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家女系列之复仇魔君 - xp1024.com
《败家女系列之复仇魔君》


1

楔子

少年削瘦的身子站立在考究精细、雕梁画栋的大厅内。他低垂苦脸,掩下激越愤怒的眼,唯有紧握在身侧的双拳稍稍泄露了他内心狂炽的火焰。

少年的母亲卑微地跪在堂前的一名中年男子身前。

妇人眸中深切的绝望和悲切,恰巧和男子脸上的冷漠嘲讽形成强烈的对比。

「阮大爷,求求您,救我家相公一命。我们只是一介平民农家,何来什幺谋反?您行行好,向知府老爷求个情……」无助的妇人颤着声,哀哀切切地匐匍在男子的脚跟前。

男子冷笑了声,不屑地推开妇人枯瘦的手臂。

「季大娘,不是我阮存富不帮你,你该清楚知府大爷要的是什幺。」

男子无情的语音如响雷般,残酷地击毁妇人仅存的意志,她单薄的身子猛打着颤。

「不……不成……连年水患……好……好不容易有了今年的收成……我们一家的生计……全靠这些丝绸了……」

村里的耳语在她脑中浮现……

县太爷和本城首富阮存富勾结,垄断杭州所有的丝织品。若有不愿贱偿出售予阮氏者,则将被诬以谋反罪名,直到交出所有产出……

若有不从者——杀无赦……

深沉的恐惧攫住她。

她无法抉择——丈夫的性命、和一家八口人的生计……她不能哪!

「阮大爷,我们不能没有这笔收入啊……我家一家八口人会活活饿死的啊……」

妇人凄厉的哀求呼喊只换来中年男子的嗤笑,他长袖一拂,漠然的嗓音犹如来自地狱的丧钟。

「那就等苦替你丈夫收尸吧!」

「不!」妇人哭喊出声,死命地抱住男人欲转身离去的身子。

母亲的卑微态度和富商的奸邪嘴脸,让一旁的少年的怒火在瞬间爆发开来。他冲上前去,瘦小但结实的拳头落在男人的小腹上。

「奸商、恶人,放了我爹!放了我爹!」

阮存富初时的愕然很快被狂怨取代。这小鬼……竟敢打他!?不要命了!

他肥厚的巨掌—挥,小男孩的身子像个破布袋似地飞出去,狠力地撞上朱红色的梁柱……

骇人的鲜血自男孩的额际汩汩的往下滑。那男孩却眼也不眨地,兀以那双激愤凛然的眸光射向男人。

「野孩子!」阮存富啐道。却不自觉地想回避那迫人的目光。

少年如一只被激怒的豹子,正欲冲上前再搏斗,妇人赢弱的身子却挡住他的去势。

「凌儿!不得无礼!」

「娘!?」男孩如野兽般低吼。

「出去!」妇人用上难得的严厉语气。

男孩不敢置信的目光轮流扫向那男人得意的讪笑,及母亲眼中的恳求……和——绝望……

他的肩颓然地垮下了。

没有用的……他知道……一个瘦弱的男孩无法对抗孔武有力的中年男子。一如……卑下的贱农无法对抗根深蒂固的金权体制。

他好不甘心哪!

他转身走出大厅,空茫的心拒绝去听母亲那一句句卑微、无助的求助声。

季凌阳个知自己走了多久,那幺大的华丽亭园似乎没何尽头。

他激江的眸子瞪视着眼前精雕细琢的亭园美景,知道这个是那些孤苦无依、枯干绝望的农人们用生命所换来的。他的心溢满狂怒,甚而失去痛觉,任那溢流而出的血滴落在襟前。

「啊!?你是谁?」

童稚的女音倏地响起。一个身穿华服的小女娃出现在季凌阳面前。

他冷峻地抬眼,却在见到女娃的那一刻有瞬间的失神。

那是一个四、五岁的女娃,正张着清澈灵动的眼眸,好奇地盯着他。白皙圆润的双颊泛着淡淡红霞,像极一个精致无瑕的瓷娃娃。

「啊!?你流血了!」女孩的眼在见到季凌阳的额上汩汩而流的鲜血时倏地睁大。

她圆滚滚的身子走向他,毫不犹豫地掏出怀中雪白的巾帕,往少年的脸上擦拭。

季凌阳僵直着身子,鼻中充斥着女娃软甜的香气,额上感受到她温嫩的肌肤触感。不知怎地,竟令他有一丝炫惑与悸动。

「很痛吧?」女娃皱着眉。「我知道,上次我在玩,不小心跌了一跤,也是好痛、好痛的。」

季凌阳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带着一丝防备地盯这女娃。女娃也不管少年的淡漠,兴奋地捉着少年的手,唠叨地说个不停。

「哥哥你来陪我玩嘛,我告诉你喔,我爹刚给我在院子里架了个秋千,还有啊,从京城里带回来好多好漂亮的玩偶耶,我们要先玩哪一样?」

女姓很高兴,长久以来,一直没有同龄朋友的她,乍见凌凌阳,恨不得将所有心爱的玩具扣他分享。

季凌阳看着女孩从精巧细致的锦盒里掏出一件件昂贵的玩具。他一迳沉默着,目光却渐渐转为冰冷。

女孩随手丢在石桌上的一个布娃娃,吸引住他的日光。他还记得家里的妹妹向娘求了好久,娘始终不答应给她一个娃娃,那年好个容易把破得不能再补的衣衫凑和着缝了个娃娃,便是妹妹唯一的玩具了。她整天抱着那脏兮兮的布偶,视若珍宝。

而对这个女孩来说,这京里来的锦织娃娃,竟只是她的收藏中最不起眼的一项。

他讥诮地扬起唇,发现连那布娃娃身上的衣服都好过他的。贫富之差竟残酷如斯。

「哥哥,我们先玩家家洒好不好?」女孩丝毫不觉季凌阳满身冷酷的恨意,兀自兴奋而信任地瞅着他。

「你叫什幺名字?」他寒着声问。

「我叫阮曼如。」女孩乖顺地回答。

「那阮存富是你的谁?」他问,虽然心中已有答案。

「那是我爹啊!你认识他吗?李嫂说我爹是城里最棒最有钱的人耶!」女孩的面容上有掩不住的骄傲,对父亲的崇敬毫不隐藏。

季凌阳抿紧了唇,双手不觉紧握。

「小姐,你在这儿,谢天谢地,可让我找到你了。」尖锐的女声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中年女子向他们走近。

阮曼如朝来人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李嫂,别紧张,我在和这个哥哥玩呢!」

李嫂的目光扫向季凌阳,倏地惊异地睁大了眼。

「你是哪来的野孩了!」她一把夺走了季凌阳手中的布偶,满是厌恶地看着他身上污秽的补丁。「滚!滚!滚!我们家小姐可不能跟你这种小乞丐在一起!」

季凌阳一撇唇,冷冷地转身就走。他不屑作任何辩解,那既无用且无聊。

「不要!哥哥不要走,陪小曼玩嘛!」女娃急得哭了,紧追着少年的背影。

季凌阳没有理她,兀自快步向前走。

阮曼如一急,拔腿快跑追了过去,圆胖的脚步一个颠簸,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唉哟!小姐!」李嫂惊叫。

季凌阳忍不住回头。

那一眼令他永生难忘——

女娃白皙的额上淌下一行触目惊心的血痕,那伤处——竟一如他的……

有一刻他几乎忍不住要上前去抱起弱小的她。

然而他没有。

潜藏的仇恨阻止了他的冲动。

他冷眼看着中年妇人快速地抱起女娃,阮曼如仍叫喊着他。

「哥哥!哥哥!不要走!」她拚命在妇人的怀中挣扎着。

中年妇人厉瞪了季凌阳一眼,迅速的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站立在空无一人的院中许久,心里渐渐升起一种模糊的伤感。

他的伤,似乎,注定由她来偿——

交出—年的丝绸生产,季家男主人果然立刻被送回家了。

只是——

季家盼回来的,却是—具冰冷的尸体。

季晔在狱中破活活折磨至死。

县府的差爷没行交代一句话,只把尸体往季家大厅一放,就离去了。

对他们来说,死一个季晔,就像死了只蚂蚁般平常。

夜很深了。季凌阳全身僵直地躺在床上,无法阖眼。

厅里传来祖母微弱的啜泣声。

他不知道他们该怎幺办。家里除了他一个小男孩,全是女流之辈。他们的收成又没了,日子怎幺过下去……

他听到娘走近的脚步声,连忙闭上眼。

这几日,她异常的失神憔悴令他担心,他不想让娘再为他操心。

他感觉列娘冰冷的手轻抚过他的脸庞,几淌泪水滴落到他的手背上。

「凌儿,原谅娘。娘没有用……这个家,已经没办法再撑下去了……娘走了,你要好好活下去……继承季家血脉……」

季凌阳顿时心跳急促,惊恐的感觉令他忍不住发抖。

听到她离去的脚步声,他急忙张开眼、跳下床,跟着她走出去。

—阵刺鼻的烟味令他几乎窒息。

然后他僵直着身子呆站着,双眼惊恐的大睁。

四个妹妹住的偏房四周已被炽热的火舌淹没,而娘……

正往那地狱般的火窟走去!

他大叫着追上娘,疯狂地用手拍开灼热的木门。

眼前的—幕夺去他的呼吸。

娘和祖母的胸口各插着—把利刃,骇人的鲜血自伤口处汨汨流出,染红了她们身下的地面。而四个年幼的妹妹则仍似沉睡般地躺卧在炕上卜,无情的火舌眼看就要将她们瘦弱的身子吞噬。

季凌阳感到全身血液在瞬间冻结,他想也不想地就冲上前去,一把抱住最靠近他的小妹季琳的身子,住屋外冲去。

放下季琳的耳子,耳后传来的巨响却令他浑身—颤。

他僵硬地转过头。

整座木屋在他面前倾倒、燃烧。

肝胆俱裂的哭喊回荡在如地狱般火红的夜空中——

十二年后

「慕阳酒楼」的二楼雅座里,一对容貌出众的男女对坐着。

他们之间没有交谈,二对相似的深沉双眸盯住对面的阮氏大宅。

朱红的大门开启,从宅里走出一个身形肥胖且满身珠宝贵气的中年男子。他在众仆佣的簇拥中,挤身进入相形窄小的软昵大轿。

那女子霍然从座中站起,巧手一捻,一只尖端闪着碧丝光芒的银镖赫然出现在纤白的指间。

那男子的动作更快,反手一握,在瞬间化解了女子凌厉的杀意。

「为什幺阻止我?」女子绝美的脸庞因愤怒而涨红。

男子没有回答,一双漆黑冰冷的眸子紧盯住远去的大轿。

良久,一抹yīn沉的笑在他俊美的脸上漾开。

「别急啊……」低哑的嗓音有如地狱来的勾魂使者。

「这幺容易就让他死去,岂不太可惜了。」

女子抬眸对上那双锋锐含怒的男性眼眸——

竟不觉微微地颤栗——

第一章

阮宅后院

今天的小翠完全失去以往的甜美笑容。

事实上,她脸上的表情只能用悲惨二字形容。

一大早家里人来府里告诉她娘病重的消息,并要她告假回家去看看娘。可是任凭她怎幺苦苦衷求,徐总管还是不放人。

说什幺小姐没人侍候怎幺办?真是笑话!府里仆役那幺多,又不差她一个。

更过分的是徐总管竟然拿老爷来压她,说什幺不服气的话自己去跟老爷讲。

分明是欺负人嘛!谁都知道老爷子不但刻薄、恶毒、严厉,还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他怎幺可能放人?无非是自找苦吃。

「奸商、暴发户、人渣、恶魔……」她在心底骂了一大串,可骂归骂,事情还是要做啊!小翠嘟着嘴,提起一桶沉重的热水心不甘情不愿地往芷兰斋走去。

一阵银铃似的笑声自树梢传来,小翠一抬眼,却被眼前的景像吓得三魂掉了七魄。

「小姐!你在做什幺?快下来哪!」小翠焦急地喊,放下水桶,飞也似地往小姐厢房旁的那株枫树跑去。

二层楼高的树上露出一个漂亮的瓜子脸,漆黑的眼眸明亮而充满生气。

「嗨!小翠!」树上的人儿丝毫没有被小翠脸上的惊恐吓着,反而对着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小姐!求求你快下来!」小翠几乎吓破胆了,要是让总管见到这一幕,小姐没事,她可就惨了,少不了她一顿好打。

小翠一跺脚,急忙往二楼奔去。

果然没错!

小姐是从窗台上爬出去的。而她娇小玲珑的身子正危险地挂在树梢上!

「快进来!」小翠又急又怕,忍不住大声喝道。

阮曼姗红艳的唇嘟了起来。怎幺小翠竟然会凶她?她可是小姐耶!可是老实说,小翠凶人的模样还真恐怖。

她吐了吐舌头,心不甘情不愿地爬回房里。

「别这样嘛,你知道吗?从那里可以看到街上的风景耶!路上好多人,好热闹呢!」阮曼如难掩兴奋地说。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小翠还是板着一张脸。

「对不起嘛……」阮曼如脸上的喜悦缓缓褪去,一张美丽的脸蛋儿霎时失去光釆。

小翠看见她那小媳妇似的委屈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

也难怪小姐会对外面的世界这样好奇。阮家虽富有,但不知是否坏事做太多,竟只有这幺个女儿。

娇贵的小姐从来不被允许踏出芷兰斋一步,每天不是习琴就是研读诗词歌赋。除了夫子和佣人,她一个相熟的朋友也没有。小姐其实是很寂寞的。

小翠熟练地为阮曼如理好散落的发丝。看着铜镜内反射的纤美女子,竟不自觉的失神。

没错,就算已经服侍小姐二年,她还是常常震撼于小姐惊人的绝世美貌。

她有张精雕玉琢的俏脸,细细的柳叶眉下是双清灵澄净的黑瞳,那小巧鼻头下点缀着一双微噘的红艳双唇,似笑非笑的纯真中又不自觉地流露着浑然天成的性感媚态。

她就像一朵温室里的花朵,纯净、美丽,不沾染一丝世俗的气息。

「小翠,再多告诉找一些外面的事情嘛,人家好好奇喔。对了,说说你的家人嘛,他们住在哪里?你的家乡漂不漂亮?」阮曼如满脸期待地看着小翠。

听到家人,小翠心中一颤,手中的梳子掉落在地上。

「怎幺了?连梳子都没力气拿了?」曼如轻笑着拾起地上的木梳,正要递给小翠时,却惊见她扁着嘴,脸上挂着二行泪水。

「小翠?你怎幺哭了?」

小翠别开脸,用力地抹去脸上的泪。

「没事啦!」她赌气似地扁着嘴。

「胡说,你一定有什幺心事,告诉我嘛!」曼如一脸的恳求与关心。

「没有啦!只是……我听说我娘生病了……」她闷闷地道。

「生痛?那严不严重?你要不要回去一趟?」曼如紧张兮兮地握住小翠的手。

「怎幺回去啊?老爷又不放人。」小翠气恼地甩开曼如的手。

「怎幺可能?」

曼如一脸的不敢置信。「爹人最好了,他如果知道你娘的事,一定会帮助你的。」

小翠看着小姐的义正严辞,心里只有无奈地苦笑。

她怎幺忘了在小姐心目中的老爷,可是天底下最仁慈、最有爱心的人了。

讽刺的是,那跟事实差得太多了。

「算了啦!」她可个想被骂。

「不行!我同你去跟爹说去!」

「不要啊!」小翠死命地拉仕小姐。

要是让老爷知道她向小姐多嘴,那她这条小命可就不保了!

「那怎幺办嘛!」曼如也急了。她根本不懂小翠为什幺不要她去找爹,爹为人那幺好,有什幺好伯的?

小翠咬着唇,心中却有了个主意。

「小姐,如果你真的肯帮我,那……掩护我。」

「掩护?那是什幺意思?」

「找知道后院有一个小门,我可以偷偷地跑出府夫。找会很快回来的,只要

见我娘一面,天黑之前,我一定会回来的。」小翠急切地恳求着曼如。

曼如杏眼圆睁。她不懂为什幺小翠要用这幺偷偷摸摸的方式……

咦!等一下,她说有个小门可以溜出府去?

「有个条件——」曼如唇畔缓缓扬起一抹迷人的微笑——

「我也要去——」

小翠一怔,霎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小姐,你确定老爷不会发现吗?」

她们已经离开阮府半个时辰了,小翠仍旧心惊胆跳地频频回首。

「放心啦,王总管说爹今日出门,不到晚膳不会回来。我已经交待下人不得进芷兰斋,没有人会发现的。」曼卯兴奋地叫处张望,她的心思早就被这新奇的世界所占据。

好棒哦,这就是小翠口中的市集啊,好多人喔。还有那些新鲜又好玩的小玩意儿,真是每样都令人爱不释手……

「可是……」小翠町没小姐那幺天真,万一被老爷发现……又哪!她真不敢想象!

「别可是了啦,你不是要回家探望你娘吗?我们快走吧!」

「好吧……」小翠闻言只能叹口气。天知道她有多后悔带了这幺个大麻烦同行。

她们往山里走去,过了一座木桥,终于见到小翠的家——一座老旧得快倒塌的小木屋。

「到了!」小翠眼眶一热,急忙走进去。

「什幺?这是你家?」曼如站在木屋的入口,张目结舌地看着这间小小屋。

人哪!这里真的能住人吗?看来比府里的柴房还破旧哪!

她的惊异在见到屋内竟走出十几个老老小小的人时更甚了。

这幺多人?都住在这间小屋里?怎幺可能!?

「小翠?你回来了?怎幺会?」

「爹!」小翠泪流满面地跪在一个身形枯瘦的中年男子面前。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男子难掩悲伤地摸小翠的头。「快去看看你娘吧。」

小翠点点头,擦了擦眼泪,心急地往内室定去。

「小翠!等我!」阮曼如急了。小翠怎幺就丢下她一个人哪!

她的叫声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们个个睁大了眼,盯着这个意外的娇客。

他们一辈子也没见过这幺美的女子,瞧她白皙粉嫩的脸颊,乌亮的发丝,身上轻软细致的轻裘,脖子上一串圆润光亮的珍珠更衬得她一身的娇贵逼人。

「天哪……」阮曼如怯怯地退了一步,这些人怎幺这样盯着她直瞧?

人群中走出一个脏兮兮义瘦巴巴的小女孩。她鼻头挂苦二行鼻涕,伸出一双沾了泥巴的干黄小手,忍不住要往曼如身上摸。

「漂漂……」小女孩心想,这姐姐一定是爹常说的仙女了。

阮曼如惊恐地看着那个沾满污泥的小孩,就要摸上她雪白的罗裙——

「走开!」她下意识地打掉小孩的手。

「唉哟!」小孩一个重心不稳,倒趴在地上。

一个妇人走了出来,赶快抱起小女孩,抬起眼愤怒地蹬视着阮曼如。

曼如一惊,正待出口致歉,却见整个屋子里的人命用鄙夷的目光瞪着她。好可怕哦!

「小……小翠!」曼如就要哭了。这些人怎幺这样,她不是故意的啊!她只是被那幺多陌生人给吓到了啊!

可是尽管她再怎幺呼唤,小翠还是没从内室走出来救她。

怎幺办呢?

她尴尬地面对那一双双充满戒意及敌视的眸光,全身好不自在。

「我……我还是出去等小翠好了。」她匆匆地咕哝了一声,转身逃也似的走山屋外。

曼如心里纳闷苦,这些人是怎幺回事啊?

怎幺好象她得罪了他们似的。她根本什幺也没做啊!

真的好奇怪,府里的人个个都很喜欢她的,怎幺外面的人好象不太一样呢?

她边沉思边走在小翠家屋前的小路上,一个不留神和个妇女撞个满怀。

「对……对不起……」曼如点头道歉着,一抬眼却吓了一跳。

怎幺搞的,突然来了这幺多人?

其实不奇怪,小村里的消息本来就传得很快,因此小翠家里来了个娇客的事,很快就引来一大群好奇的村民。

尤其是——大部份的村民或多或少都受过阮老爷的「照顾」,对阮家大小姐也就特别注意了。

「大……大家好……」曼如对着一双双打量的眼睛,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你是阮存富的女儿!?」那名被撞的妇人一脸仇怨地瞪视着曼如。

「是啊!」阮曼如甜美地一笑。「大娘识得家父?」

「识得!怎幺不识!杭州城里行谁不知阮大爷!」妇人讽刺地冷嘲。

「是吗?」曼加天真地听不出妇人语气中的恶意,只觉得自己的爹竟是那幺有名,而颇感光荣。

「当然啦,」妇人yīn沉的一笑,一双混浊的眸十倏地布满疯狂的神釆。「害死我家相公的人,我怎幺可能不认识?」

妇人猛地上前一步,恶狠的目光瞪着惊骇万分的阮曼如。

那妇人的丈夫一个月前才因细故得罪了阮家,叫阮存富收回田地,逼得他们一家人生活陷入绝境,丈夫也因自责而自杀身亡。

失去所有的妇人,一夜之间成了神智恍惚的疯子。

阮曼如不知这些,直觉地被妇人的凶狠架势吓住,不住地往后退。

「你胡说什幺?我警告你喔!别乱诬赖人喔!小心县太爷把你捉去关。」

娇生惯养的阮曼如哪知道怎幺威胁人,只好胡乱说着,希望那疯妇快快离去。

「拿县太爷来吓我们?」妇人讥道。「是喔,谁不知道阮家和那个狗官是官商勾结,专门欺压我们这些老百姓!」

阮曼如水亮的瞳眸愤懑地大睁。

「你……你胡说!我爹才不是这种人。」她虽骇怕却也不禁出言反驳。

「我爹是好人!不会做这种事的。」她骄傲地昂起头来。

「好人?阮存富是好人?」那妇人宛如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声音尖锐地狂笑起来,那声音凄厉的让人头皮发麻。

「你笑什幺?」曼如愤慨地握紧拳头;。

「你以为你那『好人』爹爹为什幺那幺富有?还不是剥削我们这些可怜人的成果。为了今年的收成,他杀了多少不听话的农人,你知道吗?」妇人脸上神情愈来愈疯狂,她扭着曼如的手,将她带向人群。

「李家的大儿子、王家的当家、赵家的一家三口……这些全是他害死的!」

阮曼如一抬眼,惊惧地对上一双双充满恨意的眸光。

「不……我不信……爹不会……你们胡说八道……」她一张小脸一片惨白。

「还我爹的命来!」一个小男孩冲上前来,扯住曼如的裙摆。

阮曼如又惊又恐,拚命的想甩脱妇人和小男孩。

「不要碰我,你们胡说八道。爹才不会为了钱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们要钱是吗?我给就是了!」

她说着把怀中的锦囊丢在妇人面前,转身就要逃开。

白晃晃的银子撒在地上,不但没有平息众怒,反而更激起群众的怒气。

「大家评评理啊!阮家想用钱砸死我们这些穷人!各位说可不可恶!?」

「是啊!太欺侮人了!」

「捉住她!」

一个个面目狰狞的村人立即一涌而上,将曼如团团围住。一双双污黑的手伸出来,往她身上拉扯。

不一会儿,曼加身上的珠宝首饰,连同翡翠步摇一个个都给村民们扯了去。从小养尊处优的她,何时遇过这样凶暴的对待了。

她只能拚了命地抱住自己的身子,惊惶地尖叫不已——

「不要……救命哪……」

嘶!—声丝帛撕裂声,曼如的裙裾被疯狂的村民撕下一块。她的惊恐更甚,委屈、害怕、羞辱的泪水从失措的双眸中不断涌出。

正当她绝望之际,怱闻一声低沉严厉的巨吼——

「放开她!」

下一秒她身子旁的压力尽失。村民们纷纷放开了她,她随着村民的视线迎上一双锋利冷情的男性眼眸。

「季庄主!」她听到村民们唤他。由他们恭敬的态度不难看出这男子在众人心中的地位。

曼如无法将目光自那男子身上移开。

那男子一身素黑,平凡的衣饰却无法掩盖其下伟岸俊朗的体魄,一双深沉机敏的冷眼,如斧凿刀刻般的俊美五官。更令人不容忽略的,是他强烈的存在感。

他只是站立着,却自然而然地散发出—股强悍的领袖气息,让人不自觉地臣服于他。

男子注视着她,没说话,但眼光却冰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他也和村民一样讨厌她吗?不知怎地,曼如发觉自己竟会在乎他的想法。

男子走向她,他高大的身子矗立住她身前,曼如屏息以待,—张小脸不自觉地火热起来。她狼狈地扯紧残破的衣衫,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

男子撇撇唇,他该感到快慰的,可见她蜷缩着细弱的身子,一双水漾漾的眸子布满惊恐,却又忍不住地感到一阵心烦意乱与不舍……

曼如惊呼出声,只为那男子竟抬手拎起她。

「你……你放……放开我!」方才的经验让她直觉地害怕陌生人的举动。

她被制伏在他强健的臂膀里,他胸门传来的热度熨烫了她的身子,从来不曾和男性有这幺亲密接触的她,只察觉到自己如擂般的心跳,和火烫的脸蛋儿……

男子根本不看她,也不回应她,扯开步伐,腾空展开绝佳的轻功离开。

曼如害怕着那速度,一双手不自觉地攀紧了他厚实的颈项。

在他怀中,曼如根本看不清他要带她往哪个方向,可是他那温热结实的胸膛却奇异地带给她一股安全感。这感觉真矛盾,她明明就不该对一个陌生男子有这种感觉的啊!

曼如怱地被粗鲁地丢在一张炕床上,不禁惊呼一声。

她抬起眼,见她所处的是间简朴的木屋,除了身下这张床,就只有墙上挂着的几把质素的古剑。

是他的房子吗?他带她来这儿有什幺目的?

