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性骚扰 - xp1024.com
《背后性骚扰》


第一节 面试

一、面试

(1)

夏老四很着命从钱夹里抽出5张“大团结”来,崭新的,攥在手里唰唰作响。

娘的,老子豁出去了!

“不是水货吧。”老四心里还是没底,拿钱的手在抖动。

“瞧您说的,我们是名牌店,要不是换季清仓,这套就500元?1000元也是您做梦的价。”中年妇女鼓起白胖胖的鳃帮,好象对500元不屑一顾。

“信你哪。”老四终于松开了手,妇女接过去熟练地甩动了几下,纸币发出清脆的响音。

“您试穿一下,看看大小。”妇女将老四带到拐角处的试衣室。

老四也不关门,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剥得只剩下内裤,镜子里即可呈现出排骨式的构架,精瘦精瘦的,妇女在一旁若无其事地瞅着。

老四穿上西裤,感到空荡荡的,他提着裤腰连叫道:“肥了,太肥了。”

妇女赶紧拿着皮尺帮老四量起腰围,她从未见过腰围如此纤细的男人,让女人也嫉妒的腰围,

妇女有意无意地轻捏了一下,肌肉紧绷,没有一丝多余的空隙。老四的注意力开始游离到女人细嫩的脖颈上,金色项链随着她身子的下俯而摆动,那摇摆的空间深蕴而饱满,渗透着米脂般细腻,激人神荡……

妇女忽然粗鲁地拍了下老四的屁股也连叫道:

老四提着裤腰面对镜子久久不愿放下,他庆幸自己因为瘦可以提着裤子,要不,硬梆梆的下身顶着裤子定会暴露无疑“瘦了,太瘦了。”。

妇女答应帮老四改小裤腰,要他改天来拿。老四离开时,感觉仍穿着那件肥大的西裤似的,空荡荡的。

(2)

夏老四很潇洒地点出1张“大团结”,对着鬼鬼祟祟的家伙说:“要像真的一样。”

“包您满意!明天准时交货。”那人神秘地很快消失在人海中。

一个上午老四就花去了600元,简直是天文数字。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他在心里为自己默默祈祷。中午他只嚼了块面包来充饥,然后买了张《都市快报》,躲进公园的树阴处卧地而睡。

一觉醒来,天色已晚,饥肠辘辘的老四伸展着懒腰,把报纸拾起揣进裤兜里,出了公园,他走向211路公交车站。

夜色开始流动起来,从达官商贾到街头浪汉都紧随节奏,丝毫不敢落后一步,与黑夜一同流淌着,衣不遮体的乞丐追逐匆匆而过的行人,乞讨着。211路车站挤满排队等车的人。

“老四,这边来。”

老四见彭丹丹在长队前头向自己招手。

老四站到丹丹的前面。

“嗨,夹塞了啊,有没有点公德?”后面的人叫开了。

老四冲后面一乐:“呵呵,她是我女朋友,你们有意见?”

丹丹朝老四背后擂上一拳,骂道:“占我便宜。”

和往常一样,在拥挤的公交车上,老四依然就成了丹丹的护花使者,他双手抓着车吊环,双臂敞开,丹丹拥*在他胸前,一副小鸟依人模样,煞时吸引了车上人的眼球。老四很得意,胸怀像是按上了弹簧,跌宕起伏,难以平静。

老四也纳闷:这样的美女居然没有男朋友?

老四实在是饿极了,将丹丹端上来的面条一口气就给吸完了。

“还有吗?”

“老四,你怎么饿成这样了,工作找到没?”丹丹说着又去厨房盛来一碗。

“娘的,别说了,唉,真是可气,看仓库的也要本科学历,要求什么具备现代化物流操作技能,不就是一个看门的吗?过去,我爷爷在生产队看仓库,一粒米也没丢失过,再机灵的老鼠想过他那一关,没门!老爷子豆大的字也不识一个,咱好歹也是高中毕业呀。”老四愤愤不平。

丹丹把吊扇开到一档,老四额头上的汗洒落到碗里,和着面被他胡乱地吞下。

“真热!”老四扒去汗衫。

“嘻嘻,好象看到了万恶旧社会。”丹丹嘲笑老四的一身排骨架。

“你就是万恶不赦的地主婆!”在老四眼里,丹丹丰满尾翘的臀部是富贵的象征。

“有地主婆租房子住吗?”

“被二奶、三奶、小姨奶赶出家门,就要租房子啦。”

“乌鸦嘴,谁是大奶嘛!”丹丹用手拍打着老四干瘦的裸体。

“你就是呀。”老四盯着丹丹颤动的胸脯大声叫着。

(3)

老四穿上“保罗”西装,拎着“polo”皮包在211路车站焦急等待着神秘人的出现,过去两天了,神秘人仍未现身,打对方电话也没人接,老四开始担心起来,怕是碰上骗子了。炎炎烈日下,老四热汗淋漓,中年妇女倒是没骗自己,西装果真是纯羊毛的,羊毛就是暖和,想到这里,老四又平静了许多:娘的,不就100元吗,咱500元没白扔,纯羊毛的名牌西装。他开始在心里感激着中年妇女,裤腰改得很合身,紧紧的,不再感到空荡。

“兄弟,让你久等了。”神秘人神出鬼没,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老四跟前。

“娘的,老子都等你好几天了,你……”神秘人眨叭着小眼睛,老四欲骂又止。

“这里说话不安全,有条子。”压低嗓音说。

老四尾随神秘人拐进一个小巷子里,见四周无人才停下。

“兄弟,我都注意你好几天了。”

“娘的,那你还不过来招呼我。”

“你这身打扮让兄弟我不敢上前招呼,旧貌换新颜了,咱错以为你是化装的条子,所以一直在观察你。”

“哈哈,像吗?”老四夸张地摇晃起来。

“就是瘦了点。”

“证呢?带来了吗?”老四想到正题。

“文学学士,没错的。”

“娘的,跟真的一样啊。”

“那是,咱就吃这行饭的。”

“我还以为你骗我的,拿钱走人了。”

“就你这100元?咱可是规模经营,在行内是有良好信誉的。”

“你们也有职业道德?”老四笑了,“扯蛋——”

老四带上全副假装走进茫茫求职大军中,他自认为只有“polo”包里的“文学学士”是假的,其他都是原装的。

(4)

“请自我介绍三分钟。”面试主考阴沉着一张寡妇脸。

“夏老四,祖籍山东,24周岁,好汉武二郎是咱老乡……”

“武大郎不是吗?”寡妇脸打断老四,“你可以出去了。”

“为什么?不是三分钟吗?”老四疑惑地问。

“你崇尚武力,没有同情心,做不了销售,保安很适合你。”

老四整了整衣服,礼貌地起身鞠躬:“谢谢。”

心里骂道:娘的,你丫肯定是潘金莲,毒死亲夫成寡妇!

快出门时,老四才注意到公司的名字:澳洲苍蝇丸中国总代理。

又是自我介绍,这回只有两分钟。主考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文绉绉的。

“夏老四,祖籍山东,24周岁,孔圣人是咱老乡……”

“你说的是孔老二?”“四只眼”紧皱眉头,“孙子不是吗?伊拉克战争期间,美国总统的圆形办公桌上只放两本书,《圣经》和《孙子兵法》,你循规蹈矩不够圆滑,可以去教书,文案策划肯定做不来,请回吧。”

老四坐着没动,心想:没错啊,先礼后兵嘛!

老四当着“四只眼”的面将刚填的表格一撕两半,口里骂道:“什么春秋战国策划公司,鸟蛋!没有孔圣人哪来的春秋战国?你改成波斯湾才对头。”

老四很失望,一张学士文凭居然争取不到两分钟的面试时间,难道被看出破绽了?不对,交上去的是复印件,原件还没看哩。问题出在哪?

夏老四像台破旧的留声机,面试时的声音短暂而又含糊,奔跑了一天,等回到出租屋,老四已哑然失声了,其实他没说几句话。

对面窗口的灯亮着,丹丹已回来,老四干嚼着方便面,有气无力地躺在凉席上,落地小风扇“嗡嗡”作响,风叶缓缓转动,开关失灵,它无法加速度,和主人一样有点虚脱了。

“老四,吃了没?”丹丹在叫他,她总是热情洋溢。

“吃着哪。”老四翻了个身,将最后一块面送入口里。

“过来喝点汤,清热解毒。”

丹丹的小屋弥散着沐浴露的清香,她的头发湿湿的,细长的脖颈挂着水珠,长长的白色短袖衫罩着她成熟的身躯,未擦干的肉体紧贴着白衫,傲立的乳峰露出点点红润,长衫遮住了膝盖以上部位,但身体的沟壑明显表明:没穿内裤。

赤露上身的老四好比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而丹丹是连绵不断的山脉……

听完老四白天的面试遭遇,丹丹对眼前瘦弱的男人产生一种母性的怜悯,有股要将老四拉入怀抱的冲动,尽管这个男人粗俗的语言与他白净的身体很不般配,他也不是温文尔雅的柔弱书生。丹丹用手轻扶一下他的后背,汗津津的,光滑而炙热,突起的脊椎骨像道天然分水岭,汗液向两边下滑,线路分明;后腰扎实得没有一点赘肉,汗水一路流淌到裤腰才淤积停落,湿成一道圈,他的腋毛浓密而深长,从背后看就如同两把毛刷竖立在腋下,细长的胳膊成了刷柄,男人的汗液与沐浴露搅拌,那是怎样的诱惑?

老四,在这冲个凉,头发也该洗洗了。”丹丹冲他背后使劲拍了下。

老四喝完汤,热得满头大汗,浑身正躁得难受,二话没说就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不大,门旁是洗脸台盆,右边放着一台单缸洗衣机,*里头是马桶,热水器挂在*近窗户的墙面上,里面的水汽还没散尽,清香扑鼻。老四没开热水器,他早就不用热水冲凉了,冬天也一样用冷水,他将皮管接在水龙头上,自来水开到最大限度,急流的凉水喷射到躁热的裸体,痛快淋漓!

老四忽地停止了摩擦肌肤的动作,一个邪念涌上心头:没见丹丹换下的衣服。

他扔下水管,扫视着卫生间……

目光开始变得恍惚,老四紧张得连鼻毛都颤栗起来,

他打开卫生间唯一闭合着的机器,贪婪的目标就在单缸机里,刹那间,老四仿佛化作了刚从身体褪下的大裤衩,和缸底的粉红混合到一块,搅拌,吮吸,温湿,脱水,震动……

老四闻到了浓厚的腥味,令人窒息!

(5)

丹丹的汤水非但没起到清热解毒的功效,反让老四欲火攻心,回到自家的凉席上,老四的鼻子仍无法摆脱那慑人心魂的气息,丹丹卫生间的气流追随着老四,颤栗的鼻毛在亢奋中过滤着每一粒分子,将属于丹丹的体味留下,摄取全部精华。

不到15平方的空间,翻滚起傍晚阳光西晒后的热流,由内到外,老四承受着肉体和心灵的双重煎熬,他真的虚脱了……

第二天,老四起来很晚,昨晚刚洗过的头发斜歪到一边,塑料梳在他急促用力下分开两半,他懊恼地摔出窗外,他用手捧了点水淋湿了一下,然后轻轻向两边捋着,还是无济于事,老四不耐烦了,一头扎进水盆里,搓了好一会儿才想到那是刚洗过脸的水。

等老四全副伪装收拾停当后,已近中午,他路过巷子时买了两个肉包,一边啃着一边想着坐车的路线。

想到丹丹昨晚语重心长的一番叮嘱,老四挺直了腰板:娘的,老子就不信了!

“你奶奶的熊!”老四的粗口骤然间提升了一级,没等他反应过来,薄薄的刀片已从他敞开着的西装上滑过,夹层口袋露出笔直的裂缝,伤在西装上,痛在老四心窝里,他怒发冲冠,抡起手掌死命地咣在那张和他差不多瘦的脸蛋上,边抽边骂!整个公交车都为之动容,胆大的小声叫好,胆小的暗地替他捏着一把汗,因为几个贼同伙已向老四逼近,车上人都静默下来,空气凝固了,只有汽车发动机一如既往地轰鸣着,似乎在附和老四有节奏的动怒,老四并不孤单,至少有发动机相伴,他豁出去了,脱下心爱的西装丢到一边,挽起袖口,青筋暴出,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老子今天玩命了!”。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就怕不要命的,摩拳擦掌的同伙当真被眼前这位不知好歹,势单力薄的“麻竿儿”镇住了,他们拥着“瘦脸蛋”急匆匆下了车。

西装口袋虽是空的,但身价是500,老四下车后攥捏着裂缝,心疼之余也暗自庆幸:外面完整无损,无伤大雅。可回过头来一想,还真是有点悬,就咱这体格不被那伙人揉扁才怪呢。

图书城的六楼就是人才市场,每天都有小规模的招聘会,亮出本科文凭,老四第一次享受到免费进场的高级人才待遇,招聘单位零星地散落在六楼四周,应聘的人倒不少,像挤公交车似的,争前恐后,推推搡搡。

老四扣好西装,整了整衣领,在招聘卡位上寻找着适合自己的位置。

众头攒动的中间卡位是《都市快报》的现场招聘,老四眼前一亮:招聘记者、编辑多名。老四终于找到了“组织”,尽管《都市快报》时常被他压在身下当作了床垫。他将自己的身体特长发挥到了极至,很快就挤到了招聘桌前,虔诚地递上丹丹为他精心准备好的资料,戴眼镜的年轻女子看了看,又抬头盯了老四一眼问:“这些文章是你发表的?”“当然。”老四回答得很干脆,心里却在敲鼓。意外的是年轻女子没再往下问,交给老四一张表格——《入职表格》!老四心头一阵狂喜,拿笔的手抖动着……

这么快就加入了“组织”,始料不及的老四像是在梦里。

第二节 台前

二、台前

(1)

老四夸口是如何过五关斩六将,捉“张三”斩“王五”通过层层筛选才留下他老四的,当然丹丹写的简历也起到了画龙点睛的效果,而他从报纸上剪下文章拼凑作假的事在丹丹面前只字未提。就要做记者了,崭新的生活在向老四招手,从此要掀开新的一页了,这一页就是刷笔杆子,就是亮出红本子,就是所想所思所梦全他娘的变成铅字!单纯的丹丹打心眼替老四高兴,发现这个男人果真与众不同,有可塑之处,可毕竟他手持的是张假文凭,纸终究包不住火的,记者可是无冕之王,他干瘦的身躯是贫民阶层的显著标志,就算戴上真金王冠,能承受住顶上的压力吗?

不管怎么说,老四终于重新上岗了,生存才是最重要的。

丹丹感到自己先前在老四面前的一点优越感不复存在了,甚至有点自惭形秽,她本来是个很容易知足的女孩,穿平常衣,吃家常饭,乘公交车,上普通班,平平淡淡过着属于自己的百姓生活,她美貌而不虚荣,善良而不逞强,小心翼翼地维护着生活的本色,享受一份宁静。如果她想改变,一切都很容易,但她倔强地坚持着理念,而现在,她有点动摇了,老四的转变让她感到了一种危机,这种危机感冲撞着女人天性的自尊,她似乎不甘心失去那点优越。

丹丹坐在前台想着心思,急骤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她。

“喂,您好,白领俱乐部。”丹丹每天不知要重复多少次,像台机器。

“你们那里女会员多吗?”男人直截了当地问。

“很多,都是白领阶层。”

“有18岁以下的吗?”

