敬礼,抽烟的时候离别墅远一点等等小事。

开完会后,许学辅拉住何主管,指着门卫室里的雪夜说:“这个新招来的保姆不懂事,脾气也不好,没有家教,我昨天让她换桶水都不干,还跟我顶嘴,你说一个小姑娘刚来就这样,以后还不得反了天!”

何主管听后眉头就是一皱,他不记得最近招过保姆,但既然老许都说了,这人肯定是不能用了。

当下他就一副领导的派头走进屋内,还板着一张脸。

雪夜依旧在那坐着,双腿往办公桌上一搭,悠闲地玩着手机。

“你好,你是我们物业公司招来的保姆吗?”何主管客气地问道,因为他仔细打量了雪夜一番,心头就狐疑起来。

这姑娘一身名牌啊!

这哪里像是来做保姆的?

还有这派头,

这分明就是个大小姐啊!

许学辅跟在后面,一脸得意,心说我不信还治不了你,这可是你自找的。

雪夜淡淡看着何主管,开口就是一句:“我爸起床了吗?”

何主管心头咯噔一下,忙问:“您父亲是哪位?”

雪夜轻启樱唇,一字一字说道:“红河北岭集团董事长——程,泰,森!”

何主管双腿一软,他虽然没见过雪夜,却知道程泰森有个留学日本的异姓女儿。

许学辅哪想装逼不成,反而得罪了东家的大小姐,更是裆下猛地一颤,老脸别提有多难看了。

“雪夜小姐,您回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我好派车去机场接您啊!”何主管脸上的笑容特别亲切。

雪夜冷冷一笑:“哪敢劳您大驾,我几年不回家,连保安都敢欺负我,看来这个家是不怎么欢迎我的!”

何主管回过味来,转头冲许学辅呵斥道:“你是老眼昏花了吧,这是咱们家大小姐,睁大眼睛给我看清楚!”

“对不起,大小姐,你看我这事弄的……”许学辅狠狠抽了自己两巴掌:“我真是有眼无珠,我老眼昏花,您大人有大量!”

“何主管,回头把这个老东西给我开了!”

“啊?”何主管听得一愣。

“怎么?我的话不好使?”雪夜瞪着他,那表情仿佛在说,信不信我连你一起开了!

“哪里,哪里,您的吩咐我一定照办!”何主管回头就对许学辅斥道:“叫你们物业公司的老板过来见我,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许学辅顿时魂飞魄散了似的,要知道他虽然五十多岁了,在哪都能找个门卫的活,但想找个睡一觉就下班的活,上哪找去?

首先,得有个晚上不查岗的领导。

其次,得有个于文浩这样为了梦想愿意受委屈的网络作者,能被自己吆五喝六当孙子一样欺负,能一个人干他们两个人的活。

这样才能一个熬夜码字,一个敞开了大睡。

许学辅心里自然是不甘的,心想着我滚蛋了,也不能让别人好过。

当下他便对何主管说道:“我尽职尽责,你把我开了,我也没话说,但有件事我必须得交代清楚!”

他指着于文浩说:“小于每天晚上玩电脑,我说他好多次了,他屡教不改,是不是也把他开了?”

“你们俩一起滚蛋吧!”何主管也不客气,心里更是把许学辅八辈祖宗都干了一遍。

心说这老王八蛋临走临走,还要当着大小姐的面到处咬人,这不就是说我管理不到位吗?

于文浩也不辩解,事实上,当保安值夜班没有不睡觉的。

因为他要码字,所以才熬得住,没有灵感的时候还能出去转一圈,看看有无情况,算是负责任的了。

但就算你能说出天大的理,毕竟你是来上班的,上班就不能做别的事情。

此刻许学辅临死拉他做垫背,恨得于文浩真想一刀捅死这老王八蛋。

这时却见大小姐冷冷一笑,对许学辅悠悠说道:“我想起不久前的一个新闻,有个老头跳河自杀,两个民警下河救他性命,这老头不但不心存感激,还拼命把恩人往水里按,还说死也要拉你们年轻的垫背,最后涉嫌故意杀人罪被刑事拘留,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说罢,雪夜连看都懒得看个老混蛋一眼,转而对何主管吩咐道:“我们家不是慈善养老院,以后这种岁数大的熬不了夜的不要往我家里招!”

“是!大小姐!”何主管擦了擦额头冷汗。

然后,雪夜又特意关照一句:“这个叫于文浩的年轻人,就留着吧,只要不耽误本职工作,就让人家光明正大的去创作,用最小的代价成全一个有梦想的年轻人,未尝不是一种投资!”

“是,我明白!”何主管心说,真不愧是国外留学回来的,程家后继有人啊。

在经过于文浩身边时,雪夜微微顿足,嘴角噙着桀骜的笑:“现实,永远比小说更像小说,你是一个具有竞争力的年轻人,以后再遇到这种一无是处的糟老头子,别怕他!”

年轻的保安看着这位婷婷婀娜的大小姐,感动的热泪盈眶。

是的!

当这个年轻人有天实现梦想,他会永远感激这个曾经给了自己机会的背影。

他怀着感恩的心,看着大小姐走向家门。

而雪夜此刻也是心绪起伏翻涌,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曾经给了自己机会的男人。

第55章 亲情(三)

敲开门后,一个脸上涂着厚厚脂粉的胖阿姨探出头来,对着雪夜上下打量了一番,轻声道:“小姑娘,你找谁?”

雪夜愣了一下,低声道:“我找程先生。”

正这时,程婶从客厅里走过来,赶忙激动地拉着雪夜的手说:“小姐回来了,快进来,这是李婶,家里刚请来的阿姨,她不认识你。”

李婶心头一颤,赶忙微笑着鞠躬道:“小姐您好。”

雪夜见了程婶也是倍感亲切,换上拖鞋,就规规矩矩地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一抬头,映入眼瞳的依旧是那张摆在厅堂的供桌。

上面有六个灵牌——

父:程国栋之灵位

母:邱舒月之灵位

爱女:程雎之灵位

爱子:程冬之灵位

挚友:徐欢之灵位

佛光接引:白魁之灵位

那么刺眼!

如针如芒!

刹那间,已将她万箭穿心。

雪夜坐在那里,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六个灵牌,手指用力地攥着,指节泛白。

而程婶早已高兴地跑上二楼,砰砰地敲着程泰森卧室的房门:“程先生,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

闻声被惊醒的程泰森打开房门,还穿着睡衣,轻声问:“阳阳回来了?”

虽然这个女儿已经被他移出了程家户籍,但女儿的小名他也是叫惯了。

“是啊,就在楼下呢!”

程泰森有些恍惚,这才相信雪夜是真的回来了,他拄着拐杖走了两步,对程婶吩咐道:“去把小姐的房间收拾出来!”

“先生,您糊涂了,小姐的房间每天都有打扫,这是您吩咐过的!”

“对对对对对……”程泰森想了想,又说道:“我抽屉里有张卡,你拿给她,什么穿的用的,都置办齐了!”

“程先生,您又糊涂了,小姐现在是神尾集团董事长,不缺钱!”

“对对对对对……”程泰森又想了想,说道:“把楼下的供桌和牌位都收起来!”

“放哪呀?”程婶问道。

“哎呀,随便了,总之不要放在那里!”

“哦,好的!”

“等等,你回来!”程泰森叫住程婶,又想到了什么:“你让老何,去精神病院把太太接回来!”

程婶一拍脑门,说:“对,瞧我这记性,小姐肯定想太太了!”

“还有……”程泰森向衣柜看去:“把我那件西装找出来!”

程婶打开衣橱翻腾着:“您说的是哪件呀?”

“就是……”程泰森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亲自扒拉起来:“就是我上次跟张高官去参加峰会的那件!”

程婶找出去年雪夜从日本寄回来的高档西装,程泰森忽然就露出了笑容:“对,就这件!”

程婶没急着走,她知道程泰森还要再吩咐几句。

程泰森在原地站了会儿,微笑着说:“去让李婶问问她喜欢吃什么,去酒窖将那瓶罗曼尼康帝取出来,先醒着,再开一瓶新酒,杰卡斯干白,葡萄品种要长相思!”

“哎,好的,您还有吩咐吗?”程婶答应着,眼睛已经不觉间湿润了。

程泰森暂时想不到太多了,就摆摆手:“先去吧!”

“还有……”

“您说?”

“告诉秦助理,三天内所有和公司有关的行程,全部取消!”

程婶走后,程泰森挪步到床边,点了根香烟,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窗纱浮动,窗外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秋雨霏霏,秋意萧瑟。

直到香烟的温度快要烧到手指,他这才走进洗手间,洗漱后换上了近乎崭新的西装,又来到镜子前照了照。

程泰森走到楼梯口,客厅传来沉静的钢琴声,仿佛宁谧幽深的湖水,水面上拂过的清风,荡起层层来自灵魂深处亲情的召唤,让人走进梦幻般的神秘花园。

这首《梦之雪》,是女儿小时候最喜欢弹奏的钢琴曲之一。

听着这熟悉的旋律,程泰森就有些走神,一小步一小步地往下挪。

钢琴声戛然而止。

雪夜慌忙从钢琴旁站起身来,她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衣摆。

程泰森注视着眼前怯怯的女子,当即板起严肃的面容,淡淡说:“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我怕您不让我回来!”雪夜小声说,然后走过去扶着程泰森,两人缓步走下楼梯。

“既然回来了,一会儿先吃饭吧!”程泰森依旧是稀疏平淡的语气,沉着冷静得如同一座北斗泰山,又像是一个吭哧吭哧的倔老头。

雪夜扶着他坐在沙发上,然后自己坐在了对面,双手按着膝盖,显得很是矜持。

她可以在外人面前,喊这个男人一声父亲。

但在程泰森面前,她却是不敢的,也没有这个勇气。

程泰森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也搭上去,好一会儿才问:“你辞去董事长职务了?”

“是!”雪夜小声应着,目光幽幽地注视着程泰森鬓边的白发。

程泰森点点头道:“这样也好,把管理权下放,人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您有白发了!”

程泰苦笑道:“岁月催人老,到了我这个年纪,一夜秋风秋叶落,两处秋霜明镜悲!”

雪夜低下头,不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儿,程泰森问道:“你一个人回来的?”

雪夜点点头。

那就是没有男朋友……

程泰森略显失落,又问:“你身体怎么样?”

雪夜点点头,轻声说:“还好,癌细胞暂时没有扩散!”

程泰森眉宇间凝着不易察觉的关心:“你的劫,怎样了?”

雪夜蹙着秀眉,踌躇道:“下一个劫还没来,我可能过不了剩下的劫,真的太难了!”

“造化人难测,寒时暖似春,蛟龙冬不蛰,雷电夜惊人!”程泰森如此感慨道,随即长出一口气,也不再说什么了。

一个换骨之劫,就死了那么多人。

如今一个人背两个人的业,如何不难?

半晌,雪夜启声问:“我妈怎样了?”

程泰森摇摇头:“还是老样子,身体时好时坏,整天恍恍惚惚的,医生说她这辈子可能都好不了啦,也不认得个人!”

雪夜抬手拢了下秀发,头却是垂得更低了。

父女二人面对面坐着,相顾无言,唯有惆怅满怀。

李婶刚做好一桌子菜,何主管也接回来了穿着病服的刘慧芝。

这位母亲倒没有程泰森看去那般憔悴,嘴角挂着纯真的笑容,仿佛一个开心的孩子。

开心得,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认得。

三人的餐桌旁,雪夜端起一碗罗宋汤,用调羹轻轻吹凉,温柔的递到母亲嘴边:“妈,喝汤!”

刘慧芝抿了一口汤,就奇怪地瞅着雪夜:“你到底是谁呀?”

雪夜拿口布擦擦母亲嘴角的汤汁,轻而耐心地告诉她:“妈,我是您的女儿!”

“你才不是我的女儿,我女儿才上初中!”刘慧芝煞有其事道,然后转身摆弄着一个洋娃娃。

程泰森动了动唇角,转开话锋道:“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雪夜抬手间拭去眼角的泪水,声音微微轻颤道:“我报了汉东大学商务学院mba专业,其他没想好!”

程泰森品着她话中的深意,不难想到,这个孩子随时可能会死。

死于劫!

死于癌!

他的声音一瞬间苍老了许多:“所以你这次回来,是来见我们最后一面的!”

“也许,可能吧!”雪夜说,她抽了抽鼻子,泪眼婆娑地咬着娇艳的唇,继续给母亲喂汤。

程泰森登时面若死灰,喝完杯中最后一口红酒,起身拄着拐杖走上楼梯。

背影有些疲惫。

脚步有些匆忙。

回到卧室后,他丢掉了拐杖,步履蹒跚地来到床头。

他跪在地板上,对着床头墙壁上那斗大的“佛”字,双手合十,虔诚祈求道:“苍天呐,可怜可怜我们这一家子吧!”

“可怜……可怜这个孩子,拿我的,就拿我这条老命,抵她的劫……”程泰森戴着佛珠的手,用力捂着胸口。

“要下地狱的话,让我去……”

在哽咽中,他话不成声,泪水掉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第56章 释然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

平日里,雪夜和程泰森淡淡的相处。

陪着他钓鱼。

陪着他散步。

陪着他下棋。

陪着他品酒。

走过林间露重的草丛,看着夕阳余晖的美景。

他们偶尔会一起讨论时事要闻。

各行各业的投资市场前景。

甚至一些人性、神性的哲学问题。

两人都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伤感的往事,谁都没有提及。

就在雪夜动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程泰森让她代替自己去见一位客人。

具体是什么人,程泰森也没说,只说是跨越大洋彼岸的客人,而且是雪夜认识的。

雪夜满腹狐疑地来到约定的咖啡厅,透过透明玻璃,她发现里面坐着一个年轻女子的背影。

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雪夜又仔细打量下那女子的背影,竟然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当下就好奇地走进去。

这个女人,雪夜自然是认得的。

她就是白魁的孙女,白缨。

记得当时作法的时候,雪夜被注射了安定剂,但周围发生的事情,她都能感知得到。

雪夜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坐在白缨的对面轻声道:“六年不见,你还是那样年轻,漂亮。一点没变。”

“是啊,你也长大了,真是女大十八变!”白缨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身上穿着一件雪白的连衣裙,那羊脂白玉般的肌肤毫无瑕疵,如同稀世珍珠,释放着迷人的光晕。

仿佛她整个身体都包裹在冰天雪地里。

雪夜给自己点了杯拿铁,用银勺搅动着咖啡说:“六年前,你和你爷爷差点害我永世不得超生!”

想起当时做法到了紧要关头,若不是程泰森摘掉了佛珠,自己真的就被白老爷子封印起来了,心里不禁有些百感交集。

白缨却说:“那场法事失败了,并不代表我爷爷就是错的!”

“我知道,我和程雎之间的无尽缘起,本无对错,那些事我已经不想再提了!”雪夜目光随着她修长手指来回游离:“你是从美国特意赶过来的,说明你有避劫的办法,对吗?”

“不是什么良策,只是逆天改命的下策!”白缨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尽快让你们的中阴身从这具绝仙养资之体中解放出来,找一具凡人的身体转世重生,再拿到阴司伏魔魂印,成为一个鬼差,便不用去渡这凶险的劫难了!”

其实雪夜是无所谓成神与否,但她必须为程雎做好最坏的打算。

而白缨这个方法听起来有些离经叛道,却比渡劫更加稳妥,事实上,有很多修仙者也是为了避劫,才做了阴差的。

说起阴司伏魔魂印,白缨告诉雪夜:“清朝嘉庆年间,出过一位叫神机先生的风水师,他料定后世世人不信鬼神,因此炼化了108枚伏魔印,代表着天道自然的力量,极其隐秘奇异,凡有缘得到此印的阳魂,便可成为阴司鬼差,专门对付一些有神格的鬼怪,阴司伏魔魂印也就成了阴差的信物!”

若按她的方法,找一具凡人的身体转世重生,也就意味着自己有机会做回男人,这让雪夜分外心动。

“那你所说,要如何才能得到阴司伏魔魂印!”雪夜饶有兴致地看着白缨,发现她的手指特别好看,很适合弹钢琴,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白缨粗略解释了一下,这阴司伏魔魂印就像比特币一样,具有能量守恒定律,108代表着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需得用封印妖魔鬼怪的死玉方能可炼化。

现在已出世103枚,还剩下5枚,炼化几率将变得越来越小。

雪夜能够理解她的意思,这就像是一个人在房间里藏了108枚硬币,你很容易就能找到其中的一枚,但随着硬币越来越少,最后剩下的几枚就如同大海捞针一般,翻遍整间房子都找不到。

“现在依然有人为了避劫而炼化魂印,至于事成与否,唯看天意!”白缨两指夹了一张卡片,递给雪夜说:“按照这个地址,你能找到一个阴差!“

雪夜接来卡片的同时,用指尖在白缨掌心轻轻挠了一下。

白缨顿时有种浑身过电般的感觉,吓了一跳。

雪夜攥住她的手指,却不撒手,微微一笑说:“谢谢你了啊,我一会儿请你吃饭好吗?”

白缨蹙着秀眉,用力将手指从雪夜手心里抽出来,嗔道:“你、你想干嘛?”

一看小姐姐生气了,雪夜立刻矜持许多,期期艾艾道:“我就是想请你吃顿饭,没别的意思,又不会怀孕,你紧张什么呀!”

“不、不用了!”白缨警惕的看着她,白皙的脸颊升起一簇红晕。

雪夜撇撇嘴,翻开卡片看去,这个地址竟然就在汉东省京州市。

白缨从钱包里取出100块钱,按在桌面上,招呼服务员买了单,然后起身道:“我这次回来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程雎,我没办法拒绝一个父亲用那样的语气去恳求我,你纵有千般无奈,但我奉劝你,成仙才是正途,你好自为之!”

“你别急着走呀,我之间又没有深仇大怨,你还怕我吃了你呀?”雪夜情急道,她是真的非常非常喜欢星海翼、白缨这样的御姐。

她们有知性、感性的一面,也有坚强冷酷的一面,同时富有哲学思想,由内而外散发出来优雅和自信,如同一本百翻不厌的书。

可是对方连一点机会都不给,看着白缨慌乱离开的身影,雪夜拄着香腮轻叹道:是我吓着人家了?

离开霍市的这天下午,从遥远的北方卷来了阵阵狂风,将那高高蓝蓝的深秋的云,撕裂得如同棉絮。

一辆白色奔驰刚加满了油,正飞快地向高速公路驶去,雪夜手拄着香腮,幽幽叹息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

程泰森因为有个重要的会议,没能来送她,其实雪夜心里多少是有些遗憾的。

直到这一刻,她都没能喊出那一声‘爸’。

坐在旁边的程婶似乎看穿了雪夜的心思,就拉着她的手说:“你别看程先生总是板着一张脸,他平时很惦记你的,只是嘴上不说,你给他买回来那些东西,他都珍惜得很,逢人便说这衣服是我女儿给买的,这酒是我女儿给买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个女儿!”

“他真这样说?”雪夜的心像是被注入一股热流,一下子温暖起来。

这时司机突然说道:“小姐,前面好像是程先生的车!”

雪夜向前方看去,只见收费站的路边停了一辆奥迪a8l,程泰森拄着拐杖就站在路边。

司机将车靠边停下,雪夜来到程泰森面前,轻声说:“风这么大,您怎么来了!”

“我刚开完会,顺路送送你!”

程泰森话语刚落,秦助理就走过来提醒道:“董事长,那边都在等着你主持开幕仪式呢!”

雪夜掩唇笑了笑,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说:“您先去开会吧,不要耽误了时间,您来送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程泰森也露出了些许欣慰的笑容,“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管未来会怎样,你也对得你的姐姐了!”

雪夜点点头,而后说道:“我一直相信,亲情,是与血缘无关的!”

程泰森望着云动四方的天空,喟然道:“是啊!一切都会过去,而那些过去了的,会成为永不褪色的美好记忆!”

程泰森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盒盖后,里面是一块羊脂玉镯子。

“这是我们程家祖上传下来的,传女不传男,喜欢吗?”

雪夜咬着唇,眼窝已经微微泛红,唇轻颤,好像有千言万语在腹中。

此时此刻,却只有化作了无声。

“拿着,你只当是一个老人的心意吧!”程泰森拿起她的左手,将玉镯子戴在雪夜纤细柔美的手腕上,脸上的笑容是那么和蔼。

他很知足,上天赐给了他这么好的女儿。

他有两个女儿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这一刻,雪夜能够感受到,这个男人看着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儿一样。

雪夜强忍着泪水,开心地说:“真好,真好看,非常漂亮!”

“董事长,我们得走了!”秦助理焦急地催促道。

“您保重!”说完,雪夜向车子走去。

程泰森下意识伸出手,想拉住她,却失落了手中的拐杖。

“咣当!”

雪夜走出没几步,听见身后的动静,她脚步一顿,又走回来帮程泰森捡起拐杖。

“我没事,你走吧,走吧!”程泰森脸上还挂着笑容。

雪夜却是再也忍不住泪水,哽咽着喊了声“爸!”

原来,这就是被父亲疼爱的感觉。

是的!

她感受到了。

像是一缕阳光,让你的心灵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能感到温暖如春。

又像是一泓清泉,让你的情感即使蒙上岁月的风尘,依然纯洁明净。

更像是一道光辉,让你的心灵即使濒临与黑暗,也能看见光明大道。

然后,雪夜就将自己扑进了这个男人宽厚的胸膛里,幽幽地啜泣起来。

人生中第一份来自父亲的温暖,快要将她融化。

“爸!”

程泰森就像是有一股热血,突然在胸口燃烧起来,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仿佛瞬间击溃了他所有曾经的心墙。

为了这一声“爸”,他足足等了六年。

他愕然,呆立,身子微微颤抖着。

“好孩子,好姑娘,是我程泰森的好女儿!”

是谁的眼角有泪光,在悄然闪动。

第57章 凶徒

汉东省京州市午夜的街头,出租车停在一家高档餐厅的门口,车上钻出来一个高挑的身影。

在走进餐厅前,李诺拿出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模样,露出自恋的笑容。

她家境贫寒,唯一的自信就是这张精致脸蛋和身材。

在学校里,不知有多少男生想泡她,但李诺只是花他们的钱而已,并不会跟他们发生关系。

这是因为,李诺只喜欢女孩子,尤其是长发漂亮的女孩。

而且在这个圈里子,她凭借身材和伪男的气质,很容易就能获得同性的青睐。

今天晚上,她本来想逛逛les吧,然后睡觉的,一不小心就撩了一个小姐姐。

双方发了自己的照片之后,她发现对方是个美p,美得让钢铁直女不用掰,自己就会弯那种。

最重要的是,李诺发现对方一身名牌,绝对是个富家小姐,如果自己能让对方舒服了,那么以后就不会缺零花钱了。

于是李诺立刻约对方出来见面,打算渡过一个浪漫的百合之夜。

她走进餐厅,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中的小姐姐。

“嗨!”李诺来到座位前打了个招呼。

她再一次被对方的美艳惊到了,比照片上好看多了。

这要是在她们学校,绝对是校花般的存在。

小姐姐本来是笑盈盈的,可是抬头看了李诺一眼之后,脸上的笑容就转为了失望,淡淡说句“你好”,就低下头玩起了手机。

李诺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她没看上我?

其实在les圈里,女孩们对同性的审美要求是非常苛刻的。

因为她们本身就是女孩,越漂亮的女孩,眼光也越刁毒。

不过李诺还是挺自信的,她本来就长得眉清目秀,又剃了短发,比一般男孩子要帅气多了。

最重要的是,她的手指白皙而修长。

如果这都不能让对方满意?

那只能说这位小姐姐不是一般的刁毒。

“想喝什么自己点,算我的!”小姐姐头也不抬地说道。

李诺给自己点了杯卡布奇诺,然后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雪夜!”对方惜字如金。

“哦,阳春白雪,这名字真好听!”

在李诺说完这句话后,对方就沉默了,似乎根本不打算搭理自己。

“一会儿,去你那吗?”李诺试探地问道。

“不用了,一会儿你自己回去吧!”

一听这话,李诺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恼怒道:“你什么意思呀?我学校离这很远的,我特意打车过来的,你就这样把我打发了?”

对方立刻拍了100块钱在桌上:“这是车费,应该够了吧!”

“你总得给我个原因吧!”李诺闷闷不乐道。

“你和照片不一样!”雪夜说,然后给她看了微信上发给自己的照片。

李诺就奇怪了:“有什么不一样的,只不过我现在是短发,你们p不是都喜欢帅气的吗?”

雪夜冷冷一笑:“在我这里没有tp之分,我喜欢的是女孩子,你把自己弄得像男孩子一样,那我不如去找个男生了!”

“你这人好奇怪呀!”

李诺悻悻喝完那杯卡布奇诺,起身走了出去。

忽然想起桌上100块钱还没拿。

反正以后谁也不认识谁,干嘛死要面子活受罪?

于是她又走回去,抓起桌上的100块钱,哼了一声,悻冲冲地走了。

随后雪夜招来服务生:“买单!”

她和真理子分手才一个多月,人家真理子回头就找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朋友,而且是les圈里的。

也许,被掰弯的直女就很难再直回来了。

本来雪夜也想找个les圈里的女朋友,不想再祸害钢铁直女,这样也能给自己一些认同感。

但她未曾想到大陆对同性恋群体的歧视如此严重。

每个国家的文化不同,也在影响着每个国家同性恋这个小圈子。

大陆的les圈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乱!

而且大陆的同性恋群体是非常悲惨的。

虽然说要如何如何包容这个群体,事实上大陆对同性恋的包容,也只比***国家强那么一点。

许多国家已经出台婚姻保护法,要知道在大众认知中,同性恋在大陆是和‘***’、‘乱伦’、‘婚外情’这些低俗文化圈在一起的。

婚内出轨可耻吗?

答案是肯定的,婚外情非常可耻。

你却经常可以看到搞婚外情的电影电视剧,但你看不到任何一部国产百合电影。

因为大多数人认为,同性恋比婚外情更可耻!

你可以在小圈子里和你喜欢的人谈情说爱,但你敢对社会承认自己的天性吗?

坦白了,就意着众叛亲离乃至失去一切。

抛开政治层面不谈,中国传统家庭观念太苛刻了,太沉重了。

年轻人没有自己的生活,

哪怕你已经成年了,

已经结婚了,

父母仍然可以肆无忌惮的插手你的婚姻。

小到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小事。

大到你生不生孩子?

生男生女?

生一胎生二胎?

哪怕你穿什么衣服?

他们都要管。

不然,你以为婆媳矛盾是逗你玩的?

甚至父母可以逼着你和爱人强行分开,而且是打着爱你的名义,就是这么霸道!

这不是阴暗面,而是光天化日之下的现实。

所以大陆的les圈非常乱,每个人都是迷茫且痛苦的。

如果你是一个同性恋者,如果你真的爱一个和你性别一样的人,那就不要去奢望什么天长地久了。

也不要让对方跟父母反目成仇,不要让爱人去背负如此沉重的枷锁。

因为如果有天爱没了,你爱的人将会一无所有啊!

如果明知道注定失去,你是否会害怕拥有?

如果明知道生命注定会结束,你是否还有勇气期望生活?

这个时候,露水之情反而是最理智的选择。

明知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但我们曾经拥有过彼此,难道不好吗?

而那些说天长地久的人,到最后你就会发现,人家只不过是打着结婚的名义去骗个炮而已。

甚至……

是骗财骗色!

所以,天长地久有时尽,自古套路得人心。

雪夜的态度是:缘聚缘散缘如水,花开花落我如梦!

是的!

别管什么露水之情,什么天长地久,遇爱随缘吧。

当然,性别对雪夜这种段位的人已经不重要了。

雪夜算得上顶级的白富美,随随便便看中一个女人,我给你买套房子,包养你一年?

她不是没有这个实力。

但是用物质去泡妞,这和嫖娼没什么区别,只是前者比后者合法而已。

这好比一个女人为了金钱,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

日,久了,肯定阳痿,但未必生情。

雪夜宁随缘渡情,用真情换真情,即使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人,也是前世无缘,不必强求。

如果非要用激烈的手段去得到一个人,那就不是缘分了,而是作茧自缚,在给自己结恶法。

但在中国,她即便寻求一份不期而遇的露水之缘,事实上也是强差人意的。

这已经是雪夜约会的第五个女生了。

都只是一起吃个饭,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其实,雪夜并非审美观特别刁毒的那类人

像星海翼、白缨这样的女孩子并不多,一辈子遇到一个,已经是造化了。

退而求其次的话,雪夜交朋友无非两点。

一、三观合得来

二、看得顺眼

她根本不会在乎对方是否有钱,

因为就算对方再有钱,

也不会比她有钱。

她也不要求对方是否美若天仙,

因为就算对方再好看,

她也不差多少。

但最起码你得真实吧?

真实,是人与人坦诚相待的桥梁。

就拿前几个女孩子来说,照片跟本人差了岂止十万八千里。

化妆的女孩子跟素颜必然是两个样子,当然些许瑕疵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你说你遮瑕霜打底,我可以忍。

贴双眼皮贴,我可以忍。

但你化了妆还要开着滤镜拍照,这是否过分了?

好吧,

你化了妆开滤镜拍照,我也忍了……

但你还要拿美图秀秀再ps一下?

你咋不用photoshop呢?

好吧,

你拿美图秀秀ps照片,我也忍了,

但你还真敢和人家出来约会,梁静茹给的勇气吗?

有时候想想,现在的女孩子要是穿越到古代,被皇帝看中了带回宫里,把脸一洗。

你就不怕被判个欺君之罪吗?

街道上秋风瑟瑟,偶尔一辆出租车停下来,然后又开走。

雪夜寻着白缨给她的地址走去,那个地址是一间面馆。

她每天都会去面馆门前转一转,但这十来天里,那间面馆始终锁着卷帘门。

已经凌晨1点了,街道两旁除了酒吧就是网吧,这样走了不知多久,越走街道越空旷。

有一个男人从她身旁走过时,不怀好意地盯了她两眼,然后就在后面一直尾随着。

雪夜并不是软弱怯懦的人,尤其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甚至她对生死都已经看得很淡了,但这具身体却让她感觉很不安。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对女性确实不太友好。

此刻她身后跟着一只“狼”,不知何时就会扑上来将她的衣服撕碎。

或者冲上来摸两把,强制猥亵也是挺恶心的。

雪夜渐渐放慢了步伐,因为那个男人离她越来越近了。

男人突然冲上来,死死掐住她的脖子,手里还握着一把刀。

“你干什么,要钱你就说,我又不欠你的命!”雪夜假意挣扎了两下,就被男人拖进了僻静的小巷子。

“你给我老实点,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想杀人!”男人恶狠狠地说完,一边解开自己的裤腰带,一边伸手去解雪夜的风衣扣子。

第58章 阴差

“大哥,我有钱,只有你放过我,我现在可以跟你一起去提款机取钱,你不就是想要钱吗?”身陷绝境的雪夜跟歹徒商量着。

歹徒也不是傻子,这个女人虽然漂亮,但抢劫才是他的目的,等抢到了钱,再将这个女人奸杀灭口也不迟。

当下歹徒系上裤腰带,抢走雪夜的手机,抓住她的胳膊,同时将刀子抵制她腹部,恶狠狠地说道:“你别耍花样,不然老子捅死你!”

“放心,我很识相的!”雪夜说完,还冲他笑了一下。

就这样,歹徒挟持着雪夜满大街寻找提款机,每当遇到路人时,歹徒便会提醒她别乱叫,不然捅死她。

雪夜表现得高度配合,还帮着歹徒出谋划策:“我们这样走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你用百度地图导航一下”

歹徒瞪着眼珠子说:“你想报警?”

雪夜叹了口气:“拜托你有点脑子,我的手机在你那,你的刀就在我肚子上,我敢报警吗?”

歹徒想了想,这才将手机还给雪夜,同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心说只要这娘们敢耍花招,一刀就捅死你。

雪夜将手机递到歹徒手中,伸手向前方一指:“前面200米有个银行!”

歹徒将手机揣进口袋,露出明明很和善却给人一种冷酷阴毒的笑容,想着拿到钱之后,再将这个女人挟持到没人的地方,先奸后杀。

“你识相点,只有老子拿了钱,绝对会放你走的!”

雪夜也露出笑容,心说姑奶奶我信你个鬼,你这个臭脑残坏得很。

歹徒却没发现,这笑容比他还要阴毒。

而事实上,歹徒说的话要比警察靠谱。

歹徒说,我只劫财不劫色,你把钱乖乖交出来,我放你走?

你要真交钱出来,也许可能大概对方一个心软,兴许就真的让你走了。

警察说,把你做过违法的事都交代出来,我们给你宽大处理?

你要真交代出来试试看!

但雪夜可不愿意拿自己的命去赌歹徒的人品。

两人来到提款机前,歹徒一番东张西望,催促道;“别墨迹,快取钱!”

“你把脸遮住点,提款机上有监控探头的!”雪夜提醒道。

歹徒赶忙用手挡住脸,另一只手还握着刀,死死地顶着雪夜的后腰,一看也是老司机了。

雪夜将手伸进白色普拉达大背带包里,这款包很大,能装很多东西,比如管状物体,比如防狼喷雾。

但是遇上这样凶残的歹徒,显然防狼喷雾并没什么卵用。

下一刻,她握住电棍,借着大背带包的遮挡,将电棍抵在了歹徒的腰部。

“喂!”雪夜轻轻唤了他一声。

歹徒奇怪地看着她,悄声问:“咋了?你墨迹啥呢?”

“去你妈的!”雪夜冷冷一笑。

“你敢骂老子?”歹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腰部一麻,接着浑身抽搐,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雪夜哪里会给他喘息的机会,一脚踢开他手里的刀,然后电棍直接怼上去,在一阵噼里啪啦的电光石火中,歹徒口吐白沫被电昏了。

雪夜抬脚就是一高跟鞋,直接踩在歹徒的鼻梁骨上,只听‘咯噔’一声响,鼻血刷地就流了出来。

看来是真的昏了。

女人最大的可悲就是没有自知之明,体现在任何方面,很天真,很烂漫。

她们不知道恶性凶杀案和变态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大多是女性,总以为**抢劫这些事轮不到自己。

这就像车祸一样,看着遥远,其实时时刻刻都发生在自己身边,尤其对于漂亮的女人,更容易让凶手临时起意。

雪夜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这些技能也是经过训练的,堪称教科书的典范,不然又如何敢在地狱人间里游荡?

她本想一走了之,不想惹上麻烦。

但从宗教的角度来看,今天这个歹徒遇上她,就说明这个恶法注定要在自己这里做个了结,毕竟不是每一个女孩子都如她这般有自知之明,出门还不忘带点防身的东西。

若自己就这样走了,恶人一旦活过来,将继续祸害其他女性,那么后续受害女性所产生的恶法,就是雪夜和恶人一起来承担了。

所以说,当你有能力的时候,除恶必务尽!

“本来想送你去地狱的,但监狱更适合你这种人渣!”

说罢,雪夜蹲下身,取来一张面巾纸垫在手上,从歹徒口袋里一阵摸索,找到两部手机。

一部是她自己的,另一部是歹徒的。

之所以要垫上纸巾,只是不想留下指纹。

要知道办理身份证时是有录入指纹的,警察通过指纹就能在数据库中找到主人身份信息,她可不想因为正当防卫和防卫过当这种脑残问题去和法律扯皮。

雪夜就用歹徒的手机拨打妖妖灵,把事情前因后果花50秒讲述了一遍,然后报了银行的地址,将电话一挂,扔在歹徒身上,潇洒地扬长而去。

在她走后不到五分钟,一辆警车呼啸而来。

威武威武威武……

夜,更深了。

雪夜走着走着,她看见前面不远的地方那间面馆,竟然亮起了灯。

门口挂着两块匾——

人吃一生土!

土吃一回人!

面馆店门没关,走进去后发现很暖和,空调开着暖气,屋里没有开灯,而是点着十多个烛台,桌上摆着许多倒插筷子的大碗面,上面盖着符篆。

店里空荡荡的没有客人。

几乎所有宗教都有阴司和地狱一说,雪夜没有去过地狱,但她化为千魂魈的时候,曾在阴间徘徊了很久。

所谓的阴间,就是一个高维的平行世界,虽然与现实世界重叠但不是同一个空间。

人死后的命魂也不过是思维量子综合体,他们能看到低维世界的活人,但活人看不到他们,就像蚂蚁感知不到人类一样,除了一些特殊情况,如神、佛、千魂魈这类特殊能量综合体,才能穿越于两个不同的世界,普通鬼魂很难对现实世界产生物理接触。

但是通过特殊方法,也能够使两个世界的能量波发生纠缠,就像这些贴在脚尾面上的符篆,可以让鬼魂吃到人类世界的食物。

只不过被鬼吃过的东西,由于被吸走了一部分能量波,会导致食物腐烂的速度加快。

这间不起眼的面馆,显然就是阴差的地盘。

雪夜在一张塑料椅子上坐下来,墙壁上写着“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的四行字,桌上的面已经凉透了。

咦?

老板不在吗?

她扬声问道:“老板?有人吗?”

“本店打烊了!”

这时,从二楼楼梯口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雪夜狐疑地看着老板,只见他穿白色中山装还绣着菊花,面容清秀偏中性,留着中分齐肩长发,让人很难联想到男性。

“老板……娘?”

“没有老板,哪来的娘?”老板平稳冰冷的声音没有感情,微微皱眉,愠怒地看着雪夜。

“我叫雪夜,你就是鬼差吧!”雪夜说,那桀骜的神情一本正经近乎挑衅。

“鹿炎!”说完,鹿老板眯眼盯了她一会儿,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

伸手在雪夜脸上捏了捏,没有那种轻佻的感觉,似乎很好奇雪夜脸蛋是不是真皮:“细皮嫩肉的,长得多么biu特fou啊~”

雪夜心说,这个鬼差嘴还挺甜。

“啧啧……一脸造化!”鹿老板又说。

一脸造化!

夸人还有这样夸的?

雪夜矜持道:“我肚子很饿,能给我做些吃的东西吗,鹿老板?”

鹿老板说;“我这儿没有给活人吃的东西!”

“我给钱!”

“这不是钱的事!”鹿老板眯着眼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又是谁告诉你,我是阴差的!”

雪夜也不避讳,只说:“白老爷子的孙女,白缨!”

“原来是白缨这小丫头!”鹿炎撇撇嘴,似乎不大高兴,但还是卖了白魁爷孙女一个面子,说:“厨房里还有两个粽子,收你3块钱,概不讲价!”

雪夜说声‘谢谢’,心里却嘀咕,3块钱你好意思要,我可不好意思讲价。

“会喝酒么?”鹿老板问道。

雪夜摇了摇头。

“没关系,少喝点!”鹿老板走进厨房,很快响起了起灶的声音。

第59章 顾秋妍

忙活了一半天的鹿老板走出来,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把花生米,粽子,午餐肉这些简单的小菜摆上桌面,还有一瓶高粱红。

“店里没什么吃的,凑合一下吧!”鹿老板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雪夜,又把一次性筷子的毛边用餐巾纸擦了又擦,递到她手里。

能看得出来,鹿老板内里是个细腻温柔体贴的男人。

“喝点酒,暖暖身子。”说着,鹿老板自己先喝了一口。

“酒不收钱吧!”雪夜问。

“算我请的!”

“真好!”雪夜说:“可是我不会喝酒!”

“……”鹿老板愣一下:“没事,我教你!”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用瞅谁谁像白痴的眼神看着雪夜:“学会了吗?”

面前的高粱红,血一样妖冶。

雪夜没有喝的意思。

“怎么?不给面子?”老板皱眉道,他不认为雪夜是傻二白的女大学生,就算不能喝也要意思意思。

“我不喜欢白酒!”雪夜说:“烈酒会把人变成牲口,变得不像个人!”

鹿老板认真地说道:“你对酒有误解,我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酒这个东西,它是喝进人肚子里的,不是狗肚子,它不会把人变牲口,除非这个人他本来就是牲口!”

雪夜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很辛辣,入口冰凉,却有淡淡暖意。

随后鹿老板帮她剥开一个粽子:“这是我自己包的,红豆蜜枣的!”

“嗯,很好吃,很甜!”雪夜不禁莞尔道:“能把糯米包成这么好吃的粽子,你很厉害!”

鹿老板泛起苦涩笑意,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糯米。

“我曾祖父那一代就开始当道士,出门都会带着糯米,糯米不是只能拿来包粽子,也可以治僵尸!”

白色的糯米透过老板指间缝隙,掉在桌子上跳跃着。

“每个道士都有熟悉的米铺,进货便宜,不会给人家用烂米充好,那时候的米很值钱,道士是糯米不离身,道士和米铺的关系是一代传一代!”

“到了现在,土葬改为火化了,僵尸全没了,道士也没有人找了!”

“呵呵……”

鹿老板苦笑着,斜靠在椅子上徐徐抽着香烟,望着墙壁轻讽道:“现在,封建迷信那一套没人信了,几本能看的恐怖小说都找不到了,看个国产恐怖片都能恨不得把导演分尸了,以前都说好看的皮囊有趣的灵魂,现在呢?好看的皮囊偷税漏税,有趣的灵魂要车要房,唯物至上,唯一的信仰就是钱!”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雪夜看见墙壁挂着一个箩筐,里面有师刀、八卦镜、铁铃、法剑之类的东西。

“你父亲留给你的吗?”雪夜回头问道:“你的家人呢?”

“传了很多代了!”鹿老板用火柴又划着一根烟,盯着扑烁火苗说:“在我们老家,所有的脏东西全靠这堆破铜烂铁来对付,干我们这一行,哪个有好下场,哪个不是五弊三缺,孤寡离散,知道为什么吗?”

“天地万物,相互起法,互为因果,你们做道士坏了禅机缘法,所以遭受天谴!”雪夜当然清楚鹿老板所说的五弊三缺,其实指的是一个命理。

这个世界运行有他自己的法则,窥探天机改变事物运行规则的要遭到上天惩罚。

事物发展有着自己的因果,强行插手改变因果,那就会招来无妄之灾。

用易经结合手相算命其实就算是窥探了天机,实际上要遭到上天的责罚,而且道家讲求因果造化,正所谓有因必有果,成果必有因。

天道昭昭。

因果循环。

如果擅自插手而改变因果,那么被改变的那部分因果造化之力就要被插手之人承担,反馈来的结果大多会以五弊三缺的形式来体现。

所谓五弊,不外乎“鳏、寡、孤、独、残。”

三缺,说白了就是“钱,命,权”这三缺。

只不过,鬼差是不缺命的,但五弊是跑不了的。

鹿老板随即说道:“人这一辈子,所有的得失都是天意注定好的,

何为天意?

就是你过去的因,现在的因,结出未来的果,这些因果造化在业力力场中互相变化,所以才说缘不可檄,劫不可挡,但有些人偏要逆天改命,不惜伤天害理,必遭天谴!”

说到这些,鹿老板脸上出现恐惧的神情。

他告诉雪夜,其实自己本来是个女孩子,本名姓顾,闺名秋妍,出生于道光二十年。

在此之前,有个人希望顾秋妍祖父寻找九阴聚财穴为祖坟搬棺,九阴聚财穴是一种极其阴邪的毒咒,这种邪法可以吸尽方圆五公里阴宅的运气,令家族子孙富甲一方而千家乞食,但别人的子孙后代就要倒霉。

不过这种风水由于运气有吸尽之日,祖坟必须三十年搬棺一次,否则家破人亡。

顾秋妍的先辈因为财迷心窍,先后为人家搬了两次坟,不光那家人家破人亡,连他们家也没落得好下场。

所以到了顾秋妍父亲那一代,八字孤阴不长,冠带则死。

也就是说,他们家从这一代开始就要断子绝孙,这也是顾秋妍生来就是女儿身的原因。

幸而这时,一个鬼差找到了顾秋妍的父亲,顾秋妍的父亲就成为了下一任鬼差。

其实鬼差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只有那些身怀通鬼谙神之术,且背负业债的人才能被选为鬼差,由子承父,直到消了业债,入了轮回,来世换个绝仙养资之体也是有机会成仙的。

因为鬼差也是杀魈证道而得造化,如果不入轮回,即使消了业债,也要永世承受‘天煞孤星’之苦。

后来顾秋妍的父亲消了业债,就将阴司伏魔印传给了女儿,在经历了八国联军侵华战争之后,顾秋妍意识到女性的定相难以在乱世生存,于是寻找了男性的替身,从此就以男人的定相行走于阴阳两界。

这就是鹿老板的故事。

雪夜大概算了一下,鹿老板出生于道光二十年,也就是鸦片战争那个时代。

这样的话,鹿炎得多大年纪?

思细极恐!

鹿老板轻叹一声:“五行巨善无权煞,即得权星命又孤,做鬼差,也不过是借阴取阳,苟延续命罢了!”

天煞者,克也。

孤星者,孤也。

鹿炎苦笑道:“现在你明白了,做阴差,都是天煞孤星!”

雪夜恍然如是,难怪他什么都要算得清清楚楚,就向空荡荡的店堂看了看。

此刻,周围不知道有多少只孤魂野鬼正盯着他们。

“你……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的?”雪夜问,指着那些倒插筷子的脚尾饭:“这一百七十多年来,你一个人陪着他们?”

“他们?”鹿老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凝视着墙壁‘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四句话。

他淡淡说道:“我才住多久?不到两百年,不是我陪着他们,是他们陪着我,他们有些已经住了五百多年,从小看着我长大,除了这,我还能去哪?”

“你不打算堕入轮回去证天仙?”雪夜问道。

“成仙?”鹿炎不以为然道:“成仙是要抛弃前世记忆,要受七苦八难之劫的,与其去证仙道,还不如做个鬼差浪荡红尘来得潇洒,我父亲就是因为转世后没能渡过换骨之劫,走火入魔,被我亲手封印的,我不收了他,他会一直害人!”

雪夜是经历过换骨劫的,眼看着自己的肉身灰飞烟灭,命魂游荡无依,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个劫是有多凶险。

“你呢?”鹿老板笑眯眯地看着她问:“同是天涯沦落人,既然有缘相逢,何不坦诚相见?”

对于这样一个鬼差,雪夜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从鹿炎的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学着男人的样子打着火:“咳咳……”

吸男人的香烟,能够找回一些不再属于她的男人的安全感。

当下雪夜便与老板说起了自己的过往,指间的火化明明暗暗,燃烧过后,香烟变成了一堆烟灰,只剩下半截烟蒂夹在她修长的指间。

听了雪夜的经历,鹿老板甚为吃惊:“真是眼拙,没想到你竟然是‘绝资双魂之体’!”

雪夜忽然问:“你即是鬼差,那一定神通广大,能否找一具与我命格相同的身体,我要年轻的,男人的身体!”

是的!

尽管生命是以不同形态存在于不同空间,具有存在形式的多样性,但她仍希望有机会换一个男人的身体。

因为,这是一个男权的时代,而雪夜本身也是个男人。

鬼差也是靠着借尸还魂来转生的,在这方面一定有特殊的渠道和资源。

鹿老板说:“你和你姐姐都是修仙之魂,普通肉身是扛不了几年的,何况你已经渡过换骨之劫,留在人间穷嘚瑟并非上策,不如把剩下的劫都渡了,成仙去吧!”

有时雪夜也会迷茫,看到和自己一样的鬼差,她才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孤零零的了,就笑眯眯地说:“我虽然嘚瑟,但不缺钱,你不光留在人间嘚瑟,还穷,不如把魂印给我,我替你解脱了这不生不灭的红尘之苦,可好?”

鹿老板拿手指敲着桌子严肃道:“我告诉你啊,我是不会入轮回的,你也别惦记我这块魂印了!”

雪夜清楚此事不能着急,得温水煮青蛙慢慢来。

两个陌生人一见如故,在这妖魔狂舞的城市角落里秉烛相谈。

第60章 何为爱国

天快亮时,鹿炎因为是天煞孤星,竟然真的问她要了3块钱饭钱。

不过雪夜没有零钱,第一次见面就吃人家喝人家的又不能不给钱,就很大方的给了他5块钱。

然后鹿炎觉得身为一个鬼差不能占人家两块钱便宜,又看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于是便亲自开车把雪夜送回城酒店,还特意提醒她这个社会非常险恶。

是的,你能想象一个人所有的好,但你穷尽数亿脑细胞也想象不出一个人能坏到何种地步!

但也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最亲近的人,往往带给你刻骨铭心的伤痛。

可是有些陌生人,反而一见如故不求回报的帮助你。

至少,鹿炎是个好人。

因为他有着自己的信仰,有着对生命对鬼神的敬畏,所以他是个好人。

此时雪夜正坐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想着租房的事情。

国家森林公园的别墅还在装修,总住酒店也不是办法,隔三差五还有公安来查房,它打算随便租个房子先住着。

再过半个月多,李峰负责招生的商务学院开学,雪夜给自己报了mba专业。

即便以后做了阴差,要背负这天煞孤星的命格,她也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至于她自己的身价……

这个还真不太好说。

毕竟雪夜的财富是和集团公司市值挂钩的,而市值是涨幅不定的。

也许前一秒多了几千万。

下一秒少了几千万。

如果非要有个概念的话,只能用千亿来形容。

至于几千亿……

嘿嘿!

如果你问马云他有多少钱?

他也只会告诉你:嘿嘿!

人家马云在取得人生辉煌之后,辞去董事长职务到处演讲,这是因为人家本来就是做推销的,就喜欢演讲。

可雪夜并不喜欢抛头露面,她虽然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名媛,也不愿意和那些只会做修指甲、做美容和逛街,然后买了很多东西,很开心地跟朋友吃顿饭就回家了废物同流合污。

毕竟人活在世上,总得干点正经事吧?

而对面,是一家中日合资的歌帝汽车4s店。

在雪夜看来,日本是近代对中国伤害最大的国家,但另一方面,日本对中国的正面影响也是不可忽视的。

日本是中国近代革命者聚集之地,辛亥革命的成功,日本起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20世纪70年代起,日本成为向中国提供资金和技术最多的西方国家,30年来中国得到的所有国外政府贷款和无偿援助中,日本占三分之二。

日本在中国的改革开放中也是获利最大的,远超过过去用战争得来的利益,中国的消费电子工业现在已在全球市场占有很大份额,其基础就是源于80年代从日本引进的数百条彩电、冰箱、洗衣机等生产线。

即使在日本,也是随处可见“中国之制造”的标签!

如今中日关系已经恢复正常轨道,未来三年,神尾集团也计划向大陆投放10款全新和改款车型,并全面提升在华产销能力和品牌形象。

出于一些故土情怀,这让雪夜略感欣慰。

她打算一旦有了合适的政策,就让真理子加大对华业务合作,尽最大的努力去实现共赢,让祖国变得更好。

只有放下偏见,才是发展中日战略互惠关系的正道,这才是善的共业。

就在雪夜满怀期待地憧憬未来的时候,两个女孩走过来。

其中一个大眼妹刚挂电话,然后对身旁的长脸妹说:“他老婆刚出门去做头发啦,他一会儿就过来开房!”

长脸妹拿着小米手机喊道:“快看耶,日本首相给中国百姓拜年了,这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眼子!”

“就是就是!”大眼妹指着对面的4s店义愤填膺道:“看见对面的日本汽车店我就想砸了它!”

如今世界经济在融合,却还有脑残抵制这抵制那?

“反正你也买不起!”雪夜轻哼一声:“别光嘴上说,真去砸了试试看,是否有人会送你一副锃亮且冰凉的银手镯!”

“谁说我们买不起的,我们就是要抵制日货,支持国产,这叫爱国你懂不?”长脸妹说完,挺起自己瘪塌塌的胸脯。

那德行好像在告诉你,我们买国产品牌喝三鹿奶粉是爱国,你们买国外品牌就是汉奸。

其实,根据自己的感情选择自己偏好的品牌,本无可厚非。

喜欢国产,

喜欢日货,

喜欢欧美,

……

这是每个人的消费自由!

但非要扯爱国,这是得多不要碧莲?

雪夜瞥了眼大眼妹手里小米手机,轻讽道:“小米手机显示屏是哪个公司生产的,你怕是不知道吧?”

“当然是小米公司生产的!”长脸妹一脸骄傲。

“去百度一下吧!”说完,雪夜从包里取出补妆镜,同时在心里骂道:脑残!

长脸妹打开百度一搜,脸上露出古怪表情,期期艾艾道:“我干嘛要百度啊,多浪费流量,我知道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但我能抵制一点是一点!”

“你为什么抵制日货?”雪夜问,同时在心里骂道:脑残!

长脸妹取出面巾纸擦着鼻涕说:“因为我恨日本人,我们和日本人干过仗,恨得我都流鼻血了!”

你确定那不是鼻涕?

“哦,干过仗就要恨!”雪夜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恨越南人?印度人?美国人?韩国人?他们可都和咱们中国干过仗的!”

长脸妹想了想,忽然说:“因为日本鬼子欺负咱八年呢!”

“你恨日本****侵略没毛病,日本百姓没得罪过你吧?

人家日本首相给咱拜个年怎么了?

中日关系走上正轨不好吗?

中日关系恶化你很开心?”雪夜根本不屑一顾道。

长脸妹说:“对呀,中日开战我很开心呀,爱国就要恨日本人!”

“你觉得爱国就要恨日本人?那我问你,改革开放时期,郭嘉接受日本的技术和援助资金可是很开心的,那岂不是全民都当汉奸了?”雪夜总结出结论:“所以说,恨日本人不是爱郭嘉,勿忘国耻是为了让国民知耻而勇,振兴中华,这才是爱国的正解!”

“你怎么胳膊肘子往外拐呀?”长脸妹颐指气使道:“你是不是中国人!”

雪夜说:“我是中国人,但我不抵制日货,我只抵制那些反对郭嘉对外友好合作发展的蠢货脑残和二百五!”

“你怎么骂人呀?”长脸妹怒道。

雪夜自顾地补着唇彩,悠悠说道:“你不是抵制日货吗?那我告诉你,中国制造商的手机零部件有相当一部分来自日本,包括国产汽车和其他数字产品,你买一部国产手机就要给日本人赚一部分钱,你拿着日本配件的国产货喊着抵制日货,能要点脸吗?”

长脸妹那张驴似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雪夜冷冷一笑,轻蔑地看着长脸妹:“你们这些个宣扬抵制日货的愤青啊,表面上是在反日,实际上却是在反华,对你们而言,爱国只是为了装逼而已,用丑恶言行给我们中华民族抹黑丢脸,羞与为伍!”

长脸妹恼羞成怒地骂道:“你就是精日,精神上的日本人!”

雪夜也不生气,她已经没有力气去跟这种沙雕说话了:“反正邓爷爷说过,对一小撮不甘心中日友好的人,惟一的办法就是用不断加强友好、发展合作来回答他们!”

“你……”长脸妹气得嘴唇直哆嗦,哼道:“我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但我就是要抵制日货,我还要抵制全世界,就是对郭嘉不好我也要抵制,就是一夜回到解放前也要抵制,就是做亡国奴我也要抵制,我就是在装逼,你怎么着吧!”

雪夜婉然叹息,你想劝这些人善良,却比当年劝鬼子投降还要难!

那些口口声声喊着爱国的人啊!

连自己都不知道爱国的意义在哪里!

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

雪夜也看开了,以后遇上这种脑残,不用和他们争辩,

要认同他们的观点,

然后,

把他们培养成大脑残!

最后雪夜不忘奉劝一句:“你有抵制日货的时间,不如多祈祷一下委瑞内拉的日子好过点吧!”

“委瑞内拉跟我们有啥关系呀?”长脸妹一脸的茫然。

雪夜心里骂道:你不是装逼,而是比哈士奇还要纯的脑残!

人和低等动物是有本质区别的,在成长过程中都会遇到很多困惑。

但人会思考。

如果一个人不会独立思考问题,只能说这个人是真的很穷。

不只在经济上,而是思想上的贫穷。

这种贫穷也是最悲哀的,他学不会透过现象看本质,思想懒得必然导致从事身体劳累的工作,虽然社会地位已经很低下,却仍然为保住这种地位而忧心忡忡,为了缓解压抑,回到家秒变键盘侠。

而且现实中这类人还挺多的。

或许是社会矛盾冲突,再加上物价上涨、房价飞升等诸多原因,许多人在生活中受了委屈,因此需要一个憎恨的目标去发泄情绪。

这个目标可以是***。

可以是日本****侵略行径……

甚至,可以是‘和珅’!

但雪夜认为,这个仇恨的目标,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当下日本无辜的百姓们。

雪夜冲着镜子抿了抿红嫩娇艳的唇,突然睁大右眼。

她看见镜子中的自己瞬间被一团黑气包裹起来。

这是灾厄的征兆。

与此同时,雪夜向身旁看去,只见那两个女生也是黑气缭绕。

“喂,问你话呢,委瑞内拉跟我们有啥关系呀?”长脸女孩推了她一把。

“我不想跟二逼说话!”说完,雪夜起身就走。

“你骂谁呢?”

长脸女孩当即就要追上来,身旁的大眼妹伸手将她拉住:“算了算了,你看她一身名牌,她这款大背带普拉达还是限量的呢,咱惹不起!”

长脸妹想起上次跟同学打架,扯坏一个爱马仕赔了父亲三个月的工资,就嫉愤地指着已经走出很远的雪夜骂道:“你最好被车撞死!”

雪夜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这才回头伸出中指,挑衅勾了勾手指。

长脸妹双手把腰一掐,站在台阶上挺着胸脯说道:“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呀?你算老几呀!”

也就在这时,一辆宝马缓缓驶向酒店……

第61章 租房

宝马车开始走得很慢,突然一个加速冲上台阶,在一阵“砰”、“咔”的声响中,车头直接撞碎了酒店门玻璃,继而撞在大堂吧台上才停了下来。

这两个女孩虽然挺恶心的,却罪不至死,奈何福不可徼,祸不可避!

雪夜摇了摇头,轻声叹息,再看自己身上的黑气,已经完全消散。

有造化的人……

不仅能阴阳割昏晓,不仅能沉“独秀”,她还能分分——钟“神秀”。

好一会儿,女司机从车里钻出来,看看被撞死的两个女孩,“啊”地一声大叫,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拨打了妖妖灵……

很快,事故现场引来了一片围观者。

大家都说,又是女司机,肯定把油门当刹车踩了。

是啊,每次都出现这种新闻,女司机真的很可恶,为什么要给女司机发驾照啊!

大家都在愤愤不平地指责女司机这个群体。

威武威武威武威武……

很快,警察也来了。

然后在警察的询问下,女司机说自己不小心踩错了刹车。

雪夜在日本也是考过驾照的,她就想不明白了,自己开车时经常走神,所有动作都是下意识完成的。

当然,自己也踩错过油门,可是一踩错立刻就能发现,只要抬腿就是一脚刹车,这不应该是反射动作吗?

如果明知道踩错了还继续往下踩……

那不是脑残吗?

但,

真的如此吗?

从女司机踩错油门的位置来看,她应该是想停车,可那里并不是停车的地方啊!

雪夜本来打算直接回酒店的,但是看见女司机坐在地上痛哭流涕,一副瑟瑟发抖魂不附体的模样,就觉得这人不当个群众演员都浪费这天赋了。

女司机的老公也没安慰自己的老婆,而是一直盯着死者紧紧攥着的手机。

雪夜走过去,递给女司机一张面巾纸,像是一个好心人在安慰倒霉悲催的马路杀手。

“谢谢!”女司机说,然后像模像样地抹着眼泪。

“你会有报应的!”

女司机抬头看着她:“啥?”

“你不应该撞死她们,更不应该拿踩错油门这种沙雕借口来逃避责任,你考虑过广大女司机的感受吗?”雪夜像是一个刽子手,说话很慢,带着对行刑对象的那种体贴:“它们会跟着你的!”

“你说啥!”女司机说这话时嘴似乎没动,表情像一尊石像。

“我说……”雪夜抬手指了指,女司机也随之看了过去。

那两具尸体拥抱着宝马车轮,眼睛睁大那么大。

好像在说:抵制日货我爱国,拥抱宝马爱生活。

女司机耳边响起那极尽温柔的声音:“它们会跟着你的……”

下午,肇事者和死者都被带走了。

酒店门口只剩下被撞瘪的吧台和惨烈痕迹。

雪夜走出酒店时,几个刑警正在向收银员了解情况,说什么死者和肇事女司机的老公经常来开房……

这件事没有影响雪夜的心情,毕竟出轨婚外情都是常事。

但她想不明白,为何为何国人如此喜欢出轨,一些优秀企业家明星领衔示范,还能且行且珍惜……

拖着行李箱,雪夜来到一处城中村。

她放眼望去,貌似是一条繁华的街道,各种小商铺杂货摊铺成一条直线。

“浙江温州浙江温州,江南皮革厂倒闭了,王八蛋黄鹤老板吃喝嫖赌吃喝嫖赌,欠下了欠下了35个亿,带着他的小姨子跑了,我们没有没有没有办法办法,拿着钱包抵工资,原价都是100多200多300多的钱包,统统20块……”

“大飞蟹,东北新鲜的大飞蟹……”

“湖南长沙臭豆腐,毛爷爷最爱吃的臭豆腐,你没来过湖南长沙,一定没吃过火宫殿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

“内蒙古牛肉干,全国人民嚼不腻的牛肉干……”

……

嘈杂的叫卖声此起披伏,交织成大陆特色的城乡结合部风貌。

雪夜随便在电线杆上记下一个出租屋电话,打过去没多久,貌似房东的妇女就骑着电瓶车赶了过来。

“你要租房?”

“嗯!”

“几个人住?”

雪夜指指自己的行李箱:“我自己!”

“住啥样的房子?”

“独立卫生间!”

“哦,那贵点,1500,交一押一!”

“我只住一个月!”

“一个月也可以,你跟我来吧!”

就这样,房东汉奸一样在前面开路,雪夜跟在后面默默熟悉着地形,两人穿过一片菜园,九转十八弯终于找到了长河新苑66号。

上了楼,楼道里没有开灯,她紧跟在房东的身后,似乎闻道一股枯败的气息。

走上4楼,房东停下来,手在身上摸索着掏出一串钥匙:“这都是老房子了,不过里面装修很好,前一个女孩子住了没两天,突然说不住了!”

房门打开后,雪夜发现房间真的装修得很好,客厅很大。

她在房里走了两圈,水电俱全,卫生间也很干净,最妙的是卧室里有张大床,铺着席梦思床垫。

雪夜很满意这间房子,看过房子之后,她又跟房东回到家里去签合同。

房东就住在隔壁,雪夜觉得房东的女儿很可爱,就笑着问她:“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我叫张春琴,今年9岁!”女孩腼腆地回答道。

雪夜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女孩很有礼貌地说声“谢谢姐姐!”

房东翻了一半天抽屉,没找到租赁合同:“合同找不到了,要不你先交个押金,过两天打印了合同咱们在签吧!”

于是雪夜先把押金交了,拿了钥匙正要回房时,房东女儿忽然拉住她,在她耳边悄悄说:“姐姐,晚上别往床下看!”

“?”雪夜不解道:“床下有东西?”

“有死人头!”女孩惊恐地说道,然后就跟着母亲回房了,留下雪夜站在楼道里一头雾水。

第62章 水猴子

坐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雪夜想着一会儿要去买点生活用品。

正想着,突然有人敲门。

雪夜打开门后,房东带着一个女孩站在门口说:“之前住这的小姑娘有个盆栽没拿走,现在过来拿一下!”

“没事,你们进来吧!”雪夜让开身子。

小姑娘走进卧室后,目光有意无意地盯着那张床,小心翼翼地绕到窗前拿了上面一盆仙人球,从雪夜身旁经过时欲言又止,但是看到门口的房东后,她只是笑了笑:“谢谢你啊!”

雪夜觉得那笑容竟有些古怪。

去楼下大采购了一通,雪夜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醒来,她翻了个身,想起房东女儿的话:“姐姐,晚上别往床下看!”

“有死人头!”

雪夜本来没太在意,铺床单的时候也检查过床下,只是联想到前任房客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她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难道床下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天还没亮,房间里黑乎乎的,窗外的灯光映进来,更显得阴暗冷清。

雪夜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撩开垂落的床单,探头往床下看去,床底下很暗,隐隐看到下面有一堆球状的轮廓。

她血向上涌,拿手机往里面一照。

嘶……

雪夜倒吸一口冷气,床上竟有很多东倒西歪的人头。

他们闭着眼睛,嘴巴微微张开,牙缝里布满血丝,每颗人头的脸都正对着她。

一共12颗!

雪夜浑身血液凝固,急忙打开壁灯,房间一瞬间亮堂起来

再往床下看时,下面干干净净,鬼影儿也没有。

她没有多恐惧,只是觉得匪夷所思,毕竟自己也是死过一次的人。

所谓的见鬼也是概率事件,比如一户村民半夜出来小便,差点踩到蛇,受到惊吓后看见模糊的白色人影,与此同时家里的狗狂吠暴躁,但人影很快消失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类就属于真正的见鬼。

人在受到惊吓时,自身能量场会出现剧烈波动,与另一个平行世界发生短暂纠缠,也就是俗称的‘吓掉魂’,恰巧这时附近就有只孤魂野鬼,自然就见鬼了,能量场稳定后,这种情况也会随之消失。

如果说床底下有鬼,雪夜相信。

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人头鬼啊!

何况,刚才她是在充分的心理准备下看见人头的,不是那种吓掉魂的见鬼。

可那12颗人头历历在目,总不是幻觉吧?

房东女儿也告诉她床下有人头,前任房客似乎也知道床下有东西,

这怎么可能是幻觉?

雪夜太困了,她只能离那张床远一点,就在沙发上睡了一觉,

至于床下面的东西,只能找鹿老板过来看看了。

毕竟人家是专职鬼差,活了几百岁自然见多识广。

凌晨4点时,雪夜给鹿炎发了条微信:在吗?

鹿老板:我在城外水库!

雪夜:世界不美好,也要努力活着!

鹿老板:谢谢!我想得开!

雪夜:既然想得开,去水库做什么!

鹿老板:钓鱼!

雪夜:发定位,去找你!

鹿老板:找我做什么!

雪夜:赏月!

鹿老板:……

出租车停在护城河边,雪夜向河边走去。

在河岸边上有个黑不溜秋的影子,远看是一块石头,近看是个垂钓的人。

若不是靠着鹿炎发的微信定位,雪夜根本找不到他。

“来了?”鹿炎回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嗯!”雪夜揣着口袋站在他身后,注视着平静的水面:“你真有雅兴,晚上不睡觉跑来钓鱼!”

“有些鱼,只有晚上才会出来!”鹿炎指着湖面渐渐扩散的浓雾说道:“这风水不好,日阴不散,夜雾常聚!”

“所以你在这钓鱼?大晚上的,就不怕掉河里淹死?”雪夜这时发现水面上飘着许多符篆,彼此之间穿着红绳,在朦胧的月光下轻轻摇曳。

仿佛一张交织的网。

鹿炎说:“这里,每年都会淹死很多人!”

雪夜转开话锋道:“你说帮我找个男人的身体,什么时候能找到?”

“你以为淘宝买充气娃娃呢?哪有那么容易!”

鹿老板正说着,水里突然有动静,飘在水面的符篆动了起来!

随着鱼线被鹿老板一点点拉上来,下面用符篆编织的网也渐渐浮出水面。

雪夜睁大眼睛看着网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车轮大小的海螺,

是活的!

不,那不是海螺!

海螺是没有胳膊的!

尽管鹿老板拉得跟用力,但网里的东西也是挣扎得很厉害,红绳穿的五帝钱哗哗作响,几次差点把他反拉进水里。

“看热闹呢?”鹿老板冲雪夜喊道。

“嗯!”雪夜惊呆了。

“精不精彩?”

“嗯!”

“帮忙啊!”鹿老板急了。

回过神来雪夜赶忙帮他一起拉,只觉得那东西好大力气,就像一头较着劲的小牛犊子。

这时鹿老板才腾出一只手,结成指诀,口中诵咒一通。

“火星斗起,八煞潜藏!”

伴随着这声暴喝,网里的东西顿时消停不少,两人合力将它从水中拉了来上。

雪夜这才看清它的样子。

“怎么……会是……”

“怎么会是个孩子?”

雪夜没看错,这小孩不大,身上黑乎乎的,缠了不少水草淤泥,看上去简直跟长毛的猴子一样,嘴里露出一排锋利的牙齿。

它发出的叫声如婴儿哭声,又似野猫惨嚎一样凄厉。

最诡异的是,这个孩子半身都装在坛子里,所以雪夜第一眼把它看成了海螺。

“雷火速,风火速,速现真形!”

鹿老板眼睛瞪得像铜铃,右手掐指诀,左手按在那怪物的脑门上,仿佛要把什么东西拉出来,尝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雪夜见状,拔出别在腰间的天丛云剑,不太熟练地结出法印:“临、兵、斗、者、皆……”

“咦?”她发现不对劲,就上前问鹿老板:“外缚法印是怎么结的?”

“啊?”鹿老板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了,这么重要的时刻,你竟然问我如此不严肃的问题。

敢情你连基础的九大真决都没学会啊?

其实这也怨不得雪夜,金刚寺虽然传给了她天丛云剑,却并未教过她禅宗法术。

就这,还是靠她自己的天赋从那本经书上参透出来的。

鹿老板急吼吼道:“十指交合,握禅于心!”

第63章 水猴子(二)

当下雪夜集中念力,十指交叉,握紧天丛云剑,默念金刚萨降魔咒,舌绽春雷,娇喝一声:“皆!”

这一个字吐出,如暮鼓晨钟带着无尽的威严和肃穆,原本只有剑柄的天丛云剑如长鲸吸水般凝聚出无形剑气。

“般若金刚,般若叭嘛吽!”

雪夜一声清啸,手持天丛云剑劈向那怪物,顿时一股黑气惊散,配着鹿老板一咬牙,使劲往后一拽,只见那怪物突然没了动静,像是被抽走灵魂般变成了一具死尸。

一旁的雪夜看得是目瞪口呆,与此同时,她看见鹿老板的左手剧烈颤抖着,五指成爪明明什么也没有,分明又是抓着什么东西。

“逆吾者死,敢有冲当!”

在念完这通咒语后,鹿老板整个人杀气腾腾,左掌猛拍一块死玉,疾喝:“万神朝礼,役使雷霆——收!”

瞬间,整个世界清静了。

鹿老板长出一口气,擦擦额头的汗水,如释重负掏出了一盒烟出来,给雪夜递来一根:“今天,多亏你帮忙!”

雪夜盯着他手里的死玉,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这枚封魂玉!”

鹿炎说:“以前呢,都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前两年有个半仙过来,说是要炼制阴司伏魔印,我就将这些封魂玉都送给她了,反正留着也没什么卵用!”

雪夜忽然想到,如果将其他阴差手中的魂玉收集起来,自己也可以找人炼制阴司伏魔印,当下就问鹿炎:“那位半仙定是给了你不少好处吧!”

鹿炎嘿嘿一笑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人家给我开了一家玉石店,只要把封魂玉给她,店里的利润分我一半!”

雪夜“哦”了一声,心说原来阴差这么好收买的吗?

钱,代表着一个人的福和禄。

当然,在医疗技术发达的当代,钱也代表了寿命的长久。

虽然鬼差可以借阴取阳转世续命,却不是什么钱都可以花的。

如果雪夜没记错,不义之财是不能花的,必须取之有道,那位半仙等于是用自己的福禄来供奉鬼差。

不过对于鬼差而言,他们对缘法的理解比世俗之人深刻,又不是贪官,不会天天想着穿名牌吃海参鲍鱼。

也不会包养十几个情妇,买几百套房子那般贪得无厌。

鬼差只要吃饱穿暖就够了,过多的物质享受没有意义。

所以雪夜就想不通了,鹿炎为何要去接受那位半仙的馈赠,难道他就不怕法界缘起?

想到这,雪夜对鹿炎说:“要不我来供奉你,你把封魂石给我,我给你开一家皮包公司!”

哪知鹿炎却说:“我是有原则的,怎么能吃两家供奉呢?”

“那不如你给我介绍几个阴差,我来供养他们,我只要封魂石就行了!”雪夜试探道。

“你太想当然了,这种事情,得看缘分!”鹿炎含糊其辞道。

雪夜撇撇嘴,也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天机奥妙,就拿手指着死婴尸体问道:“这到底什么东西?”

“水猴子!”鹿老板解开红绳往,取出里面的尸体。

“水、水猴子?”雪夜好奇地问道:“水里的猴子?”