望着他高大魁梧的身材,这张炕床,和自己身上残破的衣衫,迟来的惊惶终于来到曼如的眼底……

「你……你要做什吗?」她嗫嚅着,一边往床角缩去。

男子冷冷地嗤笑一声,迳自转身离去。

曼如愣了一愣,这算什幺嘛!难道他还嫌弃她?

不知怎幺搞地,她竟然对他的态度感到一丝恼怒……一丝——怅然若失!?

男子回来时手上多了件女性衣衫。

「拿去。」他将它丢在床边,转头就走。

曼如捉起那衣衫,七手八脚地换上了。虽然火服的质料和她平时的衣物差很多,粗糙的触感扎得她细致的肌肤十分难受,可总比她残破的衣服好多了。

她将一头被扯乱的秀发解了下来,用手指细细地梳整苦。可她试了—次又一次,总不能如小翠一样将它整齐地给盘在脑后。

「唉!搞什幺嘛!」她嘟起嘴,终于放弃了,任那—头轻软乌亮的发丝自然地披散任肩后。

季凌阳无声无息地踅同来。

他眯起了眼,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她背着光,秀美的弯弯黛眉,朱红的双唇和一头如飞瀑般的秀发,竟让他无来由地感到一阵心烦意燥。

「你没事吧?」他问,语调中却透着不悦的冷意。

曼如瞠大了眼,不由自主地飞红了嫩颊。「我……谢谢……谢谢你。」

男子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我送你回去。」说着他打开了房门,率先往外走去。

曼如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却有着说不出的不舍。

「等……等等……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她扯住他的衣角,一双氲氲迷蒙的大眼望定了那男子,语气是急迫的。

男子的眸光,紧锁住那只纤白姣美的柔荑。

「季凌阳。」一迳地简短、不赘言,却已是他的极限。

曼如的小脸倏地一亮,仿佛这样已足以令她心满意足。

「我叫曼如,阮曼如。」她朝他绽开一抹清艳绝美的笑靥。

他眯起眼,双眸转合,沉如黑墨的利眸盯着她发亮的俏脸……

「该死的——」他突然暗咒,甩开她的手,急急地往前走去。

曼如愣了一下,急急地追上他的大步伐。这庄园好大,走了好久,他们却还没走出这座庄园。

曼如看出这座庄园虽不似她家中的花团锦簇、小桥流水,但也不失简朴高雅。奇特的是,庄里有一排排的木屋。她看见屋里的人皆以一种仇视的态度盯苦她,一如小翠的村人。她心一惊,又伸手扯住季凌阳的衣角。

这回他倒没甩开她,只是微微抿紧了唇。

他带她来到庄里的大门口,已有一辆马车在等着他们。

曼如睁大了眼惊叫:「小翠!」

「小姐!谢天谢地你没事!」

「小翠……」曼如历经这一日下来所遇到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事,忍不住委屈地啜泣起来。

「小姐别哭了,你没事就好,幸亏季庄主救了你,要不然我的罪过可大了。」小翠想起小姐所遭遇的—切都因她而起,忍不住胆颤心惊。

曼如闻言止住了哭泣,回头看了眼季凌阳高大雄伟的身子,不知怎地,竟红了脸。

也许她该感谢这场意外,让她识得厂他!?

「谢谢你,季公子。」曼如羞红着脸,抬头仰望英挺的他。「我爹若知道了,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不用了。」他冷眼看她。「我不愿和你阮家扯上任何关系。」他的话决绝得令曼姗感到一阵心痛。

「为什幺?……」曼如无措地瞅苦他,一整天所受的委屈都不如他一句话来得伤人。

季凌阳眼底闪过一抹复杂难测的神情。

「你回去罢!」他转身要走。

曼如心中一急,上前扯住他的衣袖,她不管自己的行为行多不合礼教,心中泛起的酸涩让她控制不了自己。

「为什幺?我爹做了什幺?你为什幺那幺恨我爹?你是不是也跟那些野蛮人一样讨厌我?我做错了汁幺?为什幺你们都讨厌我?」曼如对着他狂吼,所受的委屈在瞬间崩溃。

他扯住她纤细的手臂,力道强得几乎要把她揑碎。「你说他们野蛮?比起阮存富,他们一点也不野蛮。你这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懂什幺!?」他咬牙切齿地说。

「你胡说!胡说!」阮曼如疯狂地摇着头,泪如泉涌。「你和他们一样误会我爹了,我爹是好人,是好人!」她用一只自由的小手拚命地槌打他厚实的胸膛。

「少在我的地盘撒泼,滚回你阮家去!」

他撂下话后用力推开她,气冲冲地掉头离去,脸上尽是鄙夷与忿恨。

阮曼如愣愣地呆站在原地,她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了,刹那间她十七年来所相信的世界在眼前崩解……

「小姐,别这样,我们回去吧。」小翠心疼曼如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轻言安慰着。

都是她不好,如果她不带小姐出府的话,小姐也不致于会发现……

「小姐,上马车了。」她扶起曼如冰凉的小手。

蔓如失神的目光突然对上她,一双水气迷茫的大眼里塞满了无言的恐慌——

「小翠,你告诉我,我爹是不是真的很坏?」她的手抓紧了小翠。

小翠愣住了,看着小姐认真且苍白的小脸。

竟——答不出话来——

义民庄

是夜,男子回到他简朴的居处。

一阵阵浮动的馨香弥漫在室内,他皱起眉,走向他的炕床,赫然见到—件残破的女性衣杉散落在床上。

「该死的!」他心底突生出一股无名的怒气。一把扯起那件衣衫,紧握在手心,彷佛要将之揉成碎片。

想不到那衣衫上传出的少女香气,却更狂肆地侵蚀着他的心志。

「英雄救美,这招果然高明哪!」敞开的房门外传来讥讽的女声。

男子寒着脸瞪视着倚在门边的绝艳女子。

「那个蠢女孩想必对你崇拜得五体投地了吧?」那女子讪笑着。一双灵动的大眼闪着算计的锋芒。

「那个疯妇攻击阮家女孩的事是你安排的?」

季凌阳沉下脸,不悦地瞪着自己的妹妹。

「那不是很好吗?藉由阮曼如,我们不但可以羞辱阮存富,甚至要拿下阮家的财产都不成问题了。」季琳掩不住满脸的得意与喜悦。

「要打击阮家我早行计划了,用不着你多事。」不知怎地,季凌阳发现自己很不喜欢季琳那抹得意的神釆。

季琳神色—敛,专注地审视着季凌阳略微闪烁的眼神。

从他紧握的女性衣衫和飘忽的神色,她似乎发现了什幺……

「我希望你别忘了季家一家六口是怎幺死的。」她淡淡的音调中有着一丝隐晦的试探意味。

季凌阳凌厉的目光倏地扫向季琳——

「我不会忘记,永远!」

季琳微点点头。

她想太多了,大哥不可能会有所动摇的。

只是,为什幺她会有种不安的预感?

「小姐、小姐,等等我!别往那儿走啊!」小翠在曼如身后慌乱地叫喊,阮曼如却失神地直往阮府大门走去。

「小姐,您别走大门哪!您忘了今儿个咱们是偷溜出来的,这会儿走大门进去,被老爷发现了,那可怎幺办哪!」小翠匆忙地拉住曼如的手,曼如一回头,小翠才赫然发觉她苍白的脸色和泛着水光的瞳眸。

「我不管,我要去问爹,那些人说的是不是真的。」曼如握紧了双拳,悲愤地吼着。

小翠睁大了双眼。

天哪!这下怎幺办?要是让老爷知道她们今天下午遇到的事,那她这条小命不就……

「小姐,不要啊!」小翠都快哭出来了。

「别拦着我!」曼如摆脱了小翠的手,怒气冲冲地走入大门。

「爹!爹!」

「曼如?你到哪去了?可急死爹了。」在大厅中慌乱踱着步的阮存富乍见女儿从大门走进来,简直是喜出望外。

阮曼如一见到父亲,—下午所受的委屈全化成泪水,抽抽搭搭地哭倒在阮存富的身上。

「乖女儿怎幺了?谁欺侮你了?快告诉爹,是不是有坏人来把你绑了去?」阮存富既急又怒。他可只有这幺个宝贝女儿,中午王总管慌慌张张的跑来通知他曼儿不见了,可将他急死了。

「不,没有人绑走我,是小翠带我出去的。」

阮存富闻言脸色大变,怒视着在一旁栗栗发抖的小翠。

「你好大的胆子,敢私自带小姐出府!?看找不把你这小丫头打死!」

小翠吓得扑倒在地上,一张脸早已害怕得发青。

「老爷饶命哪!我再也不敢了。」

「爹,不是小翠的错,是我要她带我出去的。」曼如及时拉住阮存富,阻止他往小翠身上打落的拳头。

强烈的不安侵袭了她——她从来不知道爹有这幺凶暴的一而。

难道那些人说的没错!?爹是个泠血无情的人?

「曼儿,你放手,这不知轻重的丫头,找非给她一个教训不可!」阮存富气红了眼,只想立刻将小翠大卸八块。

「不要!」曼如狂喊着,想也不想就用自个儿的身子护在小翠身前。

「曼儿,你这是做什幺?」阮存富又急又气的。不接怎幺一向温顺的女儿竟敢反抗他了,而且还是为了个卑贱的丫头!

「别打她,是女儿不好。」曼如恳求地望着爹。

「你!」阮存富气极的看着她。

「爹……」娇软的嗲声,软酥了他的心。阮存富僵直地撤了撇唇。

「看在小姐为你求情的份上,就饶了你这一回。」他心不甘情不愿说道。

「谢老爷,小姐。」小翠忙不迭地磕着头,身子还频打着哆嗦。

「还不快滚!」阮存富怨吼道。

小翠连忙起身,正要再开口谢恩,一双眼睛却对上了阮存富yīn沉的眸光。

待会儿有得你好受的。那双狠情的眸子似乎传达着这个讯息。

小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曼如也看见了。

她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一向疼爱她的爹。

为什幺她从来没注意过爹的这一面?

她呆愣在当场,那些含泪控诉的眼眸在脑海中浮现……

不……该不是真的吧……

心头的不安感却益发强烈……

「曼儿,你怎幺穿这身粗布衣裳?」

待小翠走后,阮存富才注意到女儿身上不适当的衣物,他皱起了眉。

曼如心一惊,低下了头,深怕被爹发现实情,两手不自觉地扭着衣角。

「没……没什幺。女儿只是一时好奇,想看看一般平常人家住的地方,穿的衣服,只是……想试试看……」

「那种低三下四的人,有什幺值得好奇的。」阮存富不屑地撇撇辱。

他用手疼爱地抚摸着曼如细柔的发丝。

「曼儿,你要记住,你是爹的独生女儿,是城里首富的阮家唯一的继承人,千万别失了自己的身分。嗯?」

阮曼如在父亲怀中僵直了身子。「他们虽不如我们有钱,却也一样是人哪,为什幺要分什幺贵贱?」她颤声道,语气中有着压抑的激动。

「曼儿,是谁教你这种不三不四的想法?」阮存富对她的反驳感到不悦。「那些人哪能和我们比?他们种的田、开的店哪个不是我们阮家的土地?他们哪一个敢不听我阮存富的话?」

「是吗?地主就能剥削农民,只为私利就可以不顾别人的死活吗?」曼如双手握拳,勇敢地回视父亲。

阮存富惊呆了,随之勃然大怒。

「那些人的死活关找什幺事?那些个贱民,生来就是奴隶的命,我不教训几个不听话的,怎幺管得住那幺大一群佃农?死一、二个人,有什幺大不了的。怪只怪他们自己命不好!」

曼如目瞪口呆地注视着阮存富那副义正严辞的模样。

心儿渐渐地发冷了……

「曼儿,别再说这些忤逆爹的话了,以后乖乖的待在家里,别再乱跑了。」阮存富见女儿不语,兀自说着。「来,你瞧瞧,爹自京城给你带什幺好东西回来了。」他拉着曼如的手,走到一箱箱装满珠宝、丝绸和各式精致首饰的木箱。

「怎幺样?喜不喜欢?」

曼如怔怔地瞧着,眼底却不见那些昂贵精美的华服首饰,脑海里如走马灯似地闪过片断的书面……

那疯妇揪着她的模样,村人们仇恨的眼光……和……

那男子冰冷轻蔑的脸庞……

刹那间一切变得让她无法忍受——

曼如忽然用力的甩开父亲的手。

「我不要!这些我都不要!爹不是好人!不是好人!」她失控地狂吼,悲愤的泪爬满苍白的脸蛋。

「曼儿!你胡说什幺?」

阮存富惊怒地想拉回曼如,她却推开他,泪眼婆娑地狂奔回芷兰斋。

「你这孩子!」他只能在原地跺脚。

2-3

第二章

阮曼如单手托腮地坐在芷兰斋的小窗前,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纷飞的白雪。

小翠入门见了一怔,她还真不习惯如此静默的小姐呢!

门从那天和老爷吵了一架后,小姐就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完全失去以往天真活泼的脾性。要她选的话,她还宁可小姐回到以往的顽皮模样呢!

小翠叹口气,开始收拾起紊乱的床铺。

枕下的一方粗布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好奇地拿起那布科,赫然发现是那大小姐自义民庄穿回家的衣裳。

「小姐?」小姐怎幺会如此小心翼翼地收藏着?

阮曼如一回头,忽地起身一把抢走小翠手上的衣衫,紧紧地将它搂在胸前。

「小姐,你为什幺那幺宝贝这件衣裳?那衣料那幺差。」小翠毫不隐藏地道出心中的疑惑。

阮曼如微微红了脸。

她也不知道为什幺,但她发现自己很难忘记那个谜样的男子。

虽只有短暂的相处,但他那浓密的剑眉、深邃锐利的双眸,自然流露的自信风釆却已深深印刻在她脑海。

曼如十七年来第一次有这般患得患失、似甜又酸的女儿心境。

可她也没忘记离去前,他那冰冷轻蔑的眸光,几乎像利刃般凌迟着她的心。

曼如小脸蛋儿黯淡了下来。咬紧了唇,失神地盯着窗外的雪景。

小翠细细端详曼如的神色,突然心有所悟:「小姐该不会是在想义民庄的季庄主?」

曼如被说中了心事,立即羞红了脸。

小翠虽机敏地猜中小姐的心思,心中却无半丝喜悦,只有无比的忧心……

如果传言没有错,那幺季凌阳对阮家绝无一丝好意。

「小翠,告诉我他的事好不好?」想了解心上人的意念是如此强烈,阮曼如克服了心中的羞怯。

「小姐,您别把心思放在季庄主身上了,老爷不会答应的啊!」小翠摇头叹息,忍不住出言警告。

阮曼如微微红了脸。「讨厌!你想到哪去了,人家只是好奇嘛!」曼如当然不可能承认心中真正所想。

跟在小姐身边多年,她那点单纯的心思,小翠怎会不知。

「告诉找嘛!」阮曼如软声央求着。

小翠没辄的缓缓道来。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季庄主是城里的大善人,二年前在城郊处了座义民庄,收容那些无家可归的灾民。时局不好,他也常布施粥饭,帮助穷苦的人家。他对人那幺好,可个性却始终冷冷冰冰的,村民们感念他所做的善事,所以都很听他的话。」

曼如听着不由得心口泛着丝丝的喜悦。

「不知他娶亲了没有?」曼如嗫嚅地开口,双颊跟着酡红。

「没有。」

曼如眸中泛出喜悦的光芒。

小翠将—切看在眼底,却不禁忧心。

「小姐,季庄主和你根本是二个世界的人,不可能的啦!」虽然残忍,她还是得提醒小姐。

「为什幺?」她瞠大星灿的眸子,不服气地问。根本隐瞒不住自己的心事。

小翠只是默然。

「是了……」眼中热切的光釆骤熄,她黯然地垂首。「我忘了他讨厌我。」

她没忘记他临走前的眼神——

只有嫌恶……只有鄙夷……

「小姐,别这样。」小翠不忍,「都是因为老爷他……」她及时捂住嘴,惊觉自己竟差点在小姐面前数落老爷的不是,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我知道。」

想不到曼如竟会开口。她仰起头,对小翠绽出一抹苦笑。

她已能理解城里的人对阮家的态度,也难怪人家要看不起她了。

「不公平啊……爹是爹,我是找……」她喃喃呓语,抑不住心头阵阵酸涩的苦楚。

「是啊!小姐,你那幺纯真善良,那些人不了解你就妄下断语,真是太不公平了。」小翠连忙出言安慰。

「你真的那幺想?」她仰起脸,眸中含着不确定的期望……

「是啊!」她当然要这幺答。

「嗯。小翠说的对,我要让大家对阮家改观!」阮曼如缓缓绽开一抹明艳的微笑。

她心中已有了主意——

小翠怔忡地望着主子一脸的兴高釆烈。

不知怎地,忽然有种大难临头的恐怖预感……

「快来啊!热腾腾的白米粥喔!」阮曼如声嘶力竭地喊着。

没错!这会儿阮宅大门前正堆着十几大桶的雪白稀饭。阮曼如可是一人早就命厨娘用上府里所有的储菜,还亲自监督着,直到它们全熬烂了。还命府里的武师、仆役个个站定排开,负责给城里的人布施米粥。

然而热粥早已摆上一个时辰了。

没人来领!?

广场外围了一圈圈久经饥困的人们,一双双含惊带惧的目光凝视着阮宅屋前的阵仗。

就是没人敢上前领食!

「热腾腾的白米粥!快来啊!你们怎幺都不来啊!?」曼如挫败地喊着,怎幺搞的嘛,她可是费劲心思做了这幺多,怎幺没人来领情!?

她焦急地四处张望,蓦地目光落在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身上。

她一咬牙,盛了满钵的稀饭,往那小女孩走去。

「给你!」她也不管小女孩要不要,就将热粥塞进小女孩怀里。

小女孩脸上先是充斥着不敢置信,再则变为欣喜不已。

身边母亲的制止已阻止不了小女孩,她一伸手将那粥囫图的吞下肚去。

白米粥!天知道她有多久没喝过那幺多白米熬成的粥了!

「谢谢姐姐!」女孩的笑容好满足。

众人惊异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怎幺女孩喝了粥竟没事?难道阮家是真的要布施?没有任何的yīn谋?

渐渐地,行人走上前盛了粥,安全地离开。

渐渐地,所有人涌上来,阮家在一瞬间被蜂涌而至的饥民团团围住。

阮曼如神釆飞扬地舀着一匙匙的粥饭,虽然手臂早已酸麻无比,心里却什无限的欣喜。

这会儿她总算为阮家做了一件好事。

她觉得,自己似乎又接近了那男子一步。

季凌阳他若知道了,会不会——

喜欢她一点!?

「这是怎幺回事!?」

一声巨吼唤醒了曼如的白日梦。她一抬眼,见到阮存富狼狈地挤过一群群饥民往门口而来。

「爹!您回来了啊!」阮曼如迎上前去,一张俏脸上堆满了灿烂的笑容。

「这是怎幺回事?」阮存富硬生生地压下到口的指责,在女儿这种目光下,他实在没法板下脸怒斥。

「您没看到吗?我在布施粥饭哪!您瞧,大家都吃得好开心!」曼如骄傲地指着那群如蝗虫般的民众。

「布施?」阮存富的脸色顿时变的很难看。「你是说这些贱民吃的全是我阮家的粮食!?」他的脸已隐约的开始抽搐。

「是啊!」阮曼如兴奋地没注意到爹的神色不对。「我一早就要大婶把家里所有的存米都拿出来,您瞧,这会儿都快分完了,大家都很高兴哪!我们阮家总算为城里人做了件好事了。」曼如犹自天真的说下去。

阮存富几乎要昏过去了。

所有的储米?他阮家的的粮食全给这些人吃了!?

「你……你这败家女!」他怒极的破口大骂。

「爹!?」曼如瞠大了眼,无法置信地望着爹勃然大怒的狰狞表情。

「别再过来了!」阮存富不再理会她,转身对着潮涌的人群大吼。「回去!滚回去!你们这些贱民!」

他抢下婢女手上的勺子,气急败坏地吼着。

「来人哪!把这些人渣赶走!走啊!滚!」他一把推开身前的饥民。

原本和乐喜悦的广场瞬间变成一片混乱。排后面的人群还没会意到发生了什幺事,拚命的往前移动,而在阮府前的人则被十几个孔武有力的壮丁和武师排挤着往后退。

「爹!别这样!停下来!停下来!」阮曼如急得直跺脚。

然而来不及了。

到处是慌乱的惊叫声,老弱的人在无情的推挤下被推倒在地,甚而惨遭践踏。霎时大嚎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来人!给我打!」阮存富开始对着那群饥民暴力相向。

阮曼如狂乱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不要……别打了……」她哭喊着早已沙哑的嗓子。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的混乱终于停止了。

人群散去,徒留—地混乱的碗盆、洒出的米粥和触目惊心的满地血迹。

她怔怔地站在当场,心下一片冰冷。

「曼如,别看了,回府去!」阮存富的叫唤声惊醒了失神的她。

曼如的口光缓缓移向父亲,涣散的眸光终于聚回焦点。那瞬间她看着阮存富的眼睛充满了控诉与愤怒。

「放开我!我不回去!你这个恶魔!」

「曼如!」

阮存富拉不住发狂了的曼如,她猛地甩开他的手往前跑去。

她好绝望,好不甘心。

为什幺爹要无情地摧毁她好不容易建立的一个小小梦想?为什幺?为什幺他是她爹!?

突然她见到眼前一位妇人显然受了伤,正倒在路边呻吟,她身旁有个小女孩挣扎着要扶起老妇。

她快步地奔上前。

「老婆婆!你怎幺了?」她见那老妇虽跌倒厂,却还紧紧的护住手中一钵米粥。

显然她是在方才那场混乱中受伤的。曼如内心更加愧疚了,努力地想撑起她沉重的身子。

「谢谢。」妇人抬眼看到曼如,原本热烈的眼眸倏地转为愤怒。

「走开!少假惺惺了。」她甩开曼如的手。

「找只是想帮忙。」曼如慌乱地前进一步,试图扶住老妇的身子。

「不必了!我们承受不起阮家小姐的好意。」她冷嗤了声。「难道找们被打得还不够吗?」

「那不是我的意思,我也不想的!」曼如急切地想辩解,老妇却不埋会她,冷哼了声,拉着小女孩的手一跛一跛地离去。

曼如抬起眼,乍见大街上的行人皆停步了,数十双眼睛盯着她。

那眼中的仇恶与轻蔑令她几欲疯狂。

「不要那样看找!我不想的!找只是想做些好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啊!」委屈的泪水沾满她细致的脸庞,她狂乱地呼喊着。

没有人理会她,一迳的冷漠、一迳的恨意让曼如终于无认承受。她再也顾不得礼教,迳自蹲在径道上,把自己的身体紧锁在双臂中,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女孩哀切地哭起来了。

「你在做什幺?」蕴涵怒意的吼声在她头顶爆开。

曼如错愕地抬起头,「季……季凌阳!」她眨眼、再眨眼。

真的是他!

曼如飞快地拭去面颊上残存的泪痕。「我……我……」她的胃开始纠结。

老天!为什幺要让他看到她这幺狼狈的模样!?她将通红的小脸埋在胸前,别扭地整理着黏贴在脸上的散乱发丝。

「我问你在做什幺!」他沈声冷道,对她漠视自己的存在感到无来由地愤怒。更令他气愤的是,见到她方才蹲在地上落泪的模样,他竟无法不去管她!?

「我……我只是……我本来要帮人的……我真的想做好事……可是我爹……他根本不准,他生找的气……还有所有的人也生我的气……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她结结巴巴地解释着,却是愈说愈乱。季凌阳冷冽的俊脸令她更加紧张,她抽噎着,最后只是睁着一双水蒙蒙的大眼瞧着他,双手紧绞着衣角。

「真是什幺都不懂、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季凌阳毫不留情地斥责。之前发生的事他早已在暗中全部看到。因此他才能毫无困难地了解阮曼如那杂乱无章的说法。

阮曼如瞠大了眼,未干的泪犹挂在颊边。

他竟然骂她!?他怎幺能?她已经那幺努力了!

突然间一股怒气冲上脑门,阮曼如握紧了拳,抬起一张因气愤而涨红的俏脸。

「找才不是什幺娇生惯养的小姐呢!我是很认真、很努力要做好事的!」

「是吗?」季凌阳讥讽地扯苦唇。「我劝你还是省省吧!你的作法既幼稚又无知,除了造成大家的困扰,还有什幺好处?」他冷酷地批评苦。

曼如气极了,她真恨不得抹去他那副自大傲慢的神态。

「谁说的,只要有心,我相信别人一定会感受到的!」她极不服气地吼回去。

「是吗?那请问有谁感受到了?」他不留情地嘲弄。

曼如张大了嘴,无法回答。

没错,她是搞砸了一切。

她细弱的肩垮了下来,满脸沮丧地咬着下唇。

「你根本不懂人们需要什幺。从小生活在阮府,你根本没法体会一般人过的是什幺样的生活。」他继续无情地批判她。「看看义民庄里那些失去一切的灾民们,妳能想象他们曾遭遇过的事吗?」

「我可以学,我愿意去了解。」曼如不服气地挺起胸膛。她不容许他轻易地判她死刑,不服输的个性让她下定决心要让他对她另眼相待。

季凌阳冷冷地看着她。

「让我去庄里帮忙。」曼如鼓足了勇气开口要求。

他个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个很特别的女孩。—般的女人哪会像她这幺倔强,不但没被挫折打倒,反而愈挫愈勇。

而现在她竟然提议要到他庄里帮忙!?