“没有,至少成年。”

“有50岁以上的吗?”

“有,不多。”

“能提供公关服务吗?”

“对不起,我们这是白领俱乐部,没有此项服务。”丹丹挂断电话,她知道对方下面的对话会更下流,更肉麻,此类挑逗性语言每天都散布在电话线路里,像病毒一样传播。

内线电话又响了,188号,欧总的电话。

“丹丹,过来一下!”口气急迫。

丹丹很不情愿地离开前台,心里沉甸甸的,通往总经理室仅有几步,丹丹却感到遥不可及。

“来,帮我打一个双交*结,晚上有个舞会。”欧总轻轻掩上门,将粗圆的脖子伸向丹丹,丹丹觉得有股重力压向胸前,她向后挪了一步,只才拿起套在衬衣领上的鳄鱼牌领带,娴熟地上下连串,很快就打成完美的双交*结。丹丹打领带的手法是从网上下载的,在欧总的脖子上实践了多次,水平越来越高,速度越来越快。

“再紧点……”没等丹丹松手,欧总一把攥住她的手使劲拽了一把,肥胖的身体贴*在坚挺的胸脯上……

丹丹恨不得就势勒断他色欲喘动的咽喉!

(2)

老四早早起了床,“金利来”在他手里左右翻动着就是摆弄不成一个简单的结,他的水平只局限在系红领巾的年代,他确实落伍了,竟然不如街边小摊贩,小贩向他推销“金利来”时能打出不同凡响的结,各式各样,变戏法似的。老四只得敲开丹丹的房门,丹丹穿着丝袍睡眼惺惺地望着老四,噗嗤一笑:“一大早就见到了掉死鬼!”

丹丹动作麻利地给老四打上时尚式的双环结,再配上老四刚花钱干洗过的“保罗”,眼前的老四焕然一新了,美中不足的是脖颈太长,身材太瘦,不过这倒很符合记者的形象——精干!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老四的心儿在狂跳,他大步流星地迈向108层——城市最高写字楼,《都市新报》就在14层,历史的机遇摆在了老四面前,老乡武二郎不正是108好汉中的老十四吗?

108层的高档首先表现在门卫的着装上,头戴贝雷式红色战斗帽,身穿绿色肩章服,腰扎武装带,双手背后,八字步站立,英姿飒爽,威风凛凛!老四抖擞起精神,高昂着头走进弓形大门。进了电梯,别人都按动各自要去的楼层键,老四却傻眼了,他瞅遍了也找不到数字“14”,他只得傻站在一旁。

“丁冬!”电梯在46层停下,电梯里的人都走出了电梯,向另外一个电梯口走去,没等老四反应过来,电梯已下降,就剩他一人在里头,他只才细细地打量着数字键,-2到46,中间莫名其妙地出现3a、13a、23a、33a、43a,就是没有14,娘的,邪门了!

电梯再次上升,看到别人按动带“a”号的键,老四随手摸了一把13a,在13与15之间他没得选择,等电梯在13a处停落时,老四出了电梯,眼前就是显眼的标志牌:都市新报。13a就是14,老四总算明白过来了。

“您找谁?”前台小姐问。

“我是新来的,今天上班。”说着老四就往里头走。

“请您留步,我们没有新招员工呀。”

“不会吧,我昨天刚填的表。”

“知道了,那是我们下属单位广告公司的招聘,不是报社招聘。”她拿出一张卡片来交到老四手上,“您去广告公司,这是地址。”

“有没有搞错?是招聘记者,不是广告公司。”老四急了。

“没错的,到那您就明白了。”

老四被拒之门外,他像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地*在电梯口边。

(3)

老四的豪情万丈从108层重重摔落到街道上,他费力地扯下领带,挤上公交车,望着车窗外倒退着的高楼大厦,他开始认识到自我的渺小,是只蚂蚁,一只脱离队伍形影孤单的蚂蚁,能找到一粒大米算是幸运了,还强求什么呢?刷笔杆子咱不是那块料,做广告也许更适合自己,就吹呗!他很快找到了平衡点:开工就有饭吃。老四冷静下来了,他本就不该有怀才不遇的非分之想,记者,那是爬格子的主,嚼烂文字的功夫他老四连一点皮毛都没粘上,又怎能挥洒出有血有肉的笔墨来。

倒了好几路车,老四才找到枫叶广告公司,在一幢陈旧的居民楼里。二楼走廊上已站满人,似曾相识,不就是当初拥挤在招聘卡位的人群吗?全都到齐了,只是地点改了,在俊男靓女的人堆里,老四显得既单薄又特别,男人中就他没打领带,他的领带躺在“polo”里正处“休克”状态。

“叫夏老四的来了吗?”又是那个戴眼镜的女子,拿着一大叠表格冲人群大声叫道。

“我就是。”老四举起手。

“你这人真是的,也不留下电话,再不来可不等你了。”女子瞪了他一眼又继续叫着,“大家静一静,马上就要开会,人多,请大家进屋后保持会场安静。”

人群向屋内拥去,老四照样挤到了前头,大家站立着,等候开会。

一个体态丰腴的中年女人手里夹着根香烟从里屋出来,椭圆饱满的脸蛋化着浓妆,眉毛纹成了鹅黄色,鼻梁挺拔,嘴唇厚实,一对大耳坠摇晃着,细嫩白净的脖颈挂着白金项链,看上去高贵大方,气度非凡。

“大家欢迎钱总经理讲话。”戴眼镜的女子带头鼓掌,室内即可响声一片。

“我叫钱芳,往后大家就叫我芳姐。咱闲话少说,枫叶是新报的广告代理公司,大家以后的身份是采编,对外不能假冒记者身份,至于当初招聘的记者职位,我们是受新报委托代招的,大家心里应该清楚自己是否符合要求,在此我就不明说了。也许大家没有广告从业经验,这正是枫叶所需要的入职条件,我们就是要不断吸收新生力量来开拓业务,对大家来说既是机遇也是挑战。从今天开始的半个月时间里,由黄经理负责培训工作。”芳姐说完指了指身旁的戴眼镜女子,然后叼着烟回了内屋。

接下来是黄经理的培训课,都是些让老四找不着北的营销理论,老四的耳朵始终不听使唤,他思考的是:采编是娘的啥玩意儿?

(4)

培训已持续了好几天,老四也学会了做笔记,每天要记上好几页纸,受训的兄弟姐妹们很快成了一家人,在黄经理口若悬河的鼓动下,大家伙信心百倍,依然成了训练有素的职业队伍了,芳姐期望的“新生力军”就要诞生。

老四记得最清楚的一句是:不做总统就做广告人。美国总统都这么说,那肯定没错的,老四从一知半解逐渐达到了深刻领会,也从原先“吹牛”的认识误区中反省过来,他勤学好问的求学态度深受黄经理的赏识,培训中,老四的提问最多,虽然有些问题近似幼稚迎来哄堂大笑,黄经理还是充分肯定他的认真态度。

“请客户吃饭,谁来买单?”这次老四的提问很专业,大家伙都很关心,全场安静下来。

黄经理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请吃的人。”

“自掏腰包?!能报销吗?”老四问。

“老四,你以为这里是机关呀?”黄经理反问。

“娘的,要是做不成单,那不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吗?”老四咕噜了一句,大家憋着气不敢笑出声来,芳姐刚从外面回来就站在老四的背后。

“就你叫夏老四?来,跟我去里屋。”芳姐拍了一下老四的肩膀,老四这才感觉到鼻孔里的香水味。

第一次踏进总经理室,老四是队伍里的头一个,他有点受宠若惊了,看着装修豪华的大卧室,老四不知如何将脚安置到花红的地毯上。

“换上拖鞋。”芳姐仰*在老板桌后的皮椅上。

老四犹豫不决,蹲下身又直起腰来。

“脱鞋啊!”芳姐觉得这个毛头小伙怪怪的。

“没穿袜子……”老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

“没关系,脱啦。”芳姐很宽容。

“香港脚……”老四声音更小了。

“我鼻塞。”芳姐产生了好奇:一个不穿袜子的香港脚到底能流放出什么气息来?她就是要从眼前的光脚开始,慢慢剥开这个看上去很异类的男人。

(5)

“芳姐双手捂着鼻子和嘴巴,用脚将我揣出办公室,没说一句话,哈哈哈——”说到这老四近似放荡地笑着。

“咯咯咯——”丹丹想象着老四的臭脚泡在芳姐的香水里,这等混合物足以制造化学武器了,好在老四每次过她这边都能自觉地将脚冲洗干净。

“底薪才500元,每月还必须完成一单,1万元才提成5%,拉广告不容易啊!”丹丹觉得这可不是简单任务。

“没关系,脸皮厚一点,嘴皮薄一点,胆子大一点,心眼活一点,不成功并成仁!”前面几点是黄经理交流的心得,后一句是老四的悲壮誓言。

老四的境况没有实质改变,充起量也就是个跑单业务员,丹丹的心态却发生了质的飞跃,她不甘心年复一年地拘泥于窄窄的前台边,过着机器一般枯燥无味的生活。丹丹不安于现状了,她想改变自己,用一条领带系紧男人色欲喘动的咽喉,然后再慢慢放松,让他呼吸……

这回丹丹没让欧总失望,她主动提出离开前台加入会籍部,如此诱人的尤物被搁置在前台的确是巨大的资源浪费,在欧总眼里,丹丹像只熟透了的红苹果,薄如红丝的果皮圆满地裹紧娇嫩欲滴肉体,哪怕用舌尖轻轻一舔,就能吮到水色交融的鲜汁,捧在手心,赏心悦目;放到嘴边,秀色可餐。欧总立马向会籍部全体员工宣布新任部长是彭丹丹,由前台接话员转眼间就成了部门主管让其他员工难以接受,中专生倒成了咱本科学士的上司,凭什么呀?

“这里头都是些潜在的钻石客户资料,是下一步发展对象,你拿去策划一个方案来,上面都有个人情况介绍。”欧总将一份厚重的文件夹交到丹丹手上。

在俱乐部耳闻目睹了两年,虽身在前台,丹丹基本上已熟悉业务操作流程:方案—执行—反馈—入会,就这么简单,复杂的是如何把一颗颗虚无的“钻石”安放到客户的脑袋上,在光芒四射下收纳6000元会费。

丹丹漫不经心地翻看着资料,足有100多张,当翻到女性资料时,游离的目光停住了:

钱芳,女,36岁,中国人民大学新闻专业文学硕士,《都市新报》著名记者,枫叶广告公司总经理,失偶单身,性格直爽,精明能干,善于交际,在媒体业具有一定知名度。

这不是老四说的芳姐吗?

第三节 背后

半个月培训结束了,枫叶的“新生力军”正式担当起前沿先锋,每人还领到当月的一半粮饷:250元。揣上250,老四先拽出50元买来一条烟,好久没冒烟的鼻孔变得干巴巴的,有点交通阻塞了,有次实在是憋得难受,又不好意思老向别人伸手,就瞅准芳姐上卫生间的工夫,溜进她房间偷了一支绿摩尔,可惜劲太小,无法打通他沉淀多年的烟垢,现在,他得用上自己的白色“金刚钻”好好修理疏通一番才得。

半个月的深造,使得老四发生了显著变化,学会了打领带,也穿上了鞋袜,头发时不时还抹上点摩丝,油光可见。

几天没见,坐在丹丹面前的老四已出落得人模人样了。

老四这是第一次请丹丹吃饭,一大碗兰州拉面丹丹消受不了,就等老四先吃完大半碗,再将自己碗里的面条倒给他一半,老四吃得津津有味,呼呼作响,也许长形的面条才适合老四的口味,他是瘦人嘛。

吃完后,老四拍了拍肚皮,打了几声饱嗝,看着丹丹吃面的动作禁不住乐了。

“呵呵,像我娘在做针线活。”

“什么呀?有你这样比喻的吗?”丹丹又好气又好笑。

老四没再吱声,掏出香烟点上。

“行啊你,又抽上了?!”丹丹喝了口面汤。

“男人减肥最好的妙药知道是什么吗?”老四弹着烟灰,架起二郎腿,故弄玄虚。

“你说呢?”

“戒烟!包管一戒就瘦。”

“那不会抽烟的胖子咋办?”

“学会抽呗,上瘾后再戒。”

“胡说八道!”丹丹骂着,然后掏钱买单。

老四急眼了,忙不迭地地向服务员递过一张百元大钞嚷着自己来。

丹丹将老四的手轻轻推回。

小巷里人声鼎沸,南腔北调混杂在一处,三教九流的人来回穿梭着,夏夜的热流急淌着,小巷成了冒着火的烟囱……

老四没再像过去那样赤露着上身,手腕上的衬衣纽扣都没忪开一个,丹丹望着走在前头瘦弱单薄的背影,一阵酸楚涌上心头,眼睛湿润了……

是为自己还是为老四?

(2)

下班高峰期,又碰上雨天,塞车更严重,路面上缓缓蠕动的车辆成了甲克虫,欧总今天一点也不着急,左手握着方向盘,轻松地吹起了口哨,右手有节奏地在大腿上和着拍。丹丹坐在后座,心急火燎,心挂着晾在窗户外面的衣服,所以她搭便车想尽快赶回去。

“早知这样还不如坐公交。”丹丹叹了口气。

“公交不也一样塞车?不就几件衣服吗?看把你急的。”欧总刚开口,手机响了,他塞上耳机。

“是我……哦,今晚啊……在哪呀?好……好的,这就过去,ok!bey——”欧总双手握紧方向盘,拐进右边的小道,加快了车速,“反正衣服也淋湿了,赶回去也没用,有朋友约我吃饭,跟我一道过去吧,多认识点人,往后好开展工作。”

说的也是,丹丹默许了欧总的建议。

雨越下越大,狂风卷动着雨点斜劈到窗户纸上啪啪乱响,老四爬起身拉亮灯,从床板上抽出一块压扁了的纸盒箱,用一根竹竿撑到窗户上,任你风吹雨打,咱是“双层护理”,触景生情,老四忽然想到了这句老掉牙的广告词,明显感到自己染上职业病,已然就是广告人了,他开始孤芳自赏着。看看床头的闹钟,已是深夜2点,他打了声哈欠这才拉灭灯继续睡觉。

朦胧中似乎有什么声响,昨晚刚整死一只老母鼠,莫非它崽子找上门来复仇?老四翻过身将脸转向墙面,不与理会。又传来几声响音,老四这次听出了是敲门声,这么晚了,房东老太半夜三更来催租?自己特意等到天黑才摸进门的,路过老太的房间,里头分明已是悄然无声,只有那只小猫蜷缩在门外咪咪叫着,老太半夜小便时又想起这茬了?见到老太就是见到了黄世仁,旧社会里咱可以起来斗争,现在叫违约,如此深奥的术语是老太时常催交房租点化他的专业用语,边唠叨边敲打着拐棍,那架势简直就是一幕打土豪分田地的景象,有没有搞错嘛,老四咱可是杨白劳啊!

谁在敲门?

打开小木门,一股酒气扑面而来,老四揉揉眼,借着微弱的灯光一瞅:竟然是面红耳赤的丹丹!