众所周知,河里不可能有猴子的。

鹿老板叼着烟取来旁边的铁锹,一锹一锹地挖起了坑来:“以前的人呐,习惯管这东西叫水猴子,其实就是淹死在河里的小孩,怕见光,在水里的力气很大,拽住人脚脖子就不撒手,好多游泳的人都是这么被淹死的!”

“?”雪夜觉得不可思议:“那每年淹死的人多了,岂不是各个变成水猴子?”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某省人民就开心了,以后不用吃“油炸鬼”和果子狸了。

鹿老板说:“不是谁都可以变水猴子,人死后没有好好安葬的话,受风水影响,有些是会反妖的!”

“建国后不是不许成精了吗?”雪夜说。

“成了不成精又不是他们说了算,建国后还不许贪污腐败呢,贪污受贿不是年年有?这种事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说着,鹿老板指了指网里的破坛子:“你猜,那是啥?”

雪夜凑近瞧了瞧,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只是觉得这罐子应该有些年头了,至少不是当代的东西。

“这……不就是一个罐子吗?”

“水流所止之处,就是生气聚集之所处,众水汇聚之处,形成池泽湖泊,就是真龙休息之地,这本该是润水养气之地!”鹿老板指着坛子说道:“就是因为这个罐子,把这的风水变成了阴煞之地!”

雪夜还是没看出罐子有何特殊,只记得在鹿老板从尸体中扯出魂魄时,她看见罐子里涌出一团黑气。

“你听过千刀万剐吧,就是凌迟!”

雪夜点点头,凌迟是古代封建制度下的一种酷刑,据说受此刑的犯人从脚开始割,一共要割一千刀才能断气。

鹿老板挖坑挖得有点累,就停下喘着气解释道:“每次有犯人被凌迟后,有些刽子手害怕犯人死后戾气太重而化厉鬼,便会请来道士,在犯人刚咽气之时,也就是灵魂将要出窍的时候,砍掉首级,找个坛子将犯人的天灵盖封印起来!”

雪夜恍然如是,原来这就是供奉犯人头骨的罐子。

鹿老板继续说道:“这个婴儿被父母丢进水库,正好落在这个罐子旁边,罐子里的恶鬼被此地风水养得已经快成精了,尸体又恰好被水草缠住没有腐坏,才被它们寄居其中产生尸变,如果在过个几百年,等它成了精,恐怕就是‘水兽好为害,禹锁军山下’了!”

传说中大禹治水遇到了什么妖怪,雪夜不想知道,但能把自己的孩子扔进水库,这得是多狠的心肠?

“那是个刚出生的女婴!”鹿炎叹了口气,继续挖坑。

一听这话,雪夜也就明白了。

打下来流下来,就是不能生下来,生下来也得死回去。

男婴例外!

鹿老板看着雪夜,意味深长道:“所以啊,能活着长大的女孩子要对自己好一点,因为她们来到这世上,不容易!”

那意思就是,你本本分分当个女人算了,好好过完剩下的八年,然后该去哪去哪。

第64章 魔镜劫(一)

“那我更要换个男儿身,因为这个世界对女性太恶心!”雪夜悻悻道。

“执迷不悟!”鹿老板摇摇头,很快他挖好一个大坑。

雪夜拿起铁锹,来到鹿炎的身后,心想这一锹劈下去,把他给埋了算了。

这样想着,雪夜举起了铁锹,

然后,

她帮鹿炎把罐子埋进去,将其布置成一个地火阵。

这还不算完,鹿老板走回车里取出塑料管,从油箱里往外抽油,雪夜好奇地在一旁看着。

只见鹿老板把塑料管子插进油箱里,拿嘴咬着油管的另一头,用嘴嘬了一半天,也没嘬出什么东西。

“你找我没什么好事吧!”鹿老板可不认为雪夜是找自己来赏月的。

雪夜见他这样嫌弃自己,就有些不开心了。

鹿老板对准油管使劲一吸,两个腮帮子瘪了下去,这时就听雪夜说了声“晚上去我家睡吧”。

他一激动,眼睛瞬间睁得又大又圆,‘咕噜’吞下小半口,只觉得喉中艰涩难闻,登时张开嘴巴,“噗”地喷了一口汽油出来。

雪夜笑得前仰后合,稍稍矜持,认真道:“我家里有点怪事,找你去看看!”

鹿老板抽了一升汽油,用汽油将水猴子的尸体烧了,如此大功告成。

两人回到车上,听雪夜说她床下有死人头,鹿老板凝眉思衬了一会儿,自己最近也没听说那边有不太平的事情,怎么会有死人头呢?

鹿老板把车停在雪夜家楼下,两人走向那间房子,雪夜径直走在前面,跟鬼差在一起她心里塌实了很多。

或者说,跟自己信任的男人在一起,的确会让女人感到安全感。

楼道里还是阴暗,雪夜摸到嵌在墙壁里的触摸开关,廊灯亮了,她回头看了鹿老板一眼,只见在灯光的照射下,他的脸色苍白。

“怎么?”雪夜问。

鹿老板嘟哝道:“这的风水没问题呀。”

跟着雪夜来到窗前,鹿炎蹲在地上往床下瞅了瞅,然后手掐指诀喝道:“开我法眼,看个分真!”

鹿老板的身子突然僵住了。

“你看见什么了?”雪夜凑过去问:“里面有什么?”

“有个大头鬼!”鹿老板说。

大头鬼?

雪夜仔细瞧了瞧,床底下空无一物:“哪有什么大头鬼?”

“我说有个大头鬼,就是啥都没有!”鹿老板无力地解释道。

雪夜也是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我让你来不是说废话的!”

“我怎么帮你呢?”鹿老板摊摊手问。

雪夜说:“你是鬼差啊,这一两百年都白活了吗?”

“你看到的人头是存在的,但对于其他人就是不存在的,不过还好你现在只是看到12颗人头!”鹿老板挠了挠头发,做出无能为力的手势:“但你这个事情不是一般鬼怪,这是劫,我帮不了你的!”

鹿炎没有吓唬她,在《灵宝无量度人上经大法》卷四十五章有载:行道之士,先明于制御之法,其魔有十,故具于篇内,学者深而造之,勿为魔之所试,斯道不难成矣!

也就是说,世间万物皆可凭缘修持,不管是动物还是人,内魔之患远多于外魔之扰,往往都是修行者内心执念太深,或受邪气所扰,因而走火入魔。

而雪夜所经历的是内魔,尤其修道的人,所面对的心魔业障远非正常人可比。

七苦八难之劫是随缘而至,有些劫是看你哪一个陷得深,哪一个劫就来得快。

三年前,雪夜已经渡过换骨劫,开天眼可洞悉人的灾厄。

没想时隔六年,自己迎来了第二个劫!

“12颗人头刚好对应十二劫因果,我看你这是要渡魔镜劫,在渡这个劫难的时候,你会直面自己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东西,渡过此劫便能回溯过去,洞悉十二劫因,倘若失败,你会永远活在幻觉中。”

鹿炎递给她一张名片:“这是我一个朋友,这事你得找她,人最大的敌人,往往就是他自己!”

雪夜接过名片:刘昕,博士生导师,汉东大学名誉教授,精神病学、心理学专家,曾获‘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奖’。

“你什么意思?”雪夜愠怒道:“我是精神病吗?”

“谁不是?”鹿老板抬头望着灯泡说:“如果人人都没有七情六欲了,就说明人人都成仙了,到那时无产主义就能实现了!”

雪夜没心情跟他插科打诨,当下她就问鹿炎:“我和我姐的转世替身,你何时才能找到?”

鹿炎也是无奈:“我尽快吧,反正你也没有魂印,先渡了这个劫再说吧!”

鹿炎走后,雪夜背靠着墙壁坐了好久。

她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会看见这12颗人头?

为何不是别的东西?

不经意间扫向床底下,那12颗人头分明东倒西歪地摆在那。

雪夜告诉自己,这些人头都是不存在的,都是自己的幻觉。

那12颗人头突然睁开眼睛,一起盯着她,在她心里滋生出毛骨悚然的巨大恐惧。

这一夜,雪夜又是在沙发上睡着的。

第二天一早,她先找到了房东的女儿,但对方一副怯怯的模样,问什么都摇头,只说自己在床下看见过人头,而且只有一颗,其他的也说不清楚。

这就奇怪了,为何房东女儿跟自己看到的人头数量不一样?

也许这小丫头看恐怖片留下了什么阴影,而自己受到对方的心理暗示才产生幻觉?

吃早餐的时候,雪夜一直在想着这些事情。

“您好,小姐,这是您的牛排饭,请慢用”

服务生礼貌地将一盘牛排放在了她面前,雪夜将牛排切得如肉丁一般琐碎,还在盘子里翻来覆去地切个不停。

虽然那些人头不会对她造成实质影响,总是看见也挺烦的。

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鹿炎打来的。

“今天没事吧,带你去农村逛逛?”

“不去,没心情!”

“去捉妖,正好你能帮上忙!”

“你又不给我魂印,我不去!”

“过段时间,我是打算国去旅游的,趁现在我教你点法术,我不在的时候,你替我顶一阵子!”

“你又不给我魂印,不去!”

“真不去?”

“不去!”

“当真?”

“当真!”

“果然?”

“果然!”

“确定?”

“你怎么这样烦呀,又不给我魂印!”

“其实吧,我也不是去旅游,主要还是帮你找转世替身的事,看来你不用我帮忙了!”

“……”雪夜矜持道,“我现在去找你!”

第65章 魔镜劫(二)

雁北村隶属于魔都省c市大坝乡行政村,属于典型的山区农业村,全村辖1个村民小组,有农户80多户,距离县城有二十多公里路。

一个小时后,鹿炎开车进了村,几个小孩子在自家门口追逐打闹,惊奇地看着这辆比亚迪suv从门前驶过,两条农村的土狗追在车后面汪汪狂吠。

老人们悠闲地坐在大树下的摇椅上,摇着蒲扃。

妇女们围在一起拨着玉米,议论着,谈笑着……

东家长西家短,谁家生孩子没p眼。

鸡鸭猪狗牛满街乱窜,随地排泄。

在电线杆上以及厕所里,随处可见非法胎儿性别鉴定的广告。

广告内容基本雷同:b超,包查男女。

大胆直白,令人瞠目结舌。

墙上也张贴了不少启示,找狗的少,寻人的多。

顺着大道穿过一座座砖瓦房,鹿炎把车停在一间独门独户的大院门前。

若说他为何能精准地找到这里,要知道鬼差那些孤魂野鬼可不是白养的,这十里八乡大大小小的怪事都逃不出鬼差的消息网。

鹿炎端着罗盘走进这户大院,一条大黄狗凶狠地呲牙狂叫。

这种农村土狗的性情非常凶猛,从小就被拴着,除了自己家的人以外,其他人都不能亲近,是专门用来看家护院的,两人只能尽量绕开走。

男主人和老父亲正往皮卡车上挪腾着东西,似乎是在搬家。

但奇怪的是,这爷两动作很僵硬,给人很不协调行动不方便的感觉。

雪夜微微眯起右眼,她从这爷俩身上看见了浓郁的黑气。

“你们找谁?”男主人警惕地看着两人。

“失礼了,我是堪舆风水学的教授,我姓鹿!”鹿炎表明来意,“你们家有妖气,而且妖气特别重,不过你们碰见我,也是有缘!”

一听鹿炎自称风水高人,这爷俩显然已经把他当成救命的稻草,当下就简单介绍了家里的情况。

男人名叫黄诚,他父亲叫黄鹤,家里承包了一片桃树林,每年就靠这片桃林养家糊口。

说着,黄诚撸起胳膊,“就在前几天,我们身上长出桃树皮了,去医院看了,说是疣状表皮发育不良症,我们也觉得是房子出了问题,今天就打算搬走了!”

雪夜看见这爷俩露出的胳膊上长了褐色树皮,裂痕斑斑,像经历了风霜被岁月刻画后的老农的脸。

这比鱼鳞藓还要恐怖恶心,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谁敢相信树皮会长在人身上?

雪夜强忍着将那些树皮从这爷俩皮肤上抠下来的冲动,调侃道:“你这种嫁接技术很另类呀,从哪学的?桃谷六仙吗?

我看你这不是种桃子,你这是要种人参果啊,不去领个国家精神造就奖,你对得起扶贫专项基金吗?

要不你们干脆别种桃子了,开个直播肯定吸粉,商家得排着队来打广告!”

黄诚有些恼怒,但没有发作,而是客气地问道:“这位是……”

“她是我徒弟,叫雪夜,这丫头有点任性,让二位见笑了!”说完,鹿炎拉开雪夜呵斥道:“你有点正形,插科打诨要分场合!”

雪夜悻悻地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其实她是打心里是不喜欢一些农村人的。

不是看不起农村穷,

而事实上,现在很多农村已经建设得很好了。

她看不上眼的,只是极少数的农村思想落后。

注意,是极少数!

极少数!

极少数!

极少数!

有人说农村人很朴实,但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朴实的意思。

朴实就是不装不拿,你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特别真实。

但这种真实,一旦加上‘思想落后’的前缀,就绝对不是什么褒义词。

从逻辑上来讲,对于一个好人而言,他真实与否都不重要,再真实他也是个好人,再虚伪他还是个好人。

对于一个恶人而言,因为朴实真实,做出丧尽天良的事情不需要遮掩,还将恶行发展成一种叫做‘民俗’的群体观念,这就非常可怕了。

他能可怕到重男轻女,将刚出生的女婴儿活活溺毙,且毫无负罪之心。

再比如,

天价彩礼,

拿卖女儿的钱用来给儿子结婚。

人家不会觉得这种做法有何不妥,就是这么理所当然。

再比如,法制意识淡薄,只信‘民俗’不信‘法’。

最突出的是家庭暴力,农村老爷们真把家暴当家务事,什么‘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棍棒底下出孝子’都是农村的观念。

还有各种造假窝点、传销窝点都集中在农村,村民为了一点蝇头小利隐瞒包庇。

包括拐卖妇女儿童的罪恶源头也是在农村……

甚至压死一只鸡赔180万的村霸,你敢相信?

这就是雪夜不愿意来农村的原因,也是很多农村年轻人习惯了城市的法制文明后,不愿意再回到农村的原因。

说话间,雪夜跟着鹿炎走进屋内,她看见客厅的座椅上躺着一颗桃树……

不,

那根本不能说是一颗树,

简直就是一颗人形的树,

长了一颗老太太的脑袋?

老太太全身上下除了脑袋,其他部位的皮肤全被树皮覆盖,不时哎呀呀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照顾老太太的妻子虽然神情憔悴,但奇怪的是,这个女人居然没事。

由此可见,这种“疑难杂症”并不会传染。

了解到大概的情况后,鹿炎不容乐观地告诉黄诚:“你们这是中了妖毒!“

“啊?”黄诚激动地拉着鹿炎:“高人可有解毒之法?”

“除非灭了这只妖,否则神仙也难救!”鹿炎继而说道:“我看过你们家的风水,你这座房子坐壬向丁,所谓二五交加,今年又是五壬入局,你家里犯太岁,尤其对小孩子特别不利,你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冲撞过土地庙之类的地方,或是砍了不该砍的树?”

男人苦恼地摇摇头,表示自己和家人没冲撞过山神土地庙,树倒是砍了一些。

“树……”

这时雪夜发现女主人有些不对劲,嘴里一直念叨着“树”,脸上出现恐惧的表情。

甚至,她的身体都在瑟瑟发抖。

“我老婆最近精神不太好,你们不用管她!”黄诚对妻子呵斥道:“回屋待着去,别在这添乱!”

女人缓慢地往东屋的小房间走去,嘴里开始不停念叨“莉莉”,

似乎……

她知道什么。

第66章 魔镜劫(三)

“莉莉是谁?”雪夜问黄诚。

“莉莉是我女儿,很久以前就失踪了!”黄诚叹气说。

失踪在各个国家都是很平常的事情,有人离家出走,有人躲避债务,有人逃进森林里自杀,还有人死于自然灾祸,有人因为嫖娼被警察捉走了……

或者说,失踪是一种有着特殊意义的文化。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雪夜问道。

这时黄诚的老父亲黄鹤说:“哦,还有一个小孙子!”

黄诚告诉雪夜,他儿子今年14岁了,现在家里只有他老婆和儿子没事。

为何只有黄家妻儿特殊,难不成他们有什么免疫力?

雪夜当即提出要看看这个小儿子,黄诚领着两人来到东屋的小房间,也就是女主人刚进去的那间房。

隔着房门,大家都听见一阵‘滋啦滋啦’撕扯东西的声音。

没错,有人正在用力撕扯什么。

黄诚拉开门后,妻子还坐那在撕扯,拼命的撕,疯了一样。

她的儿子,就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

“住手!”黄诚人抓住妻子的手腕,大吼道:“够了,我让你不要再撕了!”

妻子终于冷静下来,双眼恐惧地盯着那些被自己撕烂的画纸。

那些画纸全都画着树。

诡异的人形状的树。

雪夜拿起一张相对完整的画纸,只见流动的线条和色块融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就像是挪威画家埃德瓦蒙克的名作呐喊类似的画风。

变形的大树通过幽暗的色彩,向世人传递出一种深度的忧郁和痛苦。

但它却是一个孩子画出来的。

究竟是怎样的孩子,能画出这样的画?

当雪夜凝视这副画作的时候,她仿佛读懂了画者的情绪,

这种不安和自我封闭的真实流露,化成了一股神秘力量,让她不得不仔细审视这个孩子。

那是个14岁的瘦骨伶仃的少年,却长得眉清目秀,特别是那双长得比常人都大的眼睛,闪动着超脱年龄的深邃光芒。

于此同时,雪夜却发现这个孩子身上的黑气,竟然比那个半死不活的老太太还要重。

但奇怪的是,他身上既没有树皮,也无任何异常之处。

这时鹿炎似乎也看出了一些名堂,他凑到雪夜身旁轻声道:“这里有阴灵作祟,和这个孩子阴魂相冲,而且是内鬼引外妖!”

“你叫什么名字?”雪夜蹲下来问少年。

“他叫黄岩!”一旁的黄诚说道。

雪夜指着画纸上人形的树:“为什么把树画成这种形状?”

少年睁大眼睛盯着她说:“这棵树是我姐姐!”

想象力是人在已有形象的基础上,在头脑中创造出新形象的能力,如果没有发生长树皮这档子事,无疑这孩子很有想象力,雪夜会认为他将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画家。

或者,少年是因为对姐姐的思念,所以把姐姐幻想成了树,这也说得过去。

但在这种特异情况下,父亲、爷爷和奶奶皮肤上长出树皮,孙子却把失踪的姐姐画成了树,这就不得不让人把这些异常联系在一起。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没错!

这孩子有问题!

“为何你姐姐会变成一棵树?”雪夜问道。

少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父亲。

与此同时,雪夜发现这个男人脸上也露出惊恐表情。

“这棵树在什么地方?”雪夜继续问。

少年依旧盯着父亲,那目光充满了怨毒。

这就有意思了,儿子似乎很是憎恨自己的父亲黄诚,黄诚似乎也知道一些内情。

终于黄诚忍不住说了实话:“14年前,我们一家人去附近的森林里郊游,因为一些小事,我骂了莉莉两句,她就跑开了,我们找了好几个月都没找到她!”

骂了两句,就离家出走了?

现在的孩子心灵都这样脆弱吗?

“啊!”妻子突然惊声大叫起来!

她这突然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怎么了?”黄诚慌慌张张地安抚着妻子:“老婆,你这又是怎么了?”

“老公,莉莉的日记…”

日记,什么日记?

雪夜心头打了个问号,只见女主人拿手指着儿子的书包说:“莉莉的日记又回来了……”

黄诚愣住了,他拿起书包翻了翻,竟然真的翻出一本日记:“这……这怎么会……”

夫妻俩呆滞的对视着。

雪夜伸手接来日记,只见日记的封面是几米的漫画,写了许多美好而忧伤的句子。

碧绿抽象的草地,几只兔子在小河啃着青草,一个孩子快乐地追逐着蝴蝶,下面有一段不长的文字:“有待修缮的草地,待清理的窗户,和待修善的排水沟,那表示我有个家!”

通常痴迷这类漫画的都是家庭关系不和睦,内心孤独早熟的孩子。

雪夜至今仍会感动于这些温馨的小东西。

可能是同病相怜吧,通过这本日记的封面,她已经能判断出这本日记的主人,其实生活得一直都不开心。

她想逃避,

想逃离带给她纷扰的亲人,

去到一个没有忧愁烦恼的地方。

即使那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即使终日与孤独相伴。

这个叫莉莉的孩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黄诚期期艾艾道:“雪夜小姐,这本日记,七年前跟我女儿一起失踪了,它、它怎么会回来的?”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黄诚又去问鹿炎,而鹿炎则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雪夜打开日记,第一页贴着一张笑容灿烂的女孩照片。

她穿着校服,鲜艳的红领巾系在胸前,一双大眼睛特别明亮,特别有神。

任谁都会忍不住喜欢上这个孩子。

照片上写着这样一行字——“我会和星星一起闪亮,和黑夜一起寂寞!”

心酸!

看到这段话,雪夜的内心瞬间被柔化了。

第一篇日志:

六月二十三日,小雨。

这是个糟糕的天气,过两天就是我生日了,妈妈说要带我去云州看恐龙化石,我特别高兴,为了这一天我开始积攒零花钱,到时候就可以买很多我喜欢的恐龙玩具,我要摆满一房间。

六月二十七日,晴天。

第67章 魔镜劫(四)

好饿,妈妈还没下班,爸爸又去楼上打麻将了,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早上吃饭的时候掉了几颗饭粒,奶奶狠狠地打了我,她说过去饿死很多人,人们饿得连裤腰带都吃了,还吃自己的小孩,她骂我是赔钱货,给我吃东西还不如喂狗,下次再掉饭粒就饿死我,我讨厌奶奶。

六月二十八日,晴天。

爸爸今天喝了很多酒,妈妈也没有去上班,她给了我一点零花钱,让我照顾好自己,她说她对不起我,她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看见妈妈偷偷地哭了。

六月二十九日,阴天。

奶奶撕了我的画,她骂我是贱种,妈妈和奶奶吵了一架,爸爸就打了妈妈一巴掌,爷爷说打得好,说妈妈害了老黄家断子绝孙,这样的媳妇就是没安好心来害他们的,我恨爷爷,恨爸爸,恨奶奶,我恨死他们了。

六月三十日,阴天。

妈妈在收拾东西,她说这个家没法呆了,他们又吵起来了,还说要离婚,吵得我连画都画不好了,除了画画,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七月七日,阴天。

又是下雨的天气,奶奶让妈妈再生一个男孩,黄家不能在爸爸这一代绝后,妈妈不同意,政策也不允许,我知道妈妈是最爱我的,她说不会离开我。

七月十一日,阴天。

今天爸爸打了我,因为我说不喜欢弟弟,如果再要个孩子,我就离家出走,我有时好恨自己不是男孩,为什么我不是男孩。

七月十三日,暴雨。

爸爸和妈妈又吵架了,看着妈妈憔悴的样子心里很难受,我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这个世界,难道,只有死亡才是幸福的终点吗?

……

雪夜快速翻阅着日记,一页一页写满绝望。

直到这一篇日记,只有四个字她却看了很久。

这一页只有四个字写在纸的中央:我在土里

雪夜合上日记,不动色地问黄诚:“你女儿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几月几号?”

“8月3号…怎么了?”黄诚期期艾艾道。

8月3号?

雪夜翻开刚才那篇日记,然后,她把目光投向顶格的日期。

8月4号!

这怎么可能?

莉莉8月3号就失踪了,4号的日记又是谁写的?

黄诚一脸惊恐的问妻子:“会不会是……莉莉记错了日期?”

雪夜翻开下一页,把日记给黄诚看:“这是你女儿的字迹吗?”

“啊----这……这…这就是女儿的字!”黄诚惊呆了:“谔谔…呜呜…”

没错!

出现在他眼中的正是死去的女儿的字体。

比起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黄诚更惊讶的是日记上的内容:我发芽了

“鹿先生,这、这可怎么办?”黄诚语无伦次地近乎崩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鹿炎还是没有说话,他似乎已经洞察了一切。

“怎么回事?”雪夜冲黄诚冷笑:“这得问你呀!”

黄诚呆呆的看着日记中女儿微笑的照片,

而照片上……

女儿的双眼还是那样微笑的看着他。

雪夜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如果真是莉莉的灵魂寄生在桃树中成了妖怪,现在又附在弟弟身上回来复仇……

为什么只有母亲没事?

这说明,

莉莉憎恨的只是她的父亲、爷爷和奶奶。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不言衷必有鬼。

雪夜意识到,这个男人在说谎。

雪夜严肃地问黄诚:“你老实告诉我,莉莉到底是怎么失踪的!”

“这个……”黄诚支支吾吾起来。

雪夜把日记摔到黄诚脸上,突然大声质问:“是失踪了,还是被你们杀了!”

黄诚看着快变成树的老母亲,咬咬呀,就蹲在地上懊悔道:“其实……其实莉莉是被我们害死的……”

黄诚,是家里的独子,受传统文化影响,他是个非常孝顺的人。

但他的父母受传统糟粕文化影响,却是非常认死理的人,觉得嫁出去的姑娘是泼出去的水,只能养儿才能防老,积谷才能防饥。

当时国内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孩子,打下来流下来就是不能生下来,所以两位老人对这一块一直很看重,要生必须得是男孩。

为此,黄城还特意找了一个做医生的女人结婚,也就是他现在的妻子李谷平,为的就是在怀孕时利用妻子医生的便利鉴定胎儿性别。

按道理来讲,儿媳妇是医生,给自己做个鉴定妥妥能生个大胖孙子。

但让老两口没想到的是,李谷平明知道自己怀了女儿,却不忍心打掉孩子,把丈夫和公公婆婆都给骗了,结果生出来一个女孩。

从此以后,李谷平在黄家的地位一落千丈,不仅老两口天天挑她毛病,对孙女也是百般嫌弃,连丈夫的态度也是如此。

这老两口越想越觉得孙女是赔钱货,是扫把星。

可想而知,莉莉长到七岁是受了多少委屈和心酸。

嗯,养儿能防老,积谷能防饥,从计划经济时代过来的两个老人,至今他们依然如此认为。

弱小的莉莉就像一棵生长在阴暗角落里的小嫩芽儿,在冰冷、孤独与黑暗中夜夜期盼着阳光的温暖抚慰。

但黄诚毕竟是个传统的孝子,他也跟着父母一起责难妻子和女儿,他觉得这样才是父母之命不可违。

但对于一个缺乏爱的,孤独而又过分敏感、沉静的孩子,必会从她身上滋长出常人惧怕的恐怖出来。

面对爷爷奶奶的指责和苛待,父亲的助纣为虐,母亲的软弱无力,莉莉便用画画来发泄心中的愤恨。

她疯狂的画,拼命的画,把她所憎恨的人统统画出来,用最惨烈的颜色描绘出家人的死亡。

支离破碎,身首异处。

终于有天爸爸妈妈不在家,奶奶无意中发现了莉莉的画,她狠狠地撕烂那些恐怖的画作,对着莉莉怒眼呵斥:“你真是个白眼狼,看看你画的都是什么东西!”

“奶奶是个妖怪!”

奶奶一巴掌抽在她脸上:“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奶奶是妖怪,丑陋的妖怪!”莉莉目光中充满着对亲人对自己忽视的疯狂仇恨:“我说奶奶是妖怪,老不死的妖怪!”

上架感言

<霸道总裁不是仙>从4月8号签约,到5月1号上架,浩子准备了半年多,存稿就有40多万字。

在这个快销的年代,我知道读者没有耐心,觉得网文一路爽爽爽就对了。

但浩子还是坚持了自己的风格,至少前期的感情铺垫到位了。

浩子把每一个人物都刻画得有血有肉,个性鲜明,就是想让读者看到主角的心路历程,每一点变化都是有原因的。

雪夜为什么霸道?

为什么自信?

为什么嫉恶如仇?

为什么如此乖戾傲娇?

这是因为过往的经历形成了这样的个性,也离不开配角的影响。

星海翼的设定就是一个悲情角色,她对主角的怦然心动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们先来分析一下这个角色的背景:2003年,日本富士山位于山梨县附近的山麓地区发生过大规模雪崩,导致部分盘山公路被封堵,途径的一辆汽车遭遇了车祸,一对夫妻也在事故中丧生。

但令人庆幸的是,他们10岁的女儿却奇迹幸存了下来,当搜救队在雪山里找到这个女孩时,已经是事故过后的第七天了。

没有人知道,这个女孩在寒冷的雪山中,是如何生存了七天。

但女孩却说自己见到了紫色的极光,还遇到一个长有银色羽翼的男人。

后来,这个女孩被美国一对夫妻所收养,18岁时投身军旅,从三角洲特种部队退役后,她加入了一个名为“夜之彼岸基金会”的宗教考察组织,只是为了再见一面曾经保护过她的翼人。

这个被神眷顾的女孩,就是星海翼。

她这一生都在寻找她的信仰。

她知道这世上有天神,她亲眼见过,所以当她看到雪夜的时候,那是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崇拜,而逐渐失控。

同时,她也是一个富有哲学智慧的魅力女性。

这个角色最丰满的地方,就在于她对主角的影响。

她用自己生命最后的余温,将主角从黑暗中拉回来,给了主角对光明的憧憬。

可以说,这个女人的爱是淋漓尽致的。

当她背对着主角,捂着流血的嘴说对不起的时候,当时浩子耳机里还播放着意大利女歌手ivanaspagna的“无言悲伤”。

主角没有哭,但浩子落泪了。

也许这个角色感动不了读者,但她感动了作者,诠释了一段荡气回肠的旷世绝爱。

虽然她是悲情的,但她的塑造无疑是成功的,相信也一定能在读者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程泰森这个角色,是浩子幻想中的父亲的样子。

他爱面子,嘴硬心软,但他会给孩子做出最好的选择,是一个大爱无私的父亲。

还有刘慧芝那手心手背两难全的种百转愁肠,也淋漓尽致了。

以及徐欢在临死前的救赎……

张依然作为政治老师对主角的关心……

就连开篇那只京巴狗,浩子也尽可能把它写活了。

人性的善和人性的恶相互交织,彼此衬托形成鲜明的对比。

至此,这部作品的前期在浩子看来,已经及格了。

但是,这部作品于当下的市场环境来看,已经被打上了不和谐的标签,从开书到现在只拿过一个不起眼的文字推。

因为,它不和谐!

而且很多地方必须修改,哪怕是改得面目全非,否则将面临整部全封的悲惨结局。

在这里跟大家说一声对不起,浩子只能尽力保住这部作品,让它跌跌撞撞的完本。

那么后期,浩子将适应市场的趋势,装逼打脸悬疑反转恐怖惊悚一路爽下去。

至于主角究竟是寻个帅哥替身做阴差,还是渡劫成为神……

这是秘密!

喜欢这部作品,请大家正版订阅,不要辜负了网站的推荐,也不要冷了浩子的心血!

诚挚感谢,所有支持这部作品的读者朋友!

第68章 魔镜劫(五)

奶奶气急败坏地掐着莉莉的脖子,她把当年造反派时期的狠劲拿出来,狠狠地掐着孙女的脖子:“反正养大了也要嫁人,还不如现在把你掐死,省得你天天咒我死!”

“掐死你,我就能抱孙子了!”

“掐死你……”

“掐死你……”

奶奶用力掐着孙女,掐的她喘不过气,指甲掐进她肉里,掐得莉莉翻出白眼。

爷爷看不下去了,过来拉开老伴,呵斥道:“小孩子不听话打得狠一点就好了,你真要掐死她呀?”

于是莉莉被爷爷用胶带封住嘴、捆住手脚,拿木棍打了5次。

爷爷打累了,奶奶过来打,两位老人轮流打,从下午7点打到夜里11点。

直到爷爷说别打死了,打死了就白养这么大了,奶奶这才悻悻作罢。

但第二天谁都没有想到,这个伤痕累累的女孩趴在自己房间冰凉的地板上,永远闭上了眼睛。

事发后,为了逃避法律审判,这家人丧心病狂的把莉莉的尸体背进树林,草草掩埋了。

而作为母亲的李谷平,也默许了这件事。

刚开始的时候,莉莉的死也给家里带来了压抑和不安,李谷平精神恍惚,神思游离,经常看见莉莉的身影出现在屋子里。

丈夫黄诚也陷入饱受精神折磨的处境,然而在不可预知的情况下,妻子怀孕了。

这一次,是个男孩。

李谷平虽然是个医生,但她对生命的实际把握就像普通人一样,毫无能力。

黄岩的出生给老两口和丈夫带来了巨大的喜悦,当他们把所有注意力都投入到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生命中时,那个受尽折磨死去的孙女就如同墙壁上的日历,过去就过去了。

看着孙子一天天长大,爷爷奶奶依旧笑颜常开,把万千宠爱都给了孙子。

就这样,一晃14年过去了。

黄岩14岁了,很聪明,喜欢画画,对绘画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

但最近他开始变得古怪起来,固执地和家门口的大树走得很近,时常对着花花草草自言自语。

这样的举动让家人深感不安,更为严重的是,他总说自己有个姐姐,还梦见姐姐变成了一棵树,开满白色的小花。

接着奶奶身上就开始长出树皮,然后是爷爷和父亲,黄诚和妻子的关系也变得极为恶劣,除了相互指责外就是冷眼相对。

谁也不知道,这个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听了黄诚和家人的叙述,雪夜冷笑不止,只觉得这家人根本就是牲口。

不,她觉得自己应给牲口道个歉:我不是故意侮辱你们的,这个家人连牲口都不如啊!

虎毒还不食子呢!

“鹿先生,雪夜小姐,你们可要救救我们呀!”黄诚向两人哀哀祈求道:“你要多少钱都行啊,只要你能解决此事!”

雪夜懒得搭理这位“大孝子”,拉着鹿炎一起走到大门外面,把手一伸:“给我一根烟!”

鹿炎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芙蓉王,给雪夜递了一根,自己也叼了一根,‘啪’地打着火,深深吸了一口。

雪夜被这家人气得鼻子疼,就冲鹿炎瞪了一眼:“打火机呢?”

鹿炎知道她心情不好,赶忙打着火伺候着,嘴里还嘟囔道:“你这是九等烟民,又没烟,又没火,我看你也就是抽着玩,不如戒了好!”

雪夜优雅地吸着烟,问他怎么看这事?

鹿老板毕竟活得年头久了,见得也多了,当下说道:“我看这事,跟昨晚水库寄的生灵有异曲同工之处!”

“在《酉阳杂俎》卷十中也有记载:人木,山谷间树枝上,化生人首,入花不解语人借问,笑而已,频笑辄落!”

“日本神道教把它称为‘人面树’,是一种土木妖怪,此树生长在山里,其盛开的花犹如人的脸一样,默默无语,不停地微笑,微笑过后,花便凋落,从这些文献中你也能看得出来,差不多都是这一种情况!”

雪夜朝门口的黄诚看了一眼:“我还是不明白,莉莉死后怎么会变成树魈的?”

鹿老板说:“俗话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院中不栽‘鬼拍手’,刽子树下不埋人,宅中养槐要来灾,这里的‘桑’是指桑树,‘柳’是指柳树,‘鬼拍手’是指杨树,风一刮,杨树叶哗啦哗啦地一响,就像鬼在拍手一样!”

“而‘刽子手’指的是桃树,因为桃花、桃枝、桃实都是血红色的,为何说刽子树下不埋人呢?因为桃又象征福禄,不只养人,它还养鬼!”

“其实这些树在风水中都属阴,但世事无绝对,阴极必反,阳极必衰,万法无常就是这个道理,我分析这家人把死者尸体埋在一颗桃树下面,使得死者命魂寄生在树木中得到了滋养,还有一种情况……”

“你知道植物这个东西,它只有一个生魂,不停生长的魂,没有意识,有些妖怪就喜欢寄生在植物里,这颗桃树此前已经被什么成精的东西寄生了,它在滋养尸体中的命魂!”

雪夜觉得很有意思,就问鹿老板:“你是说,这颗成了精的桃树,它可怜女孩的遭遇,所以帮助她复仇?”

鹿炎摇摇头:“这个不好说,只能说有这个可能,天地万物皆有灵性,有些人干的事,连动物都不屑其所为!”

雪夜朝黄诚努努嘴,而后问鹿炎:“你打算收这王八蛋多少钱?”

鹿炎弹飞手里的烟头,淡淡笑道:“你都骂人家是王八蛋了,我怎么可能赚这种不义之财呢?我也是有原则的!”

“可这个黄诚也是孝子啊!”

雪夜在说到‘孝子’的时候,也顺带向黄诚表达了鄙夷和不耻的目光。

如果黄诚也能称作孝子的话,她现在已经不知道德究竟立足何处?

鹿炎向她解释说,地府律例春秋诀狱所谓不孝有三,

做儿子明知父母行恶,阿意曲从,陷亲不义而助其为虐,此为一!

家穷亲老,无反哺之义,二不孝也!

不能立身行道,成为有道德的贤人君子,是为三不孝!

至于‘无后为大’,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

这是古代统治者为了享尽荣华富贵,所以编出一些奇怪的道德来恫吓百姓。

说什么无后为大,就是强迫百姓多生多养,否则这一将功成万骨枯,万骨的军队哪里来?

三千粉黛无颜色,这三宫六院的女人从哪里来?

第69章 魔镜劫(六)

如果那些统治者真的有道德,就不会把人活生生切成太监了,一切都是统治需要罢了。

阴司乃至正统道教从未有过‘无后’是为不孝的说法,讲的是道法自然,缘起缘灭。

如果没有后代就是不孝,那修仙的人各个身背不孝之名,还成什么仙?

如果没有后代就是不孝,那不育不孕专科医院岂不是早就进军五百强企业了?

说到这里,鹿炎表明了立场:“既然这只树魈没有残害无辜,此乃因果报应,这家人的现世报该有此劫,我若替他们消了这灾,挡了这祸,这业便要落在我身上,你我都尚未证得天仙,如何承受?”

言下之意,鹿炎似乎是不打算管这档子事了,等树魈报了仇,他再将其封印,也算了结这段缘法。

雪夜拍拍鹿炎的肩膀,虽然自己是佛道双修,但她发现自己跟这个鬼差的共识越来越多了。

这时,雪夜看见路边电线杆贴的广告:b超,包查男女,电话号码xxxxxxxxxx

“我那位专治精神病的朋友,你有没有联系她……”

不等鹿炎把话说完,雪夜已经拿出手机,照着小广告的电话打了过去。

“请问,你们可以鉴定胎儿,对吗?”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是呀,包准,我们看得很仔细,你自己也可以看见的,不需要医生就知道是男是女,准确率百分之百!”

“b超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操作的,你们有没有经验?”

“这个你尽管放心,我们都在乡镇卫生院工作过,看个超声图像还不会?我们每天都要做好几个,经验十分丰富!”

“你们的b超机是哪来的?”

“淘宝买呀?兽用b超机,只要把b超上的参数重新设定一下,再给配上人用的b超探头,就完全可以用来给人做检查了,就是不配人用b超探头,也不存在技术上的问题,你就放心好了!”

“你们怎么收费?”

“如果胎儿是男性,300元,如果是女性,200块就行了!”

“200块……只要200块是吗……”

雪夜握着手机的手竟有些颤抖,反复问着:“200块就可以了吗……200块就毁了一个人的造化……”

那一刻,她仿佛听见了无数女婴的啼哭声。

而对面墙壁上,还画着醒目的宣传标语:关爱女孩,禁止歧视、虐待、遗弃女婴

雪夜不能理解黄诚和他的父母,为何能够如此残忍冷漠地对待自己的孩子。

她也不能理解那些家庭,为生一个男孩,把怀上的女婴打掉,甚至活活溺死。

大陆正是因为有太多黄诚这样的父母,才导致人口性别比失衡高达3000多万。

3000万是什么概念?

直接扼杀了3000万女婴!

雪夜对着手机里做非法胎儿鉴定的人,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希望你全家,有一个算一个,出门全被车撞死!”

挂了电话,雪夜走进屋内,清风依旧地安慰着黄诚:“放心,我们不要钱,你是个大孝子,我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雪夜小姐是好人呐,活菩萨呀!”黄诚感激涕零:“那个…嗯……唔…”

经过一番犹豫彷徨,黄诚小声道:“我女儿的事,还请雪小姐和鹿先生千万不要声张出去……”

牲口!

雪夜还能说什么呢?

“我懂,我不会去报警说你们杀了自己亲闺女,就算我说了,人家也未必信,何况我又没有证据,举报你们又没好处,你说,对吗?”雪夜会心道。

“是的!是的!雪夜小姐不是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人,是我多虑了!”黄诚松了一口气。

这时雪夜却说:“我有时真的很看不起你们这些农村人!”

黄诚沉下脸说道:“雪夜小姐,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这要往根上刨,你爷爷辈也是农村人,你怎么能看不起朴实的农村人呢!”

“你说的没错,我爷爷辈确实是农村人,但要是往根上刨,我们的祖先都是猴子,请问你把朴实的猴子当人看吗?”

雪夜的言辞何等犀利,顿时让黄诚接不上话了。

“人类文明是向前进步的,文明程度越高,人性也越加接近神性,所以,别拿你们这种落后的恶俗思想,去玷污我们人性中神性的一面!”话说到后面,雪夜越加凄厉。

黄诚毕竟有求于人,只得服软道:“我知道我做的事,真的连牲口都不如,但农村就这样的,家里不能没有男丁传宗接代!”

“那也不是你害死自己女儿的理由!”雪夜觉得跟这种禽兽都不如的人讨论人性,实在有些多余。

这时,已经坐进车里的鹿炎担心雪夜多管闲事,于是摁了声喇叭,催促她快点上车。

雪夜沉吟少倾,想出一个损招:“我师父说了,这段时间,你们就住果园里!”

“啊?”黄诚吃了一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那我们全家不是死定了?”

雪夜闪烁的目光盯着黄诚儿子,凑过去在黄诚耳边道:“莉莉毕竟是你女儿,一家人没有化不开的仇,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她肯原谅你们,那就最好了!”

“那如果……”黄诚心惊胆战地说道:“她非要我们死呢?”

那你就去死吧!

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骨灰盒,还他妈的辣眼睛。

当然,这话雪夜没说出来,她取出那枚金刚寺的铃铛,微微扬起嘴角道:“这枚铃铛可以化解死者的戾气,你把它挂在埋着你女儿的那颗桃树下面,或许能得到你女儿的原谅!”

“或者……”

“或者怎样?”

“或者,你们就去公安局自首吧!”

黄诚当然不会去自首,他接过雪夜递来的铃铛,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法器,又是一阵千恩万谢,还留了雪夜的手机号。

回去的路上,鹿炎潇洒地握着方向盘。

车载音响播放着宗次郎那首《故乡的原风景》,悠扬的笛声仿佛也在诠释一种无言的悲凉情绪。

雪夜被这种重男轻女的恶心气得哭了一鼻子,坐在副驾驶位上耐心地补着自己哭花的眼妆。

第70章 魔镜劫(七)

她总会在不经意间因为情绪的反射而潸然泪下。

这并不是因为她喜欢哭,而是这具身体的本能。

女性进入青春期后,催乳素分泌较多,而眼泪里就含有催乳素,这也是女人爱哭的原因。

“我看你呀,心肠太软了,你这样是做不了阴差的,你还是成仙去吧!”鹿炎悠悠叹气道。

在他看来,雪夜是个性情中人,爱恨分明,这样的女孩内心往往有一座湖,装满了着柔软的湖水,但感情用事,必然也会坏了阴阳法缘。

雪夜收起补妆镜,静静地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我还是想给这家人留点余地,能否得到死者的原谅,就看这家人的造化了!”

“一世浮生,何必认真呢?”鹿炎说,嘴角溢出苦笑。

不知为何,他这样一个早已看淡世事的鬼差,竟然见不得一个女人流泪。

雪夜问道:“你说,为何在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观念会如此严重?”

鹿炎当下就帮她分析起来:“因为在农村,一家子没生下男孩,村里人背后会说闲话,说家里老人福报差,平时做事不积德等等,会有很多闲话,而且村里人还会投来看不起的眼光,要么你选择忍,要么你就得努力生个男孩子堵住村里人的嘴!”

“村里人不仅平时会看不起你,还会欺负你,欺负你家里没个儿子,你老两口老了,也没人帮衬,所以在农村,生个男孩子很重要!”

“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农村老人的养老医疗可没城里人那么健全,大多都是靠儿子养老,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农村靠女儿养老是说不过去的,女儿嫁到夫婿家,很难往娘家拿一分钱,不像城里老人,年老之后对儿女的依赖少些!”

雪夜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在日本和美国一些发达国家,通过政策抑制,父母是不会给孩子买房子的,他们把买房的钱留给自己,这样就不用担心养老问题了。

没有养老问题,生男生女自然就无所谓了。

而且孩子也能摆脱对父母的依赖,自己去努力赚钱买房,对自己人生的选择也能多一些自由。

最重要的是,这样可以调整贫富巨大差距的现状,我觉得这样挺好!”

鹿炎却说道:“但问题是,如今的房价太高了,多数年轻人通过自己的努力根本买不起房。

房子没人买了,房价肯定会暴跌的呀……

房地产经纪泡沫一旦被刺破,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毕竟国情不同,现在二胎政策已经开放了,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雪夜不是那些只会喊着抵制这抵制那的脑残,她从心里也希望祖国能越来越好,但这些问题连无数专家教授都束手无策,又哪里是她一个人能想明白的?

不过话说回来,莉莉有幸渡过化生之劫,却最终逃不过一种叫做“重男轻女”的观念。

究竟她又做错了什么?

所以女孩子真的要对自己好一点,

能活下来,真的是造化。

进了市区后,鹿炎问她想吃什么。

雪夜经过一家保时捷4s店,忽然有了买车的想法,毕竟还是有个交通工具方便点。

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鹿炎后,鹿炎就带她来到了兰博基尼专卖店。

走进这家专卖店,销售人员热情地迎上来:“小姐,请问想买哪一款?对车型有什么要求吗?”

鹿炎伸手拉住雪夜说:“咱买个贵点吧,那辆红色的suv就很不错?”

销售人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提醒道:“那是豪华配置的兰博基尼/urus,40发动机,760万!”

雪夜觉得没必要买这么招摇的座驾,如果只是喜欢豪车的话,她那座位于国家公园的别墅里还有几辆奔驰,完全没必要。

而且现在又不是车展季,买豪车不划算。

但鹿炎却认为,牛逼的座驾彰显身份,中国违法成本低,素质差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尤其是公路上,中国每年死于车祸的人数多达20多万。

如果你开辆豪车的话,肯定没人敢欺负你,还能保命。

人家看见你都得躲着走,生怕赔个倾家荡产。

碰瓷的都不敢找豪车下手,人家怕碰坏了没命赔,更害怕惹上自己惹不起的人。

尽管鹿炎说得是事实,经过一番纠结,最后雪夜花18万买了辆红色的本田纷智。

是的!

她不想太过招摇。

和鹿炎分开后,雪夜开着新车决定去修一下分叉的头发。

在前方不远处有家美发店,她见一群狗排着队在地上爬行……

不!

那是一群学着狗的样子爬行的人!

这些人在门口像狗一样跪着爬行,一个穿白衬衫貌似主管的人大声喊道:“这就是完不成业绩的下场,今天业绩不达标,明天接着爬!”

这世道,有些狗像人,有些人却活得像条狗。

大概这就是“人模狗样儿”的含义吧!

不过在这些人里面,雪夜看见一个理发师周身散发着黑气。

嗯!

这个人离死不远了!

当下雪夜把车停好,走进这家勇琪风尚美发店,洗头妹把她带到二楼,问她想用什么样的洗发水?是好一点的?还是普通的?

雪夜说普通的就好。

洗头妹又问她,要干洗还是水洗?

雪夜说水洗。

她只想剪个分叉的发梢而已,非得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也许这才显得专业吧?

但这不算完,洗头妹是一边给她洗头一边各种推销,什么去角质眼部护理这这那那的,还说是免费体验,好像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人家给你免费护理你不做,你就是王八蛋一样。

雪夜就奇怪了,现在的美发店和美容院这么模糊吗?

无奈架不住对方软磨硬泡,雪夜甚至觉得烦了,既然是免费的那就做吧。

做了去角质、眼部精华套餐、嫩肤补水套餐、修眉等一系列护理之后,雪夜坐在旋转椅上,洗头妹又问她找什么样的理发师,找总监的话会做得好一点。

雪夜指了指浑身黑气萦绕的美发师。

这个美发师名叫小亮,一上来就非常热情地和雪夜套近乎,一口一个小姐姐,那小嘴吧嗒吧嗒的,像被蜜蜂蜇了一样。

第71章 魔镜劫(八)

“小姐姐,你气质这么好,在哪工作呀?”

“上学!”

“那你一定是校花吧!”

“呵呵……”

“你想剪成什么样子?”

“修一下发梢!”

“你这个形象气质可以走仙女路线,要不我给你烫一下?卷发是气质跟时尚的结合体,不同的卷度也是呈现出不一样的气场,而且一次定型以后都不用花时间打理了……”

雪夜有些心动,在日本时造型师是不建议过烫卷的,因为有些服装不适合卷发,一旦烫卷就不好拉直了。

但现在已经不用盛装出席各种宴会了,烫卷反而省事。

小亮见她犹豫,立刻劝说道:“现在我们店在搞活动,烫染护理免费体验!”

“那……那好吧!”

雪夜本想和他聊一聊,看看他到底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但小亮也是不断在给她推销免费护理。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

两个小时后,雪夜主动加了小亮的微信,这倒让小亮受宠若惊了。

不过他没敢想太多,毕竟自己又矮又挫,人家这么漂亮是不可能约他去开房的。

但就在结账的时候,雪夜呆住了。

没错!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以为自己看错了。

“8……”

不是80十块!

也不是800块!

更加不是8000块!

没错,是八万八千块!

“怎么会八万多呢?”雪夜吃惊道。

收银员翻了个白眼,指着账单说:“上面的护理你不是已经做了吗?”

“是啊!”雪夜说:“但这些护理都是免费体验的,也没人告诉我价格!”

“那就没错,就是八万八,写得清清楚楚!”收银员用瞅谁谁像人民币的眼神盯着雪夜,伸出手道:“您是现金吗?”

雪夜拿起账单一看,一个烫头发的夹子还要39块钱,光夹子她就用了20个。

她一拍桌子呵斥道:“青岛大虾也没这么贵吧!”

“老板,有人不想给钱!”收银员喊了一嗓子。

“咋啦!”年轻的店老板凑过来:“咋回事?有人不给钱?”

“你们这和敲诈勒索有什么区别?”雪夜词锋丝毫不让:“简直离谱!”

“别把话说那么难听,你是少见多怪!”老板伸手指了指脚下:“我们这里可是时尚之都,在这,只能说单纯限制了你的想象力,不信你去百度查一下,十几万剪个头发算离谱吗?”

雪夜当下打开百度,随便一搜“天价美发店”竟然搜出一大堆,还有一家叫永琪的美发店,一位客人一年消费130万,最后报警。

还有个叫保罗国际的,连警校学生都被骗了,最后也报了警。

雪夜有些头晕,以前几十年买一套房子,现在一套房子只够洗几十次头发。

这到底是美发店还是洗头房?

洗头房也不至于这么贵吧?

“可是……”雪夜据理力争:“刚刚明明说那些护理都是免费体验的!”

“谁告诉你是免费的?”老板当下就把小亮找过来问他:“是你小子跟人家说护理是不要钱的?”

在雪夜的注视下,小亮有些心虚,但还是一口咬定:“我跟她说了价格,办个会员卡,这八万八就算给她免费体验,不办会员卡,就得付全款,她也同意了!”

“你……”雪夜气得语结。

但话说回来,那些践踏人格尊严的老板和员工,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的?

“我不是本地人,明天就走了,不可能办会员卡!”雪夜商量着。

收银员没好气地摔了下计算器:“那是你的事,钱得照给!”

没办法,雪夜只能拿出自己的身份证,问了办会员的价格希望能便宜点,千八百块钱也就算了。

这个亏她认了。

老板这时说道:“办会员要充值20万!”

“你说的是欢乐豆吗?”雪夜当场石化,剪个头发剪出八万八,办个会员卡20万。

她是头一次遇上这种事,虽然她也曾花十几亿买过钻石项链眉头都不皱一下,但物有所值,她喜欢乐意爱。

可是剪个头发动辄几十万?

她心里感慨道,大陆通货膨胀已经这么严重的吗?

“我要的不是欢乐豆,是人民币,你装什么傻!”老板不客气地道。

雪夜已经决定报警了,虽然警察从来没给过自己任何帮助,但遇到这种事,也只能报警了。

一见雪夜报警,老板就没好气地骂道:“真他妈晦气,总遇到这种没钱还出来消费的垃圾,没钱了不起呀?没钱你去卖呀?”

“你说什么?”雪夜问道,眼神像是要杀人。

“我说,没钱你出来做什么头发!”老板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道:“没钱你就出去卖,你这种欠艹的我见多了!”

看到这位女顾客嘴唇轻轻颤抖,老板心里很是得意。

这也是他惯用的伎俩,侮辱女人只是他的手段,目的是拿到钱。

有的女孩子脸皮薄,受不了他这样的辱骂,一冲动也就痛快掏钱了。

当然,可能拿不出几百万几十万这么多,但老板也留着讲价的余地呢。

忽悠侮辱=合法敲诈!

再利用警察和稀泥调解的办案方式,百试不爽。

“喂,我被人敲诈……”雪夜咬牙切齿地报了警。

“嘿嘿,你报警也没用,你以为我是第一次?”老板嗤之以鼻道:“实话告诉你,这事警察也管不了,你要识相的话,也不要你40万了,看你挺漂亮的,你给两万块钱算了,我这人好说话!”

雪夜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一边等警察,至于那个被灾厄缠身的理发师她也顾不上去理会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法制社会,这世上还有公理和正义!

不经意间一撇,她看见储物间里的一个模特头也正转动着脑袋,画皮一般的诡异表情仿佛带着笑容。

突然,那个模特头的假发炸了毛。

嘶!

它竟然是活的!

雪夜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又是幻觉吗?

当下雪夜好奇地走过去想看个究竟,却被一个小亮给挡住了:“这是储物间,里面全是贵重产品,你不会是想偷东西吧?”

“我就是随便看看!”

雪夜冲小亮冷冷一笑,回到沙发旁坐下,总也心神不宁,不时地看看黑暗的储物间。

她也就是想剪个头发,被人宰了不说,还特么活见鬼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第72章 魔镜劫(九)

小亮有些于心不忍,给她倒了杯饮料劝道:“美女,你还是痛快把钱给了吧,没钱问家里要,我再和老板商量商量,大不了我少赚点提成,给一万块钱算了,就当花钱买个教训……”

雪夜转头嗔道:“滚!”

小亮哼了一声,摇摇头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没过一会儿,一个警察带着辅警赶了过来,问清情况之后,就把这事当民事纠纷来调解。

最后老板一松口:“给15000算了!”

但雪夜仍然不满意,扬言要通过法律途径解决,老板也知道碰上硬茬子了,这次没骗到钱心里挺遗憾的,不过这次没得手还有下次,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即他表示愿意接受调解。

就在警察和老板扯皮的时候,雪夜终于按奈不住好奇心,悄悄走进储物间,里面摆满了各种美发护肤用品和几十个橡胶模特头。

这些模特头戴着假发,像画皮一样凝固着诡异的表情,摆满了三层的架子。

而雪夜看见那个会动的模特头,此时只剩下一个锃亮的脑瓜,在那一排模特头里面特别显眼。

假发竟然不见了!

她刚才一直留意着这边,根本没人进来,模特头的假发去哪了?

总不会,它自己躲起来了吧?

雪夜拿起那个模特头端倪起来,没发现什么异常。

没错,那个假发有问题!

她突然感觉脖子后面有点痒,就随手摸了一下。

这一摸……

她竟然摸到一缕会自己蠕动的头发。

雪夜头皮一阵发麻,她突然回头一看。

“嘶……”

天呐!

雪夜倒吸一口冷气,只见一个假发正飘在他眼前,黑乎乎的快要包住她的脸了。

那个假发突然炸了毛,然后“嗖”地一下飞走了,顺着头顶通风管道的缝隙钻进去不见了。

回过神的雪夜来不及多想,放下模特头就走了出来,心头有个大大的疑问。

那团头发到底是什么?

最后经过警察的调解,在合理范围内让雪夜只需要付6000块钱。

但雪夜还是不满意,如果600她也认了,中国有15亿人,有多少人一个月都赚不到6000块?

对于一个相信公理正义的人而言,她选择相信到底。

于是警察开始劝说雪夜:“这位小姐,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也是你同意消费的,20万做1500次护理这是合理范围,这些高端产品也是货真价实的,再说人家老板都答应给只收6000了,就这样吧!”

雪夜说:“这家理发店没有尽到告知义务,在消费者消费过程中存在欺诈行为,难道你们都不管吗?”

一听这话老板不乐意了:“你有证据吗?我们已经跟你说得清清楚楚了,是你自己想占便宜!”

雪夜转头问警察:“我至今仍记得初中政治课的开篇,青少年学习法律是依法维护自身合法权益的需要,这是一个法制社会,对吗?”

警察忍不住笑了,然后立刻憋住,一本正经道:“我们从八万八调解到6000块钱,你还不满意,你还是去找市场监督局或者去法院起诉吧,我还就告诉你了,就是起诉到法院最后也得调解!”

雪夜知道这个亏自己必须认了,因为这是现实。

原本调解协议只需要支付6000,但雪夜二话不说直接付了一万,看得警察面面相觑,那感觉像是一个土豪的千金用钱打你脸。

这可把小亮和美发店老板高兴坏了,如同贪官偷吃了屎没被人发现似的。

要六千给一万,这怕是遇上傻子了。

然后在警察的见证下,双方签署了一份调解协议。

美发店老板乐呵呵地说:“我送你点优惠券吧,帮我多介绍点客人,我就喜欢人傻钱多的!”

雪夜双手抱着肩膀,眼睛盯着小亮的同时,对老板悄悄说道:“你坑我点钱,这不是什么事,但你侮辱我,我会记着的,我这个人心眼小,但记性特别好,等你到了有求于我的一天,你会后悔今天的!”

“我等着那一天!”老板嘿嘿笑道。

孤独!

什么是孤独?

当你拖着疲惫,一肚子委屈愤怒的回到家里,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发怔,这就是孤独。

雪夜洗完澡,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想以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尽量不去面对自己的心魔。

这是一部名叫“向着胜利前进”的抗日神剧,剧中女主正在被一群日军轮j,惨叫痛苦撕心裂肺,可谓是入木三分。

雪夜顿时没心情再看下去了,当年看神雕侠侣的时候,她也有这样的感觉,像是导演强行给观众灌了一波屎。

你可以让女主中枪断腿,甚至让她去死,但你为什么一定要让她被凌辱呢?

尤其这个抗日神剧中,女主还是被一群日军给轮了。

雪夜正要换台时,突然女主来了脾气,女主很生气,于是在高潮来临之际爆发洪荒之力干死了所有日军。

那动作流畅自如堪比笑傲江湖中的东方不败,甚至雪夜都没看见女主是如何穿上裤子的。

你既然这么厉害早干嘛去了?

非得被人摁在地上糟蹋一半天,你才反抗吗?

装逼打脸不是这样打的吧?

雪夜再一次忍着砸烂电视的冲动换了频道,这是一个情感调解的节目。

节目中因为父亲痛打了不听话的儿子,导致儿子自杀,夫妻感情破裂,评论席的女嘉宾义正言辞地声援着那位父亲:“棍棒底下出孝子,这是我们中国的特色教育,是传统的传承,无可厚非,孩子不听话就该打,什么叫恨铁不成钢?这就是恨铁不成钢,我认为这位父亲打得好,国内很多年轻人不懂得感恩,不懂得体谅父母……”

几分钟后,雪夜拿起茶几的烟灰缸砸向电视机,烟灰缸砸在女嘉宾的脸上,屏幕裂出一片碎网。

这个女嘉宾没有让雪夜感到愤怒。

在场主持人和评论嘉宾没一个人出来纠正这种家暴观念,这才是让雪夜愤怒爆发的主要外力作用。

她自闭了。

没错!

看电视也能把一个人看自闭!

电视是大众传媒和主流文化传播的手段,雪夜以为应该是正面的,积极向上的,是倡导法制的。

但真的,她实在看不下去。

如果评论嘉宾可以如此义正言辞的在全国人民面前宣扬家暴,那反家庭暴力法又有什么意义?

第73章 魔镜劫(十)

压抑的情绪总要有个宣泄的出口,这一砸1000块钱没了,但总归雪夜心情舒畅了一些。

该睡觉了,雪夜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看见沙发上有些东西。

1、2、3、4、5、6……12!

还是那12颗人头,它们跑到沙发上去了,有些睁着眼睛,有些闭着眼睛。

雪夜将被子铺在地板上,把毛毯盖在上身,今天就打地铺了。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这些人头像是她的影子一样阴魂不散,从床下到沙发上,她今天打地铺,谁知道明天它们又会在哪出现?

而且这些人头,她没有一个认识的。

同样这些人头除了睁眼闭眼,也不会说话,不然雪夜真想问问它们,各位老大几个意思啊?

第二天,雪夜自然醒的美好愿望被那首最火爆的抖音铃声打破了。

‘在一瞬间,有一百万个可能,该向前走,或者继续等,这冬夜里,有百万个不确定,渐入深夜,或期盼天明……‘

“喂?”摸到手机,雪夜睡眼朦胧地爬起来,含糊不清的嘟囔道:“谁这么讨厌,一大早上扰人清梦……”

鹿炎扯着嗓子喊道:“别睡了,离你家不远的那间永琪美发店出事了,有个伙计死了,快过来看看。”

“那又怎样?报警不就好了吗?”

鹿炎说:“不是啊,那伙计的头被砍下来了,而且是密室杀人,这不是普通的刑事案件!”

“你说什么?永琪?”雪夜一下来了精神。

……

半个小时后,雪夜赶到了这家美发店。

呵呵,又见咏琪风尚!

此时门口已经看不见那些像狗一样爬行的员工,玻璃门上挂着警戒线。

走进门,一个用白粉笔标记的尸体轮廓线趴在地上,但没有头,颈动脉喷溅式血迹喷出一条触目惊心的扇形。

美发店老板脑袋包着纱布跟只兔子似的,鹿炎正在店里和老板谈着价钱,见雪夜走进来,就向老板介绍起来:“这是我妹妹,雪夜!”

雪夜心里嘀咕,我怎么又成你妹妹了?

“啊!”老板陈勇指着雪夜。

他惊呆了:“是你!”

时隔一天不见,雪夜发现老板身上也散发出了黑气,不禁嫣然微笑说:“山不转水转,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呵呵……”陈勇嘴里有点发苦。

“咦?你这脑袋是咋了?”雪夜脸上的微笑变成开心的笑容,伸手就在陈勇脑袋上砸了个暴栗。

“呵呵……”陈勇也只能揉着脑袋呵呵了。

当初他不止坑了人家一万块钱,还骂人家“欠艹的”、“去卖呀”。

谁会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是鹿大师的妹妹?

见雪夜和陈勇很是熟络,鹿炎不禁奇道:“原来你们认识啊!”

“对呀,我的头发就是在这做的!”说着,雪夜随意撩了下那一头动感十足的卷发。

鹿炎竟然看得有些呆了,此刻的雪夜更像戴望舒中《雨巷》那个撑着油纸伞的姑娘寂寥又彷徨,中长发加上大大的内扣卷,又添上了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韵味和独特空灵,留出几抹发丝于额前飘动,右眼蓝瞳给人一种神秘的契机,愈发的动人心魄。

尤其银色风衣内那一件白色修身毛衣,将玲珑的身材曲线勾勒得纤柔性感,让人口干舌燥。

妖孽!

这丫头绝对是妖孽化形来乱本道心神的。

鹿炎当下默念了一通静心止水咒,无量天尊!

这时只见陈勇从怀里摸出一个牛皮袋,取了一万块钱出来:“我这个人有眼无珠,你看上次那事……”

雪夜接过那一万块钱揣进口袋里,拍拍陈勇的肩膀说:“你坑我那一万块钱就过去了!”

陈勇乐呵呵地陪着笑脸,却见雪夜笑容转冷:“但你侮辱我,这事没完,不过你放心,这个人一向公私分明,那笔账我们回头再算!”

雪夜仔细看着地上的血迹,只见血迹一直向里面延伸,人血管的压力根本不可能喷射那么远。

那仿佛是一个人被砍掉了脑袋,形成血液喷射两米多的扇形面,然后有人拿拖布蘸着血,歪歪扭扭地划了一道。

雪夜顺着血迹一直往里走,最后来到那间陈列室,血迹一直延伸到摆着模特头的架子上。

这些模特头戴着假发,像画皮一样凝固着诡异的表情,摆满了三层的架子。

而血迹就在唯一空档的地方戛然而止,像是涂鸦的艺术家在这里画上了句号。

不用想也知道,死的人肯定是那个叫小亮的美发师,跟昨天自己看见的那团头发有关。

雪夜本来想做出一副沉痛的表情,她可就是忍不住想笑。

于此同时,陈勇也说起了这件事的起因。

其实美发店这个行业没有外界想象中那么赚钱,像陈勇这家专业美发店,如果消费50元,老板只能拿到15元。

发型师的提成在30%-40%,店长的提成是10%,美发店的房租更是一个不小的开支。

毕竟剪发一定会在客流量高的地方,不然是开不下去的。

而且这家店是他借高利贷盘下来的,于是陈勇绞尽脑汁想创收,终于让他找到一条捷径。

敲诈!

没错,就是敲诈!

他对员工做培训时,要求他们要跟客人套近乎,问客人是做什么的,只要是大学生和程序员就给老子往死里宰。

大学生没有社会经验,打着免费体验的幌子一忽悠一个准,程序员天天搞电子工程,已经和社会脱节了。

这两种人最容易得手。

起初他还有所忌惮,只要不报警就行。

后来他越来越无所忌惮,因为他发现,只要那些奢侈品都是真的,即便有警察和监管部门出面调解,最后也能要个千八百块钱的“成本”,比原来多赚20倍。

以前剪个头发50块,现在少则上千,多则上万,碰上个人傻钱多的二逼办个会员卡就是上百万,等缘分到了直接卷钱走人,让那些办卡的二逼找都找不着。

不过赚这种钱毕竟是缺德的,很多员工承受不了道德压力,于是他就用侮辱人格的方式逼迫他们,完不成业绩就学狗爬,喝醋,扇巴掌。

这招也十分好用,只要员工赚到了钱,自然也没有道德压迫了。

如此经营下去,用不了几年陈勇就可以当土豪了。

第75章 魔镜劫(十二)

陈列室里面黑布隆冬的,隐约传出阵阵笑声,那是一个男人尖锐的笑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陈勇伸着脑袋往里瞅,只见黑暗中有个女人坐在那,缓慢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一边梳头发,她还一边笑。

“嘿嘿嘿……”

“哈哈哈……”

怎么会有女人?

我的店里怎么会有女人?

可是,我刚刚听见的明明是男人的声音啊!

陈勇越来越奇怪,终于他忍不住打开了灯:“谁?谁那在?”

“啊!怎么是你?”

陈勇惊讶地看着转过身来到小亮,只见他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还带着一顶假发,正冲着陈勇笑呢。

“我艹!你他妈的有病啊,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吓唬鬼呢?”陈勇对着小亮就破口大骂起来,说实话他刚才真的有些害怕了。

可是小亮却没啥反应,只是古怪地笑着,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勇。

那感觉……

那感觉就像是一个仿真的模特头。

没错!

那样的笑容,那样的神情,那简直像极了一个模特头。

“说话呀,你聋啦?”

小亮依旧在用那样的表情笑着,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艹,我跟你说话呢,你他妈的有病吧!”陈勇被他盯着看得心里直发毛,冲上去扬手就给了小亮一耳光。

小亮嘴角流出鲜血,脸被打得扭向右边,他转过脸来,继续盯着陈勇,连笑容都没变过。

笑?

我让你他妈的再给老子笑。

陈勇彻底怒了,他一把扯下来小亮头上戴的假发套,刚举起拳头,可他不敢打了。

因为他看见小亮的脸瞬间变了,从僵硬古怪的笑容刹那间变得扭曲狰狞,眉毛都倒竖了起来,正狠狠地盯着陈勇呢!

陈勇害怕了,他从未在小亮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那是比杀人更令人恐惧胆颤的表情。

小亮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带着无边怒意,一步一步向陈勇走来。

这时陈勇才发现,原来小亮手里还攥着一把锋利的剃须刀,拿在他手里泛着寒光。

“我艹……”

“你、你想干啥?”

陈勇不断后退着,突然被脚下的拖布绊倒,假发也摔在了地上。

“啊……”

“别过来,你走开啊……”

陈勇挥舞着拳头,连滚带爬地跑到门口,回头一看,小亮并没有追过来。

只见他捡起地上的假发,穿过头发的手指爱惜地抚摸着,如同对待一件珍宝,仿佛每一根头发都是他的珍宝。

他把假发重新戴在头上,也不理陈勇,又走回了陈列室,“啪”地一声关了灯,看得陈勇眼巴巴的。

这小子到底是怎么了?

没过一会,黑暗的陈列室里又传来小亮尖细的笑声:“嘿嘿嘿……”

“哈哈哈……”

陈勇原地抖了个哆嗦:“疯了,这小子肯定是疯了!”

他以为小亮是压力太大有些精神失常,毕竟陈勇也知道自己没少折磨他们,像什么狗爬,喝醋,抽自己巴掌这些,一般人都是受不了的。

想到这,陈勇就把卷帘门拉了下来,从外面锁死,然后跑回寝室去喊员工。

结果刚跑到一半,他突然被人在脑袋上套了个麻袋,接着就是一阵天马流星拳。

“好汉饶命,为何打我?”

“为啥?你自己心里没碧数吗?”

“哎呀,别打别打,有话好好说!”

“我让你忽悠人,让你乱要钱,你不是有后台吗?老子今天替天行道!”

“啊!”陈勇脑袋上挨了一砖头,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来呢?”雪夜比较关心那位美发师是怎么死的。

“我醒来的时候就在医院了,我听员工说,他们打开卷帘门以后,发现小亮已经死了,脑袋也被人割下来,找到头的时候,把警察吓得够呛!”陈勇瞪着眼珠子煞有其事道:“当是警察进来的时候,谁都没想到那颗人头就摆在模特头的架子上,和模特头一模一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你说这多他娘的渗人啊!”

其实,越像人的东西反而越让人感到恐惧,那么多假人头里藏了一颗真人头,乍一看……

那惊悚不提也罢。

“还有更邪乎的呢!”陈勇压低了声音说:“我当时是锁了门的,窗户也是被反锁的,对面马路上有监控,在我出去以后大门就没打开过,你说小亮他到底怎么死的?难不成是他把自己给杀了?然后把自己的头放在货架上?呵呵,这不太可能吧!”

雪夜想到了那团头发。

没错!

一定是那团头发割掉了小亮的脑袋,然后将人头放在货架上。

“小亮戴的假发呢?”雪夜问。

“哎呀,你还真别说,事后我清点了一下假发,还真少了一个!”陈勇肯定地说道:“我估摸着,就是那个被撞死的女孩来报复了!”

是不是被撞死的女孩变成鬼回来复仇,鹿炎认为还有待商榷,就问陈勇:“那个自杀的女孩子是怎么安葬的?”

“当然是火化了,现在哪还有土葬啊!”陈勇说。

这就匪夷所思了,人没有好好安葬的话才会变厉鬼,总不至于那个女孩前世有什么造化吧?

死后的命魂附在了自己的头发上?

雪夜架着梯子爬上通风管道口,陈勇眯着眼睛往上瞧,鹿炎在旁边打着手电筒,三人都看见5公分的百叶口有血迹。

这说明,假发确实是自己飞上去的。

雪夜若有所思道:“你们店里的假发,是从哪里来的?”

陈勇毕竟是干美发的,对内幕多少知道一些:“这个、我们是头发进出口量最大的国家,头发这个产业很隐秘,各个国家的头发都有,最主要还是印度和一些贫穷国家,反正就是这样……”

“还有死人的头发吧!”雪夜一语道中关键。

这本来是美发行业的忌讳,那些头发究竟是哪里来的,谁能说得清楚?