那语气竟毫无一丝请求而是——

命令!?

他的唇角扬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别说笑了,敞庄哪容得下您阮大小姐。」他倨傲地睇着她,根本不把她的命令当成一回事。

「我不管,我就是要去,你无法阻止我的。」曼如涨红了脸,不驯地回瞪他。

「哼!」他甩下衣摆、转过身,不再理会她。

他竟不把她的话当真!?

曼如气得忘了理智,朝那高大俊挺的背影大吼——

「季凌阳,你甩不开我的!听到了没有!」

三天后

阮曼姗和小罕在前往义民庄的路上。

「小姐,别这样,找们快回去吧!」小翠扯住曼如的手,忧心仲仲地劝说着。

「不行,我一定要去!」她脸上带着不可动摇的决心,甩开小翠的手,继续地往前走。

「不成哪!要是被老爷发现了怎幺办?」小翠快哭出来了。

「别再啰唆了,爹到京城去了,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会回府,除非有人多嘴!」她回头给了小翠警告的一眼。

转眼间她们已来到义民庄大门口,二个彪形大汉守在大门两侧。

曼如大刺刺地直闯大门,根本连看也不看那两人一眼。

「姑娘,请留步。」

曼如被挡住了去路,极不悦地瞪了那大汉一眼。

「我和你们季庄主有约,放我进去。」

那两大汉互相交换了个视线。这个衣着华贵的姑娘家要来找庄主?这……似乎不合礼教……

「对不住,庄主没交代下来。」一句简单的话,打发的意味十足。

阮曼如从小到大何时尝过这种闭门羹了,她气得小姐脾气—来,冷哼—声,抬高了螓首,根本不顾守卫街的斥责声,就迳自了进去。

那两个汉子从未遇见这样蛮横的娇娇女,阻挡也不是、不阻当也不是,只能哇哇大叫。

曼如正得意地向那两个大汉扮鬼脸,一回身,却撞上一个柔软的身体。

「唉呀!」她娇喊一声,摸着被撞痛的鼻子。

—抬眼,却对上—双冷冽的美丽眸子。

那是一个清丽绝艳的女子,可她周身所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却足以僵化任何想亲近她的人。

「怎幺回事?」那女子问着那两个慌成一团的守卫,一双眸子却不望向他们,只是冷冷地瞪着阮曼如。

那含恨的眸光,令曼如忽地感到一阵震颤的不安。

「小姐,这位姑娘硬要闯入庄内,说是和庄主有约,可是庄上根本没交代下来……」

「是吗……」女子沉吟地盯着曼如,陷入沉思……

曼如见那汉子对女子恭谨的态度,知道那女子在庄内地位必定不凡,也就是说,她有可能带她找到季凌阳。一想到此,曼如再也按捺不住的走上前去。

「我是阮曼如,季凌阳和我有约的。带我去找他好吗?」她有礼地问。

「妳找我哥有什幺事?」女子依旧冰冷的眸子在听到曼如的名字时闪过一抹怨恨。

「你是他的妹妹!?」曼如睁大了眼,瞬间喜悦涨满了心胸。还好,她刚刚还有一点担心那幺美的女子和季凌阳是什幺关系。是他的妹子!?那太好了!

「我是来庄里帮忙的。」她兴冲冲地说明来意。

季琳冷然一笑,望着天真无邪的阮曼如。

她是不知道哥哥打算如何做,但她心里却有了好好整治这个娇蛮的千金小姐的方法。

「帮忙?你能做什幺?」她冶哼。

「我什幺都愿意做。我听说庄里住着一群好可怜好可怜的灾民,我愿意为他们尽一份心力。」曼如毫无成心地说着。

「什幺都愿意做吗?」季琳美好的唇办扯出一抹yīn森的笑。「那很好。可惜我哥现在不在庄内,这样你也愿意留下来『帮忙』吗?」她讥讽着。

曼如一怔,季凌阳不在!?她感到强烈的失落。

可她硬挤出一抹笑意。

「没关系。我……他不在没关系,我可以帮忙什幺,你告诉我就好了。」曼如傻傻地说。她要让季凌阳知道她绝不是什幺千金大小姐,她可以证明的。

「好!那就跟我走吧!」季琳扯住曼如的手,粗鲁地将她拖入庄内。

「小姐!」小翠慌乱地在后面喊着。不对劲,季小姐那眼神分明是想整小姐。

「怎幺?你来庄里帮忙还得带着婢女啊?那何不就派你阮府的家仆来就成了,何必劳驾你阮大小姐自个儿来呢?」季琳充满讥讽地斜睨着阮曼如。

曼如被激得俏脸一阵青、一阵红的。

「小翠,你回去!」

「小姐!」小翠不信地看着她。

「回去!」曼如甩下小翠,跟着季琳走入庄内。

「小姐……」小翠怔怔地站在门外。强烈的不安袭向她……

阮曼如蹲在灼热的炉火旁,艰困地朝里面丢着柴火。迸散的火星子灼痛她细致的肌肤,很快地在她原本白皙的手臂、脸庞上烧出一点点红印。

她忍着痛、咬紧唇,却不放弃手上的工作。

自从三个时辰前季琳将她带入灶房,她就在几个厨娘的命令下,蹲在地上做这份工作。

养尊处优的曼如,哪l里做过这种事。她根本不懂得如何避开火星,偏灶房里的厨娘们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满身污脏、一脸狼狈,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忙。

汗湿的衣裳贴在身上,精致的丝裙染上黑炭,曼如拨开粘在双颊的发丝,专注而认真地维护这个如怪兽般威胁要将她吞噬的炉火。

「喂!阮大小姐,过来帮忙!」厨房管事的沈大娘不客气地朝她吼着。

她们这群人,哪个不曾受过大地主阮家的气,这会儿一古脑的怒气全倾注在曼如身上。

曼如抬起头,看向高大魁梧的沈大娘。

她颤巍巍地站起来,久蹲的双腿一阵酸麻。她捧住头,感到一阵难耐的昏眩。

「还站在那儿作什幺?还不快把这些饭菜送到前面去!」

曼如瞪着眼前巨大沉重的铁盘,里面的食物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她已经一整天未进食,早就饥肠辊辘了。

可是……要抬起这幺重的盘子?她行吗?

「快去啊!义民庄可不是阮府,容得你大小姐发愣。」沈大娘不耐烦地吼。

曼如体内倔强的因子不容她退缩。

她一咬牙,接过盘子,在大娘手上看似轻松抬着的盘子,她却几乎握不住。

「好烫!」她低喊。毫不知要端这盘子需要些技巧才不置于被烫伤,沈大娘故意不点醒她,任由曼如去承受这灼热的铁盘。

「别弄倒了,那可是大伙儿今晚的的膳食,快送去前厅!」沈大娘不留情地催促着。

曼如只得咬紧牙关,跟着其它的厨娘将盘子端出去。

前厅是个广大的广场,上面一排排木制的桌椅坐满黑压压的一大群人。

曼如惊詑地瞠大了眼。

要喂饱这幺多的人?!难怪灶房像个战场一般。

纵使疲累不堪,她也不禁升起一股满足感。

这可是她生平第一次的工作哪!

好不容易将铁盘放在木桌上,曼如再回到灶房,又不知端了多少趟的食盘,她纤细的手腕传来尖锐的疼痛,但她却咬紧了牙关硬撑下去。

「你在这里做什幺!?」

曼如被一声低沉的怒吼吓得手上沉重的食盘几乎翻落。她抬起头,手中的盘子撞上那人,洒得他一身汤水。

是季凌阳。

他高大的身子耸立在她身前。他生气了!曼如敏锐地察觉这点,因为他紧皱的浓眉和其下着火似的俊眸几乎烫伤了她。

「对不起。」她连忙道歉。

该怎幺办呢?他一定很气她洒了他一身,可她端着盘子又不能帮他擦拭。

曼如连忙端着盘往前走。她心想等她放好了盘子再过来道歉吧!

季凌阳几乎不敢置信她竟然会连理也不理他,兀自抛下他离去。

「阮曼如!你给我站住!」他吼道。

曼如还没意会过来,手中的重量瞬间消失,蓦地一只男性的有力大手锁住她。她回过头,却见着季凌阳狂怒的神情。

「喂!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曼如尖喊着挣扎。

可是她根本挣脱不了季凌阳强悍的力量。

他将她带进他的寝室,毫不怜惜地将她丢在椅子上,一脸yīn沉地怒瞪着她。

他的目光扫过她一身污秽的衣衫,披散纠结的发丝,被灼伤的双颊,和那双原本细白现在却布满细小伤痕的小手。瞬间,一阵无来由的怒气在心底燃烧。

「你到底在做什幺!」他yīn驽地咬紧了牙关。

「我说过要来帮忙的!」曼如犹不怕死地开口。

「你到底做了什幺!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曼如闻言微微畏缩了下,她知道现在的她看来绝对称不上美观,甚至是一塌糊涂。她十分沮丧,为什幺他见到的她总是那幺狼狈,难怪他从不给她好脸色,她难过地垂下头。

猛地,他粗鲁地拉起她烫红了的柔荑,用力地握在手中。

曼如一颤,双颊条地绯红。「你做什幺? 」她抬起头,慌张地问。

他看来相当不悦,站在她背后握住她的手,将它们浸入一盆冷水之中,再押着她坐在炕床上,一只手探入怀中拿出一瓶碧绿的药膏,细细地为她上药。

「我……我自己来就好了……」他粗糙的指腹摩擦她细致的柔荑,从指尖传来的震颤令曼如的心跳渐渐加速。

「闭嘴!」他低吼道,似压抑着无比的怒意。

曼如睁着一双迷蒙的大眼,着魔似地看着他乌黑光亮的发、紧皱的眉、严肃的俊容、小心翼翼的大手……

他……可是在关心她?

她的心倏地涨满了甜蜜的喜悦。

季凌阳处理完她的伤口,一抬头,便对上阮曼如一脸满足的傻笑。不知怎地,那纯美娇憨的甜笑,竟让他心慌莫名。

「够了!你可以滚回去了!」他的语气不由得恶劣起来。

阮曼如闻言,只能傻在当下。

怎幺他变脸变得那幺快?

「我不回去!我要留下来帮忙。」她倨傲的性子上来,不驯地回他嘴。

「你到底在想什幺?义民庄根本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他对她的倔强和愚蠢气愤至极。

「为什幺我不能留在这里?我也想为那些人做点事啊!」曼如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季凌阳皱紧了眉。

他不喜欢她靠近他时,从她身上传来的阵阵少女幽香。一点也不喜欢!

「我没空陪你这千金大小姐玩游戏!」他愠怒地沉下脸。

「玩游戏?」曼如气愤地拔尖了音调。他竟然把她一整天努力工作的结果当成在玩游戏!?

「我才不是在玩呢!我是很认真、很认真的!」

她的双手紧握成拳,一张小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

他发现她上下起伏的胸脯几乎要贴上自己……

「该死的! 」胸口一阵燥热让他诅咒出声。「为什幺偏偏是义民庄?妳若有心,到哪里都可以去玩妳那心血来潮的慈善游戏。」

为什幺是义民庄?

曼如在他的质问下哑口无言。她是没有理由待下来,只除了——

她想见他!

一思及此,曼如的双颊顿时一片嫣红。

「说话啊!你到底有什幺目的?」他不该忘了她毕竟是阮家的人,或许她接近他是有意的?或许她的天真无邪都是装出来的?

季凌阳的眸子倏地变冷。

阮曼如没有回答。她心虚地别开眼,紧咬住下唇。

她心慌意乱的模样瞧在季凌阳眼底,益发起疑。

「看着我!回答我的问题!」他箝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毫不怜惜的劲道,逼得曼如几乎痛得流下眼泪。

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他是不会心软的。

曼如看出他眼中闪动的蛮横与冷酷,心头感到一阵寒冷的悸颤。

她是他的敌人吗?从他残酷的眼中,她有了答案……

曼如逼自己勇敢地回视他,内心却被他眼底的轻鄙和唇角的冷酷戳得鲜血淋漓。下意识地,她用力啮紧下唇。直到一行血丝从她的唇角缓流而下,在白皙细致的雪肤之下分外的触目惊心。

「你在做什幺?」他沉冷的声音隐含着一股狂暴的怒意。

曼如依旧咬着唇,倔强得不发一语。

「该死!别再咬了!」他暴戾地吼道,蓦然粗鲁地撬开她的嘴,阻止她再伤害自己。

两人的姿势变得很暧昧。她被他制在怀中,他的大掌覆在她细瘦的下颔。

「你……放开我……」曼如费力地喘息。他身上的气息让她气息不稳,心跳加速。她怕极了这感觉,娇躯不安地蠕动着。

「回答我!」她柔软的身子搞得他心烦意乱。他拧紧了眉,恶狠狠地吼着。

「我……人家哪有什幺目的! 」曼如禁不住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发了狂似地挣脱他约怀抱,往外跑去。

季凌阳毫不费力地把她拎了回来。

「你到底是怎幺回事!?」她真有办法惹得他失控。

可是他怎幺就是没办法不去理她?

季凌阳忍住满腹的怒气,扳过她的身子。

然后他看见了——

阮曼如一双噙着泪水的大眼哀怨地瞅着他。

那泪水,竟让他感到一丝心悸与怜惜……

「哭什幺?」他已经快被她逼疯了!

「谁叫你那幺凶!」她不甘示弱地瞠道。「人家只不过是想让你看看,我才不是你想象中什幺都不会的千金大小姐。」她豁出去了。

「我怎幺想你,对你……很重要吗?」他挑着眉,一点也不满意她的回答。

因为那根本不合理。

季凌阳毫不费力地把她拎了回来。

「当然重要!」她用力地点头。「我希望你别讨厌我,因为我……」曼如倏地捣住嘴,羞赧地涨红了脸,了解刚刚自己泄露了什幺……

「你怎样?」他的脸更臭了。

原来他没听懂。曼如不知道自己是该释然大笑还是挫败地痛哭一场。

「没什幺啦!」她一顿脚,推开他,羞愤难当地跑出去。

季凌阳呆站在她离去后显得空虚无比的房内。

兀自陷入沉思。

第三章

「小姐,您别再去了。」小翠匆匆地追上阮曼如。这已经是十几天来她每天必说的话,而阮曼如依然对小翠扯住她的手、阻止她的步伐大皱眉头。

「让开!」还是一样的回答。

小翠只能叹息着跟上曼如急切的步伐。

十多天了,小姐不但每天一太早就往义民庄跑,一去就是一整天。

她还记得小姐第一天回家时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简直吓坏她了。

幸好老爷这几日不在府内,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自己会死得多惨呢。可是好日子不多了,过几日老爷从京里回来,一旦他听闻了城里那些不堪入耳的闲言闲语……

天哪!小翠打了个寒颤。

「喂,小翠,你瞧!」坐在马车上,曼如神秘地对她一笑,伸手自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的丝织香囊。

看得出来用的都是上好的丝料,只是……上面绣的那团弯弯斜斜的图案,实在很难说是什幺……

「嗯!」小翠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那只狗,绣得还蛮可爱的……」

「狗!?」曼如瞠大了眼,继而不悦地噘起嘴来。

「死小翠,你真没眼光,人家绣的是骏马图、骏马图耶!」

这哪是骏马啊!?简直……简直太离谱了。小翠硬生生地吞下到口的抗议。

「是……我没眼光,对……对不起!」她只能无力地苦笑。

「小姐您不是从来不作女红的,而且您还说那既浪费时间又无聊,您宁可多看些诗词,怎幺……」小翠想说她怎幺改性了,可却强忍住不敢讲出来。

阮曼如俏脸一红,只能低头不语。

「妳……该不会是要送给季……庄主的吧?」小翠喃喃的猜测道。天哪!不会吧……

「你说他会不会喜欢?」曼如仰起头,脸上闪着一抹不确定的期盼。

这叫她怎幺说?

小翠为难地瞧瞧小姐一脸期待的表情,再瞧瞧那团挤成一堆的绣线……

从来不碰女红的她,想必是花了很多工夫吧?

小翠突然想起这几夜小姐都忙到快天亮才就寝,而且手上还多了好几道伤口,是——为了这个吗?

她忽然为小姐感到难过……

「小姐,」小翠道。「人言可畏啊,您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镇日往季庄主那跑已是大违常理了,再这样……好象不太好吧……」

小翠说的还算避重就轻的了。事实上城里那些绘声绘影、粗鄙不堪的谣言,还更恶毒十倍呢。

「是吗?」曼如闷闷地垂下头。

她不是不明白自己大胆的行径已经带来很多非议,可是一想到不能再见到他,她的心就好难受、好难受……

「说就让他们去说吧,我不在乎。」阮曼如抬起头,对小翠绽开一个信心满满的笑。

真的不在乎吗?女孩子家最重要的是名节啊!

小姐是太勇敢,还是太傻?

小翠呆呆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好了!我们到了!」阮曼如指着车外,兴奋地拉着小翠跳下车。

「宋大哥、杨大哥你们早!」曼如朝门口前守卫绽开一抹甜笑。

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响应。她灿烂的脸庞不禁难过地垮了下来……

不过已经比第一天好多了,至少他们不再赶她走或给她脸色看了。

再加油吧!总有一天他们会接受她的。她给自己打气,昂头挺胸地走进庄里。

小翠看着曼如所受的委屈和不堪,只能难过的频频叹息。为什幺小姐要放着阮府大小姐不做,偏要来这让人糟蹋呢?她不懂啊……

「季琳!早!」阮曼如如往常的走进帐房中,向冷冷地注视她的季琳露出明亮的笑容。

「这儿有一串珍珠项链和一条玉坠子,替我捐给庄里吧!」她并不期待季琳的好脸色,只是将一只锦盒放在桌上。

「小姐!?」小翠不由得张大了眼,那可是老爷特地买来为小姐庆祝生辰的礼物啊!小姐一向宝贝得紧,怎幺说捐就捐了!?

「别多事!」阮曼如制止了小翠抢回锦盒的手。

「那可是老爷给您的东西!」小翠激动不已。

「我的首饰很多了,既然庄里有需要,这些身外之物何必在意呢?」

小翠不敢置信地注视着小姐,她的视线忽地望向一旁的季琳,她眼中得意的冷笑竟令她不由得发起寒颤。

那女人一定是跟小姐说了些什幺!单纯的小姐才会一件件宝物直往庄里送。

不对劲!这一切太不对劲了!

「小姐……」她想提醒曼如。

「别说了!」曼如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季琳投给小翠一个胜利的冷笑,转身将那锦盒收入柜中。

又一件财宝,而且是阮家大小姐自愿奉上的。她想到待会可以怎样向城里的当铺炫耀,如何把这件事渲染得更不堪,心下就掠过一阵难抑的快感……

阮曼如啊阮曼如……这都是你活该、应得的报应……

季琳转回身时已变回惯有的漠然。

「还有什幺事吗?」她讥诮地看着曼如脸上的无措。

「我……我想知道……你哥……在吗?」曼如羞怯地开口,语气是期盼的。

「哥一早就出去了。」

曼如失望地垮下双肩。「是吗……」她失神地喃语。

「可不可以麻烦妳。」她仰起小脸对着季琳露出希盼的甜笑。「将这只香囊交给他。」曼如再天真但他不至于不知道他在避着她。她所求不多,只希望他能明白她的心意。

至于见他一面……似乎已是不可能的奢求……

季琳没说什幺,只是冷笑着接过。

「谢谢你了。」曼如微微颔首,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曼如不会知道那香囊在她离去后就被远远的抛在墙角。

阮曼如来到灶厉时众人已是忙乱不堪地开始一天繁重的工作。

「大家早。」她扯开嗓子朝众人喊,脸上依旧挂着明亮的笑容。

没有人回应她。

曼如也不难过,她只是吐了吐舌头,昂首走向厨房的一角,开始她一天的工作。

「这算哪门子的千金小姐啊?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出来抛头露面就算了,还好意思大声嚷嚷……」

「是啊,脸皮真厚,人家庄主都不理她了,还每天巴着人家不放,真是丢脸!」

「阮家出了这种女儿啊……可真是报应啊……」

「真是个败家女啊……阮家的门风可都给她败光了……」

「笑话了,阮家还有什幺门风可言……」

「哈……哈……」

一句句尖锐、不留情面的讽刺,在这狭窄而拥挤的灶房里狂肆的传播着,完全不把曼如的存在当成一回事。

阮曼如倏地自地上站了起来,转过身,面无表情地面对那群三姑六婆。

原本吵杂的灶房一下于变得沉寂。

她走向她们。过于平淡冷静的眸子不知怎地让众人为之胆寒。

「怎幺?说……说妳几句……妳……妳不服气?」还有人在硬撑着。

开玩笑,现在她们人多,干嘛怕她一个小女孩?

只是,怎幺被她那清明澄净的目光一看,竟……不由得心虚了……

「沈大娘……」曼如站定在她面前。

「干什幺?是不是怪我们欺侮你了?那好啊!回去当你的大小姐,别在这儿碍手凝脚的。」怎幺搞的,竟然自己承认欺侮她了?沈大娘懊恼的暗骂。

阮曼如摇了摇头,嘴角扬着一抹微笑。她从怀中一探,拿出一个锦布包裹。

「前几日我听你说你的儿子得了重病,需要长白山的人参续命,我从家里带来给你了。」纤手一拨,一棵身形圆润完好的人参倏地出现。

「你……」沈大娘惊愕地气差点喘不过来。「这……」

她那苦命的孩子,年纪轻轻就得了重病,怎幺医也医不好,大夫是说过只要有人参或许可以救他一命,可是她们一家子连肚子都快填不饱了,人参?那根本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而现在这个梦想就在她面前!

「你怎幺……你……」原本伶牙俐齿的沈大娘竟会说不出话来。

「拿去吧!」阮曼如将人参塞入沈大娘手中。

她没等沈大娘反应过来,随即走向下一个人。

「范大姐,这是你要的珍珠粉。」

「卢大娘,这是我向大夫求来的药,听说对肺痨很有效的……」

「苹儿,把这补药给你娘服了,应该有帮助……」

「……」

这下子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僵硬得动也不动。只是发愣地看着手中一辈子想也不敢想的珍贵药材。

不是因为阮曼如拥有这些药有什幺了不起,而是她真的用心听了她们的谈话,还那幺细心地提供他们的各自所需……

而她们还大言不惭地在她面前说她的坏话!?这下子所有人都冒出羞愧的冷汗……

阮曼如没说什幺,只是转身走回她的角落,专心做着她的活儿。

许久,灶房里除了柴火燃烧的响声外是一片死寂。

大伙儿全盯着那个蹲在墙角忙碌又狼狈的瘦小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沈大娘高大的身子耸立在曼如身前。

曼如呆愣地仰起头,带着一丝畏惧地-看着她一脸严肃的神色。

「有……什幺事吗?」她怯生生地问。知道沈大娘一向都喜欢找她麻烦。

「真是的!连个炭火也生不好,我来教你—」

沈大娘轻咳了一声,粗声粗气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什……什幺?」她没听错吧?教她?她不是说没空理她?

「还愣在那做什幺,好好学着点!」

「是……」

就这样,灶房里的气氛好象变了。

午膳过后,范大姐走过来,粗暴地递给她一瓶药膏。

「拿去,这对烫伤很有效!」说完她一溜烟地跑了……

午后,卢大娘一把抢去她手上沉重的水桶。

「你去把地扫干净!」随手丢给她一把扫帚。

怎幺会跟她换呢?那是最简单的工作啊……

带着一脸的疑惑,阮曼如呆呆地扫起地来……

曼如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季凌阳房门前,夜晚的寒风让她不住地发抖。

「怎幺还没回来呢?」她喃喃低语,不企求答案,只为维持清醒。

双脚蜷起,小小的头颅靠在膝上。

「再不回来……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啊……」她失神的双目凝向寂静的雪景,强烈的失落感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爹明日就要打京里回来了,曼如知道她再也不可能自由地出府。恐怕再也见不着他了吧?一想到这点她的心就如针刺般难受。

所以她今夜要在这里等他,就算只见一面也好,她想把他的影象好好刻印在脑里。也许再也见不到了啊……

不知又过了多久,庄里杂乱的人声渐渐地沉寂,烛火一一的熄灭……终于只剩下她……

「好冷……」她忍不住又住门板缩去,渐渐地,她沈入了黑甜的睡眠乡中。

季凌阳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你在这里做什幺?」无名的怒气霎时淹没了他。

暴怒的吼声惊醒了曼如,她眨了眨尚陷在迷惘中的双眼,蓦地对上一双yīn骛含怒的男性眼眸。

「啊!你……你……」

他那张俊美的脸庞正紧靠着她,近的足以让她脸红心悸,她可以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包裹、缠锁住她,让她顿时呼吸困难、轻浅地喘息着……

「我说过要你别在我面前出现的!」他怒吼着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大手粗暴地扯住她的腕骨。

掌中的冰凉莫名地激怒了他。「该死的!你竟然睡在这里!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他气怒地捏紧她的手,力道之大几乎折断了她细致的手腕。

曼如让他粗鲁地扯进房里,突然像想起什幺似的惊叫。

「啊!等一下!」她出其不意地推开他,跑到门外,小心翼翼地拾起一盒食篮。

「你又在搞什幺鬼?」他不悦地坐在炕床上瞪着她。

曼如也不去管他,兀自将食篮里一碟碟精致的点心端上桌。

「这是我花了一整天做的,沈大娘说这些全是你喜欢吃的,不过这下子全冷了,不要紧,你要不要等一会儿,我再去给你热一下……」

「够了!」季凌阳一声巨吼阻止了她往外急走的脚步。

这女人竟敢再顶着寒风细雪跑出去,真该死!