“以为是猫呢。”老四挠着胳肢窝。

“今晚……你就当我是醉猫,喜欢腥味……的猫,呵呵——”丹丹踉跄地趴到老四的床沿边,将发烫的脸蛋紧贴在黏满汗液的凉席上。

“看不出你还挺能整的,喝高了吧。”老四望着丹丹高高撅起臀部,心里痒痒的。

“老四,过来…把风扇开大点,好热……”丹丹摇晃着手又耷拉下去。

老四走近床头,假模假样地拧着开关,大腿触到丹丹充满弹性的腰身,电击一般,他的喘息变得厚重起来……

风扇不紧不慢地摇着,像是在嘲笑主人背后的淫念,老四用手背捋去额头上的汗,从迷乱中挣脱出来,在“polo”里翻出白天喝剩下的半瓶矿泉水,递到丹丹的手里,丹丹无力地抓了一把又忪开,矿泉水跌落到地上。

老四忙拾起,擦了一下瓶盖又拧开,蹲下身子将瓶口对准丹丹焦渴的嘴巴。

丹丹咕咚着水,手不由自主地搭在老四的肩上,热热的,湿湿的,硬硬的……

丹丹忽然“哇”的一声哭了,上气不接下气抖动着身体,泉水、酒水、泪水,和着老四的汗水流在凉席上……

(3)

饮上几杯酒,就换来一名“钻石”会员在丹丹看来是值得的;老四就没这么幸运了,眼瞅着别人都拉来了广告单,将薄薄的一张a4纸变成了几大叠钞票,而自己“polo”里的广告单是有增无减,黄经理发派广告单时没好气地数落说:你老四就甭领了,反正推销不了。

娘的,狗眼看人低!

望着步履匆匆的同事,碌碌无为的老四坐在一边无聊地咬起手指甲。

“老四,你过来!”芳姐在里屋叫着。

自从那次亮出“香港脚”后,芳姐破例老四进屋不用脱鞋,进屋前,他将鞋底在木地板上使劲来回蹭了几下。

“老四,怎么搞的?都快一个月了,全公司就数你没拉成一笔来,哪怕是豆腐块!”芳姐口里吐着烟。

“想捞条大鱼来,小单没劲。”老四嘴上挺硬的。

“我说老四,千万别眼高手低,干咱这行的最忌讳这种人。我可丑话放在前头,月底再没单进,只能按章行事。”芳姐警告道。

“哦。”老四口里应着,心里骂着:娘的,大不了老子炒你肥婆的“鱿鱼”!

老四转身要离开。

“喂,谁叫你走呀,我话还没说完哩。”芳姐递给一支烟,老四也没客气就给点上了。

“你嘛,是缺少经验,得带着点才会上路,呆会跟我一道出去学着点。”

“好嘞!”老四来劲了,他一直向往着坐上芳姐的宝马车,那滋味一定很过瘾。

老四在停车场出口处等着宝马的出现,却见芳姐步行到跟前,芳姐见老四木楞着迈不开步子,就拧起他耳朵问:“傻站着干嘛,等车撞啊!”

“车呢?”老四跟在后面问。

“坐公交!”芳姐没理会他。

车还没停稳,焦急的人们已一踊而上,车门像一张鼓起的嘴巴被撑得拢不上口了,“咯嘣”一声,公交车强吞下最后一块“食物”,勉强合起了嘴巴,肯定又掉了几颗老牙。

这是块寸土必争的领地,只要你的脚稍微一挪动,地盘很快就被他人侵占;只要你略微一侧身,缝隙即刻成了别人的领空,你就像一架战斗机,只能保持侧翼飞行航线了。夹在人堆里,芳姐右手护着挂在肩上的皮包,左手向后拽紧老四的裤腰带保持平衡,每次刹车,站在芳姐身后的老四都能深切地感受到丰腴撩人的肥臀,老四好似身在两座沙丘之间的峡谷里跋涉一般,用探路的“拐杖”小心戳动着两边的沙砾,炙热,光滑,滚圆……

芳姐的腰身扭动了一下,身子向后*紧,豆大的汗珠从老四脸上洒落到芳姐洁白的后脖上……

“哎呀,钱大记者光临,欢迎,欢迎!事前也不来个电话让俺准备准备,啊哈哈——”老头眯着三角眼,手里握着大烟袋,笑起来龇牙咧嘴的。老四看着眼前瘦巴巴快似枯灯一盏的老头,仿佛预见到了自己暮日垂老的影子,人家可是房产大鳄,老四有点顾影自怜了。

“上次可让您的楼盘风光够了,头版头条,粉墨登场,卖得火吗?”芳姐搀着老头坐到沙发上。

“多亏了你的报道,简直是火上交油!哈哈!”老头叼着烟袋,冒着浓烟,他转过脸来问老四:“小兄弟也是报社的?”

“嘿嘿,瞎混。”老四没等芳姐开口自己先点了头。

“俺像你这年纪,还在生产队看仓库哪,后生可畏呀。”

一样的出身,咱家老爷子还守着一亩三分地呢。

“向您老人家学习。”老四心里忽地亮堂开来:逮住这条鳄,不就是梦寐以求的大鱼吗?

“他叫老四,往后您这边的广告由他负责联系。”芳姐担心老四口不遮拦,忙接过话茬。

临走前,老头从口袋里掏出支票来,在上面划了好几位数,后缀的“0”字如同扔下了一连串的炸弹,老四惊呆半晌。

就这样跑了大半天,转悠了好几家公司,芳姐收到几张支票,顺便向客户隆重推出了老四。

老四终于明白,支票是这样跑出来的,宝马也是这样跑出来的;开宝马的芳姐就是从公交车里挤出来的。

(4)

一连几天,丹丹都没见到老四的影,早出晚归的老四像是有意躲避着丹丹,他害怕丹丹提到那晚她醉酒的事。

老四将她背回到她的屋里,用湿毛巾替她擦干净脖子上的秽物,他本想探视领口以下的神秘地带,但最终还是带着沉重的负罪感溜了出去。迷糊中的丹丹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清醒过来,看到床边椅背上的毛巾,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她周旋在几个男人中间敬酒,时不时被肮脏地揪了一把屁股,后来坐上欧总的车……外面狂风暴雨,再后来她进了老四的屋……

她实在回忆不起细节了,只觉得那晚有些收获,毕竟自己她有了第一个“钻石”会员。

但第六感官告诉她:身上有着别人的味道。

想到别人的味道,丹丹浑身就变得不自在,心里开始后怕起来,感觉下身也有些异样。去医院做了检查,诊断结果是完整无损,丹丹这才放下心来。

老四哼着小曲进了房东老太的房间。

老太正逗着膝上的小猫自言自语着。

“老太,给,上个月房租。”老四递上300元。

“有钱呐?不急的。”老太像是跟着猫说话,头都没抬。

猫给老鼠拜年——假惺惺!

老四把钱放到猫背上,冲猫吹了声口哨出了房间,身后传来猫叫声和老太的喃喃自语:“不急的,不急的……”

丹丹掐着腰堵在了门口。

“行啊,老四,看不出你还挺有能耐的。”

老四一缩脖子,口哨的尾音都变得结巴起来:“能……能啥?”

“老实说,有没有趁人之危占人便宜?”丹丹故意扳着脸孔。

“天地良心!我老四再怎么说也是个爷们,绝对没有!”老四一着急,说话反而利索起来,斩钉截铁一般。

“咯咯咯——”丹丹瞅着他熊样,笑得花枝招展。

“有什么好笑的,我老四的女人还没有出世。”老四不高兴了,他开了门锁,进去后立即将门关上。

“哎,我正下着面条,过来吃。”丹丹敲着门说。

没有回应,老四这回真的生气了,是跟自己怄气:娘的,早知道还不如就做一次,反正一样被怀疑。

(5)

老四用老家寄来的半斤烟丝敲开了“地产大鳄”的豪门,烟丝光泽油润,香气浓馥、余味醇厚,是农家自行晒制的上等烟丝。为了取悦老头,老四还在“大鳄”面前表演了他从祖辈那继承下来的“绝活”——单手卷烟筒,不到一分钟的工夫,就能卷出原汁原味地道的手卷烟,老头将烟袋放到一边,好象又回到了生产队,饶有兴趣地和老四比赛卷烟,看谁卷的快。抽着久违的手卷烟,老头连声称好:真娘的过瘾!

就这样,老四的半斤烟丝换来了第一份广告签单,5万元的单让跑惯了“豆腐块”的人刮目相看了,黄经理的眼球差点没弹出镜片来。只有老四心里明白:是芳姐暗中提携了自己。

3000元,老四平生还是第一次领到这么多钱,有点惶恐,扣除借丹丹的1000元,老四开始规划如何打发剩下的20张。先得有手机,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工具,一直未能实现;再买一件象样的衬衫,“保罗”早该退出夏日了;风扇也要换个新的,他渴望加速度运转所带来的凉快;另外他想到了丹丹,吃了她那么多碗面条,自己也该表示一下心意了。

芳姐从“大鳄”的电话里得知老四用半斤烟丝“俘虏”了“大鳄”,她发现这老四还真有点生意人的灵透,一点就通,投人所好。

“老四,这么快就有了收获,不错!那老头可不是轻易就能说得动的,你用的啥招呀?”芳姐有意试探着老四。

“很简单,送他半斤家乡土制烟丝,老头一高兴就搞定。”老四自得地翘起了“二郎腿”。

芳姐拿起桌上的文件夹重重敲在他抖动的腿上,“放下!”

老四赶紧直起身,嘴里仍调侃道:“咱那烟丝只适合一等烟民的口味,抽上一次包管上瘾,改天也孝敬芳姐一斤,赏我个官做做,副经理也行啊。”

“拉倒吧你,别给你根香烟就当烟枪使,老四,别太得意呐!万里长征你才走出第一步,当上个班长还得摸下几个碉堡,你呀,远着去了,跟紧队伍继续前进吧,先打几个冲锋让人看看你老四是不是这块料。”

芳姐说着将桌上的手机推到老四的跟前。

“给我的奖品?”老四问。

“臭美!给你用的,跑单没有手机可不行。”

“新的呀!诺基亚6220?彩屏的!”手机在老四手里捏来捏去,天外来物一般神秘。

“能报销话费吗?”老四有点得寸进尺了。

“哼,想得美啊?省着点用吧你。

(6)

没等掏腰包就有了手机,真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省下买手机的钱,老四变得阔绰起来,有了钱,心里反而有点不塌实,仿佛揣的不是纸币而是蠢蠢欲动的虫子,贴着你的肉骨,挠的你全身发痒。

真娘的邪门!

礼拜天一大早,老四敲了半天门,丹丹才开出门缝来:“啥事?”

门缝细小的瞅不见一根头发来,只能传出声音。

“咱去小吃一条街,我请客。”老四叫道。

“没空!”冷冷的回应。

老四没词了,感觉那门缝将自己拒之千里之外,憋了好一会儿,老四才想到还钱,10张纸币一声不响地从门缝间穿梭过去。

“谢谢你!”老四第一次向丹丹道声谢,然后悻悻地离去。

老四也没心情去琳琅满目的小吃街解馋了,跟往日一样,在巷口买来包子作早餐,这次翻了一倍买了四个,外加一杯豆浆。

和旋铃声在裤兜里昂然响起,老四若无其事地走着,仿佛这悦耳的音乐属于整个小巷的,出了巷口老四才拿出来:新打印的名片还没发出一张,没人知道手机号码呀?

“老四,在哪呀?这么久才接?”芳姐的声音,懒洋洋的,没睡醒似的。

“有点不习惯,老以为别人的手机响,呵呵!我刚出门,芳姐,有事吗?”

“我好象感冒了,头重脚轻的,浑身没劲,你帮我买点药好吗?”

“行,住哪送?”

“你打车到琴江湾,然后上a栋808室……哎哟,快点啊。”

十万火急!

那芳姐是咱带路人哪,老四真的着急了,撒腿跑到马路对面的药店买上两瓶感冒通,又招停“的士”心急火燎地直奔琴江湾。

电子表已跳到50元,还没见琴江湾的影,老四有点心疼:一条烟不见了!

“到了没?”老四望着上涨的数字问着司机。

“早着哩。”司机慢腾腾应答。

“的士”摇头晃脑地穿插在大街小巷里。

“系上安全带。”司机才注意到身旁的老四没系安全带。

“这玩意儿有啥用,再快点!”老四用手拽过安全带胡乱地套上脖子。

“反啦,扣上下面的卡口就行了。”司机提醒道。

“少罗嗦,开你的车。”老四干脆将安全带扔到一边。

“哼,少见你这号人。”司机没好气地挖苦一句。

电子表终于在“80”停下了。

花园式别墅小区坐落在远离市区的郊外,依山傍水,风景怡人。

娘的,住在这山沟沟里,不是找病吗?!

老四望着远去的“的士”,再看看手头的20元纸币,觉得比起掏出去的“大团结”分量轻多了。

“请出示身份证登记。”保安拦住了老四。

“没带!”老四说着就要往里进。

“没证件不准进!”保安挡住老四。

“娘的,又不是公安局,要啥身份证?”老四执意往里闯。

“站住!你骂谁?嘴放干净点!”里面冲出好几个保安来。

“我有急事,耽搁了你们负责。”老四只得退到门外。

“你找谁?”其中一个年长的问。

“808室的芳姐。”

“哪栋?芳姐是谁?”

“a栋,叫什么来着,对,叫钱芳。”老四差点忘记芳姐姓什么了。

保安按动传呼器,核实后才让老四进了大门。

“以后说话文明点。”

娘的,“娘的”也算骂人?

(7)

芳姐头发乱篷,眼窝深凹,脸色苍白,穿着薄如蝉翼的睡袍,半开着的领口露出脖颈上细细的沟纹,没有珠光宝器,没有香气袭人,眼前的芳姐像幅从灰尘里抖落出的旧画,昔日的风采黯然失色了。

老四站在门前,望着脚下光洁明亮的大理石地面有些怯步了。

“进吧,甭脱鞋了。”芳姐接过药瓶说。

“老四,你先去厨房帮我倒杯白开水来,再扶我上楼,真的上不去了,唉。”芳姐指了指厨房说。

老四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搀着芳姐上了三楼卧室。

“你过来帮我吹一吹,太烫了。”芳姐斜卧在床,让老四*近自己坐到床沿上。

老四像个听话的小孩坐在一旁。

“怎么不说话?”芳姐轻问一声。

“我……”老四对着杯子连吹几口,无言以对,躺在面前的芳姐让他感到陌生,他习惯了风风火火的芳姐。

芳姐咳嗽着。

“芳姐,去医院吧。”老四憋出了一句。

“不用,吃点药就行了,水还烫吗?”

“不烫手了。”

“手掌皮厚,你喝一口试试。”芳姐暗笑老四的愚顿。

老四迟疑着……

“你成心要烫我,是不?”芳姐埋怨道。

老四慌神了,张开大嘴巴灌了一口:“刚刚好!”