这就像外贸翻新的旧衣服,没人知道哪件是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当下雪夜打开随身携带的平板笔记本,搜索与印度女人有关的词条,显示出上百条“印度女巫”、“女巫私刑”等信息。

在印度较偏远地区,那里的人们迷信起来就比较可怕,有时候不只是烧个符,宰个鸡那么简单,他们迷信起来动不动就会要人命。

女巫虽然也会治病救人,不过代价是用活人献祭给魔鬼,南印度卡纳塔克邦一男子被邪灵被邪灵附体,四处求医却不见好转,最后他找到了“女巫”。

女巫说必须在45天内将一名10岁的女孩,献祭给印度教邪恶女神伽梨,结果那个女孩被残忍地割掉了脑袋,事后这个女巫也被愤怒的村民处决了。

第76章 魔镜劫(十三)

其实像这种拿活人祭祀的事在印度并不是少数,人们非常痛恨女巫,印度各地一直有着所谓“捕猎女巫”的陋习,只不过发展到后来,村民假借捕猎女巫之名,瞄准的往往是普通妇女背后的资产和土地。

雪夜猜测这个假发的主人就是一个女巫,死后被人剪掉头发拿去卖钱,但女巫的灵魂却附着在了头发上,鬼使神差地被带到了中国。

小亮很可能就是女巫用来献祭的活人祭品。

陈勇吞了口口水:“那、那个东西,它还会回来吗?”

按理说那团头发杀了人,已经达到它献祭的目的,其实雪夜也不确定头会不会回来,或是在其他地方继续害人。

此刻陈勇问那团头发会不会回来,雪夜拍拍手上的灰尘,故意吓唬他:“会,而且它会缠着你!”

“为……为什么呀!”想到小亮死的那么惨,陈勇冷汗直流。

鹿炎也眯着眼睛认真打量了一下陈勇,然后就掐着莲花指猛一顿乱搓,看起来煞有其事似的:“因为你五行有缺!”

“缺啥?”陈勇满脸期待的看着他,就连雪夜都看得是一愣一愣的。

鹿炎咧嘴一笑,吐出两字:“缺德!”

雪夜也故作高深的道:“天地谓之一切事物,皆分阴阳,我们就在阴阳之中相互起法,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善因得善果,恶因得恶果,就是如此!”

“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只看见做恶的人大富大贵,行善积德之人却穷困潦倒,我不坑别人,别人也会坑我,这世道就是这样的!”陈勇嘴里嘀咕道。

“随便你怎么想吧!”雪夜冷冷一笑:“但你要倒霉了!”

鹿炎也说道:“就算那团头发放过你,自杀的那个女高中生也会一直缠着你的,人也有自己的风水气场,那只鬼虽然害不了你的命,但她一直跟着你,这怨念戾气会影响你的风水,你会倒霉一辈子的!”

陈勇裆下猛地一颤,慌了神:“你那应该有什么灵符之类的吧?你给我个驱鬼符,别让她跟着我了!”

“这个么……”鹿炎沉吟着,给雪夜使了个眼色,伸出五根手指。

雪夜立刻心领神会,在陈勇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陈勇就开窍了,赶忙又从身上摸了5万块钱出来。

“身上现金带的少,您先收着!”他心想,先把这只阴魂不散的鬼解决掉,然后趁着那些办了会员卡的顾客没来之前赶紧卷钱跑路。

鹿炎收了钱,这才好整以暇地告诉陈勇:“驱鬼符只能救得了你一时,保不了你一辈子,待我回去为你诵经消业,超度了那只鬼,你看如此可好?”

陈勇点头不迭,连声说好。

正说着,外面就呜呜喳喳来了一大群人,吵吵着要美发店退还办卡的钱,其中还有高利贷的小弟,大家把门口围得是水泄不通。

一看这些人气势汹汹,陈勇一个闪现加疾跑躲进了洗手间,反锁住门,嘴里默念阿弥陀佛。

然后,目光落在了那卷卫生纸上。

……

“退钱,把我们办会员卡的钱退回来!”

“你们老板呢?让他出来!”

“今天要是拿不到钱,谁也别想走!”

这些人一冲进来就把雪夜和鹿炎给围住,张牙舞爪的要把两人给撕了。

在此之际,鹿炎自然是抱着死贫道不死大佬的牺牲精神拼命护驾,嘴里喊道:“你快走,我家里养的小花就交给你照顾了!”

雪夜一把推开鹿炎,气度端然面不改色往那一站,说:“我知道大家的心情,我的心情也是一样的,但老板去哪了,我真的不知道!”

说完,她伸手往洗手间指了指。

愤怒的群众眼睛一亮,然后纷纷向洗手间冲去,对着房门就是“咣咣”几脚,简单粗暴。

房门被踹开后,大家全都傻眼了。

此刻的陈勇捧着卫生纸两手直抹眼泪,仿佛戏精附身一般闪亮登场:“我的家里特别的困难,从小我的妈妈告诉我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为了我自己的梦想……”

“这孙子装疯卖傻,盘他!”有人喊道。

于是大家七手八脚地把陈勇拉出来,批评的批评,教育的教育,甚至拳脚伺候往死里盘。

两人走出热闹的凶杀现场,鹿炎把那5万块钱递过来两万:“此人作恶多端,没几天可活了,不义之财见者有份!”

雪夜自然也不客气,回头看着被一群人厮打的陈老板,嘴角露出快意的笑容。

两人站在门口抽了根烟,鹿炎决定作首唐诗压压惊:“爱美之心人皆有,保罗永琪要几万,百姓纳税不曾少,天价美发几时休!”

天价美发店之所以存在,就一定有它存在的理由,这不会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其实这些美发店并没有什么背景后台,只是缺少一只负责任的猫。

像什么天价保罗,天价永琪至于为何屡禁不止,为何每次被记者曝光后炒的沸沸扬扬,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才能受到监管部门的重视,为何坑害了那么多人之后才能受到惩罚,这是雪夜懒得去思考的问题。

但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一大早上赚了两万块钱,可自己也没帮上什么忙,无功不受禄,雪夜想着得请鹿老板吃顿饭,多少表示一下。

也就在这时,黄诚打来电话说:“雪夜小姐啊,你快过来看看吧,自从我们搬进果园里,我身上的树皮越来越多了,我母亲昨天晚上还变成了一颗树,我今早去看时,她还开花了!”

雪夜随口敷衍道:“你们要虔诚祈求鬼魂的原谅,我师父已经在做法了,也就这两天,再忍耐一下吧!”

黄诚说:“那您可得抓点紧呀,我爸脚上都长出树根了,一碰土就往地里钻,我担心你们人还没到,我们全家就死光光了!”

雪夜答应一声就挂了电话,她能感受到黄诚的绝望。

可黄诚……

是否想过曾经自己的女儿也是这般绝望过?

第74章 魔镜劫(十一)

但有时他也很纠结,很后悔。

纠结的是,在侮辱那些女顾客的时候,他心里也不是滋味。

尤其很多被骗的女大学生家里非常困难,一个月的零花钱才几百块钱,可他一坑就坑人家几千块,没钱就让家长打钱过来。

骗了人家的钱,还要侮辱人家。

所以他很纠结,这可能是良知吧。

后悔的是,他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这样干,不然他早成土豪了。

这种合法的敲诈可比那些干传销的强多了。

他还快发现,其实小学生也好骗的,大不了家长过来闹一闹,但最后还是得乖乖掏钱,只是多少的问题。

这天店里又来了一个女高中生,长得挺清纯的,想给自己换个形象。

女孩刚开始很腼腆,不爱说话,但美发师小亮很容易就消除了她的戒备,得知女孩刚考上名牌大学,卡里有8000块钱的生活费和学费。

这种读书用功的书呆子最好骗了,于是小亮就忽悠女孩做了各种免费体验,结账的时候要了她13万8千块,同样的套路,同样的手段,逼得女孩蹲在地上一直哭。

最后女孩也报警了,虽然警察劝说老板要有点良心,人家一个女孩子不容易,老板很大度的减免了13万,但还是要了女孩8000块钱,其中有一千是从同学借的。

验钞机哗哗地清点着钞票,陈勇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

就这样,女孩离开了美发店,

可是过去没多久,她又回来了,

她愤恨地诅咒着陈勇,诅咒着美发师,诅咒着这家美发店:“你们会遭报应的,我等着看你们的报应!”

然后,女孩冲向一辆疾来的货车,当场身亡。

她死的时候,眼睛瞪得那么大,狠狠地盯着这家美发店。

死不瞑目!

自然,女孩是自杀的,跟陈勇的美发店没有一点关系,

最后是倒霉的司机赔了死者家属一笔人道补偿金。

死者父母用尽毕生精力培养出一个大学生,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

他们哭得是死去活来,伤心欲绝。

但这件事非但没有给美发店造成影响,还因为事故现场就在门口,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围了一圈又一圈。

陈勇立刻带着店员出去发传单,又拉进来好几个客人。

他心想,要是每个人都这么想不开,每天都在店门口玩一次人车大撞,他就可以多招一些专门发传单的人,没事天天等车祸,天天等看热闹的潜在客户群。

但陈勇的愿望落空了,他店里依旧很热闹,都是被坑的客户和店员争吵的那种热闹,就算被坑了几万块钱,此后也一直没有人想不开跑出去撞车。

可是就在这一天,让陈勇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昨天店里新进一批假发,陈勇也留在店里帮忙,主要是把假发梳理顺了,用来给客人接头发。

时间一晃,已经9点多钟了。

陈勇让大家先回去睡觉,别耽误了明天上班,说完他自己先走了。

陈勇租的员工寝室就在对面的楼,从对面能看见自己的美发店,也方便员工上班。

陈勇自己住一个房间,今天他有些累,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一阵困倦让他睁不开眼睛。

半梦半醒中,他隐约知道自己躺在沙发上昏昏睡着,耳边有个声音不是很真切,却能清清楚楚地听见:“你要遭报应的!”

“你要遭报应的!”

“你要遭报应的!”

“你要遭报应的!”

陈勇翻了个身,那声音的分贝突然高亢,凄厉地嘶喊着:“你要遭报应的!”

这一惊使得陈勇立刻睁开眼睛,黑暗的房间里,四周隐隐能看清一些家具的轮廓,而在他面对面的正上方,赫然是一只凄厉惨笑的女鬼。

那女鬼脸上的皮肤已经高度腐烂,半边脸颊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只裂开到耳根,爆出来的两只眼球真他娘的吓人,还有那张脸都生蛆了,不断地从她脸上掉到陈勇的脸上。

“啊!”

陈勇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原来是一场噩梦。

此时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部古装宫斗剧,一个妃子对皇后大喊道:“你要遭报应的,本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妈的,天天就是撕逼的烂片,吓得老子都做噩梦了!”

陈勇擦了把冷汗,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机,去厕所尿了泡尿。

“呃……好舒服!”

“艹,好像尿到手上?”

陈勇盯着手指上的液体,好像是他的尿。

他又闻了闻,好像是他的尿。

他把手指伸进嘴里唆了一下:“哇,真的是尿耶,甜的?看来最近血糖有点高!”

“咦?”

突然,陈勇透过卫生间的窗子,他看见自己的美发店还亮着灯。

这么晚了,已经12点了,怎么还有人?

陈勇以为有员工在加班梳理那些假发,虽然他很赞赏这种工作态度和敬业精神,但这大半夜点灯熬夜的,这不是浪费电吗?

于是他换好了鞋,下了楼往街道对面走去,一阵阴风吹来,陈勇冷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还清楚地记得,就在这条马路上,就在他的脚下这片地方,前几天刚被车撞死一个女孩。

该死的,我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陈勇觉得这一切跟他没有关系,就像不久前一条被炒的沸沸扬扬的新闻,一个女大学生被班主任猥亵,抑郁自杀了,班主任只是拘留了五天。

是她自己想不开,怨得了谁呢?

陈勇比那位班主任幸运多了,他不仅坑到了钱,连拘留他都没有正当理由。

难道有鬼么?

呵呵……这世上哪有鬼呀,要真有鬼的话,那位猥亵女学生导致学生自杀的老师,恐怕早就被鬼弄死了。

这个笑贫不笑娼的社会,哪里会报应?

如果说有报应,穷就是报应。

陈勇这样想着,他离自己的店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

这么晚了,究竟是店里?

他来到门口,往里一看,竟然没有人!

难道,是招贼了吗?

想到这,陈勇轻轻推开玻璃门,他把脚步放得很轻,顺手拎起一根拖布,缓慢地向陈列室走去。

这间店铺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基本都在陈列室。

第77章 魔镜劫(十四)

佛教中有现世报、来世报等多重因果报应,关键看善因和恶因的命理使用情况,当善因用完了自然恶因发生作用,恶因用完了善因开始发生作用,如果把善恶比作一款因果游戏……

雪夜觉得这就像是俄罗斯方块!

生活会自动输出的各种方块,你会不停地造恶业,也可以用善业来抵消,善恶相抵,你才能平平安安的过完这辈子。

如果你无所忌惮的作恶,等你发现日子玩不下去的时候,你已经玩完了。

而黄诚在这场因果游戏中,即使其他地方排列成完整,在自己女儿这一条垂直线上他堆积了太多奇形怪状的方块。

已然已经顶到头了,没得玩了。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雪夜绕了一半天也没找到停车位,于是就跟着鹿炎一起将车停在了路边。

两人走进城中村这家自助火锅店里,雪夜把菜单丢给鹿老板:“想吃什么随便点,不用跟我客气!”

“还是aa吧!”鹿炎用支付宝将自己那两万块钱转给了残障儿童基金会,说:“我喜欢算得清楚一点!”

“你这人有劲没劲!”雪夜拄着香腮转过头去,简直对他无语了。

鹿炎随便点了几样小菜,悠悠说道:“这是不义之财,我劝你还是捐了的好!”

雪夜拿起菜单一口气点了十几盘菜,看得鹿老板连连咋舌,拿手指敲着桌子说:“你点这么多吃得完吗?”

“我自己点的我自己付账,你管得着吗?”

“浪费粮食的人下辈子是要当乞丐的!”鹿老板说。

“就是做乞丐,我也是丐帮帮主!”雪夜说。

然后鹿炎嘿嘿一笑:“当乞丐是要吃屎的!”

“姓鹿的!”雪夜站起来,伸出玉掌拍向桌子,另一只手指向门外:“你给我滚!”

鹿炎讪讪笑了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不义之财也不能这么造!”

雪夜坐了下来,从对方烟盒里摸出一支香烟,点着后深深吸了一口说:“我对金钱没有那么强烈的执念,但现在我知道了,钱能给我带来什么!”

“你能想象到那个女孩自杀时的绝望吗?

我能想到,她离开美发店之后,浑浑噩噩的走在街上,人生观和价值观以及她对这个社会的认知完全崩溃了。

是的!

她觉得自己被人抢劫了,被人**了人格尊严。

但没有人帮助她,连警察也帮不了她。

那8000块钱学费可能是父母借的。

虽然8000块钱对我们而言不算什么。

她以后的路还很长,还可以赚很多个8000块钱。

但她对这个社会失望了,她觉得自己无法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去。

这次被骗了8000钱。

下次呢?

以后还有套路贷,

升学贷,

小黄车,

裸照贷,

p2p,

租房贷,

各种大坑等着她……

学校里学到的东西不是物理化就是传统的道德价值观,还没走上社会她已经发现那些都是骗人的。

一个从小接受道德教育的人,长大后发现社会不道德,那是怎样的一种绝望啊!

虽然政治课本也教会了她用法律保护自身合法权益,但遇到这种钻法律空子的事,从来没有人教过她该怎么办。

她父母可能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村人,他们一直教育她要好好做人。

可她只想花20块钱剪个头发,却被人把学费都被人家骗光了,怎么跟家人解释?

说自己剪个头发花8000块钱是被人骗了?

父母会相信吗?

剪个头发花8000块钱,这可能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

但这就是事实。

我想那个女孩一定很绝望。

她无法面对从亲戚借钱给自己交学费的父母。

更加无法面对这样的社会!”

鹿炎泰然自若地听她倾诉心里的不爽。

雪夜一口气说完,喝了口啤酒,她伸手摸起鹿炎的打火机,啪啪地打着,注视着忽明忽暗的火焰说:“虽然我也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除了小学的思想品德课树立了一些价值观,但长大以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你知道吗?

你7岁时捡到一分钱,和你18岁捡到一分钱交给警察叔叔,绝对是两种态度!

在这个社会上,钱不是万能的,

但有钱能让你吃上安全卫士的食品,

能提高生活的质量,

接受最好的教育,

够享受先进的医疗,

甚至能够通过器官移植实现百年不死!

总而言之,有钱你就可以任性一些,可以活在天堂里!

但这都不重要……

你说没错,现在的人都有精神病,这是因为太穷了……

去饭店吃饭,你会担心自己吃了一肚子地沟油……

你担心房价又涨了,担心自己一辈子都买不起房子……

你担心贫富差距越来越严重,担心付出的努力碾压回报的快乐……

就连去理个20块钱的头发,你都担心会莫名其妙被坑了几万块……

甚至走在街上,

你都害怕被疯狗给咬了,

更担心打了不合格的狂犬病疫苗……”

你每天都有这样或那样的不安。

你每天都感到痛苦不堪,诸多不如意,看谁都不像好人。

在医学上符合上述特征的人格,恭喜这类人已经患上一种由于贫穷导致的慢性进行且以有系统、有组织的妄想为主的疾病,医学上称之为社会恐惧被迫害妄想综合症。

所以说,没钱会得精神病不是吓唬你的!”

雪夜这番话本来是即兴吐槽说出自己的心声,这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痛苦。

鹿炎点点头,也特别能理解她的心情,就给她倒满啤酒安慰道:“你不能说这个社会不道德,而是在这个现实的社会里,只有放下天真,你才真正长大了!”

是的!

虽然有很多不能说的秘密让你不能理智的思考人生,至少你会对这个社会有了理智的判断,但这番话又何尝不是当下年轻人的心声?

是什么迫害了我们的天真?

是什么让我们认识了这个世界?

是因为穷!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朝廷根本不管百姓的死活,老佛爷整天就想着盘剥百姓,说宁与友邦,不予家奴,她宁愿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也不愿让百姓吃顿饱饭,那时候我们不叫群众,叫一群奴才,看看你们这一代人多幸福!”

鹿炎在这话的时候,眼神恍惚地盯着电视中播放的宫廷撕逼剧,情绪也变得有些低落。

现在的宫廷剧,生编乱套,不尊重历史,没一点真实性,专门给历史人物洗白。

“为大清亡了干杯!”雪夜端起酒杯一口气干了。

“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古人诚不欺我也!”说完,鹿炎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也许,内心阴暗的人更适合在这个世界生存!

第78章 魔镜劫(十五)

鹿炎的手机响了起来,雪夜没听清对方说什么,就看见鹿炎皱着眉头,竟然难得温柔地对电话说:“你别急,我现在过去!”

“怎么了?”雪夜问道。

“我一个朋友,她老公出了点事,哦,对了,我给你物色了一个转世替身,正好顺路带你去看看!”

一听转世替身,雪夜顿时心动不已,优雅地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迫不及待想去看看。

雪夜酒量不好,几杯啤酒下肚后,脸色已经微微泛红,鹿炎就没敢让她开车,便将那辆本田留在了路边。

鹿炎也喝了两杯啤酒,不过交警都是晚上出来查酒驾,想来自己没那么倒霉。

雪夜拆开一包鹿炎的中华烟,叼在娇艳的嘴里点燃后递给鹿炎,露出嫣然动人的笑容说:“不好意思,今天影响你心情了!”

“没事,你开心就好了!”鹿炎将那支带着淡淡唇印的香烟塞进嘴里,心说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没过多久,鹿炎把车开进了市医院。

停好车后,雪夜跟着他一起上了楼,来到一个重症监护病房。

她满脑子都想着转世替身,

如何如何英俊。

如何如何潇洒。

她终于可以做回男人了。

开心!

激动!

进门后,鹿炎往床上一指:“此人昏迷三年多,命魂已经轮转投胎了,四柱与你相合,还能凑合着用上几年!”

雪夜满心欢喜顿时化作失落,闷闷不乐道:“他怎么这样丑啊,

还英年早秃了,

这要是牵个猪,

领个猴,

都能去西天取经了!”

鹿炎语重心长道:“你又何必执着于定相呢,心灵美才是真的美!”

一听这话,雪夜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鹿炎的鼻子呵斥道:“姓鹿的,你给自己找的替身长得跟鹿晗似的,给我找的就跟乡村爱情那谢广坤一样,还好意思跟我提定相?长成这样让我以后怎么去泡妞呀!”

鹿炎追出病房,拉住她说:“丑是丑了点,要不你再给我点时间,我肯定给你找谢广坤那样的…

不,我是说蔡徐坤、陈坤、孟子坤!”

“这还差不多!”雪夜悻悻作罢。

两人来到另外一间病房,病床上躺着的男人神情憔悴,仍处在昏迷当中,在床边守护的女人吸引了雪夜的目光。

这个女人很漂亮,给人温柔贤淑的感觉,而且身材特别好,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鹿炎和女人寒暄了两句,顺带向雪夜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柳燕!”

“你好!”雪夜和对方握了下手,矜持地笑笑。

“你好!”柳燕打量着雪夜,对鹿炎说:“鹿老板,你女朋友真漂亮,我是不耽误你们约会了?”

“她不是我女朋友,你别误会!”鹿炎解释着。

雪夜一脸嫌弃地侧身说:“我怎么可能看上他呢,我根本不认识他!”

“喂,你过分了啊!”鹿炎有点下不来台。

柳燕掩唇笑了笑,以为是两人闹别扭在吵架呢,她回身看了看病床上昏迷的老公,秀丽脸庞上流露出一丝担忧。

“你老公出什么事了?”鹿炎问道。

柳燕幽幽叹气说:“前阵子因为我老公出轨的事,我流产了,我就想着回娘家冷静一下,看这段婚姻是否要继续下去!”

这还用想吗,肯定要离婚呀!

雪夜这样想着,看向柳燕老公的目光中都带了丝寒意。

柳燕继续说:“我回来是下定决心打算跟我老公离婚的,但回来以后我就没看见他,去公司一问才知道,他已经好几天都没去上班了,警察定位了我老公的手机号码,在乌头山找到他时,他浑身恶臭,整个人神志不清,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乌头山?”鹿炎惊疑不定道:“那地方黑云遮日,气聚不散,阴风绕梁乃凶煞之地,他没事去乌头山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柳燕拉住鹿炎的手情真意切道:“别的风水师我信不过,只有你能帮他了!”

看来柳燕并不知道鹿炎是鬼差,只是把他当成了风水师。

雪夜立刻把柳燕的手从鹿炎手里拉出来,然后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情真意切地道:“其实我也可以帮忙的!”

这双手真漂亮,雪夜有点舍不得松开。

鹿炎又问了一下她老公的情况,柳燕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身体严重脱水,不过应该快醒了。

“那我们在这等等吧!”鹿炎拉了把椅子坐下来,看看柳燕老公这几天都经历了什么。

雪夜觉得有点胸闷,就走出病房,转角拐进楼梯,给自己点了根烟。

楼梯下方又出现了12颗人头,如同孤独一般阴魂不散。

鹿炎也走过来,摸出一根烟,坐在雪夜身边闷头抽着,咂咂嘴道:“我让你去看精神病医生,去了没?”

雪夜盯着下面的人头怏怏地说:“我没病!”

鹿炎顺着她直勾勾瞅的地方看去,那里却什么都没有:“精神病,都说自己没病,你这个事情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你的幻觉会越来越严重的,我见过最糟糕的情况,这个人完全生活在自己的幻觉中,你想想看,他周围的一切都不是真的,那会有多可怕?”

雪夜想想确实挺可怕,而且现在找转世替身避劫也来不及。

鹿炎说:“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心理干预治疗,你必须知道那些人头是从哪来的,才能战胜心魔!”

“是福不是祸,是劫躲不过,管他呢!”说完,雪夜掐灭烟头,左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问:“你觉得柳燕他老公是什么情况?”

“我怀疑,他就是我说的最糟糕的那种情况!”鹿炎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这乌头山上可能有什么东西!”

“你去过乌头山?”雪夜来了兴致,从鹿炎的反应来看,这个乌头山绝对不是啥好地方。

鹿炎只说那地方很复杂,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楚。

雪夜转开话锋道:“你说柳燕老公是怎么想的,有这么好的老婆,还出去搞别的女人!”

鹿炎当下理性客观地分析起来:“如果你研究过婚姻法,你就会发现一个问题,出轨和嫖娼、家暴只能作为离婚的条件,但能否离婚的依据,是看当事人婚姻是否破裂,

这个婚姻是否破裂也不是你自己说了算!”

雪夜就不明白了:“我的婚姻是否破裂,我自己说了不算?那谁说了算?还有人比我更清楚我自己的婚姻吗?”

第79章 魔镜劫(十六)

“有!”鹿炎神秘地一笑:“人家法官说了算,法官掐指一算,你们婚姻没有破裂,就不给判离!”

“……”雪夜无语了。

这要是碰上一个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的混账,那婚姻就不是爱情的坟墓了,而是人生的坟墓。

鹿炎继续说道:“基本上可以说,法律是道德的底线,如果法律允许出轨,人在道德层面上就会放飞欲望,理所当然觉得出轨也不会离婚,

尤其在中国,有相当一部分男人觉得,就算自己出轨,但还是很爱自己的老婆,大部分法官也都是男人,这也无形中助长了男人出轨的嚣张气焰,

而且大部分男人又出彩礼又出房,经济上占有绝对权力,即便离过一次婚也不算什么。

可是女人离一次婚就不值钱了,他们料定就算出轨老婆也不敢离婚,这就是信仰缺失导致的有恃无恐,

但是反过来看,你听过男人出轨后,女人说且行且珍惜,你可曾听过女人出轨后,能得到老公原谅的?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主流媒体过度炒作宫廷撕逼剧,每天都是一群女人为皇帝争风吃醋,现代的女孩子都喜欢看这些,潜移默化中也会觉得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哪里还有什么三观可言?

她们都觉得自己当个小三去斗原配很有成就感,与其上学奋斗不如嫁个有钱人,嫁不了豪门也要力争上游当个豪门二奶!”

“女人啊,真是既可怜又可悲!”雪夜撇撇嘴

“也不能这么说,女人还是有优势的!”

“比如?”

鹿炎看着雪夜,咧嘴笑道:“比如微博锦鲤,中奖的都是女人啊!”

“……”雪夜无语了。

“不过中国大多数男人还是靠谱的,出轨找小三的前提条件是得有钱!”鹿炎补充道。

雪夜索然道:“所以说,男人有钱就嘚瑟起来了,看别人找小三就像吃蜂蜜一样,自己有钱了,也得买罐蜂蜜尝尝鲜,弥补一下这些年的辛苦,是这意思吗?”

鹿炎安慰她道:“不过说真的,跟我年轻时候比,现在女人已经好多了,要知道那时候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平常,女人还得裹小脚,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嫖娼是合法的,通奸要浸猪笼的,跟过去比女人地位已经很高了!”

雪夜不屑道:“时代是进步的,跟过去比很有成就感吗?你怎么不去和乌龟比仰卧起坐?”

“美国女性地位高,你敢比吗?”鹿炎煞有其事道:“一定会有很多人跳出来骂你崇洋媚外,想当年李中堂搞洋务运动不就被人骂了一个多世纪吗?”

雪夜却不以为然。

“崇洋”,本来是个褒义词。

“崇洋”没有什么不好,西方洋人有比中国先进的地方,为什么不能赞扬推崇学习效仿呢?

但总有人喜欢把“崇洋”和“媚外”捆绑在一起,形成一种因果关系,好像你崇洋就一定媚外。

又比如传统美德,吃亲人骨灰是国外一个部落的传统……

你敢说这是美德?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也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了柳燕的呼喊声:“护士,我老公醒了!”

柳燕的老公叫崔志毅,刚刚从昏迷中醒来,身体还很虚弱,一个劲地握着妻子的手悔恨自责道:“老婆,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不要离开我……”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雪夜丝毫不掩饰眼中的轻蔑之色,对于一个出轨害老婆流产的男人,她实在没有什么好感。

鹿炎也不愿在这多耗着,坐下来差点点了根烟说:“说说吧,你是怎么鬼迷心窍跑去乌头山上的!”

当下崔志毅说起了这些天的经历。

原来妻子流产后,看着妻子伤心难过,崔志毅心里充满了愧疚,这天他路过一个玩偶店。

这是一家面积很大的玩偶店,老板把大厅装饰得非常明亮,玻璃橱窗里陈列着很多玩偶,小到玉器陶瓷娃娃,大到人形玩偶,缓步其中,可以感到每一个玩偶都充满了灵韵。

开始的时候,崔志毅还只是心不在焉的走马观花,但越往里面走,他的眼睛就睁得越大。

他头一次发现这些东西原来如此逼真,仿佛有着自己的灵魂。

他越看越兴奋,而当他走到最里面的橱窗时,崔志毅更加激动了,因为他觉得妻子一定会喜欢这些玩偶的。

这时,老板走了过来:“您好啊,先生,我是这儿的老板,请随便看看,我们这儿的玩偶不论做工还是款式,都非常精美。”

“哦,我…我不大懂,您能给我介绍介绍吗?”崔志毅说。

“好啊!哎,您就看您面前的这个娃娃,这是安娜贝尔同款的,您看过招魂的话应该知道这款娃娃,这是一个传闻已久的恐怖娃娃,来自一个真实的故事……”

老板就这样陪在崔志毅的身边介绍着,崔志毅时而凑上前去,仔细观看老板的介绍,时而露出惊叹的目光,原来这里的每个娃娃都有一段故事。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一样东西忽然跳进了崔志毅的眼睛,他的目光落在了前面不远处的墙边。

在那儿,单独的摆放着一个玻璃橱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单独摆放的原因,那个橱柜中的娃娃看起来和其它橱柜的迥然不同,它穿着漂亮的红色连衣裙,长着一头柔软的黑色长发,在它的头发上打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一对清秀的柳叶眉,又细又长的眉毛把那苹果似的小脸衬托得更加美丽了。

而最关键的是,“娃娃”的眼睛是蔚蓝色的,就像是深蓝的湖水一般,当崔志毅看到娃娃时,娃娃突然眨了下眼睛。

“不可能,这不可能!”崔志毅来到橱窗前,看了又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朝那娃娃出神的望着,他有一种直觉,刚刚流产的妻子一定会喜欢上这个娃娃。

“老板,这个娃娃多少钱?”

“老板,老板!喂!我问你……”崔志毅转过头,他愣住了。

他看见那老板正半张着僵硬的嘴,发呆的看着前面的娃娃。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喂,老板!”

“噢?啊……”老板缓过神儿来:“额…你说那个红色连衣裙的娃娃是吗?”

“是啊,这个娃娃多少钱?”

“就是那个胸前刻着符篆的……”

第80章 魔镜劫(十七)

崔志毅凑近一看,只见娃娃胸前还真有一些美丽的符文,他打开了橱柜的门儿,一股说不出的怪味儿从里面隐隐的飘了出来。

“老板,这个娃娃是什么来头啊?它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故事吧!”

“对不起先生,这个娃娃我不卖。”

“什么?不卖?”

“先生,我们这儿有那么多各式各样的娃娃,您干嘛偏要挑那个呢?”老板脸上有惊恐的表情。

“哎?你这个老板可真奇怪,既然你的娃娃摆在这儿,那还怕顾客挑走吗?我就看上这个娃娃了,你不就是想坐地起价吗……”

“不,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那你说说看,要多少钱。”

“要…呵,要2000块。”

“哦?是不便宜啊,不过如此精美逼真的娃娃,当真是少见!”

“额…先生,您再去看看其他的娃娃吧,这个有人预定了!”

“别给我扯那没用的,我也是做销售的,套路我懂,你不就是想逼单吗?我现在就付钱!”

“先生!好吧…既然您一定想要这个娃娃……”老板苦着脸说:“那您跟我来这付款吧!”

当下崔志毅跟着老板来到吧台,付了钱之后,他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老板已经等在那了。

而那个娃娃被包在透明的塑料盒里就放在吧台上。

“我要不要帮您包装一下?”老板神色怪异地问道。

“这不已经包好了吗?”崔志毅抱着包装精美的娃娃就离开了玩偶店。

他回到家后,妻子果然很喜欢那个娃娃,看妻子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一脸惊喜的表情,仿佛已经原谅自己出轨的事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崔志毅和妻子又恢复了往日的恩爱,妻子不再抱怨得不到他的关心,也不再提曾经犯下的错误。

似乎有了这个娃娃,妻子什么都不在乎了,她眼里只有这个娃娃,每天都抱在怀里,仿佛那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崔志毅也不再为有可能失去美丽的妻子而烦恼,他对那个娃娃充满了感激,闲暇的时候还能偷偷去陪陪情人,日子又过回了原来的味道。

可是,过了一些天之后,这天晚上崔志毅在情人家过夜,正在睡梦中的崔志毅忽然被一阵奇怪的笑声吵醒了。

“小丽,小丽?小丽?”崔志毅伸手去推情人,可是他忽然发现,情人并不在床上。

崔志毅坐了起来,他仔细听了听那声音……

那好像是菜市场剁排骨的声音。

而就在这时,他惊讶的发现,那声音好像就是从自己家的厨房里传出来的。

而且…而且还伴着妻子的笑声!

“呵呵哈哈……”

咔--

崔志毅轻轻的推开卧室的门,他顺着客厅的墙根缓缓的厨房门口,把脑袋探了出去……

天呐!

崔志毅惊呆了。

他看见,妻子正坐地上,手拿斩骨刀一下一下剁着小丽的身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她杀了小丽!

万一她杀得兴起,把我也杀了怎么办?

“呵呵呵……哈哈哈哈……”

崔志毅悄悄的退后几步,可是,他刚要转身逃出门外的时候,妻子的笑声突然停止了。

这突然到来的安静,把崔志毅吓了一大跳,他不知所措的贴着墙根一动不动。

他看着拿刀的身影从厨房走出来,大气都不敢喘。

那天在玩偶店出现的那股怪味道又飘了出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妈妈,爸爸在这里!”

“啊!”崔志毅惊恐地发现,那个自己买回来的玩偶就在身后,拿手指着自己诡异地笑呢!

那个玩偶娃娃,它竟然活了。

“呵呵哈哈哈…原来你躲在这里呀!”就在这时,妻子已经来到他面前!

崔志毅呆呆的站在那儿,他瞪着惊恐的眼睛盯着妻子,而妻子长发下的那张脸,就像是一个慢镜头的特写,一点一点的抬了起来,露出披头散发下那张扭曲的五官。

“老婆,你…你要干什么!”

“哈哈哈,你害怕了?我吓着你了吧?”

“老婆,我知道对不起你,可是你怎么能杀人呢?”

“呵呵,你看我们的女儿多可爱呀!”妻子指着崔志毅的身后说:“那是我们的孩子,你看看她呀!”

“爸爸,你看看我呀,看看我呀!”娃娃嘻嘻地笑着。

“不,她是鬼,她是鬼……”崔志毅倒下了,他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崔志毅已经在自己家里了,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床,熟悉的窗帘……

还有那个熟悉的娃娃……

它就坐在餐桌旁,一动也不动。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老公,你什么时候醒的?”妻子从厨房走了出来,围裙上全是血。

崔志毅猛地坐起来:“啊,老婆,你的围裙上怎么会有血?”

“我在给你做饭呀,老公,你等着,马上就做好了,咱们一家三口要整整齐齐的,好不好?”说完妻子又回到厨房忙活去了。

一家三口?

崔志毅糊涂了,他和妻子的孩子流产了,哪来的一家三口。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那个娃娃,伸手捏了捏那张脸,皮肤又光又嫩,真像是玫瑰的花瓣。

当崔志毅把它举起来回摆动的时候,它的眼睛就会一眨一眨的。

他有些后悔买了如此逼真的娃娃,但那个梦却好像是真的。

崔志毅把娃娃放回椅子上,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他拨了小丽的号码,压抑着内心的惶恐想证明那只是一场梦。

伴随着一阵嘟嘟的盲音,很快他听见一阵铃声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小丽的电话,怎么会在厨房里?

天呐!

这不会是真的吧!

崔志毅战战兢兢地往厨房走去,突然听见身后有个诡异尖锐的声音:“爸爸,你要去哪?”

崔志毅机械般地回头,他蓦地瞪大眼睛,那个娃娃活了!

“老公,饭做好了,坐下吃饭!”妻子出现在他面前,就像一具僵尸一样狰狞着面孔!

“这……这……老婆!老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第81章 魔镜劫(十八)

崔志毅想要逃走,可是他忽然觉得,身体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他觉得自己在变轻,同时身不由己的向那张桌子移了过去。

他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妻子把饭菜端上餐桌,那些被切成碎肉的菜鲜血淋漓,那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吃呀!你吃呀!”妻子拿起一块肉塞进崔志毅嘴里,问他好吃吗?

崔志毅木讷地点点头,如同嚼蜡般食不知味,但在这对母女的注视下,他只能硬着头皮把那些恶心的红肉吞进肚里。

吃着吃着,他咬到了一个东西,从嘴里抠出来一看,那是一枚戒指。

嘶……

那是崔志毅送给情人小丽的戒指!

“啊啊啊啊啊啊……”

他忍不住恶心,跪在地上哇地吐了起来,妻子温柔地端来一杯水;“老公,你胃不舒服,喝点水!”

那杯子里腥红的液体,分明是血!

“老公,陪我跳舞吧,女儿说想我们跳舞!”

崔志毅在巨大的恐惧中已经说不出话了,妻子把他拉起来,扶住他的腰,两人就在客厅里跳起舞来,而那个娃娃则露出诡异笑容看着他们。

突然,妻子凑到崔志毅耳旁,从嘴里喷出一股坟墓的气息;“老公,你听……女儿在跟你说话呢!”

“她、她说什么!”

“它说,它想吃了你——”

“啊-----------”

崔志毅惨叫一声,他用力推开妻子冲向房门,他拼命的跑,不停地跑,直到两束强光打在脸上,他才停了下来。

月光惨白惨白地照着大地,北风呼呼地吹着荒草。

崔志毅发现自己正身在荒郊野地里,向身后望去,依然是一片夜色茫茫,根本就没有什么妻子和孩子。

崔志毅表情木讷着,他又僵硬的扭回头来,看着两个跑过来的警察,他又昏了过去。

听到这,雪夜也就明白了,这些天来发生的一切,只不过都是崔志毅的幻觉。

可是她有一点想不通,人家梦游顶多一个晚上,这崔志毅竟然梦游好几天。

你这怕不是梦游,是神游!

鹿炎脸色凝重,向柳燕问道:“你老公买回来那个娃娃呢?”

“我没看见啊!”柳燕看了看丈夫,肯定地说道:“我在家里没看见什么娃娃!”

这就有意思了,难道崔志毅从买娃娃开始就已经在梦游了?

那个玩偶店也是不存在的?

“不!”崔志毅挣扎着坐了起来:“我肯定,我去过那间玩偶店,我还记着地址,就在长安路23号!”

鹿炎略微沉吟,起身道:“趁着现在天色还早,我先过去看看,如果这个娃娃有问题,老板不可能不知情!”

这时雪夜提出要跟崔志毅单独聊两句,鹿炎多少清楚她的脾气,忍不住小声提醒她:“这里是医院,你别乱来!”

“放心,我是那么不体面的人吗?”雪夜嫣然微笑,凤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柳燕也没说什么,就跟鹿炎一起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雪夜和崔志毅两个人,崔志毅开口道:“你想问什么问吧!”

雪夜用尽可能温柔无害的语气说:“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有这样漂亮贤淑的妻子,为何还要在外面乱搞!”

“你就是问这个?”崔志毅好像在看无知少女一样回答道:“让你天天吃一道菜,就算再好吃也会吃腻的,男人不都是这样吗?”

听起来好像貌似竟然有那么一点道理。

雪夜又问:“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结婚?天天出去乱搞不好吗?”

“家里逼婚,没办法!”崔志毅无奈道。

中国父母普遍有逼婚的习惯,让家人来背锅也没毛病。

“你为何不去做个忤逆子呢?”雪夜笑盈盈地问。

“因为我要履行对社会的责任,其实我骨子里是个爱国的人,如果我们都不结婚,谁去响应二胎政策!”说完崔志毅还点点头,坚决地自我肯定。

原来爱国也可以当做出轨的理由!

“你的情人有你老婆漂亮吗?”雪夜好奇道。

“她很一般,是她先勾引我的,如果她没有勾引我,我也许不会出轨的!”崔志毅说。

呵呵……

把出轨的责任往小三身上推,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若是按照这个逻辑,别人在你面前数钱也是勾引你,你就可以去抢劫了?

“你考虑过你妻子的感受吗?你真的在意她受到的伤害吗?”雪夜语速有点快,她有种莫名怒火。

崔志毅慢条斯理地说:“她摊上我了,这就是她的命,就算换了别的男人也一样,不都是结婚么?我出轨了无条件原谅我那种,

结婚么,孩子你带,我还鄙视你的职业理想那种,

结婚么?我性侵了其他女人,你要不离不弃帮我找律师那种,

结婚么,你一离开我就找两个女人3p那种,结婚么?

我出轨了你要且行且珍惜那种……

这就是男人!”

雪夜只是看着他冷笑。

崔志毅露出一丝欣然自得的笑容说:“我觉得,我比他们强多了,至少我不是最渣的那一个!”

妈的!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说我是打你呢?

还是不打你呢?

雪夜的好脾气已经用光了,她攥了攥白皙的手指,深吸一口气:“算了,反正你也动不了,让我爽一下吧!”

“你、你要干啥?”崔志毅惊恐地抱紧被子。

雪夜缓缓解开领口两粒扣子,扬起嘴角说:“谈恋爱么?”

崔志毅愣住了:“你、你要和我谈恋爱?”

“对!”雪夜温柔地说道:“我当你的情人,然后我揍你,

你哭了我还揍你,

你接着哭我就接着揍你,

你往死里哭我就往死里揍你,

揍得快死了我就送你去医院,你出院了我还做你情人,然后再揍你!”

说到这里,雪夜掰扯着手指头咯咯作响,冷冷笑道:“最后被我活活打死,和解不起诉我那种!”

……

病房外面不时有医生护士从柳燕身旁走过,她无所事事地坐在塑料椅上,抬头看着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偷听的鹿老板。

“其实你不用这样紧张,你女朋友那么漂亮,她不会看上我老公这种人!”柳燕揶揄地掩唇笑了笑。

“呵呵……”鹿老板满头黑线,他也只能呵呵了,心说我要摊上这么个阿修罗,想必我前世一定做了不少孽吧!

第82章 魔镜劫(十九)

柳燕又说:“我看雪夜小姐性格那么温柔,你要好好珍惜她呀!”

鹿老板嘴唇一哆嗦:“她温柔?你从哪看出来的?”

“她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小鸟依人的女孩子呀!”柳燕一副女人才懂女人心的姿态说:“这种女孩子呀,偶尔会找点小别扭,那是她在对你撒娇呢!”

“……”鹿老板无语了。

而就在这时,病房内突然传出“啪啪啪”销魂的声响。

鹿老板神经一紧,赶忙拧开门把手,只见崔志毅睁大眼睛一脸懵逼地愣在那,嘴巴半张着,脸上印出数道清晰的指印。

雪夜却像个没事人似的揉了揉手腕,走出来对柳燕露出特有的温柔微笑说:“你老公简直色胆包天,竟然对我动手动脚,这种渣男还是早点踹了吧!”

“我没有啊,老婆,你要相信我啊!”病房里的人激动地大喊道。

柳燕向病房看了一眼,脸上闪过一丝落寞轻声说:“谢谢你,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回想这几年受的委屈,我们女人这辈子最大的幸福无非就是守住一个男人,可到头来只剩下背叛和伤痕,为什么这世界对女人如此不公平!”柳燕哽咽起来,泪水掺杂着爱恨不明的情绪溢出眼窝。

这时,柳燕被一双手托住脸庞,有人在为自己温柔地擦拭泪水。

“天下何处无芳蝶,你又何必单恋一颗草呢……”

柳燕看着雪夜,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别扭。

雪夜期期艾艾地解释说:“我的意思是,其实离婚也没什么的,谁说女人离了男人就不能活了,是、是吧,我原来以为男人出轨,女人也有责任,但我现在发现这都是女人的过错,因为有一种错,叫做有眼无珠!”

柳燕点点头,接过她手里的面巾纸,又说声了“谢谢”。

虽然这样的安慰并不能抵消她内心的伤痛。

一旁的鹿炎实在看不下去了,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你不劝合也就算了,咋还劝人离婚呢!

他从身上掏出一枚符篆交给柳燕,说是保她老公七日平安,然后就拉着依依不舍的雪夜往外走。

“你想什么呢!”鹿炎呵斥道:“那是人家的老婆,人家还没离婚呢,君子不夺人所爱,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雪夜甩开他的手:“不知所谓!”

鹿炎皱着眉头:“不是我说你,你看你瞅柳燕那眼神,瞅谁谁怀孕!”

“滚!”雪夜狠狠瞪他一眼。

“我知道你以前是个男人,一时间不能适应你姐姐的身体,但你不能发展成同性恋呀!”鹿炎语重心长道。

“我喜欢女人,就是为了证明我不是同性恋!”雪夜加快脚步自辩道。

“可你现在是女人的定相,那不成变态了吗?”鹿炎还在说。

雪夜回头怼道:“鹿炎鹿炎!鹿晗的脸,炎亚纶的取向,你才变态呢!”

“我说你是为你好就像你上学老师告诉你学习不是为了老师也不是为了家长而是为了你自己你咋还好赖不分呢……

你赶紧去看看精神科医生吧,有病咱得治,不能讳疾忌医!”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雪夜捂住耳朵。

“那个医生很漂亮的,是个美女哦!”

“真的?”雪夜脚步一顿回头问。

鹿炎哎呀一声捂住自己那不忍直视的双眼,拿手指着雪夜用力点了点:“你看看你这点出息,你可是要成仙的人,我说你啥好?”

雪夜很是纠结地撇撇嘴,那委屈的表情仿佛在说,我知道我是要成仙的人,但喜欢美人我真的改不了!

鹿炎不开玩笑地告诉她:“别忘了你还有情欲劫,就像练功走火入魔一样,自身的情欲会被放大无数倍,一个不留神就会神经错乱疯掉,采阴补阳是可以的,但不能陷得太深!”

一听这话,雪夜心里蒙上一层阴霾,顿时有些心不在焉。

虽然劫是因人而异的,就拿情欲劫来说,对于无情无义的人,拿得起,就放得下。

可是对于雪夜这样百转千回的人,拿得起却未必放得下,这个劫就会变成死劫。

雪夜也曾动过情,而的情欲劫之所以没有被触发,那是因为星海翼死的早,她陷得还不够深。

她对赤泽真理子则是欲多情寡,还没有达到触发情欲劫的条件。

但觉得自己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有爱人和被爱的自由!

这些都是她对生命的美好憧憬和向往。

如果一个人既不敢爱,又不敢恨,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即便成了仙,那也不过是个行尸走肉而已啊!

鹿炎走着走着,看见前面迎面走来两个男人,他从其中一人身上感受到极重的煞气,料想此人应该是个阳间的差人。

他至今仍然记得,那是在1937年的一个秋天,

风儿那么缠绵,

就在那美丽风景相伴的地方……

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当时鹿炎也就是出去打个酱油,结果莫名其妙被巡捕房的警察当成革命党给枪毙了。

就是在当代,遇上警察看你不顺眼,先敬个礼,亲切地露出笑容:您好老乡,我们是人民警察,请出示您的身份证件……

老乡,别跑,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

老乡,站住!再跑我就开枪了……

别tm扯淡了!

那是电影!

现实中打开方式是这样的:站住,身份证拿出来,干什么的?家住哪啊?问你话呢,还敢瞪我?走,跟我回所里去……

你说你走路走得好好的,遇上这号人憋不憋屈?

所以,以鹿炎155岁的社会经验,经过无数次实践证明,遇见捕快、巡捕房、警察这些人必须躲着走。

你有困难可以找他们。

但遇上他们百分百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

当下鹿炎就提醒雪夜小心走位,躲着那两个人。

但雪夜心里还在想着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低着头默默走路。

与此同时,迎面走来的两个便衣也是神行如风,还一边讨论着案子,结果领头的就和雪夜撞在了一起。

“哎呀!”倒在地上的皮夹克男人呵斥道:“你怎么走路的,不长眼睛啊!”

雪夜揉揉脑门,也是火大:“我这还没扶您呢,您这就倒了?”

皮夹克男人阴沉着脸说:“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

雪夜瞧着他冷嘲热讽道:“我看您老摔得可不轻,说吧,要多少钱!”

“雷队,您没事吧?”旁边年轻的警察赶忙扶起领导,拍拍他身上的土。

雷队长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警官证,用瞅谁谁像强奸犯的眼光盯着雪夜说:“我是市刑警队的,我怀疑你身上有违禁物品,小赵,一会儿把这丫头带局里去,好好给我查一查!”

“呵……”

雪夜亭亭玉立地往那一站,冷冷一笑:“包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吓死常威来福和狗了,我包里有颗定时差点你要不要现在就看看?”

雷队长一看吓不住这丫头,心说你这是司马光砸缸,还挺刚的!

第83章 魔镜劫(二十)

不远处的鹿炎很是苦恼,跺跺脚,走过来解围道:“不好意思,我妹妹不懂事,是我疏于管教,两位长官别跟她小丫头一般见识!”

说完他取出那包中华烟每人发了一支,点头哈腰地说:“长官公务繁忙,辛苦!辛苦!”

雷队长脸色缓和了一些,当下没在说什么,就拿起档案袋走进了医院。

走进那间加护病房,雷队长向柳燕表明了身份:“我们是市刑警队的,昨天为了找到你老公,我们有个参加搜救的同事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找着人,我们希望他能提供一些线索!”

按照崔志毅给的地址,雪夜和鹿炎还真找到了这家名叫“人形师”的玩偶店。

此时已经是下午了,店铺透明的玻璃窗上贴着“转租”的广告,大门上着锁。

雪夜趴在玻璃上往里瞧了瞧,她立刻就被这些芭比娃娃一样的人偶吸引住了。

它们或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翩翩少年,

或是中世纪欧洲的英俊骑士,

亦或是花间休憩的美丽少女,

精致得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就在雪夜惊叹这些玩偶的美妙时,鹿炎打电话联系了老板,对方也很快赶了过来。

老板姓潘,是个香港人,开着一辆玛莎拉蒂,穿着十分得体,就是那种很有逼格的中年男人。

潘老板打开店铺的锁链,解释道:“我开这店也不光是为了赚钱,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出于情怀,国内多元文化发展较慢,属于萌芽期,一般都是毛绒玩具卖得火,不过用不了几年,我相信这块市场一定能有所收获,但最近生意上出了点事情,所以就不打算做了!”

虽然老板解释得振振有词,鹿炎却捕捉到对方脸上的无奈。

说什么生意上出了问题,一定是有什么隐情或苦衷才对吧?

真正走进这家店铺后,雪夜发现这里处处上演着创意与灵感的碰撞,人偶的造型有早期的莎翁系列、中期的太阳系系列以及最近的大天使系列、风格多以写实真人风为主,将天马行空的奇幻元素与结构严谨的人体雕塑完美融合,造就出一个个美丽的艺术品。

这些玩偶实在太“biu特fou~”了。

不过鹿炎对这些人形玩偶倒没那么感冒,他只想尽快多传授雪夜一些经验,自己也能周游世界去开阔一下眼界。

一回头,他就看见雪夜一副投资商的嘴脸,在那热情如火地和潘老板聊了起来。

你这些玩偶是自己设计的吗?

创意灵感来自哪里?

招不招加盟商啊?

可不可以股权投资啊?

……

潘老板也是一副奸商嘴脸。

我有自己的工作室。

创意灵感来自杜莎夫人蜡像馆。

我不招加盟商。

但如果是股权投资可以谈。

……

鹿炎就郁闷了,

这是在干嘛呢?

说好了是来走访做调查的,咋还谈上生意了?

当下他走过去拉开雪夜,小声呵斥道:“你还知道北在哪吗?”

雪夜朝北边指了指。

“原来你还知道北在哪呀?我以为你连北都找不着了!”

雪夜一窒,悻悻地撇撇嘴,就矜持了一下,向老板询问起来:“前几天是否有个姓崔的顾客,来买过一个娃娃?”

潘老板也是一愣,这画风咋还突变了呢?

“二位怕不是来谈生意的吧!”潘老板立刻警觉起来。

“刚才是,现在不是了,但一会儿还可以接着谈!”雪夜说,然后指了指身旁的鹿炎:“我这位朋友姓鹿,鹿杖客的鹿……”

鹿炎瞪了雪夜一眼,正色说:“还是我自己介绍吧,我姓鹿,是咱们当地的风水法师,听说你日前卖出去一个红衣娃娃,可有此事?”

潘老板叹了口气,然后摘掉假发,指了指自己英年早秃的脑袋说:“那个娃娃,它可把我害苦了!”

原来,潘老板本身读的专业是雕塑,很擅长将写实雕塑技巧用于人形之上,对人偶有一种特殊的喜爱。

说起这个娃娃,却并不是出自潘老板的手艺,而在1998年的时候,他在台湾的一起事故现场找到的。

也不知当时怎么鬼迷心窍,潘老板觉得这个娃娃特别美丽,就将娃娃藏了起来。

在那之后,他的生意越做越好,可身体却越来越糟,不仅疾病缠身,夜里还总是被噩梦惊醒。

潘老板意识到,那场事故太惨烈了,一定是娃娃死去的主人在作祟,于是就在几天前,他忍痛烧掉了娃娃。

可是恐怖的事情在不久之后发生了,那天的一个男人来到店里,指着曾经摆放红衣娃娃的空地说,他很喜欢这个娃娃,形容的和潘老板毁掉的那个娃娃毫厘不差。

可是,那个娃娃明明已经被自己毁掉了呀?

而那里,也分明就是一块空地呀?

潘老板当时被吓坏了,本来打发掉这个人,但对方死缠烂打,无奈潘老板只能迎合他收了2000块钱,然后他就看见对方抱着不存在的娃娃回家了。

打那以后,潘老板关闭了店铺,也不打算继续开下去了。

听了潘老板的叙述,基本和崔志毅的描述相吻合,说明对方没有撒谎,而且也没必要撒谎。

这样看来,崔志毅确实是自打离开人偶店之后就开始经历幻觉。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娃娃究竟是什么来历?

“你不是想知道这个娃娃的来历吗?”鹿炎似乎能看穿她的心思,拉起雪夜的手就往门外走。

雪夜挣脱了两下:“你要去哪呀?”

但鹿炎根本不理会自己,甚至都不给她时间去跟潘老板打声招呼。

两人离开了人偶店,回到车上,雪夜问起这个娃娃的事情。

“别问,我现在就带你去找这个娃娃!”鹿炎发动了车子,沿着大街缓慢地驶去。

雪夜突然想起自己的车还停在饭店门口,不禁有些担心。

她倒不是担心被交警贴罚单,

她是担心被城管贴单。

虽然没多少钱,但是交罚款很麻烦。

不过对于这种仿真人偶,雪夜还真有投资的打算。

十字绣之所以卖得贵,就因为是纯手工的。

买个十字绣也仅仅只是一个绣花工艺品,但人偶又不一样,

欣赏这种人偶不仅是种视觉享受,还可以寄托给人类独特的感情。

她相信,一定会有很多人希望拥有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偶,或者拥有仿照喜欢的人做成的人偶。

第84章 魔镜劫(二十一)

雪夜还计划将这种工艺向手工奢侈品的方向发展,就如同蜡像一样,比如定制自己喜爱的明星甚至是自己,虽然无法批量生产,可一旦打出品牌,除了人偶本身实用价值,还具有收藏价值。

万一遇到鹿炎所说的‘缘分’,就可以用加盟商的形式,供养几个阴差来获取封魂石。

她心想,等回头一定要把这个事情谈下来。

……

此时的人偶店里,正在吧台前打听情况的鹿炎说道:“那个娃娃之前摆在什么地方?带我们去看看吧!”

“哦,好的,你跟我来!”潘老板答应着,忽然咦了一声:“雪夜小姐呢?”

鹿炎一回头,身后竟然没人了。

“雪夜,雪夜……”

鹿炎急吼吼地喊了几声,也没有人答应。

走出房门,也没看见她的影子。

“阿西巴!”鹿炎跺跺脚,他意识到这丫头出事了。

刚才只顾着听潘老板说话,自己竟然不知道雪夜是在什么时候失踪的。

潘老板说:“你别急,雪夜小姐可能趁我们说话的时候出去了,要不你给她打个电话?”

“这丫头,一点都不让人省心!”鹿炎跺跺脚,拿出手机拨打雪夜的电话。

可电话里却显示无人接听。

潘老板看他急三火四的样子,不由奇怪:“雪夜小姐又不是个小孩子,不会有事的!”

鹿炎也顾不上不理他,来到路边的菜摊,向老板打听起来。

“你刚才是否看见,有个女孩子从那间人偶店走出来,就在刚才!”

“你买点黄瓜呗?”菜摊老板说。

鹿炎丢给对方十块钱,菜店老板这才印象深刻地描述起来:“有的,那个女孩子提着白色的包,

银灰色风衣,

白色中长款修身毛衣,

身材1米75差不多,

胸围应该有c罩那么大,

穿白色高跟鞋,

烫了卷发,

戴一对金色大环圈耳环,

左手银色手链,

卡姿兰大眼睛水灵灵的,还戴个十字架项链,长得可带劲儿啦,

我也就只看了一眼,其他记不清了!”

我去!

你这也叫看了一眼?

鹿炎急道:“她往哪去了?”

菜店老板往东面的站台一指:“我看她上了75路公交车了!”

鹿炎心里一寒,75路是往乌头山方向去的公交车,当下急三火四地向车子走去。

“老板,你的黄瓜!”

“不要了,自己留着用吧!”

现在的雪夜正经历魔镜之劫,这山上有魔。

内魔加外魔,对于雪夜来说,即便有修仙的造化,也是凶上加凶。

“高人请留步啊!”潘老板追上来,问自己这个事情如何解决。

“在解决这事儿之前,你这间店就先关着吧!”说完,鹿炎发动了车子,一脚油门,朝75路公交车的方向追去。

很快,鹿炎已经追上了前面的公交车,他急忙加速,在公交车前面赶到站台。

等公交车门一开,鹿炎就嗖地一下蹿上去。

司机就不干了,非要他回来投币。

鹿炎也不理,走进车厢,只见雪夜痴痴地望着街道,看得十分入迷。

就算现在自己亲她一口,恐怕她也不知道。

于是……

鹿炎慢慢朝她贴了过去……

然后……

鹿炎不动声色地取出一道符篆,往雪夜身上一拍。

“我怎么在这儿?”雪夜恍然惊觉,茫然地看着鹿炎,她发现自己在公交车上。

“我看你是着了魔了!”说完,鹿炎就把她拉下车。

是的!

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

这是去送命的车!

雪夜不禁有些后怕,自己刚才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觉?

要不是鹿炎及时叫醒自己,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两个人站在公交站台,凝望着那座夕阳下血色的乌头山。

鹿炎递给雪夜一根香烟压压惊,又帮这个九等烟民点着火,一起吐出烟圈。

“发现没?”鹿炎总结道:“只有魔障的人才可能看见那个娃娃,或者说它会主动寻找那样的人,趁人意志力放松的时候把人引上山去。”

“嗯。”雪夜点点头,她也发现了。

鹿炎继续说道:“不管是魁魅魍魉还是什么妖魔鬼怪,都不可能附在没有生命的物体上的,我猜这个东西是被人封印在娃娃里的,人偶店老板烧了娃娃,才释放出里面的东西!”

“你知道这东西的来历?”雪夜问,同时她想起日本关于神隐的传说,那是一种专门迷惑人类的妖怪。

鹿炎闷头吸着烟,徐徐地说:“这种东西,在台湾叫魔神仔,在日本叫神隐,在咱们中国……这叫阴魔!”

“虽然叫法不一样,但都是一种东西,

这山上,有魔!”

“山上这些阴魔到底是怎么来的?”雪夜向鹿炎问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鹿炎解释说,这些阴魔是从台湾流传过来的,而台湾道教,属于中华道教的一个重要分支。

台湾群众信仰道教非常普遍,大的城镇建有众多规模宏大的道教宫观,几乎每个村庄都有道教小庙。

据1994年12月9日台湾《中华日报》报导,台湾道教庙宇共有八千余座。

修道的人多了,渡劫的人也多了,渡劫失败而走火入魔的人同样也不少。

这些阴魔,就是那些没能渡过魔镜劫而走火入魔的人。

至于阴魔为何会被封印在娃娃里?

是谁封印的?

鹿炎也不清楚,但这些外来物种跑到自己地盘上搞事,他也不能坐视不理。

至于潘老板那间铺子里不存在的娃娃,也只有解决了山上的阴魔才能彻底消失。

最后,鹿炎将雪夜送去他们吃过饭的餐馆。

“那只树魈已经报了仇,明天我去趟雁北村,收了它,了结这段缘法,你就不要去了!”鹿炎递去一枚折叠好的符篆:“那些阴魔已经盯上你了,这枚符篆可保你七日安神,你也不是小孩子,自己的魔镜劫要当一回事!”

雪夜接来符篆,说声“谢了”,下车时问了句:“如果需要我帮忙,你就吱个声!”

“吱!”鹿炎确实需要个帮手。

但又很是纠结:“那你的魔镜劫怎么办?”

“劫缘险中渡不死不回头!”雪夜决心坚定地说道:“与其让这个劫一点一点折磨我,不如一步到位!”

鹿炎狐疑地看着她:“你是打算置身险境而后生,利用这乌头山上的阴魔助你渡劫?”

雪夜点点头,露出笑容自信而无畏,她就是要沉沦在阴魔制造的梦境中,去战胜自己恐惧的东西。

第85章 魔镜劫(二十二)

鹿炎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人在梦中是无意识的,哪怕你梦见世界末日,梦见全人类死绝,都会当成是真的。

很少有人在做梦的时候还知道自己在做梦,然后强行去改变梦境的剧情,除非这个人有逆天的意志力。

但他不是事主,既然雪夜已经决定了,鹿炎也不好说什么。

“那只树魈没有枉害无辜,你可否放过她?”雪夜迟疑地问道,正是因为有过这黑暗带来的痛苦,她才想帮助那些绝望的人。

“天道无情,无需多言!”鹿炎很明确地给出了自己的态度。

雪夜轻轻‘哦’了一声,就在她走向自己的车时,却看见了恐怖的一幕。

京!州!市!城!市!管!理!行!政!执!法!违!法!停!车!告!知!单!

真正买了车之后,雪夜才发现,在国内开车一点都不方便,还不如双轮电动车。

停车贵也就算了,还特别难。

如果李白有幸活在今天的中国都市,他应该不会为蜀道的巍峨险峻而蹙眉。

啊!停车难,难于上青天。

翌日一早,雪夜没有去联系那个精神科医生,鹿炎的符有安神辟邪的作用,这一夜她睡得很好。

但是出于某种担心,她开车去了雁北村。

不是担心鹿炎收不了那只树魈,

也许是因为莉莉的经历跟她很像,所以雪夜很担心变成树魈的莉莉被鹿炎给收走。

说到底,只是因为同理心。

黄家的树林不在村子里,确切的说,是距离村子尚有几公里的南山坳。

由于不清楚黄家果林确切的位置,雪夜找了一个叫二丫的姑娘给自己带路,顺着乡村土路开了没多久,车子已经来到了山脚下。

从这里可以看见一片片规模不大的果园,里一片绿色盎然,生机勃勃。

走在如茵的草地上,雪夜被晨雾未散的露水沾湿了发梢,周围都是歪歪扭扭的桃树,形成一幅奇形怪状的诡异景象。

山杏一路上神情紧张,东瞅瞅,西瞅瞅,手里还攥着锋利的镰刀,看得雪夜一脸不解。

这果园里莫非有什么野兽?

山杏告诉她:“这山上有野猴子,虽然不祸害果园,但毕竟是畜生,还是小心点为好!”

雪夜听后觉得很奇怪,按理来说,猴子最喜欢的就是桃子,莫非这些猴子通人性?

它们也晓得农民种桃辛苦,而且还以不劳而获为耻?

动物的觉悟都这样高尚的吗?

果园里的桃树还没有开花,在山杏的带领下,雪夜很容易就找到了黄家的小屋子。

这是一间小瓦房,本来是用于看守果园的,门口拴着一只大狼狗,不停地对两人狂吠。

黄诚家里的皮卡车就停在门口,但似乎家里没人。

“黄二叔?”

山杏朝屋里喊了两声,走过爬窗户看了看,回头冲雪夜摇头道:“家里没人,可能下地干活去了!”

雪夜猜测,这一家子人可能变成桃树了。

但黄诚的妻子和儿子去哪了?

不过想到山杏一个女孩子,胆子小,一会儿看见什么恐怖的场景别再给人家吓坏了。

雪夜从钱包里取出一百块钱,先将她打发走了,自己一个人在四处转了转。

穿过房子后面的菜地,雪夜脚步一顿,眯着眼睛向前方看去。

只见黄诚的妻子李谷平就站在菜园边上,小儿子黄岩坐在地上,正捧着画板沙沙地描绘着什么。

随着雪夜的靠近,她发现李谷平神色呆滞,目光痴痴地看着眼前的三颗桃树。

那三颗桃树穿着衣裳,竟然都是人的形状,开满了粉红色的小花。

从这三颗桃树的衣服来看,雪夜很容易就能分辨出黄诚、黄鹤以及那个老太太。

黄诚保持着手握斧头的姿势,似乎是想砍断那变成树的父亲,但在砍树的过程中自己也变成了树。

雪夜从李谷平身旁走过,来到少年的面前。

少年左手稳稳地握着画板,右手捏着一根铅笔,正在纸面上娴熟而轻巧地游动着,笔触柔和细腻,那跃然纸上的,赫然是那颗桃树。

“你已经报了仇,还有未了的心愿吗?”雪夜蹲下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

“你是来收我的,对吗?”少年抬眸道,目光清澈而平静。

“正是!”

这句话不是雪夜说的。

她回头,只见鹿炎向这里走来,还背着一个背包,里面装满了家伙什。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说罢,鹿炎双手一抖,扯出一条串了五帝钱的红绳,一脸肃杀地对少年说道:“种其因者,须食其果,今日我便消了此业,你可有话说?”

少年向母亲望了一眼,收回目光,微微摇头。

鹿炎正要动手时,忽然被雪夜一把握住了手腕:“不行!”

鹿炎跺跺脚,无限苦恼地说:“给我点面子,别捣乱行不?”

“我不能让你得逞!”雪夜说。

鹿炎就郁闷了:“我的姑奶奶,她是妖,我是友军,收她是天经地义!”

雪夜却说:“她来到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体会人世间的温暖,为何不能给她一个机会?”

鹿炎不开玩笑地说道:“你今日放过她,就是是逆天道违自然,虽有仁慈之心,却行乖悖违戾,你自己的业都没消呢,会起法的!”

雪夜握着电棍,词锋不让:“我相信初心本善,至于日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也是我自食其果,与你无关!”

噼噼啪啪~

电棍闪烁着光亮。

“我去!”鹿炎吓得跳开一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嘴唇哆嗦一半天。

未了,一声叹息:“妇人之仁!”

鹿炎拉开神志恍惚的李谷平,从背包里取出汽油瓶,一把火将那三颗桃树烧了。

雪夜对少年露出些许温暖的笑容:“我知道你本性善良,你我都清楚,到底经历过多少失望才分裂出今天丧心病狂的你!”

少年眼眸中渐渐蒙上一层喜怒哀乐的情绪,他向雪夜伸出手,在手心里有个铃铛。

雪夜将那枚铃铛送给了少年,微笑说:“我们是因为黑暗而黑暗,要心怀希望的活着,这世界非黑即白,去活出邪恶与善良并存,悲哀与壮丽同在的人生,只有经历过痛苦,才能温柔地对待他人。”

少年也露出了笑容,颊旁还有一对可爱的酒窝,就像云破日出的那一道光。

雪夜摸摸他的脑袋,然后走到李谷平身边,从兜里掏出一根女士香烟,优雅地掏出火机点上。

“你很幸运,他们都死了,你还活着!”

李谷平转头看着她,轻声问:“她为什么不杀了我!”

雪夜告诉她:“在孩子眼里,母亲是把她带到这世上的人,虽然憎恨,但你毕竟是她的母亲啊!”

李谷平在那站了一会儿,忽然掩唇啜泣,幽幽地哭了起来。

雪夜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位母亲,同时又想起自己的母亲,就劝她说:“在这个世界上,能化解怨恨的,只有爱!”

鹿炎经过两人身旁时,没好气地哼道:“走吧,活菩萨!”

而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唤:“姐姐!”

第86章 魔镜劫(二十三)

雪夜回头看去,黄岩从后面追上来,将那本画册交到她手里,然后又飞快地跑回母亲身边。

雪夜笑了笑,只当是个小礼物。

走在前面的鹿炎回头道;“我跟你赌一块钱,这孩子用不了多久就会离开这里,因为一个坦荡的生命,不需要你可怜,也不需要你给她机会!”

“我只是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其他不重要!”雪夜似乎心情特别愉悦,迈着轻快的脚步转了个圈,冲他俏然一笑:“我刚才用电棍吓唬你的,下次不用躲那么快!”

鹿炎撇撇嘴,哼了一声,心说我信你个鬼!

两人下了山,雪夜从车里取出两瓶矿泉水,一瓶递给鹿炎:“乌头山上那些魔,你打算怎么办?”

“等找到它们再说吧!”鹿炎将自己那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雪夜。

然后,他接过对方手里的水,拧开后喝了一口,说:“昨天柳燕给我打电话,说警察也在调查这事,最近失踪了很多人!”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乌头山?”雪夜问道,随手翻了翻黄岩给自己的画册,她发现里面画了很多猴子。

“就这两天吧,乌头山上也有很多魈的!”说完,鹿炎神神秘秘地告诉她:“你知道鬼面魈吗?形如猿,长有獠牙,全身黑毛!”

“你说得是这个吗?”雪夜递来画册。

“这是……”鹿炎愣了一下:“鬼面魈!”

鬼面魈,是山魈的一种。

《山海经·海内经卷》有记载:南方有猿人,人面长臂,黑身有毛,反踵,见人笑亦笑,脣蔽其面,因即逃也。

这种鬼面魈一般十几只一群,十分聪明,通达人性,只不过长得很丑,才被称为鬼面魈。

简单概括:我很丑,但我很善良。

雪夜和鹿炎仔细看了这本画册,原来这里描绘的是莉莉死后,父亲将她的尸体埋在了果园里,却被来果园玩耍的鬼面魈看见了。

这些鬼面魈将莉莉的尸体挖出来,然后搬去了乌头山,埋在一株成了精的桃树下。

经过14岁的滋养,莉莉才终于化作树魈,得以完成复仇。

难怪山杏那丫头说果园里有猴子,想来她是把鬼面魈当成了野猴子。

看过鬼面魈帮莉莉复仇的故事,雪夜不禁感叹:“连妖怪都如此有爱,这简直就是现实版的人猿泰山呀!”

“你说的那是金刚吧,人猿泰山明明就是人好不啦?”鹿炎轻飘飘地吐槽道。

不管是金刚也好,人猿泰山也好,总结下来,这个故事有点暖。

两人回去时途径雁北村,雪夜又看见那些非法胎儿鉴定的广告,心里很不舒服,想着有时间得花点钱找媒体曝光一下,给那些不作为的执法部门施加压力。

想着这些念头,她本来开车开得好好的,谁知道有个人不长眼睛,突然就从一户村民家的院子中闪了出来。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雪夜反应何等迅速,一脚刹车稳稳地停住,对方也是身手灵活,一招平沙落雁式就扑向一旁。

雪夜将手刹一拉,赶忙下车去瞧,只见那个穿皮夹克的男人距离车头还有一米距离,想来是没撞上。

“你怎么开的车?没长眼睛啊?”男人骂骂咧咧地吼道。

“我还没撞您呢,你就倒了?”雪夜瞅着对方,觉得有些眼熟。

这时,一名警察赶忙跑过来,扶起皮夹克男人,拍拍他身上的土:“雷队,您没事吧?”

“又是你?”雷队长怒瞪着雪夜,他认出来了,上次在医院也是这个女人撞倒了自己。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我了!”雪夜冷笑不止。

哎呀?

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挺横?

“我怀疑你车上有违禁物品!”说完,雷队长板着脸对手下吩咐道:“小赵,搜搜她的车!”

“哎,好嘞!”小赵当即照办。

后面的鹿炎也跑过来,赶紧掏出香烟:“长官辛苦!长官辛苦!”