「你三更半夜在这吹风受冻就为了做这些?」他撇着唇,神情显得相当不悦。

「我……」曼如紧张地搓揉着手。「你不喜欢吗?我可是花了好多心思做的……」她可怜兮兮地低语,在他严厉的逼视下,语音渐渐微弱。

季凌阳忿恨瞄了桌上那一盘盘点心,脸上约表备变得更难看。

「腐皮卷、水晶冻、蟹黄饺……这就是妳花了一整天在灶房所做出的成果?」他咬牙切齿地质问。

「是啊!」阮曼如热切地头,一点都没察觉他发青的脸色。

「妳够了吧!」他挑起眉,狠狠地搥上桌面,桌上的食物霎时被震得一片狠藉。

他朝她逼近,两臂伸直,直到把她圈困在墙面和他之间。

「这就是你在义民庄里做的事吗?我警告过你,别在庄里撒泼,你说过什幺要在庄里帮忙,结果你做了什幺?事实证明你只不过是把这儿的工作当儿戏。快滚回阮家去,我可没空陪你玩这种小孩儿的把戏!」

曼如张大了双眼。

儿戏?他竟敢说她这几日来的努力是儿戏!?

这十多天来,她忍受着众人的讥讽嘲弄,每天在灶房里被整的死去活来,她那幺用心地关心着每个人的需要,费尽心力去讨每个人欢心。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开始接受她、喜欢她了。

这一切他或许都不知道,但他若有心,又怎会看不出她白嫩的手已是伤痕累累,她的脾气不再娇纵蛮横,庄里的人也渐渐地不再排斥她了,这一切的一切他却视而不见……

一句「儿戏」就抹煞了她所有的努力!

「你怎能说这种话!?」她再也忍不住朝他怒吼,屈辱的泪凝在眼眶。

「该死!我为你做了那幺多!你怎能这样看轻我?你怎能!」她发狂似地槌打着他的胸膛,几日来的委屈一泄而出。

季凌阳任由她细碎的拳打在身上,脸上的冰寒愈盛。

「你闹够了吧!?」他终于忍不住吼道,攫住她犹自挣扎不休的粉拳。

「闹够了?是啊!我闹够了,你放心,我再也不会来烦你了,这样你满意了吧!」曼如一跺脚,甩开他的箝制,转身就要走。

「你说再也不会来烦我是什幺意思!?」他一把将她扯回来,重锁回怀里。

不知怎地,她的语气竟令他无来由的怒火中烧及一丝的心慌。

奇怪了,他不是恨不得赶快摆脱她吗?

「你听不懂?我承认是我自己自作多情,现在我不会再蠢下去了,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这下你开心了吧!」曼如气极,委屈地哭喊,在他怀中奋力地挣扎着。

「自作多情」?那是什幺意思?季凌阳的心猛地一跳。

她丰腴的身子在他怀中扭动着,清甜的体香搅乱季凌阳的理智,最糟的是——他竟然发现自己已全身灼热疼痛不已。

「别乱动,该死的!」他诅咒着,将她压倒在墙上,全身紧贴着想压制她的挣扎。可他没想到这姿势令他的欲火更加狂烧,她浑圆的胸脯贴着他结实的肌肉,他的下腹感受到她双腿间不可思议的柔软,而这几乎把他给逼疯了……

纯真的曼如根本没察觉季凌阳的异样。

「放开我啦!」她快不能呼吸了。

他称稍退开上半身,气息微喘地瞪着她。

曼如让他瞧得红透了脸,这才稍稍感觉到他们之间异样的气氛。

白嫩粉颊上的两朵红云魅惑了季凌阳,他忍不住抬手轻轻抚过她的唇。

「你喜欢我,是吗?」他专注地低头望着她,语气似玩笑,又似认真,让人捉摸不定。

曼如只觉得火热的羞耻感在胸臆间炸开。他……他竟然这样取笑她!

「才不呢!我才不喜欢你呢!」她当然要这幺说!

他也不点破她的谎言,只用一双自信深黝的眸子瞅得她浑身不自在。

怎幺她从来不知道他也有如此邪气的一面。

「放开我!」她咬牙切齿地吼道。

他回她一个狂肆的笑,怱地俯下身吻住她的唇。

那吻是轻佻、是需索、是霸道的掠夺……不容拒绝的……

曼如身子一软,竟不自觉地瘫靠在他怀中。

「还说不喜欢我吗?」良久,他才放开她,黑眸嘲谑地锁紧了她。

她能说什幺?不是早就交付真心了吗?是自己太傻啊!

她垂头不语,闷闷地生自己的气,泪水早已满眶。

「妳哭了,为什幺?」他困惑地皱眉,眸中的戏谑消失。他抬起她尖细的下颚,强迫她要正视他。

她注视他,揪荖心,一字一句地哽声开口:「那你呢?可有一点点喜欢我、一点点在乎我……」她已全然的拋下所有尊严、矜持。 手机用户访问:m.hebao.net

他的眼冷了下来,淡漠的表情是如此遥远……如此残酷………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她明白了,纵使他不说……

曼如微微推开他,在两人之间设下距离。

「我回去了。」她淡淡地说,表情平静的看不出一丝情绪起伏。

「爹明日就回府了,以后,我可能没办法再来了。很抱歉,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说完,她转身昂首的走出他的怀抱。

「我会再见到你吗?」他突然在她身后开口。

她没回头,握着门框的手倏地收紧。天知道她必须花费多少力气,才能阻止自己回头。

「我会去找你的。」在他会意过来之前,他已脱口而出。

曼如身子一晃,蓦然回首,对上那双俊朗含笑的眸子……

果不其然地,在阮存富回府后,城里各种不堪入耳的谣言传人他耳里。他立刻气愤地把曼如狠狠训诫一顿之后,将她禁足在芷兰斋中。

这回任曼如再怎幺苦苦哀求都没用了。

「爹!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曼如用力敲打着房门,可是她已经哭喊了一个时辰,却还是一点回应也没有,她不禁气得踢了那厚厚的门板一脚。

「好痛!」她疼得眼泪直流。

「小姐,你怎幺了?」

门外传来小翠紧张的呼喊。

「小翠!?」曼如高兴得跳起来。「快放我出去!」

「不成哪!老爷会杀了我的。」小翠压低了声音道。

「死小翠,连妳也不帮我!可恶!」曼如感到绝望,不由得哭了起来。

「小姐,别难过……再过几日,老爷一定会放了妳的……」

小翠断断续续地安慰她,可是曼如已经听不下去了,她干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小姐……小姐……」屋外仍有小翠焦急的呼唤。

也不知哭了多久,一整天的绝食抗争加上痛哭一场,渐渐地,曼如的双眼变得沉重,最后终于不敌疲劳的坐在地上,昏睡过去。

曼如在半夜醒过来,觉得又冻又饿。

是了,她想起她在门前睡着了。

可是不对啊!她怎会好端端地躺在自个儿的床上?难道她会梦游?

她打了个寒颤,伸手在黑暗中想拉起被子,却无意中触到一只温热的大手。她本能地抽回手,同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该死!」季凌阳诅咒了一声,情急之下,整个人压在曼如身上。曼如的惊恐更甚,正准备大喊救命,一个粗暴的吻断然地堵住她的嘴。

曼如心漏跳了一拍,立刻认出那名攻击者的气味和感觉。原本推拒的手改为勾住他的颈项,主动献出自己温暖的唇办,身子柔顺地紧倚着他。

「该死。」这回他的诅咒却近似喘息。她凹凸有致的身于紧贴着他,而他的身体则嵌在她的双腿之间,那狂猛的情潮迅速地蔓延开来。

「你都是这样欢迎一个夜半的入侵者的吗?」他粗嘎地逸出一声恼怒的呻吟。

曼如身子一僵,羞愤地推开他。

「你来做什吗?」

好在黑暗隐藏了她涨红的双颊,否则曼如真不知该怎幺面对他。

「我自己也很怀疑。」季凌阳唇边浮起一个苦笑。

是啊!他来做什幺呢!?

这几日没有见到她,耳边没听到她叽叽喳喳的声音,他怎幺会觉得那幺不自在?

「你怎幺进来的?」为掩饰狂跳不已的心脏,曼如只好随便找话说。

「窗子。」他闷闷地说,没解释太多,还沉浸在对自己的恼怒中。

他为了她爬窗子?曼如感到一阵暖流拂过心田,好不容易稍稍平缓的心脏又猛烈地跳动起来。

季凌阳在黑暗中无法看清曼如的表情,但却敏锐地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和微微的轻颤。软玉温香在抱,他的心不由得一荡,缓缓地爱抚着他梦想许久的温润娇躯。

「你——」曼如颤声呢喃。

从未让人碰触过的身子在他熟练的抚触下颤抖不休。

「你好甜……」他眷恋地将唇舌埋入她光滑细致的颈项,一双大手解开她的衣襟,迫不及待地探入其中、火热的指尖揑住粉红的蓓蕾,挑逗地揉搓起来……

「呃……」曼如知道自己该拒绝,可是身子却似有自己的意识,瘫软地任由他抚弄。

「小姐!小姐!」门外急促的拍门声打断了房里亲昵暧昧的气氛。

「小姐你怎幺了?」

是小翠听到方才曼如的尖叫声,赶紧跑来怕她发生了什幺事。

「没什幺,我只是……作了个恶梦!你回去歇着吧,我没事。」曼如急急地想把小翠赶走,她不敢想象若让人发现季凌阳在她床上……天!

「那我回去了,小姐好好歇着吧。」睡眼惺忪的小翠不疑有他,转身回房睡回笼觉了。

房里的气氛被她这一打断,立即变得很尴尬。

曼如感觉胸前一凉,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襟竞已敞开。

她脸孔晕红的赶紧拉紧了衣襟,包裹住自己的身子。

季凌阳僵着身子撑起身,缓缓地退开,深吸一口气低声道。

「我走了。」

「等一下。」曼如急急地自床上爬起来,拉住他的手。

「你还会不会来看我?」她可怜兮兮地仰首问他。

季凌阳神色一黯。微微点了点头,就转身悄然地离去了。

那之后的每一夜,他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房中。

多半时候他们只是聊聊天,不再有那晚擦枪走火的亲昵举动。曼如其实松了口气,因为纵使她再喜欢他,对男女之事,还是有着莫名的恐惧。

这夜他们聊起庄里的人。

「沈大娘她们最近怎样?她儿子的病好点没?需不需要我再拿些人参给她?」

「你为什幺对他们这幺关心,他们不是常欺负你吗?」季凌阳皱着眉。

他没说出来并不表示他不知道她在庄里受了多大的委屈。至于她为什幺甘愿在庄里吃苦受罪还甘之如饴,他则不太愿意去深入探讨。

「她们只是对我有点误会啦,不过现在没事了,我很喜欢沈大娘呢!她看起来很凶,其实心地很善良的。」

季凌阳没有料到曼如会这幺——他实在不想说「单蠢」,只能说「容易相信别人」了。她就像活在温室里娇贵的花朵,把每个人都当成是好人。

她根本不曾想过会有人可能存心去伤害她——就像他。

季凌阳连忙制止自己的不忍之心。

他是怎幺回事?眼前这个以一双纯洁、善良的大眼凝睇着他的女人,可是他最痛恨之人的亲生女儿。

该不会是他在朝夕相处间不自觉地爱上她了吧!?

这个念头让他惊骇,他怎幺会……

但他怎幺解释自己每晚来到她房里的荒谬举止?

「凌阳!?」

曼如不知他内心翻搅着的复杂情绪,只是单纯地忧心着他愈皱愈紧的眉心。

「我要走了!」他忽地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转头朝房门步去。

「你怎幺了?是不是我说错话惹你生气了?」曼如顾不得尊严,心慌意乱地挡在他身前。

「我以后不会再来了。」他面无表情地注视她,旋即掉头离去。

凌阳走后许久,曼如仍呆立在空荡荡的房内。

到底,她做错了什吗?

她再也见不到他了吗?为什幺他能这幺绝情地说走就走?难道这段日子的相处,他始终无动于哀?

到底,在他心中,她算什幺?

曼如颓然地跪坐在地上,泪水再也抑不住的狂流下来……

三天过去了,他果然没有再来。

这夜,她照例坐在床前——等他。夜已深,窗外寒风飒飒。

他没有来。

小翠站在曼如的闺房门外,看见房中灯火明亮。

「小姐,这幺晚了,您该歇息了。」她打开房门,却见曼如神容憔悴的模样。

「我还不累,你先下去休息吧!」她抬起头,给了小翠一抹虚弱的微笑。

小翠叹口气,她不是不明白小姐在等什幺。

这幺多天了,季庄主夜闯小姐闺房的事早在仆人之间传了开来。

而小姐还傻傻地等他,丝毫不知外面的传言已多伤人……

「小姐您别再这样等下去了,你的身子会撑不住的。」小翠真的不忍见小姐再这幺伤害自己了。

「他会来的,他不可能不知道我在等他。」曼如撑起一个坚强的笑容,她必须说服自己相信他。

「小姐——」小翠摇头,为曼如的偏执和傻气而心疼。

「他不会来的。」她终于狠下心说道。

「妳怎幺知道?」曼如倏地抬眼。「是不是他出了什幺事?」她急了,害怕季凌阳是否出了意外。

「不是!不是!他好好的,根本没事,这几日他没来。听说……听说他…他……」小翠涨红了脸,今日听到的传言是如此的不堪,她怎幺说得出口。

「他怎幺了?」

「季凌阳他——他住在花月楼里!」小翠终于一鼓作气地说出来。

曼如的小脸倏地刷白。「花月楼……那是什幺地方?」

「那是城里最有名的妓院,我听说三天前季庄主包下那儿最著名的伶妓诗诗,这三天,他全在那儿过夜……」

曼如缄默了,一双迷蒙的双眸无言地凝向虚空……

「小姐,你错看他了,他并非你想象的那幺好,要不,他怎会——此糟蹋你的名节后,又大张旗鼓的去嫖妓,这明明是在公然的羞辱你,现在全城都传说季庄主抛弃了你,有了新欢,他根本不值得你倾心相许啊!」小翠说得激动不已。

「我不信……不可能……」曼如喃喃低语,惶惶的心再也找不到出口。

「小姐,别再陷下去了,忘了他吧。」

曼如没回答,垂下了头,用力咬着唇办。似在思考着什幺……

「忘了他吧,小姐,你一向是那幺的无忧快乐,然而在识得他之后却只有伤心忧郁,别再想他了,小姐,以你的条件多的是王侯公子等着要娶你为妻,你又何必……」小翠一古脑儿地说出积压在她心中的话……

「别说了!」阮曼如开口打断她的话,抬起了头,眼中多了份坚决。

「小姐……」

小翠万万想不到阮曼如竟直直的往外走去!

「您要去哪?」她及时捉住曼如的手。

「我要去找他,我要问清楚。」曼如望着小翠的脸充满不容反驳的决心。

「什幺?那……那怎幺成!?」小翠大叫,找他?天哪!小姐该不会是想……

小翠怔仲间曼如早已甩开她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不!小姐,等等我啊!」小翠追了上去。

天哪!这下子怎幺得了!?

4-5

第四章

花月楼,杭州城里最负盛名的青楼,传言中揽尽全天下最美艳女子之楼坊。

而其中,以今年的花魁诗诗最能颠倒众生。

三天来,花月楼的名号更是传得响亮。只因向来冷静睿智、不近女色的义民庄庄主竟迷恋上花魁诗诗,甚至还抛下义民庄的大小事务,在诗诗房里整整待了三天。

这下子所有人莫不对诗诗感到莫大的好奇。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绝色佳丽能掳获本城最英挺俊朗的季庄主,甚至让他甘愿放弃杭州城的首富阮家大小姐。

花月楼内,无数的名流公子、豪门显贵等待终日,只为能见诗诗一面。

而花魁诗诗的揽月小筑却始终只为一人开启,那就是季庄主。

季凌阳躺在宽大的四柱大床上,他身侧的温暖胴体捱近了他,丰满滑嫩的身子轻轻摩赠着他,灵巧的舌尖,贪婪地在他的脸上轻舔细吮。

「够了。」他皱紧了眉,推开她。

诗诗抬起头,望见他眸中的厌恶与不耐,不由得咬着下唇,水眸泛起泪光。

「庄主不喜欢诗诗服侍您吗?」

季凌阳闷哼了声,甩下她的身子,起身着装。

诗诗渴望地望着他结实有力的身躯,委屈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三天前,她曾经幻想自己是唯一能让这位俊朗多金的男子动心的女人。而三天后,她却只剩下满满的失望——他根本一点也不在意她。

季凌阳没理会诗诗,独自坐在桌前喝着闷酒。热辣的酒液并没有除去他内心的烦燥不安,他对诗诗的挑逗愈来愈感到不耐烦。没错,她是最好的情人,外表具有空灵的美,内在却是个热情如火的女人。

他以为他绝对可以从她身上得到他想要的。

可事实证明不然,和诗诗在一起感觉只有空虚和纯然兽性的发泄。

他的脑海中仍然不时地浮现一个娇俏绝丽的容颜……

「该死!」他暗咒。为什幺又想起她?他发誓要将她逐出心田的,为什幺总是忘不了?那个任性倔强的女娃怎能跟成熟娇媚的诗诗相比呢?

他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酒,丝毫没发觉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立在他面前。

「季庄主好享受啊——」季凌阳猛拾眼,一个面貌英挺,眉宇间却略带轻佻的年轻男子正斜倚在桌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来做什吗?」他没好气地低吼。下悦的目光对上莫允凡,一个他相交十二年的好友。

十二年前,季家遭逢大变。季凌阳带着幼小的妹妹,身无分文,只能以行乞为生,幸有莫家收容了他们。莫允凡之父见季凌阳资质不差,将他视如己出,让他与莫允凡一同习字练武。

成年后的季凌阳,果然不负众望,不但文釆武功略胜一筹,处事之精明更十倍于莫允凡。莫家在江南一带的事业,渐渐地交由季凌阳掌理,多年来他将莫家的事业版图扩大五倍不止。

而莫允凡一点也不在意其父对季凌阳的器重,反而乐得轻松,自愿在季凌阳之下做些他自认为「有趣」的事。

谁也不知道二年前设立了义民庄的季大善人,其实是江南首富莫家的主事。

「诗诗,你退下。」季凌阳头也不回,冷冷地命令。

诗诗见他决绝冷酷的态度,心中一酸,可毕竟在红尘打滚多年,识得人的脸色,只得黯然离去。

莫允凡将诗诗的哀怨看在眼中,回首对季凌阳讽笑道:

「怎幺?我还以为这回你终于动了凡心,看来,你根本不把杭州第一名妓看在眼里,那可就奇了,怎幺你还整天在这里瞎混?」

季凌阳冷冷地回视莫允凡。

「不关你的事。」他根本不屑响应莫允凡的嘲讽。

莫允凡咋咋舌。「啧!啧!火气这样大。我还以为三天够你消火的了,看来好象还不够嘛!怎样,诗诗姑娘不够销魂啊?还是你心里另有别人?」

「你说够了没有!」季凌阳浑身一震,锐目一瞇,用杀人般的目光狠狠的瞪着莫允凡。「我没空听你在这儿废话!」

莫允凡面对着季凌阳的怒气,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皮皮地一笑。

「别急嘛,老朋友听听心事,有什幺关系?」

「莫、允、凡——」季凌阳放轻了语调,语气却冰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好!好!好!谈正事。」开玩笑,会闹出人命的事,他莫允凡可不会笨得去干。

「丝农那方面没问题。今年我们以高出一成的价格收购,再加上你季大善人的大名,全部的收成全进了莫家货仓。这阮存富去年和江南织造宋大人签下了合同,这会儿交不出货来,嘿,有他好看的了。」

「刘知府那方面呢?」季凌阳问。

「那个贪官,可让我们捉住把柄,这回他收贿贪渎的事可让我们拿到证据。刑部那边我们已经打点过了,这次他是死定了。现在他可说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了阮家?」莫允凡一脸得意。

季凌阳平静无波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兴奋的神采。

「怎幺?这样你还不满意?喔,对了!我忘了。除了阮存富,还有他那个宝贝女儿,阮大小姐。不过这不成问题啊,你不是早就把人家给吃了吗?啧啧,真够狠哪!为了报仇,连这种坏人名节、玷污闺女的事都做得出来,真是……」莫允凡煞有其事地摇头叹息,戏谑的眼光却泄露出一抹捉弄。

「我什幺都没做!」季凌阳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说。

「什幺都没做就闹得满城风雨了,要真『做』了,那还得了!」他闻言更乐了。

「她硬要缠着我,干我什幺事。」冷冽无情之语足以令人胆寒。

「这幺冷血?」莫允凡啧声道。「难道你当真一点都不动心?阮大小姐这样的绝世美女死心塌地对待你,当真一点也感动不了你?如果你当真不动心,又何苦强忍情欲

每晚对着软玉温香,却又不敢动手,偏要来这风月场所发泄。真的没有一丝疼惜,你会到口的肥肉不吃?你明明是太在乎她了,才不忍真的伤她,不是吗?」他越说越起劲,季凌阳的脸色也益发难看。

「当然没有。」敢情是捋虎须捋上瘾了,莫允凡不怕死的继续说下去。「你明明已经喜欢上人家了,还装!这下可好了,我看你的仇也别报了,干脆仇家变亲家,这下皆大欢喜,岂不更好……」

「住嘴!」季凌阳吼道,额头浮现的青筋和紧绷的下巴显示他正处于狂怒的状态。

「怎幺?恼羞成怒了,是不是让我说对了啊?」莫允凡不但不畏惧于季凌阳杀人的目光,反而开怀大笑。

「该死!我不在乎她,她不过是我手下的一颗棋子,我恨阮家,就连她,也不可能放过!」他吼道,似乎也在说服着自己。

「是吗?那好极了!」他不怀好意地一笑,目光瞥向楼下。「你的『棋子』来找你了。」

「什幺!?」季凌阳霍地起身,冲出门外。

他无法相信自己所见!阮曼如竟然就站在花厅!

「我要找季凌阳!放我进去!」

她纤细柔弱的身子直挺挺地伫立在人群之中,骄傲的目光扫视一室的男男女女,她螓首昂然的高举,慑人的气势宛如高贵的女王。

「阮大小姐,这儿可不是你这种大家闺秀能来的。」老鸨震慑于阮曼如的气势也只能尴尬地讪笑。

「我不管,让我见季凌阳,我有话问他。」

「阮小姐何必一定要见季庄主呢?季庄主既然不懂得怜香惜玉,倒不如让在下代替他来好好的疼你。」粗里粗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曼如缓缓地望向那人。

她一点也不喜欢站在她面前对着她笑的男人,那人满面通红,一望便知是个色急攻心的醉汉。

「走开!」她冷冷地回道。

那人不退反进,朝她绽开一个狰狞的yín笑。

「何必假正经,全杭州城哪个不知道阮大小姐作风豪放,这样吧,让在下见识一下妳的浪荡模样。」说着他伸手抓住她的纤纤藕臂。

「拿开你的手。」她冰冷的命令。

「别装了,到这儿来的女人就是要陪男人的,来,过来让大爷爽一下。」醉汉睁大眼,继而咧嘴笑着,更用力地扯住她的手。

人群开始聚在他们周围,个个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冷眼旁观。

「放开我!」曼如咬牙说,极力克制着狂烈的怒气。

「放开你?可以啊,来,亲个嘴儿,求求我,大爷一高兴,就放了你。」那男人狞笑着,张开一口泛黄的牙,往曼如细致的脸蛋儿靠近。

「我警告你,你敢碰我的话,我就……」曼如怒声恫吓。

「就怎样?叫季庄主来救你吗?别傻了,他早玩腻你了,他现在正和诗诗打得火热哪!不如让我来陪你吧!」他轻蔑地一笑,一个用力,将她扯进怀中。

顿时一阵令人作呕的酒气袭上曼如,四周放肆的嘲笑声更加添了曼如的的怒气,她在那男人怀中激烈地挣扎。

「放开——」她还没叫完,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

她睁大了眼,看着前一秒还抱着她的男人像布袋般的飞出大厅,继之是一声如猪般的哀嚎……

一抬眼,她终于看清了救她的人——

「凌——」她几乎要因释然而虚脱了,他再次救了她,她安全了。

「你该死的在这里做什幺?」他暴怒的吼声震断了她开口欲言的话。

「我——」

他显然不打算让她把话说完,粗鲁地扯住她的手,把她拖上楼去,用力地将她甩进房门后,他砰一声关上门,回过头,用一双足以杀人的怒眸瞪着她。

「你究竟在搞什幺鬼!」他捉住她细瘦的双肩,发狂似地摇晃着她。

一想到刚才那男人竟用那双脏手碰了她,他就无可抑遏地怒气勃发,更可恶的是,她竟然让自己陷入这种危险之中!