“这还差不多,你往床头坐过来一点。”老四的屁股向床头挪了挪,芳姐挣扎着坐起身,后背斜*在老四的胸前,这才喝水吃药。

老四如同坠入了飘忽不定的云端里,升腾……下降,虚无缥缈地体味着失重的震撼,没有压力,没有声响,一切都停滞了……

老四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双手不自觉地搂在了芳姐的腰上,他哆嗦着不知该如何将手“礼貌”地放回到原位——他的膝盖上……

(8)

丹丹和老四一样与时俱进,一连发展了5个“钻石”会员,酒量大了,舞步快了,“卡拉”ok了,腰包自然也就鼓了,丹丹的变化是欧总意料之中的事:“尤物”一旦绽放,就如天女散花一般,招来蜂蝶群舞;不变的是他欧总仍旧小心维护着这朵娇艳欲滴的花蕊,像痴心不改的园丁,默默无声地在一旁浇水除草,尽管有时候忍不住要摸上一手,嗅上一口,但始终不敢轻易去触动那花芯,栽上“摇钱树”,想要的不是一枝一叶一花,而是累累硕果。狂风暴雨的夜晚,欧总曾经动摇过,恨不得一口吞下怀中的“尤物”,他窥探,抚摩,惊慌失措中咽着口水,最终他打开车门,让肆虐的淫雨打湿自己的欲火……

丹丹早就嗅到了另样的体味,但现在已没有当初的敏感,酒精加烟草,不是专属于某个男人的专利品,她无法分清也不想去辨别。她成了名副其实的花瓶,“钻石”男人们将酒精倒进瓶口,摇晃着,舞动着,畅饮着,也只有她的玻璃肉体才能折射出他们耀眼的光芒,以满足他们浮华的生活。

俱乐部的面纱在丹丹面前一层层被揭开,曾经因为一个骚扰电话而感到恶心的前台,现在已彻底改变应答方式:有大有小,有老有少,要有尽有!前台的背后就是交易。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丹丹要搬进单身公寓了,今晚她推开所有的应酬,早早回到出租屋要和老四话别。

丹丹将衣架里的衣服叠放到皮箱里,又在梳妆台上收拾了一番,然后就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她将剩下的一筒面条全放进锅里,坐在一旁静静等着。老四很晚才回来,一边掏钥匙开锁一边打着手机,忙忙碌碌的。

同在一个屋檐下,他们却有好长时间没见面了,等待他们的宴席就是两碗淡如清水的面条,长长的,细细的,不牵挂丝毫的杂物。

“老四,回来了?”丹丹站在门外。

“哦,刚回,今晚你挺早的。”老四口里吐着酒气。

丹丹看看手腕上的表:12:15

“还生我的气吗?”丹丹*在门旁,手指在门板上“哒哒”地敲着。

“生气?生什么气?!”老四摸了摸后脑勺。

“那天跟你开玩笑的。”

“那事啊,早忘了,嘿嘿,哎,要是真的占了你便宜,你是不是非揪上我去趟公安局?”老四露出黑黑的牙齿。

“用不着警察,我当场就毙了你!”丹丹走进屋习惯地擂了老四一拳。

“哈哈哈——毙十回也值呀。”老四挺起排骨架,无所畏惧的样子。

从前的老四完整地重现在丹丹的面前,泪水盈满了丹丹的眼眶,她失控地扑到老四的怀里啜泣着:“我要走了,老四,我要走了……”

老四轻轻扶着她耸动的肩膀,惊诧不已:“怎么了?去哪?”

“我要搬走了……”丹丹恢复了平静,从老四怀里抽开身子。

老四明白过来,丹丹是要搬家。

“搬走好……咱老爷们住在这还能忍受,像你这样的……”老四支吾了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词来。

“我咋样?”

“美……美人坯子。”

“咯咯咯——”丹丹破涕为笑,她第一次听到老四赞美自己。

老四心情复杂地吃完丹丹给他下的最后一碗面条。

娘的,这就走了?

第四节 杀人

四、杀人

(1)

第二天一早,老四帮丹丹提着行李箱,在巷口等着“的士”。

“有空去我那里玩,咱俩下面条吃。”丹丹向一辆“的士”招招手,回头对老四说。

老四的鼻子酸溜溜的,他扯下一把鼻涕说:“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我没上过高中,初中都没毕业。”

丹丹走了,走得很突然,老四后悔自己一时怄气没有请丹丹吃饭,肚子愧对她的面条。

丹丹的房间仍保留着原样,床上还余留着她的体温,老四捧起枕头埋住脸,在幽幽发香里重温着这个女人残留下的味道……

老四搬进了丹丹住的房间,500元的房租对老四来说是笔不小的开支,但他不想再在10多平方的小屋里窝下去了,丹丹只带走了衣服,其他都留给了老四,望着干净明亮的房间,老四心里也亮堂了许多,热了有吊扇,饿了有冰箱,脏了有洗衣机,就娘的少个女人了。老四躺在席梦丝上开始琢磨着女人来:芳姐最正点,身子就像电影里的外国娘们,nǎi子大若馒头,屁股弹似棉花;丹丹太招眼,凹凸不平,衣服像是随时就要爆裂,眼毛贼长,嘴巴特大,牙齿真白;黄经理就是黄脸婆,就是飞机场,就是蓖麻杆,玻璃眼,鲤鱼嘴……

“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手机铃声打断了老四的狂想曲。

“娘的,谁呀?”老四以为又是黄经理催他上班。

“娘的!小兄弟,是俺!”

是“大鳄”!老四为之一振,精神头来了,坐起身:“老爷子啊,身体可好?”

“好个鸟,气管炎又犯了,一个人闷着。喂,来俺家坐坐。”

“好嘞!”老四求之不得。

“大鳄”吭哧着,剧烈咳嗽使得脑门上青筋爆出,脸色紫红,一连咳嗽了十几声才吐出痰,他气喘吁吁地倒*在沙发上,稍作停顿又咳嗽起来。保姆想过来帮他捶背被他制止了,他用手指着楼上吩咐道:“上卧室……烟丝……啊——”又吐出一口痰。

老四坐在对面,望着“大鳄”声嘶力竭的痛苦状,发现富人与穷人的“咳嗽”原来是一样的,都娘的要命!

“大鳄”把装烟丝的袋子扔给老四,用手比划着让老四卷烟。

自家的烟丝袋子,是用白布缝成的,老四禁不住搓了一把凑到鼻前闻了闻,似乎看到了自家老爷子抽旱烟袋的身影,一样地咳嗽着

(2)

“大鳄”连抽了两支卷烟,说是“以毒攻毒”,反正抽完后大客厅安静了许多。

“小兄弟,俺这毛病是在部队落下的祸根。”

“当过兵?”

“俺可是老兵呐!那是46年,家乡碰上旱灾,那地哟干裂得能伸进手去,俺才16岁,正长身体哪,每天饿得想钻进老鼠洞逮耗子吃,有天晚上实在受不了,就溜进一个地主家的厨房里偷吃,刚揭开饭锅,谁成想男主人半夜上茅房给发现了,牵着大狼狗堵住了门,狼狗‘汪汪”吐着长舌头,那架势真娘的吓人,要是给抓住了,非得活喂了狼狗,俺呀,也是狗急跳墙,拿起锅边的菜刀比划着就往外冲,结果在那男人的头颅上划了道弧线,他一声不吭就倒下了……”

“死了?”老四睁大眼睛。

“那年代谁管死活啊,俺连夜跑出了庄子,天蒙蒙亮见到了穿黄衣服的队伍,就跟了上去,一个当官的问俺会啥活,俺说会卷烟,就这样俺成了解放军,给连长当勤务兵,每天帮他卷烟,自己也偷着抽。”

“哈哈,卷烟小鬼。”

“连长死了,俺又帮营长卷,打完东北营长也死了,后来俺就扛上了枪杆,自己卷烟抽,身带‘两杆枪’,过长江,上海南,最后打到了朝鲜。”

“挨过子弹吗?”

“娘的,你以为俺刀枪不入呀,现在身上还有弹片呐。仗打完了,俺也复员了,回到老家在生产队里看仓库。晚上,俺背着别人在那男人的坟前磕了几个头。”

“有啥磕的?地主到后来一样要被镇压,一把菜刀闹革命,你代表人民先宣判了死刑而已。”

“大鳄”重叹一声。

听完老四添油加醋的讲述,芳姐感到诧异,跟“大鳄”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的传奇故事:16岁就杀了人?战争中活过来的军人那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娘的,乱世出英雄!”老四总结一句。

“老四,要是换上你拿把菜刀,如何下手?”芳姐问话时的表情很严肃。

“砍呗!”老四未加思索,斩钉截铁地回答。

“往哪砍?”芳姐的眼里流露出惊恐。

“砍狗呀,人仗狗势嘛,地主一准撒手逃命,咱拖起死狗跳出院墙,来个烧烤狗肉,还可以美餐一顿哩。”老四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想:狗仗人势,当然砍人啦。

芳姐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问:“白领俱乐部的彭丹丹你认识?”

“很熟的,以前是邻居,刚搬走,你俩也认识啊。”老四觉得这世界也太小了。

“前阵子和朋友聚会时认识的,她说到了你。”

老四纳闷了:丹丹没提过这档子事。

(3)

男人间的话题永远在海阔天空里逍遥,但最终要在女人身上划上句号;女人则不同,她们的话题细致入微,由自身开始,男人只是她们话题里的逗号,她们将句号留给了自己。

在欧总的引见下,丹丹和芳姐展开了第一次对话:

“芳总的皮肤保养得真好,有什么秘诀吗?”

“老了,比不上你们年轻人,彭小姐白里透红才是最佳气色。”

“您这身旗袍,看上去雍容华贵,风姿绰约,赶得上‘花样年华’了。”

“彭小姐真是好口才,过奖了,彭小姐这款绿色连衣裙,宛如孔雀开屏,妩媚动人。”

“嘻嘻。”

“呵呵。”

“叫我丹丹好了,虽然第一次见面,我可是早听说过您,夏老四是我朋友,他就在您的公司。”

“噢?这么巧!老四啊,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芳姐,对了,不介意这么称呼您吧?”

“哪儿话,也别您啊您的,就叫芳姐,老四他们都这样叫。”

“芳姐,老四这人心眼不坏,就是收不住自己那张嘴,话不着边的,不够含蓄。”

“你喜欢有城府的男人?”

“那倒不是。芳姐,就他那样,在外面肯定要吃亏的。”

“不见得。城府之人心怀叵测,笑里藏刀,男人更是如此,城府越深,脑门越亮,这样的人善于投机取巧,凡事就要占便宜,碰上老四这样的,老四自然会吃亏;但换个角度看,如果老四遇到一个没有城府的人呢?还别说,老四运气就是不错,真就遇上了一位大款,两人快成‘忘年交’了,非但没吃亏,占了便宜还卖乖,说不定哪天老四就发达了。”

“呃?是啊。对了,芳姐,有空去我们会所参加‘瑜伽功’健美训练班,效果可好了。”

“这把老骨头能行吗?”

“芳姐太谦虚了,像你这样的贵人更要保持身材。”

“我算哪门子贵人?记者就是雨里跑日头晒的命,本身就在劳动改造,不像你,呆在办公室里养育美颜。”

“芳姐在笑话我,改天再向你讨教美肤秘诀。”

直觉告诉丹丹,芳姐对老四颇为欣赏,这个女知识份子和自己也没两样:一样爱美,一样独身,一样周旋在男人间,也一样关心着老四。

一个连所有的缺点都彻底暴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居然开始学会了保留,丹丹发现老四变得老道了,莫非是傍上了富婆而难以启齿?老四也不是小白脸啊。

搬家前,丹丹很想解开心中的疑团,等着老四主动说出来,但直到离开,老四也没提及,倒是老实交代了真实文凭:初中没毕业。

丹丹想通过老四,将芳姐和那位神秘的大款列为下一轮“钻石”对象。

(4)

老四总算坐上了“宝马”,香车美女,好不得意。

“芳姐,有根白发!”老四在后座惊呼一声,仿佛在芳姐的头上发现了新大陆。

芳姐径顾开车没理会他,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帮你揪下来。”说着老四动手翻弄起头发。

“拿开你的脏手!”芳姐实在忍无可忍了,扭转头来怒视着老四。

“小便后我洗过手的。”老四很不情愿地放开头发。

芳姐继续开着车,感到浑身不自在,白发像根银针锥在后脑勺上,酸酸的,痒痒的……

“老四,你看清楚没?”芳姐抱着侥幸问道。

老四缄默不语.

娘的,黑的能看成白的?咱老四又不是色盲。

“宝马”车开进了电影厂旁边的“影城花苑”,望着电影厂大门口排成的长长队伍,老四想到了自己失业时的悲惨时光,他也曾是队伍中的一员,为了一份免费午餐,为了一天能挣来几十元钱,大清早就来这排队,盼望着电影厂选中自己做群众演员,好不容易等到面试他,可人家一拍他的肩膀高叫一声:今个是现代戏,没有旧中国的戏。好象他老四天生就是旧社会的种,长着劳苦大众的脸。

娘的,老娘明明将咱生在红旗下,长在和平年代里,咋就做不成现代人了呢?

有回终于轮到了战争片,他有幸当上了国军士兵n,却被戏中的胖子长官连掼了几个大嘴巴,一个耳光10元钱,就在那天,他凭着留有五指红印的肿脸多赚了几张,等钱花完了,脸上还隐隐作痛着。

“钱记者,前排给您留着位子。”《恐怖杀人》电影发布会正在“影城花苑”八楼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星辰公司的老总东方杰走过来亲自招呼着芳姐到前排入座。老四知趣地坐在后排,也装模作样地掏出纸笔来,充满好奇地张望着眼前陌生而又热闹的场面。

“请问东方总,如此恐怖的片名能通过主管部门审批吗?”有记者发问。

“星辰公司要开创中国恐怖片的先河,就是要从片名开始与国际接轨,百花齐放嘛,战争片血流成河,警匪片横尸街头,艺术片裸体消魂,不都是现场杀戮,血腥恐怖吗?何别遮遮掩掩,半抱琵琶呢?审批之事,我们完全有信心。”

“为什么男一号还没选定?考虑过香港影星吗?”娱记们按照事先安排好的提问内容逐个发问。

这才是东方杰最感兴趣的问题,也是这次发布会的精华所在:炒作从男杀手开始。他清清嗓门说:“我只说一句,打造国内的‘恐怖份子’,只用本土的,不用外来的。详细情况下面请吴导来回答。”

吴导是位头上一毛不拔,颌下白须飘然的老头,一对深凹的小眼睛,颧骨很高,操着一口流利的港式国语。

“我们香港树立的银幕杀手形象千篇一律,没有创意,我之所以选择来内地拍这部片子就是要寻求突破,不满各位说,剧本我只用三天时间就搞定了,但却酝酿了好几十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演,我不需要满身肌肉,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冷面机器人,也不需要英俊潇洒,招花惹草的风流浪子,我需要塑造一个有血有肉,生活在市井里的小人物,他其貌不扬,干瘪瘦弱,就算钻进你眼里,你也记不住他的模样,他生活有序,有着正当职业,就像一个杀猪匠,白天里他是卖肉的,满身油腻地与人砍价;晚上他也会洗净身体搂着老婆同床,杀手应该也这样,除了杀人,他过着正常人的生活。为了找到适合的人选,我们决定向社会公开征聘,无论专业或业余演员,甚至没有从演经验,我们都会考虑。”

这就是芳姐今天到会的目的,她不是娱记,不喜欢凑这种热闹,她看中的是这块广告,或者说“硬广告”,她可以采用另外一种变通的方式来宣传报道,不是娱乐版块,而是严肃的社会版,题目她都想好了,就叫:“恐怖的瓶颈——电影体制改革”,这是她钱芳与在坐娱记的不同,她关注的是深层话题,而不是“狗崽队”的娱乐嗅觉。

老四听得津津有味,恍惚间自己成了夜幕下的人选,他忽然高举长臂:“导演,看我行吗?”