“别来这套!”雷队长接过香烟,指着鹿炎对手下说:“还有他的车!”

我让你行不更名,

让你坐不改姓,

我再让你横!

雷队长悻悻地看着两人。

鹿炎就郁闷了,特苦恼地看着雪夜,跺跺脚,心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就不能识相点吗?

很快,小赵就将鹿炎的背包提了出来:“好家伙,这里面都是啥玩意啊?”

雷队长接过背包一看,只见里面全是法器,有些东西从成色上来看,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头。

“摸金校尉!”雷队长拿手指了指鹿炎:“你小子有点意思啊!”

鹿炎哭丧脸说道:“冤枉啊长官,我不是盗墓贼,这都是上一辈的老古董,我寻思拿出来卖钱的!”

“队长,有发现!”小赵从雪夜的车里找到一个小瓶子,兴高采烈跑过来:“藏得很隐秘,肯定是违禁物品!”

“这都被你发现了!”雪夜小声嘀咕道,脸颊有些微微泛红。

雷队长拿起瓶子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rush

“这是什么?”

“你眼睛长后脑勺了是吗?自己不会看呀!”雪夜没好气的说。

鹿炎眼巴巴的心里着急,那到底是个啥呀?

雷队长用瞅谁谁像毒贩的眼神盯着雪夜,当下拧开瓶盖子,深深吸了一口。

他登时一阵晕眩,全身的血管在不到一秒内得到扩张,心脏就砰砰砰地跳了起来,接着脸色潮红,竟然莫名兴奋起来。

“新型毒品!”

雷队长身体晃了晃,严肃道:“把他们两个给我铐起来!”

鹿炎蒙了,大呼冤枉:“不关我的事,我不认识她!”

然后,

两人就被戴上了锃亮锃亮且冰凉的银手镯。

威武威武威武威武……

京州市长安区公安分局刑警支队。

这几天以来,一系列离奇的失踪案一直在雷霆的脑海中徘徊,已经有好几个晚上没有合眼了,此刻他正在副局长办公室汇报工作。

“坐吧,你们一中队出什么案子了?”彭副局长给他倒了杯热水。

雷霆客气一下,只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最近发生了几起人口失踪案!”

“是刑事案件吗?”

雷霆打开卷宗递过去:“不能确定,但有点邪门!”

彭副局长接过来一看,里面是人口失踪报案登记册,但由于没有立案,均是初步登记记录。

接着雷霆就说起了他掌握的情况:“这一个多星期,一共有七个人在当地派出所报案,称家人无故失踪,后来这些报案的人也失踪了,家里的牲畜和农田都还在,就在前两天,我们定位了一个失踪人员的手机号码,人是从乌头山找回来了,但我们有一位参加搜救的同事失踪了,今天我们去他家里,连他家人也失踪了!”

第87章 魔镜劫(二十四)

“乌头山?”一听说人是在乌头山失踪的,老副局长的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乌头山那可是一片无人区啊,从1954年开始,那座森林里发现了不少白化动物,无数猎人、采药人深入其中,却无一人生还,老辈人传说那有座阎王殿,至今采药人还流传着一句话,采药不过雾隐河,幽冥摆渡回不来,这件案子很棘手啊!”

雷霆也皱眉道:“就是因为太棘手了,我才来找您请示的!”

老领导毕竟是从基层一点一点爬上来的,办案经验老道,绝不是靠关系上位的官油子,他放下手里的案件资料,给出了指导性意见:“案件的性质和案情基本已经明朗了,这可能是一起邪术犯罪!”

雷霆厚颜地笑了笑:“在这一点上,我们是英雄所见略同!”

在雷霆看来,汉东省地理位置特殊,在全国是出了名的犯罪省,不仅仅只是贩毒活动猖獗,传销泛滥,其他性质的案件也层出不穷,像东南亚的降头术、苗族的蛊术、以及一些民间的巫术,都可以用来犯罪,所以才有了不可言说的邪术犯罪的概念。

老副局长赞赏点点头,说道:“这几年我也在反思,总觉得在很多案子上,处理的手法都欠缺火候,应该吸取教训,执着的不相信迷信,也是一种迷信,其实只要能够为案子提供线索,迷信也是破案的手段!”

雷霆闷着头不说话,就等领导的指示了。

老副局长拿起杯子,呷了口茶水,适时地再度提出了指导意见:“记住,处理这种案子不能蛮干,要依靠群众的力量,千万不要小看了民间的奇人异士,可以联系一下宗教文化局,或者你再看看其他方面的术士,经费方面,我来争取!”

雷霆起身和老副局握了手:“感谢副局的信任和支持!”

老副局长又重点强调一句:“但是要注意,办案过程不宜张扬,一会儿我和林业局那边打声招呼,方便提供人手,都是森警大队退下来的军人,对丛林作业比较有经验,无论发生何种情况,以保证调查组的安全放在首位,实在不行,我去跟郭局协调一下,看能不能联系一支专业的搜救队!”

“明白!”

雷霆朗声应道,只要得到领导的支持,办起事来心里就有底了,但是不到万不得已,盖子还是得捂得严一点,只要局部不出事,啥都好说。

这是作为一名基层小领导的基本觉悟和素养。

毕竟嘛,要和谐!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雷霆想起上午带回来的两个人他对那个叫鹿炎的道士很感兴趣,要知道那一背包的法器都是古董,有些沁出鲜血的印记,绝非天桥上算命的神棍可比。

至于那个叫雪夜的女人……

雷霆一时还没看出来有什么名堂,也不确定那一小瓶神秘药水究竟是不是毒品,于是便以此为由将二人带回来了。

现在估摸着,这两人的底细应该已经查清楚了。

雷霆叫来了小赵:“上午我们回来那两个人,底细查清楚了吗?”

小赵给领导倒了杯茶水,兴奋地说:“查清楚了,我说了您可能都不信,这两人还真不是一般人!”

“哦?”雷霆来了兴趣:“快说说,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前段时间逃到咱们省的那个通缉犯,您还记得吗?”小赵惊奇地说道:“我在这个女人的包里发现了电棍,经过atm监控对比,她就是制服歹徒的反制女神!”

雷霆当然清楚那件事,一个月前,公安部下发了一个a级通缉令,悬赏十万征集线索。

凶手专门挑女性下手,抢劫财物,先奸后杀,在各地犯案多起,不久前刚流窜到京州市,却不料在实施犯罪的过程中被受害者用电棍击晕,就此落入法网。

最惊奇的是,这名受害者制服歹徒后,用歹徒的手机报了警,连指纹都未曾留下,不过银行atm机排到了整个过程,

这件事还曾被炒上了微博热搜,被广大网友称为“反制女神”,现在警方的十万块钱悬赏金都没人领。

雷霆狐疑说道:“你确定吗?这可关系着十万块钱奖金呢!”

“肯定没错,我已经审过她了,她也承认了,过程描述得基本吻合,我还查到,事发当晚她曾住过附近的酒店!”

说着,小赵将神秘的药水瓶取了出来:“经过化验科的检验分析,这东西叫亚硝酸盐,是美国生产的一种催情药,虽然没有郭嘉食品药品监管部门的正式许可,但不属于违禁品!”

“……“雷霆满头黑线,要知道他可是试过这亚硝酸盐的药效的,便又问:“那丫头身份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小赵接着说:“这丫头是北方一个集团公司老板的千金小姐,是来这考mba的,脾气可大了,咱还是赶紧把人放了吧!”

雷霆也感到很是头疼,毕竟人家又没有违法犯罪,真的刚起来自己是要挨批的。

他又问:“那个道士呢?”

“那个叫鹿炎的是本地人,开了一间玉石店!”小赵补充道:“两人都没有前科,其他的我再去查一查?”

雷霆说不用了,抬头看看墙上的表,这都快吃午饭了,当下两人就去了一中队办公厅。

此时办公厅的刑警们正陆陆续续地往机关食堂走,由于小赵已经特意关照过众人,所以也没人理会雪夜和鹿炎。

相比一脸丧气的鹿炎,雪夜可悠闲了。

她坐在椅子上玩着手机,双腿就那么往办公桌上一搭,线条优美的高跟鞋不时地抖动一下,衬托得足登精致。

看见雷霆走进来,鹿炎踢了下雪夜的椅子,立刻起身打招呼:“长官好!”

雪夜依旧我行我素,坐姿都没有收敛,双手噼噼啪啪地按着手机,看得雷霆就皱起了眉头。

这可是公安局,你还真当是你自己家?

但雷霆没跟她计较,这种女孩子一看就是欠缺家教,从小就被娇惯出任性放肆的坏毛病。

可话说回来,如果不是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换做其他乖巧贤淑的女孩子,只怕几天前就已经被歹徒奸杀了。

小赵赶紧打了圆场:“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你们没吃饭吧,一起去食堂吃点吧?”

雪夜这才将修长的腿从办公桌上撂下来,冲雷霆一伸手,不客气地道:“东西还我?”

第88章 魔镜劫(二十五)

雷霆一愣:“什么东西?”

“r—u—s—h!”

提起那瓶催情剂,雷霆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自己都觉得害臊,这姑娘家家就没点羞耻心吗?

鹿炎赶忙堆着笑脸说:“反正也不值钱,不要了!”

“谁说不要了?”雪夜悻悻道:“那可是我在华盛顿买的顶级货,国内根本买不到!”

“没人要你这破东西,你们现在这些小姑娘啊,花样可真多!”说完,雷霆冷着脸催促小赵赶紧把东西还给人家。

“那个……长官公务繁忙,吃饭不必了,我等小民就不给长官添麻烦了!”鹿炎给雪夜使眼色,暗示她赶紧走。

雷霆哪里肯轻易放走他们,非要留两人吃顿饭,雪夜倒没鹿炎那么多顾虑,反正不吃白不吃。

食堂里坐了七八桌警察,正在小声说着话,不时地向雪夜看上两眼。

毕竟机关食堂突然来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很多年轻警察都有些坐不住了。

雪夜第一次来公安局蹭饭,一双眼睛就忍不住望来望去,流连在那些英姿飒爽的女警身上。

虽然她对大陆警察有很深的怨念,却并不讨厌女警。

只是可惜,没有让她心动的。

小赵忙前忙后地给两人打了饭,今天食堂的饭菜也是格外丰盛,有红烧带鱼,宫保鸡丁鸡丁,鱼香肉丝,炝拌土豆丝和萝卜汤。

“别客气,吃完了还有!”小赵热情地说道。

“我当然不客气了,这都是我们纳税人的钱!”雪夜嘟囔着,拿起筷子,大口美美地吃了起来。

而鹿炎则是端坐如淑女,小心翼翼的从盘子里挑出几片菜叶,放进嘴里,细细的咀嚼着,显得很是拘谨,就跟那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雷霆扒拉了两口饭,就主动打开话题:“你这丫头有两下子啊,那样穷凶极恶的歹徒都能给制服了,这心理素质不当警察真可惜了!”

雪夜咽下嘴里的食物,轻讽道:“你们是否想过,那些被侵害后惨遭杀害的女孩在临死前,也曾哭哑了嗓子渴求着救援?

她们在无法瞑目的那一刻,血泊中的双腿在泥土中留下挣扎的痕迹,是有多么绝望?

活在当下,如果没点生存技能,难道指望你们警察给我未寒的尸骨伸张正义吗?”

听到这样的话,雷霆始料未及,瞅瞅雪夜那一脸的倔强,

那撅起的小嘴,

气鼓鼓的香腮,

冷傲的眼神,

桀骜俏丽的身姿……

多一分就是泼妇,少一分则是婊气!

这丫头却是刚好不多不少恰到好处,给人十足的个性感。

再联想到她面对歹徒时的冷静从容,下手狠辣干脆,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造就的?

雷霆越看越顺眼,竟然觉得特别可爱,笑了笑说:“你觉得警察应该怎样?”

雪夜眼里流露出悲哀:“你们只是维稳的工具而已,我对你们没有什么期望!“

说完,继续吃饭。

这番话刺进雷霆的心里,纵然再可口的饭菜吃进嘴里,顿时有种咀嚼着人血馒头的感觉。

他侦破过很多恶性凶杀案,女性受害者居多,也亲眼目睹过很多美丽的身体沾满了泥土和血液。

但这些场景只是工作的一部分,

他在办案中不会有太多感情,多余的感情会影响判断力,那样干不好工作。

也许正如雪夜说的一样,自己是冷酷的政治工具,警察仅仅只是工作而已。

吃过了午饭,雷霆将两人请进自己的办公室,准备谈点正经事。

还没开口,鹿炎就坐不住了:“长官,你看饭也吃过了,您就把我们给放了吧!”

雷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笑了笑:“这话说的,你们又没违法犯罪,带你们回来是例行询问,你们想走我还能拦着不成?”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了!”鹿炎当下就拉着雪夜往外走。

“站住!”

雷霆沉声喝道,心说我跟你客气一下,你还真敢走?

你也太想当然了吧?

你真以为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

雷霆就拿出审问犯人的气势,很有威严地坐在那,眼珠子瞪得如同铃铛一般大,狠狠地盯着两人。

我看你敢给我走出去试试看?

在雷霆的威势下,鹿炎当场就萎了,只得拉着雪夜回来乖乖坐好。

雷霆立刻缓和脸色,亲切地说道:“咱们呢,也算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嘛,谁还没有个三灾五难的,以后要是遇上什么事,雷哥我好歹也能帮上点忙!”

鹿炎点点头:“对对对!”

“咱们也算朋友了!”

“是是是!”

“朋友有难,就得仗义相助!”

“嗯嗯嗯!”

雷霆将手拄在办公桌上,忽然就笑了:“你雷哥我,现在就有点麻烦!”

“您有话直说吧!”鹿炎耷拉着脑袋。

当下雷霆就将案件材料递了过来,饶有兴致地说:“乌头山那边情况挺复杂的,老一辈人都说那地方不干净,

你不是道士吗?

你帮我分析分析,

这为何去过乌头山的人都失踪了?

咋还全家人都不见了?

这太他娘的邪门了,传销也没这么狠啊!”

鹿炎小声道:“你们警察应该不信这一套吧!”

雷霆笑道:“信不信是一回事,在特定情况下又是一回事,其实不管是迷信还是空穴来风,对于侦查案件并没有区别,都是引出线索的信息而已,你说说你的观点,我也就是听一听!”

鹿炎问:“您听过为虎作伥这句成语吗?”

雷霆点头道:“听过,为虎作伥和助纣为虐都差不多,比喻充当恶人的帮凶,咱这点文化水平还是有的!”

接着鹿炎就讲起了“为虎作伥”的故事。

话说一个小山村里有一户人家,家主是个老汉子,家里还有长子、小儿子、儿媳和他的老伴。

有一天,老汉家的长子、儿媳和老伴全都被老虎吃了,家里只剩下了老汉和小儿子。

晚上小儿子睡觉,梦见母亲给他托梦,说某山某树下有金子,取来可吃用不尽。

其实,母亲死后已经成为伥鬼了,她想引诱自己的小儿子给老虎吃。

但就在这时,已经被老虎吃掉的大儿子虽然变成伥鬼,却有所醒悟,他把这一切都托梦给了老汉。

老汉将计就计,找来了许多村民,偷偷地跟着小儿子来到山上,把那只吃人的老虎给打死了。

……

雷霆听得有那么点意思,很符合这起人口神秘失踪案的特点。

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

难不成,

山上有老虎?

第89章 魔镜劫(二十六)

鹿炎告诉他:“这个故事是真实的,其实故事中的老虎只是个载体,它可以是任何一种吃人可怕的东西,道教将其称之为魔!”

“魔?”雷霆很是惊奇:“你说这山上有魔?”

鹿炎解释道:“魔者,梦中乱神,引人入境,凡魔巧便变化万端,或沉或浮,或见或亡,或聚或隐,或藏或形,或气或死或生,或飞云中或治空洞,五色恍惚无有常形…………

也就是说,这些阴魔有千变万化,可能化为老虎、也可能是狼、是鹰等等。

它们将人骗到山上吃掉,被吃掉的人化作伥鬼,再去引诱自己的亲人上山去给它们吃,

伥鬼的恐怖之处,就在于不仅自己被迷了魂,还要用各种办法拉其他人也受害,认为被害了才是真正的得到的解脱,这就是为虎作伥的由来!”

雷霆还有一个疑问:“你说这些人是被伥鬼骗到山上去的,我姑且相信,但乌头山可不是普通的小山,澡泽密林,野兽蛰伏,这些人就靠一双腿,怎么可能走得上去呢?”

鹿炎对此解释说:“在自然界中,动物之间有共生互惠行为,妖魔之间也是可以互通共惠的,这些人能走进峡谷深处,我猜测就是妖魔勾结才能办得到!”

雷霆大概是理解了,然后就冲着鹿炎嘿嘿地笑:“这两天我们警方准备组织一支搜救队,希望你能协助警方进山找人,当然,有五万块钱的酬劳,如果情况恶劣,可以终止行动,我会最大限度保正你的生命安全!”

鹿炎自己不敢跟雷霆应刚,就不时地拿眼睛去看雪夜。

雷霆皱着眉头道:“你一个大老爷们,老瞅她干啥呀?瞅你那点出息,男人就得有男人的样子。”

“我不点头,你看他敢去吗?”雪夜淡淡说道,手里把玩着一寸多长的玉石剑柄。

雷霆这才看出来,原来这坐着一位正宫娘娘?

他当即表示:“你有条件,可以提出来嘛,我们会保护好你这男朋友还是什么哥哥,你们这关系太复杂了!”

“我要你们公安局针对下面的乡村,组织一次专项行动,严厉打击从事非法胎儿鉴定的从业人员,否则就不要谈了!”

雪夜提出的条件着实让雷霆大吃一惊。

这一看就是九年义务教育出品。

爱党爱国爱民族啊!

雷霆沉吟片刻,沉声道:“这得计生委等多部门联合行动,不过你放心,我今天也把话撂这,只要乌头山的事解决了,回头我就去跟领导打申请,实在不行,我亲自带队,一定狠狠地整治这些鉴定胎儿性别的不法行为!”

鹿炎还是有些不情愿,但是被雪夜冷冷瞪了一眼后,当下就说道:“我曾去过乌头山的死亡峡谷,对那的环境还算熟悉,但有一个条件,进山以后,一切得听我指挥!”

一听这话,雷霆又吃了一惊,鹿炎看上去也就是一个20多岁的年轻人。

他怎么可能深入过乌头山?

还能活着回来?

“我没什么问题了,我们何时动身?”雪夜也说道。

“啊?”雷霆皱眉道:“你也去?”

这时,外面有人敲了敲门。

雷霆说声‘请进’。

“雷队,宗教事务局那边已经与玉京寺取得联系,您看什么时候让寺里的和尚过来?”小赵走进来汇报说。

“既然求人家办事,还是我们亲自过去请吧!”雷霆起身道,除了鹿炎,他还找了玉京寺的僧人,可谓是做足了准备。

哪怕那座山里就是真有座阎王殿,他也得闯它一闯!

但雪夜这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却成了雷霆心头的麻烦,肯定不能带上她,那么成累赘了吗?

玉壶山坐落在京州市的北郊,属于丘陵地貌,山并不高,但形如其名,远远望去,恰似一把倾斜的玉壶。

而玉京寺则在它的半山腰上。

这座寺庙其实并不古老,最初是由清末民初一个乡绅捐资修建的,本来已经荒废许久,但改革开放之后,随着旅行业的兴旺发达,省里市里多次拨款重修,这里才逐渐热闹起来。

但凡来这旅游的人,多半也会到这里烧一炷香。

雪夜和鹿炎的车停在公安分局,雷霆开着一辆警用suv将车停在山脚下,三人下了车,缓缓向山上赶去。

上山的路并不陡峭,一条十几米宽的水泥路上,满是络绎不绝的游人。

每隔五十米远的距离,就会有一个僧人穿着藏青色袈裟站在路边迎来送往,不时地向游人颔首微笑,倒与那些酒店的迎宾员有些相似。

雪夜就觉得这寺庙的主持应该很有商业头脑,他家的买卖应该错不了,上面有满天神佛罩着,下面郭嘉还有一系列的免税政策,再加上本来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只要经营得当,想不赚都难。

这里僧人的心里究竟装得是佛,还是人民币,雪夜姑且打了个问号。

山下有座湖,修建了一座放生池,围了好些游客,两个年轻的僧人守在那里,桌子上铺着黄布,旁边有个椭圆形的木盆,里面有几十只不知从哪里捉来的王八。

不!

应该是玄武!

明码标价:300元一只

雪夜当下走了过去。

雷霆笑着对鹿炎道:“咱们也过去看看!”

鹿炎却是愁眉苦脸道:“你就看着吧,跟这丫头在一起,准没啥好事!”

雷霆大大咧咧的挠挠头发:“没那么严重吧,我看她就是任性了些,毕竟娇生惯养,咱们大老爷们迁就一下吧!”

“她还真不是富家小姐的性格,简直就是一个阿修罗,不信你看着!”鹿炎轻哼道。

雷霆跟着雪夜挤进人群,瞅瞅木盆里的玄武。

那些乌龟一动不动地趴在水里,可怜兮兮的,龟壳都晒干了。

雪夜摸了摸乌龟的头,本来人家扒沙扒得好好的,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把人家捉过来,当做商品放在这受苦受难。

“你不买就别动它!”一个僧人呵斥道。

雪夜向年轻僧人问道:“你这只乌龟,多少钱?”

“三百块钱一只!”僧人说。

雪夜再问:“你这只乌龟多少钱?”

“三百块钱!”

“你这只乌龟多少钱?”

“……”僧人不耐烦地转过头去,干脆不搭理雪夜了。

另一个僧人小声道:“师兄,她在骂咱们呢!”

僧人突然回过味来,阴着脸哼了一声,周围的游客纷纷笑了出来。

第90章 魔镜劫(二十七)

雪夜又看向放生池,有专门的放生口,下方是一个渔网做成的通道,直通不远处的湖泊。

“我把这些乌龟全买了,你送不送木盆呀!”

僧人本不愿搭理她,但还是点点头,只有她敢买,送个木盆也没什么。

雪夜当下就用支付宝扫了二维码,付了五千四百块钱,将那十八只玄武全都买下来。

包括雷霆在内的吃瓜群众俱是惊讶,千金小姐花钱都这样任性的吗?

俩僧人就乐了,赶忙说了些场面话,什么积德行善必有造化,然后就争先恐后地捧着乌龟递过来,指导雪夜从放生口将其放生。

雪夜却摇了摇头,拿手指着下面的网兜问:“这网兜不会是打了结的吧,我这边放生行善,回头你们再捉回来好卖给别人!”

僧人吓了一跳:“怎么可能?放生乃是善举,姑娘说笑了!”

雪夜却分明不信,就回头让鹿炎将木盆抬走。

俩僧人大惊失色,那可是他们用来创收的工具,若是给人买走了,再捉这些乌龟还要花好大的功夫。

于是二僧急忙制止,一人拉住雪夜的衣袖,一人抱着雪夜的脚踝。

“女施主意欲何为?”

“姑娘想要做甚?”

雪夜踢飞抱着自己脚踝的僧人,哼道:“乌龟是我买的,木盆是买龟送的,这些东西都是我的了!”

僧人说:“灵兽必须在此处放生,这是寺里的规定,还望女施主不要造次!”

雪夜嫣然笑道:“我改主意了,不想放生了,我要回家炖了吃!”

此话一出,吓得那一盆乌龟都挣扎着往外面爬。

“罪过罪过!”僧人指着她怒道:“你太过分了,莫非你是广东人吗?”

周围看热闹的群众自然是眼睛雪亮,纷纷对僧人指责起来,

吃相太难看,

好贪心的和尚,

举头三尺有神明,

阿弥陀你大爷,

……

俩僧人顿时不敢吭声了。

然后雪夜就跟鹿炎一起抬着木桶,在人民群众的簇拥下来到湖边,将所有乌龟一只一只地放进湖里。

周围人群纷纷对雪夜竖起了大拇指,直夸这姑娘是个大善人,肯定会有造化的。

看着那些重获自由的乌龟欢快地游走,雷霆忍俊不禁地问雪夜:“你这种形式的放生,真的有实际意义吗?”

雪夜告诉他:“佛教提倡随缘放生,而不是刻意放生,

什么叫随缘放生?

遇到了这些小生命,它在遭受苦难,遭受不幸,我们力所能及的予以救助,这叫放生,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如果把放生当成一种产业来运作的话,反而是制造了大量的冤孽,为了放生,不良商家刻意针对我们的这种需求去捕猎,那就不是放生,反而成了杀生,哪儿还有什么功德可言

所以我们的心量要放大,不是以人道主义为中心,应以众生为中心,

慈悲不在远方,修行就在当下!”

雪夜说这话的时候风轻云淡,却完美诠释了佛教的真善无疆,顿时令周围游客肃然起敬。

雷霆都不敢相信,这番话不是从僧人嘴里说出来,而是出自一个姑娘家的口中。

这种境界,

这种觉悟,

这种洒脱自如,早已胜过多少佛门布衣。

雪夜从和尚手里解救了乌龟之后,雷霆没有直接联系寺庙的住持,而是扮作游客继续往山上爬,爬的有些累,就倚在道边的红木栏杆上歇了一会,足足走了十五六分钟,才从一片绿荫里依稀看到朱红色的山门。

再走了几十米,沿石阶逐级向上,终于到了半山腰,这里有一大片平坦空旷的平地,穿过一片小树林,整座寺庙就出现在眼前。

此时日光很足,寺庙里的香火太旺。

那些氤氲的烟雾就随着微风飘渺升起,整个寺庙都笼罩在云遮雾罩之中,散发着玄妙的神秘气息。

嗯,卖相不错!

雷霆觉得这座寺庙还真有那么点意境,然后跟着雪夜走进大雄宝殿。

三人立刻就被一名面带笑容的僧人给拦住了:“女施主,参拜上香,必须先给香火钱!”

说完,僧人向旁边的功德箱指了指。

给点香火钱也是应该的,雷霆如此想着,三人排队过去捐钱。

他刚取出钱包,只见雪夜直接拿了300块钱出来,把三人的香火钱一起捐了。

雷霆也很识时务,他的工资才几个钱,人家大小姐愿意当冤大头,自己何必去死要面子活受罪?

然而就在这时,守护功德箱的俗家弟子却说:捐钱至少三百以上,每人三百!

嘿呀?

给你100聊表心意,你还嫌少?

雷霆正要呵斥几句,但雪夜也是大方,用手机对着功德箱上面的二维码一扫,连他和鹿炎的那份也一并捐了。

这时俗家弟子又拦住三人,让他们给父母捐一份,说是功德。

“我若不捐呢?”雪夜怒道。

雷霆也想发火,但是仔细一想,自己还得有求人家寺庙,不能搞得太僵。

他就咬牙一跺脚,赶忙出来解围:“算了算了,这钱我出!”

雪夜回头瞪他一眼:“我看谁敢?”

雷霆和鹿炎面面相觑。

别说,他们还真有些怕这姑娘,下意识的将钱包收起来。

那名俗家弟子一看,这是碰上狠茬子了,当即表示:“女施主随意!”

雪夜这才悻悻作罢,三人来到领取香火的地方,同样这里也有一名守护的僧人。

按理说,只有捐了钱才能来到大雄宝殿,但僧人却不信,要求雪夜出示捐款凭证,再三确认后,才将香火发放给他们。

就连雷霆都开始怀疑这个寺庙了,都说出家人一心向善,怎么连最基本的信任也没有呢?

我们相信庙里的神仙才会来,骗你作甚?

拜过了菩萨之后,又来到卦桌旁,

那里足足摆了十五六张香案,每个香案上都摆着八角签筒,守护的僧人让雪夜算一卦,说是看她面善,免费给她算。

雷霆觉得挺有意思,难不成这商业寺庙里,还真有火眼金睛的得道高僧?

要是算得准,我也算一卦?

第91章 魔镜劫(二十八)

雪夜就让僧人给自己算一卦。

僧人看看她的面相,然后摇头道:“女施主福缘不好,30岁要卖身赎债,40岁将被丈夫抛弃,需要化解!”

雪夜听后恼怒得如同一朵含嗔带俏的玫瑰,将手掌拍向桌面,对僧人呵斥道:“你有病吧,脑残!”

“……”僧人恼怒道:“你怎么可以骂人呢?”

这时鹿炎拉开雪夜,掐指一算,对僧人说:“这位大师,我看你今天有血光之灾啊!”

僧人还没反应过来,脸皮就被雪夜挠了一把,他一摸,竟然见血了。

雪夜正在气头上,更是不顾形象地挥动着娇嫩的拳头,一边暴锤僧人,一边破口大骂:“这么弱智的故事,你也能编的出来?我信你个鬼,这个贼秃驴坏的很!”

僧人抱着脑袋左躲右闪,只见雪夜的手指不停地在眼前晃动,几次险些抓到他的面皮,把他吓得心惊肉跳,扯开嗓子便大喊起来:“救命呀,快报警呀,女人打和尚啦!”

“别吵吵,别吵吵,警察在这呢!”雷霆赶忙上来拉开雪夜,转头对鹿炎道:“你说这丫头是阿修罗转世,我信了!”

是的!

他真信了!

这小脾气可真够辣的!

大殿里突然响起三声鼓响,然后雷霆就看见二十几个僧人从正殿里走出,分列道路两边,合掌默立,众游人好奇间,也闪到一旁,让出一条小路。

过了两三分钟,四个身材高大的和尚抬着一顶竹架从大殿里走出来,竹架上坐着一位身披大红袈裟的老和尚。

雷霆告诉两人,这就是住持方丈,鸠摩空大师。

雪夜看着竹架颤悠悠地被抬进厢房,吧嗒吧嗒娇艳的小嘴,没再吭声。

雷霆向一名僧人表明了身份,那僧人不敢怠慢,忙把他们引进了一间厢房。

入座后上了茶水,僧人礼数有加地说道:“雷警官,你们先坐,小僧去这就去请方丈师叔。”

出门时,雷霆发现僧人依依不舍地朝雪夜身上看了好几眼,这才关上房门。

唉,现在的出家人啊……

雷霆心说,很有审美观念嘛!

没一会,房门打开,刚才的老和尚出现在三人面前,双手合十,施礼道:“不知公安局的贵客驾临小寺,有失远迎,恕老衲失礼了!”

雷霆正要客套几句,却被雪夜抢了先:“你好鸠摩空大师!”

“这位是我大哥乔峰!”雪夜指着雷霆说,然后又介绍了鹿炎:“这是我二哥虚竹!”

最后她介绍了自己:“我叫段誉,其实,我们三兄弟跟你师弟鸠摩智很是相熟的,此次我们特来向贵寺讨教七十二绝技,还望鸠摩空大师不吝赐教!”

“……”鸠摩空一时无言以对。

雷霆都有些下不来台了,假意咳嗽两声,冲雪夜呵斥道:“这种玩笑不太好,做人要厚道,不能存心戏弄人家出家人。”

“嘁,这一路上得山来,我可是没少被出家人戏弄!”双手抱着肩膀的雪夜悻悻道。

鸠摩空目光闪烁,在雪夜脸上定睛望了半晌。

他到底是诵经念佛多年的老僧,对佛教经义也算有些了悟,虽然不能观业身,却能够从一个人的面相美丑能看出对方的福缘造化。

只看这女子耳有垂珠鼻有梁,多福多禄握金银,非是一般的人中凤雏。

鸠摩空当下客气道:“无妨无妨,这位女施主生得如此貌美,必是福缘深厚,玉趾大驾我寺,使得鄙寺蓬荜生辉啊!”

雪夜仰望天花板,轻讽道:“得了吧,我拜尊菩萨花了六千三,我再多拜几次,别说福缘了,恐怕连西北风都没得喝了,连命都拜没了,你这可不是菩萨庙,这怕是阎王殿吧!”

“惭愧!惭愧!”鸠摩空转头就对身后的僧人呵斥道:“人家来拜佛凭的是一颗虔诚之心,你们怎么可以收这位女菩萨的钱财呢?真是罪过呀!”

“虚伪,明明你才是幕后主谋!”

雷霆凑到雪夜耳旁规劝道:“差不多就行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可是来借人的!”

雪夜却不以为然,虽然老和尚说要给她退钱,但也就是碰上他们这些人了。

坑普通百姓的时候,可曾饶过谁?

本来雪夜佛道兼修,她觉得这间寺庙委实玷污了佛教的清誉,比那金刚寺差了不知多少。

再说这种商业化的寺庙,若能有什么真本事的高僧,那真是菩萨瞎了眼。

但很快雪夜就被打脸了,

还真有!

雷霆随即表明来意,希望鸠摩空住持能借几个武僧。

当下鸠摩空就带着三人来到了寺庙的后院,向几人介绍说:“实在不巧,本寺的武僧团都下山去拍电影了,现在就剩下两个年轻的弟子,雷警官若用得着,那便将他二人带下山去吧!”

这两个僧人本来是因为修炼偷懒,被留在寺内受罚的,听说可以下山,立刻摩拳擦掌好不激动。

鸠摩空对两个年轻僧人说:“大明,洪明,给几位施主露一手绝活!”

大明按剑在手,收敛笑容,刷地亮开架式,两只眼睛像流星般一闪,精神抖擞地舞了起来。

那剑越舞越快,就像一条银龙绕着他上下翻飞,左右盘绕,剑花过处,习习生风,吹动丁香树上一片片白花瓣飘落下来。

洪明则是一杆红缨枪耍得是赫赫生风,枪出如龙,动作潇洒威武,红缨枪简直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雷霆看得很是满意,冲雪夜得意地道:“人家不光会念经,这身手也不错,我们这些人也算佛道双全了,各有所长!”

雪夜听出了弦外之音,不满道:“听您这话,只有我一个人是废物呗?”

“我可没这意思!”雷霆连忙摆手,语重心长地说:“不是我说你……”

你后面肯定全是说我的!

雪夜不动声色地想着。

雷霆说:“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家,跟着去凑什么热闹,那乌头山上就是一片原始森林,到处都是毒虫蛇蚁,你这身娇肉贵的,真要出点啥事,我怎么跟你父母交代?”

“那是你的问题!”雪夜轻飘飘地说完,往嘴里塞了一片口香糖。

雷霆转头又对鹿炎说:“你劝劝她,别让她去添乱了,很危险的!”

“她不是怕死的人!”鹿炎说。

第92章 魔镜劫(三十)

“可是我怕呀!”雷霆苦恼道:“她真出点啥事我担待不起的!”

鹿炎不开玩笑地说:“雪夜也是能帮上忙的,她不是一般的女孩子!”

雷霆小声道:“你看看她那个样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腰还没有火柴棍粗呢,她能帮上什么忙?她不添乱就已经是帮忙了!”

一旁的雪夜发现这俩个男人冲自己指指点点,猥琐至极,就没好气地嗔道:“你们俩嘀嘀咕咕什么呢?”

鹿炎立刻冲雪夜喊道:“雪夜,雷长官说你胸大腰细!”

“……”雷霆老脸一红:“这话是我说的吗?”

“是,我亲耳听见的,他说你摇摇欲坠,腰还没有火柴棍粗,胸大腰细,就这意思!”鹿炎补刀。

“啊?”雷霆吓了一跳。

“他还想说你臀肥腿美!”鹿炎继续补刀。

雷霆立刻指着鹿炎自证清白:“我不是那意思,大家都是纯洁的大老爷们,你咋能往雷哥我身上泼脏水呢!”

鹿炎闪现加疾跑,已在十米开外。

“下流!”雪夜踩着高跟鞋啪啪直响,走过来朝雷霆膝盖狠狠踢了一脚。

“啊呀!”雷霆也是无奈了。

但他也看出来,鹿炎这是铁了心要带上这丫头,就挠挠膝盖,直抽冷气。

那座神秘的森林对雷霆而言,除了满怀敬畏之心,同时也包涵了他少年时期的探险梦想,所以对于这次调查,他表现得格外积极慎重。

下午,雷霆开车将两人送回局里,又继续张罗起来。

通过林业局的关系,他联系上了两个森林警察退役的武警,一个叫张建伟,一个叫程刚,身体素质都不错,酬劳是每人一天600。

接着就是采购帐篷、绳索、急救药品等野外生存物资和装备,还从消费支队借了几套强韧性的消防服。

考虑到路况问题,他又去特警支队借了一辆悍马越野车,联系上一名有多年探险经验的驴友叫顾桂林。

这还不算,他又去搜救队借了一只搜救犬。

两天后的清晨,分局会议室里,调查工作组所有人全部到齐,目光齐齐地注视着投影仪投射的墙壁,播放着近来年关于乌头山的影像资料。

雷霆在前方介绍说:“乌头山,其实叫雾头山,此前我们找到生还者的地方,就在距离雾隐河五公里处,过了雾隐河,就是一片未被开发过的原始森林,基本处于封闭状态,主要威胁我们的有野兽、毒蛇、瘴气、以及其他不可预知的情况,也曾有很多民间探险队试图揭开这座森林的神秘面纱,但是能活着回来的,寥寥可数,反正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了,有想退出的,现在还来得及!”

说完,他将目光投向在场唯一的女性。

“你看我干嘛?”雪夜瞪着眼睛。

雷霆哀叹一声,然后取出一叠保险单,依次发给大家,如果有人意外身亡,最高可获赔30万保险金。

公安局方面除了劳务费,其他费用就不再出了,也算是让保险公司做个兜底。

在递给雪夜的时候,雷霆又提醒她说:“你这份可是最贵的,真的再考虑一下吧,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保险公司得赔哭了,你不为自己想想,总得可怜可怜人家保险公司吧?”

雪夜认真地问道:“你欠我十万块钱什么时候给?”

一听这话,雷霆急了:“咋又成我欠你十万块钱了,你见义勇为这笔钱跑不了,但是得走程序,由上级公安机关拨款,谁悬赏谁出钱,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反正我不管,这钱我拿不到,我就天天追着你!”

雷霆郁闷了。

算了,

跟女人没道理可讲。

“那就这样吧,这次‘猎魔’行动就这么定下来了,下午3点出发!”

雷霆话语刚落,身后有人敲门。

“进来!”

小赵推开门,说:“雷队,电视台的人找你!”

电视台的人找我干什么?

雷霆脑门上打了个问号,他回到办公室,发现沙发上坐了一男一女。

“您好,雷队长,我是奇谈栏目组的外场记者,我叫徐晓琳!”徐晓琳又介绍了身旁的摄像师。

雷霆倒是知道这个奇谈,是本地电视台的历史人文故事节目,而且他也上过这个节目,录制一些离奇的案子。

此刻这个徐晓琳找上自己,恐怕是要坏事了。

徐晓琳说:“哦,是这样的,听说由你们市公安局刑警队牵头,针对最近雁北村一带的人口失踪案,组成了专门的调查工作组,要去乌头山进行搜救任务,卫士领导已经跟你们郭局沟通过了,你们这次行动对破除当地迷信思想,树立科学宣传意义重大,就由我们摄制组进行全程跟拍,以乌头山为题材录制一期科教节目!”

“我艹!”雷霆忍不住爆了句出口。

“……”徐晓琳目瞪口呆,心说你这位同志怎么骂人呢?

雷霆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眼巴巴地商量着:“我不答应行吗?”

徐晓琳点点头,却说道:“但我们说了不算,您去跟我们领导说!”

雷霆心说完了,我这可是去猎魔的,咋又多了一个累赘呀!

下午三点,一行人准备妥当,分别乘坐三辆汽车就出发了。

天空阴沉沉的,这几天正值初春雨季。

警用suv作为3号车负责殿后,中间是电视台的丰田路航作为2号车,雷霆驾驶着悍马越野车作为1号车在前方开路。

三辆汽车开出市区,一字排开飞驰在公路上,雨刷器哗哗地刮着玻璃。

徐晓琳手持dv摄像机,将镜头对准自己,开始采集节目素材:“现在呢,我们已经出发了,

北半球中纬度地区,一直是地球上神秘事件频发的特殊区域,发生过很多不可思议的事件,

在这一神奇的维度上,有神秘的百慕大三角,著名的埃及金字塔,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等,

而乌头山林区也恰巧位于这一神秘的维度线上,这里不仅保持着完好的亚热带生态系统,也是中纬度地区的绿洲,

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穿越乌头山这片充满神秘与传说的原始森林,调查这里频频出现白化动物,以及过去数百年间无数探险队有去无回的原因,

奇谈栏目摄制组将跟随调查组一同前往拍摄,探寻这片给世人留下无数传说,却无人敢触及的神秘森林!”

雪夜塞着耳机,靠在后座听着手机的音乐,旁边还放了一个多功能登山包。

她和大家一样穿着黄色消防服,脚上登着一双高筒消防靴,头发梳成日系垂鬓发型,两条鬓角柔顺地垂在颊旁,多了几分乖巧恬静。

第93章 魔镜劫(三十一)

鹿炎则坐在旁边吃着饼干,显然对节目摄制组的人没啥好感。

记得有一次,他看某科教卫视解密灵异现象的节目,片花买点十足:

数百头母驴为何半夜惨叫?

小卖部方便面为何屡遭黑手?

女生宿舍内衣为何频频失窃?

地面上无故有电,究竟是否三体人所为?

老尼姑的门夜夜被敲,究竟是人是鬼?

五五开到底有没有开挂?

……

这一切的背后,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敬请关注今晚23点59分科教频道年度巨献《神秘的石头》

于是鹿炎就坐在电视机前等待,一直等到节目开始,说一户人家的地面竟然有电,于是某研究院前往该村解开谜团,节目组全程录制,各种神秘铺垫引人入胜,各种设备耳目一新,什么天外陨石自带电场众说纷纭。

最后见证奇迹的时刻到来,经专家实地勘测,原来造成这一切神秘恐慌惊奇的事件背后的真相,只是因为……

一根电线掉在了地上!

没错,真相就是如此简单!

既然地上有电,你又不是脑残,那你请个电工过去不就完了吗?

拿电笔往地上一杵不就知道咋回事了吗?

如此兴师动众专家教授科研团队不要钱的吗?

鹿炎悻悻地看了下去,紧接着一户村民家里惊现神秘红色石头,被村民扔掉后隔几天又会神秘出现,而且是在同一个地方。

这不得了啊,诅咒之石。

完啦,灾祸啦,山崩地裂水倒流啦……

于是专家教授节目组上山下乡披荆斩棘又是一通实地调查,结果你都想象不到!

结果是那户人家的小孩子从山里捡回来的石头,家长扔掉后,小孩子再捡回来。

你扔我捡,你扔我捡……

好吧,只能说这家人真会玩,就是条狗如此遛来逗去……

也该他妈的腻歪了吧?

鹿炎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所以对这些科教节目组的人嗤之以鼻。

雷霆也是专注地开着车,不时用对讲机向后面的车通报路况,避免发出车祸和意外。

只有徐晓琳那在自言自语玩得热情如火,吹得是天花乱坠。

由于乌头山地势较高,峡谷中的水气向上升腾,当太阳照射,气温升高,加上乌头山周边都是山区,这些云雾又很难被风吹散,所以这些水气很容易在山腰聚集。

进了蜿蜒的山道之后,车队在云雾中缓慢前行,周围的美景都变得朦胧起来。

雷霆虽然是名义上的领队,但他只是起到一个协调作用,真正指挥队伍的人是鹿炎。

至于如何才能找到那些阴魔,鹿炎没说。

就算鹿炎解释给自己听,那些宗教中的弯弯道道他也未必听得懂,现在雷霆只能按照鹿炎的指示,在天黑前抵达雾隐河。

可是雾这么大,恐怕天黑前都未必能到。

经过一处悬崖时,他们在绝壁上看到很多神秘木箱,不同于西南地区的悬棺,形状上明显小了很多。

没错!

这是蜂箱!

顾桂林也曾带队走进这座森林,只不过没有深入,他向几人介绍说,在这里还能看见养蜂的蜂农,再往里面走上十几公里,基本就看不到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道路越来越狭窄,两半的植物不断剐蹭着车身,由于连日来的降雨,路面也出现了很多淤泥,极为考验驾驶人员的技术。

雷霆是个老司机,一打眼就知道哪些路轮胎抓地面强,哪些路会打滑,再加之他驾驶的悍马本身马力大,一脚油门就冲过去了。

2号车也没什么障碍。

可是到了3号车,程刚似乎总也抓不稳方向盘,一打滑车轮就偏了。

如此反复几次,车子是越陷越深,进不得退不得。

雷霆越帮忙指挥,程刚就越慌乱,气得雷霆是跳脚大骂:“你会不会开车?告诉你左打轮左打轮,你左右不分啊?”

最后雪夜也看不过去了,拉开车门说:“你下来,我来开吧!”

程刚很不情愿的离开驾驶位,心说我都开不出来,我就不信你个娘们能开出来。

雪夜仔细观察了一下地盘,冲雷霆摇摇头说:“已然已经陷得太深了,必须靠外力牵引!”

不过这种情况也在雷霆的预料之内,他可是做了充足准备的。

雷霆当即打开悍马的后备箱,大家伙眼前一亮。

好家伙……

ak47,

榴弹发射器,

反坦克火箭筒,

马克林机关枪,

地对空导弹,

氢弹……

这些东西都没有。

只见后备箱里只有一把快生锈的79式警用步枪,一架千斤顶,一根牵引绳。

雷霆将牵引绳往悍马后桥上一挂,另一头连接丰田路航的牵引装置,又给四个轮胎上了防滑链,增强抓地力。

一切准备妥当后,伴随着雷霆喊出的号子,前往悍马和丰田路航一起发力。

“一二三四五六七呀,再加把劲使劲推呀!”

程刚等人使出吃奶的力气,凭着女司机细腻的驾驶技术,很快就将深陷淤泥的丰田拔了出来。

程刚正想换掉雪夜,却被雷霆呵斥了一顿:“你就别开车了,还没个女人开得好,真耽误事!”

程刚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恨恨地瞅着雪夜,就觉得这个女人让自己很没面子。

接着,雷霆重新分配工作,由雪夜担任3号车驾驶员,徐晓琳因为受不了雷霆在车里抽烟,于是换到了2号车上。

眼看天就要黑了,大家心里都挺着急的,车队重新开动起来。

天幕的边缘幽幽泛上血红色迷雾,悬挂在沉墨一样的夜色里。

风,呼啸着。

像野兽仰着头在对陨月咆哮,没有一点星辰的痕迹飘零而落。

丰田路航的车灯光像陷落在废墟之中,顺着荒郊野外的土路行驶,仿佛在鬼魅的喘息和贪婪笑声里爬行。

在90年代初期,村民偷木材的活动非常猖獗,而这条土路也是那时候碾出来的。

就在十分钟前,山里的雾越来越重了,此时能见度已不到五米。

雪夜根本看不见路,只能凭感觉和前方2号车的尾灯作为参照,保持着十米的车距缓慢前行。

无线电对讲机就放在档位旁边,每隔十分钟就会传出1号车的路况信息。

可现在已经过去十分钟了,对讲机里没有一点动静。

这雷队长该不会是忘了吧?

又过去五分钟,雪夜拿起对讲机问道:“1号车请回复!”

滋滋滋滋……

赫赫赫赫……

对讲机里不断传出滋啦滋啦的声音,却始终不见雷霆的回复。

她又重复问了几遍,还是没有动静。

这就奇怪了,难道1号车的对讲机没电了?

第94章 魔镜劫(三十二)

也就在这时,对讲机传来了2号车驾驶员的声音:“3号车注意,有情况,我与1号车失联,我现在马上要停车了!”

失联了?

一听这话,3号车里的其他三人就有些吃惊了。

20分钟前还能听见雷队的声音,

怎么会跟丢了?

雪夜一脚刹车踩下去,几乎与2号车同时停下来,程刚、大明、洪明三人推开车门,跟着她下了车,向前车走去。

2号车上的摄像师和徐晓琳也迎了过来,两人脸上都有些慌张。

“什么时候跟丢的?”雪夜问道。

其实也怨不得这两人,路况本来就不好,还起了雾,距离太近会撞上前车,太远了又看不见参照灯,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摄像师看看手表说:“差不多也就20分钟左右吧,这开车都开一天了,时间一长就有点乏,要不是听见你用对讲机呼叫,我都没发现1号车是什么时候跟丢的,这怨我了!”

张建伟沉吟道:“我们的无线电有效范围是五公里,现在已经联系不上雷队了,说明他们已经在五公里之外了,咱们现在开快点,兴许还能追上!”

程刚也说道:“现在雷队长应该也发现咱们没跟上去,说不定就在前面等咱们呢!”

其他人纷纷点头称是,当下就回到了车里。

只有雪夜一个人伫立在车前,她向来路望去,那里阴雾蒙蒙什么也看不清楚。

在车灯的映衬下,她的身影也迷蒙的有些不真切。

“雪夜,你愣在那儿干什么呢!”

直到程刚喊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走进驾驶位。

“你刚才发什么愣啊!”程刚催促她赶紧开车,一会儿别把前车也跟丢了。

雪夜蹙了蹙眉头:“我在想,有没有可能,雷队在半路上拐进了岔路,我们没跟上,也许他们就在后面,我们继续往前走,会离他们越来越远的!”

“怎么可能呢?”程刚说:“要真是拐进了岔路,雷队肯定会通知我们的!”

见他这样说了,雪夜也不再多想,就放下手刹,跟着前车加速行驶。

两辆汽车七拐八拐地行驶在树林里,过了半个多小时,雪夜只觉得路况越来越艰难。

这时,对讲机传来2号车的呼叫:“3号车听到请讲!”

“3号车收到!”

“前面没路了,我们好像迷路了!”

雪夜立刻拉下手刹,下车一看,只见这里到处都是木头桩子,黑乎乎的,一节一节地排列开来,应该有些年头了。

原本尚能通行的那条荒草土路,竟然不见了,完全就是一片莽莽的荒郊野地。

2号车的两人也下了车,徐晓琳还一个劲地冲同事抱怨:“你带的是什么路呀,你看这附近阴森森的,多渗人呀!”

摄像师也急得抓耳挠腮:“怎么就开到这破地方了!”

张建伟踩着一节木头桩子,说:“现在城镇的房屋建设都是钢筋混凝土结构,已经好多年没人偷木头了,我估摸着,这就是一片盗伐过的松树林,咱们穿过片木头桩子,前面一定有路!”

“你怎么能肯定就有路呀!”徐晓琳表示怀疑。

张建伟毕竟是森林公安退下来的,当即解释起来:“偷木头的人为了逃避抓堵,一般会走两条路,来时一条路,回去又是一条路,正好兜个大圈子,能降低与林业公安的遭遇,听我的,没错!”

雪夜提议说:“夜雾这么大,我们联系不上雷队长,不如就在这等天亮吧!”

“如果天亮了,雾还是散不了,到时咋办?”程刚和张建伟是战友,自然是同气连枝站在一起的。

由此,六个人出现了分歧。

摄像组和两个和尚根本没有主意,程刚和张建伟主张另找出路,只有雪夜坚持留在原地。

当然,她的坚持也是有原因的。

雪夜认为凭鹿炎的本事,一定能找到他们,如果继续走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但程刚和张建伟自认比她有经验,又是男人,雪夜这个弱女子的态度也就变得独木难支了。

要知道,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这种关系到大家性命的时刻,怎么能听一个女人的话呢?

甚至就连身为女性的徐晓琳也是如此认为的,她还劝雪夜:“你就别坚持了,程大哥和张大哥都在森警大队服过役,听他们的准没错!”

雪夜蹙着眉头不说话,大概女人依附男人也是一种天性吧。

于是经过一番讨论,大家都赞成另找出路,雪夜也就不再说什么。

由于这里木头桩子太多了,必须有人在前面探路,程刚和张建伟一商量,决定由张建伟负责探路,毕竟也是他主张的。

但为了安全起见,张建伟还拉着大明一起探路,万一遇上什么野兽也好有个应对。

大明自然是不愿意的,谁都知道坐在车里舒服。

而且他胆子特别小,却也没办法,只得从车里取来他的红缨枪,跟着张建伟在车灯前晃悠。

“伟哥,你走慢点!”大明紧张兮兮地小声道。

张建伟怎么听怎么别扭:“你还是叫我张哥吧,别叫伟哥!”

“哦,张哥,你听过棺材板子成精的事吗?”大明说,同时用红缨枪拍打着杂草,驱赶草丛里的毒蛇。

张建伟说:“什么棺材板子成精,那是吓唬人的!”

大明说得煞有其事:“是真的,你没听过鬼打墙吗?佛经上说,妖魔鬼怪都是众生的一种形态,我们不会是遇上鬼打墙了吧!”

被他这样一说,听得张建伟也有些胆寒,呵斥道:“别自己吓唬自己,老子让你吓得头皮都发麻了!”

而就在这时,大明远远的就看见树桩上坐着一个人,穿着一身白衣裳,头发特别长。

“妈呀,有鬼呀!”大明突然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出老远,还卡了个大跟头。

张建伟也吓了一跳,不过他没跑,揉揉眼睛。

没错!

那是一个女人,就坐在树桩上!

夜雾笼罩下的树林里,一辆悍马吉普车忽然停了下来。

鹿炎不知道自己睡了几个小时,被雷霆叫醒后,只见窗外一片漆黑,道路两旁伫立着一排排树影,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第95章 魔镜劫(三十三)

他揉了揉眼睛,没看见后面的车灯,心里奇怪,就问雷霆:“咱们这是到哪了?”

雷霆望着前方这条路走不完的路,脸色凝重地说道:“我们迷路了,后面的车也没跟上来!”

副驾驶位的顾桂林也狐疑道:“按照路程来说,应该已经到雾隐河了,我们肯定是走错路了!”

鹿炎当即取出罗盘,不由得皱起眉头,然后推开车门下了车。

雷霆和顾桂林面面相觑,也好奇地跟着他来到车前,只见鹿炎蹲在地上,身体突然就抖了一下。

这小子发现什么了?

雷霆也凑过去,眼珠子瞬间睁大。

“我艹!”

他看见地上有汽车碾压过的轮胎印。

这轮胎印的纹路和宽度,就是他们的悍马车留下的。

雷霆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从轮胎印来看,这条路他们已经来过很多次了。

尽管雷霆有预感路上可能会出意外,但此刻的情形,却让他始料未及。

“我说怎么这几颗树看着眼熟呢,原来一直在他娘的绕圈子啊!”雷霆蹲在鹿炎身旁说:“你不是对这熟吗?咱们这该不会是遇上鬼打墙了吧!”

鹿炎盯着罗盘,摇了摇头。

顾桂林比较唯物,当下还帮忙分析起来:“你们说的这个鬼打墙,其实是运动知觉现象,是由于视觉神经疲劳引起的,比如你在开车的时候,长时间注视一个运动的物体,就像道路两边树,等再看静止物体的时候,会感觉到原本静止的物体在向反方向运动,这就是速度突然改变给人的一种错觉!”

雷霆点点头,觉得顾桂林的分析不无道理。

这本来就是当年村民偷木材的道路,已经被枯枝败叶所覆盖,看起来十分隐秘,很难找到目标,如果没有目标,任何生物的本能运动都是圆周。

我们开车的时候,右手臂肯定比左手臂更有力量,方向盘也会向一边倾斜,加上天黑看不清路,长时间积累下来,不就绕圈了吗?

当然,究竟是不是运动知觉现象,还得看鹿炎怎么说。

“这不是鬼打墙!”鹿炎肯定地说完,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了。

雷霆听后心下一松:“不是鬼打墙那就好!”

“我们这是遇上妖挡墙了!”鹿炎眯着眼说道。

“啊?”雷霆吓了一跳:“你说话别大喘气行吗,到底咋回事?”

鹿炎端着罗盘在原地转了一圈,解释说;“鬼打墙只能困住一个人,能同时困住咱们三个人,这分明是什么东西成精了,给咱们摆下的迷魂阵!”

雷霆眼睛眨巴眨巴:“不明白,什么迷魂阵?”

鹿炎说:“此处乃是犯煞之地,日阴长聚,夜雾不散,说白了就是风水不好,妖汲雾而化相……

算了,我这么说你就能理解了,妖会挡住一些东西,让我们走不出它的迷魂阵,要么等到天亮以后,雾散了它就困不住我们了!”

雷霆忽然想到,刚才自己一直用眼睛在不断的修正方向,如果,这个时候被妖挡住一些重要的参照物,自己的眼睛和大脑修正功能也就不存在了,等于它给自己制造了假的修正信号,自己感觉在按照直线走,其实是在按照本能走,走出必然是圆圈。

顾桂林也是听得不觉其厉,就问鹿炎:“要是天亮了,雾还没散,咱们岂不是一直被困在这?”

鹿炎伸出两指,在掌心画出一道符篆,一通诵咒,将画了符篆的手掌在眼前一抹,喝道:“开我法眼,见个分真!”

雷霆勾着脖子问道:“你看见啥了?”

鹿炎把周围瞧了个遍,然后瞅着雷霆说:“我看见你了!”

“……”雷霆不禁担心道:“也不知道雪夜那丫头咋样了,现在可咋办?”

“无妨,待我找出这只妖,灭了它,只要雪夜他们留在原地,就不会有事情!”说完,鹿炎钻进副驾驶位,还是让雷霆来负责开车。

与此同时,在这座树林的另一边,雪夜突然一脚刹车,她看见前方迷雾中跑过来一只僵尸,一瘸一拐一碰一跳的,煞是形象。

“鬼呀,有鬼呀!”

由于浓雾所致,能见度本来就不高,若不是听见大明的叫声,只怕雪夜真要当成什么妖魔鬼怪,把他给撞死了。

除了胆子小的徐晓琳,其他人赶忙下车,只见大明跑到车跟前,整个人像虚脱了似的,直接躺在地上摆成一个大字,大口地喘着气。

雪夜问他出什么事了,大明指着前面气喘如牛地说道;“有鬼,有个女鬼呀,吓死贫僧了!”

风吹雾绕,车灯穿过迷雾把前方照得一片迷蒙,什么都看不真切。

程刚发现只有大明一个人跑回来,就问他:“张建伟呢?”

大明说不知道,可能被女鬼给吃了。

雪夜却分明不信,她还没见过什么鬼能把人给吃了。

当大家伙来到大明撞鬼的树桩时,张建伟正在向那个神秘的女人问话呢。

一看到这个女人,雪夜就停了下来,伸手将天丛云剑在了手里。

同时,周围三五道手电光也打在了女人的脸上,将那张脸照得惨白惨白的。

雪夜眯起右眼,没发现女人有何异常,却分明看见程刚身上浑身黑气。

张建伟冲几人喊道:“这姑娘是附近的蜂农,不小心被毒蛇咬了,快把医药箱拿来!”

程刚跑回去拿了医药箱,但女人的腿已经肿了起来,只能做个简单处理。

雪夜心里却琢磨着,程刚身上怎么会有这样重的黑气?

再看这个女人,并没什么特别之处,联想到此前看见的悬崖绝壁的蜂箱,这个女人的身份倒也符合常理。

自己要不要劈她一剑试试?

当下雪夜结出法印,对程刚喝道:“你让开,且让我劈她一剑,看她是人是鬼!”

一看雪夜这架势,程刚立刻拦住她:“你这个女人有毛病呀,人姑娘家都被蛇咬了,要不你回车上待着去吧,别在这捣乱!”

雪夜解释说:“我的天丛云剑不会伤人,这地方鬼气森森,还是谨慎点好!”

“哪来的鬼?这世界上哪有鬼呀?”张建伟看着雪夜,不客气地说道:“雷队长也真是的,找两个武僧可以理解,毕竟有武艺傍身,找你这么个女人不是成心给我们添累赘吗?”

摄像师也说道:“科教兴国都这么多年了,这迷信思想啊,还真是一个顽疾!”

程刚冷着脸对雪夜说:“你赶紧回车上待着去吧,别一会儿你也被蛇咬了,我们还得再去照顾你!”

雪夜没想到会弄得收不了场,自己也不确定女人是不是有问题,就悻悻地站在那不说话了。

第96章 魔镜劫(三十四)

这时程刚问女人家在什么地方。

“我家离这不远的,家里有治蛇毒的药。”女人指着不远处的陡坡说:“翻过这个土丘,就能看见我家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看你们就在我家里住上一晚吧!”

“反正也联系不上雷队长,还是先把这姑娘送回家吧!“张建伟说道。

“这么晚了,咱们也需要休息!”程刚赞同道:“而且我们没有坑毒血清,这姑娘的情况很严重,不能再耽搁了!”

最后,大家决定先在蜂农家暂住一个晚上,等明天再做打算。

由于女人指的路无法行车,大家必须徒步行走,还要留两个人看着车。

走的人能吃上一口热乎饭,睡上温暖的热炕头,留下来的是个苦差事,还有可能遭到野兽的袭击。

那么,究竟让谁留下来?

“我留下吧!”雪夜自告奋勇。

程刚已经把自己当成领导了,就拿手随便一指,对大明说:“你也留下!”

“啊?”大明极不情愿地“哦”了一声。

人家坐车的时候,他得去探路。

人家睡热炕头的时候,他得去睡野外。

大明心说,怎么倒霉的总是贫僧啊?

安排妥当后,张建伟和程刚的目光就落在了女人身上,背女人虽然累点,但后背让两团**顶着,也是极为舒服的事情。

于是两人争先恐后,但张建伟还是慢了一步,这好差事让程刚给抢了去。

程刚背起女人,笑容泛黄地安慰着张建伟:“我先背着,累了换你!”

然后这两个男人都露出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容。

这六个人走后,雪夜关闭了2号车发动机,只留下3号车的灯光,毕竟节约能源还是很有必要的。

然后她将2号车的搜救犬放出来,喂了食,拴着汽车旁边后这才回到3号车。

“今天晚上就咱们俩了,我先睡,到3点钟你叫醒我!”雪夜向大明交代了轮流守夜的事情,自己就在座椅上随遇而安的躺了下来。

大明点头说好,此时早已饿得饥肠辘辘,又见这位女施主长得十分美貌,想起‘色诱可餐’这句话,于是就在旁边使劲盯着人家。

雪夜突然睁开眼睛,冲大明嗔道:“你这样看着我干嘛呀跟守灵似的!”

这时,大明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挠挠脑瓜子。

雪夜轻飘飘的瞅了他一眼,从身旁的背包里取了午餐肉递过去。

大明犹豫了,出家人怎么可以吃肉呢?

“罪过罪过!”大明一脸嗔怒地说:“女施主,请不要戏弄出家人,佛祖会怪罪的!”

雪夜拧开午餐肉,顿时飘出阵阵香味,嫣然笑道:“这里就咱们两人,你就别装了!”

一听这话,大明指天怼地的激动道:“贫僧就是死外面,活活饿死,从悬崖跳下去,也不会吃你一口东西!”

“真不吃?”

“不吃!”

“要不我喂你?”

“女施主,休要造次,贫僧也是有人格尊严的!”

“来嘛,就吃一口~”

“女施主,你若再戏弄贫僧,可别怪贫僧不客气了!”

……

20分钟后。

“真香!”大明啃着香喷喷的午餐肉,笑得合不融嘴。

雪夜又从背包里取了一罐啤酒,帮他打开易拉罐:“来,酒肉不分家!”

大明感激地接过来,一口酒,一口肉,把嘴巴塞得满满的。

两人吃饱喝足后,大明趴在后座上呼呼地睡着了。

真是个蠢得可爱的傻和尚。

这样想着,雪夜尝试着用对讲机呼叫1号车,依然没有回应。

她不知道鹿炎他们遇到了什么麻烦,但是在这种鬼地方,真不能怀有太乐观的心态。

然后,雪夜就摘下鹿炎送给自己的那道护身符,竟然撕了。

没错!

她把符撕了。

劫缘险中渡,不死不回头!

此时的1号车还在林子里转悠,雷霆专注地开着车,不断用眼睛修正方向,始终让车子保持在直线上走。

但不知道为何,这已经半个多小时了,还没有走出这片林子,周围依旧一片雾蒙蒙。

雷霆心里就有点着急,不时地瞅瞅鹿炎手中的罗盘,只见上面都是天干地支阴阳五行八卦之类的字符。

这种东西主要是根据磁场的变化而变化的,罗盘面有很多方向和方位,是根据八卦的原理来推测的。

只不过这种玩意儿一般人还真看不懂,只有懂得八卦的奥义才有可能察觉到,什么时候有问题,什么时候是没问题的。

雷霆看他脸色不对劲,小声问他:“怎么了?”

“妖气越来越重了,你开慢点!”鹿炎提醒道。

雷霆不敢怠慢,立刻放缓了车速,伸长脖子往两边瞅,也没看出啥东西,正要拐弯时,忽然,罗盘间的指针动了一下。

罗盘一直指着东边,鹿炎试着把罗盘转了一圈,指针的方向始终没有变过。

这时连雷霆也能看出来有些不对劲了,就听他嘴里叨咕着什么‘甲乙东方木,破棺聚灵神’之类话,然后指着前方,让自己开车撞过去。

雷霆睁大眼睛,虽然周围有许多樟树,但这棵树一眼看去,明显就与其他树不同,孤零零地生长在前方。

这好像是楠树?

楠树通常是用来打造棺材的上好材料,非常结实。

这要是撞过去,非得把车头撞瘪了不可。

“撞啊!”鹿炎催促道。

雷霆握了握方向盘,点点头:“好!”

“使劲撞!”

“当然了!”

“照树干撞过去!”

“好!”

“撞啊!”

“好,撞他娘的!”

“对,撞他娘的!”

“我撞了!”

“撞!”

“我真撞了?”

“你到底撞不撞?”鹿炎急了。

雷霆也急了:“这车是我借的!”

“我去!”鹿炎抬脚就照着油门踩下去,悍马越野车“轰”地一声,直接朝着前方楠树冲撞过去。

雷霆顿时长大嘴巴,吓得后座的顾桂林双手抱头,脑袋先和车窗撞在一起,又弹向右边车门,身子前倾撞在了前排靠椅上,再反弹向后座。

完啦!

车毁人亡啦!

下一刻,只听“砰”地大响,雷霆几乎是反射意识完成了松油门、拉手刹的动作,使得吉普车横向甩尾,稳稳地停住。

好一会儿,雷霆先下车瞧了瞧保险杠,还好只是稍微有些变形。

当他回头时,发现那颗楠树不见了。

按理来说,就算把树撞飞了,总得留下一截树根吧?

可是身前身后别说树根了,连树坑都没有。

但刚才又明明是撞上了什么东西,否则保险杠也不会变形。

他跟着鹿炎向前走了几步,赫然看见,

在前方的草丛里,

有一具被撞得散架的……

棺材!

天呐!

怎么会是一口棺材?

吓得雷霆是赶紧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第97章 魔镜劫(三十五)

鹿炎直接回到车里,取了汽油过来,雷霆和顾桂林也赶紧过去帮忙。

虽然违反护林防火条例,不过现在正是雨季,倒也不会引发火灾。

“这棺材咋就能成了精呢?”雷霆蹲在地上说,给两人递了香烟压压惊。

鹿炎反问道:“人类以前都是树上的猴子,如今怎么就飞机大炮高科技的称王称霸呢”

“那是因为人类进化了!”顾桂林抢答道。

“不是人类进化了,这是因为猴子成精了!”鹿炎抽着烟说:“什么东西年头久了,它都会妖化!”

雷霆觉得很有道理,指了指燃烧的棺材说:“咱把它烧了,这玩意就不能再祸害人了吧!”

鹿炎突然皱了下眉头,起身过去瞧了瞧:“棺材盖呢?”

“汽油是我浇的!”说完,雷霆转头去看顾桂林。

顾桂林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火是我放的,我也知道楠木很值钱,但棺材板真不是我藏的!”

雷霆想了想,一拍大腿说:“我刚才好像就没看见这棺材有盖!”

“糟了,雪夜他们出事了!”鹿炎将烟头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

雷霆心里一紧,忙问:“咋地了?这还犯啥说道吗?”

鹿炎懒得跟他解释,雪夜的右眼虽能洞彻灾厄,却辨不出人鬼仙妖。

那块棺材板子,可能已经找上他们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已经12点了。

大明趴在后座上睡得正香,嘴里流淌着哈喇子,呼呼地打着呼噜。

雪夜幽幽地注视着被迷雾笼罩的夜空,隐约还能听见,远山传来凄凄呜呜不知名的野兽叫声。

“3号车收到请回复,2号车收到请回复!”

无线电里突然传出鹿炎的声音,她立刻拿起对讲机,回复道:“3号车收到,你们现在什么位置!”

鹿炎说顺着他们留下的轮胎印往这边赶呢,然后问:“你们没出什么事吧?2号车怎么没人回复呀!”

雪夜解释说;“我们遇上一个被蛇咬伤的村民,程刚他们去村民家过夜了,我和大明留下来看车!”

“啊?他们走多久了?”

“差不多两个小时吧!”

鹿炎急道:“我去,你为啥不拦住他们!”

雪夜也急了:“怎么还怪上我了,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知道那个女人有问题,

再说我得拦得住才行呀,我让他们把一个中毒的女人扔在荒郊野外,你看他们会听我的吗?

还有,你好意思说我,雷霆那个草包我就不说什么了,这事你得负责任!”

鹿炎也很委屈:“我就打了个盹,谁知道会出这事呀!”

另一边雷霆不干了:“雪夜,雷哥我可是没拿你当外人,你咋能说我是草包呢!”

“算了算了,你没事就行了,在那等着吧,我马上过去!”鹿炎很是郁闷的撂下对讲机。

雷霆也郁闷,转头问鹿炎:“你们认识多久了?”

“十来天!”

“你认识她的时候,脾气就这样?”

“刚开始挺温柔的,特别招人稀罕,混熟了就动手动脚!”

“呵呵,很多女孩子都这样,矜持不过三天,尤其对一些受过伤害,内心脆弱的女孩子,她们有强烈的需求让自己感到傲慢,以此来获得安全感!”雷霆结合自己的经验分析道,他也确确实实的发现了,雪夜的性格不像是被娇惯出来的,而是出于某种保护意识的反射而形成。

就像他过去遇到的女性违法者,她们不是不怕警察,正是因为心虚害怕,所以才表现得强势傲娇。

鹿炎忽然问:“你前妻怎么死的?”

“因公殉职!”雷霆吃惊地看着鹿炎:“咦?你怎么知道我前妻不在了?”

“别看我,看着点路!”鹿炎提醒道。

“有两下子,你给我算算!”雷霆来了兴趣,往旁边递出左手。

“我从不轻易给人算命,会坏了缘法,不过我看你是个正直之人,姑且破例一回!”

鹿炎往他手掌上一打眼,侃侃而道:“你掌心有一道银河纹,说明你三十岁之前,克妻,

但这道凶纹止于而立之年,你三十岁之后正是桃花当头,若能把握缘法,必有娇妻相伴,

而且,你最近要高升啊!”

雷霆惊呆了。

他昨天才接到调任通知,从市局调到下面县里做副局长,主抓刑侦、治安、缉毒几项工作,也算大权在握。

可鹿炎这小子一通胡说八道,咋全都说中了?

“别看着我,看着点路!”鹿炎再次提醒道。

“我艹,你是神仙啊,你这嘴开光了?”雷霆不由得又对鹿炎高看一眼。

后面的顾桂林也凑过来,伸出左手道:“给我算算呗,给我也算算!”

鹿炎只看了一眼,皱起眉头;“算了,忠言逆耳!”

顾桂林非要他给自己算一下,鹿炎只说:“小心30岁必有暴毙之劫!”

顾桂林今年正好30岁,顿时满脸黑线,心说你拍雷队长马屁拍得那么好,咋到我这就说不出好话呢。

虽然借鹿炎的吉言,雷霆心情舒畅志气满满,可是想到节目摄制组要出点什么事,也够自己喝一壶的。

不过那具棺材已经烧了,就跑了一个棺材板,应该不会有啥事吧?

大概开了40多分钟,雷霆远远看见前方的车灯,一脚油门冲过去。

“是雷队长他们,太好了!”

雷霆下了车,就被张建伟等人围了上来。

“雷队长,你可回来了,真是吓死我们了!”徐晓琳说话的声音都打着颤,拍怕自己的胸脯,像只受惊的鹌鹑。

雷霆一看这些人蔫头耸脑的样子,忙问:“咋回事?出啥事了?”