「我、我想来……找你……」她被他晃得头昏脑胀,只能断断续续地说着。

他的动作骤停,怒目瞪着她。

「这不是妳该来的地方。」他的声音隐含着可怕的努气。

「为什幺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她挑衅地喊回去。

「为什幺?」他眸瞳一沈,冷鸷的面容透出一丝残酷。

「诗诗,进来!」他忽地吼了声。一个娇媚柔美、风情万种的女人立时应声进入。

季凌阳将那女人用力的扯入怀中。

「想知道为什幺吗?」他怒视着她骤然惨白的小脸,一手残暴地扯开诗诗的衣襟,狂肆地揉搓那团白皙的浑圆。

「呃……」诗诗在季凌阳强烈狂放的攻势下,逸出阵阵难耐的娇吟。

曼如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心碎欲裂。她想逃,想抹去那令人痛绝的画面,可双腿却如千斤巨石,怎幺也无法移动,只能傻傻地看着他……

「怎幺?还不走?难道要看我与女人相好?」他冷讥道。

曼如的身子一颤,被他残冷的话语给慑住。

季凌阳狞笑,脸上却隐现不忍的情绪。她脸上悲恸的表情撼动他的心,但他必须努力克制自己想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再一会儿,只要再一会儿,他相信他就可以将她逼退……再一会儿,她就会断了对他的爱恋纠缠,他的心就能再回复以往的平静……只要再一会儿……

他蓦地动手撕裂诗诗的薄纱,低头用力的含住那粉红诱人的尖端,急切地吸吮挑逗起来……

曼如的脸色愈来愈青白,泪水无声地滚落眼眶。

她无法逃避,明知他是蓄意羞辱,但奉上的真心早已无法收回。

没有后路了吧?只有义无反顾地赌上一切……

「我爱你!」一句幽怨微弱的告白逸出她的唇畔。

季凌阳如遭电殛般的猛然一窒,一抬眼,对上她那双哀痛欲绝,却澄明透澈的眼眸。

「我爱你!」她坚定平静地开口,固执地勇敢面对他。

季凌阳一震,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此刻昂首站立在他面前的模样有多美。

「该死!妳就是不懂什幺叫放弃吗?」她诅咒她,也诅咒自己莫名的心绪。

他输了!输在她的坚持,她的勇气──

「出去!」他霍然将诗诗丰满的身子推离。

「公子?」诗诗一脸错愕,滚烫的身子犹自轻颤不已。

她的视线流连在季凌阳和阮曼如之间,那两人一动他不动地对视着彼此,流窜在两人之间的情意是如此的浓烈。

原来自己只不过是一对情人之间赌气的道具。

诗诗黯然垂首,悄悄地退出门外。

「过来!」季凌阳瞪着曼如,不悦地低吼道。

她听出了他语调中的怒气,却难抑心中的兴奋。

她赢了,是吗?他赶走了那女人,留下她。

季凌阳脸上的yīn惊更甚,她眸中闪动的胜利光芒刺痛了他的眼。

是啊!他是被她的固执打败了,但她真的有必要那幺得意吗?

「过来!」他粗声吼道,一把将她扯进怀中。

曼如让他压在炕上,一双纤手抵在他因怒气而喘息的结实胸膛,感受着他的愤怒,一抹娇媚的笑却在她柔美的唇畔绽开……

「该死的女人,还笑!」他不满地吼道。攫住她的小嘴想熨平那勾扯他心的笑靥。

这不是他第一次吻她,但这个吻却带着深沉得几乎是绝望的情意,似承诺、似宣誓……等他终于放开她时,两人都不由得沉重地喘息着。

季凌阳将灼热的唇抵在她的发间,因强忍欲望而微微颤抖着。

「赶走了我的女人,看你要如何补偿我。」他嘎声调笑,深沉的眼底却泄露出复杂的情思。

曼如埋在他胸膛的小脸蓦地烧红,天真的她隐约了悟他的意念,想到他要在她身上做和刚才所见的那种事,她全身不禁抖颤不休。

「我……不……」他的大手轻悄地抚上她的胸脯,曼如不由地深吸口气,害怕极了那陌生的灼热骚动。

「害怕吗?」

曼如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睁着一双迷蒙的大眼无助地瞅着他。

她知道自己逃不开了。打从相遇的那一天开始,她的心就全系在他身上,他要的话,她又怎会不给呢?

她颤抖的柔荑抚上他肌肉纠结的肩头,感受他浓郁的男性气息。再也禁不住意乱情迷,将柔软的身子贴上他,无言的邀请……

季凌阳胸口一热,将她的身子紧紧缠住,爆发的情欲就要宣泄而出……

「我爱你!」曼如微闭上眼,迷蒙地低喊。

季凌阳一震,微微抬高上身。充血的眼眸对上她那张全然奉献的无助娇颜。

「凌阳?」感受到他僵硬的停顿,她星眸不解地微张。

他没说什幺,反身抱紧了她,硬生生地压下火热的欲望。

他不能占有她!该死的!纵使那几乎像杀了他一样难受。

他知道若他做了,她将会恨他……终有一天,她会恨他。

而这个念头……竟令他不寒而栗……

阮府

「你说什吗?有人在暗中收购丝绸?」

「是的,听说这几日义民庄的人,用高于市价一成的价格收购今年的收成。有好几个佃农已经私下同意了,其它的人也都跃跃欲试,看来要出乱子了。」阮府总管徐成向阮存富报告着近来不甚明朗的情况。

「义民庄?是那个叫季凌阳的小子?」阮存富肥胖的身躯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是!」徐成垂首应道。大小姐和那季庄主问的暧昧情事早已传得满城风雨,这下子季凌阳又冲着老爷来,摆明了要阮家下不了台。他知道老爷一定气炸了。这会儿,他可不想成为无辜的炮灰啊!

「可恶!那小子是什幺来历,敢跟我作对!?」阮存富一掌拍在桌上,怒气腾腾瞪着徐成。

「这……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三年前季庄主在东村设了义民庄,专门收留贫苦无依的人家,不但如此,他还时常赈灾捐款,也不曾听闻他从事什幺营利,奇怪的是他的财力似乎源源不绝!」

「难不成他会比我有钱!?」阮存富不悦地皱紧眉头,他不服气,那季凌阳明明只是个毛头小子。

「这……」徐成很想点头,但看见主子的脸色,又硬生生的压了下来。

「我倒是听厨房管事说过,似乎季凌阳原本是杭州人士……」徐成赶忙提供情报。移转主子的注意力。

「是吗?」

「是!不只如此,他和您……这……还有点过节……」徐成忧心道。

「怎幺回事?」

徐成尴尬地笑了笑。「季家原本是城里的丝农,十二年前,因为拒绝将收成交给我们,您让知府大人把季家男主人抓了起来……」

「那又如何,只要他们听话,不就放人了。」阮存富嗤道。

「这……人是放了……」徐成咕哝着。「可却给整死了。」

「死了便死了,人是在牢里出的事,难道还怪在我头上?」阮存富不耐烦地挥手道。

「可季家可不这幺想哪!当晚他们一家就引火自焚而家毁人亡了,只剩季凌阳和季琳两个小孩逃了出来!」

阮存富一怔。「那……那又如何……又不是我要他们去死的……」他不悦地嗫嚅,心下却有了一些不安的预感。

「但季凌阳可不这幺想哪……」徐成低下头,喃喃道。

阮存富瞪着徐成,不知怎地,脑中怱地掠过一个景象,他记起在十二年前,似乎有个小男孩带着怨恨的眸光瞪视着他,鲜血汩汩地自他的额头往下流。

是他吗?

阮存富的身子窜过一阵寒颤。

「小姐呢?」他心慌的记起曼如对季凌阳的迷恋。

「小……小姐……」徐成困难地咽了口口水 。

「我问你小姐在哪!?」阮存富不耐烦地吼道。

这叫他怎幺开口呢?小姐昨夜大闹花月楼,堂堂一个姑娘家竟然在勾栏院里待了一夜,这事儿早就传得人尽皆知。这……实在是……难以启齿啊!

「去叫小姐过来—」阮存富吼道。

「老爷……这……」徐成为难地低下头,叫他怎幺去找小姐哪!这下子她恐怕还在花月楼哪——

他正感绝望时,一抹娇俏的身影飞进了大厅。

「爹!」阮曼如嗲声的偎进阮存富怀里。

阮存富望着怀中柔美俏丽的女儿,一股骄傲爱怜的心情油然而生,压下了到口的责备,软声问:「到哪儿去了?」

阮曼如微微一僵,不动声色地将头埋在爹的胸前,掩饰着突如其来的心虚。

爹应该还不知道昨夜她偷溜出府的事吧?虽然她和凌阳之间还是清清白白的,但她很清楚别人可不会这幺想,尤其是爹,他恐怕会气炸的……

「爹找女儿有什幺事?」她俏脸微扬,试探地问。

「我不许你再和季凌阳有任何瓜葛。」阮存富板起脸训道。

「为什吗?他不但心地好,学识、武功样样精通,是个难得的人材,女儿和他交往,为什幺爹要反对?」曼如下意识为心上人辩护。

「交往?」阮存富气急败坏地问。「你究竟和他到了什幺程度!?」

「爹您想到哪去了?」曼如蓦地脸红。「人家……季公子是正人君子。」经过昨夜,她对他的仰慕更添几分。

「正人君子?女儿,你别被那个人骗了,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他根本是存心不良、别有居心。」

「不可能!」阮曼如挣脱父亲的怀抱,坚决地否认。「你不能这样说他,你不了解他,又怎能妄下评论?」

「我了解他!我知道他的计谋,他一心要把我们阮家搞垮,他不但要毁了我,连你也不会放过!」

「他没有理由要这幺做!」曼如瞪大了眼,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指控。

「他有!妳不知道他……」阮存富倏地住口,他怎能在女儿面前承认自己当年所犯的罪行。

「爹!你误会他了。」曼如见他不语,柔声道:「他从来没有骗过我,更没有勾引我,是女儿自己喜欢上他,是我缠着他,我爱他……」

「妳说什吗?」阮存富闻言全身一震。

「是我缠着他不放,我爱他!」曼如不顾一切地说出来。

「你!……你!」他顿时气急攻心,指着曼如的手颤抖着。

「爹!求你成全女儿!」曼如跪了下来,为了季凌阳,她愿做任何事……

「你这不孝女!」

一阵天旋地转,阮存富肥胖的身子抖动了几下,终于沉入黑暗之中……

阮曼如站在季琳房门前,咬牙犹豫着。

「你站在那儿做什幺?还不进来?」季琳冷冷的声音传来。曼如一怔,知道再无退路,吸了口气推开房门。

「我要你带的东西呢?」季琳瞄了曼如一眼,倨傲地说。

「嗯!」曼如颤抖的手自怀里抽出一迭厚厚的文件。

季琳接过文件,眸中闪过一丝得意。

「你确定这是季大哥要的?」曼如不确定地问。

「是啊!」季琳将手中的地契仔细地锁入箱内,转身面对阮曼如时,脸上是一片的平静。

「哥哥生意失败,急需要银子周转,有了这些地契,他就有救了,你也不希望见他失意落魄的,不是吗?」

「他为何不当面告诉我呢?」曼如眉头轻皱。「他应该知道我会帮他的。」

「别说笑了,我大哥是何等骄傲之人,要他去求一个弱女子,那简直是要他的命。」

「是啊……」曼如点点头,心下再无疑惑。

「那幺别告诉他是我将这批地契给了他的,等他的生意上了轨道,再将这批地契还回去好了。」

「大哥有妳这等的红粉知己,真是幸运哪!」季琳讥道。

曼如听不出她话中隐含的讥刺,微微地红了脸。

「我……我只希望他好……」曼如面对季琳,忽觉自己的坦言有些尴尬。

「我……先回去了。」她恍惚地转过身要走。

「你将阮家地契交给季家之事,你爹可知?」季琳怱道。

曼如身子一僵。

「不!爹这几日身子不舒服,我没让他知道。」曼如忧心道。自那日的争吵后,爹就病倒了,一思及此,她的内心就充满罪恶感。

「很好,非常好!」季琳冷笑。

阮曼如蓦然回首,季琳眼中的狂肆竟令她心悸。

是她多心了吗?

那抹邪光迅速掠去,季琳又回复她一贯平淡的神色。

「我回去了。」曼如茫然道。

也许真是她看错了。

她惶惶然地步出季琳的闺房:心里却多了丝不踏实……

季凌阳伏首文案之中,书房门被猛然推开。

「我说过不许任何人打扰的。」他不悦地皱眉,抬首望着季琳。

「哥,你瞧这是什幺?」季琳眸中闪着兴奋的光芒,不顾季凌阳冷峻的神色,将一迭文件放在他桌上。

「你是怎幺得到这些地契的?」他瞄了眼那些文件。但季凌阳丝毫没有感受到季琳高亢的情绪,反而沉下了脸。

「你偷来的?」他厉声道。

「偷?我哪用得着偷。」季琳难掩得意地笑了。「自然有人会双手奉上。」

「妳说什幺?这是怎幺回事?」他霍然拍案站立,心中掠过一丝不安。

季琳凝视着一抹讥笑,无畏地对上季凌阳严厉的眸光。

「不就是那个蠢女人吗?她对你可真是一往情深哪,为了你,什幺都敢做。阮家出了这种败家女,合该是气数尽了。」

季凌阳铁青着脸,无来由地对季琳刻薄的批评曼如而感到愤怒至极。

「把这些地契退回去!」他命令道。

「为什幺?」季琳不可置信地喊着。「这不是十几年来我们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一切吗?」

季凌阳寒下脸,沉声道:

「我是要搞垮阮家,但不是用这种下流的方式!」

「下流?你竟然说我下流?」季琳怒不可遏。「你敢说你不是处心积虑地在勾引阮曼如,你敢说你不是计画好了让她对你迷恋沉醉,藉此来打击阮存富、来夺取阮家的财产?如今阮曼如如你所愿地对你死心塌地了,你竟然说我下流?」

「我、从、来、没、有、计、画、这、一、切!」季凌阳狠狠地拍上身前的桧木桌子,高张的怒气让他面目狰狞。

「你没有?」季琳一怔,随即会意地绽出讽笑。「那幺是阮大小姐自己下贱了!?哈!果真不知耻。」

「不许这幺说她!」他大吼,双拳紧握在身畔,以免失手掐死自己的妹妹。

「为什幺?」她不服。「全城的人都知道的丑事,为什幺我不能说?」季琳星眸一眯,审视着季凌阳眼中的愤怒,怱地闪过一个念头——

「你心疼她了?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她了吧?」她惊恐地大喊。

季凌阳狼狈地避开她的视线,这个举动令她更确定了自己的猜疑。

「你怎幺可以!?」她捉住他的手猛摇晃着。「你不可以忘了爹娘是怎幺死的,季家一家六口是阮家害死的,你不可以喜欢上阮家的女儿,不可以!」

「我没忘!」季凌阳甩脱她的手,别过脸僵着声道。

他怎幺可能忘?至今他都还清楚记得那夜的热焰,记得娘眼中的无助绝望,记得空气中传来的欲呕的焦尸味……

「我不可能喜欢她。」他咬紧了牙关说道。

李琳审视他,良久……不语……

真的吗?为何他眼中镌刻的伤痛令她如此不安……

「季琳!你确定真的要这幺做吗?」

黑夜包围了整个义民庄,一片寂静之中,有二个疾奔的身影迅速地朝马厩移动。

两人在马房的一处站定。

划开的火石照亮女子绝丽的脸庞,坚定抿紧的唇办显示她不可动摇的决心。

「别!」莫允凡攫住她细致的手腕。

「你真的要烧了马房?你又不是不知道凌阳对火有多敏感,你会把他逼疯的!」莫允凡深知季凌阳对火的恐惧,童年的yīn影造成他永远的心理障碍。

「我当然知道。」季琳冷笑道。这是唯一的方法了,她怎幺会不知道呢?

「那你为什幺要这幺做?」莫允凡不敢置信地怪叫起来。没错,他是喜欢她,可她要疯起来真是有够令人吃不消的。

烧了自家的马房!?哪有一个脑筋正常的女人会这幺做!

「大哥的意志动摇了。」她恨恨地低咒道。手中的火星飞落,迅速在干草堆上燃起轰天巨焰。

「他忘了季家的血海深仇,他心软了,为了那个女人,他什幺都不顾了。」她的目光凝住赤红的火焰。

那一刻,她的心思又回到那血腥的一夜……

当年她昏迷了,完全不记得火场的那一幕。可大哥不同,他亲眼目睹了一切,清楚地记得大火如何残酷地吞没季家的一切。

若要让大哥重燃对阮家的仇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美丽的红焰跳动在她明亮的眸中,令人不寒而栗。

语 绿《复仇魔君》  扫图:my  校对:咕咚;surfer

第五章

「义民庄失火了!」季琳抛下这句话即快步地离去了。

阮曼如傻愣愣地呆立片刻,下一秒钟,恐惧攫住她的心。她也没时间去思考为何季琳会特地跑到阮家来告诉她这个消息,她便匆忙地跟在季琳身后奔出阮府。

庄里是不可思议的混乱,呼喝声、尖叫声和空气小浮动的烟焦味……

曼如一瞬间即失去季琳的踪迹,只能凭本能地寻找着季凌阳。

「把那匹马拉开!」她听到他充满权威的吼叫声,立刻转向声音的来源,很快的看到他高大的身影。

他站在被火焰吞没的马厩前,大声重复他的命令。

「该死!」他咒骂那个显然该听命行事却没有服从他指示的人。随即曼如的眼睛倏地睁大,她看见他冲入了火场。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她的心脏几乎快停止了,她才看见他的身影出现,强健的双手紧拉着早已惊慌失措的马匹。

他强硬坚决的态度显然压制了马儿的恐惧。将马匹交给一旁的马厮,重新投入救火的工作之中。

曼如回过神来,加入一旁的妇人帮忙传递清水。

不知过了多久,火势渐渐受到控制,终于最后一丝火苗也被浇熄了。

经过一夜的折腾,大伙儿都累极了。

曼如听见季凌阳下了几个简单的命令,众人纷纷回木屋歇息去了。

很快地,人潮散去,只剩下一地湿濡和一座焦黑倾倒的建筑物。

季凌阳背对着她,她无法看见他的表情,但他僵直的背影莫名地牵动她的心。

「凌阳?」她在他身后忧心地喊道。

季凌阳倏地回过头瞪视她。

曼如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倒抽了口气,不自觉地往后退。

他的下颚绷得死紧,眼中的光芒诡谲而凶残,她从未见过他有这种神情。那森冶的面容,像极了恶魔……

「凌……阳?」她结巴地低喊。心思一片混乱,一场大火为什幺会让他似变了一个人?没理由啊!刚才他明明还指挥若定的。

他俯视她许久,脸上的神情深不可测,双拳紧握在身侧,彷佛在强忍着伤害她的冲动。

曼如屏息以待。他的表情竟会令她恐惧起来……

蓦地他旋过身,大步抛下她离去。

她一怔,看着他的背影渐渐离去,这才想起要追上去。

她追着他走入一片黑漆漆的密林之中,有一瞬间她几乎要失去他的踪迹,满心恐惧且无助地走在深黑的陌生野地,然而她仍不打算轻易放弃。

一道充满痛苦的如同受伤野兽的吼叫声传来,曼如顿时僵住了。她听出了那是属于他的声音。

她急切地往声源处走,在一个隐蔽的山洞中,找到他高大的身影。

山壁的yīn影遮住了他的脸庞,她无法见到他的神情,只能从沉重的喘息声中察觉他狂乱的思绪。她走近他,随即惊呼出声。

他眼中的绝望和哀伤刺痛了她的心。

「你怎幺了?」她直觉地走向前,环抱住他结实的腰。他看来是如此哀恸,这一刻他不再是个自信强壮的男人,竞似极一个无助的小男孩。

季凌阳身子一震,压抑的情绪霎时崩解。他回抱住她,用力之大几乎令她窒息。

「娘……」他将湿濡的双眼埋入她微香的发际,贪婪地吸取属于女人的独特气息。「不要离开我……别那幺残忍……」

显然他正被过去的梦魇深深地困扰着,她轻声的安抚着他。

「我不会离开你,不会的。」

感觉到他颤抖的低泣,她整个心都揪痛了。

究竟发生了什幺事,是谁伤他这幺深?

良久,怀中的颤动渐渐平息,他抬起眼,空茫茫的目光缓缓对住她,似乎发觉了她是谁。他低咒一声,猛然推开她。

曼如怔忡地跌坐在坚硬的石地,见他往外冲去,她跳起来,急忙抱住他。

「别走。」她喊道。决心要知道究竟是什幺困扰了他这幺深。

他转身愤怒地瞪着她,对自己在她面前暴露出的脆弱而痛恨不已。

她无畏地回视他,眸中的坚决和高昂的美丽脸庞宣示了她的意志。

「妳就是不肯放弃是吗?」他喃喃道,一抹苦笑浮现在唇边。

「究竟发生了什幺事?」她问。

他沉默了许久,她紧张万分地等待着,当曼如几乎要以为他欲再次将她推拒于心门之外时,他却忽然开口了。

「十二年前,一场大火吞噬了季家六口的生命,只有我和小妹逃出。」他粗嘎的嗓音流露出太多压抑的情感。

「天啊!」她不信地轻喘,十二年前,他应该还是个小男孩吧!想到他所经历的,她心痛不已。

「难怪你见着火,会那幺失控了……」她抬手欲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她的碰触令他为之一震,抬眼,忽地看清她。

那一瞬间,他领悟了她是谁。

阮曼如,仇人的女儿,火红的愤怒烧红了他的眼眶,那一刻他变成一头狂鸷的野兽。一反手,他锁住她的双唇。

曼如心一惊,察觉了他的改变,惊恐的寒颤窜过全身。

「季……」她还来不及喊,惊喘声已被他霸道的唇所掩没。那是个粗暴至极的吻,带着复仇的怒意蹂躏着她的唇。

突然他将她压向布满尖细石块的地上,一手捉住她的两只手腕,固定在她头顶上,动手蛮横地撕裂她的衣襟。

「不——」曼如脑中警铃大响,神色狂乱地挣扎起来。她不知道为何他要这幺对她,但女性的直觉告诉她,他正打算狠狠的伤害她……

她细碎的挣扎根本起不了作用,他扯下她的衣衫,布满粗茧的大手使劲地揉捏她丰满细致的乳房,她吃痛地拼命吸气,冰凉的空气接触她的肌肤,带来无法忍受的羞辱感。曼如咬繁牙关拚命忍住痛哭失声的冲动。她领悟了他的残酷,知道他已疯狂地失去理智,不可能放手了……

「不要!」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忍受他加诸于她的屈辱,但当他的手往下抚上她的女性私处,她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

他腥红的眸子对上她,透露出一股嗜血的疯狂,他惩罚地咬住她胸前坚挺的红梅。

「啊——」曼如难堪地尖喊。

他却不放过她,手指倏地钻进她雪白的亵裤,粗暴地挤压她下方干涩、未经人事的窄小信道。

曼如剧烈地颤抖起来。那一瞬间她终于领悟,男人竟可以残忍至斯——

「不要——求求你——」她狂乱地摇着螓首,泪水爬满她凄绝的面容。

他没有理会她的哀求,反而加速手指的掠夺,抽插玩弄着她纯真的私处……

「不……啊……」曼如气息紊乱,全身瘫软在他邪恶的抚弄之下,呻吟、轻喘不休……

当他残忍地插入另一指,她终于难以忍受地尖叫。

他抬眼瞪着她,疯狂的目光在对上她脸上的泪痕时掠过一抹异光。

她的表情是如此凄楚哀怨,令他猛地一颤。

他做了什幺吗?

季凌阳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凌乱的发丝,撕成碎片的淡蓝衣衫,布满红淤的雪白胸脯和破碎的罗裙下露出的细致大腿……

他竟然像一只粗鄙的野兽般,几乎在这个荒郊野外占有了她!

察觉自己的手指还埋在她灼热湿濡的核心,他身子一僵,倏地抽出,震惊的似遭雷殛。

天知道他是着了什幺魔!该死的!他从未失控至此!

曼如惊骇地瞪大了眼眸,看着他转过身,高大的身影剧烈地喘息,双拳握在身侧似压抑着狂烈的怒气。

她平躺在石地上,身子各处传来痛感犹无法自震惊中平息……

他转过身时,他警戒地盯着她。

他眼神一黯,看出她的害怕与防备,眸中的愤怒又增加几分,但不是对她,而是对自己。

可她不知道,下意识地再往内缩了缩抖颤的身子。

「我送妳回去!」他粗暴地地低吼。

曼如惊喊出声,下一秒,轻盈的身子已被他锁嵌在身侧。她僵硬着娇躯,记起他刚才所做的……

他没理会她的反应,迈开大步地展开轻功,飞梭在林间,抱着她走回义民庄。

她被粗鲁地抛上他的炕床,他转身关上房门。曼如看着他打湿了一条布巾,从衣柜中拿出一件女装抛向呆愣的她。

「把自己整理一下。」他粗嘎地命令,转过身背对着她。

曼如茫然地瞪视着他给她的东西,那件女装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两人第一次相遇时她留下的衣衫,而现在已缝补得完好如初。

而他将它仔细地收藏在他的衣柜之中?!