(5)

老四的异常举动成了娱记们事后笔下报道的结尾“片花”:一名记者当场加入了‘杀手’候选名单,此君形象非常接近导演的要求,据可*人士透露,当晚他和导演共进了晚餐……

芳姐本意是让老四和欧阳杰认识后负责联系以后的广告事宜,没想到弄巧成拙,老四这个楞青头信口雌黄,做起了“杀手梦”,想吃口“天鹅肉”,吴导还真就请他吃了顿扬州凤鹅,两人如遇知音,相见恨晚。好在娱记们笔下留情没有道出《都市新报》来,否则,她芳姐责任就大了。尽管老四在餐桌上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征聘广告合同,芳姐还是发出了严重警告:往后再这样目无组织,立马除名。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老四坚信,自己就是吴导寻觅多年的“杀手”,他想象着即将开始的杀手生涯……

姹紫嫣红的丹丹一出现在枫叶公司,即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连老四也惊诧于她由内向外溢发的妖艳春色。

大冬天也穿着超短裙,这娘们啥时候变得风骚起来了?

“老四,忙着哪。”丹丹冲老四妩媚一笑。

“正忙着做梦,就见你了,嗬嗬。”老四夸张地搂了搂丹丹的肩膀。

“找谁?”黄经理阴沉着脸问道。

“找我不行吗?我朋友!”老四炫耀的口吻。

“老四,钱总在吗?”丹丹问。

“你认识我们芳姐?”老四故作诧异。

“见过一次,也算熟人了。”

“真不巧,她回报社了,有事跟我说就行了。”老四毅然成了“管家”。

黄经理在旁不置可否地冷笑一声:“算老几?”

“老四啊,不服吗?那你做我老姐,对了,我老姐只大我一岁,你不够格,老了点。”老四看不惯黄经理平日里的清高,一个劲地数落着。

丹丹第一次见到老四当面挖苦女人,看不出老四这张嘴巴也能长出刺来,满口黑牙嚼蚕豆一般,咯嘣作响,吃的是香味,放出的却是一裤裆臭气。

晚上,老四请丹丹吃西餐,还特意点上一道情侣套餐。丹丹发现,老四除了拿错刀*,坐在烛光下也算是文明人了,至少在悦耳的钢琴声里没有掺进“娘的”粗口。

“听说你现在成了枫叶公司业务骨干了,不简单。”

“瞎吹呗,方的说成圆的,黑的说成白的,刀说成*,*说成刀,这叫‘游戏规则’。”老四往嘴里塞上果肉,出口成章,居然也套上“游戏规则”这一潜台词。

“芳姐很器重你吧。”

“可不是,到哪都要带上我,这不,上次去了趟电影发布会,人家香港导演非要让我演男一号,说我具备杀手气质。”

“杀手?”丹丹手中的果汁抖出了瓶口。

“哦,讲的是杀人故事。”老四目无表情地切着牛排,发出“嘎嘎”声响。

“别逗了,让你演?呵呵。”丹丹看着他笨拙的动作忍不住笑了。

“真的,导演还请我吃了饭……报纸都报道了。”老四总算*出了一块送进口里,边嚼边说。

“怎么报道的?”

“一记者当场被定为男一号……”

“哈哈,记者?是你吗?这和‘一男子一不小心从栅栏上跌落,落入虎口,生死未卜’的动物园报道有什么两样?哈哈!”丹丹大笑着,胸脯跌荡起伏。

(6)

礼拜天,老四的出租屋传出阵阵杀声,枪林弹雨,震耳欲聋,房东老太紧张得手捂胸口,用拐杖敲打着房门,老四全然不知,他正全心身地投入到杀人系列影碟中,开始是《杀人不分左右》,然后是《杀人如麻》,再换成《杀人工厂》,实在看累了,就闭上眼睛听《借刀杀人》,最让老四兴奋的是《杀人三部曲》:长发披肩手握吉它盒的独行汉子,摇滚式的掏枪动作简直是酷毙了!老四嚼着馒头陷入了《杀人回忆》……

极度的感官刺激使得老四有点按捺不住了,他屏住呼吸在房间寻找杀戮目标,蚊子太小,他看不上眼,每天晚上他收拾的够多了;苍蝇太呕心,会脏了自己的手。

蟑螂!

老四大步流星地来到厨房,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对手出没的洞口,触角慢慢探了出来,老四抬起大脚半悬着,只等对手现身,对手似乎感应到了洞外凝重的杀气,犹豫不前,临战状态下的腿开始发麻,老四坚持着,等待猎物的出现,就如高手过招,只等千钧一发之时发出致命一击!

老四忽然感到脚趾拉扯着自己的身体,好似被钢丝勒着,酸痛不已……

娘的,抽筋!真不是时候。

老四朝洞口很命地跺上一脚,那两根触角霎时间已不见踪影,老四一瘸一拐地跳出厨房。

老四躺在床上意犹未尽,他想到了“大鳄”,一个自16岁就操刀宰人的老杀手,名副其实的真正杀手。

长发披肩手握吉它盒的独行汉变成了挥刀狂舞的少年郎……

第五节 游戏

(1)

忙碌完一天回到琴江湾已是夜深人静,寂寥空荡的别墅就是芳姐劳累后的归宿,她从头到脚如释重负地卸下所有的行头,连同内衣全都丢在橘黄色的沙发上,她只打开一盏壁灯,让客厅的空间显得紧凑而贴近,淡然轻柔的灯光映照着浅绿色的墙体涂料,与她白皙的裸体相汇成浮动着的油画,在墙面上投射出满身的倦怠与慵懒,她完全释放在属于自己的狭小空间里,一盏壁灯浓缩了一个单身女人深夜里的精华,好似她口中吐出的烟圈,轻饶、朦胧、孤零……

青烟缈缈,点点光影,整栋别墅如同灰暗的纱帐,收敛起白、黄、绿三色,透过密匝的纱眼隐隐显露浑然一体的香蕈肉色。

她舒展着身子,完全松弛在浴缸里,肉体镶嵌,瓷面相连,曲线流畅,轮廓分明;仿佛被捧在宽厚的手掌里,注入的水流似按动的指头,拿捏着光滑细绵的肉穴,她渴求着翻手覆云的快感,她沉陷着,不能自拔。

黑夜像把油纸伞,将女人撑开后又收缩起来……

第二天一早,丹丹打来电话,吵醒了酣梦中的芳姐。

“芳姐,我在会所等你,什么时候过来?”

“不想做了,我担心染发会带来负作用。哦——”芳姐困倦地打着哈欠,丹丹约她做头发的事早忘了。

“不会的,我们会所美发厅提供的染料质量有保证,只为钻石会员服务,你放心好了。”

“算了,我连普通会员都不是,哪有资格享受你们的‘钻石’待遇?”

“芳姐,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是说……”

“彭经理,改天等我入会了再去享受吧。”芳姐很理解丹丹的心态,当初自己拉广告不也一样胡搅蛮缠。

“芳姐要是入会了,那可是我们俱乐部的荣幸!”丹丹要的就是这句话。

芳姐挂上电话后,情绪低落,感觉那根白发在脑后长出了花似的,让她心烦意乱着。

电话再次响起,烦躁的芳姐扯下电话线,用被褥蒙住头。就这样迷糊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她睁开眼时,窗外已是骄阳似火。

看看枕边的手表,上午10点,芳姐伸着懒腰,起身下了床,等她打开手机时,信息提示声接连叫着,重复一样的内容:钱总,请尽快回公司,夏老四进了派出所,警察找上门来了。

老四出事了!

(2)

老四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几天来的“杀人”感官体验潜移默化地强化了他骨子里的犟性,可这得分跟谁急,碰上“大盖帽”查房你也急,岂不是跟自己急上了?

也是,深更半夜被人提落出来,让电筒光束聚焦在布满眼屎的脸蛋上,确实很不光彩。

“你,身份证?”警察命令道。

老四在房间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的“身份”,他面对警察摊开手,耸耸肩,一脸怪状。

“老实点!暂住证?”警察呵斥道。

“没办。”老四的回答直截了当。

“做什么的?”另外两个警察小声嘀咕了一下围拢过来,如临大敌。

“我是《都市新报》的。”老四镇定自如。

“记者?”警察口气并没有缓和下来,“既没身份证也没暂住证,那工作证呢?”

“放在单位忘带了。”老四说着就要回房。

“站住!别动!”警察警觉起来,拦住了老四,其中一个迅速冲进房内搜查着什么。

“尿急!”老四恼怒了,推开警察要去卫生间。

“叫你不老实!”两个警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老四带上了手铐。

“娘的,老子又没犯法,你们凭什么拷我?”老四摇晃着失去自由的手腕吵嚷开来。

房内的警察退了出来,冲同伴摇摇头,紧张的气氛才有所缓和。

“别吵吵!就冲你妨碍执行公务我们就有权留置你12小时。”警察替他解开手铐。

房东老太戳着拐杖走过来,在一旁自言自语道:“打打杀杀,不得安宁呐……”

“穿上衣服,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警察催促道。

“吃奶还得解怀哩!咱先尿尿。”老四这才有机会放松自己。

在派出所猫了一夜的结果是虚惊一场:老四长得太像网上通缉的一名杀人犯。

事不大,麻烦可不小,毕竟属于“三无”人员,而且还惊动了《都市新报》的上层。

芳姐回公司了解情况后又匆忙赶往报社向领导汇报解释,磨蹭了半天,领导始终没有松口:冒充记者,绝不留用。

芳姐无能为力了,能做的就是去派出所领人。

老四终于等来了“救星”,望着憔悴不堪的老四,芳姐沉默不语,本想痛快淋漓地骂上几句又心存不忍,她用车搭上老四径直开向“王朝酒店”,筵席就要散开了,丹丹的一碗面条作别了老四,芳姐要用一顿丰盛的酒筵与老四话别。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老四拍了拍肚皮自嘲道:“呆了一夜,咱也成‘一进宫’了。”

芳姐默然无语。

“怪我不省事,给芳姐添麻烦,来,敬你一杯赔不是。”老四端起杯子。

芳姐叹息道:“唉,老四,我早提醒过你千万别冒充记者,你就是不听,上次发布会上你就差点捅上娄子,这次,你可真赶上一句‘吃不了兜着走’了。”

“啥意思?我没说自己是记者啊,广告公司是报社的,我说在报社工作没错嘛,是警察自己猜测的。”老四感到事态严重,酒菜也变得索然无味。

“说这些后话都没用了,公司不能继续留用你,这点钱你收下,再另找份工作。”芳姐将一叠钞票放到老四的手里,用歉意的口吻说。

“娘的,老子不稀罕!”老四出离愤怒了,将钞票重重甩落到桌上,二话没说,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店。

(3)

老四和芳姐就像一道菜——泥鳅钻豆腐:老四是条不够圆滑的泥鳅,在热锅里钻进芳姐这块白花粉嫩的豆腐,豆腐温柔如约地包容了泥鳅,让他领略到短暂的清凉,当汤水沸腾,泥鳅完整地献出了身躯,成了美味佳肴。

老四觉得这样被炒鱿鱼很窝囊,其实他早就身在曹营心在汉,时常和星辰公司的吴导在电话里交流起观看“杀人”影碟的心得,吴导特意列出系列“杀人”片名,让老四借来欣赏体验,老四是脚蹋两条船,一边跑单一边追逐“男一号”;他在乎的是自己没来得及主动离开枫叶公司,到头来倒背上了“冒充记者”的黑锅,好比“六月飞雪,冤似窦娥”。

路过小巷时,他在小卖店买了一瓶二锅头,半斤花生米,回到住处继续喝,酒精像团火球翻滚在老四干瘪的肚子里,他急速膨胀着,亢奋着,也郁闷着……

“咪咪”声吸引了老四血红的眼球,房东老太的小猫咪在厨房翻动着锅盘,目标晃动在眼前,越变越大,成了张着血盆大口的“老虎”,老四抄起旁边的扫帚直冲向“老虎”,“呜——”一声惨叫,“老虎”即刻脑浆迸裂,一命呜呼!老四做了回醉卧景阳冈,勇斗大老虎的好汉武二郎。

老四朝死尸踢了几脚,口里骂道:“娘的,找死啊!”

老四踉跄在小巷里,转悠了半天也没找到出口,他索性放慢了脚步,随心所欲地瞎逛着。

“先生,按摩吗?”一个涂红抹绿的女子倚在发廊门边,嘴里嗑着瓜子,向老四招手。

“摩……摩!”老四似乎找到了出口,歪歪倒倒地奔过来。

“哎哟——看你喝得,慢点哪。”女子赶忙扶住老四进了发廊。

阴暗潮湿的里屋放着一张床,围着布帘。

老四一头栽在小床上,口里叫着:“渴……”

“呆会就不渴了,嘻嘻,来,脱衣服,嘿,满身酒气……”女子动作麻利地支解着老四的外衣。

“哟——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瘦的,嘘,下面一定够大的,可别弄疼人家哪,人家很小的。”女子发现白色内裤里的尤物仍没抬头,从容积上看,应该速战速决,否则消受不起。

女子俯下身,隔着内裤用舌尖轻挑着……

“摩呀……”老四大字形仰躺着,混沌中觉得下面痒酥酥的,蜻蜓点水一般。

尤物勃起了,高耸在内裤下,形成了圆锥,像一根旗杆向上顶着,刚劲有力。

只是很快就偃旗息鼓了,败得一塌涂地,圆锥化成了湿漉漉的白布……

老四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奉献了自己,没有进口,也没有出口,在自家门前的自留地里播撒了种子,却颗粒无收,还不如刀耕火种,自力更生的自慰来得痛快,至少不用本钱。

当女子接过50元钞票时,老四彻底清醒了,他满脑子都是血淋淋的脑浆涂地的画面……

(4)

《恐怖杀人》的炒作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报刊娱乐版面的跟踪报道,加上芳姐一语重地的尖锐评论,可谓锦上添花,星辰公司如同逮着了一只“太空螃蟹”,这螃蟹恐怖得能直立行走,与人为伍,第一个吃“太空螃蟹”的人不亚于在吃同类,但也免不了要按照人吃海鲜的习惯,先炒后吃,炒得越有火候,越入味,才让人望眼欲穿,垂涎欲滴。

东方杰很幸运,他吃“螃蟹”有着得到经验,将大师高超的烹饪技巧和美食家细腻挑剔的舌头凝于一身,千方百计地设计出千奇百怪的配方。他的第一桶金就是开发大脑,发动机器的产物,谁说资本的原始积累从一开始就是血淋淋的?他东方总赚来的原始资本是在一片祥和的欢声笑语里信手拈来的,那是充满怀旧的时代,唱着新版《东方红》,穿着胶底布鞋,开着挂有毛主席头像的车,怀旧是那个年代的时尚。正是这种时尚的潮流引来他的异想天开,他费尽口舌,说服了一群“伟人”特型演员,在百忙中抽出空来,脱身“战场”,尾随他四处走穴,周游列国,挥手致意,一句“人民万岁”的简单方言喊来了滚滚财源,人群鼎沸,掌声如雷,势气高昂!

人们快乐着,幸福着,争先恐后地抢购门票,那火暴的场面像是世界杯足球提前跨进了国门……

现在忆起,东方总也一样激情澎湃!