心理素质还算好的张建伟叹了口气,然后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

原来,洪明、张建伟、摄像师、徐晓琳和背着女人的程刚一行六人爬上陡坡后,果然看见山下有蒙蒙的灯光。

六人相挟搀扶地往山下走去,

路特别难走,必须格外注意脚下,一不留神就可能被荒草绊倒。

就这样走着走着,不知过去多久,明明已经到山下了,却发现灯光还是有段距离。

张建伟每次问女人还有多远,她就说‘快到了,快到了’。

这一行人就在荆棘从中艰难前行,根本就没有路。

远处的灯光也像是会自己移动一般,望山跑死马,总也到不了近处。

第98章 魔镜劫(三十六)

程刚身体素质很好,可背着女人,张建伟就发现他像背着一座山似的,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要不换我来吧,看把你累的!”张建伟凑趣道。

“不累,这要是在部队那会儿,二百斤的麻袋我都照样扛!”程刚逞能地说道。

也就在这时,前方草丛突然动了一下,张建伟等人几道手电光打过去,竟然从草丛里钻出来一只野猪。

这可把大家吓坏了,徐晓琳更是‘啊’地一嗓子,拔腿就跑。

混乱中,大家跑出了很远,张建伟连鞋掉了都不敢回头捡。

好不容易停下来,就一个个地蹲在地上直喘气。

“那只野猪应该不会追过来了吧!”徐晓琳捂着胸口心有余悸的担心道。

“没事没事,咱们这么多人,野猪也怕人的!”张建伟安抚了大家的心情。

这时,他发现程刚没有跟上来。

“程刚呢?”

“谁看见程刚了?”

大家面面相觑,发现不止程刚,就连他背着的女人也不在队伍中。

人呢?

给野猪吃了?

不可能,肯定是走散了。

于是张建伟组织剩下的四个人开始在附近寻找起来,嗓子都喊哑了,连根毛都没找着。

生不见人!

死不见尸!

徐晓琳猜测说:“那个女人中了蛇毒,程刚肯定想着不能耽误时间,他应该是背着女人回家了!”

“徐小姐说的有道理,咱们也别在这费功夫了!”说罢,张建伟当先向上远处的灯光走去。

于是,这四个人是跋山涉水,翻身越岭……

当然,跋山涉水翻身越岭是有些夸张了。

但也着实走了好一会儿,翻了两座小土丘,才看见房子的灯光越来越近。

四人越走越快,嗓子都似乎要冒烟了。

徐晓琳还说自己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去蜂农家喝上一碗热乎的蜜汁。

毕竟折腾了一天,大家都累了。

近了……

更近了……

那朦胧的灯光越发妖娆诡异,似乎下一刻就触手可及了。

五十米……

四十米……

不远处隐在夜雾中的灯光倒映在张建伟的眼睛里,烨烨生辉。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面的张建伟突然停下了,他觉得脚下好像踩到一块平整的东西。

当他低下头细看时,其他人也看清了前方的灯光。

然后,他们全都呆住了。

天呐!

那里正停着一辆丰田路航,还有一辆电视台的suv。

那可不就是他们的车吗?

怎么又回来了?

但更恐怖的事情,还在后面。

张建伟发现自己脚底下踩的东西,是一块木板!

不!

这明明就是一块棺材板子!

“啊!”徐晓琳一声惊呼,下意识后退,拿手指着棺材板说:“下面,下面……”

“下面有人!”

张建伟吃惊不小,招呼了洪明合力将棺材板翻开。

“啊!”徐晓琳又是一声尖叫。

只不过这一次,她直接被吓昏了。

张建伟倒吸一口冷气,棺材板下面的人……

竟然就是程刚。

他的双手死死地扣着棺材板的边缘,就像背着一个人。

他是被棺材板活活压死的。

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当下雷霆就跟着鹿炎朝不远处的草丛走去,其他人则是唯唯诺诺地跟着。

这时雷霆发现除了死掉的程刚,雪夜也不在。

向前走了没多远,他才看见雪夜站在那里,守着棺材板和尸体。

雷霆先是查看了程刚的尸体,属于胸腔压迫窒息死亡,确实是被压死的。

经历了这么多事,雷霆越发觉得这姑娘不简单,别人都害怕这棺材板子和尸体,偏偏就她往这一站。

这是一般人吗?

这绝对也是个高人啊!

“我说你这丫头胆子挺大呀,你就不怕这棺材板子跳起来咬你一口?”雷霆还真有这方面的担心,他到现在都想不通,为何一块棺材板,就能变成个大姑娘?

这也太玄幻了吧!

雪夜一脚踩着棺材板,手持一把玉石打造的剑柄,冷冷一笑:“不过一块破木头而已,障人耳目罢了,有何所惧!”

这时鹿炎对雷霆吩咐几句,意思是让其他人都回去,别在这碍事。

雷霆立刻心领神会,回身对张建伟等人说道:“都别聚在这了,我们都没吃饭呢,先把火烧起来,今晚就在这扎营了!”

大家伙神色怪异地散了去,也不知道雷队长如何处置这块棺材板子。

雪夜看雷霆还在这站着,就问:“你怎么不走呀?”

“不是……”雷霆讪讪笑道:“咱们都不是外人,你们也让雷哥我长长见识!”

雪夜不客气地向营地一指:“滚!”

雷霆脸色一沉,呵斥道:“你个小丫头片子也太不懂尊重人了,我嬉皮笑脸那是哄你玩,你真是一点面子都给啊,还让我滚?你真以为警察都是好脾气?我可比你大十来岁呢!”

“我问你,人民和警察谁更大!”雪夜认真地道。

雷霆说:“警察是给人民服务的,当然是人民大了!”

雪夜反问道:“人民需要给警察面子吗?”

“……”雷霆竟然无言以对。

鹿炎赶忙对雷霆劝道:“雷哥,你还是别留这添乱了,这种事见多了,对你不好!”

“敢情我是添乱的?”雷霆不乐意了。

“你没有自知之明吗?”雪夜冷笑道。

“行吧,我不添乱了,你们忙!”

雷霆怏怏地往回走,心理上就有些落差,要知道想巴结他的人多得是,哪个不是和和气气的?

一般人他还真看不上眼。

可是他也看出来了,雪夜这姑娘对警察绝对有偏见。

雷霆走后,鹿炎又做起了雪夜的思想工作:“你对人家雷队长客气点,人家好歹也是个局领导,而且这人也不坏,何必呢?”

雪夜撇撇嘴道:“你那么怕他干什么?”

“他是阳间的差人,我是阴间的差人,阴阳犯冲的!”说着,鹿炎想起了什么,提醒道:“我给你的符,你可要收好了!”

“少废话,干活吧!”雪夜双手抱着肩膀挺不耐烦的。

当下,鹿炎取出一块用作封印的死玉。

早在他烧了棺材之后,这块棺材板子已经元气大伤了,而鹿炎也有心放它一马。

这里是妖的领地,只要这座森林里的妖魔鬼怪不出去祸害人,他这个鬼差就不会多管闲事。

第99章 魔镜劫(三十七)

但今天,他要破例了。

“天地不仁,万物刍狗,念你修行不易,本想废你道行留你一条生路,但你枉害生灵,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收了你这个孽畜!”

说完此话,鹿炎伸出手指,眉头微锁,好像在做什么很大的决定,最后他说:“看来,对付这等阴秽之物,得用人的精血了!”

雪夜站在一旁看着,等他咬手指,那应该会很痛吧?

只见鹿炎豪情万丈,一手捏起一张黄符纸,拿起一只手指。

这时雪夜发现这货的手指竟然特别好看,白皙而修长,像极了女人的手,那是眉头都不皱一下,直接就咬了下去。

“哎呀!”雪夜小指吃痛,低头一看,怒道:“你个二货咬错手了,那是我的手!”

哪知鹿炎却说:“你有仙体,还是处子之身,所以效果比我更好!”

“早不是了!”雪夜小声道。

鹿炎一愣:“你被男人睡过了?”

雪夜白了他一眼:“被女人睡过,两个!”

“那叫采阴补阳,不算破身!”鹿炎虚惊道,然后抓住雪夜的手指,在黄符纸上快速的画了一道符咒,法决一掐,口中念起了咒语,将符咒拍向棺材板。

“雷火速,速现真形!”

鹿炎五指成爪,掌心出现一个血红色的印迹。

上次在水库雪夜没看清楚,这次她看清了。

那是一个‘殁’的印记。

正是她一直想要得到的阴司伏魔魂印。

随着魂印越来越殷红,鹿炎从棺材板中吸出一缕黑气,左掌猛拍那块死玉,疾喝:“万神朝礼,役使雷霆——收!”

完事之后,两人回到营地,雷霆吩咐张建伟将程刚的尸体搬回来,以免被野兽给啃了。

“砰!”

“砰!”

伴随着两声枪响,雷霆就近打了两只野兔子回来,交给张建伟好生收拾了。

很快,一群人围坐在篝火旁,一个个眼冒绿光地盯着雷队长烤的两只兔子。

徐晓琳神情还有些萎靡,dv摄像机也不知扔到哪去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棺材板成精的事,人生观已经崩溃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录制节目。

见大家情绪低落,雷霆就向大家介绍说:“可能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位鹿先生和雪夜小姐,其实是我请来的高人!”

“风水左道,略懂略懂!”鹿炎谦虚起来。

雷霆当下就让鹿炎说两句,振振士气。

于是鹿炎就给众人讲了一件事,说是解放前的雁北村有个替地主家放牛的王麻子,这老头儿天不亮就出去给牛割青草,牛要是没草吃,他会没饭吃,而且还领不到工钱。

有一次这老头儿摊了事儿,在割青草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光屁股小孩儿。

当时天还没亮,挺冷的天气,草已经快到了枯萎的季节,谁家小孩儿也不会光着屁股到处跑啊?

况且当时距离天亮还早。

不过王麻子向来胆子大,以为谁家的孩子走丢了,便将将小孩背在背上,问了家里大人的名字,就往村里走。

很快听到了公鸡打鸣,小孩儿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吵着让王麻子把他放下。

王麻子也不理他,一直把小孩背到村里,等小孩放下来一看,不得了!

原来自己背的是一块儿棺材板,根本不是什么小孩儿。

后来王麻子把这件事告诉了村里人,一些了年纪的老人家告诉他,说那是棺材板成精了,必须烧掉,要不然那个小孩儿会缠着他,直到吸干他的精气。

王麻子当天一把火烧了那块儿棺材板,本以为这样没事了,谁知当天夜里,他死在了床上。

众人听到这里,都觉得心有余悸,纷纷开口询问其中缘由。

鹿炎解释道:“其实这些魁魅魍魉也和人一样,都是有魂的,也就是元神,无非就是利用风水使个障眼法,迷惑人的心智,没那么神通广大,高明的心理医生也能做到这一点,遇上这种东西光烧掉是没用的,如果元神跑了,还会继续害人!”

徐晓琳怯怯地问:“那、那这块棺材板还会回来吗?”

鹿炎翻出那枚用作封印的死玉,说:“这孽畜的元神已经被我收了,所以大家不用担心!”

话虽这样说,可这还没到雾隐河,就已经死了一个人,后面还不知会遇到多少凶险,所以徐晓琳和摄像师一商量,两人决定明天就回去了。

少了两个累赘,雷霆正求之不得,然后他给大家讲了个荤段子想活跃活跃气氛,结果除了他自己笑得满脸都是牙,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这时,那兔子也被烤得滋滋冒油,空气中飘着一阵阵香味。

雷霆正尴尬的时候,赶紧撕下来一块腿肉,先递给自己惹不起的雪夜,同时安抚大家人人有份,都不要急。

然后按照女士优先的顺序,第二块肉递给徐晓琳,接着是鹿炎、张建伟、摄像师、顾桂林,最后一块留给自己。

再然后,他将两包康帅傅泡面递给大明和洪明两位僧人,让他们多吃点,别饿着。

两位僧人捧着康帅傅泡面,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雪夜看不下去,冲雷霆嗔道:“凭什么你们吃肉,狗啃骨头,却让出家人连汤都没得喝,

吃泡面也就算了,你还买这种假冒伪劣的康帅傅糊弄出家人,

你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吗?”

“他故意的!”鹿炎补刀。

“我艹!我真不知道那是假的!”雷霆赶忙解释。

雪夜却不信,哼道:“歧视残疾人,歧视女人,歧视同性恋,我都不能理解,

连和尚都被歧视,

我就更不能理解了,

这是什么世道呀!”

两位僧人听后潸然泪下,委屈得直抹眼泪,贫僧们连狗都不如啊。

雷霆一脸懵逼,原来我他娘的是个坏蛋?

已经坏到这种地步了?

但话出回来:“不是说和尚不能吃肉的吗?”

雪夜鄙视道:“你有没有脑子,人长期不吃肉会生病的,给你吃一包方便面,你有力气爬山?”

“哎呀,这……”雷霆讪讪道:“二位大师,真对不住啊,我真是没想到这方面,无心之过,无心之过,真不是歧视,咱也不是那样的人!”

“是虐待!”鹿炎继续补刀。

“……”雷霆赶忙将一只兔子递给两位僧人,连连赔罪。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大明和洪明嘴上说着罪过,还是接来了烤肉,不忘感激地向雪夜点点头。

真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女菩萨!

在雪夜的带动之下,先前那番压抑沉闷的气氛,终于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林子中依然有野兽的嚎叫声传来,这些人却不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

第100章 魔镜劫(三十八)

由于森林条件很复杂,无法搭建地面帐篷,为了防止毒蛇、毒虫的侵害,调查组搭建了车顶帐篷。

搭建好营地,大家早已疲惫不堪,准备休息了,可是森林里还有野猪、豹子等极具攻击性的野兽,于是雷霆决定抽出两个人在前后半夜轮流值班。

当然,这是男人的活,雪夜和徐晓琳不用放哨。

雪夜刚躺在车顶的睡袋里,徐晓琳就爬了上来。

平时,雪夜很少跟她交谈,主要是因为她一直在不停地拍摄取材,所以除了必要的交流,两人基本都不怎么说话。

而刚才雷霆已经介绍了雪夜和鹿炎的身份,雪夜看徐晓琳这意思,似乎是想跟自己一起睡。

“怎么,你有事?”

“我有点害怕,我们俩一起睡吧!”

一听这话,雪夜可乐意了。

先不说徐晓琳长得还算秀气,自打回国后,雪夜已经很久没抱着女人睡过觉了,当下矜持地同意了。

徐晓琳感激地笑了笑,然后脱掉靴子,掀开睡袋钻了进来,同时也带进来一股寒气。

雪夜提议说:“我们把衣服脱了吧,相互抱着还暖和点!”

“啊?”徐晓琳期期艾艾道:“外面一群大男人,多不好意思呀!”

雪夜冲她眨眨眼睛:“他们又进不来,你怕什么?”

徐晓琳摇摇说:“这样挺好的,凑合凑合吧!”

雪夜就有些意兴阑珊,心说又没得亲又没得抱,那你上来干什么呀。

就这样,两人躺了一会儿,绵柔的呼吸从身旁传来,雪夜浑身不自在。

她灵机一动,突然爬起来,在徐晓琳的肩头拍了一下,大叫一声:“有蚂蟥!”

一听有蚂蟥,登时把徐晓琳吓得是花容失色,连声尖叫,拼命拍打衣服,把外面守夜的雷霆和鹿炎都给惊动了。

“怎么了,出啥事了?”

“没事,你们不用进来,有只蚂蟥!”雪夜冲外面喊了一声,然后煞有其事地对徐晓琳说:“快把衣服脱光了给我看看!”

徐晓琳哪里还敢多想,当下喊着“快帮我”。

雪夜露胳膊挽袖子,当下就不客气了,她最喜欢给女孩子脱衣服的那种美妙感觉了。

既心动又期待,就像穷屌丝捡了个快递,亲手拆开的心情。

徐晓琳是手忙脚乱地脱着衣裳,雪夜也是目不暇接地寻找蚂蟥。

行文此处,应作一首唐诗压压惊:

一双明月贴峰前,

紫禁葡萄碧玉圆,

香浮欲软初寒露,

那啥那啥那个啥……

两人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发现没有蚂蟥,徐晓琳拍着胸脯松了口气:“妈呀,吓死宝宝了!”

这时,徐晓琳发现雪夜正用一种瞅谁谁怀孕的眼神盯着自己,她有些娇羞,半臂才遮,小声说:“要不你也脱了看看吧,被蚂蟥咬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雪夜忽然就笑了:“嗯嗯嗯,对对对,是是是,我也很怕蚂蟥的!”

徐晓琳当下顾不得矜持:“过来,我帮你脱!”

她们在这边找蚂蟥,还不时地传出轻声笑语:“哇,你多少呀?”

“82-61-87!”

“我71-63-82,跟你比我都自卑了!”

“不是啊,你很有手感的!”

“哎呀,讨厌啦,你的手好凉呀……”

……

鹿炎看着帐篷里面倒映出来的婀娜身姿,握着桃木剑,义愤填膺道:“这两只女妖精,岂有此理!”

雷霆拍拍鹿炎的肩膀,一副我理解你的表情,叹息道:“我知道,你一定很想进去帮忙她们捉蚂蟥,这是考验人的意志时刻,心里想想就算了!”

“……”鹿炎满头黑线。

“不过,我身上怎么有点养呢?是不是有蚂蟥?”雷霆挠了挠后背。

鹿炎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他对抓蚂蟥的游戏可没什么兴趣。

天空又阴了起了,伴随着两声闷雷,外面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雪夜和徐晓琳嬉闹了一会儿,徐晓琳就打了个哈欠,往雪夜身旁凑了凑,当先睡着了。

雨点哗哗地打着帐篷,天际不时亮起蜿蜒的闪电。

雪夜拥抱着徐晓琳诱人的娇躯,也不能再做进一步的事了,毕竟对方是钢铁直女,除非从心理上接受雪夜是自己女朋友,那么后面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但如果没有这个前提条件,若是知道雪夜喜欢女孩子,只怕任何直女都会直接吓得头皮发麻,比对蚂蟥的恐惧有过之而无不及。

话说回来,雪夜将身旁的娇躯拥在怀里,还能偷偷亲两下。

一点朱唇品芳泽!

她已经很满足了。

能抱着一个人睡觉,真好。

在雷声雨声中正昏昏欲睡的时候,雪夜隐约听见一阵凄厉的呜呜声,似乎是什么不知名的野兽嚎叫。

又像是撕心裂肺的哭声,听得人心胆俱寒。

清晨,空气中沁满潮湿的青草气息。

刚刚下过一场大雨,地面上变得很是泥泞,雷霆指挥着大家收捡干柴,生火做饭,一个个被烟熏得满脸却黑。

反观雪夜和徐晓琳都是女孩子,爱干净,起来后用树叶里的露水洗了脸。

透明清澈的水珠,从她们乌黑的发梢滑落下来,慢慢流过雪白的肌肤,仿佛连她们的脸也美丽的几乎透明了。

本来摄制组是准备原路返回的,可是下过这场雨之后,道路更加泥泞了,没有悍马越野车的拖拽,一旦陷入淤泥,摄制组的车根本出不来。

但雷霆也不可能专门开车把他们送回去,最后一商量,就让摄制组跟着车队前往雾隐河驻扎,等调查组一起回去。

吃过早饭后,大家收拾好营帐重新上路,程刚的尸体也不能仍在那不管,也不能直接给人埋了,毕竟都是有家人的,最重要的是没有开具死亡证明,保险公司是不给赔的,于是张建伟就将尸体绑在3号车的车顶。

蜿蜒曲折的半山腰上,三辆汽车晃晃悠悠地拐过山梁,下了山坡后行驶在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行进速度慢得如同蜗牛般缓慢爬行,车轮后不时溅起泥汤,车身上已是布满斑点。

最让雪夜头疼的,是汽车挡风玻璃沾上的泥污,雨刷器一刮就花了一大片。

二十公里的路程,足足行驶了两个小时,才终于抵达雾隐河畔。

第101章 魔镜劫(三十九)

此时大雾已经散去,苍翠欲滴的群峰簇拥着一条逶迤清亮的河,无数温柔的箭镞射向岁月,射向水天一色的苍茫……

昨夜的雨水使得河水又涨了一大截,雷霆开着悍马沿着河边缓慢行进,终于找到一处方便汽车涉水渡河的浅水地带。

众人下了车,由张建伟徒步趟河过去探路,其他人在岸边暂做休息。

雪夜也和其他人一样站在岸边,欣赏着这片纯自然的秀丽风景,眸光一撇,她看见不远处大明和洪明二僧正在争论着什么。

她好奇地走过去,只见洪明拿着一个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满是泥浆的啤酒瓶,眼睛对着瓶口瞅了瞅,对大明说:“敢不敢赌一百块钱,我肯定这是泥鳅!”

大明抢来瓶子,也向里面瞅了瞅:“不就是100块钱吗?我赌这是只蛤蟆,师弟输了可别赖债!”

然后大明就将瓶子放在地上,拿起石头准备砸下去,雪夜也在旁边好奇地看着。

很快,见证奇迹的时刻到来了。

只听一声脆响,瓶子应声而碎,吓得二僧是大叫一声,拔腿就跑。

连雪夜也着实吓了一跳,头皮一阵发麻,就觉得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天呐!

那既不是泥鳅。

也不是蛤蟆。

谁能想到瓶子裂开后,竟然爬出一条黑不溜秋的——

小蛇!

蜈蚣青蛙这些东西雪夜都不怕,唯独她最见不得这种没有脚只会爬来爬去的长虫。

若说起来,她害怕蛇不是没有原因的。

在她还是雪夜的时候,那一年正赶上98年发大水,她们家的草场被水淹了,七岁的她和家里羊倌被困在山上半个月之久。

放眼望去,草甸子上一片汪洋。

家里的锅碗瓢盆全都漂走了,就连猪都在水里挣扎着惬意地游泳,地洞里的蛇也冲了出来,一条一条地挂在树上。

那种恐怖的情景,不提也罢。

雪夜小时候放了寒暑假,也会回到草场去放羊,这山羊和绵羊也不一样。

绵羊比较老实巴交,胆子小。

但山羊好奇心重,比较顽皮,看见什么东西都要去闻一闻,结果就被蛇咬住下巴。

要知道蛇的牙齿是钩状的,山羊被蛇勾住下巴,自然是受惊不小,于是蹦着高地想要把毒蛇甩飞出去。

那叫声,怎叫一个不凄厉?

正好雪夜就在不远处看书,只见一条绳子蜿蜒扭动着从半空落了下来,掉在她胸前,慌乱间想将毒蛇赶走,却不料被咬了手。

然后,那只惹祸的山羊下巴肿了好几天,连草都不吃了。

雪夜的手也肿了一个星期,这还不是那种特别毒的蛇。

打那以后,她就特别害怕蛇。

即使已经转世,但那种对蛇的恐惧,只能用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来形容了。

雪夜两腿发软地回到汽车旁边,正想抽根烟压压惊的时候,徐晓琳走过来期期艾艾道:“雪夜,我想去厕所,你陪陪我吧!”

“好呀!”雪夜温柔地笑了笑,两人就拉着手走向不远处的深草丛。

在这芳草碧连天的地方,哪有什么厕所?

只要不抬头,遍地是茅房。

徐晓琳走进草丛后,慢慢地蹲了下来,雪夜就站在几米开外吸着烟,目光眺望着河岸。

河中水草茂密,安静的铺张着远古的绿色,她鬓角的发丝随着芦苇于风中摇曳。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地春风化雨般的诗意。

“你小心点,别被蛇咬到屁股!”雪夜笑着打趣道。

“哎呀,你真讨厌,别吓唬我!”徐晓琳没好气地嗔道,心里也是发毛,正要提起裤子时,白花花的屁股被什么东西捅了一下。

徐晓琳回头一看,竟然有一根树枝从身后探了出来。

也就在时候,雪夜忽然看见草丛动了一下,然后就听见徐晓琳“啊”地大叫一声,狼狈地提着裤子跑了出来。

这种时候,谁还顾得上去看草丛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雪夜抓起徐晓琳撒腿就跑,发现身后没有东西追过来,她才回头看了一眼。

但此时草丛又恢复了平静,却分明像是又什么东西蛰伏在那里。

听见动静的雷霆也带人赶过来,忙问:“咋地啦?”

徐晓琳吓坏了,扑在雪夜怀中哭泣,指着草丛说:“刚才有人用树枝捅了我一下,就在那!”

“谁呀?哪个臭不要脸的?干这种缺德事!”雷霆冲身后众人喊道。

“不是我,不是我!”众人纷纷摆手。

雷霆心里就咯噔一下,顿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因为除了河对岸探路的张建伟,所有人都在这了,根本不可能有人躲在草丛里。

“也可能是野猪吧!”顾桂林猜测说。

野猪都进化到学会那树枝捅人屁股了?

徐晓琳心有余悸道:“不是野猪,我肯定是个人!”

雷霆沉吟道:“难道是猴子?

狒狒?

猩猩?”

他这样分析也不无道理,此处水草鲜美,不失为灵长类动物的栖息地。

最重要的是,拿着树枝捅人屁股,这也像是顽皮猴子干出来的事。

“同志们,枪在手,跟我走!”

当下雷霆大手一挥,端起了79式步枪,身后众人也是各个手持利器,还牵了搜救犬,向草丛摸了进去。

这只搜救犬是德国牧羊犬种,犬龄十岁,名叫虎头,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很快就找到了追踪的方向,朝一处芦苇从扑了过去。

在那里,鲜嫩的芦花,一片展开的紫色的丝绒,正在迎风飘撒。

随着大明和洪明用红缨枪将草丛一点点剥开,渐渐露出了一条裤腿。

天呐!

草丛里竟然真的藏了一个人。

“啊!见鬼啦!”

大明一声惨叫,扔下长缨枪撒丫子就跑,紧跑慢跑,石头绊倒。

雷霆不做迟疑,壮了胆子一个步蹿过去,小心翼翼地脸探草丛,伸长了脖子一瞅。

“这不是程刚吗?”

雷霆不由得是倒吸一口冷气,

“我艹,真他娘的见鬼了啊!”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像是一尊石像,整个人都呆住了。

没错!

草丛里那个人……

不!

那是一具沾满泥污的尸体!

程刚的尸体!

好一会儿,雷霆才镇静下来,大家伙面面相觑,瑟瑟发抖。

程刚的尸体,怎么会在这?

随即大家都把目光落在了雪夜身上。

因为这一路上是她开着3号车,而程刚的尸体就绑在3号车顶。

第102章 魔镜劫(四十)

雪夜也是一头雾水,略显紧张道:“你们别看我呀,我也不知道!”

雷霆顾不得多想,就让摄像师回去看看尸体在不在,很快摄像师跑回来说:“3号车的尸体不见了!”

这就奇怪了。

难道是诈尸了吗?

程刚的尸体趁大家不注意,自己解开了绳子,藏在了草丛里?

还拿树枝捅人姑娘的屁股?

于是大家又把目光投向鹿炎,希望这个玄门高人能给个解释。

此时鹿炎已经把尸体检查了一遍,摇摇头说:“没有尸变的迹象,你们看他身上全是泥巴,说明是半路从车上掉下来的,又被什么东西搬了这里!”

雷霆再次沉吟道:“难道是猴子?

狒狒?

猩猩?”

雪夜忽然想起了什么:“难道是……”

“没错!”鹿炎肯定地说道:“是鬼面魈!”

雷霆虽然不知道鬼面魈是何物,但是联系到此前鹿炎说过,山上的妖魔勾结,将人带到山上去,莫非就是这鬼面魈干的?

鹿炎解释说,“鬼面魈是一种形似猴子的妖怪,活动范围很广,一定是它们发现尸体掉在路上,为了不让尸体被野兽吃掉,就将尸体搬来了这里!”

雷霆恍然道:“昨天晚上,咱们听见的哭声,也是这玩意发出来的?”

鹿炎点点头:“鬼面魈叫声似人悲嚎,不过大家还是要小心一些,这东西专食剧毒,一旦将其激怒,也不是闹着玩的!”

众人听后唏嘘不已,这他娘的简直就是妖怪中的活雷峰啊。

但也着实把大家吓了个半死,还以为程刚诈尸了。

这次雷霆亲自动手将尸体绑在了摄制组的车头,就不打算继续带着了,虽然徐晓琳和摄像师没说不同意,但心里却是不情愿的。

等大家都走了,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还得看着一具尸体,那得多渗人啊。

就这样,调查组的两辆汽车缓缓驶入水中,最深的地方没过了轮胎,这就非常考验司机的技巧。

雪夜尽量挂一档缓慢前行,这样可以保持车辆有充足的牵引力,而且由于发动机转速高,所以排气更多,车头部位不容易形成水浪,水就不会进入进气管。

只要发动机进气口不进水,车子就不会熄火。

两辆汽车平稳地渡过了河道,在狭窄的树林间穿梭了三个小时后,调查组的车队来到一处开阔地带,透过车窗可以看见许多锈迹斑斑的车架子。

而前方则是一片澡泽地,美丽的蝴蝶在阳光照耀的树枝间飞行,鱼儿在淹没的林地里游泳,随处可见动物的尸骨。

到了这里,调查组一行六人就不得不弃车徒步行走。

此时已经到了中午,大家简单吃了些东西,从车上取下物资装备,开始徒步前行。

在这里,除了手表和无线电,几乎所有电子都派不上用场,大家只能跟着鹿炎。

而鹿炎和罗盘结合在一起,依靠手中罗盘显示的风水,就是一个活地图。

鹿炎提醒大家说:“前面就是一座峡谷,这里有着纯天然的史前生态系统,到处都是人吃的东西,吃人的东西也不少!”

雪夜走在队伍中呱唧呱唧趟着澡泽,她举起望远镜,能看到半个峡谷的轮廓,只见峡谷中异峰突起,万丈沟壑密布,沟沟相连。

当真是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其实不用鹿炎这个过来人提醒,大家也能意识到危险。

这些腐烂在此地开不走的汽车残骸,仿佛也在告诫众人,这将是一次有来无回的死亡之旅。

但对于顾桂林这样喜欢冒险的人,越危险反而越刺激。

如果能活着回去,他就可以骄傲地跟驴友们吹牛逼了,说自己曾经去过乌头山,见过成精的棺材板子云云……

雷霆端着步枪走在前面,这时看见一辆212吉普车的架子,就两眼放光地凑过去。

小时候他家里买的第一辆车,就是bj212。

“这里不仅是野生动物的天堂,也是妖的领地,可谓是步步杀机,九死一生,所以我们要格外小心!”鹿炎一边介绍着环境,伸手指了指走向吉普车的雷霆:“诸如这厮此类的行为就是非常不可取的,我们大家要以雷队长做为反面教材,切不可向他学习!”

与此同时,张建伟牵着的虎头突然朝那辆吉普车狂吠了两声,像是预感到什么危险。

雷霆兴致勃勃地钻进吉普车,正想缅怀一下童年,忽然从车架子里伸出一张血盆大口。

他只觉得腥风扑面而来,裆下就是一颤,根本来不及看清是什么东西,只是本能地用步枪挡了一下,直接被一股巨大力量扑倒了。

雷霆刚被扑倒,雪夜等人赫然看见,那是一条绿油油的大蟒蛇。

但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了,仅仅只是一秒钟的事情,雷霆就已经被扑到了水里。

蟒蛇咬着雷霆的步枪和肩膀,

雷霆掐着蟒蛇的脖子,嘴里骂着:我草你十八代祖宗!

人和蛇打着滚扑腾在一起。

苦大仇深!

离得最近的洪明两步迈过去,但见雷霆和大蛇挣翻腾的太激烈,手中的红缨枪瞄了几下,也不知该往哪扎,立马就被甩过来的一条尾巴给抽倒了。

雪夜本来也想过去帮忙的,可是一看见蛇,她两腿就不由自主地发软。

反应过来的鹿炎一个健步蹿上去,眼看雷霆就要被蟒蛇缠住了,当即很有经验地揪住蛇尾巴使劲拉扯。

“来搭把手,抓它尾巴!”

被他一招呼,大明、张建伟两人也过去帮忙,把蛇口的咬合范围硬是从雷霆身上移开。

这大蛇一看猎物脱了口,大嘴一张,转头就去咬揪着自己尾巴的三人。

不过鹿炎毕竟是鬼差,在这种情况下临危不乱,赶紧一撒手,拉着几人退开了一小段距离。

蟒蛇捕食猎物主要依靠蛰伏,然后出其不意的咬住猎物,再将猎物活活缠死,此刻猎物脱了口,它很识相地潜入水里,笨拙地游走了。

虎头可能也没见过这么大的蟒蛇,叫得很凶,也不敢追过去一较高下。

雷霆心有余悸地看着游走的蟒蛇,虽然没有受伤,但也吓得够呛。

这里的环境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比之亚马逊死亡深渊都危险,除非是大型专业探险队,否则再走下去可能全得死在这。

第103章 魔镜劫(四十一)

雷霆当即表示:“不行,不能再走了,这里的环境太恶劣了,我必须对大家的生命安全负责!”

“啊,雷警官这主意不错,贫僧赞同!”洪明喊道,他和大明本就是被拉来当牛做马的,早就想走了。

大明也说道:“贫僧也是非常赞同的,此地凶险,不宜久留,贫僧去也!”

顾桂林虽然喜欢探险,却不为了找死,眼看大家都撤了,他当下表示自己没意见。

而张建伟倒是无所谓,只要钱给到位了,别说探险,就是倒斗也能干,只不过给他发工资的是雷队长,所以他得听雇主的。

“收队!”雷霆大手一挥,准备撤了。

“等一下!”雪夜喊住他:“你们走的时候留下一辆车,在雾隐河接应我们,如果三天我们没回去,就不用等了!”

雷霆吃了一惊,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两人也是被自己拉上贼车的,现在自己都准备撤了,他们为何还要去送死呢?

难道说,他们另有目的?

狐疑之下,雷霆就追问他们为何一定要坚持下去。

“我修道中人,除魔卫道,死所不惜!”鹿炎大义凛然地回答道,反正他是鬼差,死后无非就是换一具身体。

雪夜干脆就不回答了,继续向澡泽深处走去。

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雷霆有些踌躇,

山上的阴魔若不能除掉,还会有更多的人失踪。

让他眼睁睁看着雪夜和鹿炎去舍身取义,雷霆也做不到。

他心想既然鹿炎已经来过一次了,索性一咬牙,继续前行。

调查组又向前方行进了五公里,虽然也遇到一些蟒蛇、毒蛇和鳄鱼,但都被鹿炎避开了。

雷霆暗自庆幸自己走来狗屎运,找到了鹿炎这样一个名不见惊传的高人,否则这块难啃的骨头,还真不是他能啃得下来的。

随着草泽地的水越来越深,已经到了膝盖,腿短的虎头必须得狗刨式前进。

雷霆抱怨着自己准备不够充分,早知道就带上一个橡皮艇了。

这时候,只见鹿炎走到一处水草丛里,费劲吧啦地扯开一个落满泥土的塑料纸。

接着,大家眼前顿时一亮。

好家伙!

“核潜艇!”大明惊呼道。

“这叫冲锋艇。”雷霆纠正道,走过去一巴掌拍得鹿炎差点摔倒,哈哈大笑:“行呀你小子,原来早有准备呀!”

鹿炎揉揉发痛的肩膀说:“这是我十年前留下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打着火!”

雷霆看见快艇内有汽油桶,就皱起了眉头:“肯定没用了,汽油保存不了十年!”

“谁说是汽油,我这艘快艇可是柴油发动机!”鹿炎鄙视道。

雷霆当下就乐不思蜀地跳了进去,费好大力气才拧开油桶盖子,不得不说这密封做得很到位,凑过去一闻,还真是柴油。

不对!

雷霆细思极恐地瞅着鹿炎问道:“这是你十年前留下的?”

大家也回过味来了,立刻就有人问他:“你今年多大了?”

鹿炎赶忙解释道:“呃……十年前我还是个少先队员,是我父亲带我来的!”

“下次把话说清楚,老子还他娘的以为你成精了呢!”雷霆随即也没多想,就对快艇进行了检查,虽然十年没用了,但是停驶时机油放得很干净。

“问题应该不大,天黑之前能修好!”雷霆拍拍手说,然后招呼了张建伟,两人就用船舱里的工具箱拆开发动机,埋头鼓捣起来。

其他人各自找了赶紧的地方休息,多数人第一个动作便是找块石头坐一下,拧拧湿漉漉的裤腿,磕一磕靴子里面的水。

很快,雷霆修好了发动机,重新换上机油,加满了燃料,抓住手拉式启动杆猛拉两下,发动机就突突突地冒出一阵黑烟。

他一招手,大家纷纷集合过来。

而不远处,雪夜正在树枝间悬挂的藤条上悠闲地荡着秋千,鹿炎帮她脱掉靴子,露出一双被水泡得发白的小脚丫,然后用氧化锌软膏涂抹均匀,还体贴地吹了吹。

雷霆能看出来,这两人根本不是情侣。

恋人和好朋友还是有区别的。

现在的小姑娘谈个男朋友,恨不得天天腻在一块,他却从没看见他们两亲到一块去,肯定不是情侣。

而且,这两人始终让他捉摸不透。

一个千金小姐,一个低调的玄门高人,这两人竟然能凑到一块去?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只有一个理由,这两人志同道合!

这时,鹿炎将上过药膏的雪夜横抱过来,然后把罗盘固定在方向盘旁边,提醒大家坐好,就娴熟地驾驶快艇蹿了出去。

这里的气候本来就很温暖,适合任何动植物生长,鹿炎把冲锋艇开得飞快,迎面吹来的风都是温热的。

雷霆不时还能看见鳄鱼、水獭、甚至一人多长的大鲶鱼,以及很多他不曾见过的动植物。

不愧是死亡澡泽,若不是有这艘冲锋艇,人类依靠木筏根本无法穿越过去。

三个小时后,七人乘坐冲锋艇渡过了这片澡泽,两边出现陡峭的悬崖,中间的河道越来越窄,俨然已经到了峡谷的入口。

日暮黄昏,残阳如血。

穿过狭窄的入口后,一阵阵的凉气扑面而来,众人眼前豁然开朗。

前方一片群山峦翠,层层叠叠,山顶云雾缭绕,恍若仙境。

一条瀑布从山壁上直垂而下,喧声如雷,宛如洪波决口,大海倒悬。

原来这澡泽地里的水,都是来自这条瀑布。

鹿炎将冲锋艇停在岸边的浅水地带,雷霆当先跳进冰凉的水中,只觉得那潭水冰冷刺骨,与澡泽中的水不可同日而语,想来是山里的地下水。

大家本来已经晾干了靴子,只能再度涉水趟到岸边,雷霆转身去抱雪夜,毕竟是人家是女同志,得照顾一下。

却不料雪夜根本不领情,除了鹿炎可以抱她,其他人连碰都碰不得。

雷霆大是郁闷,心说这就跟小孩儿似的,她还认生?

鹿炎将雪夜从怀中放了下来,指着前方一处山岭说:“这是蝮蛇岭,山上有一种叫乌头蝮的毒蛇,被这毒蛇咬一口,几个小时就会丧命,我们要天黑之前穿过蝮蛇岭,到背阴面的神机庙!”

第104章 魔镜劫(四十二)

这时,有风吹来,一段蛇皮滚到了雪夜脚下,吓得她赶紧扑进鹿炎怀里,瑟瑟发抖。

“我以为你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没想到你也有怕的东西啊!”雷霆见状调侃道,在他看来,似乎再厉害的女人都害怕毒虫蛇蚁,这似乎也是天性。

本以为这丫头会怼上几句,但雪夜只是脸色发白,也没了平日里的嚣张桀骜,看来她是真的很怕蛇。

雷霆不敢再开玩笑了,赶忙安慰道:“其实蛇这种动物,胆子很小的,之所以会主动攻击人,多半也是出于防卫,咱们小心点没事的!”

当下众人在身上喷了些驱蛇药,便由鹿炎带领着往蝮蛇岭而去,其他人不时地用棍棒拍打草丛,驱赶那些隐藏在草里的毒蛇。

就这样走了一段路,雷霆越发觉得蹊跷,像兔子、地鼠这些小动物全都灭绝了似的,说明这里的毒蛇数量非常大。

奇怪的是除了蛇皮,连一条蛇都没看见。

走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时,牵在张建伟手里的猎狗突然狂吠不止,不肯向前。

雷霆正琢磨着,该不会有什么野兽吧?

鹿炎眼尖,一眼看出几米外的树枝上,有两条擀面杖粗细的毒蛇紧紧缠绕在一起,正在交配。

他对众人解释说,在这种蛇群密集的地区,凡是有蛇王交配,周围肯定有蛇群在保护,所以要赶紧绕路而行。

“不至于吧,我们都走这么远了,再绕路多耽误时间啊!”顾桂林不以为然道,他穿着湿漉漉的靴子,脚趾都磨出水泡了,怎么能走回头路呢?

“信不信由你!”鹿炎也懒得解释,当即掉头就走。

顾桂林是农村出身的,就算这蛇东西不咬人,也会咬牲口,看见蛇必须打死。

他打死过的毒蛇不计其数,自然也吃了不少,就觉得这姓鹿的有磨洋工的嫌疑,想多从雷队长那多混几天工资。

可偏偏雷队长对此人是言听计从,顾桂林就不信邪地拿起一块石头,将树枝上两条毒蛇给打掉了。

听见动静的雷霆回头一看,急吼吼地喊道:“你他娘疯了是吧,说了不能打,你耳朵背听不见吗?”

顾桂林却说:“哪有那么多迷信的说道,你看我打了,不是也没事吗?”

雷霆还来不及数落他,顾桂林突然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雷霆定睛一看,只见顾桂林的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缠绕了两条蝮蛇。

与此同时,周围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但听周围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雷霆就知道没好事,只见无数密密麻麻的黑影像潮水一般涌来。

雪夜惊得是花容失色,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鹿炎拉着往山下夺路而逃,其他人也是一个个蹿得跟兔子似的。

雷霆还想抢救一下顾桂林,就在这一瞬间,这货已经被数十条毒蛇缠住,多到无从下手的地步了,满地的打滚哀嚎。

几乎就在同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密密麻麻钻出来了几十条毒蛇,都朝着他们围了过来。

当下雷霆也不管这货了,甩开两条大长腿拼命狂奔,不时会踩上一条毒蛇,软踏踏的感觉。

好在大家穿的是高筒消防靴,一般小型毒蛇的牙齿很难咬穿,不过蛇牙是弯钩状的,一咬就勾在了靴子上,跑起来脚上还勾着几条蛇,甩掉又会勾上几条。

雪夜双腿发软,全凭着鹿炎拉着跑,周围的景物在疯狂颠簸着。

突然脚下一软,她被一条钩在靴子上的蝮蛇绊倒了。

鹿炎眼看雪夜就要被蛇群围住,一条蛇咬住她肩膀,另一条蝮蛇已经爬到她眼前做出攻击姿态,可自己想救她也来不及了。

就在这危急时刻,雷霆从后面赶上来,抬腿就是一脚,踢飞那条张开獠牙咬向雪夜的蝮蛇,伸手将她肩膀的毒蛇拔掉。

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快跑!”雷霆冲鹿炎吼道,然后将雪夜提起来扛在肩上,尽可能让自己步子迈得大一点,避免被蛇绊倒。

经过几分钟的百米冲刺,总算跑出了蛇最多的一段路,雷霆刚想喘口气,悉悉索索的动静居然无处不在。

才发现从旁边的草丛又爬来一群蛇,而且后面的蛇群虽然甩开了很远,但这时又追了过来。

两人一刻也不敢休息,就这样一直被蛇群追着发足狂奔。

直到冲到山下,那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才听不见了。

大家伙累得是上气不接下气,狗也累得是伸着舌头呼呼喘气,全都瘫痪在了潭水边上。

雷霆刚把雪夜放下来,冲鹿炎沙哑地喊道:“她被蛇咬了,快看看!”

鹿炎不敢耽搁,立刻解开雪夜的外套,露出半个香肩,果然看见雪白的肌肤上有两个牙印,正冒着黄色毒液。

雷霆也慌了,他可没准备抗毒血清这么高端的药品。

只见鹿炎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火罐,将点燃的符篆往里一丢,再将火罐印在伤口处。

随着罐子中的空气越来越少,逐渐产生出吸力,将毒液慢慢吸出了一些。

雪夜蹙着眉头,浑身都在发抖,颤声说:“早知如此,我就叫直升飞机了……”

说完,她身子晃了晃,忽然昏了过去。

雷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巴巴地问道:“咋样,能行吗?她可千万不能死啊!”

鹿炎脸色阴晴不定道:“蛇毒已经扩散,七步之内,必有相克,我得去采点药材!”

“好好好,你快去!”雷霆从他手里接过雪夜,回头又问其他人:“你们没事吧?”

张建伟等人检查了一下身体,好在大家都比较幸运,没有被蛇咬到,但顾桂林只怕是回不来了。

鹿炎走后,雪夜肩头的伤口慢慢变成黑紫色,双手冰冷,不间断的抽搐,急得雷霆坐立难安。

他让张建伟在水潭边生了火,今天也只能在此暂做休息了。

直到两个小时后,鹿炎才赶回来,也不知他从哪里捉来一只红色的青蛙,放在药罐里和着不知名的药材以及蛇胆一起捣碎了,做成汁水。

随后,鹿炎又捉来一条眼镜王蛇,取毒液和汁水缠在一起,再将一条白色蛆虫泡在汁水里。

大概过去半个小时,那条蛆虫竟然结出了晶莹剔透的茧。

鹿炎将茧熬成燕窝状,用金针刺穴的方法让雪夜暂时清醒过来,端着燕窝糊糊就要喂给她。

第105章 魔镜劫(四十三)

“等等!”雷霆虽然不知道鹿炎在搞什么名堂,却也晓得眼镜王蛇的毒性十分剧烈,就喝止住鹿炎:“你是西毒欧阳锋啊你,这又是蛇毒又是毒蛤蟆的,你想毒死她呀!”

“毒液本身就是蛋白质,蛋白质高温会变性,就像鸡蛋一样,胃里的酶会把蛋白质分解为多肽,我这是根据蛇毒毒性配制出来的‘蛊’,可以与蛇毒相互克制,用蛊毒与蛇毒相互抵消,你不懂就别捣乱!”说着,鹿炎将燕窝喂给雪夜。

“唔……”雪夜蹙眉道:“苦的……”

“良药苦口利于病,乖,听话!”鹿炎的语气特温柔,哄小孩似的:“来,再喝一口!”

雪夜勉强喝下了几口燕窝,又倒头睡去。

雷霆在一旁看得是惊奇万分,端着剩下的半碗燕窝闻了闻,算是大开了眼界,心说这小子旁门左道的东西会得还真不少。

最有意思的是,居然还带点科学医学根据!

天色很快暗了,雪夜的情况也稳定下来,众人都饿得饥肠辘辘,虽然背包里还有些午餐肉罐头和压缩饼干。

但守着物产丰富的大山,没道理放着山珍野味不吃,去嚼没有营养的东西。

于是雷霆招呼了张建伟,二人摸着黑来到对面的山岭,准备打回点野外给大家改善伙食。

藏青色的天空下,耸立着山脉黑色的轮廓。

雷霆二人来到一处好像大坟丘子的小土坡,伴随着“砰”地一声枪响,然后就是一声大喊:

“快跑!”

紧着着,两人吭哧吭哧地玩命狂奔起来,手电筒的光束在身前晃来晃去。

后面,还追着一头愤怒的大野猪。

“我说雷队,你这枪法也太差了!”张建伟被野猪追得是叫苦不迭。

“这能怨我吗?谁他娘的知道这野猪蹭了那么厚的松树油!”雷霆气喘吁吁地自辩道。

这时,张建伟眼尖,立马就指着前方喊道:“快看,那有个洞!”

雷霆顺着那村民所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在两颗大树中间有一个洞穴,那洞有一米多高,人猫着腰正好能钻进去,洞口长满了杂草,不注意看的话还真发现不了。

可是这怎么会有一个洞呢?

万一里面是只大狗熊咋办?

此刻野猪的獠牙就在屁股后面顶着,雷霆也顾不得多想,两人立即朝前跑了过去。

洞口不大,张建伟先钻了进去,雷霆是被野猪一头给撅进去的,劲道不小,摔了三五米,直把他摔得是头晕目眩。

“雷队,你没事吧!”

“死不了,就是屁股疼!”

雷霆哎呦呦地叫唤着爬向手电筒,突然愣住。

在手电筒的光照下,他看见身前站着一个人!

天呐!

竟然是顾桂林!

“啊!”雷霆惊出一身冷汗,把旁边的张建伟也吓得是一哆嗦。

“怎么了?你看见啥啦?”

雷霆揉揉眼睛,再看的时候,前面只有一面石壁,哪里还有什么人?

“没事,可能是我摔晕了,眼花了!”雷霆捡起手电筒,四下里一照,发现这个山洞很深。

洞中的温度比外边低了好几度,阵阵阴风往外倒灌着,在手电筒的光照下,前方迷迷蒙蒙的。

这个洞就像是一个黑幽幽的无底洞一般,透着浓浓的阴森诡异……

虽然两人胆子都挺大,但是在这种特定情况下,心里也不免也跟着紧张了起来,鬼知道里头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呢。

这个时候,身后的张建伟突然拉住了雷霆。

雷霆眉头一皱,急忙问他怎么了?

“雷队长,你快看,那是什么?”

张建伟表情十分的紧张,指着二人的前方尽头处,压着嗓子轻声说道。

一听这话,雷霆打着手电筒朝前方的尽头照了过去,只见在那黑暗中竖着一口棺材。

突然之间看见一口棺材,两人都吓了一大跳,汗毛都栗了起来。

饶是雷霆心理素质过硬,也不禁心里直突突,再往前一走,哐当一声就踢到了什么东西。

两人低头一看,是个残缺的白玉碗。

“哎呀,发财啦!”

张建伟伸手就要捡,却被雷霆一脚踹了个狗吃屎。

雷霆把手电光打到他脸上,呵斥道:“我可告诉你小子,我们是来猎魔的,可不是来倒斗的,你小子要是敢财迷心窍盗取文物,你看我抓不抓你!”

“不敢不敢,我也是为了保护文物!”张建伟连忙堆着笑容说。

雷霆当下不再理他,仔细一看,这里有很多陪葬品,竟然是一个墓穴。

从这些陪葬品的年代来看,至少是清代的瓷器。

“雷哥,你看那边还有个棺材!”

雷霆顺着张建伟指的方向看去,另一侧墙壁也竖着一口棺材,墙壁和棺材上糊满了蜘蛛网,但这具棺材却是空的。

怎么会是空的呢?

就算尸体腐烂了,尸骨应该没那么容易坏吧。

难道是被野兽叼走了?

可为何这些明器会被扔在地上,而不是在棺材里?

雷霆带着这些疑问,凑近一具有棺盖的棺材旁,只见棺材周围都被糯米混石灰封住,还有五帝钱串成的钢筋索缠绕。

可想而知,这里面的恐怕不是尸体。

是僵尸!

这些明器……

也都是被人从棺材里掏出来的!

“这里阴气森森的,真不是人待的地!”说完,雷霆催促张建伟赶紧走。

由于山洞里黑灯瞎火,手电筒也快没电了,张建伟不小心摔了一跤,黑暗中不知又碰倒了多少明器,发出一连串“砰”、“咔”、“咚”的声响。

“没摔死你吧!”雷霆赶忙将微弱的手电筒照了过去。

“没死没死!”张建伟蹭了一身蜘蛛网,一顿胡乱抓,爬起来时却摸到了一样东西。

“这、这是啥?”

雷霆眯眼一看,张建伟的手正按在一个大粽子上。

他只能用大粽子来形容这个东西。

因为这是一具用帆布裹起来的尸体,只有头露在外面,面部糊着糯米,也看不清是男是女。

“雷哥,这不会是传说中的僵尸吧!”张建伟吃惊道。

“差不多,啧啧,没想到这世界上真有这玩意!”雷霆嘿嘿笑道。

张建伟慌忙站了起来,不小心又踩到什么东西,“咔嚓”一声脆响。

听这动静,像是骨头。

雷霆将手电筒移过去,原来在这具僵尸旁边,还坐着一具被蜘蛛网覆盖的骸骨。

以他多年的刑警经验,一眼就能看出这人死了至少十年,这人会是谁呢?

尸骨还握着一柄铜钱剑。

没错!

这是个道士。

不难想到,这个道士曾与两只僵尸展开过殊死搏斗,虽然制服了僵尸,自己也因伤势太重死在这了。

第106章 魔镜劫(四十五)

雷霆依据这些线索正展开推理的时候,发现张建伟鬼鬼祟祟的往衣袖里藏着什么东西。

“你在那干什么呢!”

被雷霆这一声暴喝,张建伟吓得一哆嗦,期期艾艾道:“没、没干什么!”

“拿出来?”

张建伟极不情愿地从袖口摸出一枚玉佩,递到雷霆手里:“雷哥,你一个月才赚几个钱呀,咱把这些玩意拿出去卖了,这辈子都不缺钱了!”

雷霆把玩着玉佩,冲张建伟森然冷笑,79式步枪也端了起来,眼眸中凝出杀意。

“雷哥,你不会是想独吞吧?”张建伟裆下就是一颤,急忙说:“我什么都不要了,全是你的!”

雷霆突然大笑起来,随手将那枚玉佩丢在地上,冷嘲热讽道:“瞅瞅你小子那点出息,赶紧给我起来,老子都饿了!”

张建伟擦擦冷汗,他知道如果雷霆起了贪念,完全可以做掉自己,独吞这些明器。

但这个警察似乎特别傻,竟然真的一样东西都没拿。

天呐!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傻的人?

他心想,等从这出去,再找人过来收了这些明器。

两人离开山洞后,也顾不得打猎了,急急忙忙地往回赶,从这里可以看见山下水潭边的篝火,所以也不必担心迷路。

雷霆一路上就琢磨,鹿炎和他父亲十年前曾来过这。

山洞里的道士,也许就是鹿炎的父亲。

回到营地,猎物没找到不说,还被野猪拱了屁股,雷霆一屁股坐到地上,对大家伙说:“今天晚上,就吃午餐肉凑合凑合吧!”

他又让两个僧人去打点水来,也好让众人能喝上一口热水。

鹿炎在旁边照看着雪夜,这丫头依旧在昏睡着,像个美丽的白雪公主,胸口有规律的起伏,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雷霆正想再问问山洞里僵尸的事情,这时就看见大明捧着马勺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雷警官,这水潭里好多的鱼啊!”

一听说有鱼,雷霆走过去一看,马勺里游着一条绿花纹的寸长小鱼,没有鳞片。

这种鱼叫昂刺鱼,菜市场里要卖到十几块钱一斤,肉鲜嫩味美,野生的昂刺鱼可比午餐肉好吃多了。

雷霆就乐了,当下跟着大明来到水潭边上,拿手电筒往里一照,只见清澈的潭水中游了一圈的昂刺鱼,都是被光亮吸引过来的。

野外大小湖泊里的鱼从来就不怕人,手电筒一照,动都不动一下。

雷霆撸胳膊挽袖子,拿马勺一舀就是三五条,没过一会儿就舀了三五十条。

看着那些扑腾的小鱼,大明也乐得合不拢嘴,直呼够了够了,吃不了这么多。

然后大家就动手忙活起来,烧烤的烧烤,炖汤的炖汤,忙得是不亦乐乎。

雷霆坐在篝火旁看着大家忙活的身影,眼皮子就有些发沉,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叫了自己一声:“雷队,醒醒,鱼汤炖好了!”

雷霆清醒了一下,只见马勺里炖了好多鱼,滚热的水气翻腾,锅中香气四溢。

“快,给我来一碗!”他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将不锈钢饭盒递过去。

顾桂林给他盛上一碗鱼汤,雷霆滋遛滋遛地喝着,味道当真鲜美无比,就问他:“这汤是你煮的?手艺不错嘛!”

顾桂林笑着点点头:“来,雷警官,我给你条俩大个的!”

雷霆说好,亲自拿筷子在锅里搅和两下,那鱼炖得是熟而不烂,非常诱人。

顾桂林帮他盛了两条大个的,还说不够再过来盛。

雷霆端着饭盒就往回走,可是走着走着,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雷霆回头看着顾桂林,略带迷惑地喝问道:“你小子不是被蛇给咬死了吗?”

没错!

他隐约记得,顾桂林被几十条毒蛇缠住,尸体还在蝮蛇岭晒着呢。

此时的顾桂林抬起头正盯着雷霆,苍白如纸的面孔下,是一副咧着嘴角诡笑的表情。

是的,他在对雷霆诡笑……

接着,七窍流血。

突然白光一闪,雷霆‘啊’地一声被吓醒了,耳边竟然好像听见有人在喊着。

“按住他,用点劲……”

是鹿炎的声音!

就在这时,雷霆发现自己正被大明二僧摁在地上,鹿炎也帮忙用红绳捆着自己的双手。

“你们在干什么,放开我!”雷霆大吼道。

一看雷霆清醒过来,鹿炎就对二僧说道:“他醒了,放开他吧!”

“我这是怎么了?”雷霆惊魂未定地问道,自己距离营地足足有三五十米远。

“怎么了?”鹿炎收起红绳,说:“你被伥鬼入了梦,魂都快被勾走了!”

雷霆只是打了个瞌睡,结果被伥鬼趁虚而入,好在鹿炎等人就在旁边看着。

当下鹿炎就问他:“你梦见什么了?”

雷霆记忆犹新地说道:“我梦见顾桂林了,这小子叫我喝鱼汤,我仔细一想,他不是死了吗?然后我眼前唰的亮了道白光,我就醒了!”

鹿炎解释说:“伥鬼入梦就是给你营造一个虚假的幻觉,你的意识沉沦其中,它才能控制你的身体。

人在做梦的时候有两个阶段,浅梦和深梦。

刚入梦时,人会有一点意识,进入深层次的梦就没有意识了,很少有人在做梦的时候,还知道自己在做梦。

你能意识到顾桂林已经死了,正是因为你入梦未深,自己能醒得过来,当你醒来后,它就不能操控你了!”

雷霆疑惑道:“这顾桂林已经变成伥鬼了吗?”

鹿炎点点头,肯定地说道:“我猜他的尸体已经被搬走了,否则不会变成伥鬼!”

至于被哪一种妖怪搬走的,鹿炎暂时还不能确定。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谁都有可能被伥鬼骗走。

最可怕的却不是伥鬼,而是阴魔。

阴魔入梦和伥鬼入梦是不同的,阴魔会变成你认识的任何一个人,让你根本分不清楚现实和虚幻。

不过比起这些,鹿炎现在最担心的仍然是雪夜,如果她过不了这个劫走火入魔。

自己是收,还是不收?

回到营地后,锅里的鱼汤也煮好了,大家每人盛了一碗,围坐在火堆旁吃了起来。

雷霆咂咂嘴说:“这鱼汤真他娘的难喝,还没有老子在梦里喝的香!”

鹿炎打趣道:“你在梦里喝得那不叫鱼汤,那叫惊魂汤!”

雷霆呵呵一笑,忽然凑过来,问起了山洞中僵尸的事情。

鹿炎哪里会不清楚,山洞里的僵尸就是十年前他亲自收的。

只不过那两只僵尸已经有了道行,虽然鹿炎成功将其收服,自己的肉身也被打坏了,他的命魂才找到现在这具替身。

不过既然雷霆问了,他也不能暴露自己阴差的身份,就胡编一通,描述了鹿家父子二人大战僵尸的故事,把雷霆等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第107章 魔镜劫(四十六)

次日一早,雪夜还是没有醒来,毕竟体内有两种毒素,以毒攻毒对身体的机能和神经有很大的影响,还需要时间调理。

大家吃过早饭后,鹿炎在前方带路,由雷霆抱着昏睡的雪夜,继续朝蝮蛇岭前进。

抱得累了,也背会儿,就觉得后背特别舒服。

蝮蛇是夜间活动的冷血动物,如果不是赶上蛇王交配,白天是相对安全的,偏偏顾桂林作死,害了自己不说,还差点害死别人。

其实没有雷霆这些人,鹿炎和雪夜绝对比现在要顺利得多,人多了帮不上忙,反而还添乱。

除了雷霆有点用,其他人只能用‘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来形容了。

大家来到昨天遇见蛇王交配的地方,果然已经看不见顾桂林的尸体了,草丛里只剩下一个登山包。

雾气弥漫的山岭上,雷霆等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捡起那个背包,加快脚步,谁也不想在这鬼地方多待一分钟。

到了晌午,鹿炎带队翻过山岭,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走了半个小时,前方出现一座庙宇。

这座庙也不知道荒废了多少年,四处杂草丛生,地上散落着满地的木头和碎瓦片,蜘蛛网成片的连在一起,沾满了昆虫的空壳。

雷霆将雪夜放在门板上,瞅见庙里有一尊道士的泥像,便向鹿炎问起了这座庙的来历。

说起来,这座庙的历史要追溯到清朝嘉庆二年,因为乾隆帝荒淫无度,挥霍民脂民膏巡游江南,国内阶级矛盾尖锐,农民起义如火如荼,青州辖区内频频出现奇异天象。

异象就缘自青州境内的乌头山内,此地层峦叠嶂,水清如碧,古木参天,妖族灵怪之物不时就会显现。

这年的夏天,几次从乌头山里升腾出水雾云气,有时如奇峰峻绝,有时如美女妖娆,时而如龙之灵动,时而如虎之威猛,在天空中相互纠缠不已。

山下百姓极为惶恐,此事也惊动了省总兵张保朝,他认为是上天震怒,于是更加严格约束军兵,勤政爱民,却不能阻止异象出现。

这一天,一个道号神机的风水先生前来拜府,指出天下大乱,乌头山群魔乱舞,或将出世。

张保朝深信不疑,向神机先生求解之策,神机先生让他从死亡士兵名册中,选出五百名将士,招其命魂炼成阴兵。

神机先生就凭借这五百阴兵,以及鬼面魈等一些通人性的妖怪阻挡了这场浩劫,又在乌头山设下八门金锁阵,使得山里的妖魔无法再越雷池一步。

而这座神机庙,就是阵法的阵眼,寻常妖物皆不敢靠近。

说到这,鹿炎冲雷霆笑了笑:“现在你明白了吧,这山里的妖怪下不得山,就是因为这里有座法阵,要说这乌头山唯一算得上安全的地方,就是这座庙了!”

雷霆将信将疑,打量着破庙说:“你老弟的话,我还是信得过的,但这个传说听起来也太过玄幻了吧,那位神机先生真有那么厉害,岂不是早就成仙了?”

其实那位神机先生就是上一代的阴差,自然鹿炎也懒得跟雷霆这俗人去解释。

“那依你看,咱们下一步咋办?”雷霆问道,总不能一直呆在这破庙里吧。

鹿炎就是要利用这座阵眼的威势来助雪夜渡劫,也省得自己再去布阵了,只说:“我自有办法!”

雷霆乐呵呵地商量道:“你不是有符篆吗?给我们大家发一发,也好避避邪!”

“现在还不是时候!”鹿炎说。

话音刚落,大明忽然喊道:“雷警官,你们快看,雪夜女施主这是怎么了?”

昏睡中的雪夜突然浑身抽搐,鹿炎拨开她的眼皮,只见她瞳孔缩紧,快速眼动,像是在经历什么可怕的梦境。

“这是心魔作祟,有外魔在勾引她!”鹿炎自然清楚,雪夜正在经历魔镜之劫。

雷霆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心魔?”

鹿炎又在雪夜身上一阵摸索,发现自己给她的符不见了,难怪阴魔会找上她。

鹿炎二话不说,当下取来红绳,先捆住雪夜双脚,顺着双腿一直拉到脖子,缠绕一圈,再顺下来分别绑了左右手腕,用铜钱打上一个结。

然后用朱砂笔在她周身画了一圈符篆,以防止阴魔引她元神出窍。

鹿炎又从破庙的神台下取出一个木匣,‘哐当’一声,拔了一柄古朴的刀出来,转手交给雷霆说:“此为鸣鸿刀,可斩妖诛邪,我现在要入她的梦,你们在此护法!”

雷霆只觉得这把刀入手颇有份量,刀身刻满神秘皱纹,通体黄金打造,还不及细问其他,鹿炎就在雪夜身旁单盘而坐,手掐指诀,口中念念有词,很快便入了定。

天空阴沉沉,流云肆意变幻着形态。

在一片辽阔的草原上,一群羊儿在蓝天绿水间缓慢地游动,鹿炎的元神正走向一座房子。

房子后面竖着风力发电机,风扇哗哗地飞快转动,门口停放着几辆农用柴油车。

这一切都是雪夜的梦境,似乎是她少年时期生活过的地方,而她却不知道自己在做梦。

这时,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走了出来,他一边穿着雨衣,一边走向水井。

这个少年就是雪夜!

在梦境中,雪夜已经变成了转世前的自己。

鹿炎没有显出真身,所以雪夜看不到他,只是自顾地在那压水,清凉的井水一股一股地流出来。

也就在这时,雪夜雨衣的帽兜突然动了一下,紧接着,从帽兜里爬出一条黑色的毒蛇,几乎就顺着他的脖子爬下来。

鹿炎知道,这是他最恐惧的东西。

“啊!”雪夜显然是吓坏了,慌忙将毒蛇打掉,向后退了好几步。

与此同时,正在往回赶的羊群一阵骚动,一只山羊疯了似的跳高高,下巴上还勾着一条黑影,努力想把那条黑影甩掉。

雪夜愣在当地,他怔怔地看着那只一蹦一跳的山羊,下巴上滴呖啷当地挂着条老长的蛇,甩过来甩过去的,正向自己冲过来。

山羊又一次高高跳起,猛地一甩,那条毒蛇宛如被抛起的飞龙,直上九天云层,一会儿就看不到影子了。

第108章 魔镜劫(四十七)

雪夜目不转睛地盯着头顶,仿佛会降下什么东西来。

天空忽然黑了下来,铺天盖地的蛇影从天空落下,雪夜吓得撒开奔子就朝河对岸跑去。

他专找小石子多的地方跑,这样一来身后的“长虫”大军受障碍物干扰。

但那些蛇竟然飞了起来,确切的说应该是跳。

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腹部以上三分之二的身体高高竖起,一蹦就是四五米高,场面遂变成一人在前面跑,后面追着一群活蹦乱跳的蛇。

雪夜连头都不敢回,一个趔趄狠狠的摔在地上,他浑身颤抖,似乎再也爬不起来了。

是的。

他害怕极了。

鹿炎看得也有些心急,如果自己现出真身,去提醒他这是个梦,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必须让他自己去战胜心魔,否则就永远被困在梦里了。

眼看蛇群越来越近,雪夜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又爬起来,一口气穿过一片深草从,五十米开外有一辆拖拉机,两侧还悬挂着打草机。

他赶紧跑过去,一手拿起摇把子,一手打着减压,很快便将拖拉机发动了起来。

“突突突突”

排气管里浓浓地冒出黑烟来,雪夜握紧方向盘,似乎也豁出去了。

在他前方的深草从里,不知有多少条毒蛇,以至于那草丛开始杂乱地东倒西歪,仿佛数不尽的毒蛇穿插在其中。

雪夜五官都因为过于恐惧而变得扭曲,一脚油门到底,右脚收起离合器,两侧打草机翼发出金属摩擦声。

对于有些人而言,越是恐惧一样东西,越想将其毁灭。

下一刻,雪夜就驾驶着颠簸的拖拉机冲进了草丛。

他的面容变得狰狞恐怖,眼睛睁得如铜铃一般,手中方向盘一会左满舵,一会右满舵,雨衣早已染得一片血污。

拖拉机从一档加速到四档,雪夜的屁股都快颠碎了,不过拖拉机底盘重,不然非得翻了不可。

他就这样来来回回,六米宽打草机所过之处片甲不留,哪管是蛇还是草通通收割。

无数被斩成好几段的毒蛇弹了起来,有的掉进草里,有的掉在拖拉机踏板上,被他踩在脚下。

软乎乎的,

一截一截的,

兀自扭动不停。

鹿炎静静地看着眼前疯狂的少年,嘴角露出笑容。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他战胜了童年时期老师留在他心里的阴影。

他战胜了对毒蛇的恐惧。

鹿炎知道,他已然无所畏惧!

这个恐惧的噩梦,已经无法再困住他了。

破庙里,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雷霆往火堆里添着柴禾,回头看看鹿炎,这小子仍是打坐入定的姿势。

八九个小时过去了,竟然动也不动一下。

而另一边的雪夜则不停地抽搐,也已经抽搐了八九个小时,这两人简直是神仙呀!

也就在这时,雷霆发现雪夜渐渐停止了抽搐,他好奇地凑过去,正待细看时,哪知道这丫头突然坐了起来。

这可把雷霆吓了一哆嗦,大明、洪明、张建伟三人俱是菊花一紧,裆下寒气森然,都以为雪夜诈尸。

雪夜仍然紧闭双眸,左眼却流出鲜血,在脸上滑出一道悚目惊心的血痕。

张建伟紧张地问道:“雷警官,这丫头咋地了这是?”

“别紧张,我们稍安勿躁,静观其变!”雷霆故作镇定。

只见雪夜缓缓睁开眼眸,同时左眼玻璃体中又分裂出一个瞳孔,说不出的诡异。

天呐!

一只眼睛竟然有两个瞳孔!

雪夜和鹿炎几乎是同时醒来的,当雪夜的梦境瓦解后,鹿炎的元神也回归了身体。

看到雪夜睁开眼睛,雷霆关心地问她:“丫头,你现在感觉咋样?没中邪吧!”

雪夜娇庸伸了个腰,露出动人心魄的笑容说:“像是做了场很爽的梦!”

雷霆仔细观察她流血的左眼,想起医学上有种瞳孔发生粘连畸变的疾病,从o形变成∞形,但并不影响光束进来,又叫对子眼,是早期白内障的现象。

雷霆拍着额头痛心疾首:“完了!

白瞎了,

多好的姑娘啊,

毁了,

天可惜了,

年纪轻轻就得白内障了!

天妒英才啊!”

雪夜法决一掐,左眼骤然缩紧,盯着雷霆。

‘开我慧眼,观十二因!’

刹那间,这个男人过去的记忆开始在她脑海中闪现。

雷霆刚学会走路的情景。

洗澡的情景。

结婚的情景。

……

一幕幕,

一帧帧,

像电影片花一般。

慧眼通这种回溯神通如同10只羊从你面前经过,你能记住其中的三五只。

但当1000只羊疯涌而来,你可能连一只都记不住。

于是雪夜将这些信息中最重要的事件整合出来,得知雷霆的妻子是个交警,三年前在执勤中死于车祸,妹妹正在读警校。

这些信息连成一条时间线,在脑回路中形成一个轴,诠释了这个男人的前半生。

慧眼识英雄,即是如此!

“你妹妹叫雷雨,正读警校!”

雷霆吃惊道:“你认识小雨?”

“你屁股上有颗痣!”

雷霆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你都知道?”

“你工资卡密码是009631!”

雷霆一屁股坐在地上,拿手哆哆嗦嗦地指着雪夜说:“你这嘴开光了啊!”

“你14岁偷过你父亲20块钱,买了两包红国宾牌香烟!”

雷霆张着嘴,牙关咯咯地磕了半晌,艰难的咽了口吐沫,额头直冒冷汗。

这个女人竟然对他的隐私一清二楚,怎能不让他恐惧?

“我随便说说的,你不用当真!”雪夜笑道,像是同雷霆开了一个恶意的玩笑,然后冲着鹿炎伸出捆绑着红绳的双手,嗔道:“愣着干嘛,解开!”

鹿炎看着她那邪恶的笑靥,心里也是一阵毛骨悚然,雪夜开了慧眼,洞彻十二劫因,任何人在她面前都没有隐私可言了。

这是有多可怕?

还好自己身在五行外,否则以后看见这丫头得躲着走了。

缓过劲来的雷霆赶忙拉开鹿炎,惊恐地问道:“她到底中了什么邪,咋连我工资卡密码,她都知道啊?”

“重瞳遗迹已冥冥,戏马台前鬼火青,十丈黄楼临泗水,行人犹说霸王厅!”鹿炎见瞒不过去了,只得向雷霆解释说,这目生“双瞳”就是帝王的象征,象征着此人能大富大贵,也是成仙的征兆。

从古至今,无数人想要修道成仙,雷霆以为国家不禁止这种封建迷信的思想,只是为了体现“各宗教平等,信仰自由”的精神。

但今日,却由不得他不信,世上真有半仙之人。

第109章 魔镜劫(四十八)

雪夜刚分裂出来的瞳孔也导致眼球损伤,鹿炎就帮她在左眼贴了块纱布,让她暂时不要频繁的使用慧眼通。

现在雪夜已经渡过魔镜劫,鹿炎也没有后顾之忧了,当下与大家商量了对付阴魔的计划。

鹿炎指着前方的山岭说:“看那边,魔气冲天,定是那阴魔的巢穴!”

“啊,果然好重的魔气!”大明说道。

洪明也说道:“岂止是魔气冲天,简直群魔乱舞!”