她下意识将那柔软的布料抱在胸前,属于他的气息盈满她的感官……她的心悸动起来……

「好了没?」他不耐烦地吼。

曼如望着他,现在她隐约地明白了他僵直的身子下所掩盖的欲望。

她领悟了他的克制,知他正深深被过去的梦魇和情欲所苦……

女性的温柔和对他的爱融化了她的恐惧,如果她能解放他的忧郁……

「快点!」季凌阳冷声道。身后的窸窣声扰乱了他的心,空气中流转的女性体香更令他烦躁不已。

突地一只冰冶的小手攀上他因克制而僵硬突起的手臂肌肉。他倒抽了口气,「别碰我!」他怒吼。一旋身,他的眸子倏地大睁。

她怯怜怜地站在他面前,残破的衣衫褪去,她的身子只着了一件藕绿的肚兜和亵裤。月光斜照在她雪白无瑕的身躯上,丰腴的胸脯在兜儿底下急促地起伏着。

他的目光锁在那玉润的浑圆上……竟感到一阵火热的窒息……

「妳在搞什幺鬼?」他从紧咬的牙缝中逼出咒骂声。

她身子一缩,无助地瞅着他。脸上带着一丝脆弱,却又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勇气,仿佛是一个主动奉献的牺牲品。

「我……如果……你……我是说……你真的想……想要的话……」她结结巴巴地说着,一张俏脸已烧得通红。

她愿意付出自身的一切,如果那能帮助他的话,她可以抗拒自己的恐惧,她可以……为了他……

他恍遭雷殛,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妳知道自己在做什幺吗?」他怒吼道。绷紧的情欲威胁着要倾泄而出,而她还不怕死地挑战着他的自制力,她难道不怕他再次失去理智,像方才那样……

「我……我……」曼如低下了头,不敢迎视他的目光,一双白嫩的纤手无肋而生涩地玩弄着他的衣襟。

「去他的!」他忽地低咒。拉开她的手,猛然将她锁入怀中。

一切发生得太快,曼如还来不及喘息,身子便已被他压入炕床中。

他黝黑闇沉的目光锁住她,最后的一丝理智喝令他住手。

「妳确定吗?」他嘎声道。明知自己已无法停止,却仍勉强地开口,天知道若她说不,他还能不能放开她……

他屏息等待她的回答。她瞅着他,心脏狂跳,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回头。许久,她终于轻点了点头。

他狂喜的吼声令她泫然欲泣。他的触摸如此温柔,彷佛她是一个易碎的瓷器,热情的唇舌无比缓慢地膜拜她全身,带来似火如冰的难耐感受。

曼如颤抖着,感受他灼热的呼吸渐渐粗重,喷拂在她敏感至极的娇躯上。

他解开她的肚兜系带,火热的眸子盯住那二朵挺立的蓓蕾。曼如只觉心头一阵慌乱,下意识地想遮掩住自己--

「别。」他坚定的手握住她。在她的惊喘声中,他含住那娇嫩的红梅。

「呃……」她头晕目眩,难抑的呻吟出声。

他细细地品尝她,爱怜的唇一一拂过乳房上那些因为他的粗暴所造成的红痕,一路直下……

「求……求求你……」她无意识地呜咽着,全身彷佛置身于一片云雾之中,茫茫然地找不到出口,强烈的压力却缓缓积压着,就快要把她逼疯了。

他满意地笑了,了解自己对她的影响。她那纯洁自然的反应让他下腹着火,他等不及见她攀上高峰的娇媚模样,这是生平第一次,他如此急切地想要取悦一个女人……

「爱我吗?」他在她耳畔细细吹气,引得她又是一阵轻颤……

迷乱中,曼如只是困难地喘息,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响应。

他的大手覆上她濡湿的秘境,坚定地扳开她因回忆而僵硬片刻的大腿,灵巧的指头挟住粉嫩的花办,邪恶地挑弄着……

「嗯……」曼如咬紧下唇,吞下难堪的呢喃……忍受他强悍的需索……

「爱我吗?」他不留情地索讨着她的真心。

「爱——爱你——」她狂乱地喊叫,弓起身子难受地哀求他的怜悯。

再也无法忍受了,他扳开她雪白的大腿,一挺身,粗长的男性深深地嵌入她的体内……

「啊——」曼如痛呼出声,下一秒,让他带入了无边的地狱之中……

怀中人儿轻微的蠕动惊醒了季凌阳。

睁开眼,佳人娇憨的睡颜映入眼帘。他的目光扫过那艳若桃李的娇靥,纤细的葱白玉臂横过他黝黑的胸膛,一抹无法辨视的复杂神色闪过他闇沉的瞳眸。

「曼儿……」他低嘎的呼唤。

她似受了惊扰,在他怀中摩蹭着,呢喃了声,爱恋的头颅更偎近了他的颈窝。

季凌阳深吸了口气,拚命压抑着两人赤裸的身子相触所引发的灼热疼痛。

经过昨夜,他不得不承认自已更加眷恋她了,不只是她的身子,他的顽固、天真、美丽、坦率,和有别于一般女子的勇气都在在的迷惑了他……

他多想拥有这样神奇的女子,一生一世。

这个念头忽地掠过脑际,季凌阳不禁一震。

一生一世吗?他和她,真的能一生一世吗?

他的眸子寒了下来,下颚紧紧地收缩。

他真能放弃过去的仇恨,抛下缠绕他十二年之久的梦魇吗?他真能忍受他一生最恨的人成为他的岳父,明知枕边人流着阮家邪恶脏一行的血液,还能与她白头到老吗?

现实冷冷地摧毁他心中初萌的爱苗。

他怎能忘了他季家的血海深仇。

怎能忘……

空气中传来昨夜那场大火余留的淡淡焦烟味。

季凌阳的身子渐渐僵硬了起来。

抽出她紧抱住的身子,冷然地站起身,穿好衣物。

他的眸光在对上床铺的人儿时出现了片刻的迷惘,那是近乎绝望的痛苦及眷恋不舍。

但那一瞬间的迷惑很快地消散。

猛地转身,他甩上门毅然的走出去。

阮曼如醒来时,面对的是一室冷冷的孤寂。

枕边遗留的淡淡麝香告诉她,昨夜并非出自她的想象。

她终于将一切全交给了他……

她的心、她的身、她的自尊……

而他会如何看待她呢?他可会珍惜?

突如而来的淡郁锁住了她,她用手臂环抱住自己,以防御那突袭的寒意。

不管她如何坚强,终究是全然地放弃了心的防卫,在他面前她一直是透明的、脆弱的,早就解甲投降了……

而他呢?曼如霍然想起──

他从未说过爱她!

万一他只是在作弄她?厉一他存心辜负?万一……

现在来担心这些会不会太迟了?她苦笑着嘲弄自己。

这太不像她的作风了。她不是那种会自怨自艾的人,但怎幺还是免不了患得患失的心态?是因为失去了贞操吗?

她甩甩头摆脱那些无益的思虑。穿回一件件昨夜褪下的衣衫,孤单地走出了他的房间。

阮宅近在眼前,曼如却不由得怯步了。

她该如何解释自己失踪了一夜?她还记得上次闯入风月楼时爹爹的狂怒。

深吸了口气,她硬着头皮走入大门。

一进门,她马上发现了府里怪异的气氛。

是哪里奇怪呢?是了,平时井然有序、各司其职的仆佣全都不见了,空气里弥漫着一抹可怕的沉寂……

微皱着眉,她惴惴不安地走进大厅。

阮存富坐在厅首,惨白的神色令人骇意顿生。

「爹,您还病着,怎幺起来了?」曼如心一急,连忙走上前。

然而他却对她视而不见,一双失神混浊的目光望向虚无的定点。

「完了……全完了……」他无意识地喃语,似疯狂、似痴呆的神色看来骇人。

「爹,您在说什幺?什幺完了?」曼如心更急了。

阮存富不理会她,仍是一再地重复着那几句呓语。

「爹!」曼如心头失了主张,突如其来的恐惧攫住了她。她的目光慌乱地搜寻着,只见到站在一旁的徐总管。

「徐伯,到底怎样回事!?」

徐成一脸的疲败,似在瞬间老了十几岁。

「那些佃农将今年收成的丝绸全交给义民庄,京城织造厂的货交不出来,县太爷大怒,听说……唉……听说要抄了阮家抵数……」

「抄……家?」阮曼如茫然地重复着,无法消化这个骇人的讯息。

极缓慢地,她困难地消化着徐伯的话。渐渐地,一股寒意窜上心头……

义民庄……义民庄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幺角色?

「唉!」徐成沉重地叹了口气,凝重地望着她。

「小姐,前日我发现府里的地契全不见了,是不是……是不是妳……」

曼如瞠大了眼瞳,她根本无法开口……

「果然。」徐成垂首,疲惫地揉揉深皱的眉心。「妳难道不知道那是阮家唯一的依恃了吗?难怪佃农敢造反了……」

「不……不可能!」曼如脑中轰然一响,震惊到无以复加。她不能思考,事实太残酷了……

「妳不明白吗?季凌阳有了那些个地契,有了今年的收成,有了一切,而这些原本全应该是咱们阮家的啊!」徐成痛心地道。

「现在连一向靠在我们这边的刘知府都因收贿入狱了,这下子阮家真的完了。」

那幺处心积虑,那幺完美无瑕的计划……

阮曼如呆愣着,迷乱的心却渐渐通透澄明起来……

「为什吗?他为什幺要这幺做?」她揪紧衣襟,忍不住全身的颤抖。

「他恨阮家,十二年前季家六口的死,他全算在阮家的头上了!」徐成再也忍不住地说出口当年的实情。

是吗?原来他一直那幺的恨着阮家,那他又是怎幺看待她的?这些日子以来,他是怎幺看待她的?

「我不相信!」她摇头哭喊着,她不能去相信……太可怕了……

「小姐!」徐成喊道,但阮曼如已迅速地旋身冲出门外。

「我要见季凌阳!」阮曼如站在义民庄门前,忿然地瞪视着挡住她去路的宋、杨二个守卫

那二个汉子尴尬地互视对方。

「阮姑娘,庄主不在,妳先请回!」摆明了要她知难而退。

「让我进去等他!」她丝毫不退让。

「这……」两人为难地看着她,身子却不闪不退。

曼如明白了。「是他不让我进去的?」她揪心地问。

两人默然不语。

曼如呆立着,被背叛的痛来得突然、来得强烈,令她无处可逃。

她木然地蹲在门前的石狮旁,咬牙不语。

宋七见她异常的失神模样,不忍地低头劝说。

「阮姑娘,回去吧!庄主不会见妳的。」

她抬眼看向他,小脸上爬满泪痕,清澈异常的双眸却依然倔强。

「我等他!我一定要等到他!」她坚定地说,强悍的气势撼动了他。

宋七只能叹息,只能无言地退开。

阮曼如不吃不喝地蹲在义民庄门前一整天。

夜幕低垂,晚风萧飒,无情地吹拂在她单薄的身子上。

「阮姑娘,吃点东西吧!」厨娘沈大娘端了一些吃食到曼如身前。

曼如摇了摇头,依旧紧闭牙关,木然的目光依旧盯着庄前的黑暗。

沈大娘叹息了。不知已是第几次,她无奈地将食物原封不动地收回庄内。

夜愈来愈深了,风也愈来愈强了,她的身子僵硬得再也感受不道任何的疼痛了。

原来痛到极点,就不会再有感觉了……

曼如用手臀环住自己僵冷的身子,浅浅地露出一抹凄绝的苦笑。

她一定是曾昏睡过去,否则不会没发现他已站在身前。

曼如睁开眼,望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耸立在眼前。

是他!

他的脸庞在深黑的夜中,yīn晦得看不真切……

曼如平稳的视线对上他的,那明亮的眸中有疑问、有责怪、有悲伤,却完全没有哀怨。

「听说妳要见我!」他冷冷地开口。

曼如缓缓地站起来,一阵晕眩攫住她,几乎让她扑倒在地。

他及时伸手撑住她,温暖的大掌在接触她冰冷的身子时倏地缩紧。

她倒退了一步,在两人之间设下距离。

她的退拒让他脸色一黯,有那一瞬间曼如以为看见他的怒意了,然而他很快地回复木然的表情,握紧的拳头紧贴在身侧。

「你……从来没有爱过我,是吗?」不知过了多久,她轻柔幽渺的声音打破窒人的沉静。

他不语,脸色更形yīn沉铁青。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了,是吗?你处心积虑地接近我,让我傻傻的跟着你,让我将一切交付给你,让我陷入可悲的蜚短流长,一方面又设计陷害我爹,夺走他的一切,这些……是你早就计划好的,是吗?」她抬起头,凄茫的大眼对上他深不可测的黑眸。

「为什幺不回答?告诉我,你是不是背地里偷偷嘲笑我的天真,是不是早已计划要彻底毁了我,夺走我的所有?你告诉我啊,」她渐渐地激动起来,忿然瞪视他的一脸木然。

「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那幺恨我?」她凄楚的吼道,再也忍不住的挝打他坚硬的胸膛。

「妳说够了没有?」他攫住她挝打他胸前的小手,隐忍的怒气终于爆发。

「我说中了是吗?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我骗了妳什幺?」他嘶声吼道,森冷的瞳眸射出寒光。「从头到尾都是妳缠着我、赖着我。我根本无意扯上妳,是妳厚颜无耻,自已作贱的巴上我,我拒绝过妳,赶过妳,记得吗?现在妳有什幺资格来质问我!?」

他一古脑儿地着她狂吼,曼如反而默然了,空茫的眼眸失神地凝住他。

「妳根本没有资格怪我!」他残忍地再重复一次。

曼如的小脸倏地刷白。

「是……是我。」她幽远地开口,仿佛一瞬间所有的力气都已抽离身体。

「是我一厢情愿,是我……一直是我……」她微仰起头,一抹飘怱的笑浮现唇角,看来是如此哀凄……

「昨夜……你抱着我……我还以为……你有一丝在意我,事实上,你根本没有一点爱我是吗?你……根本从来……没爱过我……是吗?」

他面无表情,但颈问的青筋却隐隐抽搐着。

她慢慢仰起头,迷蒙的眸光对上他。

那张她曾痴心狂恋的俊颜……竟透着如此浓烈的残酷,她竟从不曾发现……

他没骗过她!是她……一直是她……可笑的一厢情愿……

已经走到尽头了吧?不可能再付出更多了……

她昂首,眨回满溢的泪水,绝然地转身。

第一次,她主动地由他身边离他而去。

一双漆黑的瞳眸直直瞅住那抹柔弱却昂然的纤影,任她消失在黑夜之中。

阮宅的大红灯笼仍高挂在檀红大门上,只是如今已不再有往日的光釆。

曼如茫然地站立在门前,望着一屋的漆乌冰寒,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她不知自己要往哪个地方走,直觉地,她走向唯二兄灯的屋子。

推开门,徐总管立在阮存富杨前,一脸的忧愁。

「爹……」曼如低语轻唤的走近床头。

父亲失神的目光依然对着虚空,他的脸色有如槁木死灰,彷佛生命已自躯体抽离。

「爹……」她哽咽低唤。

阮存富却没看向她,嘴里一径地喃喃自语,仍是一句句碎心的低语:「完了……」

「爹……」她再也忍不住地伏在他身上哭泣。「都是女儿的错……」

他没响应,表情依然痴呆得令人心寒。

「小姐,别这样。」徐成不忍地叹息着。「妳要保重,可千万别再倒下去了,这个家现在只能靠妳了……」

一句话震醒了曼如。是啊!她没有权利去沉浸在悲伤之中。

从今以后,阮家要靠她了。

她缓缓起身,转身面对徐总管的时候,眸中已掩去自怜,闪着一抹坚毅。

「大夫怎幺说?」

「大夫说老爷乃是『急火攻心,气塞血窒』之症,恐怕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才成了痴呆。」

曼如闻言,身形一晃,差点支持不住的晕眩过去。

「痴呆?那……可还有救?」

「这……大夫也说不准,只说是心病还得心药医。」

曼如失神地望着爹,惨然一笑。

心药?哪来的心药……这意思是说再也没有药医了吗?

「小姐,」徐成虽见曼如不语,却也忍不住地说:「这府宅,怕是保不住了,官府明儿个一早说是要来查封。这下子……咱们恐怕……唉……」在阮宅工作了几十年,一下子失了业又失了屋子,连徐总管也不禁苦叹。

曼如回过神,花了些许时间消化徐总管的话。

残酷的现实侵入她心中,顿时不由得感到一阵寒颤。

没了房子,那她和爹怎幺办?

「徐总管,现下府里还有多少财物?」她问道。

徐成拿出准备好的账册。「账房里还有几百两。」

「府里的古董字画、珠宝呢?」

「这……」徐成困难地吞咽。「不满妳说,那些下人们听说阮家败了,一个个把府里值钱的东西都给带走了,那些人真是丧心病狂。」他忿忿地说。

曼如脸一白,垂首不语。

良久,她抬起头,反而给了徐成感激的一笑。

「徐总管,谢谢您。」他的忠心有如凤毛麟角般的稀有。

徐成老脸一红,结结巴巴地说:

「小姐何必言谢……在老爷身边几十年了……」

「小姐!」小翠手捧汤药进门来,一见曼如,不由得欣喜地大叫。

「小翠?!」曼如见小翠竟然会出现也是惊喜不已。

「小姐,妳还好吗?」她皱眉地看着曼如一脸的憔悴。

曼如感激地一笑,却也没说什幺。

「徐伯,记得咱们在西郊还有一座木屋不是吗?」曼如想起那年和爹去狩猎时经过的小屋。

「这……」徐成困惑。「那木屋长年失修,早已荒芜……」小姐提这做什幺?

「总好过餐风露宿。」她淡然道。

「小姐?」小翠放下药汤,瞪大眼。「妳该不是……」

「整理一番,该容得下爹和我。」曼如点头。

「那……那我呢?」小翠无措地道。她记得那小屋也不过二房一厅。

曼如朝他们歉然的一笑。

「徐伯,您和小翠各拿一百两回家乡去吧,很抱歉,阮家辜负你们了。」

此话一出,小翠和徐成都是一愣。

阮家只剩三百多两银子,给了他们各一百两,那不……

「小姐,您别说这种话,小翠不回去,小翠早已卖入阮家,一辈子是阮家的人了!」小翠急得快哭了。

「妳别激动。」她苦笑道。「是我不好,养不起你们。」

闻言二人皆沉默以对。曼如说得对,阮家再也不比从前了。

「就这幺决定了,还要麻烦你们帮我把爹送到小屋。」她开口打破沉寂。

小翠和徐成只有愣愣地点头同意。

6

第六章

经过一整夜的折腾,天蒙蒙亮时,三人终于合力将木屋整顿妥当。

小翠望着简陋的木屋,想起娇生惯养的小姐从此要住在这荒郊野外,心里一阵难过。

「小翠,妳瞧这屋后还有处水井,今后我可不用费力去河边提水了。」曼如浅笑着。

小翠无语地凝睇着小姐强掩抑郁的模样,心揪得都痛了。

从前在府里,她是那幺的天真、快乐、毫不知世事的残酷,何以才过了个把月,脸上就有了这幺多的忧郁。

现在的小姐真的不同了,不但懂得体恤别人,还坚强勇敢的承担起一切苦难。

可她那强撑的微笑又哪瞒得过与她朝暮相处了数年的小翠哪?!如果可能的话,她宁可小姐还是从前那个娇纵任性的女子,她可知她那强忍泪水的模样有多让人心疼。

「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吧!」曼如将小翠和总管推出门外。

两人纵有再多的不舍,也只能含泪的和她道别。

阮家消失后一个月内,季凌阳接掌了阮家原有的产业。如今的他取代了阮存富,成了杭州城的首富。

奇怪的是,他的个性变得更加yīn沈且暴躁易怒。在季府工作的仆佣人人自危,就怕一个下小心触怒了主子。

这夜季凌阳一如往常地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翻阅帐册。

书房的门被推开。

他抬首、凝眉,极度不悦地瞪了眼入门的季琳。

「大哥,我帮你熬了一盅燕窝,你休息一下,别累坏自己了。」

「不用了,我还有事。」季凌阳冷淡地回道,再度埋首于成堆的账册之中。

看着季凌阳疏离的模样,季琳感到无法遏抑的愤怒一涌而上。

「你别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她冲动的抢走他的账册。「你究竟是怎幺回事?这个月来,好象不要命似地工作、工作、工作。你看看自己,有多狼狈!」

「把账册还给我。」他冷下脸,语气中压抑的怒气是骇人的。

「不还!我不还!」季琳卯上他了,干脆把帐册往地上一丢。

季凌阳怒瞪了季琳一眼。

「捡起来!」他寒声命令。

她虽极不甘愿却也不得不在他冷硬严厉的态度下软化。

蹲下身,伸手想拿回账册,角落的黄蓝织物却攫住她的视线,她微僵了下,因记起那是谁的而闪神了片刻。

「那是什幺东西?」她的失神引起季凌阳的注意。

「没……没什幺!」她迅速地拾起那香囊,揑紧了藏在身后。

「到底是什幺?」不知怎地,季凌阳感到一阵心烦意乱,语气不由得加重几分。

见无法再隐瞒,季琳极不情愿地伸出手。

「还不是阮家那个贱丫头,做了这个香囊说要送给你。真是可笑,这种东西,又丑又不值钱。」

凝视着躺在季琳掌中的小香囊,季凌阳渐渐地收紧拳头。

见季凌阳脸上yīn驽更甚,季琳不由得心跳加速。

「这……这东西根本没用……不如……不如丢了……」

她转身急着要走出去。

「站住!」他的动作更快,一伸手,已抢过那只香囊,失神地凝睇着。

「哥!」她心急万分。瞧他失魂落魄的模样,难不成还忘不了那个小贱人?

「下去!」季凌阳背着她怒吼道。

季琳跺脚无奈地咬牙离去。

季凌阳捧住手中的香囊,缓缓凑近自己的口鼻,香囊中仍残留着她身上特有的幽香……

「曼儿……」低沈的哑音回荡在凄冷的室内。

闭上眼,脑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的画面……

大街,她哭成泪人儿,抬眼无助地瞅住他……

盈月里,她昂首,哀绝地说爱他……

大火之夜,她在他面前轻解罗衫,将清白的身子交给他……

季凌阳倏地握紧了手中的香囊,霍然转身——

他要见她!

「爹,吃药了。」

放下手中的汤药,曼如费力地撑起瘫软在硬床板上的阮存富。

他的情况日益严重,大部份的时间都在沉睡,纵有清醒的时候,也是呆呆地喃喃自语,就如现在这个模样,整个人失神地凝视着前方。

「来,喝口药。」曼如盛了一匙药汤小心地喂进爹的嘴里。他的嘴角抽搐着,下一会儿,全数药汤又呕了出来。

「爹,别这样,不吃药,病不会好的。」她似对待小孩儿般的耐着性子诱哄。

好不容易又喂了一匙,阮存富依旧全数吐了出来。

曼如手忙脚乱地擦拭他颈边、衣襟的汤药,一方面又得撑住他瘫软的身子。

过程中阮存富一径痴傻地瞪着前方,对她的一切努力全然的视而下见。

「您是在惩罚女儿吗?」良久,曼如心痛地睇着苍老呆滞的他低声喃道。

沉默,一如往昔。

咬紧下唇,曼如踏着沉重的步伐踅回小厅。

一室的清冷孤寂包围着她。

颤抖的手环抱住自己,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失声。

好苦……她真的快承受不住了啊……

可她有不得不坚持下去的理由。为了爹……更为了……

轻抚着平坦的小腹,她的泪水不住地向下滑落。

轻声叹息,缓步地走向那张简陋至极的小床,她和衣躺下。

明天,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去面对……

终于,她累极而眠。

夜影浮动。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如鬼魅般飘进斗室中,默然地站立在她床前,深沉的眸光凝住那张削瘦的绝美容颜。

曾几何时,那不解世事、天真娇媚的笑靥已不复见,只剩下黛眉问化不开的愁结……

「曼儿……」低嘎的嗓音轻唤,微颤的手伸向前,却停滞在半空中。

许久……终于还是硬生生的抽回。

那黑影如来时般闪入黑夜之中,只是这回多了一股急切,似在逃避什幺……

一个多月过去,季凌阳再度回到杭州城。

俊美的五官依旧深刻,只是多添了些许沧桑。

逃避够久了,这个月来他走遍五湖四海,试着将那张深情眷恋的娇颜遗忘,却总是徒然。

既然明白心已失落,便不再折磨自己,所以他回来了,这次要将属于他的东西带走。

「她在哪里?」这是他冲进义民庄找上莫允凡开口的第一句话。他去过那个残破的木屋,却早已人去楼空。

莫允凡一怔,却也没装作不懂。「何必呢?事情过了那幺久,你仇也算报了,再见她,完全没有意义。」闪烁的目光迥避的意味十足。

「告诉我她在哪里!」霸道得不容拒绝。

「庞府。」莫允凡叹了口气,无奈地据实以告。

「庞府!?」季凌阳一震,沉声问:「为什幺在庞府?」

莫允凡只是苦着脸。「你何不自己去找出答案。」他真的说不出口。

季凌阳抿紧唇,瞪了莫允凡一眼,然后迅速转身离开。

庞非与阮存富交恶由来已久,两人在商场上明争暗斗了数十年,却始终分不出高下。

直到几个月前阮家忽然败了,庞非才有幸成为杭州城数一数二的富豪。

季凌阳策马在大街上狂奔,内心一股无来由的恐慌催促他要立刻找到曼如。

不一会儿他来到庞府,只见大门口点起大红灯笼,一眼望去尽是彩绸喜帐。走进大厅只见贺客满堂,鼓乐之声不绝于耳。庞非身着吉服站在厅口,整个人满面春风的。

众人见季凌阳走入,在一瞬间静默了下来……

庞非脸上的笑容僵了片刻,但翠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物,立即笑着迎上前去。

「季爷大驾光临,小的未曾远迎,真是失敬、失敬。」季凌阳是江南首富莫家主事一事早已传遍全城。庞非可没胆去得罪他,心知他的生意可全靠莫家了。

「是季某唐突了。」季凌阳颔首致意。「打扰了庞爷大喜之日。」他谨慎道,看出众人异常的寂静,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是我不该,前些日子听说您出城去了,不知您今日回城,没将帖子奉上,真是失礼了。」庞非打着哈哈。

季凌阳知庞非性好渔色,家中早已妻妾成群,今日又不知是娶第几房小妾,也没那个耐性和他蘑菇下去。

「季某改日当奉上厚礼,不瞒您说,今日来,是想向您打探一个人的去处。」他顿了顿。「听说,阮家小姐在您这里?」

此话一出众人皆愕然,大厅内更是静得令人窒息。

「怎……怎幺您不知吗?」庞非尴尬地笑道。「阮家小姐方才已和我拜了天地。」

季凌阳脑中轰然一响,忙愣在当场──

新房内,大红喜帐高挂,案前烛影摇红。

戴着凤冠霞帔的新嫁娘,端正地坐在新床前。

覆在冠上的红巾已让她掀下,紧紧的握在颤抖的手中。

淡淡的烛光映照在她苍白削瘦的脸上,睫毛下闪着点点的晶莹泪光。哀凄的眸光全然没有新嫁娘应有的喜悦。

「小姐,不可,自行卸下头巾是不吉利的啊!」小翠进门一见曼如竟拿开头巾,赶忙上前阻止。

阮曼如回给她一个凄凉的笑。

「没有差别了吧……反正……是不可能……」不可能有幸福了吧——这样的婚姻。

小翠怔了片刻,随即摇首叹息。

「早知如此,您又何苦委屈自己。」

小翠在得知曼如竟答应嫁给庞非,当他第三房小妾时也是大为震骇。

小姐真的变了。就算现在她有幸重新回来服侍她,小翠发现她再也无法理解小姐的想法。她本来是那幺的天真,虽带了点任性,却从不会掩藏自己真实的感觉,勇敢地追求所爱。

可现在她却是退缩、封闭,令人摸不透……

「庞大爷待我很好,他可以照顾我和爹,我已经很满足了。」曼如淡淡一笑,眸光飘怱。

「可是妳不爱他!」小翠忍不住冲口而出。

曼如绽出一抹笑,却了无笑意,凄凉的令人鼻酸。

「爱?那是最无法掌握,也最伤人的东西啊……」轻柔的话音有如叹息……

曾经痴心狂恋,曾经以为只要有心,良人终能感应。哪知付出所有之后,换来的却是伤心欲绝的不堪后果。

原来是要经历过碎心的痛苦,才能明了自己当初可笑的天真执着。只是……那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小姐……」小翠难掩眸中的忧心。

「别说了。」曼如眸光闪烁,抬起头,却是云淡风清的笑。「替我盖上头巾。」

仿佛如此就可以断绝所有的情爱。

小翠叹息地走上前去,拾起那方红巾……

砰地一声巨响,新房门蓦地被大力踢开——

两人回首。

曼如憔悴的容颜倏地刷白——

是他!竟然是他!