事过境迁,文革中流行的手抄本《一双绣花鞋》都拍成了电视剧,《恐怖杀人》就有足够的理由杀进“电影圈”,人家好来坞都杀进太空了,专找异形生物的岔,对人类本身已失去兴趣,咱再不接轨,只怕永远被抛弃在“高粱地”里了。

“杀手”名单上的人数与日俱增,“俊男免试”的征聘条件反而招来了一大批踊跃报名的俊男们,高大威猛,飘逸洒脱,风流倜傥,形色各异,取之不尽,甚至变性人也加入了行列,仅*每人500元的报名费,星辰公司已收回前期媒体炒作的运行成本。

“夏先生,你是第一个报名的,还没交钱哩。”发布会之后,东方总才知道老四不过是个跑广告单的,在东方总眼里,他的价值就是500元钞票。

老四楞住了,原以为星辰公司让他过来试镜头的,没想到开口就要钱。

“交什么钱?我也要交钱?!”老四四周张望,寻找吴导的身影。

“这话就新鲜了,当初你拿走的广告稿上不是清楚写明报名交费吗?我花了10000元广告费,你才交500元,区区5%;再说了,不能因为你是第一个报名的,我们就免费,对这1000名应征者要一视同仁,对不?”东方总说着将厚厚的报名资料递到老四的眼前。

“吴导在吗?”老四想到了“知音”。

“回香港了,他只负责挑选演员,其他一概不管,吴导欣赏你,这不假,但无论做什么得有个章程,你只有按照程序报名才有资格竞争角色。”

老四倒不是吝惜500元钱,他觉得自己跟其他应征者不一样,导演已着手培训自己,尽管只是提供了几张影碟,这说明“男一号”非他老四莫属。

不就500元钱吗?那次发布会结束时人家还每人发给一个信封,里面的“红包”刚好也是500,红包本就不该有他老四的,还他得了。

(5)

接连几个晚上,老四做着同样的梦:一只老虎张牙舞爪地扑向自己……

“喵——”

一听到房东老太凄凉的呼唤,老四就做噩梦,晚上失眠,白天睡觉,好几次他实在受不了,半夜跑到院子的墙角——掩埋猫的地方作揖赔不是:猫兄,咱不是有意的,喝醉了,您多担待点,日后多买点小鱼放在这儿孝敬您老人家……

老四不敢面对房东老太孤单的身影,每天进出像做贼似的,猫腰而过。

最终他去宠物市场买来一只毛色相同的猫,偷偷放进老太的房间里,老太恢复了平静,老四也可睡上安稳觉了。

失业者的白天漫长而难熬,吴导归期未定,“大鳄”出国疗养,老四感觉异常孤独,百无聊赖中翻看着从旧书摊买到的《论戏剧艺术》,什么《茶馆》是历史变迁人物发展的社会缩影,什么《雷雨》是揭露社会龌龊,善恶美丑的一面明镜……看得老四如坠云端,晕头转向。

老四盯着“龌龊”,在他记忆的词库里没有这个词,他扔下书,从烟丝袋子里揪出一把烟丝,再扯下贴在墙壁上的一片报纸,卷了几根纸烟。老家刚寄来的烟丝本想留给“大鳄”的,现在忍不住自己先享受一番,已“断粮”好些天,他舍不得花钱买烟,他得省着点用钱,身边没了丹丹,他连借钱的主都找不上一个,他可不想再过上每天被房东老太追租的日子。

醇厚浓郁的烟草让老四沉浸在老家的烟草地里:爷爷将旱烟袋别在布腰带上,面朝黄土背朝天,金黄的烟叶深埋着他佝偻的身子……

过足了烟瘾,老四出了门,路过发廊时那女子嗑着瓜子向他打招呼,同那天没两样。

娘的,老子的处子之身差点葬送在这骚女子嘴里头。喝酒误事也误身,对此,老四有着更深一层的切身感悟。

老四挤上很久没有搭乘的211公交车,揪着车吊环,老四怅然若失,他怀恋起丹丹*在胸前的美妙时光。

图书城地下通道内人流熙攘、川流不息,地摊小贩们如跳虱一般活蹦乱跳着,时不时截住人流向行人吆喝着一地“赝品”,行人踏着流浪歌手吼出的音符,快节奏躲闪着小贩们的纠缠。

老四刚进通道口,就让人缠住了,不是小贩,是一头黄发、鼻梁架着墨镜的神秘“星探”。

“先生,我是星辰公司的,我们正物色《恐怖杀人》一片的男主角,我发现您的长相很特别,非常符合导演要求的条件,如果您有意向演艺圈发展,这可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您签下合同就能成为公司的签约艺员,公司负责包装,让您一炮走红,给,我的名片,机会难得,请您及时和我联系。”

真他娘的撞鬼了!

“收费吗?”老四真是苦笑不得,《恐怖杀人》成了他头顶上的魔咒,阴魂不散追逐到地下道里。

“拍几张艺术照是必须的,还要请专业化妆师、摄影师,再加上包装宣传费,不多,就1000元。”“星探”继续游说。

“你骗人,报纸不是说《恐怖杀人》‘男一号’已基本选定了一名记者吗?”老四故意问道。

“嘿嘿,”“星探”*笑两声,“您知道得还挺多,不瞒您说,那叫炒作,故弄玄虚,懂吗?那家伙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记者,冒充记者混进发布会的,那傻帽当场举手报了名,其他记者在报道中故意安上这段小插曲,‘娱乐’、‘娱乐’,不愚,能乐起来吗?听说那者到处招摇撞骗,引诱未成年少女,是个摧花高手,这次可栽了大跟头,不蹲上10来年怕是出不来的,真是活该家伙已被揪进公安局了,假冒记他倒霉!”

“娘的,血口喷人!”老四气得七窍生烟。

第六节 混沌

(1)

失去老四的枫叶公司变得死气沉沉的,“生力军”们开始怀念着逝去的战友,一嘴黑牙,满口粗语,大大咧咧,气冲如牛的老四在枫叶公司独树一帜,是一道别样的风景,能取悦于人,让你耳目一新,紧张之余,活跃了气氛。老四走得悲壮,才修炼正果就被踢出了门户,同志们替他惋惜,连高高在上的黄经理也免不了低头多瞅几眼身旁的空椅,她习惯了身边有位“刁民”处处与自己作对,管制与抗争是相辅相成的,既统一也分裂,无论成败,斗争的过程充满着乐趣;一旦面对清一色的“顺民”,反而觉得无所适从了,强者是需要弱者作为打击的靶子,有对手,才能正常操练下去,弱者才能变强,强者才会更强。黄经理失落的心态就是辨证法。

芳姐始终没能够剥开这个另类的男人,就在自家别墅里,她曾褪去强人的面孔回归成孱弱的妇人,设想着剥开他外衣后的强悍,但他逃遁了,似乎看透了她的虚张声势;“娘的,老子不稀罕”一句愤懑的咆哮,一叠扔回的钞票,在他离去的瞬间让芳姐找到了无法剥开的原由,尊严是铁打的,牢不可破。

芳姐的内心深处,有个影子,潜藏在老四的身后,那是她流逝的爱人,白净清瘦,细竹纤茎,弱不禁风,无情的车轮碾过他脆弱的身躯,车祸夺走了年轻的生命,他俩刚过完蜜月,连爱情的结晶都没来得及培育,抛下她孤身一人,悄然凋零……她成了寡妇,一如雪莲冰冻在云崖边,苍鹰掠过后的幽谷,悲声四泣,她固守着冰天雪地,将宝贵的玉身封存……老四是一抹无意间滑过她身边的霞光,折射出留恋顾盼的幻影,如海市蜃楼,重现出旧日里形影不离的风景,老四是她幻想的影子,芸芸众生里她很珍惜如此难得的相象,她甚至想强留住幻影,解冻自己的封闭,但最终她做出了放弃,因为影子离不开附着物,也需要光亮,天有阴晴,灯要熄灭,不是她能左右了的。

尽管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拨通了老四的手机。

“老四,是我,芳姐。”

“钱总,这么急就催要手机啦,太心急了吧,等我话费余额用完就交还给您,行吗?”

“想哪去了?手机送你了,工作有着落了吗?”

“准备拍戏哪。”

“老四,我可提醒你,那玩意儿不能当真,找份稳当的工作才是正事。”

“哼,钱总,您哪,甭替我操心了,我是个粗人,没你们有钱人娇贵,大不了咱做件坏事,蹲牢子去啃窝窝头,照样能活得滋润。我正忙着哩!改天还您手机,goodbye——”

老四的文明用语带着自嘲和怨气。

(2)

自打搬进公寓里,丹丹的生活就完全白领化了,有滋有味地过着牛奶加咖啡的日子,也时常回味起清淡的面条——简单的生活。但随着“钻石”颗粒的增多,丹丹明显感到应接不暇,力不从心了,玻璃酒杯反射出的“钻石”光环,五颜六色,色魔一般缠绕,令她眼花缭乱,心力憔悴。

她像精神病院里的女护士,护理着一群男病人,给他们喂药打针,手舞足蹈的病人们躺在病床上,疯狂中不时对她进行着身体骚扰,她司空见惯了,也麻木了,甚至配合着他们扭曲的动作,耳濡目染的她被传染成了病人,丹丹再次走进医院。

她忐忑不安地望着大夫。

“阳性。”大夫说。

“多长时间了?”她问大夫。

“两个多月。”大夫瞥了她一眼。

“能药流吗?”

“试试吧,不行再做人工流。”大夫挖苦道,“做一次后,就会习惯的。”

在大夫眼里,丹丹属于习惯流产的那类女人。

欧阳总很沮丧,他这个孤苦园丁在自家院子里日夜守侯着,最终等到的却是残花败柳,“果实”早被人偷吃了,他竟浑然不知,他像脱缰的野马,因咀嚼不到肥嫩鲜草而嘶叫着,肆虐践踏起蹄下的一地荒原,他一把扯去套子,极度残忍地撒下报复性种子……

知道了结果,丹丹反而很平静,她没去纠缠欧阳总,死皮赖脸地吵嚷着要人家对自己负责,她也不需要有人来担责,自作自受,就像嘴馋没有节制饮食而长胖,身体始终是自己的,别人只会在背后指指点点,是否瘦身得由自己来作主。可毕竟不像瘦身剔除掉多余的油脂那么简单,而是扼杀掉体内鲜活的生命,无辜的生命体,在大夫要她办理手续时,她犹豫了,没了主意,她缺少这份勇气。

坐在办公室里,丹丹什么都不想做,心不在焉地度过了一整天,下班时,欧阳总像往常一样叫着她,她没有回应,她想起了出租屋,想到了老四,她需要一份亲情来慰籍自己,老四算是她亲人吗?

坐上熟悉的211公交车,丹丹有着老四同样的感慨,那个男人用并不宽厚的胸膛容纳下自己,让她有份安全,有份依*,有份肌肤相贴的亲近,他们平淡而快乐地过着每一天,身随211车不厌其烦地穿插在城市里,重复着单一线路,即使车尾乌烟瘴气,整个城市浑浊一片他们也触摸不着,呼吸不到,他们沉浸在单纯明净的狭小空间里,尽管拥挤不堪,可心静如水,生活得原色原味,而一旦脱胎换骨就再难恢复当初的元气。

房东老太正在院子里开心地逗着猫咪,猫咪很会讨主人的欢心,前爪抓着主人的拐杖。

“婆婆好!”丹丹招呼一声进了院门。

“丫头,下班呐。”老太全神贯注在猫咪身上,竟忘了丹丹早不是这里的房客。

走近当初住过的房子,就见房门紧锁,是把新锁,老四换锁了?

丹丹透过窗户往里看,见房间空空的,连天花板上的吊扇也不见了。

老四搬走了?

老太的房门紧闭,丹丹敲了半天也无人搭理,只有几声“喵”叫,丹丹失望地离去。

(3)

其实老四是搬回了原来住的小屋,省下的200元房租可抵上老四一个月的饭钱,没了工作,衣食住行他都得学会节省,丹丹来找他时,他正蒙头大睡。离开枫叶快两个月了,除了搭进去500元报名费,《恐怖杀人》仍原地踏步,毫无进展,口袋里的票子却日趋减少,再这样下去,只怕房东老太又要追上门来了,无奈之下,老四去了趟二手跳瘙市场,将丹丹留给他的家电变卖了,老四数着钞票心里想:天无绝人之路。

老四醒来时,天色已晚,这两个月里,他的清晨由黑夜开始。刷牙、洗脸、剃须、梳头,他慢条细理地收拾着,然后打开手机,手机还剩下50多元话费,返还手机的日子也临近了。

丹丹的短信:老四,你搬家了也不告诉一声,手机又关着,找你不到,很急!

娘的,该不会是想要回家电吧。

老四心虚地关上手机。

“看牒呀,最新好莱坞恐怖大片!您看,刚进的货!”影牒店站满了人,晚上来租牒的人更多,生意比白天火,老板大声吆喝着。

“给,《杀人档案》——刚进的,看吗?”老板问老四。

老四摇着头,电视机、dvd都卖了,拿什么看。老四在店里转悠着,这边摸一把,那边放回架子,无聊地打发着时间。

“喂,你到底租不租?咱可要打烊了。”老板冲老四叫道。

老四这才发现店里只剩下他和老板。

“你这店没发现有黄牒,经营合法。”老四一本正经地说道。

“您是……”老板做贼心虚,赶忙用身子遮住架子下的黑色塑料袋子,“您要看啥,请随便。”

老四走近老板,目光炯炯,一身正气,吓得老板脸色煞白,忙不迭地递给老四一支香烟又点头哈腰地点上火,“辛苦了,晚上你们还要出来检查,请多关照。”

老四吐着烟,继续演戏:“没办法,黄牒泛滥,不管能行吗?我还得赶下一家。”

“您走好!走好……”老板擦着汗,笑脸相送。

走在街上,老四为刚才的即兴表演而暗自喝彩。

也真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老四流浪在夜色里,像只丧家的宠物犬,钻进了死胡同,黑夜是道墙,高不可攀,密不可透……

(4)

老四再次开机已是第二天傍晚,两条信息:

1860:您的余额已不足,请及时预存话费。

丹丹:老四,在哪呀?

都像讨债鬼!娘的。

老四回复:还在老地方。

丹丹很快打来了电话。

“老四,现在工作很忙吗?我回去找过你,房间空着。”

“大房住不起,又回到我小屋了。”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上次见你不是好好的吗?”

“被肥婆炒了鱿鱼,娘的,翻脸不认人,最毒妇人心!”

“哦,那你有什么打算?钱够用吗?”

“面包会有的,等《恐怖杀人》一开机不就上岗了,你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只想见你;你呀,别白日做梦了,应该去找份正当工作。”

“想我了?是不是?嘿嘿,还以为你嫁了,被关进‘鸟笼’了。”

“晚上来我这里好吗?”

“好呀,正闷的慌,住哪?”

“你打‘的士’到金碧公寓,我下来接你。”

“打的?先说好,你付钱。”

“包你一个晚上要多少钱?咯咯——”

“以秒为单位,一秒钟一元,身体损耗费另算,行不?”

“一身排骨,出价还挺高,恩,价格合理,成交。”

“瘦肉也要另算,哈哈!”