张建伟更是夸张,跳起来大叫道:“我尼玛,这魔气犹如山洪瀑布,千里激荡,凶也,凶也!”

雷霆点点头道:“情势很严峻啊,我们任务很艰巨!”

雪夜顺着他们眺望的方向看去,只见山上雾气弥漫,满山苍翠,与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些人也太能装逼了,好像你们真看见了魔气似的。

雷霆对鹿炎说:“我们这些人里面,你是个行家,你看现在该咋办?”

鹿炎沉吟道:“阴魔一定会入梦来找我们,我们不妨借鉴为虎作伥的故事,选出一个人去引来伥鬼入梦,我们剩下人偷偷在后面跟着,这样就能直捣黄龙了!”

众人纷纷点头。

雪夜却提出了疑问:“我们选谁去送人头?”

是啊,引伥鬼入梦的这个人,必定是九死一生,凶多吉少。

那么,谁来引伥鬼如梦呢?

这是考验大家牺牲精神的时刻。

雷霆脸色坚毅,拍着胸脯朗声说:“我雷霆这条命,早就是国家的了!”

说完,他看向张建伟。

张建伟赶忙说:“雷哥,既然你如此英勇,我们就不和你争了!”

雷霆呵斥道:“你有没有点法律常识,我这条命是国家的,这属于国家财产,是应该受到保护的,怎么能让我去送死呢!”

“……”张建伟心说,我还以为你那么伟大。

然后,所有人都盯着张建伟。

张建伟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赶忙说道:“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去送死!”

接着,所有人都盯着大明。

大明赶忙说:“阿弥陀佛,贫僧若下了地狱,谁来普度世人?”

继而,大家又盯着洪明。

吓得洪明急忙叫道:“我准备还俗了,三代单传不能无后啊!”

于是,大家又把目光看向鹿炎。

鹿炎说:“我若是去送死,谁来对付那些妖魔?”

还不等大家看向雪夜,雪夜直接说道:“反正我不去!”

大家就这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鹿炎打破了僵局:“我知道,大家都不愿去送死,所以我想了个办法!”

当下,他取出五枚符篆,嘿嘿笑道:“我这里有五枚安魂符,能够抵御阴魔和伥鬼的侵害,但其中有一枚是假的,如果有人不幸抽到那枚假的,这就是天意!”

雷霆帮着补充道:“当然,我们也要考虑每个人的意愿,想退出的,现在可以走!”

一听这话,张建伟立刻举手:“真的不好意思,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决定退出!”

雷霆赶忙用力地和他握了握手,激动地说道:“我代表大家的意见,批准你的请求!”

“多谢大家体谅,再见!”说完,张建伟背起背包,起身就走。

他也想通了,他可不想为了点钱死在这,等回去以后组织一批同伙,把山洞里的明器弄出去,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谁留在这,谁脑残。

张建伟刚走出庙门,觉得不对劲,于是躲在门外面偷偷往里瞄。

只见雷霆一脸猥琐地冲鹿炎说道:“这货自己退出了,就让阴魔将他骗走好了,咱们不用抽签了,一会儿咱们就在后面跟着他!”

我尼玛!

原来你们这么阴?

简直比阴魔还阴啊!

张建伟立刻跳了进来,慷慨激昂地表示:“我决定了,维护世界和平是每个人的责任和义务,我是不会退出的!”

说罢,他当先从鹿炎手里抽走一枚符篆。

然后剩下的人也陆陆续续各自取了枚符篆,只是不知谁会那么倒霉,抽到一个假的。

雷霆将午餐肉和面包发给大家,然后做了守夜人员的安排。

雪夜和鹿炎第一组,大明和洪明第二组,张建伟和雷霆第三组。

这样一来,只要有人被阴魔勾走,其他人也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

野外的乌头山完全被浓雾笼罩,破庙外面阴风阵阵。

雪夜和鹿炎守着篝火,手掐香烟,一起吞云吐雾。

这时雪夜忽然发现张建伟迅速被一团黑气包裹起来,就凑过去问鹿炎:“你跟我说说,那枚假符到底被谁抽到了!”

鹿炎摇头叹气,拿手指了指倒头大睡的张建伟。

唉!

这倒霉的孩子,跟谁说理去?

随即雪夜想到,那些阴魔勾结妖怪已成祸害,自己虽有仙体,却法术未成,鹿炎这个鬼差也不是大罗金仙可以翻云覆雨。

至于雷霆这些人,说好听点叫俗人,大实话就是草包,靠两个人真能对付得了这些妖魔吗?

于是她问鹿炎:“找到阴魔的巢穴后,你打算怎么办?”

神秘地一笑,只说:“幽深微妙,天之机也,造化变移,天之理也,这些阴魔已然坏了天道缘法,虽成气候,须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们尽人事,安天命吧!”

我去!

你这话等于没说呀!

也就在这时,张建伟忽然一骨碌爬起来,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对面山丘,缓缓起身,向门外走去。

雪夜知道这货是被阴魔勾住了,赶忙招呼雷霆等人,牵了搜救犬在后面紧紧地跟着。

出了庙门,张建伟也没回头,完全当身后的人不存在一样。

山路崎岖,荆棘丛生,虽然有手电筒,却奈何雾气迷蒙,加之张建伟走得很快,雪夜等人则是跟头把式,生怕把人跟丢了。

半小时后,雪夜气喘吁吁地爬着山岗的斜坡,不知爬了多长时间,她已经香汗淋漓,不小心就被绊了一跤。

鹿炎过来扶她,被雪夜推开:“不用管我,你们先走!”

“你快点跟上来!”鹿炎对她说了一句,便加快脚步。

雪夜稍稍休息了一下,周围除了不知名的野兽叫声,她能听见的就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

这些冰冷的石头和奇形怪状的树,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突然,一群黑影从身边不远处的树林中窜过。

第110章 犼(一)

雪夜吃了一惊,惊鸿一瞥之间,只见这群黑影形似猿猴,攀登树枝如履平地,迅捷绝伦,快得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攀树的身影停在雪夜侧面。

那是一只全黑毛长有獠牙的猿人背负着一个少年,在大雾中一动不动地停在了那里。

那一猿一人,就这么转头凝视着她。

雪夜赶紧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时,不觉更是讶异。

猿猴……

不!

那是鬼面魈!

鬼面魈背上的少年,竟然是雁北村转生后的莉莉,也就是黄岩。

他来这里做什么?

黄岩只是跟雪夜打个照面,盯着她看了一阵,毫无血色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轻轻一拍鬼面魈的肩膀。

那鬼面魈会过意来,舒展长臂纵身攀爬树枝,它负着个人却仍能在树林间往来无碍,三闪两晃之际越来越远,竟在大雾中消失了踪迹。

雪夜回想起鹿炎说过这样一句话:“我跟你赌一块钱,这孩子用不了多久就会离开这里,因为一个坦荡的生命,不需要你可怜,也不需要你给她机会……”

雪夜顾不得多想,赶紧起身去追赶鹿炎等人,追上鹿炎后,她气喘吁吁地说自己看见黄岩了。

鹿炎竟然一点都不意外,还说雪夜欠他一块钱。

看来,鹿炎早就知道黄岩会到这里来。

“前面有个山洞!”

雷霆忽然往前面一指:“张建伟钻进去了!”

“看来我们到了!”当下,鹿炎就带着大家朝山洞走去。

逼仄的山洞伸手不见五指,向下方倾斜,全靠微弱的手电才能看清10米范围的景物。

几人头顶上挂满了蝙蝠,摩擦翅膀时还会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些野蝙蝠一般情况下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可一旦受惊就不好说了,如果被蝙蝠咬了很可能会得狂犬病。

最怕的是疫苗……

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可以买进口的。

就在雪夜想着这些念头的时候,她跟随大家已经来到一处很大的地下空间。

前面出现一条侧洞,鹿炎没有让大家继续前行,只说时辰不对,再等等。

其实雪夜也发现了,那洞里有淡淡荧光,还有阵阵阴气传出。

她不禁好奇,里面究竟有什么?

凑过去一看,她发现里面还有一个更大的空间,在那处空间之中有一颗巨大的桃树。

此时,正诡异地发出淡淡荧光。

雪夜突然想起来,她在莉莉的画册上见过这颗树。

“那些荧光是萤火虫!”雷霆眯着眼说道。

在萤火虫发出的荧光笼罩下,能看清桃树郁郁葱葱十分茂盛,从树冠垂下了许多藤条,似乎有生命一样不停蠕动着。

张建伟就站在桃树下,一动不动。

雪夜奇道:“好奇怪呀,山腹之中不见天日,怎么会长出这样大的一颗桃树呢?”

雷霆也皱眉道:“而且,桃树是没有藤条的啊!!”

但那树枝上,又分明结出许多鲜红色的桃子。

鹿炎对此地似乎也非常熟悉,咂咂嘴说:“没想到给它们占去了,难怪鬼面魈都被赶了出来!”

说着,他就只给雪夜看:“那就是传说中的蟠桃树,生长在聚阴之地的煞物,含有剧毒,人食可化妖,妖食则湮灭,只有鬼树魈才能消化这种剧毒!”

原来,这就是蟠桃树啊!

莉莉就是因为这颗桃树而化妖的!

想到这,雪夜随即发现在那茂密的树叶中,有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在闪烁着。

再仔细一看……

天呐!

树冠里竟然落满了乌鸦!

“那是阴魔所化!”鹿炎说:“它们要进食了!”

这时,树冠里的乌鸦忽然全都飞了出来,在张建伟的头顶盘旋,数根藤条刺进他的身体。

张建伟的身体很快瘪了下去,甚至都没有挣扎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雪夜这时才看到,他的尸体已经呈现出木化的质地,而且尸体上开出了一朵朵血色的灵芝,密密麻麻的让人看了十分不舒服。

这倒霉孩子……

雪夜觉得他或许还能抢救一下。

一见张建伟的尸体倒地,那些阴魔便迫不及待地冲下来,去啄他身上的血灵芝。

于此同时,树冠晃悠了几下,几乎有什么东西要下来。

下一刻,一只类似麒麟模样的怪物跳了下来。

这只怪物虽然很像麒麟,却没有作为神兽的祥瑞,反而一身肉瘤,长得十分丑陋。

这到底是什么啊?

雪夜听见鹿炎发出一声冷哼:“原来是这个畜生!”

“这是……”

犼!

犼,俗称为望天吼、朝天吼、蹬龙。

《述异记》中记载:“康熙二十五年夏间,平阳县有犼从海中逐龙至空中,斗三日夜,人见三蛟二龙,合斗一犼,杀一龙二蛟,犼亦随毙,俱堕山谷,其中一物,长一二丈,形类狗,有鳞鬣,盖即犼也。”

树上那只犼下来之后,也很快加入了饕餮盛宴,一口就咬掉了尸体上最大的一颗血灵芝。

不要说雷霆这些人目瞪口呆,就连雪夜都甚为吃惊。

她摘掉右眼的纱布,将轮回眼转了出来,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因缘,向鹿等人解释起来。

这颗蟠桃树是依靠催生尸体中的精血,孕育出血灵芝来传播的,上一代阴差为防止它害人,便命鬼面魈负责看守。

而犼体型虽小,但异常凶猛,喜欢吃人,由于乌头山四周布有八门金锁阵,它便不能下山为祸。

本来犼与鬼面魈井水不犯河水,但自从这些阴魔出现后,妖魔狼狈为奸,先由犼赶走鬼面魈,占领蟠桃树。

阴魔则寻找魔障的人将其诱骗至雾隐河,再由犼驮过澡泽地,然后利用蟠桃树的传播习性,将人的精血催生出血灵芝,以供阴魔和犼来享用。

有时不得不说,自然界中的互惠共生系统可谓非常玄妙。

若是将这些阴魔和那只犼一并收了,这可是炼化伏魔魂印的好材料。

鹿炎也看破了其中玄机,并指出血灵芝虽然远没有血蟠桃毒性剧烈,但也非同一般,每次进食后都会令犼麻痹一段时间。

果然,尸体上的血灵芝很快便没妖魔啃了个干净,犼身上又多了几个肉瘤,似乎被血灵芝的毒性折磨得受不了,摇摇晃晃地爬到树上,就没了动静。

这就像是人类明知道毒品对身体的危害,但依旧控制不住毒瘾,就算没有雪夜这些人替天行道,再多吃上几个人,这只犼身上的肉瘤就会出现溃烂,接着沿着伤口延伸到内部,出现木化,最后变成木头。

而这些阴魔,都是渡劫未成而走火入魔的绝仙养资之人,吃了人精血催生出的灵芝,魔性也就越加厉害。

第111章 犼(二)

但,雪夜和鹿炎却不会给它们机会继续害人。

五个人等了一会儿,见树冠中那只犼一半天没有动静,鹿炎‘哐当’一声,就将鸿鸣刀拔了出来,杀气腾腾地说道:“时辰到了,现在是阴气最弱的时候,我们进去吧!”

雪夜也将天丛云剑握在掌心,粉黛生煞,别有一番肃杀之气。

雷霆端起79式步枪,竟也不虚,咔咔拉上枪栓,心想一会儿甭管遇上什么东西,老子一梭子子弹先突突了再说。

“雷警官,我们在外面放风,就不进去了!”

雷霆回头一看,只见大明和洪明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就连搜救犬也夹着尾巴怯怯地看着他。

“看你们这熊样,还出家人呢!”雷霆一脚一个,除了那只搜救犬,大明洪明二僧几乎是被他踢了进去。

雪夜和鹿炎先后走进前方的地下空间,一左一右的站在了蟠桃树的跟前,在他们四周有很多和张建伟一样变成木质的尸体,不下三十多具。

那些乌鸦显然也感觉到了这些人的靠近,浑身炸毛地冲他们发出那不讨厌喜的叫声。

鹿炎冰冷说道:“修炼之士,本当心常寂静内养正气,于内者常安于外者常逸,俗缘谢尽死生如一,可知苦海无涯,回头即岸!”

雪夜冷冷一笑:“跟它们废什么话,这些畜生若知道什么是岸,也就不会害人了!”

雷霆见鹿炎说什么回头是岸,他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犯罪嫌疑人,觉得自己也得说点什么,以表示自己作为执法者的立场。

当即雷霆就扯开嗓子喊道:“前面的人听着,我是公安局刑警支队大队长雷霆,你们已经被包围啦,所有轻重武器都一齐对准了你们的脑袋,你们插翅难逃!

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我们保证依照《国际法》与人道主义准则优待你们。

如若你们不听劝阻死硬顽抗到底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当然,你们有什么诉求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会酌情考虑,

请你们不要负隅顽抗,不要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你们要保持冷静,要通过合法的途径解决你们的问题,

千万不要错误的估计形势,顽抗到底没有任何意义,举手投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雪夜蹙眉看向他,嗔道:“我们在这猎魔呢,会死人的,严肃点!”

“我这也是工作流程,击破犯罪嫌疑人的心理防线嘛!”雷霆挠头讪讪道。

也就在这时,其中一只乌鸦哇地叫了一声,所有乌鸦震动翅膀,全都飞进了树冠里,睁着腥红的眼睛注视着他们。

紧接着,还不等雪夜几人有所动作,树冠上那些闻到活人精血气息的藤条已经蠕动起来,如利箭一般射过来。

“你们退后!”

鹿炎提醒一句,手抚金刀,从他掌心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刀刃,口中低喝:“天地玄宗,精怪亡形!”

雪夜等人急忙后退,她自然清楚那些藤条中含有剧毒,就是非洲蜜獾沾上也得死。

别看鹿炎平时一副暖男姿态,真动起手来也真是个行家,只见他身形一转,金刀闪过一片光影,那树根藤条顿时齐刷刷被斩断。

在藤条被斩断的那一刻,红色的汁水喷射出来,鹿炎不敢怠慢,双足顿地,一招腾空飞脚闪到一边,起手就是弓步反撩刀,又斩断几根藤条。

雪夜虽然看不到鹿炎的过去,但从这刀法来看,绝不是现代武术那种观赏性质的花花架子,而是一种一门炉火纯青的杀人套路。

连大明二位武僧都不禁赞叹:这位施主好俊的功夫。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那蟠桃树上垂下来的藤条便被鹿炎一个人解决了,只剩下小半截根部缩进树冠里,不停地抖动着。

鹿炎随即将金刀一抖,刀身依然金光粲然,除了刀刃的血,竟不染丝毫汁水。

当然,这蟠桃树的藤条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蟠桃树上的萤火虫四散开来,一丝光亮射穿了树上密布的树叶,映在了一只乌鸦的瞳孔中。

地下空间内突然一阵斗转星移,雪夜等人周围尽是一片虚空虚无的世界。

一片黑暗,

无边无际,

没有光亮。

在这片静谧中,忽然从天空中升起一轮光亮。

而后,乌云慢慢的开始退出天空,一点一点的将月亮呈现出来,揪着人的心。

那月亮竟是红色的,泛着鲜血的红色。

在月亮妖冶的红芒笼罩下,地下空间已经变成了地狱血海。

雪夜能感受到那些阴魔的戾气,无数只乌鸦迎着血月冲上云霄,全都不见了。

周围变得沉寂了下来。

随即,一尊宝相庄严的女菩萨凭空出现,眉如小月,眼似双星,手持玉净瓶,金光万丈,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同时一阵来自九天的梵唱声幽幽响起,竟有摄人心魄之威力,让人恍如身在佛世灵堂。

雷霆、大明、洪明三人真以为见到真菩萨了,心中震撼不已。

这时却听鹿炎哼道:“血月灵鸦,障眼法!”

雪夜只是站在那冷笑不止:“连菩萨都敢冒充,你为何不变个如来给我看看!”

观音说道:“西天极乐世界,观世音菩萨摩诃萨大士法驾降临,尔等不得造次!”

在此等威势之下,大明、洪明二僧首先支撑不住,双膝一软,手中长缨枪也丢了,当即跪在地上磕头参拜,嘴里还说着什么‘我等罪孽深重,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普渡慈航‘。

雪夜冲二人呵斥道:“你们不要拜它,它是假慈悲,菩萨本无相,佛祖在心中!”

观音却说:“我本无相,为渡世人,化相于此!”

雪夜呸道:“从未见过如此不要碧莲的妖怪!”

鹿炎更不多话,指决一掐,喝道:“雷火速,速现真形!”

那尊菩萨却巍然不动,双手合十,天空中再度响起幽幽的梵唱声,周围更是阴风大作。

鹿炎掐指一算,叫道:“遭了,这群孽畜已经将我们的肉身摄入魔境了!”

一听此话,雪夜也是脸色乍然大变。

或者说,这是阴魔制造出来的高维空间。

那么自然,阴魔化作观世音菩萨迷惑众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也就在这时,那阵梵唱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急,隐隐夹着恶鬼哭嚎,像是拥有了洞穿人心的力量,听得人毛骨悚然。

雷霆脸上出现了极度惊恐的神情,忽然又面带笑容,接着痛哭流涕,仿佛喜怒哀乐四种情绪同时在折磨着他,手中的枪也掉在地上,心脏在疯狂地抽搐着。

谁也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

第112章 修罗灭罪咒

此时,梵唱声已经连成了声线,周围似有巨浪波涛,疯狂地汹涌澎湃着。

雪夜和鹿炎也不免心神动荡,如同置身于高频率的次声波环境下,脑中无数纷繁怪啸杂音,就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一种莫名的惶恐不安接踵而来。

而大明和洪明两位僧人却磕头如捣蒜,嘴里喋喋不休地念叨着:我等罪孽深重,我等罪孽深重……

鹿炎知道当此时刻,必须用佛法破了这魔镜,这两位僧人已经指望不上了。

他虽为阴差,却六根未净,也顾不得旁人,只能默默诵念静心咒,扼守灵台,以免被心魔所侵。

雪夜也在竭力抗拒着那骇人听闻的梵唱声,

突然,她听见一声清脆悦耳的铃音。

那一刻,仿佛四周都安静下来。

可是在雪夜的脑海中,却如同波涛汹涌的大海,而一丝光明就在这波涛之中若隐若现。

在那团光亮中,她看见一个男人双脚穿着高跟鞋站在凳子上,在清醒的一瞬间踢倒了凳子,脖子被绳索勒紧。

这个男人,就是雪山。

“吧嗒!”

一只高跟鞋从他脚上掉了下来,另一只还穿在脚上。

雪山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越挣扎越挣脱不得。

终于,他不再动弹了。

幻觉消失,另一场幻觉接踵而来。

雪夜前面出现一间病房,有个穿白色病服的人被绑扎椅子上,几个神父和牧师正举着十字架高声朗读圣经。

这是一场驱魔仪式。

天啊,被绑起来的女人,那竟然就是她自己,病服上赫然写着:“夜之彼岸非正常人类研究收容所”,以及“107”的病号。

场景一转,她的姐姐突然冲过来,面容狰狞地冲她喊道:“看看你都干了什么,是我夺走我的身体,你抢走我的一切……”

雪夜扯着头发,脑海中浮现出支离破碎的记忆,拼凑成潮汐将她吞没……

“不要撕扯我的记忆……”

“呜呜……”

“啊——”

“呜——”

回忆是痛苦的,正因为痛苦,所以才会逃避。

她竭力抗拒着那道光亮,想要逃走,想要捂住耳朵,想要大声呼叫。

“啊!”

一声惨叫过后,雪夜倒在了地上,记忆碎片却在重叠组合,疯狂回溯她不堪承受的过去。

她回到了富士山下的别墅,

她在冰天雪地中行走着,穿着白色的大衣,白色中筒雪地靴,双手随意地揣在口袋里,如同猫咪般灵动轻盈,又像一株随时都会被寒风吹走的小草。

星海翼的音容笑貌出现雪尘中,一种前所未有的凄凉和四年冲击着雪夜的心扉。

她们面对面彼此凝望,长发被风吹起,一缕缕撩到面颊上。

雪夜伸出手,如同爱人最温柔的抚摸。

可就在碰触到星海翼的脸庞时,她的爱人裂开了皮肤,露出骨骼,一寸寸分崩离析,灰飞烟灭。

那深深镂刻在魂魄深处的悲伤,此刻仿佛化做了恶鬼,将她的心狠狠啃噬!

悲哀之后,你还剩下什么?

雪夜银牙紧咬。

她怒了!

她用愤恨而绝戾的眼神盯着那尊观音菩萨。

右眼两个瞳孔,诡异地来回转动。

仿佛千万年来集注在这虚无幻境的血腥气息,伴随那无数怨灵亡魂一起愤怒嘶吼的绝望,同时涌进了她的心湖!

她伸出纤细手指,结出阿修罗王法印,犹如高僧站禅一般单足而立。

目视鼻尖。

意守丹田。

不动如山。

不离正念。

任由那愤怒的烈火将她吞没。

下一刻,仿佛沉眠了在修罗界千年万年的梵唱,轻声而颂:“菩提萨埵婆耶摩诃罚阇耶帝陀啰陀啰地唎尼室佛啰耶遮啰遮啰摩么罚摩啰穆帝隶伊醯伊醯室那室那阿啰参……”

伴随着阿修罗王灭罪咒悄然响起,鹿炎承受的痛苦顿时消减,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名怒火。

这愤恨的怒意形如柔水,霸道如刚。

突然,他眼光落在了雪夜身上,只见这个女人全身都似有淡淡的光霞彩蕴,发丝衣襟无风自舞,龇牙欲裂。

天呐!

这简直就是一尊愤懑的阿修罗。

一曲悲歌,唱出一场离散。

一场缘起,感悟几多惆怅。

在诗一样惬意的夜晚,

在梦一般纯粹的星空,

在飘满花瓣的氤氲温泉,

有风吹来,她走着曾经的彼此走过的路,

熟悉,

深刻,

成了生离死别的回忆。

遗忘,

陌生,

铸成此刻祭奠的梵唱:“那摩萨瓦塔塔噶他那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

雪夜梵唱的速度并不快,可是那由愤怒意念加持的经文,却一个字一个字的烙印在人的心间。

她站在狂烈风中,微微泛红的眼睛望着那尊观音,白皙的脸上满是愤懑。

风,吹起了她的衣裳。

发丝,猎猎而舞。

梵唱中高高在上的观音菩萨正在被雪夜的阿修罗灭罪咒寸寸撕裂,突然面目扭曲,在分崩离析的时刻伸出五指,朝着雪夜当头砸下。

雪夜那心离欲染的梵音却更加高亢而凄厉,仿佛无形威势,不留余力的贯穿着整座观音。

绚丽无匹的光爆霎时间映亮了夜黑,光爆的范围还在持续扩大,仿佛黑夜中一轮炽日正在徐徐升起。

魔境四分五裂,以她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包括天上震飞出去。

灭罪湛寂!

灭绝一切!

……

不知过去多久,当鹿炎等人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感觉眼前似乎正在下雪。

雪花飘落下来,才发现是羽毛。

全世界密密麻麻的,全是飘落的乌鸦羽毛。

雷霆还在想,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雪夜伫立在蟠桃树下,她伸出纤细手指,接住了一片轻轻落下的黑色羽毛,用那有点迷离的声音,幽幽地说道:“有形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凋零,现实不过是镜花水月,人都活在自己的执念中……”

时间在这一刻彷佛停止了它的流逝。

只见大片的、轻盈的羽毛飘落下来,仿佛雪花似的,落在这美丽少女的头发上、肩上。

“红尘之心,有如萤火……”

雪夜这般轻声说着,手指轻轻一收,满天的羽毛顿时化作萤火,火星漫天。

不知为何,鹿炎凝望她脸上那迷茫的神情,目光就有些收不回来了。

没想到阿修罗灭罪发咒,竟有如此威力,直接破了阴魔的魔境。

但鹿炎知道,这些阴魔即使被破了魔境,元气大伤,却仍有一战之力。

而且……

这时,雷霆回头一看,不由得惊叫一声:“啊,这是咋回事?”

他发现另一个自己就站在身后。

不!

那是他的尸体。

不光他看见了自己,还看见了雪夜、鹿炎、大明、洪明等人的尸体。

第113章 阴兵过路

鹿炎告诉他:“无需大惊小怪,你看到的。只是你的肉身罢了!”

“我的肉身?”雷霆指指自己说:“难道,咱们已经死了?”

“只是元神出窍了,这里已经不是阳间的世界了!”鹿炎解释道。

雷霆还不信,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肉身,发现自己的手直接穿过了身体。

也就在这时,从地上伸出了无数双人手,无意识地抓啊抓啊。

这些手像是要把进入这里的人拉入地狱,很快这些伥鬼就犹如雨后春笋般从地下冒了出来,张牙舞爪地撕扯雪夜等阳魂的中阴身。

这些伥鬼中还有很多熟悉的面容,其中就有顾桂林、张建伟这些人。

眼看伥鬼们包围上来,雷霆当即端起步枪,突突突就是一梭子子弹激射出去,然而子弹打在伥鬼身上,却像是打在水里一样,直接穿过了它们的身体。

“别废力气了!”鹿炎一刀逼退伥鬼,躲避不及的瞬间被打散,永不超生。

雷霆也发现了,对付这些妖魔鬼怪,法器比枪好使。

“既然执迷不悟,我便替天行道!”雪夜寒声说罢,反手握住已经显出剑刃的天丛云剑,只见黑芒过处,一片青烟升腾。

但这些阴魔在台湾时就已经不知害了多少人,所拘伥鬼又何止千百,一时想要斩尽杀绝,却也不容容易。

最重要的是,等树上那只犼醒来,他们这些人的肉身势必被毁,到时就回不去了。

当此危急关头,鹿炎却并无慌乱,对雪夜说:“你已经破了魔境,这阴间的事,还是让我来吧!”

雪夜虽然不清楚他如何对付这群伥鬼,但鹿炎毕竟是阴差,肯定有绝活,只见他将手掌插入地中,低喝一声:“阴司鬼将,速来拘魂,阴兵火急如律令!”

同时鹿炎对雷霆三人提醒道:“阴兵过路,阳魂回避,你们阳寿未尽,不该看到的,不看为好!”

三人闻言闭上眼睛,一动不敢动地杵在那。

雪夜毕竟是半仙之体,脚踏阴阳两界,倒是无所谓回不回避。

只听骤然之间,喊杀声大作,望眼一片旌旗密布。

这500阴兵都是上代阴差神机先生从省总兵张保朝借的,清朝入关后,为了征服中原,八旗兵已经满足不了战争的需要,所以,清政府收拢了一部分汉人充入军制,叫做绿营兵。

统一中国后,八旗兵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腐化,已经无法胜任战争了,军备废弛,贪生怕死,整日沉迷于花天酒地,后来的平定三藩,也是靠汉人的绿营兵平叛。

而这些绿营兵生前就是战死沙场的军人,杀起这些伥鬼就像刀砍白菜,不下多时,已经杀了个干干净净。

这时一个背负五行旗的将军策马赶来,向两人跪地参道:“青州绿营提督杨钦威参见二位上仙、上差,所有伥鬼俱已伏拘!”

鹿炎冲他点点头,说道:“一切有为鬼,皆皆成大冥,功德九幽下,旋旋生紫微,去吧!”

“谨遵上差法喻!”

雷霆忍不住把眼睛睁开了一道缝隙,不料这一看,还真是够惊魂的。

只见一辆辆马车悄无声息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可是很奇怪,并没有赶马车的人。

但最恐怖的是,车上拉的全是一颗一颗的人头。

突然白光一闪,再睁开眼时,似乎已经回到了阳间,竟是恍然如梦。

阴魔的魔境和伥鬼皆被雪夜、鹿炎所破,已然元气大伤,最后被鹿炎封印在一面铜镜内。

接着,鹿炎用捆妖索绑了那只犼,准备施以诛首之刑。

正咬破手指以血祭刀时,鹿炎看看自己的手指,又看看雪夜的手,就有些欲言又止:“雪夜,你的血效果会更好……”

“滚!”

鹿炎顿时不敢再说什么,就忍痛咬了自己的手指,抹红刀刃,手起刀落,一刀竟然只砍进一半。

这可咋整?

看着不停挣扎很是痛苦的犼,鹿炎只好踩着它的脑袋,拉大锯扯大锯,哀叹道:“你别怪我,我是很想给你个痛快的,但是总有人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雪夜听后“嘁”了一声,冷冷看着,只见鹿炎满头大汗,来来回回废了好大劲,才将犼的脑袋锯下来。

雷霆等人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疼。

斩了妖首后,鹿炎又将这只犼的元神封印了。

按理说,事情到这里就该告一段落了,但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呜呜的叫声。

紧接着,一群鬼面魈爬了进来。

这里本来就是由它们看守的,现在阴魔已收,犼已灭,它们可以回来了。

但是和这些鬼面魈一起回来的,还有莉莉。

看着莉莉向蟠桃树走去,雪夜右眼白瞳骤然一缩,她瞬间明白了。

莉莉的母亲无法接受死去的女儿以这种方式回来,这样的冷漠,让她感到仿佛再一次被遗弃。

孤独而敏感的孩子,身体里潜藏着无限的不安全感,当一切关爱都不存在时,在她的内心里必会滋长出别类元素,予转换,予替代,予分解这份缺失。

而对莉莉来说,只有剧毒的蟠桃树才能带给她母亲般的关怀,面目丑陋的鬼面魈才是她永不离弃的朋友。

无论桃树亦或是鬼面魈,它们都只是莉莉保护、弥补自己,安全而貌似正常生长的代替品。

在童话中,白雪公主得到了王子的爱。

但莉莉选择了七个小矮人,这是现实的结局。

不是所有的缘分,都可以破镜重圆。

雪夜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回来了,母亲却疯了。

是的,她和莉莉都一样。

幸而,雪夜已经学会了坚强。

今天的她已经勇敢走出过去,也能找点东西往心里放了。

莉莉的魈魂和桃树融为一体。

雪夜仿佛能看到她沉静而安详地躺在大树的怀抱里。

桃树重新长出的藤茎,错杂缠绕的保护着莉莉的魈魂,仿佛孩子终于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回归了母亲胎盘。

不再孤独、恐惧。

永享安眠。

最后,雪夜等人只能带走了黄岩,剩下张建伟和顾桂林已经木化的尸体则被留了下来。

至于保险公司那边如何理赔,是报人口失踪?还是按照下落不明满四年后再由保险公司理赔,那就不是雪夜关心的事了。

回去的路上,澡泽的暖风拂面而来,雪夜沉静地坐在船舱里,藏在这温暖的沼泽中,看着那些充满另类幻想的生物,游荡于沼泽深处,真不敢相信原来有另外一个时空的存在,并随时等待她的陨落。

而事实上,国内也确实有许多这样神秘莫测的无人区,比如罗布泊的“地球之耳”、神农架的“螺旋套”、野人山的“幽洞”、可可西里的“生命禁区”、阿尔金的“神秘湖”、大兴安岭的“未知高地”等等,不胜其数。

有时不得不让人感叹,在大自然的面前,人类是如此的渺小。

大鱼海棠说,我们经历了几次轮回,才换来这个旅程,虽然很短,因此不妨大胆一些,不妨大胆一些去爱一个人,

去攀一座山,

去追一个梦……

有很多事我们想不明白的事,也许都会找到答案。

这温暖的沼泽,竟让雪夜不愿意回忆曾经恋恋不舍的人间。

雷霆凑趣道:“等回了市里,雷哥我请你们好好搓一顿,我知道有家广东人开的蛇肉馆,特别正宗!”

“得了吧!”雪夜嗔道。

雷霆哈哈一笑,而后一本正经地对她说:“谢谢你!”

“不必谢我,真有诚意的话,欠我10万块钱赶紧还吧!”

“你看,你又来!”雷霆特苦恼,不过他一直就想对这个女孩子说声谢谢。

感谢她用自己纤弱的身体制服了歹徒。

感谢她活了下来。

感谢她为京州市公安局挡住了一波压力。

这样的女孩子,如今已经不多了。

第114章 吃蛇肉

这次乌头山猎魔行动,也着实颠覆了雷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你无法用科学证明这世上有神。

同样,你也无法用科学证明这世上没有神。

这跟你是不是马克思唯物主义没有关系,因为客观存在的东西,不是你主观上否定了,就真的不存在了。

比如π,现在人类科学家可以算到万亿后位。

但如果算到万万亿,万一就是无限循环小数了,可人类却像脑残一样以为人家是不循环小数。

像这样颠覆认知的事情比比皆是,从人类以为地球是平的,再到两个铁球同时落地,所谓的科学不断被推翻,不断被重新证明。

其实雷霆也知道,即使以当代科学日新月异的发展速度,对宇宙和世界深入的探索也是非常渺小的。

谁敢保证,科学的尽头不是神学?

众人回到市区后,已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雷霆找人将程刚的尸体拉去太平间,然后就提出要带大家去吃一顿压压惊,雪夜和鹿炎推脱不过,也大大方方地跟着去了。

两辆车七拐八拐停在了一家酒楼门前。

雪夜心里还在想这是什么菜系的饭店,只见门口贴了一副楹联。

上联:天上龙肉千里饕餮!

下联:地上蛇肉百里飘香!

匾额:龙门豪宴!

雷霆还在旁边介绍着,这家酒楼是县里比较有名的蛇肉馆,有正规的供货渠道,老板姓刘,有个外号叫蛇王刘,杀蛇的手艺堪称一绝。

雪夜顿时满头黑线,心想这群人吃什么不好,偏要吃蛇肉来压惊。

这得是受了多大的刺激?

一行人进了包间,酒菜上席,众人就坐在桌边闲聊起来。

雷霆拧开一瓶海之蓝,扯着嗓子嚷嚷:“这次谁要不喝好了,咱们这次猎魔行动就不算结束。”

雪夜没办法,只能坐到鹿炎身边轻声说:“你得帮我压着点,我不会喝白酒。”

鹿炎瞅着雷霆撸胳膊的气势,提醒道:“你看雷队长那兴头,这顿老酒我恐怕压不住啊!”

只见雷霆一拍桌子说:“我告诉你们啊,今天在座的男女平等,谁都没有特权!”

大明也来了劲头,冲服务员嚷嚷道:“多放辣椒少香菜,蛇肉不能配啤酒,贫僧喜欢喝白酒!”

“蛇肉不能吃太多,要吃只能吃一窝,多放蒜泥和葱花!”洪明也说道。

雪夜心知这次是在劫难逃了,也只能任由服务员给自己倒满白酒,强干了半杯,只觉得腹中如同火烧,险些吐了出来。

这时雷霆见她没喝完,就板着脸说:“我说雪夜啊,你这是啥意思?那半杯酒留着养鱼呢?”

不等雪夜表示什么,徐晓琳连忙说道:“人家雪夜不会喝酒,你们别欺负雪夜妹子!”

“不会喝酒咋行呢,吃蛇肉就得喝白酒!”雷霆把白酒哗哗地倒满,给雪夜推了一杯,说:“赶紧的,出家人和小徐都干了,别矫情!”

雪夜不动神色地在鹿炎大腿上掐了一把,疼得鹿炎喊道:“我替她喝!”

雷霆却直摇头:“挡酒可不是这样挡的,你又不是她男朋友,挡一杯得喝两杯!”

“你就别为难雪夜了,我替妹妹陪你走一个!”徐晓琳特别仗义,一口干了半杯白酒,看得雪夜都连连咋舌。

她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能喝的女人。

大家把杯子一撞,除了雪夜轻抿一口,均是一饮而尽,接着酒又被满上,热火朝天的开了席。

席间酒楼刘老板亲自来送了道八宝蛇羹,给公安局的领导敬了杯酒,给足了面子。

最后这顿酒喝得昏天黑地,雷霆虽然发挥出色,成功干倒大明、洪明和鹿炎,但自己也喝得满脸通红,最终寡不敌众,被徐晓琳一波密集的火力消灭掉,在一阵眩晕中,趴在了桌子上。

一顿饭吃下来都十二点了,雪夜没喝多少酒已经觉得有些头晕,但徐晓琳真的是酒量惊人,居然还保持着清醒。

雪夜就在隔壁酒店给众人开了几个房间,刘老板又找来服务生把几个醉汉扶上楼梯,徐晓琳也帮着安顿。

等两人回了房间,徐晓琳也支撑不住了,皙柔嫩的俏脸上泛着一抹动人的艳红,趴在床上就不肯起来,令雪夜有些想入非非。

雪夜伸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亲爱的,去洗澡。”

徐晓琳脸上满是倦意,伸手抓了抓头发,嘴里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把头转向另一侧,又打起瞌睡来。

雪夜伸手拂了拂她的秀发,仔细端详着身边的妙龄女记者,细长的娥眉,秀挺的鼻梁,丰润的粉唇,尖削的瓜子脸上,白皙中透着红晕。

这个沉醉之中的女人,竟有种摄人心魄的美感。

几分钟后,徐晓琳蹙了蹙眉,撅着小嘴嘟囔道:“看够了没有?”

雪夜愣了愣,忙

正襟危坐,轻声道:“你没睡?”

徐晓琳伸手搭在雪夜的腿上,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那天晚上,你偷偷亲了我好几次,其实我都知道。”

“我、我才没有!”

徐晓琳叹了口气,伸手捉住雪夜的手腕,蹙眉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还敢跟你睡一个房间?”

“为、为什么……”雪夜有些凌乱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钢铁直女,虽然也接触过一些lse圈的姐妹,但同性恋这种行为,说不上讨厌,也不能接受!”

徐晓琳似乎清醒了许多,坐起来,望了雪夜一眼,特别纠结:“那天你抱着我,事后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不推开你,我发现自己好像有那方面的倾向了!”

“那是幻觉!”雪夜小声说:“你喝醉了,会酒后乱性的!”

“不,那不是幻觉,我虽然喝了酒,但我现在很清醒!”徐晓琳情不自禁地搂住雪夜的腰,贴着脸颊看着她。

雪夜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期期艾艾道:“那、那你想要怎样!”

徐晓琳脸颊微红的在她耳旁轻声说:“我想试试?”

天呐!

你可是个直女,你怎么可以主动勾引我呢?

雪夜脸颊发烫,矜持地摇了摇头。

“你不喜欢我?”徐晓琳问。

“我不知道!”雪夜继续摇头。

“你不想?”

“我不知道!”雪夜还是摇头。

徐晓琳挣扎着站起来,走到浴室边拉开贴花的玻璃门,回头望了一眼:“一起洗吗?”

“啊?”雪夜呼吸急促,断然说道:“不行,我不是随便的人!”

然后,身体就很诚实地走了过去……

再然后……

第115章 玉器行

天黑了。

天又亮了。

徐晓琳翻了个身,双手抱着枕头,看了眼披头散发的雪夜,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钟。

她掀开被子,拖着酸软无力的双腿进了浴室,站在宽大的镜子前呆呆伫立了一会,镜中的漂亮脸蛋上印着一个鲜红的唇印。

镜面上留下了雪夜写的一段话:

清晨四点醒来,看着你美丽的身体发呆。

我会记着这样青春美丽的你。

感谢你,给我这一夜的快乐,够了。

多了,怕是承受不了。

忽然间,徐晓琳心里空荡荡的。

很讨厌这种感觉,激情过后独自醒来的清晨,身边却少了拥抱。

但她很感激雪夜的这份体贴和不纠缠,她也不可能为了爱一个女孩子,去放弃自己的一切。

毕竟在大陆,出柜的代价比出轨更加沉重。

想到这,徐晓琳光着脚丫走到窗前,缓缓拉开卡其色的窗帘,遥望着远处湛蓝的天空:“谢谢你,到我老了,我也会记住这样青春美丽的你!”

雪夜在酒店对面的饭店给自己点了一桌子菜,想用食量来消化心里的空落。

她看着徐晓琳走出酒店的身影,幽幽叹口气说:“世间安得双全法,不羡鸳鸯不羡仙!”

雪夜隔壁桌坐了一对情侣,男孩对很胖的女朋友说:“你少吃点吧,都这么胖了!”

胖女孩却说:“你知道仙女想留在人间有多么不容易吗?她要不停的吃东西,因为一旦她瘦下来,就会飞回天上去!”

是啊!

仙女想留在人间,真的不容易,雪夜心里这般感慨。

如今雪夜已经渡过化生之劫、换骨之劫、魔镜之劫,后面还有真空、妄心、苦海和情欲四劫。

人生的七苦八难,她才走完一半,如同悬挂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尤其在看到那些阴魔的下场后,雪夜已经再无半点成仙的念想了,必须赶在下一个劫到来之前,得到两枚魂印。

这时,她发现手机提示有新的邮件。

雪夜点开来,这是汉东大学国资委商学院的推荐免试面试补充名单和时间,是两天前发出来的。

她赶忙给负责招生的李主任打了一通电话,歉然道:“李主任,真不好意思,这段时间一直在忙,我把面试这事给忘了!”

李主任亲切地说道:“没关系,我已经跟面试官打过招呼了,以您的身份和学识,这种面试只是走个过场,具体复试细节和时间,我们会另行以邮件形式通知到您本人!”

“好的,谢谢你!”

“不过,您是大忙人,身边怎么能没个助理呢?”

“我刚回国时间不长,这些事情慢慢来吧!”

“哦,我们商学院也有很多业务方面的人才,到时我给您推荐几个,肯定有您满意的!”

“好的,麻烦你了!”

挂了电话,雪夜发现自己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身边没个助理真不行。

她首先要找鹿炎把炼化阴司伏魔魂印的事给安顿好,然后再将潘老板的人偶店谈下来,等拿到mba商学院的毕业证,再开一家投资公司,看能否以加盟商的形式供养一些鬼差,这样才能有源源不断的封魂石去炼化魔魂印。

回到家里换了身衣裳,雪夜开车去了玉器市场,这是以珠宝玉石展示销售为中心的旅游文化复合型商业服务基地,街道两旁尽是珠宝铺子。

鹿炎的店铺规模不大,请了专业的经理人和两个导购员,基本就是个甩手掌柜。

雪夜走进店里,女经理热情地迎了上来:“您好,进来看看吗?”

雪夜没看见鹿炎的影子,女经理介绍了一半天,见她没有要买的意思,也不是内行的人,就不搭理她了。

玉器这行有个规矩,就是不做外行人的生意,沟通成本太高,如果俩人对一个事物的理解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有时候基本也就丧失了沟通的可能性。

当然,雪夜也不是来消费这些破石头的,就对女经理说:“我找鹿老板!”

“您是雪夜小姐吗?”

见雪夜点头,女经理不敢怠慢,就带着她向店铺的里面走去,来到一个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说:“我们老板就在下面,我就不送你了,他平时不让我们下去的!”

如此神神秘秘,这应该是鹿炎安置封魂石的地方。

雪夜独自走进地下室,发现里面很是昏暗,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三尺多长的大黄符篆,旁边摆着用五个长桌拼起来的法坛,桌面上整齐地摆了108盏油灯,代表着72天罡,36地煞的108位阴差。

其中103盏静静地燃烧着,如同幽冥鬼火。

每当有一位阴差消了染业轮回转世,便会熄灭一盏灯火。

而亮起一盏灯火,则意味着有新的伏魔魂印出世了。

这些幽冥火,也是阴差之间唯一的联系。

听见身后高跟鞋的声音,鹿炎拿手电照在雪夜脸上,说:“来了?”

雪夜走过去,这时才看见那些封魂石都被堆在墙角,足有三十多枚。

“看你这桃花满面,肤白红润,定是烧了一夜的炉鼎吧!”鹿炎打趣道。

“得了吧,我都快被人家当成炉鼎了!”雪夜矜持地笑笑,她自然清楚鹿炎所指的炉鼎,其实就是徐晓琳这样体态娇小、性情温和年轻的女性,在道教学说中最具滋补作用。

《紫金光耀大仙修真演义》也有记载,凡媾合,会女情姹媚,面赤声颤,其关始开,气乃泄,津乃溢,受气吸津,以益元阳,养精神,此三峰大药也。

鹿炎语重心长地提醒道:“节制点,阴阳相抱,阳盛则亏阴!”

“我看你还亏阳呢!”雪夜掩唇笑了笑。

“我才没有呢!”鹿炎一脸激愤,心虚得理直气壮。

“哦!”雪夜不怀好意地看着他:“难不成,你天天出去找炉鼎?”

“这……”鹿炎无语了。

雪夜没有半点女孩子的娇羞,反而落落大方地拍了拍鹿炎的肩膀,一副我理解你的表情,长吁短叹道:“你是天煞孤星,当然不会去找什么炉鼎,本来嘛,都是人之常情的事情。

何必呢?

要知道真正守身如玉的人,必然有一双勤劳的双手,这是人类生理定律,不分男女!”

鹿炎脸色乍然大变,赶忙取了两块封魂石去堵她的嘴:“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么多了,回头我再给你介绍一个丹鼎派后人的庙观,那的炼丹师和我有些交情,应该会帮忙的!”

雪夜一打眼就看得出来,这是封印了阴魔和犼的最上好的两块封魂石,就不客气地接过来塞进包里,说声“谢谢了!”

“谢就不用了,上去付款吧!”

雪夜听得一愣:“你要我多少钱?”

鹿炎沉吟道:“有道是黄金有价玉无价,这两块虽然是死玉,好歹也是玉,你给个70块钱吧!”

“70块钱你也好意思要?”雪夜自然不差这点钱,但提钱就觉得伤感,感觉两人的距离会因为这70块钱而变得遥远。

鹿炎却指天怼地的说道:“我可以请你吃一千块钱的饭,喝一万块钱的酒,但是你拿我70块钱的东西,一定要还给我,不为什么,这是规矩!”

“……”雪夜撇撇嘴:“活该你一辈子天煞孤星!”

鹿炎“咣当”一声关上了地下室的铁门,随后用铁链锁好,两人出了店铺,雪夜就上了鹿炎的车,前往位于琼州省境内的真仙观。

而在地下室里,供桌上的幽冥灯忽然熄灭了一盏。

第116章 庙观

汽车出了市区,很快上了高速公路。

虽然鹿炎有些话没说,雪夜却知道,求人办事总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于是她问鹿炎:“真仙观那些炼丹术士,真的愿意帮忙吗?”

“你只要记住两个千万,这事准能成!”鹿炎煞是认真道。

两个千万?

雪夜当然不缺钱,当即问:“他们是要两千万吗?”

鹿炎提醒道:“千万别提钱!

千万别让他们知道,你是绝资双魂之体!”

雪夜恍然如是的点点头,原来这特么就是两个“千万”啊。

比亚迪小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了两个小时,前方就是琼州收费站,排队的车是一辆接着一辆,鹿炎减慢了速度,也加入了队伍。

比亚迪缓慢地前行,也就在这时,一辆保时捷试图插进来,但鹿炎紧跟着前车,根本不给对方加塞的机会。

进了收费口,一位制服美女扬声说道:“您好,请出示您的卡!”

雪夜抬头一瞥,就觉得这个美女很是眼熟。

像极了……

像极了爱情!

她当下打了声招呼:“美女,贵姓呀?”

“姓杨!”

“太巧了,我姓雪,你阳春,我白雪!”雪夜拿出手机说:“加个微信吧!”

收费员笑着问:“加微信干嘛呀?”

鹿炎伸手接来发票说:“她想把你给睡了!”

收费员原本热情的脸上,顿时没有了笑容:“一路顺风!”

汽车驶出收费站,雪夜抬手一拳打在鹿炎胸口,娇嗔道:“你有病吧!”

“你不就是想把人家哄上床吗?我说错了吗?”鹿炎揉着胸口。

“瞎说什么大实话,你都把人家小姐姐吓跑了,我还睡个屁呀,脑残!”雪夜抱着肩膀悻悻地道。

“素质!素质啊!”

鹿炎苦笑着摇摇头:“我真得说说你了,你知道现在男女比例失调有多严重吗?

你知道有多少单身汉吗?

你自己就是个美女,不贡献自己也就算了,还跟广大单身同志抢资源?

你抢资源也算了,还专门挑美女下手?

你挑美女也算了,还专门勾搭直女?

你有没有公德心?”

雪夜傲娇道:“我告诉你,他们找不着女朋友,是他们没用,跟我没关系,再说你一个天煞孤星,关你屁事呀!”

“等你做了鬼差,还不是一样?”鹿炎一字一顿道:“天!煞!孤!星!”

雪夜也不生气,悠悠说道:“我可自闭于核桃壳内,而仍自认我是个无疆限之君主……

没听过吗?莎士比亚?”

鹿炎摇摇头:“所以呢……”

雪夜捧着双手,满心憧憬地说道:“所以我现在能睡一个,算一个,能掰弯一个,算一个,

等我做了鬼差,那些过去了的,都会成为美好的回忆,

有了这些温柔浪漫的回忆,在我一个人的世界里,即可自在!”

鹿炎听后露出一个令人发指的表情,冲雪夜伸出大拇指:“听着挺牛逼,恕在下不敢苟同!”

“你不必苟同,做好你的万年单身狗吧!”

鹿炎叹气,小声嘀咕:“没救了,就你这样还渡情欲劫呢?

我看呀,也只有羊叫兽和****能救你了!”

也就在这时,突然一辆保时捷挡在了车前,幸而鹿炎反应快,急踩了一脚刹车才没有追尾。

雪夜一眼就看了出来,这辆白色跑车正是刚才过收费站时,想要加塞进来保时捷。

刚才鹿炎没让对方得逞,显然是来找麻烦了。

这辆保时捷就挡在车前面缓慢地行驶,偶尔还来个突然减速,鹿炎往左边躲,对方就往左边挡,往右边躲,就往右边挡,还伸出中指挑衅。

旁边一辆大货车都看不下去了,主动减速让鹿炎从左侧超车,鹿炎一脚油门超过了保时捷。

可是没到两分钟,那辆保时捷又追上来,继续挡着你,别着你。

他这样突然一个急刹,鹿炎也得跟个急刹,险些被后面一辆货车追尾,一时间险象环生。

“这个脑残!”雪夜的脾气一下就上来了,冲鹿炎喊道:“他再敢急刹,你就给我撞,车损我来负责,不惯他b养的!”

鹿炎脾气超好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忍则忍吧!”

“你把裤子脱了!”

“你想干嘛?”鹿炎惊恐道。

雪夜瞪着他说:“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我告诉你,你不要侮辱我,我也是有脾气的!”鹿炎呵斥道,然后本着夫贤妻祸少的原则继续猥琐开车。

就这样行驶了五六分钟,那辆保时捷并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跟泡泡糖似的在前面挡着,眼前前方有个高速路岔口,鹿炎开始缓缓向岔口拐去。

保时捷立刻挡过去开进了岔路,而这时,鹿炎却突然变道,又拐上主道,两车就此分道扬镳。

“看见没?对付这种没素质的人,野蛮粗暴解决不了问题,得用脑子!”鹿炎很是得意。

雪夜悻悻地一扭头,她还是觉得这种拿自己和别人生命不当回事的王八蛋,直接撞上去才解气。

真希望别再遇上这辆保时捷。

真仙观极为隐秘,也从不对外开放,若不是鹿炎的帮忙,雪夜很难找到这片隐居大山深处的世外仙境。

这座道观历史久远,规模却不大,主要收入一方面来自于入世弟子的道场活动,一方面依靠道众们耕地养禽。

此外还有国家有关宗教政策的规定,给予各项补助,完全实现了自给自足。

小车爬上海拔两千多米的红云顶峰,道观已经近在眼前。

为了不让这里的道士看出自己有天眼通,雪夜特意戴了黑色美瞳隐形眼镜,将左眼蓝色眼瞳遮盖起来。

在鹿炎表面身份和来意之后,守山道士这才引领着他和雪夜走进山门。

道观内是一座山庄的规模,落英缤纷,娇嫩柔美的枫叶又如舞者翩然起舞,穿过一扇扇石拱门,庄内有几座殿宇楼阁。

有些年代已经十分久远,依次为牌楼、山门、灵宫殿、玉皇殿、炼丹房、大大小小共有八座殿堂。

两人一路走来,道士们有的携剑,有的在练习太极,盘着腿练习二指禅,还有单盘打坐的,年轻者居多。

雪夜看得惊奇不已,只觉得眼前一处换一景,假山突兀嶙峋,雕石玲珑诗意,满园都是花繁草茂的华丽,翠竹落英山石的雅致。

她不禁暗叹,真是一处梵天净土。

似乎出现在这里人,都有了一种不染凡俗的灵气。

第117章 清野道人

总体来说,道教可分为丹鼎和符篆两派。

符篆派以正一教为代表,主要学习推算系统,风水,中医以及符咒来修炼。

而丹鼎派则注重炼丹求仙,又称金丹道教,最早由古代的神仙家、方仙道发展而来。

即使在当代,很多秘方已经失传,仍然是推动化学冶炼、气功养生学、人体修真发展的重要基石。

两人跟着道士走上一座陡峭的石桥,似乎也快到山顶了,但见远方白云朵朵,恍如在脚下漂浮,如同身在云端。

走了好一会儿,雪夜才看到一座建立在悬崖上的小广场,摆放着九只铜鼎。

不时有轻烟飘起,其味清而不散。

一位手持佛尘,身披道袍的长胡子老者徐徐走来,微笑施礼道:“无量天尊,两年不见,鹿老先生别来无恙!”

雪夜能看得出来,老道士对鹿炎很是尊敬,像是晚辈对长辈的那种恭敬。

要知道,连白魁都得称鹿炎一声“老先生”,也就是雪夜不把人家当回事。

鹿炎和对方客套着,老道士随即看向雪夜:“这位居士……”

“哦,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徒弟雪夜!”说着,鹿炎又冲雪夜说:“这位是玄慈!”

“无量寿……”雪夜双手合十,一个‘佛’字还没说出来,突然想起不妥,就立刻改口:“你好!”

玄慈点头笑笑,而后对鹿炎道:“鹿老先生今日怎么有空到贫道这真仙观来了?”

鹿炎说:“我这个小徒弟天煞孤星,我见她资质不错,所以来找你炼魂开鼎,看能否求个阴司伏魔印,执法阴阳!”

玄慈听后,嘴边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就摸着胡须摇头道:“鹿老先生,您就不要欺瞒了,这位居士,方才明明说了无量寿佛,想必是位上仙吧?”

雪夜心里咯噔一紧,这老道士很是奸诈啊,竟然被他戳穿了?

‘开我修罗慧眼,十二因缘生观!’

雪夜法决一掐,当即开了慧眼通,盯着玄慈。

原来,这白魁和玄慈竟都是云野道人的弟子,云野道人传奇门遁甲给白魁,又将炼丹术传给了玄慈。

却不料白魁早年间因犯门规而被逐出师门,所以在云野道人死后,便由玄慈做了掌门。

而云野道人在仙逝之前,也曾留有遗命,不准门下弟子给修仙之人炼化伏魔印。

因为在道教看来,炼化阴司伏魔印来给修仙之人避劫,是有违天道自然的。

这些道士既然有这等觉悟,自然也是一群视金钱如粪土的淡薄名利之人。

这就是为什么鹿炎不让自己提钱,也不能泄露自己仙资的原因。

玄慈被雪夜的慧眼盯着,脸色微变,就将鹿炎拉到一旁,借一步说话:“鹿老先生,不是贫道不肯帮这个忙,实在是有碍门规,还望您见谅,不要强人所难!”

鹿炎说:“不是我有意欺瞒你,还不都是你那胡作非为的师兄白魁给我惹得麻烦吗?”

玄慈说:“我那师兄误入歧途,早已被逐出师门,此事恕贫道爱莫能助了!”

鹿炎教唆道:“你怎么死脑筋呢?

她让你去炼伏魔魂印,你就给她炼好了,反正又未必炼得出来!”

玄慈仍有疑虑:“我观这位上仙,已经渡过魔镜劫了,万一要炼出那伏魔魂印,贫道岂不是毁人仙缘?”

鹿炎却说:“就算真的练出来了,那也是天意,就说明她是成仙的造化,阴差的命,反正她现在未证天仙,你就让她去折腾嘛,正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是是是!”玄慈顿时茅塞顿开:“无为而无不为,贫道受教了,还是先生高明!”

没过一会儿,玄慈乐呵呵地走了过来:“上仙,请随贫道移步丹房!”

雪夜喜逐颜开,没想到会如此顺利,当下就跟着玄慈去了炼丹房,房内有两具青铜丹炉。

一个是淬炼丹药的,称为‘乾坤炉’。

另一个是炼魂淬魄的,称为‘太虚炉’。

炼丹又有水练,即用水银淬炼。

火炼,用碳火淬炼。

血炼,则是专门用来炼魂淬魄的秘法。

当然,在炼魂时还有许多条件,都要一一遵守,才不会产生差错,大致有作屋、立坛、安炉、置鼎,研磨、升华,泥法等环节。

血炼这就需要用阳血,也就是用鸡血在炉里沁炼封魂石中的灵气,而使之升华为伏魔魂印。

七七四十九天为一个小周天,九九八十一为一个大周天,如果两个周天沁炼下来未成魂印,则需要换一炉鸡血,重新再炼。

运气好的话,几个大周天就能炼出来。

也可能几十年、几百年都炼不出来,所需要的封魂石也是不计其数。

而雪夜带来的两块封魂石也只够炼上两个大周天,她也只能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心态了。

本以为这就解决了炼化魂印的事,却不料这时,一个道士跑进来对玄慈说:“师傅,清野师叔来了!”

雪夜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六七十岁的白袍道姑踏入丹房,手持一尾雪白佛尘,身旁还跟着两个道姑扮相的中年女弟子陌静和纤静。

玄慈赶忙上前施礼:“弟子拜见师叔,芳槿无终日,贞松耐岁寒!”

就连鹿炎也打招呼见礼,口中还说著诸如∶“啊清野仙子,多年不见,不想身子还康健如昔……”

老道姑抬抬衣袖说:“福生无量天尊,免礼吧!”

不用玄慈介绍,雪夜刚才就已经从他记忆回溯中,隐约的知道这个清野是云野道人的师妹,也是供奉着鹿炎的东主。

与雪夜转世修仙不同的是,这个清野道人在现世就已经修出了仙体,目前是九重莲山道教协会第8届理事会副会长,九重莲山清风祠妙仙宫监院。

鹿炎在雪夜耳旁提醒道:“清野道人来头不小,为人有些倨傲,在她面前切不可造次!”

清野道人自打一进丹房,自然也看见了雪夜,尤其看见玄慈手里的两块封魂石,脸色就不大好看。

“容弟子介绍一下,这位雪夜仙子……”

玄慈话说到一半,就被清野道人摆手打断了:“当今实在太多人招摇骗世,什么胡黄小妖也敢自称上仙,就让本尊开了慧眼,看个分真,以免宵小鼠辈坏我仙宫清静!”

一听这话,雪夜气得是樱唇轻颤。

雪夜的仙资是前世修来的,可这老道姑直接将她比作了狐狸、黄鼠狼成精,如何能让她不气恼?

第118章 清野道人(二)

清野道姑缓步来到雪夜身前,手掐指诀斜眼打量着:“我当是什么胡黄小妖,原来是神道教的转修之魈!”

‘开我修罗慧眼,十二因缘生观!’

雪夜也掐起法决,却根本看不透对方的过往。

她的慧眼除了看不透阴差这类不在五行中的人,也看不透比自己修行高的人,只能说这个老道姑显然是略高一筹。

清野道人长满皱纹的嘴角勾起一抹讥笑:“不必试了,本尊的因缘,乃是天机,岂是你轻易看破的吗?”

雪夜冷冷一笑,把头一扭,也懒得搭理她。

玄慈两边都不敢得罪,赶忙问师叔来此所为何事。

清野道人叹了口气说:“弟子们炼丹不小心炸了丹炉,若非如此,本尊也不必来此向你借个太虚炉了!”

“这……”玄慈面露难色。

清野道人讶道:“怎么?你有难处?”

“实不相瞒……”玄慈看了看雪夜,就凑过到清野道人耳旁轻声解释了一番,说是太虚炉已经借给雪夜用来炼化伏魔魂印了。

清野道人听后眉头一皱,就以长辈的姿态对雪夜颐指气使道:“玄门修行不厄,不可轻弃道心,你做阴差不过是借阴取阳,绝非大道!”

雪夜轻哼道:“是么?”

清野道人又说道:“不求大道出迷途,纵负贤才岂丈夫,百岁光阴石火烁,一生身世水泡浮,只贪利禄求荣显,不觉形容暗悴枯,试问堆金等山岳,无常买得不来无?”

此时雪夜注意到鹿炎冲自己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姑且听一听,别搭理她就是了。

清野道人继续说:“天清地浊,日月运行,大道运转其中,人执迷尘俗之乐,而难以明心悟道,才与大道错失交臂,你可要好生珍惜这份仙缘啊!”

“对对对!”雪夜微笑点头。

清野道人满心向往地告诉雪夜:“若能证得天仙,则可超脱轮回,出离三界,不在五行,天地与我们同根,万物与我们一体,与日月同明,天地同寿,法身遍布虚空,大自在、自然有大喜悦,有大智慧,大妙用,烦恼则无影无踪啊!”

“是是是!”雪夜微笑点头。

清野道人又说道:“这尘世间的一切皆如梦幻泡影,不值得你放弃仙途去留恋,这太虚炉本尊这便带走了!”

“等等!”雪夜笑容一收:“你说完了?”

清野道人脸色微变:“怎么……你有何赐教?”

雪夜特别讨厌这种人,大道理说得可起劲了,自己却做不到,还要求别人去做到。

说好听点叫倚老卖老。

说难听点就是不要碧莲。

当下雪夜就诘问道:“既然成仙这么好,你又何必再去炼那阴司伏魔印?再说这太虚炉是我先借走的,看你活了不少年头,先来后到都不懂吗?”

清野道人喝道:“放肆!”

雪夜却是冷笑不止:“我就放肆了,怎么了?我特别瞧不起你们这些自作聪明的臭道士,自以为吃上几颗金丹,然后门徒以此来招摇骗世:啊!我师父成仙啦!

如果真那么容易成仙,还渡什么七苦八难之劫?

我告诉你,很多人几百辈子都修不成大道,是因为他们不明白,修仙修的是一种境界,是一种看破红尘的境界,

只有经历过红尘才能看破红尘,才能了悟能断。

你们躲在庙观里与世隔绝清心寡欲,连红尘都没经历过,你修个什么仙?”

清野道人平日里高高在上,数十年皆是如此,各路达官显贵见了她也要礼让三分,不想今日被一个小丫头顶撞,气得恼怒道:“没大没小的,敢这样跟本尊说话,想成仙,本尊先教你学做人!”

“啪!”伴着一声脆响,雪夜脸上的冷笑在瞬间凝固了,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清野道人这一巴掌,立时把她打懵了,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让她感到自己快要疯掉了。

雪夜羞愤交加,涨红了脸,伸手就从包里摸出了电棍,向清野道人胸口捅去。

清野道人未曾想这个看上去柔弱的姑娘真敢要她命,吓得急忙用拂尘抵挡,幸而鹿炎手疾眼快,一把握住雪夜的手腕,将她死死抱住。

“放开我,我要弄死这个老妖婆!”雪夜在鹿炎怀里乱蹬乱踢,挣扎咆哮着,电棍在她手里挥舞得噼里啪啦。

与此同时,玄慈也急忙将清野道人拉开一段距离,小心保护着。

鹿炎平日里一向护着雪夜,眼看她受了欺负,当即冷着脸说道:“清野居士,同为修道中人,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本尊不过是替她父母教训她一下,适才出手重了些!”清野道人整理了一下衣襟,淡淡说:“怎么?上差心疼了?”

鹿炎哼道:“心疼谈不上,她教养再不好,自有她父母管束,还轮不到居士出手,今日居士这般蛮横无理,就不怕有失身份吗?”

清野道人一看这鹿炎为了个小丫头跟自己作对,更是恼怒:“别忘了,你的供奉,可是本尊给的,你吃着本尊的供奉,却将封魂石赠与他人,立世无信,岂是君子之道?”

鹿炎不卑不亢,朗声说道:“我之所以能收得了乌头山上那些阴魔,也多亏了雪夜帮忙,这两块封魂石本是她应得的,但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也直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份供奉,我不要也罢!”

“你……”清野道人嘴唇一哆嗦,似乎也不想同鹿炎撕破脸皮,就好整以暇道:“罢了,不过是两块封魂石,一个太虚炉而已,本尊确实有失体面,这便告辞了!”

“站住!”雪夜从鹿炎怀里挣脱出来,双眸噙着泪,对清野道人咬牙切齿道;“今日你赏我这一巴掌,我记下了,他日必定奉还!”

“本尊料定你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清野道人冷哼说,然后又回身对鹿炎道:“上差既是阴司鬼差,当知缘起无尽,天威煌煌,劝君勿入雷池,免遭灭顶之灾,唯有本尊方能渡你证仙!”

鹿炎皱着眉头说:“在下不知所谓!”

玄慈对着走出门的清野道人作揖道:“恭送师叔!”

第119章 路见不平

世间众生所染三种根本毒害,即贪、嗔、痴。

佛教认为世间众生之所以沦入苦海,受诸烦恼,不得解脱,皆因后天习染三毒所致。

这清野道人已经渡过“化生”、“魔镜”、“换骨”、“情欲”四劫,但只要尚未证得天仙,便无法彻底摆脱三毒。

这老道姑岂止是倨傲,简直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虽然解决了炼化魂印的事,但雪夜却挨了一巴掌,受了很大的委屈,就冲鹿炎嗔道:“那间铺子你别要了,以后我供奉你?”

鹿炎脸色踌躇,讪讪道:“这事以后再说吧!”

雪夜狐疑地盯着他:“那老妖婆说,只有她才能渡你证仙,这话什么意思?”

“谁知道呀?”鹿炎摊摊手:“我都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雪夜回想清野道人的那番话,她就不明白了,所谓的无尽缘起,又名法界缘起,谓一切事物,互相为缘,互相起法,乃是四种缘起之一。

通俗来讲,就是通过某种条件达成某种结果。

难道说……

鹿炎是想通过清野道人修成正果来达成无尽缘起?

一人得道,两人成仙?

可是……

清野道人明明也在炼阴司伏魔魂印,根本就不是为了成仙啊。

那鹿炎图的又是什么?

雪夜百思不得其解,也就当个怪事记心里了,纵然她和鹿炎走得近,也总有一些不能说的秘密。

临走时,玄慈还送给两人一壶丹药,据说有滋阴补阳之奇效,可使青春常驻,雪夜自然是却之不恭了。

眼看到了下午五点多钟,两人都有些饿了,就在琼州省h市吃了顿晚饭,从饭店出来时,雪夜看见一个骑三轮的小伙驮了一车水果,那红彤彤的樱桃特别诱人。

“鹿炎,我受了那老妖婆一掌,受了内伤,浑身没劲,头晕恶心,唉,就快死了!”雪夜哼哼唧唧地趴在车窗上。

鹿炎心说人家就扇你一巴掌而已,就快死了?

“说吧,吃啥能活?”

雪夜就两字:“樱桃!”

鹿炎正靠边停车,也就在这时,一辆保时捷拐进了非机动车道,将水果车给撞倒了,满车的樱桃滚了一地。

保时捷司机下车一看,爱车被撞掉一块漆,还不等小伙站起来,他就一脚踹上去:“你他妈怎么骑车的,你看给我车撞的,赔的起吗?”

“大哥,对不起!”小伙一边躲一边道歉。

“对不起就完了?我这可是保时捷,赔钱!”司机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将小伙的帽子也打掉了。

小伙捂着脸颊说:“大哥,你看我的樱桃都撞倒了,车也坏了,算了吧!”

一听这话,司机一脚踹在三轮车上,反手又是一巴掌:“算你妈啊,你这车破樱桃才几个钱,我这车没有3万块钱修不好的!”

小伙顾不得脸颊的火辣,捧起一把樱桃说:“大哥,你吃点水果消消气!”

司机再一脚踹到肚子上:“谁他妈吃你的破水果,赔钱!”

“大哥,我就是一个卖水果的,一天也挣不了200块钱……”

司机将小伙推倒,再补一脚:“少废话,没钱打电话叫人来赔!”

小伙鼻青脸肿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爸,我把人车给刮了,还被人打了!”

“去你妈的,我这也叫打呀!”司机抬脚踹在小伙脑袋上,恶狠狠地说:“不赔钱信不信我打残你!”

鹿炎见到这一幕,本着夫贤妻祸少的原则哪里还敢停车,赶忙踩着油门对雪夜说:“我认识咱们市里一个卖樱桃的,那樱桃个大鲜嫩,又酸又甜,咱们回去吃,好不好?”

“停车!”雪夜认出了那辆车,赫然是来时别车挡路的白色保时捷。

“不要了吧?”鹿炎苦着脸上商量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咱就别管这闲事了!”

雪夜当即展露出恶人的狰狞。

是的!

如果见义勇为的都是恶人,她愿意做这个恶人,也有资本做这个恶人。

这世上她看不惯的事太多了,有能力管的事,为何不管?

司机还在对着樱桃小哥拳打脚踢,雪夜快步走过去,反正有鹿炎在,自己总归不会吃亏的。

她抬起十公分的高跟鞋,一鞋跟蹬在司机的腰上。

司机猝不及防,“哎呀”一声,就被踹了个狗吃屎,一身名牌衣服也粘了许多果浆。

他爬起来一看,竟然是个美女。

气急之下,司机又哪里管什么美女不美女的,嘴里骂骂咧咧地冲上来,挥拳向雪夜脸上打去:“死三八,多管闲事,我干你娘咧!”

这要是打在鹿炎脸上,他都不带还手的。

可是眼看这拳头落在雪夜脸上,鹿炎心头一急,闪身挡过去,一把握住对方的拳头,乐呵呵地说:“这位兄台,打女人,绝非君子之道!”

司机被鹿炎攥住拳头,抬脚踢过去:“我去你妈的,松手!”

鹿炎抬膝格挡,接着用力一推,推得司机趔趄两步,又摔个了狗吃屎,他还凑过去表示出关心:“兄台,没摔着吧?

疼不疼?

摔哪了给在下看看?”

司机骂道:“我疼你妈,我……”

雪夜走过照着对方的手,一高跟鞋踩下去,用力拧了两下。

“啊,疼!疼!疼!”司机痛得惨叫起来,幸亏鹿炎及时拉开雪夜,不然这只手怕是要变形了。

雪夜转身扶起鼻青脸肿的樱桃小哥,问他没有没有事,然后说:“我看这事报警吧,不用怕他,他在非机动车道撞了你,这是他的责任!”

司机是个富二代,原本俊美清秀的面容也变得戾气横生,平日里被亲人宠着,被朋友惯着,如今被一个女人给打了,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只是听雪夜说要报警,他有点怂了,毕竟是他理亏,报警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行,你们等着!”

“站住!”雪夜将他从车里揪出来:“打了人就想走?未免太想当然了!”

“你想怎样?”

雪夜扯着他的衣领:“赔钱!”

司机攥着雪夜的手:“我赔你妈!”