「季爷!您不能擅闯——」庞非气喘吁吁地赶上季凌阳,跟着跑入新房。

他立刻感觉到室内异常的紧张气氛。

「庞爷,你不介意我和阮姑娘私下谈谈吧?」季凌阳连头也没回,一双深沉的眸直直的盯着阮曼如。

介意!怎幺会不介意?!

可在季凌阳回首凌厉地瞪了他一眼之后,他硬生生地吞下到口的抗议。

「不……不介意……」说他没骨气也好,但在看到季凌阳脸上的怒气,他脚软了,心也慌了……

「你们慢慢聊!」瞧他说的这是什幺话,那可是他刚迎进门的小妾啊!可是……唉……

庞非走后,小翠也识相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门。

室内又再度陷入诡异的沈静,季凌阳深沉如墨的目光凝住她,许久……

他走向前,大掌亲昵地抚过她尖瘦的下巴。

「妳瘦了。」

曼如倒抽了一口气,猛地别开脸。

「季公子,请自重!」语气是退缩且生疏有礼的。

「跟我回去,妳不该在这里。」季凌阳皱紧了眉头。

他倨傲的态度竟让她有股大笑的冲动。

他还是一样的目空一切、盛气凌人哪!

她缓缓地摇头,轻浅地笑了。

「我已经是庞老爷的人了。」

她的话无疑是在季凌阳的伤口上洒盐。想到她成为别的男人的,就令他怒不可遏。一个箭步,高大的身子逼近她,将她锁在双臂间。

「妳胡说什幺!」他怒吼。

阮曼如抬起眸子,对上他灼烈的怒颜。

「很抱歉,让您失望了。」她讥诮地一笑。别过脸,不再理会他。

他怒极地掐住她的小脸转向自己。

「妳说过爱我的,妳我都很清楚妳是我的人。」他霸道的语气不容反驳。

「那是过去的事,我早忘了。」曼如勇敢的回视他,脸上带着讽笑。

「什幺意思?」他皱紧了眉,极不喜欢她平静的漠然态度。

「你走吧,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她累了,不想再追求不可能的爱恋……

「我不走,除非妳跟我走!」他瞠目怒吼。

为什幺?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掠夺,曾属于他的东西,纵使自己不要,却也不许再给别人吗?

她涩然一笑,只觉得好悲哀、好悲哀……

「不要笑了!」他攫住她细瘦的腕骨,怒瞪着她。

他不喜欢她飘忽的态度,一点也不喜欢!

「放开我!」曼如咬牙轻喊,他失控的手劲几乎折断她的腕骨。

见着她惨白的脸色,他一震,忽地回神,放开手。

「为什幺?」他低哑的嘶吼似一头负伤的猛兽。

「老爷供我所需,得此归宿,夫复何求?」

她淡然轻诉,唇边绽开一抹无奈的浅笑。是不得不认命呵……

他瞇紧眼,审视着她清瘦的小脸,许久……恐惧逐渐在心底堆积……

他看出她的不同了……

过去那个俏丽、任性、坚强、倔强的女子消失了;现在的她,平静、认命、苍白得有如一副徒具躯体的空壳。

「妳要的,我也能给。」冲动地,他握住她细瘦的肩膀摇晃着,似执意要逼出深藏在她体内那个曾经深爱他的女子。「为什幺不来找我?为什幺甘愿作贱自己?」痛苦的嘶吼逸出喉际。

「你能吗?又会吗?」她惨然一笑。没忘过他对阮家的仇恨,没忘过他的背弃,更没忘过他是如何践踏她的真情和痴心……

她清澈的控诉目光让他狼狈地别开眼。

「跟我走!」他脸一沉,心里已打定了主意。是他的女人,他绝不会放手。

「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妾了。」为什幺他总是那幺霸道?!曼如终于恼火了。

「那简单得很,庞老头没那个胆和我争!」他骄傲的冷哼。

火焰般的忿怒淹没了她。他凭什幺?

「烈女不事二夫,就算老爷不要我,我也不会跟你。」她昂首挑衅道。

「烈女?太可笑了,妳我都清楚那夜自动爬上我床的女人可不算是什幺烈女!」满腔的酸意和怒气让他口不择言的讥讽。

曼如闻言刷白了脸,全身因愤怒而颤抖。

「你……你怎幺……」在她回过神来之前,她已用力甩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掌掴声令两人皆呆愣地瞪视着彼此。

缓缓地,他抚摸着热辣的脸颊,唇角乍现一抹隐晦深沉的笑意……

他邪魅的笑容震骇了她的心。瞬间她发觉了季凌阳从未示人的陌生面貌。

那一刻,她的身心不由自主地窜过一阵寒颤。

※ ※天长地久的踪迹※※

季凌阳截走庞非刚过门的小妾一事,早已沸沸扬扬地传遍了整涸杭州城。较之前阮曼如倒追季庄主之事,谣言更加恶毒不堪几分。

住在义民庄内偏僻的小阁里,阮曼如根本无暇也不想去理会那些流言。

她的心思全放在病重的爹身上,庆幸的是,季凌阳竟容许她将爹接进庄内同住,好方便她看顾已成痴呆的父亲。

至于季凌阳,自从那夜他绑走了她,怒气腾腾地将她身上的吉服撕个粉碎之后,就把她丢在小阁楼里下闻不问,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十几天……

可曼如知道这种日子不可能持续到永远,她迟早必须离开,而且是愈快愈好,在他发现那件事之前……

「季凌阳,你在吗?」这夜她终于鼓起勇气,站在他房门外。

屋内静得没有一点声响,但摇晃的烛光却显示着其中必定有人。

他竟然不见她?

这是曼如脑中的第一个想法。十几天来她不知找过他几次了,他都借故下见。

她恼怒了。冲动之下,她也不管是否恰当,一把推开了房门。

曼如立刻了解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他是在房里没错,但却是全身赤裸地坐在一盆热水之中!

「啊!」她尖叫一声,自然地掩住脸。

可是没有用的,就刚刚那幺一瞥,她已经瞧见他一身古铜健硬的肌肉,他脸上惊讶又好笑的表情,令她的脸在瞬间涨成一片酡红。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我出去了!」她结结巴巴地说着,一边往门的方向退去。

「唉哟!」她惨叫一声,掩着眼的她根本看不见一旁的桌角,狠狠地撞了一下。

「别急,我洗好了。」他的声音带着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

「不……不用……你继续……」曼如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刷地一声流水的飞溅声。

他站起来了。

曼如尖叫着,双手掩得更紧了,深怕见到不该看到的景象。

「我出去了!」她急急地往前跑,一个不留神,又要撞上房门。

曼如快昏倒了,她清楚地感受到他强烈的男人气息,赤裸的身子湿答答地紧黏在她身上。

「放……放开我……」她急促地喘息着,感觉心脏在疯狂地鼓动跳跃。

「怕什幺?妳又不是没见过。」他故意在她耳畔吹气,显然正乐在其中。

「你……你……下流!」她又怒又急,可全身却虚软得使不上力挣脱他。

「妳来找我有什幺事?」

「你……先放开我……再说。」

「好!」他竟然没反对,很干脆地放开手。

曼如松了口气,一时忘了他的情形,张开眼——

「啊——」矗立在她眼前健硕的男性体魄让她倒抽了一口气。

「你快穿上衣服!」曼如尖叫着背过身去。

看着她仓皇失措的模样,他的嘴角慢慢勾勒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过了许久,身后一直没有半点声响。

「你……好了没有?」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妳可以过来了。」他没有正面回答她。

曼如不疑有他,转过身面对他。

这狡诈、下流的恶棍!他根本只套上一件薄棉裤,赤裸的胸膛没有一丝遮掩。这简直、简直是……太过分了!

「你根本没穿好!」她控诉道。

他没理会她的斥责,只是耸耸肩。

「是妳自己要闯进来的,到底有什幺事?」

他不耐烦的语调让曼如回复了理智。是的,她记起自己来找他的目的。

「你无权囚禁我爹和我,我要求你立刻放我们回去!」

「回去!」他的浓眉不悦地挑起。「妳能回哪里去?难道妳还想回庞老头那去?」他星眸一瞇,严厉地瞪视着她。

「我爱到哪去,不干你的事!」曼如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他。

「妳说什幺?」他显然被他的话激怒了,颀长的身子威胁地靠向她,将她锁困在双臂和墙壁之间。

「你……你到底想怎样?难道你把我们害得还不够惨吗?我什幺都没有了,你……为什幺还要逼我?」曼如看见他眸中的杀气,不禁困难地吞了口口水。

「我想怎样?」他冶嗤了声。这十几天来他拚命克制自己见她的冲动,无非是想给她时间适应在他保护下的生活。想不到她非但不领情,还想要离开他?!

他脸一沉,决定以行动来回答她的问题,低下头,吻住那张困扰他许久的红唇。

「呜……你……你做什幺?」她的抗议全让他吞入口中,一边还邪恶地对那张小嘴不停地啃咬、吸吮,直到她全身瘫软地融化在他怀中。

「你……为什幺?」好不容易他放开她的唇了,曼如气喘吁吁地问。他的行为太诡异了,当初是他自己不要她的,怎幺自从他回来以后,不但在大婚之日将她绑走,安置了她和爹,现在更表现得好象……好象还蛮在乎她的……

「妳说过嫁入庞家只是因为生活所逼,现在我提供了妳所需要的,难道不值得一点回报?」他淡淡地讥刺。脑中因想到她竞要嫁给他人而妒火中烧。

有片刻,曼如无法了解他的话,呆愣地回视着他,倏地她眼睛不信地睁大--

「你怎幺敢?!」她气极了,怎幺她会误以为他变了,原来他根本没忘了对阮家的怨恨,不只如此,还执意要羞辱她。

「我绝不会作你的侍妾的!你休想!」她怒斥。

「我没想过要纳妳为妾。」他不悦地皱眉,他对她有更好的安排……

「什幺?」曼如更气了。连妾也不是,那他究竟把她当作什幺?

「我不懂妳为什幺那幺激动。」他冶眼看她。「妳都愿意嫁给庞非那种老色鬼了,为什幺不跟我?我可以提供妳更好的生活,而且……」他顿了顿,眼眸中充满自大的邪气。「我记得妳还蛮喜欢我的不是吗?」

「你少自以为是了!」她的脸因他忝不知耻地提起过往而涨得通红。「我早就不喜欢你了,现在我只恨你!恨你!」

「是吗?」他扬起眉,自大地讪笑。「是因为太爱了才会有恨吧?」他蓦地靠紧了她,男性的躯体贴住她,得意地看着她布满红晕的俏脸和急促的轻喘。

「你太抬举自已了,我对你早就没感觉了。」她兀自倔强的嘴硬着。

「没感觉吗?」他危险地瞇起眼,她说没感觉的态度激怒了他。双手一带,将她的身子举起,抱上床。

「你要做什幺?」她尖声大叫,接着胸前一凉,他竟然脱了她的衣裳。

「真的没感觉就证明给我看。」他挑战地瞄了她一眼。

曼如倏地明白他要做什幺了,心里不禁噗通噗通地直跳,可是她知道自己绝不能示弱。她昂起头,挑衅地回瞪他。

他冰冷的眸中闪过一抹深不可见的赞赏。他很高兴她又恢复了以往骄傲的倔模样,不过在这场意志力的战争中她注定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没感觉吗?」他轻诘呢喃,温热的男性气息喷在她细致的耳后,带来一阵灼热的震颤。

曼如必须紧咬住下唇,才能抑止那几乎冲口而出的难耐呻吟。

怎幺回事,他变得好可怕,她从不知他也有这幺邪魅的一面。

他黯沈危险的目光紧盯着她脸上的红晕,一双手肆无忌惮地揉弄她胸前的浑圆丰满。曼如拚命地睁大眼,抗拒着那一波波的灼热快感。

他一点也不心急,粗糙的指腹好整以暇地在她身上挑弄,彷佛在逗弄一只充满警戒的猫咪。

而她确实是的,她发现自己竟然有种像猫一样在他身上摩赠的冲动。

天哪!这是怎幺回事?!

她闭上眼,不去看他眼中明显的欲望,却发现黑暗只会让她的身子更加敏感。

「不要!」她终于忍不住尖叫,因为他的手竟无耻地停在她的私密处,轻挑慢捻地逗弄着她细致的花办。

「不是说没感觉吗?」他轻佻的嘲弄换来她瞋怒的瞪视。

「放开我!我没有必要在这里任你污辱!」她作势要起身,还没移动就被他的身子重重地压回床褥。

「认输了吗?」他带笑的眸子深切地盯着她。

曼如红着脸别开头,根本不打算回答这种下流的问题。

「还不认输吗?」他轻笑出声,低下头,抬高了她修长白皙的脚,伏在她双腿之间,灼热的双唇挑逗着她女性悸动的蓓蕾……

「不……你不能……」她水亮的瞳眸倏地睁大,忍不住细细的尖叫出声。

他抬起头,对她展开一抹魅惑的笑,随即又附下身……

「不……要……」她急促地喘息着,被一道介于狂喜和羞耻的感觉撕扯着。他怎能对她做出这幺羞人的事!天……

她的求饶声仿佛令他更加兴奋,他紧捉住她不断挣扎扭动的躯体,灵巧的舌头不断拉扯、吸吮着她腿间湿热柔软的禁地。

她闭上眼睛,感到眼前似有无数星子闪过……

「啊……」曼如摇头再摇头,只觉得下身又烫又热,一阵阵痉挛席卷了她,一股炙热的暖潮自腿间泌出……

「还「没感觉?那这是什幺?」他勾起一个邪酷的笑,手指在她身下掏探,伸到她眼前——那修长的指尖沾满湿液。

「你……」曼如承受不住他恶意的羞辱,泪水盈满眼眶。

「不要否认,妳的身体是诚实的,妳还想要我,不是吗?」他温柔但坚定地掐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视他。

「我……不……我恨你,我怎幺可能还要你,在你那样对我之后。」曼如含泪控诉他的绝情。

「是吗?」他额问青筋隐隐地抽搐。紧贴着她的身子,让她感受他的亢奋。

「妳这个小骗子。」

他抬高她的双腿,一个挺身,将火热的男性一举冲进她的体内。

「呃——」曼如惊惧地等待那记忆中曾有的撕裂疼痛,可是没有,她的身体毫无困难地容纳他的粗大。

「瞧,妳的身体接受了我。」他覆在她耳边,轻轻诱哄着,强力克制自己狂烈的冲动,他必须要征服这个顽强的女人。

「妳还爱我,要不然妳的身体不可能承受得了我。」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额前的汗一滴滴的掉落在她嫣红成一片的胸脯上。

「不!我不爱你,不爱了——」她哭喊着,挣扎着要逃离那昂扬的男性象征。

「该死!」他诅咒着。她的蠕动激发了他更强烈的占有欲,捉紧了她的腿,他用力地将自己推入更深……

「不……不要……」

他炙热的目光紧盯着她脸上的表情。缓缓地、残酷地抽出,再进入。

他延迟着她的满足,在折磨她的同时他折磨着自己。可是他不能放弃,他执意要赢回她的心。

「求……求你。」曼如终于难受地呜咽起来,像极一只无助的小猫。

「说妳还爱我。」

意识到他说了什幺,她的瞳眸倏地睁大,神色惶惶地往后退缩。

「不……我……」尽管早已意乱情迷,她仍紧捉住仅有的一丝理智。

季凌阳脸一沉,捉住她腰肢的手臂残酷地收紧,止住她的退势。

「说出来!」他吼道。额上炙热的汗水因强忍着欲望而滴落在她布满红淤的雪白胸脯上。

曼如紧咬住下唇,气息急促地娇喘着,一双剪瞳却仍透露着倔强。

「还是这幺固执吗?」他的手轻抚过她的红唇,大拇指挤进她口内让她含着,阻止她咬伤自己。一个猛然的挺进,他的昂扬挺进她湿热的甬道中。

「呃……」曼如呜咽着,不自觉地紧咬住他的拇指,全身剧烈地颤抖着。

他残酷地退出来,曼如几乎要因沮丧而尖叫。

「说妳还爱我!说出来,我就给妳!」他强悍地低吼。

「不要这样……不要……」曼如哭喊着摇晃螓首,身子犹如有无数的蝼蚁啃嚿般麻痒难受。

他牙一咬,手指探入她不断收缩的花办间掏探着、撩拨着,邪恶地挑逗她的欲望又残酷地不给予她最后的满足。

「求……你……」她的执拗已全然溃散,忍不住抬高臀部主动迎向他的坚挺,不顾羞耻地将他挤入体内。

她的蠕动几乎让他失控,他额上青筋浮现,却仍强忍着向后退去。

「不……我受不了……」她哭喊着,猛力地摇着头。

「说出来……」他低头吻去她的泪。

「我……我爱……爱你……」

他的狂喜化为更强的欲火,几近疯狂地要着她。

「凌阳……啊──」曼如尖锐的喊叫声回荡在幽静的宅院内……一整夜……

曼如再次醒过来时,天已蒙蒙亮。

她睁开眼,却很快地又闭上,她还没准备好去面对清醒后的现实。

漆黑中独特的男性麝香和温暖的体温刺激着她的感官神经。

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傻得再次交付身心,难道一次的教训还没让她学乖?

曼如闷闷地生自己的气,推开他缠人的手臂,离开他温暖的怀抱,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赤裸的身子充斥着他的气味。曼如顾不得寒冷,就着他昨天用剩的水,缓缓地擦拭自个儿的身体。

阳光自窗台倾泻而下,洒落在她雪白的娇躯上。她专注于清洗的工作,根本没注意到一双冰冷至极的瞳眸正紧盯着她的小腹……

「我猜妳根本没打算告诉我吧?」瘖痖的吼声如寒冰——贯耳。

曼如骇然的回眸。

「妳竟然想要怀着我的孩子嫁给别人!」

完完结

第七章

他猛然起身,赤裸地走向她,粗鲁至极地掐住她的双肩。

「这就是妳不得不急着嫁入庞家的理由?」他怒气腾腾地盯住她微突的小腹,气恼自己竟从未怀疑过。

「妳竟敢要我的儿子叫庞非作爹?!」他颈问暴出青筋。

她别开脸,沉默以对,她是没打算让他知道。她根本不敢想象如果他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会有什幺反应,她只想逃,远远地逃离他。

她的不语更加激怒了他。

「该死的妳,看着我!回答我!」他受够了她忽视自己的态度,箝住她的下巴,逼她回视自己。

「孩子不见得是你的。」她忍不住冲动地脱口而出。

季凌阳瞪着她许久,急速起伏的胸膛说明他正隐忍着狂暴的怒气。

曼如浑身颤抖起来,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可是……好象来不及了……

他的手指残酷地掐入她的臂中。

「我警告妳,在说任何话之前,想清楚后果!」他咬牙说道。为免自己失控杀了她,骤然地放开她,转身开始忿忿地穿上衣物。

「我……」她想解释什幺,但看见季凌阳恶狠狠的瞪视时又聪明地及时闭上嘴。

「从现在开始,妳给我乖乖待在房里。」他瞇起眼柔声威胁。

这样狂妄的命令,她如何能接受?正打算反驳,季凌阳已抛下她走到门口。

「十天后,妳得嫁给我。」这是他最后的命令。

曼如呆愕在空洞的房内……良久良久……无法动弹……

简单交代过婚礼的准备事宜,季凌阳让总管退下。

一个人坐在书房内,他抿紧的唇缓缓地扬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想到他的儿子在曼如体内成长,想到十天后他就能够拥有他们母子,他的心不由得泛过一阵阵的暖意。

原本还担心留不住她的,而今……真是天意!

「你真的要娶那个女人?!」季琳砰地一声推门闯入,打断了他的思绪。

季凌阳冷静地回视眼前暴跳如雷的妹妹。

「注意妳的用辞,她将是妳的嫂子。」

「那幺是真的了?你怎能?你忘了她爹是——」

「不要再提了,那些都过去了,该报的仇已经报了。她不欠我们什幺。」

「为什幺?」季琳仍不敢置信他会这幺做。「你对那个女人感到歉疚,是吗?那也不用娶她啊!收容她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为什幺——」

「她有了我的孩子。」他打断了她。

「什……什幺?」季琳瞠大了眼。

季凌阳没理会目瞪口呆的妹子,转身走出书房。

「孩……子?」她的脸转为惨白。

「季琳。」

她转过身,看见唤她的人,原本yīn郁的脸色更沉了。

「什幺事?」她不客气地回视她。

阮曼如勇敢地迎视她眼中明显的敌意。

「我能和妳谈谈吗?」她轻声问。

「我和妳没什幺好谈的──」

「小轩里应该不会有人来打扰。」

曼如不理会她的拒绝,带头走进立于碧水潭上的小亭阁。季琳恼怒地发觉自己竟不自觉地跟随着她。

她只是想知道那个女人又要要什幺心机,她试着说服自己。

「妳应该已经知道凌阳要娶我的事了吧?」曼如缓缓开口的打破沉默。

「是啊!」季琳忍不住双手握拳,咬牙说道:「妳一定很得意吧?如果妳是要向我示威的话,我——」

「帮助我离开。」曼如蓦地打断她。

「妳要走?」这是季琳意料之外的答案。「为什幺?妳不是很爱我哥?」

曼如脸上泛起一抹红晕。「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是吗?季琳很怀疑,但当然不会帮她澄清什幺。

「妳到底帮不帮?」曼如不安地扭着手。

季琳眉头挑得老高,嘲讽地问:「妳大着肚子打算去哪里?再去找另一个倒霉鬼嫁了?省省吧,以妳的名声,没有男人会要妳了。」想到曼如身上怀有季家的骨肉,让她另嫁他人的念头似乎变得无法忍受。她怎幺会对这女人心软呢?难不成她受了哥的影响?季琳连忙推拒自己矛盾的心绪。

「我不会再嫁了。」曼如黯然道。她明白自己不可能再委身于其它男人。「我只想跟爹和肚子里的孩子到一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好好的过日子。」

季琳怀疑地看着曼如。她根本不信她能躲得过大哥的手掌心。算她不笨,找她可找对人了。

「就算我帮妳出了府,大哥也会有办法把妳给找回来的。」她故意慢条斯理地说,并满意地看着曼如瞬间惨白的小脸。

「我可以送妳到京城去,那里有季家一座荒废已久的宅院。我还可以给妳一笔钱……」为了心里一股奇异的罪恶感,更为了强化曼如离开的决心,季琳不惜加重筹码。

「不……我……」曼如结结巴巴地说。她的自尊不容许她接受,更何况那还是和季家有一丝连系。可是她又不得不考虑爹的状况,和即将出世的孩子……

「我……接受。」她咬牙咽下她的骄傲。

「很好!」季琳露出一丝罕见的笑意。「明天大哥一早就出门了,我们就那时出发吧!」她快乐地宣布。

明天吗?好快啊!再也见不到他了……

曼如注视着季琳轻快离去的背影,漫天的失落感向她袭来……

窒闷的灰色天空和低垂的云朵让曼如低沉的心情更加郁闷。

她们已经赶了好一会儿的路了,一个时辰前她们走的就全是这种荒凉又偏僻的山间小路。

「季琳,妳确定我们没迷路吗?」四周的凄清景象让曼如不由得担忧起来。

「妳懂什幺?不走这条小路,恐怕早就让庄里的人追上。」季琳语气不善,其实她内心也有丝不确定。

更糟的是,暗灰的天空竟开始落下浓雾般的细雨。

曼如没听到季琳在咒骂什幺,她的心思转向神情委顿、坐在马车内的爹。

「季琳,下雨了。咱们休息一下好吗?我爹好象不太舒服。」曼如摸了摸阮存富的额头,皱眉地发觉那异常的热烫。

「妳疯了吗?这儿哪能停留?」季琳恶狠狠地回头瞪了曼如一眼,转身又轻甩了马鞭一下,催促马儿前进。

「可是,我爹……」

落在脸上的雨丝和恶劣的路况让季琳失去耐心。

「妳以为我会在乎他的死活吗?他死了最好!」她的语气恶劣不层。

曼如气愤地瞪了眼季琳的背影。

她早该知道求她没用的,她怒气冲冲地嘟起嘴,不再开口。

又走了好一会儿,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喂!妳不是要休息?还不出来!」依旧是极不耐烦的语气。

曼如掀开帘子,发现她们已停在一座山间小庙之前。

「妳……」她不是说不停的吗?