老四很久没能这样开心了。

(5)

金碧公寓是专为单身白领打造的小型楼蹋康ピ痪邮宜愀词剑杓凭傻溲牛峁辜蚪嗝骼剩饨鹚涔笕瓷畹玫ド戆琢斓那囗u庋男∏肪潮绕鹪嗦业钠椒浚凶盘烊乐穑瞻崂词保さび械悴皇视γ刻旎氐郊遥⒉话玻匣坛峡值模蛭吭陆鲎饨鹫庖豢榫驼既ニぷ实囊话耄共话ㄋ绶押凸芾矸选5芸毂阈陌怖淼昧耍行医崾读艘晃弧肮馔贰币帐跫遥肮馔贰笨戳酥泄形帐醯男缕隆峁免痔甓龋〈俗尘俨唤鲈诜鸾堂酱蟠ㄏ瓶ɡ剑舱鸲耪鲆帐醯钐玫睦戎5さざ运某绨荩山诺酵罚〉接行蔚慕胖讣祝蟮轿扌蔚摹耙幻话巍薄白吹慕茏鳌!肮馔贰焙龇⑵嫦耄诘さど砩献銎鹆诵碌男形逖椋?*倒计时。他告诉丹丹,他俩将在第44天4时4分开始自愿作爱,为完成这一“浩大”工程,他愿意支付5万元实验经费。丹丹觉得好奇,不置可否地同意了这个有趣的游戏,反正5万元到手,做不做爱由不得“光头”来决定,实验载体是自己,“光头”只是附件。“光头”住进了公寓,白天像个保姆照顾着下班归来的丹丹,晚上躺在客厅沙发上,循规蹈矩,没有越池一步。就这样相安无事,日子飞快地过着,等到第44天来临时,“光头”消失了一整天,直到午夜零时也不见踪影,丹丹陷入极度兴奋而无法入眠,她睁眼等着4时4分的降临……

4时0分,她像着了魔似的,身不由己地下了楼,“光头”神出鬼没,已回到了公寓,他卧躺在沙发里,两指做成“v”形,正等着丹丹。

4时4分,他们心照不宣,准时开始了实验……

第二天,“光头”带着满意的“作品”和丹丹道别:“实验证明:处女最经不住诱惑。”

“处女最经不住诱惑”——完整无缺的作品,在流血中诞生!婴儿一般……

此后的丹丹已无所保留了,坦然地过上心安理得的公寓式生活。

今晚,她约来老四,是别有用心的,心里拨过小算盘,将成本和收益分得一清二楚。

“娘的,这也是人住的地方。”老四见过芳姐的豪华别墅,没成想如此小的空间里也能起上楼梯,就像是别墅的缩影。

“想吃什么,冰箱里有。”丹丹在厨房忙着做饭。

老四上了楼梯,走进丹丹的卧室,一张放大的艺术照挂在床头,乳沟低露,肥臀高翘,秋波荡漾……

越来越骚!老四盯着丹丹照片上最性感的部位,咽着口水,蠢蠢欲动。

“没下面条?”老四进了厨房问。

“面条?早就不吃了。”丹丹炒着菜,“把旁边的酱油瓶拿给我。”

“看你现在肥得,准是大鱼大肉给喂的。”老四站在背后望着她炒菜,罩衣下的乳房随着锅铲的翻动而摇晃着,看上去又大了一号。

“你懂不懂,这叫丰满,有女人味,哎,书上说像你这样的男人,属于饥饿型的,喜欢丰满的女人,是不是啊?”丹丹屁股向后蹭了一下,挑逗着老四。

“嘿嘿,不见得,芳姐算肥吧,送到口边,我连嘴唇都没动一下,怕噎了……”口里这么说,老四放肆地在丹丹的屁股上拍了一把。

(6)

“啥xo?牛尿!”“大鳄”曾送过老四一瓶洋酒、一条洋烟,老四无法识别上面的洋文,在礼品回收店一问价钱,人家回答1200元,老四觉得自己是喝“二锅头”吸“手卷烟”的命,最终在回收店换回了钞票,所以,第一次开洋荤,给他的味觉就像小时候治病时喝过的牛尿。

丹丹已习惯这种洋味,就如同她身上的香水,“光头”留在公寓的“遗物”只剩下这半瓶没喝完的“xo”。

“先摇晃一下酒杯,再凑到鼻前闻一下酒气,然后轻呷一小口,用舌头细细品味,等涩味变淡时再往下咽……”丹丹边说边做演示。

“哈哈——你像是在喝‘敌敌畏’!”老四笑着一扬脖子,将酒全吞进肚里,感觉火冒冒的。

没几杯下肚,老四就头重脚轻了,眼前晃悠着丹丹杏红厚实的嘴巴。

丹丹帮老四倒满酒。

“喝,娘的,我就不信这洋玩意儿!”老四跟“洋玩意儿”交上了劲。

丹丹保持着清醒,陪着老四一起推杯换盏。

老四的舌头已不属于自己,想说话就是吐不出字来,“娘……”了半天,嘴一歪,趴在了餐桌上,口水冒着气泡。

丹丹起身扶起老四,老四顺势地倒在了丹丹的怀里,脸深埋在丹丹的乳沟间,双手紧勒着她细软的腰身,老四粗硬的胡茬似针尖挑扎在丹丹的胸前,丹丹的小腹灼热着,热流上涌,激素上升,怀中的男人像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浴室里热气腾腾,丹丹神色紧张地解着老四的纽扣……

在男人面前,她就是个衣架,男人将皮囊褪下,将所有的累赘挂到她的身上,她肩负着肉体脱离后的重托,设法让男人的肉体放松,舒展、升腾;欢愉过后,男人又从她身上扯下皮囊重新套上,她的五官四肢淤积着皮囊下的污垢。衣架的功能属于别人,是别人解怀释然的工具,而现在,她这个老实本分的衣架开始活动起僵硬的身体,不甘做摆设了,她要主动打造一个雄性衣架来支撑自己,她是雌性物,需要荷尔蒙来催化,着上鲜艳的新涂料,保护自己。

老四如婴儿般赤条条:他的脖子很细长,喉结很突出,肩部宽而薄,锁骨深凹;rǔ头宛如刚出土拨开嫩壳的花生米,皮薄肉实;胸口上的一撮厚毛似枯井藻苔,散发着腥味;脐眼成椭圆,绒绒汗毛遮隐四周;阴毛是块久旱未雨的芦苇荡,苇絮萧瑟,形色枯槁,蜷缩在苇荡里的“大虫”用皮囊紧裹着身子,粉红的芯子暴露着沟纹……

第七节 空白

(1)

那天晚上,丹丹彻头彻尾将怀里的醉汉清洗了一遍,过后什么也没发生,她放弃了打好的“算盘”,将算珠拨回了原位。面对老四的裸体,她有种犯罪感也感到自卑,她觉得自己有点厚颜无耻,将体内与老四毫无干系的负担无辜加载到他身上,太残忍;再者说,就算老四情愿背上“黑锅”,她丹丹难道会嫁给他?老四还是从前的老四,一碗水煮面条仍就可以充饥,而她丹丹早习惯了灯红酒绿的浮华生活,她的四周不能失去斑斓的光环,她的每天是连串的,能抨击发出声响的,而不是孤零、寂寥的。

老四在“光头”躺过的沙发里沉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拍拍屁股就走人。

“老四,有空来玩啊。”

“下次来,不喝洋玩意儿,弄得我什么也没做成?”老四这么说,是有贼心没有贼胆,本想趁着酒性在丹丹身上多揩点油,满足一下自己骚扰的欲望,谁成想“洋玩意儿”从中作梗,让自己迷糊了一整夜,白来一趟。

走出金碧公寓没多远,老四的手机响了,老四手伸进裤兜里,想了想还是没接。

继续呼叫着。

“哪位?”老四没好气地问,他心疼话费。

“娘的,是俺!小兄弟。”

是“大鳄”!

老四好一阵激动:“老爷子,回来啦?”

“还没哩,娘的,你能不能轻点,弄疼老子了……小兄弟,这洋婆娘哪是在按摩,像是宰牛的,胳膊有俺小腿粗,蛮力十足,啧啧,轻点,叫你轻点,你没长耳朵呀?小兄弟,洋婆娘真娘的蠢蛋!”

老四一听是国际长途,赶紧摁断通话,将“大鳄”的叫骂声和洋女人的“no”音,一同抛掷到遥远的大西洋里。

“大鳄”余意未尽,将两只胳膊伸开来,跨过辽阔的大洋,这边继续电话骚扰着老四,那边用粗口骚扰着洋婆娘,享受着来自两个半球的的不同消遣,不亦乐乎。

娘的,有钱又能怎么着?有本事带回一个洋婆娘来!

老四关上手机,心痛不已。

(2)

两天后,手机因欠费停机。

老四没脸面上枫叶公司,直接来到琴江湾,和上次一样,不出示证件保安就是不让进,老四这次不敢骂娘了,因为自己已是“三无”人员,快接近盲流队伍了。

“我找a栋808室的钱芳,麻烦传呼一下。”老四很有礼貌地站在岗亭边。

“808,你们是什么关系?你是她什么人?”保安盯着老四,神情怪异。

“你的证件!”又一个保安过来,站到老四的身后。

“做什么呀?你们算老几?甭跟我装成像大鼻蒜似的,说好听点,你们的大名叫‘保安’,实际就是看门狗,狗鼻子插葱装哪门子的象啊?”老四不干了,扯起脖子骂开了。

几个保安二话没说,三下五除二就将老四逮进了保安室。

“经侦队吗?我是琴江湾保安部的,我们这里有人要找钱芳,鬼鬼祟祟的,我们先给扣下了。”

比起那回上派出所,这次老四进的门槛高多了,直接上了公安局经侦支队,警察素质就是不一样,严厉批评了保安简单粗暴的工作方式,当面向老四同志表示了道歉,并请老四同志去经侦队一趟,协助破案工作。老四心有余悸,自己虽然失业了,可没犯事呀,没偷没抢也没盗,老实本分地过着日子,咋就非要惹咱人民警察呢?听保安打电话的口气,倒好象是芳姐出事了,怎么会呢?芳姐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有谁不给她面子,谁敢跟她过不去?得罪了芳姐就是得罪《都市新报》,就是得罪媒体,连16岁就杀人的“大鳄”见到芳姐都敬畏有加。

“请坐,怎么称呼你?”老四随警察进了办公室。

“夏老四。”老四没敢坐,警察长他一头,宽他两倍。

“不用紧张,咱们随便聊聊,来,老四同志,抽烟。”警察一脸和气。

老四接过烟,警察给他点上,老四深吸一口,紧张的神经顿时放松了下来。

“你去琴江湾做什么?”

“找人呐!这也犯法?”

“别误会,我们只想了解一下情况,找谁?什么事?能说得具体些吗?”

“我去找芳姐还她手机,她该不会出事吧?”

“呃?手机?她手机咋会在你手上?”

“真的出事了?被绑架?强*?”老四见到警察对手机也感兴趣,难免要想到这类恶性案件,孤身富婆太扎眼了。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咱可不是抢来的,她送给我用的。”

“你们最近一次联系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两个月前。”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同志、朋友、老师、领导都算得上,我原来在枫叶公司工作,后来辞职不干了,芳姐是枫叶的老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嘛?”

“行了,今天就这样吧,请留下电话,以后可能还要麻烦你过来协助我们。”

老四留下已经停机的号码:“我可以走了?”

“谢谢你,老四同志。”

一声同志让老四感到一股暖流在握手之间传过。

(3)

离开家乡这么多年,孤身漂泊在外,老四还当真就无所牵挂,只是偶尔会想起自家老爷子抽旱烟袋时佝偻着的背影。可现在他居然挂念起芳姐来,一个背信弃义、过河拆桥的肥婆娘。

“娘的,要是先*后杀可就惨了。”老四想到了影牒里的杀戮场景。

为了芳姐,老四厚着脸皮来到枫叶公司,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故地重游,大家伙对昔日的战友并没表现出多大热情,不是人走茶凉、世态炎凉,倒觉得老四在这时候出现只会添乱,枫叶公司已够乱的了。

“一个个歪着鼻子哭丧着脸,到底咋的了?”老四大声问。

大家伙面面相觑,一声不吭。

“谁在外面吵嚷?”里屋传来威严的女高音。

“黄总,是夏老四。”有人小声应答。

娘的,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四只眼’什么时候成黄总了?

老四用脚揣开总经理室房门。

“夏老四?你来做什么?”戴上隐形眼镜的黄总,一脸愕然,目光呆滞。

“芳姐呢?”老四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你的芳姐已失踪多日,现在是在逃通缉犯,哼,罪有应得!”黄总幸灾乐祸。

“什么?通缉犯?!肯定是你们这伙人诬告陷害,阴谋政变,篡党夺权!”老四总算明白过来了,激动地高呼起“红卫兵”式口号。

“挪用资金,铁证如山!你和芳姐的关系可不一般,说不定这里头也有你老四一份,你呀,还是向政府主动坦白,争取宽大处理。”黄总阴阳怪气地挖苦着老四。

“娘的,准是你这乌鸦嘴搬弄是非,早就看出你不是个好鸟,老子有份怎么着,去揭发哪,兵来将挡,水来土囤,老子横竖就撂在这了。”老四一屁股坐到桌面上。

“无赖!给我滚出去!”黄总脸色铁青,气急败坏。

老四大摇大摆地走出枫叶公司,觉得这里根本就不值得他留恋,来时投机取巧,走时光明正大,没什么遗憾的。

芳姐在哪呢?

(4)

芳姐没有离开这座城市。

一个月前,《都市新报》领导班子大调整时,职业的敏感让她提前闻到了火药味。这些年来,她忍受痛失丈夫的悲戚,白手起家替报社打造出枫叶公司,将满腔热情奉献给了《都市新报》,几乎垄断了汽车、房地产广告业务,集体收入涨了,她个人腰包也足了,别人眼睛却红着。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这道理很明了,她芳姐早有预见,枫叶公司始终躲避在阴暗陈旧的居民楼里。

报社其实就是一盘棋:马前炮后,卧虎藏龙。她充其量算个微不足道的过河小卒,每次只准向前一步不能后退,好似裹足小脚,步履蹒跚走出自己的小路,地盘大了,小卒却没了安身之处,只得一条道走到黑,走向死亡的底线……

她成了报社分占地盘的牺牲品,罪名很简单:豪宅香车——挪用资金。

芳姐在社长锒铛入狱的前一天离开琴江湾的,她丢下一手创下的家业,背上旅行袋,在公墓作别亡夫,去了郊外的一所中学,校长是她校友,在网上认识的,一个名校高才生为了教育兴国的理想而投身到最基层成为一名乡村教师,很让她这个师姐感动,虽从未谋面,他俩已成了网上好友。校长知道她是记者,曾多次拒绝过她的采访要求,所以对她的突然造访并不感到意外。

原以为这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师弟应该属于满脸忧国忧民的一介书生,见面才发现是个粗犷豪放、一脸棱角的西北汉子。

“我是来郊外采风的,想在这住一段日子体验生活,不会赶我走吧。”

“哪儿话,师姐愿意住这儿是看得起我,欢迎都来不及哩,别写上小弟就是了。”校长很爽快,叫来女教师帮芳姐收拾了一间空房,还将自己的电视机搬了过来。

芳姐就这样在学校安顿下来,生活得很平静,与世隔绝一般。

她戴着宽大的平光眼镜,白天出门就按上黑色遮阳片,见不得阳光才有安全感。

远离都市后,芳姐的心绪似乎在大自然中洗涤了一次,在朗朗晨曦中呼吸着新鲜气息,在暮色蔼蔼里享受到炊烟袅袅的惬意,在繁星闪烁下忘却了黑暗,她似乎找到了校长扎根在这里的理由。但她终究不属于这里,她是风尘中洒落的沙子,她不具备这里一草一木所着染的绿色,习惯了混凝土浇灌出的都市喧嚣,她是局外人,是蠕动在这片绿色枝叶下的黑毛虫,没有天然的保护色,终究要被暴露……

树到猕猴散,她实在找不出可信任的朋友,她想到了老四,他不是机灵猴,是头笨拙的刺猬,从不会主动伤人,除非你无事生非招惹他。在老四的背后再次浮现出幻影,他男人沉睡的影子,她多希望影子能醒来,走近自己,在她最孤独无助的时候让她有所依*…

“师姐,还没睡吗?”校长在门外问。

芳姐忙拭去眼泪,开门请校长进屋。

“师姐,自打你住进学校来,我发现你整天愁眉苦展的,也不出门,不像是来采风的,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校长闻到房间里有股浓浓的烟味。

“没什么,刚来有点不适应,有烟吗?”芳姐带来的烟已抽完。

“不好意思,我早戒了,师姐你烟瘾还挺大的,附近有个小卖部,我明天帮你买一包去,抽什么牌子?”