雪夜抬手就是一耳光抽在男青年脸上:“再骂一句试试!”

鹿炎生怕两人动起手来,雪夜再吃了亏,就捉住两人的胳膊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打架有辱斯文,男女授受不亲,速速撒手,再不撒手我报警啦!”

男青年悻悻地松了手,咬牙切齿的瞪着雪夜:“你牛逼,你了不起!”

鹿炎赶紧把雪夜拉开护在身后,呵斥道:“打架有我呢,你一个女孩子动什么手?”

男青年从车里取了一万块钱扔在地上,向前面的比亚迪车牌看了一眼,拿手指指雪夜,又指指鹿炎:“你们给我等着,我记住你们车牌号了!”

“不是……那辆车是我的!”鹿炎解释道。

“有种你们这辈子都别回玉京!”说完,男青年一脚油门,将同样为玉京牌照的保时捷开走了。

“谁打你你记谁的,别记我的车牌啊!”鹿炎追着保时捷大声喊道,心说这都什么事啊!

雪夜捡起地上的一万块钱,递到樱桃小哥手里:“拿着,去医院看看,以后见到这种人别怕他,现在依然是法治社会!”

樱桃小哥摇摇头说:“大姐,你是好人,这钱你拿着吧,今天要没有你,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废什么话!”雪夜嗔道,然后硬将一万块钱塞到他手里,牵着鹿炎就向汽车走去。

两人刚上车,樱桃小哥就捧着一兜子樱桃追过来,抹着眼泪说:“大姐、大哥,自家的樱桃,你们别嫌弃!”

“谢谢了!”雪夜微笑说,自然是却之不恭的笑纳了。

第120章 车被砸了

鹿炎开着车,郁闷的数落着雪夜:“我跟你说了多少次,阴阳起法,就为了这么一兜破樱桃,得罪一个纨绔子弟,日后还不定结出什么果来。

我说咱以后看见这事能少管吗?

那富二代也不是个好惹的主,你这不是拿别人的灾祸来惩罚我吗?

还有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就不能矜持点吗?

这刚才要不是我拦着,吃了亏咋办?”

雪夜含着樱桃也不说话。

鹿炎问她:“好吃吗?”

雪夜点点头。

“开心啦?”

雪夜甜甜地笑了一下。

“你还笑?你还有脸笑?”鹿炎悻悻道。

雪夜擦了一颗樱桃,讨好地喂过去。

“不吃!”

“你生气啦!”

鹿炎认真道:“我!很!生!气!”

“行,咱俩绝交,从这一刻起,立即,现在!”

鹿炎狐疑地看着她:“多长时间?”

“两分钟!”

鹿炎一拍大腿:“绝交就绝交!”

两分钟,两人谁都没理谁。

雪夜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雷霆打来的。

他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哦。对了,他还欠我钱呢!

当下雪夜接起电话问:“喂?雷队长,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呀!”

“你跟你雷哥没别的友谊,就记住这点钱了是吗?”雷霆不满道。

雪夜笑了笑:“找我什么事?”

“请你和鹿炎吃饭!”

“上次不是请过了吗?”

“上次乌头山那件案子办得好,这不升职了吗?雷哥我总得表示表示吧,赏脸吗?”

鹿炎本来就对警察避之不及,赶忙摇头说:“就说我不在!”

雪夜对着电话说:“鹿炎让我告诉你,他不在!”

“……”鹿炎赶忙大声解释道:“没有,我肯定赏脸!”

“那行,晚上八点给你发地址!”

雪夜挂了电话,鹿炎撇撇嘴说:“你看着吧,准没啥好事!”

不用鹿炎提醒,雪夜也不傻,自己开了慧眼,只要看一眼尸体就能回溯死者生前的过往,这种能力对刑警来说,在处理凶案时简直如同开了外挂。

两人回到玉京市已经是下午6点了,雪夜还惦记着潘老板的店铺,就让鹿炎把车开向了人偶店。

鹿炎刚把车停在店门口,发现后面跟了一辆面包车,知道今天必有一劫,就将车停在了店铺监控探头下面。

雪夜拿了坤包走下车,门店玻璃上的转租广告已被撤下,张贴了招聘导购的启示。

走进店铺,雪夜没看见潘老板,似乎这里已经换了新的主人。

就在她疑惑时,吧台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问道:“你进来看看吧,我们这里的人偶都是纯手工制作的!”

“我找潘老板!”雪夜甜甜的一笑,她对美女向来特别温柔。

“你找他什么事呀?”

雪夜表明来意,说自己之前跟潘老板谈过收购这家创意公司的事情,看能否达成一个初步意向,再找评估师来进行风险评估。

一听这话,女人先是打量雪夜一番,然后又看看门口的那辆比亚迪,那是一脸的嫌弃:“你走吧,我们这家店不卖给你!”

看这个女人很有底气,雪夜问道:“你是潘老板什么人?”

女人双手掐腰,挺起胸脯说:“我是潘老板未来的儿媳妇,这家店是我的了,你要是想买也可以,拿十个亿出来!”

还以为是什么清纯玉女,原来是个妖艳贱货。

雪夜对女人的好感荡然无存,冷冷一笑:“10个亿,你值吗?”

女人极为傲慢地翻了翻眼皮说:“你别管值不值,没20个亿,免谈!”

呵……

又变成20个亿了!

妈的!

‘开我修罗慧眼,十二因缘生观!’

这时,鹿炎注意到那辆面包车靠过来,他就拉着雪夜往店里走:“既然来了,咱们也随便看看吧,我正好想买个玩偶送人的!”

你不是不喜欢人偶吗?

雪夜狐疑着,也就在这时,她听见门外有人喊道:“给我砸了这辆车!”

接着,就是一阵乒乒乓乓的打砸声响。

雪夜就奇怪了,她曾听说有脑残喜欢砸国产日系车,来证明自己爱国。

可鹿炎这辆比亚迪是纯国产车呀!

雪夜正要出去看个究竟,鹿炎忍着心痛拉住她说:“别看了,别看了,让他们砸吧,就当是破财免灾了!”

雪夜也不急着出去看,反正只要不打人,砸就砸吧。

吧台里的女人这时已经激动坏了,举着手机就是一顿拍,准备将视频发到网上,标题写成‘夜总会花魁玩弄高富帅惨遭砸车’,肯定能吸引一波流量。

三五分钟后,一个染了黄毛的小混混提着镐棒走进来,拿手指着鹿炎放出狠话:“这次砸你的车,下次再敢多管闲事,老子剁了你的手!”

“我的错,我的错!”鹿炎护着雪夜,笑呵呵地掏出烟来:“老大,抽根烟,辛苦了!”

黄毛一看这人挺上路子,当下也不客气,直接把鹿炎的一包中华抢过来,说:“兄弟,你得罪人了,没事就少管闲事,你可以报警,但老子把话放在这,老子在公安局有人,没有这点路子敢砸你车吗?”

“是是是!”鹿炎点头哈腰。

“管好你老婆!”黄毛不怀好意的盯着雪夜看了几眼,虽然雇主交代说要扇她几巴掌,但黄毛出来混的也不傻,砸车算损害财物,打人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而且这妹子长得如此美丽动人,也下不去手呀,便悻悻离去了。

雪夜回头,看见女人对着她拍视频,还笑得特别开心。

雪夜也不是善茬,一把抢过对方手里的手机,扔在地上,一高跟鞋踩个稀碎。

“你干什么呀,你有病吧!”女人也并非好脾气的主,伸手过来撕扯雪夜的衣服。

雪夜心说,你男朋友砸我的车,你还敢跟我动手?

女人被雪夜狠狠括了一巴掌,嘴里喊着要杀人,疯了似的扑上来:“啊,姑奶奶跟你拼啦!”

鹿炎一看这还了得,急忙抓住对方双手,大喊道:“打架有辱斯文,二位女侠快快住手,别打了,别打了!”

“鹿炎,你给我闪开,看我不撕了这贱人……”雪夜撸起衣袖,挥舞九阴白骨爪就冲上去一顿挠。

“你捅着我眼睛了……”鹿炎叫苦不迭,挡在两个女人中间别提有多受伤了。

由于鹿炎拉偏架,女人没讨到便宜,头发也被雪夜扯下来一缕,就拿起座机拨打妖妖灵,放出狠话说:“你打我,你知道我男朋友是谁吗?你有种别走!”

雪夜抱着肩膀,冷冷一笑:“你不是喜欢幸灾乐祸吗?有你哭的时候!”

第121章 保安队长

鹿炎跑到门外一看,自己的爱车已被砸得面目全非,四个轮胎被捅爆,挡风玻璃全碎,车身到处都是坑坑包包,把他心疼的直跺脚。

也就在这时,一个民警带着协警骑着摩托赶了过来。

民警瞅瞅被砸烂的车,又瞅瞅鹿炎:“这车是你的?”

这一看就是踩着点来的啊!

鹿炎苦笑说道:“我想换个新车,就不给长官添麻烦了!”

这时店里的女人披头散发地跑出来,拉住民警的衣袖,欲语泪先流:“大飞哥,你来的正好,替我做主啊!”

“是谁?

把你糟蹋成这样?”民警问道。

女人指着雪夜,煞有介事地告诉民警:“这个女人和她老公抢我的手机,还打了人家,嘤嘤嘤!”

民警来到雪夜面前,直接就把手铐取出来,嘿嘿笑道:“故意损坏他人财物,随意殴打他人,我现在以寻衅滋事罪对你依法进行传唤!”

‘开我修罗慧眼,十二因缘生观!’

雪夜很清楚,对付警察不能讲道理。

他可以骂你,

扇你一巴掌,

踹你一脚,

你都不可以反抗,别问为什么,因为他是警察。

但事后,

你可以举报给检察机关,可以投诉到督察大队,可以找媒体曝光……

谁是大爷,还不一定呢!

雪夜微笑着,非常配合地戴上了锃亮而冰冷的银手镯。

民警孔飞将雪夜、鹿炎和人偶店的女人带到附近派出所,走进一间贴着“刑侦一科”的办公室。

雪夜戴着手铐往椅子上一坐,辅警就推了她一把:“谁让你坐的,墙角蹲着去!”

雪夜凤眸生戾,自然知道他们对付小偷和嫖娼没钱交罚款的,经常这么干。

鹿炎在旁边耷拉着脑袋说:“长官,我们也是受害者,我车都被人砸了,能客气点吗?”

孔飞说:“一码归一码,我先处理你老婆打人的事!”

辅警见雪夜盯着自己,就指着墙角说:“让你蹲着去,没听见吗?”

雪夜一脚踹开椅子,娇喝道:“你算什么东西,真以为老百姓好欺负是吗?信不信我去检察机关举报你!”

一听这话,孔飞意识到这个女人具有很强的法律意识,当即摆摆手说:“算了,让她坐着吧!”

然后就拿起雪夜的包开始检查起来。

辅警悻悻地去给被打女人做笔录,女人名叫张丽,也算得上潘老板未过门的儿媳妇,就从辅警借来手机,给男朋友打了电话。

“潘军,你在哪呢?我刚才被人打了,你快点过来!”

这时,孔飞从雪夜的包里翻出一罐防狼喷雾,又翻出一根电棍,就问她:“老实交代,这是哪来的?干什么用的?”

“你管我哪买的,又不是管制品!”雪夜说。

孔飞一拍桌子,呵斥道:“问你话你给我老实回答,这是派出所,在这还敢撒野?反了天了你还……”

“手机给我,我打个电话!”雪夜不想跟这个收黑钱的警察继续纠缠。

“你还想打电话?想多了吧你,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给我好好交代问题!”孔飞一板一眼地说道。

桌上雪夜的手机响了起来,孔飞拿起来一看,显示来电备注为“雷队长”。

难道是城管队的雷斌?

这小子什么时候当上队长了?

孔飞就问雪夜:“你还认识城管队的队长?”

“不是城管……”雪夜幽幽一笑:“是保安队队长!”

孔飞嘿嘿笑道:“我告诉你,别说保安队长了,就是消防队长来了也不好使!”

鹿炎知道今天这事不能善了,就走出门打了个电话:“雷队长,你快点过来吧,我的车被人砸了,雪夜也拷起来了……”

二十分钟后,一辆白色保时捷开进了派出所,下车的男青年是潘老板的儿子潘军。

潘军走进刑侦一科后,当先朝孔飞打了声招呼,显得两人称兄道弟般的亲切。

张丽扑到潘军怀里,无限委屈地指着雪夜说:“就是她打了我,还摔我手机!”

潘军就傻眼了,真是冤家路窄啊!

今天被雪夜打了一巴掌,虽然潘军找小混混砸了雪夜和鹿炎的车,却没想到自己的女朋友也被雪夜打了,这让他如何能忍。

此刻看见雪夜戴着手铐,他就过去冷嘲热讽道:“你不是很牛逼吗?不是爱多管闲事吗?现在老实了吧,这就是惹错人的下场!”

雪夜冷哼道:“别高兴太早,你不就是开个保时捷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张丽搂着潘军的腰很是得意:“不好意思,开保时捷真的很了不起,不像你,开个比亚迪还被人砸!”

“那辆比亚迪是我的!”鹿炎举手解释。

“甭管是谁的!”孔飞将拘留通知书递到雪夜面前,好整以暇地解释说:“你涉嫌寻衅滋事,扰乱公共秩序,损害他人财物,你要赔偿受害者的手机,另外根据治安处罚条例,对你行政拘留五日,罚款500元,签字吧!”

然后,孔飞又回头对鹿炎说:“你车被砸的事,录完口供你可以走了,有什么进展我会及时通知你的!”

“长官要为小民做主呀!就是这位兄台砸了小民的车!”鹿炎指着潘军说。

“你有证据吗?”孔飞煞有介事道:“你没有证据乱说话,这是诽谤!”

鹿炎只是摇头叹气,感慨着什么。

孔飞又说:“哦,对了,你回头把你老婆必要的生活用品都准备好!”

雪夜嗔道:“瞎了你的狗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是两口子的!”

孔飞气得瞪眼道:“哎呀?你还敢辱骂警察,真是岂有此理,再多拘留五日!”

雪夜拿起桌上的笔,在拘留通知书上签了字,看看潘军,然后盯着孔飞悠然一笑说:“孔飞孔飞,孔雀东南飞,不过你这只孔雀怕是飞不久了,公务员收受贿赂,2万块可以入刑了!”

孔飞朝潘军瞄了一眼,心说她咋知道我收了人家两万块钱呢?

不过孔飞随即镇定道:“你还敢捏造事实诽谤我?我看你是不想出去了吧!”

也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雷霆一身便装走进来。

“雷长官,你可算来了!”鹿炎期盼道。

孔飞心里嘀咕着,这人怕是见谁都叫长官,叫我长官也就算了,还管一个保安叫长官。

那岂不是说我和保安一样了?

“你就是那个保安队长?”孔飞打量着雷霆问。

保安队长?

雷霆一脑袋问号,指指自己的鼻子:“你看我像保安队长?”

第124章 呆尸

有了王铁柱同学的加入,这顿烧烤一直吃到半夜2点。

雷霆高兴多喝了几瓶啤酒,将王铁柱和鹿言都干倒了,把自己也放翻了,就剩下雪夜坐在那守着狼藉的餐桌。

“姑娘,你这几位朋友咋办?”烧烤店老板都准备收摊了。

雪夜看着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三个醉汉,煞有介事地说:“其实我不认识他们!”

“……”毕力格。

雪夜买了单之后,在毕力格热心的帮助下,把三人安顿在了隔壁的酒店。

一觉醒来,雪夜接到雷霆打来的电话,想起今天还要接受媒体采访,她先去鹿炎的店铺门口提了车,然后就开车去了公安局。

出来后,她将锦旗和证书随手往车里一丢,将车子开向了国家公园的别墅。

雪夜真的将那十万块奖金捐给了公安局,用作见义勇为奖励金。

她相信国家是鼓励见义勇为的。

无比相信。

只不过……

后果自负!

所以这十万块钱捐给见义勇为的人,让更多的人增加社会信心,远比捐给灾区更有意义。

不过‘反制女神’这事虽然很出风头,雪夜却不敢告诉程泰森,怕他老人家担心。

自己的女儿遇上**杀人犯,哪个父母会不担心呢?

而采访过程中,她也只是露出个背影,相信程泰森就是看到新闻,也一定认不出来自己的女儿。

戴上蓝牙耳机,雪夜边开车边跟程泰森聊起了自己开公司的想法。

这本来是件好事,年轻人就该有自己的事业。

可是由于一些不确定因素,让她很是纠结。

比如,自己转生以后做了鬼差,谁来经营公司?

再比如,自己没能成为鬼差,同时又渡劫失败了,留下的烂摊子怎么办?

对此,程泰森送了他四句话:物来顺应,未来不迎,当时不杂,既过不恋!

这句话是曾国藩的名言,虽然只有短短16个字,但是其中包含了为人处世的智慧哲理,让她顺应发生了的事,不去过多担忧未来的事,心无杂念做好眼前事,不去留恋已经发生的事,勇敢坚定的过好每一天的生活。

此外,程泰森不仅在精神上支持她,同时表示将以雪夜的名义出资51%,帮她取得独立法人和公司控制权的资格。

也就说,开公司的钱,他替自己的女儿出了。

当然,程泰森不光是出于对女儿的弥补,现在房地产市场已经不那么风光了,红河岭北集团面临着企业转型,毕竟是两代人,对商业投资都有着各自不同的理解,他也想通过女儿的经营策略来实现集团公司的多元化发展。

对于雪夜来说,她本来想成立全资子公司,但既然程泰森肯出钱,自己的投资方向又是趋于多元文化市场,日资企业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中国企业有着消费者对大陆市场的本土情怀,中日合资企业还能争取到外商投资政策,控股子公司更适合战略发展,于是这父女俩一拍即合。

挂了电话之后,程泰森让助理秦助理取了纸笔,在宣纸上写了“物来顺应,未来不迎,当时不杂,既过不恋”十六个大字,在右下角署上自己的名字。

然后他对秦助理吩咐道:“我女儿准备在汉东开一家股权投资公司,你回头去把‘1221’项目抵押出去,准备好5个亿的资金,让刑律师带上这副字,去帮帮她!”

“董事长,您这字了不得,有大家风范。”秦助理在旁边称赞道。

程泰森想了想,拿笔在宣纸上又写下两行字:“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

“回头把这幅字挂在我办公室里。”

秦助理看了这幅字后,不禁微微蹙眉,这句话的意思她自然是懂的,‘看到雄奇的山峰,那些极力攀高的人就平息了自己热衷于功名利禄的心;看到幽深的山谷,那些忙于世俗事务的人就会流连忘返。’

程泰森正是商海得意之时,竟然已经有了退世归隐的念头。

再说雪夜驶向坐落在林中的别墅庄园,不时能看见三三两两的游客。

说说起来,这座别墅建于改革开放初期,那时这里还没有划入国家森林公园,连地皮和建筑费一共花费了3000多万。

而如今这套别墅的估值已经涨到8亿,神尾六合生前也只住过几个月,每年花费都在五百万上下,大多用于人工成本。

现在雪夜已经是这套别墅的主人了,她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上次走时吩咐夏绘将别墅重新装修一下,再多招聘一些物业服务人员,将宴会厅和停车场都租出去,用来抵消一部分人工成本。

毕竟都在这干了十几二十几年,雪夜也不忍心把人家开掉。

她这次回来,主要是看看装修进度。

走进别墅后,里面已经焕然一新,白色维多利亚式的雕花大橱柜,配上整面光洁如镜的触摸屏墙壁,使整体装修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高端现代化的冷艳味道。

雪夜抚摸着那架斯坦威全球限量版的水晶钢,夏绘在旁边介绍说:“这是真理子小姐送给您的,她说您一定会喜欢的!”

“是啊,这丫头一向都很会揣摩我的心思!”雪夜笑了笑,走进储衣间,整间房的装修豪华富丽,衣橱里各种名牌琳琅满目,其奢华程度并非一般富家女可比。

她随意挑选了几件衣服,离开别墅后,就接到了酒店打来的电话。

昨天在给雷霆三人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她顺便办理了一张高级vip会员卡,退房可以延迟到下午两点。

而此时,正好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雪夜以为是酒店通知退房的电话,就接了起来。

“您是雪小姐吗?”

“对,是我!”

“鹿炎是您的朋友吗?”

雪夜感觉到对方的紧张,不由问:“他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们服务员刚才去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他在房里昏倒了,现在已经送到医院去了!”

一间独立的病房里,鹿炎躺在病床上,脸上神情漠然,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眸也似失去了光彩。

就像是一个失魂落魄的人一样,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反应。

“鹿炎,我是雪夜!”雪夜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他现在的情况,我们需要做一次全面检查才能得出结论,但是他在被送来的时候,身上有个印迹让我很奇怪!”医生解开鹿炎的病服,雪夜赫然看见,他胸口印着一枚模糊的符篆。

这枚符篆是用朱砂画上去的,不过鹿炎本身就是阴差,他给自己画上一枚符篆也是正常的事。

但雪夜看得出来,此时的鹿炎只是一副空壳,只有七魄还在体内,命魂已经去追求对自由的向往了。

可他的元神去哪了?

第125章 房间闹鬼

雪夜的慧眼通对阴差又不起作用,只能先给他交了住院费,又驾车来到酒店,向酒店经理询问情况。

酒店经理是一问三不知,又找来打扫房间的服务员。

“我打开门的时候,就看见客人躺在床上,我想问他需不需要打算卫生,他没反应,我就叫救护车了!”服务员如此说道。

这时,雪夜发现经理和服务员神色怪异,显然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开我修罗慧眼,十二因缘生观!’

雪夜分别盯着两人看了一眼,然后问经理:“你们酒店曾经闹过鬼吗?”

一听这话,经理急了:“我不懂您在说什么,我们酒店怎么肯能闹鬼呢?”

雪夜不动声色地说道:“我之前有个朋友,在607号房见过一个穿白色睡衣的女鬼,听说有人在那间房里自杀了!”

经理矢口否认:“那是居心不良的人发布的谣言,我们酒店很干净,绝不可能闹鬼,再说,世界上哪有鬼啊!”

“经理,您过来一下,有电话找您!”

趁着经理被收银员叫走的时候,雪夜对保洁阿姨提出要去房间看看,两人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在缓缓的上升,保洁阿姨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姑娘你听我说,607号房间有个女人自杀了,它想升天,那个房间可能有东西压着它升不上去,所以它不断的从下面升上来,又从上面落下去,非常痛苦,我在很多酒店干过,尾房很邪门的,你朋友昨晚住的就是尾房!”

保洁阿姨说的这些事情,雪夜用慧眼通已经知道了。

就算保洁说得是真的,可鹿炎是鬼差啊,怎么可能被鬼勾了命魂呢?

总不至于,鹿炎看这个女鬼漂亮,就跟人家去采阴补阳了?

直觉告诉雪夜,鹿炎元神出窍一定有原因。

保洁打开607的房门后,雪夜走进去看了看,这间房已经打扫干净了,她没发现有何异样。

下楼后,雪夜又向经理提出调取监控,经理则表示为了保护客人隐私,除非警察有需要才能调取监控。

雪夜只能打电话给雷霆,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下。

雷霆倒也痛快,没过一会儿就赶了过来,还带着一个年轻的女人。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刑警支队的法医,董媛媛,外科和解剖学双硕士!”

雪夜和对方握了手,却感受到一股浓郁的柠檬味,特别酸。

是的!

这个还算清秀的女警对雷霆有意思,自己可不就是人家眼中的情敌了?

“调监控就不用了,其实你们说的尾房闹鬼,我可以解释!”董媛媛很傲气地说。

一旁的经理赶忙附和说:“对对对,根本不用调监控,这位客人自身有疾病,跟我们酒店没半毛钱关系,这要是给我们酒店造成不良影响,我会保留起诉赔偿的权利!”

雪夜瞪着他:“你昨天忽悠我办会员卡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没责任吗?未必吧!”董媛媛当下就解释起来:“酒店的排水横支管是一个串联系统,里面含有一氧化碳、甲烷等有毒气体,还有传染病细菌,系统连接着每个房间,唯一的保护措施就是地漏水封,但是有些酒店时间长了,都会有管道漏水的情况,使得管道内气体反向流出,通常会聚集在酒店最后一个房间,这是因为酒店采取横向排放设计,住在尾房的客人第一天受到毒气感染,第二天就会迅速发病,当空气中硫化氢超过20%的时候,人会心跳加速,意识模糊,这就是中毒表现!”

“啊?”经理听得脸色煞白,如果客人真是中毒导致昏迷,酒店肯定要负全责。

雪夜正将信将疑时,医院也打来了电话:“我们检测出来患者血液中硫化盐含量增高,硫化血红蛋白增多,这可能是硫化氢中毒导致的!”

“他什么时候醒来?”雪夜问。

“我们曾有一位患者,硫化氢中毒昏迷了2个月,一直在用神经营养药和高压氧,眼睛可以睁开,无视觉听觉,肌张力非常大,现在已经变成植物人了!”

“纳尼?”雪夜惊呆了。

酒店经理裆下就是一颤,也惊呆了。

这还不如直接毒死了,

直接死掉的话一次性赔个几十万也就算了,如果变成植物人,后期治疗费至少要赔20年。

天呐!

酒店经理差点哭了。

但是想到自己不是酒店老板,于是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此刻听鹿炎可能变植物人,雷霆叹气说:“昨天还一起喝酒来着,咋今天就出这事了?”

雪夜心里仍有疑虑,从手机里翻出在鹿炎身上拍到的符篆,觉得他的情况跟这枚符篆可能有关系。

董媛媛却不以为然道:“这枚符篆能说明什么?难不成他被鬼勾了魂?

呵……要真是有鬼,也是人心里有鬼!”

雷霆是相信有鬼的,上次众人被困在阴间,他亲眼看见阴兵称呼鹿炎为上差,就以为只要是个道士都可以被鬼成为上差,其实他并不知道鹿炎就是阴差。

但既然已经有了医学证明,他便安慰雪夜说:“植物人是最糟糕的情况,鹿炎那小子会算命,肯定没事!”

随后雷霆帮忙联系了环保局和工商局的执法人员,一看大事不妙,经理也赶忙联系了酒店老板。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不用雪夜要求,经理积极调取了监控录像,希望能找出一些对酒店有利的东西。

雪夜几个人就围在电脑前,经理就在那快进快进再快进。

从四倍到八倍,

八倍到十六倍,

十六倍到三十二倍,

就在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为4点28分时,607号房间门前出现了一个戴着棒球帽和口罩的人。

“哈哈,凶手找到了!”经理兴奋地指着屏幕上的人影说:“肯定是他下的毒,故意嫁祸给我们酒店!”

雷霆接过鼠标,将画面放慢,只见这个神秘男子来到房门前,伸手敲了敲门,接着房门打开了,他走进去待了不到1分钟,又出来了。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雷霆给酒店经理浇了盆冷水:“很明显,是鹿炎给他开的门,这两人一定认识!”

雪夜也看出来了,这个人进门时从容不迫,不像是那种等你开门,然后突然用浸了毒药的手绢捂住你鼻子的情况。

再说以鹿炎的身手,也不至于被人制服。

没过一会儿,两辆执法车先后赶到,经过环保局工作人员现场测试,607号房间却是存在有毒气体,但远远达不到致人昏迷的浓度,这就奇怪了。

难道是鹿炎患有某种疾病,在硫化氢的刺激下,突然发病了?

从医学角度出发,这个假设是成立的。

但那枚符篆却让雪夜心神不宁,于是她联系了真仙观的玄慈,将符篆照片发了过去。

很快,玄慈将电话拨了回来:“你发给贫道的照片,贫道已经看过了!”

雪夜忙问这枚符篆代表的含义。

玄慈却说:“贫道是丹鼎派,这符篆派的东西,贫道也看不懂啊,要不仙子再去找正一教的道士问问?”

“好吧,麻烦你了!”

第126章 妄心劫(一)

雪夜正要挂掉电话,玄慈却说起了一个事情:“在道教经典中,传说铁拐李本来是一位相貌堂堂的男子,在一个山洞中修行道术,并且已经达到了很高造诣,他甚至能够使灵魂和肉体分离。

有一天,他决定寻找高人,就命令他的徒弟看守他的尸体,然后他的灵魂就出去游玩了。

不料,过了几天后,他的徒弟家里发生了大事,需要赶紧回家,于是徒弟只好把师傅的尸体烧掉……”

雪夜心说,这是有多缺心眼?

玄慈继续说:“不久李铁拐的灵魂回来了,却找不到自己的尸体,非常惊慌,最后好不容易在树林里找到一具因饥饿而死的尸体,就只有借助他复活了,就这样变成了瘸子!”

“你是说,鹿炎的元神还会回来?”雪夜也清楚,除非鹿炎去投胎换仙资了,否则就算变成一堆碎尸,他也能寄生到另一具身体继续做鬼差。

玄慈猜测说:“也许鹿老先生有什么事情必须元神出窍,但只要肉身还在,就一定会回来的!”

听玄慈这样说,雪夜想起前段时间鹿炎说过要出去旅游,没准这货真跑出去追求自由了。

不可能!

就算元神出去追求自由了,至少也会打声招呼吧?

为了稳妥起见,雪夜把符篆的照片发给雷霆,让他去宗教事务局找人查一下符篆的意义。

雷霆也不马虎,点头答应着。

现在雪夜只能帮鹿炎守好他的身体,至于这货什么时候回来……

物来顺应,未来不迎!

最后,酒店被停业整顿,受到了处罚,此外还要赔偿鹿炎的住院治疗费用。

眼看这一通折腾就到了下午五点,雪夜提议要请雷霆和董媛媛二人吃顿饭,毕竟这事也挺麻烦人家的,总要表示一下,就在附近找到一家小饭馆。

落座后,董媛媛赶忙给领导倒杯茶水,雷霆却把茶水递给了雪夜,看得董媛媛很不高兴。

“这柠檬茶太酸了,我还是喝白开水吧!”雪夜又将茶杯推回来,她这话说完,董媛媛气鼓鼓地去了洗手间。

雷霆喝口茶水,发现根本不是柠檬茶,心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怎么两个女人也能刚起来?

“雪夜,雷哥跟你说点正经事,你有能力,又不缺正义感,咱得提高思想站位,把你的能力回报给社会……”

“别废话,有事说事!”雪夜嗔道,不知为何,每次听雷霆说话就像看新闻联播一样。

雷霆特别亲切地说:“我的意思啊,以后咱们市局遇到重大刑事案件,你可得帮帮雷哥!”

雪夜从兜里摸出一颗女士香烟,极优雅地吐了口烟圈,说:“力所能及,责无旁贷!”

雷霆已经把雪夜的性格摸清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身后传来董媛媛冷嘲热讽的声音:“一个真敢提,一个真敢答应!”

“小董,我得批评批评你!”雷霆当即拿出领导的派头,手指敲着桌子沉声说道:“首先你这态度就不端正,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新的历史条件下,在高科技发展、依法办案的今天,依靠群众仍然是刑事侦查的基础,你要时刻牢记,群众是我们的依靠和争取的对象,我们要与案件有关的群众增进感情,尤其我们干刑警的,必须牢固树立群众观念!”

“明白,她是你的对象,你们要增进感情,我还事,先走了!”说完,董媛媛起身就走了。

虽然雪夜对这个女警和雷霆都没性趣,不过她觉得这时候自己得避避嫌,就说自己也有事,起身走了。

桌旁只剩下雷霆傻坐在那,摸摸脑门:“我说错什么了?”

是的!

你跟她谈生活,她跟你谈爱情!

你跟她谈理想,她跟你谈浪漫!

女人之间那点心思,连雪夜都理解不了,又何况是雷霆?

回到家后,雪夜坐在电脑桌前,亲自制作了一份‘神尾集团总公司开设在华风投分公司的可行性报告。

伴随着轻快的键盘节奏声,一段段文字出现在文本文档上:

一、成立多元文化股权投资分公司的背景分析:

随着多元文化的迅速发展,中日外交关系回到正常轨道,中国大陆是亚洲重要战略经济市场,为抓住多元文化产业的发展机遇,共同为两国的稳定和社会发展贡献力量,经过我充分酝酿,决定调动优质资源,开发中国地区建设市场业务,就设立和运营投资分公司的相关事宜进行分析……

雪夜打完一大段文字,然后针对成立分公司的必要性、可行性、拟成立的分公司基本概况、分公司的组织结构、社会风险及对策、技术风险及对策、市场风险及对策等等,她又做了一番细致的分析。

最后在讨论和建议中,雪夜从公司的发展目标、发展战略、中国现阶段多元文化发展情况和成立在华分公司的必要性和可行性多方面考察,她作为神尾集团最大的股东,表达了现阶段在华成立风投分公司的时机已经成熟,是完全可行的。

事实上,开公司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尤其对于集团公司的发展,她不敢有半点任性。

当然,雪夜也可以用自己的钱去开公司,利润分配及亏损分担比例就跟神尾集团没有半点关系了,但综合考虑之后,只有成为母公司旗下全资子公司更有利于发展。

如果命运让我很富有,我会按照很富有的节奏,过好我当下的生活。

如果命运注定让我贫穷,相信我,我会用比较贫穷的物质条件,去过好我精神上富足的生活。

不管未来如何,我要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我不但要做,还做得极致,做得最好。

这就是雪夜当下的心声,亦是她从程泰森那十六字中领悟的意境。

同样,这也是一个优秀企业家,必须具备的姿态。

除此之外,雪夜决心要经营好这家公司还有一个原因。

因为分公司名称是:星海翼风险投资公司

……

第127章 妄心劫(二)

起床是自然苏醒,然后打了个哈欠,愉快的下床。

而不是手机一响,就吓得跟抽筋一样,即使肉体还在行走,灵魂却在沉睡。

这不是起床,这是诈尸!

此刻的雪夜就如同诈尸一般从床上惊醒,摸到铃声大作的手机,没好气地嗔道:“谁呀,一大早上扰人清梦,烦死了!”

电话里传来雷霆的声音:“你这丫头脾气咋这么大呢?这都上午10点了!”

窗外的太阳那么大,雪夜捋了下秀发,柔滑发丝从她指间穿过:“说吧,什么事?”

“昨天晚上出了一件很邪门的案子,你来一趟市局法医室,具体情况我让吴帆和你沟通,他已经去接你了!”

……

雪夜这边刚洗漱完,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她打开了门,来接她的是一名便衣刑警,很年轻,身材有些瘦削。

“你好,雪顾问,我叫吴帆,雷队去开会了,让我来接你。”其实吴帆对这个女孩充满了好奇,但雷霆关照过他别多问。

雪夜点点头,坐上了吴帆的警车。

“雷队说你非常富有,可是我没想到你会住在这种地方!”吴帆开车在逼仄的城中村里缓慢前行,两边都是小贩的商铺。

“本来我是住在酒店的,谁知道你们公安局三天两头去查房。”坐在旁边的雪夜补着妆容。

“不,不,那是片区治安民警干的事,我们刑警没那么无聊。”吴帆有些局促地解释道。

车子进了市局大院,吴帆带着雪夜走进法医室,里面有个解刨台,穿着白大褂的董媛媛正在做记录。

看见雪夜走过来,董媛媛毫无预警地掀开尸体上的白布,露出一具断头男尸。

雪夜胃里一阵翻滚,忍不住蹲到一旁干呕起来。

说实话,雪夜自然清楚那是一具尸体,但没见过这种脑袋和身体拼在一起的场面,完全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雪顾问,你没事吧!”吴帆递过去一瓶矿泉水,同时对雪夜的能力表示怀疑,但如果这个女孩子在刑侦方面没有突出的才能,领导为何让自己把她接过来?

董媛媛可是法医学和解刨学双硕士,连她都感到棘手的案子,自然没指望雪夜这个富家小姐能帮上忙。

而且,她对雪夜有着本能的敌意,就站在那冷嘲热讽道:“果然是千金小姐,一具尸体就能把你吓成这样,也不知道雷队怎么想的,会找你来当刑侦顾问!”

雪夜平复了身体的不适,也回怼道:“如果不是看着你们领导的面子,我才懒得跑来欣赏这影响食欲的尸体,所以对我客气点,我不欠你的!”

“你……”董媛媛气恼道:“你不愿意可以走啊,没人逼着你来添乱!”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吴帆赶忙劝解道:“就当给雷队一个面子,别伤了和气!”

董媛媛傲慢地哼道:“大小姐,你不是雷队请来的顾问吗?那就劳烦你移步过来,给我这个法医学和解刨学双硕士学位的高材生开开眼界!”

“双硕士学位很了不起吗?”雪夜以为自己的情商就够低了,心说这姑娘情商比我还低,不过整天和尸体打交道的人,确实也不需要什么情商。

董媛媛冷嘲热讽道;“双硕士是没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你也考一个来看看?你这种不努力就什么都有的人,别光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倒想看看,你究竟有何德何能来做这个顾问!”

雪夜就不明白了,凭什么这些人觉得有钱人不努力?

也许在普通人眼里,有钱人出生的起点,就是你一辈子奋斗都无法到达的终点。

所以有钱人就不需要努力了?

事实上,不努力的穷人远比懒惰的有钱人多得多。

这是因为有钱人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如何去创造更多的财富,下面还有千千万万的人等着他养活,人家怎么可能不努力呢?

要知道穷人,可能连受教育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很容易破罐子破摔。

而有钱人善于用最小的付出换来最大的回报,于是在穷人看来,有钱人是不需要努力的?

这是什么逻辑?

当下雪夜也不甘示弱,缓步来到尸体旁边,冷笑道:“我今天就告诉你,真正的天才,是不需要学历来证明天赋的!”

“好啊,我等着你打我脸呢。”董媛媛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不屑。

雪夜手掐法决,心中默念:‘开我修罗慧眼,十二因缘生观!’

董媛媛和吴帆越发感到好奇,难不成她看一眼尸体,就能回溯死者的记忆吗?

如果说这世上有超自然能力和特异功能,董媛媛是相信的,也曾有过这方面的学术研究,就拿美国德州科林-罗斯研究所来说,他们曾研究过一位叫梅琳达的多重人格患者,这个女人具有15种人格,每一种人格都有着不同的性格和爱好,其中一个人格在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情况下,能够做到背投篮球。

而广西北流市六麻镇六楼村一名95岁老妇黎秀芬,在死后被装入棺材,六天过后竟然“死而复生”了,最后为了降低社会影响,专家称当事人是出于一种假死状态。

但董媛媛就一直想不通,一个身体健康的人,前三个小时胃里的东西就会被完全消耗掉,人体的热量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地减少,这时候,没有外来食物和水的补充,人体就会浑身乏力,出现低血糖等症状,只要五天不喝水就会脱水而死。

那么一个95岁高龄的老妇人,如何能做到不吃不喝在棺材里躺了六天,还能自己爬出来煮鸡蛋的?

诸如台湾朱秀华借尸还魂事件、黄延秋事件这些就不说了,还有一些心灵致动现象也真实存在,只是在特定条件下和在特定人身上才能实现,无法用常规的自然科学方法进行检验,国外依然在对此类超自然现象进行研究。

而且这些特异的人都有个特点,要么有精神方面的疾病,要么有起死回生、借尸还魂这种特殊经历。

可是董媛媛就偏不信,这个没病没灾的富家小姐,会有什么特异功能?

这世界上的第一束光,是来自于恒古而久远的黑暗。

黑暗,开始慢慢地袭来。

死者名叫孙炎,26岁,是一个同性恋者。

就在两天前,这个叫孙炎的年轻人在浴室洗澡,花洒喷下哗哗的温水,氤氲的热气模糊了镜子。

孙炎拿起一瓶花香沐浴乳,往手心里挤压着,从瓶口流出来的却不是沐浴乳。

那是一缕头发!

孙炎吓了一跳,他捏住头发往外扯,那根头发越来越长。

就在孙炎发怔的时候,手里的头发突然蠕动起来,迅速缠绕在他的手臂上,并像水草一样无限繁殖,越来越多……

到最后,

孙炎浑身都被缠满了头发,身体在束缚中扭动着,如同包裹了一层黑色的海苔。

渐渐地,

孙炎不动了。

而就在这时,那些头发骤然缩进孙炎的头上,凝聚成一个假发……

第128章 妄心劫(三)

“呼…………”

雪夜猛吸一口气,眼眸中流露出惊愕迷惑的目光。

是的!

她惊愕的是,竟然又是那团用印度女巫头发做成的假发!

可是为什么,那团头发附在孙炎的身上之后,就没有后续了?

孙炎明明在两天前就被附身了,这两天里他都干了什么?

“孙炎是几点死的!”雪夜问。

“死者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11点半!”吴帆回答道,心里奇怪,她怎么知道死者叫孙炎?

自己没跟她讨论过案情啊。

雪夜却琢磨着,孙炎被割头的时间和美发店小亮一样,都是11点半。

也许……

那团头发就喜欢在这个时间点杀人献祭?

最可怕的是,就连雪夜的慧眼通,也探查不到宿主被附身之后的事情。

她看不透鹿炎,是因为阴差不在五行中。

她看不透清野道人,是因为对方比她多渡了一个劫。

而她看不透这团头发,只能说明这团头发非同一般。

要么,不在十二因缘之内,

要么,比雪夜的造化还要大!

那团头发,到底是什么?

董媛媛和吴帆不知雪夜心中所想,只是见她一个人蹙眉沉思,不由得面面相觑。

“你知道凶手是谁了吗?”吴帆迟疑不定地问道,在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很傻。

董媛媛冲吴帆耻笑说:“哪有人看一眼尸体,就能知道凶手的,真有那么神还要刑警干嘛,亏你还是刑警队长呢!”

“之前在咏琪风尚美发店,也发生过同类的案子吧!”雪夜淡淡问道。

“啊?”吴帆吃惊道:“你知道那件案子?”

“肯定是雷队告诉她的呗!”董媛媛撇撇嘴说。

雪夜根本懒得理她,抬腿就往外走,这间房里的血腥气太重了。

“站住!”董媛媛喊道:“你这就走了?刚才是谁说的,真正的天才不需要学历,你倒是证明给我看呀,别只是随口说说吧!”

雪夜走到门口了也没搭理董媛媛,这些事她只会告诉雷霆一个人,犯不着跟其他人抬杠。

董媛媛见她不理自己,就越说越气:“我最看不上眼的就是你这种人,你根本没有资格去否定别人的努力,因为你一生下来就可以得到一切,不用付出任何努力,你又有什么资格去嘲笑别人用十几年努力换来的荣誉?你不配!”

雪夜回头说道:“你认为有钱人不需要努力吗?

不!

你错了,

努力成就状元,拼命必是天才,文凭不代表能力,所以不值得你这样炫耀,你到底是对我有什么误解,还是对人生有什么忧扰吗?”

董媛媛指着雪夜悻悻道:“我就是炫耀,我的双学士也是自己拼来的,你除了那一身铜臭,还有什么可以炫耀的!”

雪夜特有自信的回眸一笑,说:“你今早新换的那条小猪佩奇的内裤,真的很适合你!”

一听这话,董媛媛惊得是目瞪口呆。

吴帆瞅着她不对劲,凑过去问:“你不会……真的穿了一条小猪佩奇的内裤吧?”

“我、我穿什么……你都知道?”董媛媛毛骨悚然地颤声问。

走廊外面传来雪夜渐行渐远的声音:“因为我是天才!”

是的!

雪夜无疑是个天才,她的天赋和神通不是努力得来的,而是实实在在用命去拼来的。

当大家都在为自己‘努力’换来高文凭而自视清高的时候,他们不知道,有些人不是努力,只是在‘拼命’而已。

“小董脾气就那样,你别往心里去!”吴帆追上来说。

雪夜可没空去照顾董媛媛那颗玻璃心,本以为头发的事已经结束了,没想到那团头发又出现了,偏偏鹿炎又变成了呆尸,这事也只能靠自己了。

“跟我说说案情吧!”

吴帆也没多想,毕竟这个女人是领导请来的顾问,当下就将案情简单介绍了一下。

原来无独有偶,除了此前美发店那起割头首案,不到半个月,周边几个省市发生过四起同类案件,算上孙炎这起,已经是第五起了。

受害人四男一女,除了较为年轻以外,彼此之间没有联系,凶手作案也没有固定目标,多地流窜,且具有随机性,作案时间为23点至0点之间,警方将其定性为系列连环杀人案。

凶手十分残忍,在五处案发现场均为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吴帆领着雪夜来到办公室,给她沏了茶水:“昨天那起案子的材料被雷队带走了,你先坐一会儿,要不我拿证人的口供给你看看?”

“不用了,你直接把人叫过来吧!”雪夜才懒得看口供,那种东西有真有假,不如直接用慧眼通看一个人的十二因缘了。

半个小时后,办公室外面传来一个妖娆而熟悉的声音:“我不是已经录过口供了,怎么还来呀!”

“配合公安机关侦破案件,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说完,吴帆打开了门。

然后,雪夜扶着额头说:“妈的,我想静静!”

“哎呀,你也在这?”王铁柱见到雪夜很是激动,还煞有介事地向吴帆介绍说:“这是我同学,我们是汉东大学商学院同一期的,你说巧不巧!”

‘开我修罗慧眼,十二因缘生观!’

就在王铁柱展现同学情谊的时候,雪夜已经开启了慧眼通。

几秒钟过后,她略带失望的对王铁柱说:“你可以回去了!”

王铁柱巴不得早点走,谁也不想因为凶杀案被公安局来回传唤,就跟雪夜打了声招呼:“雪夜同学,改天我再请你吃完,我先走了!”

王铁柱一走,吴帆就急道:“你什么都没问呢,就让他回去了?那我不是白跑一趟了。”

雪夜起身走到饮水机旁边,将茶杯续满水说道:“他只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又不是凶案过程的目击者,问也白问!”

吴帆又一次惊呆了,心说真是神了。

而事实上,正如雪夜所说,王铁柱与死者并不相识,他只是闲得无聊,正好自己的姐妹开了一间gya吧,昨天就跑去泡吧了。

这种gay吧每天晚上有反串演出,王铁柱这个人本身就有极其严重的性别认同障碍,总幻想自己是个女人,没事也喜欢穿条裙子,戴个假发,化好妆后对着镜子搔首弄姿,可劲可劲的浪。

但他没想到昨天晚上正打算去浪的时候,一开化妆间的门,就看见一具身首异处的尸体,吓得他性取向都差点正常了。

mmp!

人家就是想在朋友的场子里扮个小甜甜,这他妈遇到的都是什么事呀!

然后,王铁柱同学就魂飞魄散、披头散发,惊声尖叫地跑出来:“啊!死人了啊,吓死宝宝了啊……”

再然后,

威武威武威武……

王铁柱的口供上也是这样写的,对整个案情毫无营养价值。

第129章 妄心劫(四)

雷霆夹着公文包脸色阴沉的走了进来,对吴帆使了个眼色:“你先出去吧!”

吴帆出去之后,雷霆随即就在雪夜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指着手机上的符篆照片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你不是说废话吗?”雪夜嗔道:“我要是知道的话,就不用你去查了!”

“这是拘魂法帖!”雷霆眯起眼睛,脸色分外凝重:“鹿炎这小子,出大事了!”

雷霆特意找了宗教事务局的朋友,从一个符篆派的经典中查得,鹿炎身上的符篆名为‘拘魂法帖’。

据《云笈七签》记载,拘魂法帖多用于对付一些命魂强大的修道中人,将其命魂强行从体内拘走。

雷霆问雪夜:“鹿炎这小子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啊,不然怎么会被人拘走命魂呢?”

雪夜哪里会知道鹿炎有多少冤家,听后也觉得事情非同小可,竟然有人敢拘走阴差的命魂。

这根本就不是人干的事。

雪夜突然灵光一现,会不会……

是去酒店找鹿炎的神秘人干的?

雷霆见她没有头绪,就暂时把这事先放在一边,取出一份卷宗说:“我今天去开会,这起连环割头案对社会影响恶劣,为避免在我市造成恐慌,上级部门责令我们刑警队成立专案组,争取在最短的时间破案,你有信心吗?”

鹿炎的事已经搅得雪夜心神不宁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帮他侦查什么割头案。

“没信心,我可能帮不上忙!”说完,雪夜起身要走。

雷霆急忙拉住她:“你这丫头平时不是挺仗义的吗?我都跟领导立军令状了,你不能关键时候给我掉链子啊!”

“我只说尽力而为,我又不是神仙!”

“不是神仙,那也是个半仙!”雷霆拉着她坐下:“你给我提点指导性意见,通过你对案子的掌握,能不能推断出性质?”

“这是你们所谓的邪术犯罪,不排除人为因素!”雪夜特无奈,你还赖上我了?

“哦,你等等!”雷霆取来本子和笔递给她:“你继续说,凶手的情况、动机,最好画出来,给我个抽象的概念!”

“什么动机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肯定,凶手是细长细长的、黑色的!”雪夜在纸张刷刷地描绘了几笔。

雷霆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画得跟面条似的,就纳闷了:“细长细长的?黑色的?”

“你自己身上也有啊!”雪夜说。

雷霆闷头琢磨着,细长细长的,黑色的,我也有?

那是啥玩意啊?

这也太抽象了!

突然,他裆下猛地一颤,直勾勾地盯着雪夜问:“你这丫头,是不是对男人有啥误解啊?”

“笨蛋,我说的是头发,想哪去了!”雪夜嗔道。

雷霆老脸一红,严肃道:“说点正经的!你还有认识的高人吗?”

一想到杀人的头发这个概念,雷霆就不禁头大。

不过说起高人,雪夜真的想起了一位高人:“不如这样,你帮我查一下前天去酒店找鹿炎的人,我帮你找个高人!”

雷霆一拍大腿:“行啊,那经费……”

“钱对我而言,只是数字而已!”

“要不怎么说,我就喜欢你这丫头呢,爽快!”雷霆笑得满脸褶子,让雪夜中午在机关食堂吃饭,然后起身就去布置任务了。

像雷霆这样前途无限的小领导,少不了董媛媛这样的小迷妹追求爱慕,虽然雪夜和雷霆之间清清白白,但是人言可畏,她也能够理解董媛媛对自己的敌意。

所以雪夜没跟雷霆打招呼,自己去附近的小餐馆点了几个菜,就打电话联系了真理子,找日本的木村教授等人来一趟大陆,希望借助韩太雄的感应能力找到鹿炎的元神。

接着,她又打给了金刚寺的觉休大师。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雪夜跟金刚寺结缘匪浅,料想觉休一定不会拒绝自己的请求。

而这位睿智的老和尚也是真给她面子,只说居士若有事相托,老衲必鼎力相助。

至于钱不钱的事情,人家压根就没提。

虽然有了密宗高僧出手相助,但从鹿炎身上那枚符篆来看,对方必定也是个通晓阴阳的玄门高手,佛道本就是两个不同的流派,她不得不多做一手打算。

可是雪夜又不认识其他的阴差,去哪找这样一个人呢?

白缨已经回美国了,而且上次约她吃饭也被拒绝了,自己未必请得动。

雪夜想起了白缨的爷爷白魁!

白魁是通晓奇门遁甲的高手,而这老爷子的奇门遁甲是传自于云野道人,虽然云野道人已然仙逝,但他还有个师妹清野道人,修为必定不在白魁之下。

只是自己跟这个老妖婆已经结下梁子,就算拉下这张脸,对方也未必给面子。

对了!

这老妖婆不是跟鹿炎私交甚厚吗?

她不给我面子,鹿炎有事她总不会袖手旁观吧!

想到这,雪夜纵然心中不愿,但是为了鹿炎这个朋友,她也豁出去了。

当下雪夜就从玄慈那里要来了清野道人的联系方式,然后深吸几口气,心想就算对方挖苦讽刺讲话难听,为了鹿炎这个二货,自己忍了。

雪夜拨通了清野道人的手机,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接电话的是一个静字辈的弟子,道号纤静。

雪夜直接告诉她:“转告你们师傅,姓鹿的现在有难,她爱管不管!”

没过一会儿,对方又把电话打了回来:“师傅夜观星象,已经知道此事,料定必有擅长隐遁之术的邪修作祟,她老人家正在闭关用奇门遁甲设局,看能否探出鹿老先生元神所在!”

雪夜也懒得客套,直接挂了电话,觉得这事越来越棘手了。

酒店那个神秘人拘走阴差的命魂,有什么目的呢?

而且对方还擅长隐遁之术,也不知道清野道人的奇门遁甲能否克制对方。

如果玄学都解决不了,这个神秘人也只能让雷霆去查了,反正公安局有天眼系统,城市各个大楼等高处安装了很多高清摄像头。

除非对方能在物理层面实现量子化,那根本不可能,除非他是神!

但显然,对方并还没达到那么神话的程度,这些事也不是神之所为。

吃过午饭后,雪夜在电话里和鹿炎的主治医师简单沟通了一下,医生说患者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先做好长期治疗的打算。

也就是说,启动植物人的治疗方案。

但是做出这种决定,必须直系亲属才能签字确认。

可鹿炎根本就没有什么家人,虽然有一些朋友,但根本没人知道他住院的事,雪夜只能打车去了趟医院,准备以女朋友的身份先把字签了再说。

为了朋友,她也是确确实实的做到了不顾名节,两肋插刀。

第130章 妄心劫(五)

雪夜从鹿炎的衣服口袋里翻出一包香烟,打开包装精致的烟盒,排列整齐的香烟赫然眼前。

她喜欢这种毫无紊乱的整齐,她希望生活如此,按部就班没有波澜起伏的延续下去。

可是更多的时候,这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而已。

生活,并没有听任谁的意愿整齐的排列。

她又从鹿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还有手机。

雪夜翻开通讯录看了一下,除了白缨,没有一个自己认识的人。

她决定去鹿炎的地下室看看那些幽冥灯。

这时,病床旁边的护士说:“今天中午,有个男人过来问过患者的情况!”

“男人?”雪夜立刻警觉起来。

‘开我修罗慧眼,十二因缘生观!’

小护士被雪夜盯着,心里直发毛。

雪夜却在小护士身上,看到了中午时发生的事情。

病房里,小护士抚摸着鹿炎的脸颊,痴迷的喃喃自语道:“好帅呀,真是可惜了!”

这时,一个跛脚的男人走进病房,吓了小护士一跳。

这个男人梳着一头盘髻,像个修道的俗家弟子。

“你找谁?”小护士问。

“这个人怎么了?”

“哦,患者现在是植物人,昨天早上送来的!”

男人跛着脚来到床前,伸手就去解开鹿炎的病号服。

“患者刚插了胃管,你要干什么呀?”小护士急忙拦住他。

男人取出一张符篆的照片问道:“这个人刚被送来的时候,身上是否有这个符篆!”

“好像是有个符篆……”

男人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

雪夜回过神来,心中惊疑不定,这个跛脚男人也是个玄门中人,但不是酒店的神秘人。

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为什么他也在调查符篆的事?

雪夜有理由相信,此人多半是个阴差。

虽说103位阴差分部在600多座城市,有各自掌管的地盘,没事不会跑到其他阴差的辖区去串门,彼此之间却有感应。

雪夜来不及多想,拿起鹿炎的手机刚出病房,就在走廊上遇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张主任,我只有一个儿子,你可要救救他呀,花多少钱都可以!”潘老板对医生苦苦哀求道。

“他现在的情况得做好长期治疗的准备!”医生说。

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好像是潘老板的儿子潘军出事了?

雪夜走过去和潘老板打了声招呼:“这么巧,潘老板!”

“雪夜小姐,你也在这啊!”潘老板也很意外:“鹿先生呢?”

“他冬眠了!”雪夜幽幽叹气。

“啊?”潘老板大吃一惊:“啥时候的事啊!”

医院的张主任没想到两人相识,就对潘老板说:“这位小姐的男朋友跟你儿子情况一样,植物人!”

一听这话,雪夜狐疑起来,难道潘军也变成呆尸了?

当下她走进病房,看到昏迷中的潘军,果然已是一具呆尸。

雪夜取出那张符篆照片,问张主任:“潘军被送来的时候,身上有这样的符篆吗?”

“没有!”张主任回答的很肯定,因为这两天都是他值班,如果患者身上有任何异样,他不可能不知道。

潘老板盯着符篆也看出一些门道,悄声问雪夜:“我儿子是不是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雪夜没有理会他,只是盯着潘军,指诀一掐:开我修罗慧眼,十二因缘生观。

原来,昨天晚上,虽然潘军雇人砸车的事由刑拘改为取保候审,但他心情糟透了。

一向都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这一次,他真的惹错人了。

回到家里,女朋友张丽正在收拾东西,嘴里还喋喋不休地念叨着:“这日子没发过了,我要搬出去,我要跟你分手!”

潘军插着口袋站在门口,冷冷道:“你又发什么疯?说吧,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你怎么不问问你爸想怎样?”张丽气冲冲地说:“你知不知道,你爸要把我的人偶创意公司卖给那个女人,他怎么可以这样做?他都不问我愿不愿意,他根本没把我当你们潘家的人!”

“那间公司本来就是我爸的,他要卖给谁我也管不了!”潘军说。

张丽却说:“可是,你已经答应送给我了,那就是我的,谁也不能把它从我手里抢走!”

“我是答应让你去经营,也得我爸说了算!”潘军将张丽拦了下来,哄着她说:“好了,等以后再给你开一间公司,别闹了!”

“不行,我在直播间做了那么多宣传,我废了那么大心血,我就要这间公司,你现在就跟你爸断绝父子关系,他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只要你吓唬他,他肯定服软!”张丽怂恿道。

潘军本来心情就不好,冲张丽吼道:“你有完没完,你以为你那些化妆品、衣服都是谁的钱买来的?那都是我爸的钱,你还没进我们家门呢,别太贪心了,让我跟我爸断绝关系,你没病吧!”

“潘军我问你,我重要还是你爸重要!”张丽诘问道,委屈得快哭了。

“我爸给我钱花,你又不给我钱花,能别问这么sb的问题吗?”

“行,咱俩分手!”说完,张丽就抹着眼泪往外走。

“分手就分手,张丽我告诉你,咱俩分手,你别想再找一个像我这样的富二代!”潘军也不拦她。

“潘军我也告诉你,在我身上砸钱的男人多了,你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呀,要不是看你长得帅,姑奶奶我还不稀得傍你呢!”张丽走得很决绝。

是的,张丽本来就是网络红人,真不缺那些给她砸钱的脑残男人。

潘军悻悻道:“他妈的什么东西,老子有钱还缺女人”

跟女朋友吵了一架,潘军心情很不爽,就约了几个朋友在ktv组局,一直玩到凌晨3点钟。

酒喝得有点多,他走出包厢,找洗手间时,迎面一个长头发的女人走了过来。

那女人二十出头,长得几位妩媚,左脸颊有颗美人痣,笑起来的样子眼睛会眯成月牙,你会很乐意看见这样的笑靥。

当女人来到他面前时,潘军立刻被对方深邃的乳沟吸引住了,看得两眼发直。

女人搂住他的脖子,歪头凑过来,呼出的气息格外撩人。

潘军乐不思蜀的闭着眼睛,等待女人销魂的一吻,可是半天都没等到对方的嘴。

就在潘军狐疑时,睁开眼一看,登时吓得浑身哆嗦。

他已经看不见女人的脸了,眼前只有像瀑布一样的头发,那些头发好像活了过来,在他眼前飘来飘去。

下一刻,无数发丝突然缠绕住潘军的脖子。

密密麻麻的头发包裹住他的脸,

一层又一层,

直到潘军不能呼吸,失去意识……

第131章 妄心劫(六)

潘老板见雪夜愣神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他心里就特别着急:“雪夜小姐,你看我儿子还有救吗?”

雪夜回过神来:“你儿子的病,得去问医生啊,我又不是时光老头,撇个大你儿子就不用死了!”

“医生说他可能醒过来,也可能醒不过来,他就是跟朋友去ktv喝了一顿酒,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潘老板焦急地说,他觉得潘军和鹿炎的情况一样,又立刻问:“鹿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儿子的事,我真帮不上忙,回头再说吧!”雪夜留下这句话,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医院。

其实,潘军和鹿炎的情况还真不一样。

鹿炎是被人用摄魂法帖强行拘走了命魂,而潘军的命魂是被那团头发生生从身体里挤出去的,只要七魄未散,命魂也没有去轮转的话,即使变成植物人也是有机会醒来的。

虽然雪夜不清楚潘军的命魂是否还在阳间,但她想不通的是,从以往的行为特征来看,那团头发一向是先附身再割头杀害宿主,来达到献祭的目的。

可是这一次,为何偏偏只是挤走了潘军的命魂呢?

这团头发和酒店出现的神秘人,难不成有什么联系?

雪夜出门拦了辆出租车,带着这些疑问,她想先去看看鹿炎地下室里的幽冥灯,顺便把自己的车提回来。

玉器市场依旧有种被世人遗忘的清冷,与对面菜市场的热闹形成强烈对比。

雪夜的本田车还停在店铺门口,已经两天了。

她刚下车租车,坤包里鹿炎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玉石店女经理林华打来的。

雪夜已经到店门口了,也就没接。

走进鹿炎的店里,她看见一个僧人模样的人跟女经理交谈着什么。

她本以为僧人是进来问路的,又或者是化个缘的,推销什么小玩意骗点钱的。

像这样的人经常见到,雪夜也就没当回事。

“我们老板平时不在店里,我刚才给他打电话,但是没人接!”女经理对僧人解释道,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老板已经死了。

找鹿炎的?

雪夜心里咯噔一下:“你找鹿老板什么事?”

僧人回过头,盯着雪夜说:“居士,好大的造化!”

‘开我修罗慧眼,十二因缘生观!’

雪夜也盯着僧人,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对方的十二因缘。

没错!

这个僧人不是推销什么小玩意骗点钱的脑残,而是一个阴差。

医院里那位跛脚的道士,也可能是个阴差。

一下跑来两个阴差,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大师远道而来,我是鹿老板的朋友,有什么事跟我说吧!”雪夜不动声色道,心说你一个阴差扮什么不好,非得扮成个和尚?

僧人跟着雪夜往地下室走去,女经理知道雪夜是老板的朋友,便没有阻拦。

雪夜打开地下室的铁门,同时问道:“你找鹿老板做什么!”

“居士心知肚明,何必多问!”僧人说。

“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呀!”雪夜矜持不到三分钟,哐当关上铁门,堵着门不让他进去。

鹿炎现在凶多吉少,她心里也是很着急的。

僧人苦笑道:“居士切莫动怒,怒大伤肝,容洒家慢慢道来!”

原来这僧人法号弥深,俗名袁武,是云州城的阴差,但就在几天前,先后有四位阴差的幽冥火灭了。

袁武觉得事有蹊跷,于是前往临近的阴差家中探查,发现那位阴差是被人强行摄走命魂,只剩下呆尸一般的空壳,而非自然轮回。

直到昨天鹿炎的幽冥火也灭了,袁武这便赶来探查,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如此大胆,扰乱阴阳秩序。

雪夜听后赶紧打开铁门,走到法坛前一看,不由得一阵心寒。

上次还有103盏幽冥火,现在只剩下98盏燃烧着。

同时,这也意味着有五位阴差遭逢了不测。

其中就包括鹿炎。

“居士,你没事吧!”

袁武伸手去扶摇摇欲坠的雪夜,却被她推开了。

“怎么会这样?”雪夜用力撕扯着头发,顷刻间泪洒眼底。

原本她以为鹿炎只是被摄走了命魂,还抱着一丝的侥幸。

此刻看到幽冥火已灭,雪夜才真正意识到,鹿炎没了。

那个不生不灭的暖男……

真的没了。

袁武看着这位大喜大悲大性情的仙子,也是无可奈何:“居士,节哀顺变!”

“我才不难过呢,生死寂灭,万法无常,我看得开!”雪夜含泪道,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是的,她看得开……

才怪呢!

在雪夜的生命中,像鹿炎这样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并不多,她真的非常非常在乎这位朋友。

然而,这一切来得那么突然。

雪夜冷静下来,问袁武都查到什么了。

袁武认为这些被摄去命魂的阴差,都是消了染业而不入轮回的人,对方应该是个行事极端的卫道士!

如果对方是冲着阴差来的,且先不管背后的动机,关键是连阴差的命魂都敢收,这是多大的本事?

显然,这是只有神才能做到的事,对方应该是利用某种通灵术借助了神的力量。

这次到底来了多少阴差,袁武也不清楚,每个阴差都是特立独行,各查各的,少有相互合作的。

也就在这时,雪夜接到雷霆打来的电话,说是发现了嫌疑人的踪迹,袁武也跟着她赶了过去。

这里是市郊一处条件简陋的出租屋,就是那种只有搞传销的人才会看上的民房,低调且隐蔽。

楼下停了几辆警车,从二楼的窗户里,雪夜能看见董媛媛穿着白大褂来回晃悠的身影。

法医怎么也来了?

她心里打了个问号,难道死人了?

上了楼,一个警察正在过道里对房屋主人做笔录。

雪夜路过时也顺便听了一耳朵,这屋主人在一个星期前刚把房子租出去,租客是个泰国人,名叫西那瓦,没有身份证。

雷霆在门口抽烟,看见雪夜后立刻扔掉烟头,几步迎上去介绍了情况:“我们根据监控一直摸查到这里,基本可以确定嫌疑人的大致情况,绝对是个南洋那边的高手!”

“人呢?”雪夜问。

“跑了!”雷霆丧气地往屋里的一具尸体指指:“我们一位侦查员也牺牲了!”

雪夜刚走进房内,就感到一阵寒气,室内温度很低,光线十分晦暗。

然后,她看见董媛媛正蹲在那检查一具冰尸。

可这尸体……怎么会结冰呢?

第132章 妄心劫(七)

“他中了妖术,寒气攻心!”随后进来的袁武一打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董媛媛不客气地说:“简直胡说八道,这里是现场,无关紧要的人不要让他们进来!”

“他是我带来的人!”雪夜辨认了一下尸体,发现那具尸体竟然是吴帆。

董媛媛没好气地哼道:“谁带来的人都不行,怎么哪都有你啊!”

“小董!”雷霆制止了她的无礼,和袁武握着手,很是自责的说:“这事怨我了,是我让他们抓活的,早知这样就应该当场击毙才对,还是没经验啊,有大师帮忙就好了!”

“他还有得救!”袁武解释说:“人有三把火,只要三火汇聚天灵,产生热量,再以气功催持热量运行奇经八脉,那寒气就自然消了!”

董媛媛本来就不待见雪夜,自然也看不上这个和尚,听他说吴帆还有的救,就忍不住冷笑:“我说雷队,你可是受过科学教育的,这种话你也信?”

雷霆也拿不准,按理说这都冻成冰棍了,啥细胞也该冻死了,咋还能活呢?

袁武也不多话,让雷霆闭上双眼,集中精神。

雷霆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袁武从桌上拿起一个玻璃杯子,一股寸劲就将杯底给掰了下来。

他把杯底‘啪’地扣在雷霆脑门上,手掐指诀念念有词,然后将杯底拍在吴帆脑门上,把雷霆的阳火借了过来。

随后,袁武又招呼雷霆帮忙把吴帆扶起来,他深吸几口气,肚子明显大了一圈。

雷霆一看,这是正儿八经的气功。

随着袁武的发功,吴帆浑身开始散发出白色的寒气,不下多时,身上的冰霜就化开了。

董媛媛很快发现,那些冰霜是蒸发消散的,衣服上没有留下任何水渍,如同被化开的只是是固态二氧化碳。

“怎么会这样?”她惊呆了,这完全颠覆了她的世界观。

吴帆身上的冰霜虽然化了,但人还昏迷着,随后被救护车送去了医院。

雷霆指挥着技术人员在屋子里采集线索,而董媛媛则是一脸崇拜的向袁武讨教气功和玄学。

“小董,你也过去帮帮忙,别在这站着!”雷霆支开了董媛媛,问袁武对这起案子的看法。

袁武没说什么,只是叹息道:“如果能采集到凶手的血迹就好了!”

当然,在常规案件中,雷霆最希望采集到的就是血液,这样就可以进行dna技术鉴定,再跟嫌疑犯的dna做对比。

但在这起案子中,杀人的是一团头发,就是采集到凶手的血液也没用啊。

雷霆好奇地问了一句:“你要凶手的血液做什么?”

袁武告诉他,只要有凶手的血液、头发、指甲等任何一样东西,自己就可以用茅山伏击追踪术找到凶手。

一听这话,雷霆回身喊道:“都仔细一点,头发、指甲、血迹全都不能放过!”

尽管技术员已经滴水不漏,谨小慎微,但仍旧没有什么发现,也只是采集到一些鞋印和指纹。

正沮丧时,雷霆看见雪夜站在窗口吸烟,当下走过去说:“嫌疑人是外籍人员,且是非法入境,一时间也难以确定身份啊!”

“哦,那等于白忙!”雪夜失望地说。

“那倒未必!”雷霆给自己点了根烟,很有自信地说:“你这不是找来高人了嘛,群众的力量是无限的,对了,鹿炎那小子怎么样了?”

“死了!”雪夜一边回答着雷霆的问题,一边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

“啥、啥时候的事!”

雪夜慢慢地回过头,神情很是疲惫:“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先回家了!”

“我送你去医院吧!”雷霆关心地问。

“没什么事的,我需要休息一下!”雪夜脸色苍白,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临走时,她还带走了一样嫌疑人用过的杯子。

既然阴差的伏击追踪术没有施展的条件,雪夜准备等木村教授来了,用韩太雄的感知能力来追踪嫌疑人的下落。

晚上,天下起雨来。

雪夜忍着身体的不适缓慢行驶在大街上,最终停在一家汉庭酒店门前,转头对袁武说:“今晚你就住这吧,环境挺好的!”

袁武从酒店大堂收回目光,皱着眉头显然不满意。

“前面还有家五星级酒店……”

不等雪夜说完,袁武连忙道:“不用了,环境倒是次要的,主要是……

太贵了!”

单人房才一百六十块钱,也叫贵吗?

雪夜体贴地说:“你身上没钱的话,算我的!”

“不用居士破费,给洒家寻个二三十块钱的小旅馆就行,这点钱洒家还是有的!”袁武掏出钱包翻了翻。

雪夜看见里面还有300多块钱,就说:“我有钱,你不用跟我客气!”

“洒家也有钱,不劳居士破费!”袁武说。

“死秃驴你别事事的,我今天心情很差,别惹我!”雪夜脸色冷了下来,她也没耐心去扯皮这三头二百的琐事。

“既然居士不方便,洒家自寻住处!”

“回来!”雪夜拉住袁武,认真地说:“我相信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你生命该出现的人,绝非偶然,他一定会教会你一些什么。

其实我们很有缘分……

不若我来供养你?

我给你开一间公司

你把那些没用的封魂玉给我?”

“呵呵呵呵……”雪夜一边搓着手心一边看着袁武,还亲切地笑着。

“居士确实与洒家有缘!”袁武点头,随即又摇头:“但洒家与居士无缘,后会有期!”

“回来!”雪夜拉住袁武,认真地说:“就当我刚才开了个玩笑,你不是喜欢住旅馆吗?”

真他妈难伺候,没一个靠谱的!

雪夜想了想,一脚油门将汽车开向城中村,停在家对面的一间旅馆门前。

城中村里的旅馆比较简陋,也很便宜,一天20块钱,包月400。

当然,通常这种地方也是三教九流的聚集点。

袁武露出满意的笑容,下车时向雪夜道了谢。

雪夜拿出手机说:“把你手机号给我,回头好联系!”

袁武却说自己从来不用手机,然后问雪夜要了一缕头发,只说需要时,自然会找到雪夜。

雪夜觉得跟这些阴差相比,还是鹿炎比较容易相处,就咬下自己一缕发丝给了袁武。

袁武又递来一枚符篆说:“居士福缘深厚,逢凶必能化吉,然正值桃花癸水,此符虽无大用,备之无患!”

雪夜不知所谓的接了过来,随手丢进车载装饰盒就回家了。

第133章 妄心劫(八)

水,是让人感觉舒服的东西。

雪夜走进浴室躺在放满水的浴缸里,右手腕的玉镯泛着翡翠流光,窗外稀稀落落的雨声让人觉得好心烦。

绵泊的流水声轻轻韵动,此时浴缸中的水已经溢到了瓷砖上。

雪夜惬意地闭上眼睛,将失去朋友的难过暂时抛到一边。

好困啊,该睡觉了……

雪夜精神一松,氤氲的水气就变得朦胧起来。

“滴答……”

“滴答……”

凝结在天花板的水珠滴落下来。

她忽然感到肌肤有些异样,有点痒。

就像……

就像在自己肩膀上缠绕游走的毒蛇!