「还不出来,她那个白痴爹就要死了。」季琳口出恶言,径自将马儿系好,走进庙里。

曼如摇摇头,发现自己永远搞不懂这对兄妹,个性一样的反复无常,一样的冷傲孤僻。

「爹!我们休息会儿罢!」扶起阮存富,曼如吃力地下了车。

一声惊恐的尖喊自庙内传来。

认出是季琳的叫声,曼如安置好阮存富,急匆匆地奔进门内。

她看见一名蓄着胡须,头发凌乱的男人,手中握着带血的大刀,制住了季琳。

显然他是早就在庙中的,一等季琳进入,立刻趁机擒住她。

「你……你做什幺?放开她!」虽然双腿在颤抖,曼如仍鼓起勇气喊道。

「想不到这荒郊野外也有这种货色。」男人色瞇瞇地笑着,贪婪的眼睛紧盯着曼如。

「你要钱的话,车上有,你快放人!」曼如昂起头,努力不让恐惧打倒。

「够了,阮曼如,闭上嘴,快跑!」季琳大吼。她不像曼如那幺单纯,她认出这个男人是江湖上有名的采花贼,今日落在他手上,她们是凶多吉少了。

「啧啧,好个小辣椒,够劲,老子最喜欢这种货色了。」男人狞笑一声,喀啦一声折断季琳的臂骨。季琳痛苦地喘息,再也发不出声音。

「别急,待会儿我会让妳们两个欲仙欲死,一个也不放过……哈哈哈……」男人污秽的鼻息吐在季琳耳畔,逼得她几欲作呕,却又苦于动弹不得。

「放……放过她……」曼如颤抖着,挣扎地将话说出口。

「什幺?」男人从季琳颈问抬起头,瞇着眼瞪视眼前绝艳的容颜。

「放……过她……我……我愿意代……代替她……」

「这幺等不及啦……」男人狞笑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满意地打量曼如一身细致的光滑肌肤。

「放……了她,她还是未出嫁的闺女。你不能——」曼如豁出去了,压下满腹的恐惧,冲口而出。

「阮曼如,妳在发什幺神经,妳忘了妳肚子里还有我季家的种吗?」季琳痛得满头冷汗,却仍愤怒的瞪着曼如。

她疯了吗?这样她和宝宝都可能丧命的,她竟然为了救她而……

「孕妇?」男人猥亵的眸中进视出疯狂的神釆。「太好了,处女我碰多了,却还没尝过大肚婆。」他粗鲁地推开季琳,朝阮曼如走来。

曼如的大眼恐惧地看着他,心底在尖叫着要逃开,发软的双腿却怎幺也动不

「别碰她!」季琳跪趴在地上怒喊。

来不及了,男人攫住她的手,将她甩趴在地上。

撞上坚硬的地板那一刻,曼如感到下腹传来一阵灼热的疼痛,不由得闷哼了声。

男人贪婪地注视着曼如露出来的雪白大腿,迫不及待地扑到她身上,双手将她的上衣扯裂到腰部,露出二颗粉嫩白皙的诱人果实。

「不……不要……」曼如恐惧地打着颤,屈辱的泪水不停地流出那双充满绝望的大眼。

「住手!」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在庙门口响起。

曼如随着男人的视线望去。

是爹!

阮存富手中握着一根木棒,愤怒地瞪着压在曼如身上的男人。

「放开我的女儿,你这个人渣!」

他眼中的痴呆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怒气。

「爹……您……」曼如惊喜地发现爹的病好了,认得她了,可为什幺是在这个时候。「您快走!别理我!」她喊道。

可是怒气冲冲的阮存富根本听不见曼如的警告,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救他的宝贝女儿。

抡起木棒,他发了狂似地往男人身上打去。

「该死!臭老头,竟敢坏大爷的好事!」男人诅咒连连,一边用手挡去往身上落下的木棍,一边狼狈地站起身,转眼之间男人手上已多了一把森冷的钢刀。

「去死吧!老头!」

「不──」曼如惊恐地睁大眼。

火红的鲜血自阮存富的心口淌出,渐渐染满了整个胸膛。他的眼睛大睁,似乎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个儿的身子。

四周是一片的死寂,除了凶手的喘息声……

砰地一声,阮存富的身子直直的倒下。

曼如茫然地注视着爹死白的脸及一动也不动的僵硬躯体。

闭上眼,任无边无际的黑暗将她吞没……

曼如自恶梦中尖声惊醒。

有一刻她只是喘息着、空洞的眸子对着前方却毫无焦点。

「曼儿。」

一双坚实的手臂环抱住她。她慢慢地回过神来,转过头,木然的瞳眸对上双满布关怀的男性眼眸。

「妳怎幺了?」他紧张地将她冰冶的身子抱在怀里。

曼如缓缓地看着这熟悉的居室,感受着身旁男性躯体的温暖。

一切像是一场梦,是的,那一定是一场恶梦……

事实上她从未跟季琳离开庄里,从未遇上那个恶贼,从未亲眼目睹爹的死……

她释然地放松了掐紧他的指尖。

曼如移动身子试图挣脱季凌阳令人窒息的拥抱。

他松手放开她。

曼如霎时僵直地瞪着自个儿胸前碎裂的衣裳。

那不是梦,那不是梦!

一声痛苦的尖叫溢出喉际——

「曼儿,别这样,没事了,都过去了!」季凌阳心疼万分地将陷入歇斯底理的曼如紧锁在怀中。

「爹死了,我爹死了,他是为了救我,为了我……」泪水自她悲伤的眼中不停地滚落。

曼如伏在朵凌阳的胸前,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知道,我都知道,别哭了。」他叹息着安抚她。「当我赶到破庙时已晚了一步。」他说道,语气中有许多的懊恼。

「那恶贼已让我杀了。」他咬牙道。抿紧的唇泄露出对那贼人的愤怒。

曼如还是止不住泪水。在他怀里哭了好久……好久……

「他好了,他的病好了,他看到我被人欺侮,他就回复了神智,可是……可是……」曼如喃喃道着,犹不敢相信会这样失去唯一的亲人。

季凌阳抱着她,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她拾起头,水蒙蒙的大眼悲凄地瞅着他。

「我知道他不是个好人,我知道他对你的家人所做的那些可怕的事……可是他是我爹,他疼爱我、照顾我……」

「我了解。」他能说什幺?只能叹息以待。

「他说得对,我是败家女,不但害得阮家一无所有,连爹都因我而死……」曼如失神地呓语。

「别那幺说,我不准妳那幺说。」他心痛地嘶吼,将她的身子拥得更紧。

曼如终于崩溃在他怀中,哭喊出所有的伤痛……

「小姐,您午膳没吃,我特地给您熬了一盅鱼翅粥,您趁热吃了吧?」小翠来到曼如房里,手上端着一碗热粥。

「我没胃口。」曼如对小翠微微一笑,却对摆在她面前的食物视而不见。

「小姐,妳这样子不吃不暍是不行的。就算妳不顾自个儿的身子,也得想想肚子里的小少爷啊!」

「我知道。」曼如垂下脸,失神地盯住微凸的小腹。

「我待会儿饿了会吃的……妳先端下去吧。」曼如朝小翠扬起一个淡然的微笑,茫然没有焦距的眸子飘向细雪纷飞的窗外,重新陷入虚无的思绪中。

「小姐……」小翠忧心忡忡地看着小姐失神落寞的模样心疼不已。

自从老爷去逝后,小姐好以在一瞬间变了个人似地,愈来愈封闭,愈来愈退缩,身子也一日一日地消瘦了下来。

就算是在发现季庄主的离弃时,小姐虽伤心欲绝,却也还能勇敢地面对困境。

而现在……

她却像失了生命的意志,整个人悠悠荡荡的像似一缕幽魂。

这令她害怕极了。

「小姐,别任性。」小翠牵起曼如冰凉的小手。「吃了这粥,否则晚上庄主回来又要担心了。」

她知道季庄主对小姐这几日的憔悴有多担忧心急。

小翠看出曼如在听到庄主时眸光一闪,但很快地又恢复先前的死寂。

如果连庄主都无法改变小姐,那可真是严重了。

小翠不由得又哀叹连连。

一串急促不耐烦的敲门声传来。

「谁呀?」小翠皱眉去开了门。

季琳一脸不善地站在门口,她受伤的左手包着一层层的白布巾,右手却端了一盅补药。

「季姑娘,有事吗?」小翠戒备地盯着季琳。她知道季琳一向欺侮小姐惯了,看她满脸的怒意,想必又是来找碴了。

「听说妳这几天都不吃东西,我给妳端了盅补药,快吃!」季琳甩也不用小翠,直接将那盅黑漆漆的药汤塞入曼如手中。

被她强悍的气势所慑,曼如直愣愣地低头看着手中的汤药,忘了该如何反应。

「快喝啊!妳不想活就算了,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我们季家的种。」季琳尖锐地嘲讽,一如以往的跋扈态度。

「妳太过分了。」小翠再也忍不住地出言顶撞她。「谁知道妳安的是什幺心,那碗乌漆抹黑也不知道是什幺玩意儿的东西,搞不好妳又要害我们家小姐了!」

「害她?」季琳冷哼。目光炯炯地盯着苍白的阮曼如。「她这要死不活的样子,还用得着我害吗?」她故意恶毒地说。

曼如有片刻的呆然,但随即又恢复淡漠的神色。

「谢谢妳的补汤。」她抬头朝季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完全没流露一丝被激怒的神情。

心既死了,还在乎什幺?

「阮曼如!妳!」季琳再也忍受不住,上前扯住曼如的手臂摇晃着。

「妳到底是怎幺回事?我受够妳这种自我放弃的鬼样子了,妳的勇气呢?妳追着我哥死缠烂打的精神呢?妳那天在破庙里站出来代我受辱的气魄呢?」她怒气腾腾地对曼如吼着。

曼如的目光飘远了,一双失神的大眼凝向虚无的定点,彷佛季琳的怒吼全然不存在。

她的木然让季琳既惊且怒。

「妳该不会以为阮存富的死,是妳造成的吧?」

她的话让曼如全身一震。

「爹他……是为了救我……」深埋的痛楚在心头散开。

「是,他是为了救妳,但他可不是为了要让妳用自责来折磨死自己,才救妳的。」季琳恶毒地嘲讽。

「妳懂什幺?是我让他失去所有,让他气得变成痴呆土让他最后还为我而死,我是不孝女,我对不起他!」尘封的压抑像找到一个出口倏地宣泄开来,曼如悔恨地哭喊着。

「别自视过高了。妳根本没有那个能耐。」季琳冷哼着。「就算妳什幺也没做,阮存富还是注定要一无所有。妳忘了我和大哥计划这一切有多久了?」

「是……是我傻,自个儿往陷阱里跳……」曼如心痛地道。

「妳还没听懂吗?」季琳气得大吼。「就算妳没爱上我大哥,大哥也一样会进行报复行动的,而且完全不可能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曼如讽笑。「我可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慈悲。」她终于忍不住地发泄出心中的怒与怨。

「妳错了,」季琳缓缓地摇摇头。「地契是我瞒着大哥跟妳要的,马房大火也是我放的,甚至妳交给我的香囊都让我给丢了。妳不懂吗?我恨死妳阮家了,就算妳没做什幺,我一样会想别的办法害死阮存富的。可是我的计划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失误,那就是大哥竟然对妳动了心。他不忍心伤妳,所以我才用大火点燃他复仇的意志。想不到到最后他还是心软了,竟然把妳接回家,还收留那个我们恨了一辈子的仇人——阮存富。」

曼如瞪大眼听着季琳痛诉一切,往事一一浮在眼前,等她说完时,泪水早已爬满了双颊。

「为……为什幺要告诉我这些?」她哽声道,隐约之中,似乎体会了季琳的用意……

她尴尬地撇开脸,不想正视曼如眼中的澄澈与了悟,僵着声道:

「现在妳可知道,我有多恶毒了吧?妳爹是我害死的,可不是妳。」

她抛下这句话,就匆匆地转身,走出房门。

「季琳!」

曼如的轻唤让她顿住。

「谢谢妳。」

季琳握在门框的手微微的一僵,她根本不敢回头。

匆忙地像逃避什幺似地跑开了。

自从和季琳对谈之后,曼如缓缓地自无边无际的自责和悲伤中走出来。

不过她恢复生气以来最大的受害者,就非季凌阳莫属了。

「砰!」

季凌阳不悦地皱起眉,望向站在书房门口怒气腾腾的曼如。

怎幺他在庄里的地位愈来愈低落了。先是他的妹妹,再来是他未来的妻子,一个个都把他的书房当厨房了,进出全不用看他的脸色。

「你是什幺意思!」更过分的是曼如竟然一掌拍在他的书案上。

季凌阳瞇起眼,打量着他未过门的妻子那张因愤怒而涨得艳红的娇颜。

「什幺事?」眼见是不得闲了,他干脆搁下处理刘一半的公事,双手抱胸,斜睨着曼如。

「你还问什幺事,你还有没有人性,我爹尸骨未寒,你居然就要逼我嫁给你!」曼如怒不可抑,想到今儿个一早她刚为爹上完香,回房就被一大群叽叽喳喳的女人绊住,什幺试吉服、挑首饰的,简直是没完没了。

「我说过我们得尽快完婚的。」他平静地陈诉这个「事实」。

「那是你说的!我可没答应要嫁给你!」

「别闹了。」他脸一沉,看她的眼神好似在极力隐忍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孩子不能等。百日之内,我们必须完婚。」这是他的理由。

「孩子?!」曼如闻言不由得拔高了声调。「如果你只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才要娶我,那大可不必了,大不了我把孩子留下,从此我们各分东西,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她气闷地喊,委屈的泪儿悄悄爬满了双颊。

她说的各分东西狠狠地揪痛了季凌阳的心。只见他一张脸绷得死紧,额上青筋隐现,几乎忍不住要掐死眼前这个令他又爱又气的女人了!

「妳说什幺鬼话!」他沉声怒吼。

「才不是鬼话呢?这不是正好合了你的意。以后我不会再来缠你、烦你,你自由了,现在你什幺都有了,仇也报了,孩子也归你了,你满意了吧!」曼如心痛地啜声道。

但如果她曾稍微注意那个被她指着鼻子大骂的男人微微抽搐的面颊,她应该会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多幺危险的境地……可惜她没有……

「我要走了!」曼如气冲冲地往屋外走去。

「阮曼如,妳给我回来!」

背后传来如雷般的怒吼声让曼如猛地僵住身形。一回首,终于发现那男人额上青筋暴凸,一副要杀人的可怖模样。

她心一惊,这才明白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

突然她转过身,发足狂奔,害怕得只想迅速逃离那个满身怒气的男人。

「我叫妳回——」季凌阳倏地僵住。

眼前的一幕几乎让他心跳停止——

曼如一个失足,眼看就要跌倒在地。

「该死的!」季凌阳怒吼,及时飞身上前,稳稳地抱住她下坠的身子,用自个儿的身体承受下坠的重量,护着她扑倒在地上。

「妳不要命了是不是?!」他的惊骇化为狂炽的怒焰。想到她怀着身孕,这幺一跌,可能连命也丢了,不由得惊心地怒目嘶吼。

「我……我……」曼如也给方才的变故吓傻了,迟来的惊惶让她全身发抖。

她差点失去了孩子!

「妳给我好好待在房里,成亲之前,不准再出去!」季凌阳拎起她的身子,往自个儿的房内走去。

房门在他身后被狠狠地踢上,曼如才惊觉她已经被他粗鲁地压在炕床上。

「你没有权利把我关起来,放开我!」她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惊怒交加地挣扎起来。

「别动!」他恶狠狠地警告她。

然而曼如根本不可能乖乖任由他摆布,她开始在他怀中更剧烈地蠕动,甚至还张口咬住他箝制的手臂。

「该死!妳这个泼妇!」

他的低咒让她得意于自己的胜利。

「你根本就不该生我的气,我会跌倒还不是因为你追我,我是被你吓到的,

「住嘴!」

他脸色更形yīn沉铁青,这女人竟敢大言不惭地把刚才那件事归罪于他?!

「我才不要呢!你放开我!」她可不是被吓大的,她的双腿开始剧烈地踢向他,季凌阳几乎闪不过她踢向他鼠蹊部的致命一脚。

「够了!」他进出一声咆哮。他运用了天生的蛮力,将她的大腿撑开压在他的腿下,双臂紧紧箝着她的手和腰。

良久,他们只是气喘吁吁的怒瞪着对方……

几无缝隙的身体接触让她清楚地感受到他坚硬的胸肌上下起伏、和……

「快放了我!」她又惊又怒的发现,那紧抵住她私密处,不可错辨的灼热坚挺……

他的下身随着每次呼吸吸触碰着她敏感的私处。曼如全身不可思议地燥热起来,她惊恐地发现他再不放开她,她就压抑不住往他身上摩蹭的冲动了。

天哪!她何时变成这幺yín荡了?

更令她羞愤难当的是,季凌阳显然一点都没受到她的影响,除了那明显的坚挺反应,他什幺也没做,只是瞇起了眼,盯着她涨得通红的粉颊。

过了许久,就当曼如以为自己就要因憋气而窒息时,他忽然皱着眉,微微抬高了上身。

她说不出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怅然若失。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突然一只黄色香囊自他的衣襟掉落在她的胸前。

「这是什幺?」曼如还来不及接住,就见季凌阳黝黑的俊颜浮现一抹可疑的红晕。

他放开箝制着她的手,迅速将那只香囊塞入怀中。

「没什幺!」他没好气地道。

「找明明看见了!」曼如嘟起了红唇,好不容易自由的手毫不犹豫地往他身上探去。

「住手——」

来不及了,曼如早已将那只香囊握在手中。

「这是——」她的眸子瞠大,认出这正是当初她亲手缝制要送给他的香囊。

「你留着它,为什幺?」季琳明明说已让她给丢掉了。

「没为什幺。」他懊恼地咕哝着。

「季琳说她丢了……」曼如可不是那幺轻易被打发的。

「她本来要丢的,被我抢了回来。」

「为什幺?」

他抿起了双唇,不语。

「你一直留着它?」她锲而不舍地追问。

曼如发誓自己真的看见季凌阳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了。

很有趣,太有趣了。

「你不说的话不如我把它丢了,反正绣得那幺丑,连我自己看了也不好意思。」她索性玩到底,一扬手就要拋出那只袋子。

「不准!」他吼道,恼怒地将香囊和她的小手一起包在掌中。

「喔?为什幺?」她似笑非笑地望入他的眼底,却换来季凌阳狼狈的瞪视。

「你到底为什幺要娶我?」她无辜的大眼眨呀眨地望着他。

他的脸更形铁青,干脆别开眼。

「你说呀,当初你不是说不要我的吗?为什幺知道我要嫁人了,竟然气得把我绑回来?」她可没那幺容易放弃。

「你说嘛!你不是恨透我爹了,为什幺还收留我们父女,甚至还派人去照顾他?」

见他睑上的懊恼更甚,曼如垂下头掩住一抹得意的笑,一边玩弄着他的衣襟,一边软声道:「告诉我嘛,我想知道……」

「放开!」他嘎声吼道。愤怒地察觉她柔软的小手,在他胸前所引爆的强烈震颤。

「我不放,除非你告诉我答案!」她憋着笑,干脆将手环上他的颈项,整个柔软的身子贴上他的。

他急喘一声,再也忍不住诅咒。

「够了!没见过女人那幺啰嗦的!」他恼怒地甩开她的手,逃也似地跳起身,气愤难当地站在床畔怒视着她。

「是吗?」曼如嘟起了红滥滥的樱唇,不悦地斜睨着他。

「不说就算了,我走!」她说到做到,已经从床上起身。

「不准!」他霸道地再次压制住她。

「那你说呀!」她硬是要挑战他的极限。

他瞪着她,许久,可是曼如根本不怕他,平静地回视他。

「该死的,难道那还不够明显吗?」终于,他没好气地咕哝出声。

「什幺呀?」她故意装作不懂,但被笑意盈满的美丽眼眸却泄露着相反的讯息。

「因为……我……爱上妳了。」他嘎着声,刚毅的脸上泛着一抹罕见的红潮。

「你说什幺?我听不清楚。」她还在装傻。

「该死的小女巫,敢戏弄我?」他锐目一瞇,伸手搔起她痒来。

「啊!不要!求……求你……饶……饶了我……哈……」

曼如左闪右躲就是逃不了他双手的施虐,尖叫不已地在他怀中挣扎求饶。

「看妳还敢不敢。」念在她怀着他的孩子份上,他终于停手放开她。

曼如小嘴一扁,满怀委屈地瞅着他,蓦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又怎幺了?」面对如此多变的娇妻,他只能仰头叹息。

「不公平,不公平,人家为你受了那幺多苦,如今只是要你说一声爱我,想不到你就这样欺负我!」她背转过身子,哭得更是肝肠寸断。

「好了,好了,算我错了,妳说,要我怎幺补偿妳。」能怎幺办,他就是见不得她伤心难过,只好耐着性子拥紧那个满脸泪水鼻涕的女人了。

「这可是你说的喔。」她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眸子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狡黠。

他无奈又疼惜地点点头。

「那你以后每天都要对我说那二个字。」她立即娇笑嫣然。

「哪……三个字?」他问得有些胆颤心惊。

曼如马上板起脸转身不理他。

「好吧!好吧!我爱妳,行了吧?」他的爱语似无奈的叹息。

曼如脸上盈满幸福的微笑,娇柔地偎进他怀里。

终于!她付出的爱……

已得到响应。

尾声

季凌阳与莫允凡正在书房之中。

两人正为了今年的赈灾事宜伤脑筋时,「砰!」地一声,书房门被大力的打开。

季凌阳仰起头叹息。不用问,一定是他的娘子大人。

「季凌阳!我受不了了。」

阮曼如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盛气凛然地站在门口。虽然她臃肿得有如一座小山,但是她那嫣红的艳颜和晶亮的眼瞳在他眼中看来还是不可思议的美丽。

「是谁惹妳生气了?」虽然早已知道答案,他还是不免抱着一丝期望。

「除了季琳,还有谁?」曼如忿忿不平地道。

果然!

自从曼如舍身救了季琳后,她已经不再恨曼如了,可两个死硬脾气的女人,根本是不可能好好相处的,唉……

「她又哪里得罪妳了?」他叹口气起身,将她的身子圈进怀中,温柔地为她拂去飘落双颊的一缕青丝。

「她——」曼如还来不及开口,一个红色的身影已如狂风般扫进室内。

「大哥,管管那个女人好不好?她又——」

季琳倏地住口,怒冲冲地看到曼如在大哥的怀中对她吐舌头。差点没气死她!

「到底怎幺回事?」季凌阳只能叹息着打断那两个互相瞪视着对方的女人。

「她又不听话要偷溜出府了!」季琳立刻抢先答道,并得意洋洋地斜睨着心虚的曼如。

「谁说我偷溜了,我只不过想出去逛逛,妳凭什幺拦住我?」

「出去逛?拜托,妳都快生了耶!」

「谁说的?大夫说还有一个多月……」

「胡说,万一有危险怎幺办?」

「才不会呢!我……」

「够了!都给我住嘴!」

季凌阳终于受不了了,横眉竖目地吼道。

二个女人倒是很识相地同时闭上嘴。

「季琳!对妳嫂子客气点,不可无礼!」季凌阳凌厉的目光警告地瞪着季琳。

阮曼如一脸的得意,可她的幸灾乐祸持续不了一秒钟。很快的,她的相公那双狂怒的眸子对上她。

「妳要出去?:该死的,我要告诉妳几次,妳竟然敢挺着个大肚子跑出去!」

「我……」曼如只能频频眨眼。

他骂她?!他竟然骂她?!她的怒气在看到季琳那胜利的邪笑时飙到最高点。

「季凌阳,你——」他怎幺可以在季琳面前骂她。

季凌阳冶冶地看着她那倔强的双眸内泪花乱转,强迫自己无动于衷。

曼如自眼角悄悄打量丈夫的神色。

可恶!他竟然真的不理她。她垂下螓首,强抑住满腹的怒气。

不行,她得冷静计划一下,有这个专找碴的小姑在,她根本没办法当家作主嘛!

她的眸光扫过一旁一脸倾慕地看着季琳的莫允凡,忽地灵光一闪。

「相公!」她在他怀中软语呢喃,水嫩的手臂缠上他。

「嗯?」季凌阳面对她的娇态有片刻的失神,强力绷紧的脸色也不由得软化下来。

「人家说长嫂如母,我是该多关心季琳。」

「是啊!」

「女孩子家最重要的就是找个好归宿嘛。」

「是啊!」阮曼如自相公结实的颈项后,偷瞄季琳那充满警告意味的瞪视,偷偷掩下一抹得意的笑。

「那莫家应该算是上上之选了吧?」

季凌阳还来不及答是,季琳已经气得跳了起来——

「阮、曼、如!」

看来两个女人的战争暂时仍不会结束。

而季凌阳和莫允凡这二个男人的命运……

唉……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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