雪夜睁开眼睛,瞳孔瞬间扩大。

她抬头看见从天花板上面倒垂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脸色惨白,脸颊上有颗痣,青色血管像蜘蛛的网布满肌肤,湿漉漉的头发流淌着鲜血,已经快要把雪夜的脸裹住了。

突然,从浴缸周围伸出无数双胳膊,把她摁住。

那些仿佛是从地狱伸出来的手,正在撕扯她的血肉,把她死死地摁在浴缸里。

“呜……咳咳……”

紧接着,雪夜感知到有一双手在肚子上拍打,然后就是一阵冰凉的刺痛感,好像是一把刀切入了皮肤。

好疼……

她喊不出声音,可是疼痛感太真实了。

她拼命挣扎。

那只手划开她的肚皮,把肠子一条一条地往外抽,浴缸里全是鲜红的血。

她乱蹬乱踢。

她大口大口的血水灌进嘴里,又腥又咸,快要窒息了……

好在这时,她挣扎着从浴缸里爬了出来,摔倒在冰冷的瓷砖上,大口娇喘着。

雪夜难受极了。

“咳咳……”她发现自己的肚子光洁如初,但仍隐隐作痛,那些被血染红的浴缸水有种铁锈的味道。

那是血腥味。

原来,刚才自己不小心睡着了,还做了个噩梦。

缓过劲来的雪夜把一池血染红的洗澡水放干,用淋浴简单冲了一下身子,然后她从包里取出一包高洁丝。

差点忘了,今天是8号。

再联想到袁武那句‘桃花癸水’,不由失笑,心说古人还真是风雅。

这一夜,雪夜手脚冰冷,直流冷汗。

她躺在厚被子里竟然感受不到温暖,翻身无法正常入睡,整夜被这种痛苦折磨了至少3个小时,在半夜里也因为这种痛苦无法入睡。

是的,女人是如此痛苦。

她翻来覆去的想着,要换一个男人的身体。

第二天早上,雪夜像往常一样醒来,身体仍然感到很虚弱,她洗漱后就去了对面的旅馆,向老板娘打听了一下。

“昨天住进来一个和尚,他住几号房?”

“302!”老板娘看着入住登记本回答道。

雪夜走上楼梯,在二楼看见一个裸着上半身的女人对着镜子梳头。

她一直盯着那个背影,盯着对方的一头长发。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几乎都和头发有关,所以雪夜对头发很敏感。

女人的皮肤发黄泛黑,身材也极为臃肿,这样还敢裸上半身在那搔首弄姿,也是够自信了。

这时,女人发现有人在偷窥自己,吓得转身抖了个激灵,恶心得雪夜差点吐了。

这他妈的是个男人!

男人娇羞地摘掉假发套,低着头走回房间,砰地关上房门,还传出一个妖娆的声音:“妈呀,吓死人了!”

妈的!

到底谁吓谁呀!

虽然雪夜也是同性恋,但是对于gay,尤其是这种反串扮人妖的,她是真没什么好感。

敲了敲302的房门,里面没反应。

雪夜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整整齐齐叠着的被子上有一张字条:洒家去朝食了,有事电话联系。

吃饭就吃饭,还非要朝食?

想到自己下午还要去机场接金刚寺的僧人,雪夜也懒得去理会这个阴差,就在楼下找了家小餐馆。

“要点什么?”一旁侍侯已久的服务员问雪夜。

“水煮鱼,一碗米饭。”每次‘桃花癸水’时,雪夜都没什么胃口,点完菜后,她走进了卫生间。

随后,

一道清亮的水柱很有力量的喷射出来……

雪夜露出畅快的表情,喷射的激流不止又泰然伫息!

可能有人会奇怪,她在做什么?

她在做一件每个人每天必须要做的事情!

没错,

雪夜正站在洗手池前面,对着水龙头愉快地洗着手!

洗完手,雪夜从坤包里取出海蓝之谜护手霜,细腻地揉在白皙的手掌上,手心手背涂抹均匀,自有一股迷人的香味沁在空气中。

也就在这时,她的天眼突然看见镜子中的自己,散发出了淡淡的黑气。

那是灾厄的征兆!

雪夜预感到有危险正在向自己靠近,可她却不知道危险来自哪里。

直觉告诉自己要快点离开这间饭店,她拿起坤包就往外走。

此时桌上已经摆了一个水煮鱼锅仔,上面漂着一层沸腾的辣椒油,下面架着酒精锅。

外面人流熙熙攘攘,雪夜加快脚步往外走。

突然,雪夜看到有人在对她笑,是那个脸上有痣的女人的笑。

“喂!你要去哪?”还不等雪夜追出去,服务员一把拉住她说:“菜都给你端上来了,你不吃也得先买单!”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外面的女人不见了,外面人流还是一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雪夜虽然很着急,但也得回去先把单买了。

“一共四十五!”服务员指着账单说。

雪夜拿出手机扫码付了款,转身匆匆地往外走,可是没走几步远,右手腕的手镯就毫无征兆的碎了。

那是程泰森送给她的家传宝,已经不知多少代了,传女不传男。

但此刻,它就这样没磕没碰的自己碎了。

雪夜蹙了蹙眉头,赶紧弯腰去捡玉镯的碎片,也恰恰是她弯腰的一瞬间,桌上的水煮鱼突然爆炸了。

滚烫的油脂溅了一桌子,下面的酒精灯还在燃烧着,但那一声“砰”的大响,着实把雪夜和其他食客吓了一跳。

雪夜手捂胸口心有余悸,如果刚才自己就坐在那里,如果不是自己弯腰去捡玉镯,只怕已经被溅起的油脂毁容了。

吧台里的老板娘赶忙跑过来,一脸懵逼地叨咕着:“怎么了?啥东西爆了?”

反应过来的雪夜发现自己身上的黑气已经消散,显然是躲过了这一劫,这是何等造化。

但好端端的一份水煮鱼,怎么会突然爆炸了呢?

这时就看见老板娘拿起汤勺往锅里一搅合,竟然找到一个破碎的气体打火机。

有点常识有知道,打火机放进加热的油锅中肯定会爆炸,幸亏是没酿成什么大祸。

第134章 妄心劫(九)

“谢天谢地,人没伤着,不然我可就倒霉了!”老板娘暗自庆幸着,冲服务员问道:“这打火机是谁放进去的!”

“啊,我想起来了!”服务员情急之下对雪夜说:“刚才你去洗手间的时候,有个女人进来后就坐在这,脸上还有颗痣,长得挺漂亮的,我以为你们认识!”

“多缺德呀,这不是成心害人嘛!”

“姑娘,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要不报警吧!”

……

周围的食客议论纷纷,老板娘凑过来煞有介事道:“姑娘,你这也算破财免灾了,三年人养玉,玉养人一生,玉乃通灵之物,可以护主,你回头赶紧去菩萨庙里拜拜吧!”

雪夜默默地捡起玉镯的残片,用手帕小心翼翼地包好,且不说这块羊脂玉值多少钱,也让她怪心疼的。

很显然,对方这是在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

雪夜捧着碎玉,凝射出断冰切雪的目光,这事她管定了。

突然,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雪夜一看是北方的号码,知道这是金刚寺的人已经下飞机了。

“喂?”

“雪夜居士,我是觉休住持的弟子孔雀,此番是奉住持之命助你降妖除魔的,我和师弟们已经下飞机了!”

“是嘛?你们来了多少人?”

“算上几位师弟,一共八人!”

“好的,我现在去接你!”

人家金刚寺给了这么大面子,她这边挂了电话,立刻亲自开车去机场接机。

本田飞驰在高速公路上,两边的景物在飞快地后退。

雪夜握着方向盘,突然,她在后视镜里再一次看见自己被黑气笼罩。

死亡的气息,如影随形。

她心下一惊,意识到自己要出事。

一般的阴秽邪物根本近不了雪夜的仙体,但她毕竟还只是一个凡夫俗子。

如果捅她一刀,一场车祸,一场爆炸事故……

她也必死。

尤其此刻正是她‘桃花癸水’,**外泄最虚弱的时候,必须加倍小心。

雪夜仔细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只见前方是高速路的岔口,后面是一辆前四后八的重型货车。

虽然眼下没什么危险,但直觉告诉她,必须找个地方把车停下。

也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扑了过来,死死地黏在前挡风玻璃上。

“啊!”

雪夜蓦地睁大眼睛,那黑影竟然是一团头发,像是疯狂生长的海草遮住了挡风玻璃,同时也遮住了她的视线。

眼看那些头发顺着左侧车窗缝隙钻进来,如同钢丝一般的柔韧,缠住雪夜的手腕。

她的血本身就对阴秽之物有克制力,当发丝切进肌肤中,立刻滋滋冒着青烟,染到鲜血的部分迅速枯萎。

雪夜眼疾手快,捏住袁武给自己的符篆胡乱一斩。

“般若金刚,般若叭嘛吽!”

不知是她的法印起了作用,又或是符篆很有效果,雪夜这一斩直接斩断一缕头发,剩下的发丝闪电般缩了回去,又重新黏在挡风玻璃上。

但此时雪夜却不得不把车停下,要知道这可是在高速公路上,不能有一点分神,方向盘都不能离手,更别说结印了。

这些头发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来害她,显然是要她的命,后面还跟着一辆重型货车。

一般情况下,满载的重型货车刹车距离至少在100米以上,雪夜虽然看不见前方的情况,却知道贸然刹车,势必会被后面的货车追尾碾压。

幸儿她早有心理准备,当下打开双闪,给后面的司机做出避险警告,然后慢慢收回油门,依靠着右侧车窗的视线转向高速匝道。

常理来说,这已经是规避事故的神级操作了。

下一刻,“砰”地一大响,雪夜被安全气囊撞得是头昏眼花,不知天地何方。

我又要死了吗?

我又要死了吗?

我又要死了吗?

……

此刻,她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也不知道自己撞到了什么东西。

缓过神后,她发现那团头发已经不见了,自己身上的黑气也消散了,这才松了口气,有种造化钟神秀的感觉。

抬望眼,前方引擎盖冒着白烟,一辆玛莎拉蒂横在护栏旁边,后面的货车也侧翻在路边。

“你怎么开的车,给我滚下来!”一个女人跑过来对着她的车门又踹又踢。

雪夜完全撞蒙了,用力甩了甩头,只见四周还有三辆事故车,司机们头破血流的都往这边走。

她心说完了,没想到自己这样小心,却还是造成了连环事故。

“你人没事吧?”雪夜放下车窗关心道,只要人没事,多少钱她都可以赔。

“你看看我的玛莎拉蒂,都给撞成什么样了,这是我新买的车,一百多万呢!”女司机激动的直跺脚。

雪夜好言劝说道:“你不用激动,你这辆车多少钱我肯定赔你!”

“赔,你必须得赔!”说着,女人一把拉开车门,抓住雪夜的胳膊来回推搡:“你赔我车赔我车赔我一百万……”

“你有话好好说,别跟我动手动脚的,我不是赔不起!”

就在雪夜和对方拉扯之间,一个头破血流的男司机骂骂咧咧的冲了上来,像是要杀人一般。

完了!

雪夜知道自己肯定免不了一顿暴揍,毕竟自己闯了祸,这些男司机可没一个好脾气。

当下她就闭着眼睛咬紧牙关,同时护住自己最娇贵的美丽脸蛋。

“我去你妈的臭娘们!”男司机抬腿就是一脚。

“啊!”

雪夜吓得一哆嗦,却没感觉到有多疼,同时她听见女司机发出一声惨叫,极尽魈魂悦耳。

怎么回事?

雪夜从指缝间看了一眼,只见女司机被踹得是仰鼻朝天,面露痛苦神色。

雪夜愣在当地,心说这哥们打错人了吧?

那真是……

那真是太好了。

雪夜老老实实地回到车里,那就将错就错吧!

男司机捂着血渍呼啦的脑门,冲女司机恶狠狠地骂道:“你全家死光了啊,生出你这个高速路逆行脑残玩意,你自己找死别害人呀!”

另一个司机也说道:“刚才多危险呀,我老婆孩子都在车里,怎么总有这种高速逆行的脑残!”

女司机面对几个人指责辱骂,躺在地上不敢起来,还啊呀呀的叫唤着。

雪夜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就在刚才,有一辆玛莎拉蒂错过岔口,已经开出了二三十米。

这位女司机也是相当牛逼的,人家根本不走寻常路,直接在高速上逆行倒车。

她这突然往岔口退,结果一辆避让不及的私家车猛打方向盘,冲出了高速公路的护栏,惨不忍睹。

女司机一看自己害了人,就想着赶紧跑,倒车速度更快,一时间险象环生,又引得两车因避让相撞。

就在女司机兴庆成功掉头准备逃跑时,后面的雪夜直接顶了上来,将这辆惹祸的玛莎拉蒂撞在了护栏上。

真正的肇事者不是雪夜,而是躺在地上很没有素质的女司机。

第135章 妄心劫 (十)

威武威武威武……

交警、救护车、拖车和保险公司的人很快赶来了现场,索性没有重大伤亡。

由于事故现场责任明确,交警连行车记录仪都没看,鉴定女司机高速逆行负全责,其他司机因为紧急避险而猛打方向盘造成的车损,各自承担30%的责任。

雪夜正常行驶与违法的玛莎拉蒂追尾相撞,不承担任何责任。

是的!

这就是交通法,你因为避险而撞车要承担部分责任,如果直接撞上去,只要你命大没死,反而没有责任。

所以,千万不要猛打方向盘。

在交警处理事故的同时,雪夜找到了被斩下来的一缕枯萎的头发,用面巾纸小心翼翼的包裹起来。

直觉告诉她,这东西留着有用。

看着自己的爱车被拖走,雪夜心情是复杂的。

更多的是庆幸,自己又一次有惊无险的与死神藏身而过。

然后,雪夜又打电话给别墅的领执事夏绘,叫来了两辆奔驰商务车,重新上路。

此时的机场外面,孔雀正带着师弟们坐在广场的长椅上观望喷泉。

他们都是从小在金刚寺长大的孤儿,这是第一次下山来到南方大都市,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师兄,雪夜居士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啊!”

“肚子好饿呀!”

“是呀师兄,我们肚子好饿呀!”

一众师弟纷纷叫苦,虽然飞机上提供了一顿免费的面条,但对于这些大小伙子来说,那点面条根本没有果腹感。

“再等等,天黑前雪夜居士一定会来的!”孔雀安慰着师弟们,肚子也在咕咕地叫。

他从口袋里掏了掏,只掏出一把硬币。

“一、二、三、四、五……”

一共18块钱!

出门时,住持给了他2万块钱做盘缠,按理说应该够了。

可谁知道飞机票那么贵?

而且是跟股票一样时时变动的?

八张飞机票就差不多花光了孔雀身上所有的钱呐!

在这物欲横流,物价如同莺飞草长般加快小康建设的都市里,18块钱能买什么?

孔雀很快得到了答案:一碗黄焖鸡米粉!

“师兄,如果雪夜施主不管咱们了,咱们是不是得去要饭了!”一个僧人惊恐地问。

“瞎说什么,那叫化缘!”孔雀纠正道,然后对一名师弟说:“我这里还有18块钱,你去对面买碗黄焖鸡米饭,打包袋要免费的,多要几双筷子!”

可是,一碗黄焖鸡也不够八个人吃呀!

那名师弟小声道:“我们去化缘吧!”

孔雀告诉他:“不要忘了我们是出家人,既然我们身上还有钱,就不能去募化乞食,这是做人的骨气,明白吗?”

也就在这时,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走了过来:“小伙子,俺是来找亲戚的,亲戚没找着,我和孩子两天没吃饭了,你给我们娘俩几块钱呗!”

孔雀看这对母女实在可怜,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就递给对方两块钱。

“两块钱不够啊,你再多给点呗!”妇女不依不饶。

一名师弟在旁边提醒道:“师兄,再给她两块钱,咱们就只能吃阳春面了!”

孔雀双手合十,悲天悯人地说:“我佛慈悲,佛祖可以舍身饲虎,如今我们遇上可怜的人,怎能吝啬钱财呢!”

“嘁,就给这么点钱,还出家人呢,小气鬼!”妇女不满地抱怨着,拿着4块钱离开了。

但很快,又过来一个小美女:“帅哥,能给我10块钱坐地铁吗?我钱包被人偷了!”

“啊!女施主如此可怜,我们又怎能袖手旁观呢,师兄你帮帮人家啊!”

“对对,女施主好可怜啊!”

师弟们看见美女,不由得全都动了恻隐之心。

于是,女子也拿走了10块钱,心说这些僧人真有钱,才知道多要点了。

“师兄啊,我们只剩下4块钱啦,只够买瓶矿泉水了!”

孔雀看着手里仅剩的四枚硬币,心中感慨良多:现在的人,都喜欢找出家人化缘的吗?

然后那名僧人就去买了两瓶娃哈哈瓶矿泉水,孔雀和师弟们每人分了一口。

其实这一口水喝与不喝,都是一样的。

最重要的是,花完了身上的钱,孔雀就可以带着师弟们去广结佛缘了。

“走吧,师兄带你们去化缘!”

说完,孔雀就将手里的矿泉水瓶瞄准前方30米的垃圾桶,精准地扔了过去,结果差点准头,又弹了出来。

孔雀跑过去正要捡起时,被一个年轻人突然抓住了胳膊:“嘿嘿,你乱丢垃圾,我们是城管执法队的!”

“不是啊,我没有乱丢垃圾,我正要捡起来呢!”

“你扔的时候想什么了?现在想捡?晚啦,走,交罚款去!”

黄昏傍晚,两辆豪华奔驰商务车停在了机场广场的路边。

雪夜带着司机走下车,让人家金刚寺的僧人等那么久,她心里很不好意思。

正要打电话时,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走过来说:“小姑娘,俺是来找亲戚的,亲戚没找着,我和孩子两天没吃饭了,你给我们娘俩几块钱呗!”

“给你的孩子积点德吧,滚!”雪夜根本不会惯着这种人。

妇女骂了一句‘小赤佬’,就悻悻地走了。

现在机场、车站、地铁遇到这些可怜人,你要是可怜他们,你就是脑残。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可怜人,而是实实在在的职业骗子!

一旦你给他们钱了,他们就会得寸进尺继续加价,索要更多的钱财。

这要遇上外国人,真把中国人的脸都丢尽了。

雪夜感慨着,立刻又有一名带发的僧人跑过来,可怜兮兮地说:“女施主发发善心,借我两块钱吧!”

反正两块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雪夜就打开钱包:“你真的很不容易呀!”

然后,摇摇头说:“不借!”

“……”僧人。

开玩笑,她最痛恨以佛之名骗钱的假和尚!

现在的假和尚都不说化缘了,直接找人借钱了?

这是有多无耻?

雪夜怎么可能惯着他呢?

“小姐,他真的很可怜呀!”一旁的司机小声说。

雪夜瞪着司机说:“你觉得他可怜,那你借吧,你指望他买注彩票中个500万再还你2块钱吗?”

司机终究于心不忍,发现身上没有零钱,直接取了一百递过去。

“哦,不……既然施主这么有爱心……”

“怎么,一百块你还嫌少?”雪夜娇嗔道。

僧人伸出两根手指:“不是的,我只要20块……”

雪夜觉得很有意思,你要两块,人家给一百块你还嫌多了?

于是她问僧人:“你要20块钱干嘛呀?”

僧人抹着眼泪,说自己的师兄因为一个矿泉水瓶没扔进垃圾桶,再想捡起来时,被埋伏的城管抓走了,要交20块钱赎金,于是他们剩下的师弟们到处求人布施,未曾想世道如此炎凉,连一块钱都借不到。

雪夜越听越不对劲:“你们是金刚寺的僧人?”

僧人吃惊道:“施主,你怎么知道我们是金刚寺来的?”

第136章 妄心劫(十一)

雪夜抬眸望去,只见几个僧人在人群中四处作揖乞讨,而路人则表现得十分冷漠。

“请施主放心,等有人来接我们,这20块钱我们一定会还的!”僧人对雪夜的司机信誓旦旦地说。

雪夜顿时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是的!

她很生气!

很是悲凉!

很是愤怒!

骗子大行其道,挥霍着人们的善心,而真正慈悲的僧人却被当做骗子?

这世道真是阴阳颠倒了。

雪夜摸出一支香烟,娇艳的红唇吸了两口,然后她故意将半截烟头扔在地上。

但意料之内的事却没有发生。

于是雪夜捡起半截香烟,再一次扔在地上。

“嘿嘿,你乱丢垃圾,我们是城管执法队的!”一个年轻男子突然跳了出来。

而街道对面一处隐蔽的地方,正停着一辆城管执法车。

执法队长一边数着钞票一边讨价还价:“我也不罚你50块钱了,你给20就走吧!”

“我身上就10块钱!”一名游客说。

另一名城管说:“10块钱肯定不行,没有20块钱你就别想走!”

游客似乎着急赶飞机,想了想,只得掏出20块钱:“你们这样做,就不怕被举报吗?”

“罚款不是目的,加强环保意识,我们这是正规执法,有发票的!”队长手写了一张发票递过去。

游客发现发票上真的有公章,也不说什么,悻悻地走了。

孔雀就在旁边站着,他不是不想给钱,是真的没钱。

什么妖魔鬼怪他都不怕,但区区20块钱却逼得他无路可走,只能靠师弟们去化缘。

就这么一会儿,他发现这些人已经罚了300多块钱!

“你有钱就拿出来吧,我不要你20块钱了,你给10块钱就可以走了!”队长晃了晃手里的钞票说:“我这一大把零钱呢,找得开!”

孔雀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是真的没钱!”

队长挺不耐烦的:“这都等多长时间了,你不是说有人来接你吗?人呢?”

这时,孔雀眼睛一亮,看见一个美丽的女子向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他的师弟们。

三年前,孔雀曾见过这位美丽的女菩萨。

那时候,这个女子清清冷冷,眉宇间总有一丝揪着人心的忧愁。

而此刻,她正神采奕奕地朝自己走来,丹凤眼透着空灵的清澈,似乎满载着一幕星夜,雅致的黑里绽放着璀璨的星芒。

只是想到自己的处境,孔雀顿时有些无地自从。

本来是帮忙的,没想到给人家添了麻烦。

队长一看来了这么多人,心里就有点发慌,只见这群人是挺胸抬头面带微笑,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娘的,这哪里像是来交罚款的?

这明明就是来劫法场的!

“队长,我又抓到一个乱扔垃圾的!”便衣城管高兴得像是在邀功,然后凑到队长耳边小声说:“这个女人巨有钱,路边停了两辆奔驰呢!”

一听这话,队长搓搓手心,对雪夜说:“你乱丢垃圾,我们要对你进行处罚!”

“你开个数吧!”雪夜抱着肩膀很是无所谓:“我有钱,几百万几千万都不算什么,几个亿得考虑一下!”

队长也不客气,直接伸出五根手指,张口就是……

“五十块钱!”

雪夜‘扑哧’一声笑了,然后矜持道:“不就是五十块钱嘛,我真当是几千万呢!”

队长撸起胳膊说:“告诉你,老子不是土匪,罚款不是目的,加强环保意识!”

“就20块钱,两个人,爱要不要!”说完,雪夜还指了指旁边的孔雀。

这话听得队长直皱眉头,心说几个亿都不算什么,50块钱你还讲价?

而且是两个人?

难怪都说有钱人抠呢!

这也太抠了吧!

“不行,你们两个人,一人五十,100块钱一分不能少!”

“50!”

“40!”

“30!”

“成交!”

雪夜一手交钱,一手接罚单,顺便把孔雀拉到自己身旁。

然后,以雪夜为首的金刚寺众人一边警惕着,一边缓缓后退,眼睛死死地盯着城管。

城管也盯着雪夜等人,做出高度的警惕姿态。

这时,一名城管向队长小声汇报说:“队长,我刚才发现,那个女人好像在偷拍我们!”

“他们不能走!”

随着队长一声暴喝,城管队员们纷纷冲了上去,将雪夜和一众僧人团团围住,各个摩拳擦掌。

雪夜也是临危不乱,寒声说道:“行有行规,道有道义,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你们还想怎样?”

“我再说一遍,老子不是土匪!”队长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朝地上吐了口吐沫,说:“根据城镇管理行政处罚办法第三条,公共场所随地吐痰,乱扔烟头垃圾,由城管责令清除,拒不清除的,处200元以下罚款!”

另一名城管说:“罚款不是目的,加强环保意识,我们是正规执法,你偷拍我干啥呀?几个意思呀?”

雪夜却拿着正在拍摄的手机说:“你们就是土匪,也不是个好土匪,人家土匪还讲道义呢,我虽然乱扔烟头,但我已经捡起来了,你们强制执行处罚没有任何依据,如果我把这段视频放到网上,相信几位好汉肯定能翻拍一部水浒传,我可以出钱投资!”

队长呸地往手心吐了口吐沫,搓着手说:“你把视频给我删了,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我不删又怎样,信不信我报警?”雪夜挑衅道。

队长被人拿住了把柄,恶狠狠跳起来说:“把手机给老子抢过来!”

众城管呼啦一下扑过来,七手八脚地去争夺手机。

“护驾!”孔雀一声大喊,当下施展出巨鹏亮翅越过一众城管,然后一招达摩拳制住队长。

金刚寺僧人也不是吃干饭的,三下五除二就将所有城管队员全部制服。

队长没想到这些人武艺高强,不由得服软道:“好汉饶命,有话好好说,千万别激动!”

“有钱人,谁还没几个当官的朋友,我想对付你们,只要一句话就够了!”说完,雪夜当着队长的面,直接把那段视频删掉了。

队长感激地说道:“您放我们一马,我们肯定痛改前非,好好做人,再也不干这等勾当了!”

“别再让我看见你们在这钓鱼!”雪夜凤眸一瞪,娇嗔道:“滚!”

队长二话不说,一招手,带着城管队员钻进车里。

雪夜有要事在身,哪里会跟这些小鱼小虾一般见识。

当然,她也不介意适时的拨乱反正。

反正只是一句话的事。

“回来!”

队长赶忙小跑过来,拿着大檐帽给雪夜扇扇风,堆着笑脸说:“您有什么吩咐?”

雪夜指着广场上行骗的人说:“那些挥霍人们善心的骗子,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明白!”队长一招手,又带着队员们跑去广场驱赶职业骗子。

第137章 妄心劫(十二)

雪夜回身打量着孔雀,当初的少年已经玉树临风,清秀逸朗。

她嫣然一笑说:“你现在都长成大帅哥了,差点没认出来你,觉休大师身体怎样了?”

“大悲金刚,世尊地藏!”孔雀双手合十,礼道:“住持前些日子还在记挂着居士,他老人家身体很好!”

“无量寿佛!”雪夜也微笑的还了一礼,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她接听了电话,但说的却是日语。

孔雀虽然是日本真言宗,从小却是在大陆长大的,听了一半天是一句听不懂。

等雪夜挂了电话,孔雀看见她很是开心,笑得像一朵花似的。

“刚才让你们受委屈了,走,一会儿带你们吃大餐去!”

在一家五星级的海鲜大酒店,雪夜定了一桌八万八的套餐,在座的除了孔雀为首的金刚寺僧人,还有刚下飞机的木村教授、神道教阴阳师工藤木、韩国灵媒韩太雄、技术员滨崎美奈。

随着服务员端上来一盘盘香喷喷的菜肴,大家都已经饥肠辘辘,不禁吞了口口水。

要说别的佛道教派多少还有点忌讳,但真言宗的和尚喝酒吃肉,结婚生子都没关系,丝毫不违反他们佛教的教义。

若说起来,在宋朝年间,禅宗和净土宗传入日本,这两种法门修行起来遵守五戒,严谨自持。

但在元朝年间,日本本土诞生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派别:净土真宗!

这个派系比较随性,他们认为修行的核心在于对佛祖本身的本愿力量,其他清规戒律都是禁锢人性的枷锁。

而且创立此派系的本宗和尚亲鸾,也和相国之女结了婚,首开日本僧众娶妻之风。

这一派系在当时的日本社会虽然有发展,但是并非佛教主流思量,多数信众还是坚守清规戒律的,直到日本社会进入明治维新时期,开始扶持诞生于日本本土的宗教:神道教。

神道教最早实行的是自然、祖先崇拜,在政府的支持下慢慢完善壮大,同时明治政府规定:佛教教徒蓄发、娶妻、食酒肉皆可,政府停止向所有寺庙发放补贴,僧侣的名字要与平民一致。

自此,日本佛教僧众开始破五戒生子,吃肉喝酒,不仅娶妻生子,还能开酒吧、唱摇滚、办瑜伽班,僧人在近代社会广泛地进入了世俗世界。

毫无夸张的说,有一次雪夜在卡拉ok里见到一位摇滚大叔,人家竟是一位寺院的主持。

但不管中国佛教、泰国佛教、日本佛教,意义在于教人向善,信仰的方式虽有不同,但心中都有同一个佛祖。

由于木村教授一行人不懂中文,好在四个人早有准备,每人都戴着一副传声同步音译耳机,系统会自动将收听到的汉语翻译成日语,所以交流起来也没什么障碍。

席间,雪夜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下,然后,她取出少许被自己斩下的枯萎的头发递给木村教授。

这位民族学教授对各个流派的巫术、诅咒、宗教历史有着深厚的研究,接过来一看,脸色登时一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东西跟古婆罗门教的邪神迦梨有关!”

雪夜当然知道这个古婆罗门教是起源于古印度的宗教,公元前6世纪至公元4世纪是婆罗门教的鼎盛时期,公元4世纪以后,由于佛教和耆那教的发展,婆罗门教开始衰弱。

公元8、9世纪,婆罗门教吸收了佛教和耆那教的一些教义,结合印度民间的信仰,逐渐演变成现在温和的印度教。

说起古婆罗门教,木村教授带着一丝敬畏的神色,因为这是一个崇尚活体祭祀的古老教派。

佛教是一种觉悟和智慧,属于“意识转换状态”。

而婆罗门教信天神,认为一切都是天神赐予,需要杀生祭祀。

虽然因为种种原因,婆罗门教已经不复存在,但是杀生祭祀来获得邪神加持的法术,却流传到了世界各地,并由巫师继承下来。

迦梨就是古婆罗门教中的一个女神,表现为黑暗和暴力,作为灭绝化身出现,通常人头,墓地和血与她的崇拜相连。

木村教授认为:“你看到的这团头发,其实未必是真正的头发,这是有人用邪术炼化出了一种形似头发的东西,只是作为邪神力量的载体。

我所说的这个邪神,就是古婆罗门的迦梨!

在神话记载中,迦梨曾打败过最强大的阿修罗王,即使在如今印度教的壁画形象中,迦梨也是戴着长长的人类头颅穿成的项链,用儿童的尸体做耳饰,眼镜蛇是手镯,身边陪伴着魔鬼,脚下踩踏着湿婆,象征着她创造性的力量,也象征着她毁灭性的力量,是生命与死亡,创造与毁灭的不断循环。

迦梨神就是这样的一副血腥恐怖至极的形象,有人炼化出这种东西,它就需要不断的杀人献祭,使得这种阴性力量持续加持,所谓阴盛阳衰,而中国道教的阴差是阳魂,以阴抑阳,而最终达到某种目的!”

雪夜抛出了一个假设:“真的是一个极端的卫道士,因为看不惯消了染业的阴差不肯入轮回去证天仙道,所以才用古婆罗门邪神来替天行道的吗?”

木村教授保守地分析道:“有信仰是好事,有信仰的人也容易走极端,但我认为对方必然是深有目的。

现在对方已经找上你,也确确实实的想要置你于死地,我姑且大胆妄测,你可能是阻碍它计划的关键,也是洞悉它身份的人,所以才要除掉你!”

雪夜冷冷一笑,端起橙红的高脚杯,平静而有力地说道:“我不管他究竟何方神圣,

他想要干什么,

他就是玉皇大帝,

我陪他刚到底!”

是的!

她已经动用了身边所有的资源,

阴差、

阳差、

神道教阴阳师、

真言宗高僧、

……

还有她自己这个半仙!

这么多人,雪夜就不信斗不过一个藏头缩尾的邪修!

这时,工藤木从木村教授手中接来那缕枯萎的头发,颇为自信道:“我能以此为媒介,施加诅咒给修炼邪物的人,明日东方破晓,便是他见光死之时,只要解决了背后的操纵者,这股邪神的力量便会失去控制,到时就容易对付了!”

孔雀也说道:“对方虽通晓古巫术,却并不能完全掌握凶神的力量,我们可以先用大悲咒强行泄去迦梨神的戾气,如若不行,再以不动明王咒加持,辅以天龙八部阵,必能化解此劫!”

第138章 妄心劫(十三)

其实只要找到背后的操纵者,哪怕他已经受到工藤木的诅咒而见光死,雪夜也能从尸体上看到十二因缘,从而解开真相。

至于对方擅长的某种隐遁之术,只要人死了,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隐遁之术了。

但在此之前,木村教授先让韩太雄进行了一次通灵。

前面说过,这种通灵必须用失踪者的信息作为媒介,好在雪夜早有准备,当下就将自己从嫌疑人住处取来的杯子,还有那缕头发都交给了木村教授。

可能是因为在场人太多,韩太雄这个智障的灵媒对这次通灵表现得非常抵触,最后在木村教授的一番沟通后,他才同意试一试。

接着,木村教授将韩太雄带去了隔壁没有客人的包厢。

雪夜等人在这边耐心地等待着,不时听见隔壁传来韩太雄那令人心悸的干嚎呜咽,那呜咽的声音简直恶鬼哭泣。

没过一会儿,就在雪夜等得有些焦急时,木村教授推门走了进来。

“怎么样?”雪夜问道。

木村教授摇摇头,递来一张被韩太雄画满奇怪符号的纸,看得雪夜之蹙眉头。

木村教授指着上面的符号就解释起来:“世界上的能量场并非是均匀分布的,能量场的强弱旺衰是从不同侧面反映出来的,奇门遁甲就是顺应阴阳五行这个规律为主体,你们看到的这些符号就是奇、仪、星、门的排列顺序,太雄所画的这个图,其实就是经过奇门中的十干、八门、九宫结合六戌起局的乱序,他感应不到信息的方位,我想应该是有善奇门遁甲的高人在布局!”

“又是奇门遁甲!”雪夜蹙眉道,她所知道精通奇门遁甲的人,除了白魁之外,也就是清野道人了。

但奇门遁甲的流派有很多,光数理奇门和法术奇门就可以分为两派,其中数理奇门从时间布局和方法上又可以分为年家奇门、月家奇门、日家奇门、时家奇门、和飞宫小奇门等等。

从起局方式又可分为置闰法流派、拆补法流派、茅山道法流派等等。

从盘式上又可分为转盘奇门和飞盘奇门,还有流传到日本的九菊奇门,台湾的八伏奇门等等。

而这些身怀奇门之术的高人大多极为隐秘,很多流派也已经匿踪多年,单凭韩太雄的一纸涂鸦,就算清野道人在场,也未必能看出来是出自哪个流派。

最后,木村教授征求了雪夜的同意,将那缕头发交给工藤木,让他施加诅咒给修炼邪物的人。

工藤木也算得上日本阴阳道中顶级的阴阳师,对于人们看不见的力量,例如命运、灵魂、鬼怪,也都深知其原委,并具有支配这些事物的能力。

只要有了媒介,通过诅咒来杀死一个人也是易如反掌,就看对方是否有能力破了他的诅咒。

吃过晚饭后,雪夜把众人安顿在市里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就带着孔雀和工藤木来到一家僻静的面馆门前。

夜风冷冷地吹过,街道上寂静无声。

面馆门口挂着两块匾——

人吃一生土!

土吃一回人!

这里,就是鹿炎的家了,雪夜也只来过一回儿。

此刻雪夜来这里,就是想找到一样鹿炎用过的东西,让韩太雄感应他的灵魂是否还在阳间。

哪怕……

这种希望已经十分渺茫,但雪夜仍抱着一丝侥幸。

她取出鹿炎的那串钥匙,打开卷帘门,堂内的法坛上亮着十多盏长明电烛,是这间屋里唯一的光亮。

雪夜走进店里,看着墙壁上“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的四行字,心情失落到了极点。

“老板?有人吗?”

“本店打烊了!”

“老板……娘?”

“没有老板,哪来的娘?”

“我叫雪夜,你就是鬼差吧!”

……

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恍如昨日。

“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雪夜幽幽叹息着,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一下便被触动了。

也许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恐怕都有一座坟吧!

在那里,埋藏着想要忘记其实又是难以忘记的那个人、那些事。

孔雀随手拿起一盏电烛,走上二楼的楼梯,雪夜收拾起心情,跟上脚步,工藤木走在最后面。

二楼的房间里完全黑暗,只能看清一切家具的轮廓。

孔雀摸索着墙壁,边寻找电灯开关边说:“大家小心些,这屋里有东西!”

雪夜以为,孔雀说这屋里有东西,多半是指鹿炎供养的那些孤魂野鬼吧。

脚步移动间,她突觉有东西贴着自己的腿窜出去,只看见黑影一闪。

“是只猫!”工藤木手疾眼快从地上抱起一只黑猫,说:“黑猫为镇宅、辟邪之物,正因为如此,有邪灵、恶灵的地方就会有黑猫的身影!”

“应该是鹿炎饲养的宠物!”雪夜说,但她很快发现黑猫睁着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在工藤木怀里呜呜地叫着,显得特别害怕不安。

难道,这屋里真的进来了什么东西?

下一刻,孔雀摸到了墙壁上的开关,屋里一下亮堂起来。

柜子上摆着一些核桃、砚台、玉石之类的小玩意,除了几套老旧的红木家具之外,屋里的装修非常简朴,一览无余。

仗着身后有两位高手护驾,雪夜没有一丝的心虚胆怯,当下走过去,从桌上拿起一对的核桃。

这颗核桃也不知被鹿炎盘了多少年,包浆已经变得非常红润,她就把核桃装进了坤包里。

“喵呜!”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头顶的灯管刹那间熄灭,屋子里又陷入一片漆黑。

“谁关的灯?”雪夜回身问道。

“不是我!”站在门口的孔雀举着长明电烛说:“我没碰开关!”

“可能是停电了!”工藤木龇牙咧嘴的吸了一口冷气,他刚才不小心被黑猫挠伤了手,那只黑猫也跑掉了。

“小心,有东西进来了!”

孔雀话音刚落,三人都听见窗帘后面发出了一个‘嘎吱’的声音。

借着外面的月光,隐约能看见窗帘上印出一个椅子的轮廓,孤零零地摆在阳台上。

‘嘎吱……’

那把摇摇椅自己动了起来。

‘嘎吱……’

椅子又摇晃了一下。

‘嘎吱……’

雪夜死死盯着那把椅子,看着它缓慢地摇晃,仿佛上面坐着一个人,越摇越快。

“嘎吱嘎吱嘎吱……”

“兵者阵行——破!”

工藤木结出法印,一掌打了过去,椅子立刻不动了。

但雪夜从她自己的角度,却看见那里分明有个人影,就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没错!

椅子上有个人!

第139章 妄心劫(十四)

雪夜攥紧天丛云剑,示意孔雀和工藤包抄过去。

三人小心翼翼地接近,轻轻拉开窗帘,慢慢地绕到了椅子的前面。

“呼……”

借着孔雀的长明电烛,雪夜看见了她长长的头发,系着蝴蝶结,脸上凝固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

“这……”孔雀惊呆了。

“鹿炎的女朋友?”雪夜也吃了一惊。

“去年***最爆款的充气娃娃!”工藤木汗颜道,然后探头向阳台外面看去:“我肯定刚才有东西在这个娃娃上!”

按照人类生理定律来说,守身如玉的人必然有一双勤劳的双手,可能还有个充气娃娃……

但抛开这些不提,那个东西附在娃娃上搞出那么大动静,就是为了吓唬他们一下吗?

雪夜看见司机不在楼下的奔驰车里,猛然醒悟:“不对,那东西在声东击西,钳制我们!”

也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了叮叮当当锅碗瓢盆的声响,仿佛有人正在楼下的厨房做菜。

工藤木正要下去查看时,雪夜的天眼瞳孔猛地一缩,发现二人身上已被灾厄笼罩。

直觉告诉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等一下!”雪夜急忙拉住两人,慌乱地把他们往阳台外面推:“快,快跳下去!”

“啊?”工藤木往下面一看,这得有十五米高,跳不好就是身残志坚啊!

孔雀毫不迟疑,飞身就跳了下去,双脚落地的那一刹那间,顺势一个前滚翻,卸去了大部分劲道。

还没等他站稳,工藤木几乎是被雪夜一脚给踹了下来。

“啊——欧尼桑!”

眼看工藤木在半空中眼泪横飞,大头朝下就要脑浆迸裂,幸亏孔雀身手了得,往地上一趟,双脚承住他腹部,双手接住肩膀,然后就是一招‘兔子蹬鹰’。

工藤木直接被他蹬翻了一个跟头,背部砸在地上,虽然疼,但总算没有受伤。

“接住我!”

就在雪夜跳下来的一瞬间,面馆里‘砰’地一声大响,火光从窗子门口喷射出来,同时还伴随着爆炸产生的冲击波。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孔雀一个‘鲤鱼打挺’,再一招‘射雁式’从地上弹跳而起,接住砸下来的雪夜,继而施展出‘燕子掠波’。

他完全是用自己的身体承受两人的冲击力,足足滚了三个跟头,才把雪夜也救了下来。

下一刻,漫天的火星和尘埃碎片如雨点般洒向人间。

惊魂未定中的雪夜还来不及睁开眼睛,原本停在楼下的奔驰车也在这时冲了过来,从闪避不及的工藤木腿上碾压而过,颠簸着直接朝雪夜和孔雀撞来。

孔雀抱着雪夜侧身一滚,险之又险的避开车轮。

不等司机倒车冲过来,孔雀解开背上的包裹,疾跑过去,施展出‘风扫梅花’,扬起一串佛珠‘啪’地一声击穿车玻璃,用佛珠套住司机的脖子,抬手一掌击向他的天灵盖,口中暴喝:“般若金刚,般若叭嘛吽!”

司机受了这一击外缚伏魔印,瞳孔缩成两个小黑点,从嘴里鼻孔里流出大量头发,浑身抽搐,似乎有什么东西想从他体内挣脱出来。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雪夜娇喝一声,手持神兵直劈司机面门:“般若叭嘛吽!”

顿时一团黑气升腾,那些毛发刹那间缩回司机的体内,身子却还在不安份的微微颤抖着。

“去,把我的袈裟来拿!”

雪夜哪里顾得上多想,急忙跑去捡起孔雀的包裹,从里面扯出一面写满经文的袈裟,帮着孔雀裹在司机的身上。

忙完这一切,雪夜这才瘫坐在地上娇喘起来。

回想刚才,一定三人在楼上时,那团头发利用分身在楼上拖住三人,本体附在司机身上,去厨房引爆了煤气罐。

煤气罐是何等威力?

1千克tnt能炸毁一栋二层小楼。

一罐煤气等同于145千克tnt,3000颗手雷!

若不是自己造化大,有天眼洞悉灾厄,三人此刻已经被炸成爆米花了。

医院的走廊里,医生护士急匆匆地把工藤木推进手术室,他人还清醒着,嘴里哇啦哇啦地说着日语,希望医生能保住自己的双腿。

滨崎美奈知道男朋友出事后,也立刻和木村教授等人一起赶了过来。

“秋豆麻袋!”

滨崎美奈拉住医生,用日语询问男友的情况,但医生听不懂,只说自己会尽力抢救的。

雪夜安慰她说:“你别急,先在这待一会儿,注意你男朋友头先出来还是脚先出来就行了!”

“要是头先出来呢?”滨崎美奈紧张地问。

雪夜说:“头先出来,就表示还有希望,脚先出来,我就要恭喜你了!”

“为什么恭喜我?”

“我恭喜你可以换个新男朋友了?”雪夜亭亭玉立地往那一站,矜持地说:“不如考虑一下,换个女朋友试试吧,你看我怎么样?”

“……”滨崎美奈一门脑的黑线。

“好啦,跟你开玩笑的,工藤君只是伤了腿,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雪夜拉住滨崎美奈的手说:“你放心吧,我会给他找全世界最好的医生!”

滨崎美奈这才放下心来,向雪夜鞠躬道:“拜托神尾小姐了!”

雪夜安慰了滨崎美奈,又和两个警察解释煤气罐意外爆炸的原因,由于没有造成伤亡,只是例行询问了一下就走了。

打发了警察,雪夜看见韩太雄坐在长椅上吃着零食,她过去伸手夹走一枚薯片,津津有味地吃着。

智障青年惊愕地睁大眼睛看着她。

“再看?

再看?

再看信不信我揍你!”雪夜挥舞着莲藕般柔细的胳膊娇嗔道。

韩太雄立刻耷拉着脑袋,一副你欺负我了的委屈模样。

“帮我看看,这颗核桃的主人在什么地方!”雪夜将一颗红润的核桃递过去。

“哼!”韩太雄扭过头。

“姐姐给你道歉,好不好?”

“哼!”

“要不姐姐亲你一口?”

“哼!”

“妈的,我不让你回日本了,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天天让羊叫兽电你!”

韩太雄还是:“哼!”

雪夜咬了咬唇,然后温柔地哄着他:“姐姐给你买零食,很多很多的零食,

达利园的,

可比克的,

上好佳的,

艾比利的,

好不好?”

韩太雄半信半疑的看着她,想了想,咧嘴笑了起来。

我去!

果然智障都是吃货!

第140章 妄心劫(十五)

没过一会儿,木村教授带着韩太雄从一间空病房里走出来说:“神尾小姐,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一个?”

“还是说好消息吧!”雪夜觉得最近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

木村教授说:“你一直在找的阴差,他的灵魂还在阳间!”

“真的吗?”雪夜按捺着内心巨大的激动。

木村教授又说道:“太雄感应不到他灵魂的方位,有人把他遁起来了!”

“坏消息呢?”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坏消息,对方既然把阴差的灵魂隐遁起来,我们就找不到他!”木村教授喜忧参半地说道。

“你等等!”雪夜当下就拨通了清野道人的电话,她得确定一下那边的情况。

“你们师父呢?”

“雪夜居士,无量天尊!”接电话的仍然是纤静,很有礼貌地寒暄两句。

雪夜没好气地说:“她不是在闭关吗设局吗?都这么长时间了,就是个蛋也该孵出结果了吧!”

纤静说道:“师父确实还在闭关,若居士想问鹿先生的事,请居士不必挂念,师父已经找到鹿先生的元神!”

雪夜听后露出一丝欣慰,心说这老妖婆总算还能干出点有用的事。

可鹿炎的阴司伏魔印已经消了,等于失去了阴差这个护身符,就是找到元神也不能留在阳间。

当下雪夜就问:“你师父打算怎么处置他的元神?”

“师父已暂将鹿先生的元神封印,待时机成熟,便可引入轮回道,以期仙缘!”纤静娓娓说道。

雪夜思来想去,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于是又问:“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你师父有什么眉目吗?”

“天道轮回,阴阳有序,佳期红尘,不念不生,师父已经尽了故人之情,明心悟道,居士亦应如此,切勿分心旁骛……”

雪夜哪里有心思听她废话,直接挂了电话。

离开医院后,她开着奔驰商务车来到一间殡仪馆。

就目前来说,全国多数殡仪馆仍属于事业单位,收入上交地方财政,支出也由财政拨款。

有些地方人们对死者的后事极为重视,哪怕是婚车和灵车迎面相冲了,婚车也要主动给死者让路,万事以死者为大。

尤其横死之人必须举办一场配有法事的葬礼,方能火化。

正是因为这个传统习俗,许多地方的殡仪馆实施了改制,允许私人承包经营,或者政府招商引资,将殡仪馆的部门内部承包出去,属政企合营。

这样的殡仪馆都配有一个小礼堂,已经被雪夜租下了五个小时,用来给金刚寺僧人布置法阵,只要封印了迦梨神的力量,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雪夜走进去时,超渡法事业已接近尾声,还能听到僧人们诵经的声音:“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

被附身的司机单盘坐于正中的位置,面向正门。

孔雀一身金色袈裟,位于正西方天部众,与司机抵背而坐。

其他七位僧人分别对应南、北、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分别代表了佛教中的降三世明王、大威德金刚明王、大笑金刚明王、大轮金刚明王、马头金刚明王、无能胜明王,不动尊金刚明王、步掷金刚明王一共八大护阵金刚。

一共形成八个方位,围坐成一个圆圈。

这一幕,似曾相识。

因为六年前,雪夜没能被白魁和一群泰国僧人给封印了,也要仰仗当年金刚寺的天龙八部阵护持。

眼看天快亮了,雪夜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打了个哈欠:“什么事啊雷队长?”

“你在哪呢?我怎么还听见有和尚念经的声音啊!”雷霆也打着哈欠说。

“在殡仪馆呢,忙了一夜,你有话快说,我要回去睡觉!”

“我这边又发现一具割头女尸……”

不到雷霆把话说完,雪夜接话道:“那具女尸是不是脸上有颗痣!”

“对对对对对,死亡时间在昨晚11点到12点之间!”

雪夜当然清楚了,事实就是那个女人被附身之后,把潘老板的儿子搞成了呆尸,昨天中午又在自己的锅仔里投放打火机,最后也难逃被献祭的命运。

不过雪夜没有跟雷霆去解释,只说这是最后一起案子,明天就会真相大白的。

是的!

雪夜仰望黎明前最黑暗的夜空,她知道当阴霾散去,清晨第一缕曙光必然如期而至。

她已经两三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加之又赶上生理期,身体既难受又疲惫。

勉强喝下一碗燕窝粥,雪夜顺姿将一切愁绪理进锦绸天鹅绒的温暖被窝中,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这一觉不知睡过去多久,睫毛颤动间,雪夜无比惬意地睁开眼眸,伸展杨柳腰肢。

她理了理睡得凌乱的秀发,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晌午10点了。

手机上一共有十三通未接来电,都是真仙观的玄慈打来的。

究竟什么事,这么急?

雪夜赶忙回拨过去,只听玄慈焦急道:“上仙呐,你的电话总算打通了,我都快急死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阴司伏魔印出炉啦,贫道炼丹60年,不曾想有生之年也能炼出这等造化之物,实乃三生有幸啊,这事你知道吗?”

雪夜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来,大脑还有些空白:“什么时候的事?”

阴司伏魔印出炉了!

我终于可以摆脱这七苦八难的成仙宿命了!

雪夜正激动万分的时候,却听玄慈说:“怎么,你不知道这事吗?”

他怎么会这样问?

雪夜意识到不对劲,立刻冷静下来,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突然惊起一身冷汗。

这阴司伏魔魂印具有守恒定律,储备总量是有限的,一共只有108枚,余量越少,炼化的几率就越低。

对于炼化之人而言,除了撞大运之外,还有一种方法可以提高炼化几率。

那就是将已经出世的、那些有主的伏魔印毁掉,使无主伏魔印储备量达到一个可被炼化的峰值,来提高炼化概率。

天呐!

原来这就是对方强拘阴差命魂的动机!

最可怕的是……

修仙之人也具备这种动机,也包括清野道人和雪夜自己。

那么这场浩劫幕后的始作俑者,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第141章 妄心劫(十六)

雪夜当即问道:“告诉我,怎么回事?”

“你先听我说,先别急……”

“你倒是快说呀!”雪夜急道。

玄慈说:“虽说这伏魔印是练出来了,可就在刚才,被我师叔派来的弟子取走了!”

“啊?”雪夜从床上跳了起来:“那是我的,你为什么要给她!”

玄慈叹了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原来就在伏魔印出炉后不久,他第一时间给雪夜打了电话,那时正是清晨六点多钟,电话无人接听,玄慈以为雪夜正在休息。

就这样,玄慈从6点钟一直打到上午9点多,前前后后打了七八通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直到刚才,清野道人派了亲信弟子纤静过来,说是要取走阴司伏魔印。

玄慈自然是婉然拒绝,称这枚伏魔印乃是雪夜上仙之物,若自己擅自交付他人,恐乱天道缘法而遭天谴。

但纤静却说,她也是奉雪夜上仙之命前来验收的。

玄慈自然是不信的,他知道雪夜和自己的师叔有过节,这阴司伏魔印关系着修仙之人未来的命运,怎么可能让别人来验收呢?

但纤静却言辞凿凿的说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情,鹿先生遭人暗算,不但失去了伏魔印,若不是清野道人以奇门遁甲设局,恐怕元神也已经无量轮转。

于是为了保住鹿先生的阴差命格,雪夜上仙决定将这枚阴司伏魔印让给鹿先生,所以才让她前来验收的。

既然纤静说得有鼻子有眼,玄慈想到雪夜和鹿炎的交情,觉得这事十有八九不是胡编臆造,但奈何自己又联系不上事主,他心里很是纠结。

听到这,雪夜气愤道:“所以,所以你就给她了?你没长脑子?”

“不!不是这样的!”为了证明自己有脑子,玄慈解释说:“贫道原本是想知会上仙,但我那师侄说上仙你正值‘桃花癸水’,身子不适,不便接听电话,还说如果贫道耽误了鹿先生的大事,乱了天道缘法,会遭天谴啊!”

雪夜的手快要握不住手机了,咬牙切齿道:“这个老妖婆,我跟她没完!”

这边挂了电话,雪夜立刻打给清野道人,虽然这并不是一个理智的行为。

但事已至此,谁还顾得上理智呢?

电话一接通,雪夜就诘问道:“你这个老妖婆,你是疯了吗?为了避劫,你都干了什么?”

“居士,请您自重,师父今早已经仙逝了!”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明显已经不是之前的纤静了。

“什么?”雪夜愣住了。

清野道人死了……

雪夜意识到大事不妙,赶忙悻冲冲地打给别墅的领执事夏绘:“给我联系通航公司,准备一架直升飞机,现在,立刻,马上!”

一个小时后,一架罗宾逊r44直升飞机缓缓升向天空,飞往九重莲山的清风祠妙仙宫而去。

从飞机舷窗俯瞰下的视野中,雪夜可以看见一副广阔美的风景画卷,随着飞机而缓缓流动。

如果她还有这个心情的话!

是的!

雪夜很愤怒。

这种算计放在谁身上,谁都不会有好脾气。

只是她想不明白,清野道人一个修仙之人,为何会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还有鹿炎,他们二人之间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还有……

还有那些阴差,他们也不可能毫无所觉,至少不应该比自己发现的晚。

雪夜一路上都在想着这些事情,反倒是同行的孔雀没那么多心事,看累了脚下的风景,就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很快,飞机降落在了九重莲山清风祠妙仙宫的云台上。

雪夜一下飞机,就看见一个老道士在云台上敲罄值守,嘴里还吆喝着:“天翻地倒玄机道,三千繁华待糜嚣,舞墨云巅锋芒粹,葬仙寒烟醉逍遥……”

雪夜走过去,一把揪住老道的胡子。

“哎呀呀,你要作甚?”老道疼得龇牙咧嘴。

“作甚?”雪夜哼道:“带我去见你们师父!”

“宫主今早已经化羽仙逝,你、你要作甚?”

“那就带我去见她的尸体!”

老道一看这位姑娘坐直升飞机来的,觉得不是寻常的池中之物,当下就在前面一路小跑着带路。

道士羽化,历来都要按照规矩举行葬礼仪式,葬仪不能在正宫内举行,只能在朝拜殿或东西道院内举行。

雪夜来到朝拜殿后,只见几十名男女道士盘膝坐在两边,殿堂中间是一口被符篆封印的大缸。

这口缸里面,就是清野道人的尸体。

十几名年轻道士就在新任宫主的带领下围着尸缸转圈,一边诵经设醮。

这位宫主也是不惑之年的妇人,穿着一件黄色道袍,与其他藏青色道袍的道士很容易区分。

此人雪夜也曾有一面之缘,正是此前在真仙观中跟随清野道人去借太虚炉的陌静道人。

老道士快步跑到宫主身旁,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然后直指走进来的雪夜,来者不善。

“贫道陌静,不知有贵客驾临,有失远迎……”

陌静道人话音刚落,就看见这位仙子凤眸威慑,手掐法决,娇唇轻诵:“开我修罗慧眼,十二因缘生观!”

陌静道人心中一惊,知道对方在探查自己的过往,忙道:“上仙神通慧眼,贫道诚惶诚恐!”

“哼!”雪夜轻哼一声,照着尸缸就是一高跟鞋揣上去:“好你个老妖婆,真是不择手段,亏你想得出来也做得出来!”

这可把清风祠妙仙宫的道士们吓坏了,要知道他们这些信徒对师父的葬礼仪式是非常看重的,但监院都说了人家是位上仙,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

“上仙息怒,纵然师尊生前有不周之处,如今她老人家已然化羽仙逝,上仙又何必冒犯她仙蜕之身!”陌静道人拉住雪夜劝道。

雪夜娇斥道:“她连劫都没渡完,是成仙还是去做了鬼,你难道不知道吗?”

“这……”陌静道人惊愕地看着尸缸,其实她也察觉到了,师父生前这几年来做过的很多事情都非常离谱,根本不像是一个修道人的所作所为。

“你们的师父,已经走火入魔了!”

雪夜此话一出,在场道士们包括一旁的孔雀在内,一时间目瞪口呆,哗然大作。

立刻有人跳出来说:“这位上仙,请自重身份,逝者为大,不要污蔑监院清誉!”

第142章 妄心劫(十七)

“哼!”雪夜冷冷一笑,说:“你们不信是吗?那为何这老妖婆在临死前,特意交代你们要拆了灶台?”

众人面面相觑,一起用狐疑的目光看着陌静道人。

因为清野道人的饮食起居都是陌静负责的,这事也只有她最清楚。

陌静坦言说:“师父临终前确有交代在她仙逝之后,要我拆掉作食所用的灶台,但没有交代原因!”

“监院为何这样做?”

“是啊,为什么呀!”

“监院这样吩咐,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

众人议论纷纷,但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雪夜自然也不清楚,这些事还是她回溯陌静记忆才得知的,当下她拿出手机,找到白缨的电话号拨了过去。

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她是不愿去打扰这个女人的。

电话呼叫了很多声,好一会儿才被人接听:“喂?”

美国时差和国内是颠倒的,从白缨朦胧困顿的声音来看,对方现在正是深夜休息的时候。

雪夜开着免提,用极尽温柔歉然的声音说:“不好意思,白缨姐姐,我有急事想问你,打扰你了!”

“你问吧!”

“九重莲山的清野道人死了,但奇怪的是,她临死前特意交代弟子拆去灶台,有什么说道吗?”

白缨虽然没见过清野道人,但她的爷爷白魁和清野道人本就师出同门,听雪夜这样一说,也表示惊讶:“有这种事?”

“是啊,我就是不明白才问你的!”雪夜刻意没提阴差遇害的事,她主要是想问灶台。

好一会儿,她才听白缨用凝重的口吻说道:“我曾听爷爷说过,厨灶是煮食养命之处,在茅山道奇门流派中,有一门奇门法术可以通过灶台,看到这户人家主人的方位,

如果清野道人真是化羽仙去,大可不必多此一举,我看她是知道自己渡劫失败,所以元神出窍,去找阳世的转世替身了,拆了灶台,就是不想阴差知道她落在哪里!”

“麻烦你了,谢谢!”

雪夜挂了电话,白缨的结论也证实了她的猜测,这清野道人是真的疯了。

众道士听后又是一阵惊愕哗然。

“师父生前还特意交代了纤静师妹一些事情,等纤静师妹回来了,一定能还师父一个清白!”陌静仍不死心地喃喃说道,她是清野道人一手带大的,有着四十多年的感情,一时间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

“你那个师妹不会回来了!”雪夜凑到陌静耳旁恨恨地告诉她:“你怕是还不知道吧,你那个师妹本事可大了,今早骗走了我刚炼化出来的阴司伏魔印,你觉得她还会回来吗?”

陌静从震惊的表情,变成了漠然。

雪夜越想就好气哦。

也许纤静此刻带着她的伏魔印,正在和清野道人转世替身汇合的路上,可是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你们这些执迷不悟的人啊,真可悲!”雪夜实在懒得再看这些沮丧的信徒。

不过她发现这座道观规模委实不小,是从汉朝时留下来的,背依群山层层递进,有30多座殿宇。

当然,跟阴司伏魔印比起来,这都不算什么。

既然丢了西瓜,雪夜也只能捡个芝麻止止损了。

最重要的是,这座庙观里有64尊太虚炉,都是清野道人这些年置办出来的,整整炼了48年,连一枚伏魔印都没炼出来,也难怪她会铤而走险干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

当下雪夜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地走向朝拜殿的九层台阶,正襟危坐于上方的檀香木椅。

回过神来的陌静只见这位上仙是端地高高在上,一派强龙凤雏之姿,赶忙作揖参道:“一跃瑶池三十六,仙子福寿与天齐!”

“弟子拜见瑶池上仙!”众道士纷纷参拜。

“回头去宗教事务局把这清风祠妙仙宫改了吧!”雪夜想了想,一字一字地说:“雪舞太上祠,霏阳仙宫!”

“谨遵宫主法喻!”陌静恭敬应道。

雪夜点点头,扬声说道:“以后你还是监院,宫中的香火供奉、管理经营、还是由你和信徒们共同掌管,回头本尊找人把该修的殿宇都修一修,本尊不在的时候,就辛苦大家了!”

“谢宫主体恤,谨遵宫主法喻!”众信徒齐声道。

雪夜幽幽一声叹息。

楼外残阳红满,春入柳条将半。

倩影不禁风,回首长憾无限。

好想,好想,再做一世男儿。

她真的不想要什么信徒,也不想世受香火供奉,她只想要她的阴司伏魔印。

也就在这时,一个白袍的丹鼎派老道人急跑进来,在陌静耳旁轻声说了什么。

这两人鬼鬼祟祟的嘀咕什么呢!

雪夜心头打了个问号。

陌静走上来告诉她:“伏魔印出炉了!”

“真的!”雪夜顾不上矜持,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陌静轻声叹息,上一代宫主放着天仙的造化不去证道,结果走火入魔。

再看看这位,恐怕也是步其后尘好不到哪去。

信徒们心里苦啊!

清野道人平日里在信徒面前仙风道骨,炼化伏魔印也选在极为隐蔽的后山,被设为禁地,为此还专门培养了一批丹鼎派的弟子。

可以说,知道她炼化伏魔印的人并不多。

陌静和炼丹弟子在前面带路,雪夜和孔雀在后面跟着,经过一个圆形拱门,能看到几个弟子在此值守。

穿过圆形拱门,一行人走了没多远,前面出现一面红墙,门口竖着一块石碑。

空行净土,凡俗莫入!

这里距离俗世遥远,只见周围苍松修竹,密密成林,一阵山峰吹来,四周松动竹摇,说不出的清幽雅意。

与山前的热闹相比,又是另外一番意境。

穿过一座殿堂,就是一间更大的殿宇,十三位白袍道士恭敬地站在门前。

雪夜当即用慧眼通回溯了这些炼丹道士的十二因缘,原来这几天,清野道人每天都会送来一块封魂石,拿给他们优先去炼化,却并没有说明原因。

雪夜暗自猜测,这清野道人送来的四块封魂石,很可能就封印着阴差的命魂。

那些被强行拘走命魂的阴差,其实都是被她投入太虚炉里,活生生炼得魂飞魄散,唯有如此才能毁掉他们的伏魔印。

可是,算鹿炎在内一共五个阴差,为何只有四块封魂石?

这说明,鹿炎的命魂没有被炼化。

但从鹿炎地下室的幽冥灯来看,也确确实实熄灭了五盏,说明这五枚伏魔印都是被太虚炉给炼化了才消失的。

鹿炎既然没有被炼化,他的魂印又是如何消失的?

第1418章 妄心劫(二十三)

父亲离不开酒,每天都要大醉一场,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会醒。

雪夜总要等父亲睡着才敢回家,在父亲没有起床的时候去上学,这样就错开了彼此接触的时间。

刚才在楼下看见父亲的摩托车,他便知父亲没有出去打麻将。

就在两天前父亲刚打过他,至于为什么打他,也是非常可笑的原因,仅仅只是父亲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诈骗短信。

当时雪夜被打得很惨,他只是一声不吭地默默承受,他也习惯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

不然怎样,反抗吗?

那是找死!

难道报警吗?

在一些穷乡僻壤的小县城,家暴只不过是家务事。

黑暗蜿蜒覆盖的楼道里,刀也割不开似的。

雪夜脚步放得很轻,心跳得窒闷,他不好的预感特别强烈,那是来自对父亲的恐惧。

也许父亲就在家里等着自己呢。

他将钥匙插进好像棺材的房门里,轻轻地转动,生怕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打开房门,家里一片漆黑。

父亲阴影浓厚的轮廓靠在沙发上,安静得出奇,连鼾声都听不见。

他知道,父亲没有睡着。

雪夜想偷偷走回房间,小心翼翼的移动脚步。

“回来了!”就在迈进房间的那一刻,身后突然响起父亲低沉的声音。

“嗯!”

他应了一声,心跳逐渐加速,神经也紧绷着。

“灯打开!”

“灯”是名词,“打开”是动词,当两个词语组合在一起,并且是从父亲嘴里冷冰冰的说出来的时候,雪夜已经预感到比死亡更恐怖的事情,马上将要发生在他的身上。

他摸到墙壁上的开关,按了下去。

客厅一瞬间亮堂起来,却仿佛比黑暗中更加充满惶惶不安的气氛。

父亲手中的白酒已经见底,假寐的眼睛缓缓睁开,凝摄出凶戾的光芒。

在这样的气氛中,面对这个至亲的人,雪夜的声音竟忍不住轻颤:“爸,你还没睡呢!”

“你过来,爸有话要问你!”父亲向他招了招手。

雪夜低着头走过去。

“跪下!”

雪夜照做了,他跪在父亲面前。

父亲迷离着醉眼说:“你们学校的老师今天到家里来了,你是怎么跟她们说的,说我打你了?虐待你了?”

雪夜被父亲狠狠瞪着,如同被法官宣判了罪名的犯人一样低着头。

今天体检的时候老师发现他遍体鳞伤,但他始终不肯说是父亲打的,所以老师做了家访。

可父亲不这么想,他打孩子从来不需要理由,只看心情。

碰巧,这位父亲今天打麻将输了钱,心情很不好。

“艹你妈的!”

毫无征兆的,伴随着父亲一声暴怒,雪夜脸上多了五道清晰的指印,整个人都被踹倒在地上。

狗窝里的小京巴吓得“呜嗷”一声,夹着尾巴怯怯地看着这一幕。

然后,迎接雪夜的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狂风骤雨。

父亲的样子一脚一脚跺在他身上,恨不得要杀了这孩子,嘴里恶狠狠地咒骂着:

“老子打你咋了,你妈不要你了,是老子把你拉扯大的,养活你还不如养活一条狗……”

“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在你身上十好几万都搭进去了,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你就这样报答老子,艹你妈的,老子今天就打死你这个小杂种……”

雪夜惨淡的脸几乎透明,被父亲踹倒之后再爬起来,重新跪好给父亲打。

他的上半身随着父亲的动作左摇右摆,书包里的课本散落出来,洒了一地。

鼻血沥沥的滴在校服上,他表情漠然,更因为习惯了这样的经历所以没有眼泪,也没有求饶。

看到孩子不停流淌的鼻血,许是父亲意识到下手太重了,于是就换了相对温和的方式。

他拿起地上的课本朝儿子头上狂扇,还不许用手格挡。

“你再挡?再挡一下试试?艹你妈的,老子还治不了你……”

渐渐的,雪夜在父亲一轮接着一轮的打骂中麻木了。

父亲还在那里气急败坏的翻着旧账:“前几年给你要钱买复读机,

买回来也没看你学英语,

天天在房间里听音乐,

你看你买那些磁带,

老子给你钱就是让你买磁带的?

再让老子看见你听那些东西,信不信老子腿给你打断了?

你个小笔崽子,小时候一生病老子几千几千的给你花,

为了供你上学老子遭了多少罪,你他妈的说老子虐待你?

老子打死你,给你偿命行不行……”

悲伤在这里变缓变慢,一帧一帧的定格,慢慢流淌着所有逃不走的青春和年华。

连打带骂的场景持续了一个小时,父亲终于累了,酒劲似乎也清醒了不少。

但他最后一脚却狠狠地揣在儿子的肚子上,直接踹翻,这才悻悻地回房间睡觉了。

雪夜想站起来,发现双腿已经没有知觉。

他缓了好久,才蹒跚地走进洗手间,忽然一阵腹痛,哇地大口呕吐起来。

吐出来的竟然是血。

他吐到肝肠寸断,呛出来的泪水和血一样咸,腥腥的味道沁满了鼻腔。

雪夜知道,自己某个器官正在内出血。

在隐隐作痛!

无论如何,自己也活不到天亮了。

但雪夜还是洗干净了脸上的血,用凉水不停地额头,把鼻血也止住了。

然后,他忍着正在失去温度的疼痛,把散落在地上的课本捡回书包,再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回房间。

这是一个不大但很干净的房间。

墙壁上没有一张海报,都是他从小学到初一的奖状,从优秀学生到三好学生、

还有一张全盟小学生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银牌和获奖证书。

书架上半部分摆放着英语和数学题册,下半部分全是音乐磁带。

一张干干净净的床占了一半空间,床头柜上有一部步步高复读机。

就是这些东西,还有来自亲人的伤害,几乎填充了这孩子全部的世界。

你曾经听过这样的声音么?

在别人看来很遥远,又近的地方响起来。

父亲愤怒的咒骂灌入耳里,犹如雷鸣,像震裂苍穹的闪电,你本能的捂住耳朵。

你有过这样的疼痛么?

父亲宽厚的手掌打在脸上,火辣辣的只疼一下,半边脸颊就变得麻木了,耳朵嗡嗡的,什么也听不清了。

你有过这样的恐惧么?

父亲把你摁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跺你,坚硬的拳头在你身上爆发出沉默的力量,一边打一边骂,把你从小到大犯过的错全都翻一遍旧账,你害怕并相信他想杀了你,周围却没有一个好心人来救你,而你只能抱着脑袋装死。

你有过这样的耻辱么?

你跪在地上,父亲将你踢翻,再让你重新跪好给他踢,你疼得直掉眼泪,他让你把眼泪憋回去,就那么一直跪着,跪到感觉不到腿的知觉,他让你把最心爱的东西全都烧掉,让你亲手把衣服、mp3扔进火炉,你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心爱化为灰烬。

你经历过这样的黑夜么?

父亲终于打累了,开始絮叨做人的道理,以此来证明打你是对的,你就活该被打,然后他就睡觉去了。

遍体鳞伤的你忍着疼痛爬起来,鼻血流进嘴里,有点咸有点腥,你躲进洗手间清洗血迹,好不容易止住了鼻血,把那些被父亲散落的课本,一样一样的捡回书包,然后在天亮前完成作业。

因为不管黑夜如何寒冷孤寂,阳光和朝霞一样都会准时而来。

你有过这样的绝望么?

你看到那些孤儿院的孩子都会觉得比你幸福,你看到新闻天天都在讲关爱谁谁谁,却没有一个人来关心你。

你这样的恨过一个人么?

你害怕那个被称为父亲的人,怕得要死,他喝醉酒的时候连狗都不敢回家,可是你却不得不依靠他,不得不提心吊胆的看他脸色,当你对他的害怕超过极限,恐惧化为骨血之恨,你希望他被车撞死,喝酒喝死,你在梦里梦到过他的坟墓,而你在梦中大声欢笑。

可是现实里,你仍然是个可怜的悲小孩,在生活中过着惨无人寰的生存,在学校里学会做一个孤独的孩子。

你将一次一次的死去,以此证明,生命是流动着荆棘的河流,将是无穷无尽的。

……

雪夜不再理会流淌的鼻血,翻开老师布置的语文作业题。

作业要求以朱自清为参照,写出一篇关于父亲的回忆性散文,要突出父亲对儿女的关心,不少于六百字。

盯着这篇课题,雪夜攥着钢笔,鼻端凝出一滴血落在纸上,一笔一划,用力地写道: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

你相信么!

当这个孩子彻底绝望的时候,那么他将愤恨得无所畏惧!

他就想这样带着无尽的恨意死去,在黑暗中涅槃重生,哪怕代价是万劫不复。

反正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只有无尽的绝望和痛苦!

然后,雪夜攥着尖锐的钢笔,对着自己的颈动脉,狠狠扎了进去。

一下、两下……

他疯狂的扎,拼命地捅……

血,

在动脉压力下喷射出来。

满墙的血。

满地的血。

到处都是血。

他死时表情竟然在笑。

笑得那样快意。

那样洒脱。

那样乖戾。

又那么决绝!

绝望,就是无法承受生命之重的翅膀,扑向火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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