“绿摩尔。”

“乡村哪来的绿摩尔?呵呵。”校长笑道。

“也是,那就随便吧。”口味挑剔的芳姐只得将就。

(5)

老四趁着夜色翻过琴江湾的院墙,来到808室,见院门贴上了白纸封条,老四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芳姐真的失踪了。次日一早,老四买来充值卡将欠费补足,他有预感:危难中的芳姐一定会想到他老四。那帮落井下石的“乱臣贼子”是绝对*不住的,自己是关公,是唐僧胯下的白龙马,不弃不离。这几天老四的心思全放在了芳姐身上,他天生就有恻隐怜悯之怀,对芳姐原有的一点怨气连同星辰公司的《恐怖杀人》一道丢到了脑后,他像一条与主人离散的宠物狗,凭着嗅觉,四处搜寻主人的行踪,凡是芳姐习惯留步的地点都有老四追寻的身影。下午又在女人街溜达了半天,除了男人免进的“女厕”,老四垂头丧气了,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出租屋。

芳姐的手机依然是关机,情急之下,老四想到了“大鳄”。

“娘的,俺一回国就给你电话,咋老停机呢?”“大鳄”直接骂上了。

“芳姐出事了!”老四顾不上解释,“大鳄”此时回国来也正是时候,凭借他的势力,肯定能帮上芳姐。

“钱大记者?她能出什么事?”“大鳄”不以为然。

“天大的事!警察要抓她,说芳姐花枫叶公司的钱事前没跟报社打招呼。”老四想不出“挪用资金”这个拗口的术语。

“鸟,这也犯法?那俺早就该毙了!公司的钱就是俺的钱,俺高兴怎么花是俺自己的事,只要不去买‘人头’。”

“老爷子,你可是芳姐的好朋友,这事你得管管。”

“管?小兄弟,你也太抬举俺这糟老头子了,俺除了一点臭钱,从来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的,在家里俺说了算,出了家门俺啥都不是,只会溜须拍马,憋足了劲巴结人家,有钱怎么地?一样是孙子!俺这把老骨头撑到现在容易吗?娘的!”“大鳄”咳嗽着。

“就没个熟人出面通融一下?”老四没想到“大鳄”会一口拒绝。

“通融?小兄弟呀,你涉世太浅!俺也不想多说了,刚回来太累,俺就问你一句:钱芳是你什么人?”

“朋友哪。”

“朋友有很多种,你和钱芳都是俺朋友,但有区别,俺俩没有利益关系,这才是过硬的朋友,小兄弟,老哥劝你先管好自己,别操你那份闲心了。”

“大鳄”将老四对芳姐的一片衷心贬低为闲心,自有他“大鳄”的人生哲理,老四无法领悟,他的所作所为都出自本能反应,毫无章法,毫无计划的。

人的本能往往为环境所困,在突破中变形扭曲,才有变态的产生。

老四的本能有时正常,有时变态,他对芳姐的这片衷心应该是正常心理反应,但在外人看来他是不自量力,是非正常的;而“大鳄”饱经风霜的人生哲理渗透着寒气,冰雹一般冰冷圆滑,却又是正常的。

(6)

第二天,老四还是将自己吸剩下的半袋烟丝送给了“大鳄”。

“大鳄”过足烟瘾,饶有兴趣地向老四口述起欧洲之旅,好似哥伦布才发现地球是圆的,天南地北地胡侃,唾星四溅,不惜将威尼斯的“冈朵拉”摇进了美丽的多瑙河,把凯旋门搬到了大英帝国版图上,照此遐想,意大利人民用足球就能踢出圆舞曲来,法国人民肯定要搬出《联合国宪章》,向大英帝国提出严正交涉和最最强烈的抗议并将进一步关注事态发展。就算“大鳄”将欧洲版块吹开了,将地球说扁了,老四也无动于衷,他心里只有芳姐了。见老四仍旧执迷不悟,“大鳄”来了气。

“娘的,你还好意思说被人家开除了,伤疤刚好就忘了痛哪,菩萨心肠要不得,其实你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了还想救别人;钱芳可不是省事的主,她出了问题就是天大的窟窿,别娘的想补上,别的不说,单俺这块,这几年她就吃饱了,现在噎住了,怪谁呢?太贪婪!”“大鳄”想到亲手签下的支票,愤愤不平。

话说到这份上,就差拍手称快了,老四失望着,茫然着,他错解了“大鳄”和芳姐表面上亲密无间的关系,实质上,人为吾用,物为吾取,人物之间就像扯动的锯条,锯开木料后,抖散一地粉末,抽动间的火热只是相互依赖的短暂喷发,化成烟灰的粉末才是最终的结局。

“大鳄”是指望不上了,老四没带走“大鳄”回送的精品洋酒洋烟,理由是:一、咱不习惯洋玩意儿,二、咱得保持纯洁的友情,礼尚往来就俗了。

第八节 预演

(1)

第二天,老四还是将自己吸剩下的半袋烟丝送给了“大鳄”。

“大鳄”过足烟瘾,饶有兴趣地向老四口述起欧洲之旅,好似哥伦布才发现地球是圆的,天南地北地胡侃,唾星四溅,不惜将威尼斯的“冈朵拉”摇进了美丽的多瑙河,把凯旋门搬到了大英帝国版图上,照此遐想,意大利人民用足球就能踢出圆舞曲来,法国人民肯定要搬出《联合国宪章》,向大英帝国提出严正交涉和最最强烈的抗议并将进一步关注事态发展。就算“大鳄”将欧洲版块吹开了,将地球说扁了,老四也无动于衷,他心里只有芳姐了。见老四仍旧执迷不悟,“大鳄”来了气。

“娘的,你还好意思说被人家开除了,伤疤刚好就忘了痛哪,菩萨心肠要不得,其实你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了还想救别人;钱芳可不是省事的主,她出了问题就是天大的窟窿,别娘的想补上,别的不说,单俺这块,这几年她就吃饱了,现在噎住了,怪谁呢?太贪婪!”“大鳄”想到亲手签下的支票,愤愤不平。

话说到这份上,就差拍手称快了,老四失望着,茫然着,他错解了“大鳄”和芳姐表面上亲密无间的关系,实质上,人为吾用,物为吾取,人物之间就像扯动的锯条,锯开木料后,抖散一地粉末,抽动间的火热只是相互依赖的短暂喷发,化成烟灰的粉末才是最终的结局。

“大鳄”是指望不上了,老四没带走“大鳄”回送的精品洋酒洋烟,理由是:一、咱不习惯洋玩意儿,二、咱得保持纯洁的友情,礼尚往来就俗了。

送走老四,“大鳄”抽着烟嘴,吧嗒出的滋味很不好受,凭良心说,他对钱芳没有成见,尽管这女人曾多次在自己面前狮子大开口,可带来的经济效益是显著的,仅两年前那篇《地产大鳄》的纪实报道就给他带来无限商机,他心存感激,出手也很阔绰,但毕竟是从身上揪下的毛,连着皮肉,毛孔敞开着能不痛吗?烫手的芋头他接过,最后还不落下个鸡飞蛋打的下场,他“大鳄”不做亏本生意,就算他竭尽全力帮钱芳解脱出来,甚至搭上用金钱打造的“政协委员”的帽子,那钱芳能回报什么给他呢?什么都不能,除了半老徐娘的肉身,几年前在他眼里,她是个半熟的梅子,让他神魂颠倒,望梅止渴,眼下不同了,他“大鳄”的四周说不上美女如云,也算得上花蝶纷飞,他像一头老黄牛,卧躺在肥硕的草地上,用不着起身就能啃上满口清爽细软的嫩草,他对熟透的柿子不感兴趣,胃口受不了,容易下泻。但一贫如洗的小兄弟让他明显感觉到贫富的差异,金钱上富人高人一等,但情感上穷人往往更懂得珍惜。差异不仅仅是用财富来衡量的。

(2)

“影城花苑”八楼正进行《恐怖杀人》第二次发布会,除去芳姐和老四,与会人员基本是原样,只是发布席上多了“女一号”,是吴导从香港找来的学生妹,单薄瘦小,皮肤黝黑,一双大眼睛晶莹透亮,不会说国语,吴导在旁耐心做起了翻译。

娱记们对相貌平平的“女一号”没多大兴趣,尽管吴导一再强调说,他选“女一号”的标准是要求一双大眼睛,其他并不重要。娱记们关心的还是“杀手”人选。

“请问欧阳总,‘男一号’人选何时敲定?”

“目前初选已完成,我们从几千名中挑选了10名,下一步工作就由吴导来面试,然后由评审组投票确定最终人选。”

“请问吴导,你对这10名人选还满意吗?另外上次发布会上的第一个报名者是否也在此内?”

“基本满意,但外形上都过于时尚,还有待进一步考察,那位夏先生虽然不在此列,但我个人是作为首选的,当然这只是我作为导演的个人意见,与评审组有争议。”

“请问欧阳总,你同意导演的意见吗?”

“我还是那句话,不干涉评审组,至于夏先生,我觉得缺少点演员的基本素质和敬业精神,先前公司通知过他来初试,但他没有来,此后就没再联系。”

“使用没有演戏经验的社会人员,肯定影响到票房收入,你们考虑过投资风险吗?”

“作为投资方我们已充分考虑这些因素,吴导是实力派的香港大导演,对此我们很有信心。”欧阳总即兴鼓起了掌。

整个发布会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

此时的老四直接找到了丹丹所在的俱乐部,他是第一次找上门来,让丹丹有点措手不及,因为老四并不了解她的工作性质,也从不打听,只知道她在俱乐部工作,收入比自己高。

“都坐上经理位置了也不请客。”老四坐在丹丹的经理室里,羡慕不已。

“还不是一样混饭吃,啥事?”丹丹发现老四变得又黑又瘦。

“芳姐失踪了,我知道你俩早认识,这阵子见过她吗?”老四不知从何说起,直接问到。

“上个月她来办入会手续时见过,我俩还在一起吃过饭,咋就失踪了呢?报案了吗?”丹丹一脸愕然。

“报个球!警察巴不得找到她呢?”老四愁眉苦脸。

“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大清楚,反正跟钱有关,警察正通缉她。”

“是吗?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老四,你就别瞎操心了,工作找到了吗?”丹丹恢复了平静。

“上次星辰公司打电话让我去试镜头,我没工夫去,只等导演从香港回来就拍戏,拍戏不就有了工作。”老四轻描淡写地说。

也真巧,就在这节骨眼上,吴导打来了电话。

老四故意亮开大嗓门,趾高气扬。

“是我,夏老四,”

“吴导呀,从香港回来啦,”

“哦,上回没时间去,对!”

“呃?恩,好!”

“ok!明天见!”

丹丹在旁暗自窃笑老四接电话的神态:“怎么?这就开机啦?”

“等着好戏吧,彭经理,你请客,好几天没尝到腥味了。”

(3)

这顿饭局老四吃得是惊心动魄。

老四要了瓶“红星”二锅头,一个人单喝觉得没劲,就“威逼”丹丹陪自己喝两杯,丹丹死活就是不肯,老四急眼了,耍起了无赖,不喝就要强灌,实在没办法,丹丹只得说出自己有了身孕。老四不信,以为是借口,可当他偷摸一把丹丹的腹部时,傻眼了,好象那里面是自己留下的种苗似的,惊得目瞪口呆:他为那晚上自己差点没能把持住自己而后怕,好在自己喝醉了。其实丹丹那天也玩了手脚,她喝下的“xo”并没有咽下去,而是顺着嘴角滴到了餐桌布巾上,老四只顾举杯畅饮,丝毫没有觉察到丹丹的“作弊”。

“孩子他爹呢?”老四生硬地问了一句。

丹丹再也无法控制情绪,在公共场所嚎啕大哭。

老四没兴致喝酒了,送丹丹回到公寓。

“老四,我也不想找他,只想留下孩子。”

“哪个王八蛋干的?娘的,也忒没良心了,撒完尿还得冲水哩。”

“我是自愿的,怨不得别人,可孩子是无辜的,我实在不忍心打掉……”说到伤心处,丹丹啜泣着。

“做未婚老娘?”老四问,“以后咋办?”

丹丹泪流满面地摇着头。

“娘的,得赶紧找个男人尽快结婚,名正言顺生小孩,不行,那也太委屈这哥们了,不地道!”老四自言自语想着主意。

“老四,你喜欢我吗?”丹丹忽然问。

“我?!”老四指着自己的鼻梁,像是在电梯里被指认出是放闷屁的人,急欲澄清自己。指向别人的鼻梁是指责,是挑衅,而自指鼻梁往往是无奈的抗辩和自我解脱。

“没想过。”老四说得是大实话,他是森林里的猫头鹰,只能在黑夜里扭转脖子偷窥猎物,又像是洞窟里的蝙蝠,黑暗是他捕食的诱饵,花鸟草虫只是他背后追逐的景物,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他有过非分之想,有过正面触及的欲望,但卑微者的怯懦使他止步在发出光亮的现实里,他是谁?夏老四,一个做剽客都需要酒精壮胆的人,注定也没勇气喜欢上一个女人。

“喜欢过别的女人吗?芳姐呢?也不喜欢?”丹丹对老四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继续问道。

老四重重摇着头,像个性无能者面对着医生,尴尬而又局促不安。

“老四,你走吧……”丹丹无法止住辛酸的泪水,既为自己,也为老四。

(4)

身边最亲近的两个女人接连遭遇着不幸,老四却爱莫能助,再想到自身的处境,他深深地体会到自己的微不足道,强烈的失重感打击着老四的自信,他陷入极度自卑中一蹶不振,一夜未眠,肉体连同精神濒临崩溃。

“夏先生,怎么啦?气色不太好啦。”吴导觉得眼前的老四换了个人似的,眼光呆滞,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

“导演,你拍过那么多杀人戏,见过真的杀人吗?”老四的眼睛布满血丝,瞳孔放大。

“开玩笑,戏是人演的,你没事吧。”吴导发现眼前的年轻人变得很怪异,这么久了,难道还没从影牒的情节里走出来。

“那你肯定杀过动物,小猫小狗的。”老四问到动物身上。

“绝对没有,我是佛教徒,不伤生的。”导演急忙解释。

“连动物都没宰过?哼,我宰过一只猫,很过瘾的,杀人也会这样吗?”老四一脸邪气。

吴导找老四来,本想跟他说说演戏的基本技巧,好为接下来的复试做准备,为了能让老四获得复试资格,他甚至向欧阳总提出辞呈来要挟,最终欧阳总才勉强同意的,可见吴导的用心良苦,没料到老四先入为主,倒跟他聊起杀生的感受来,看来自己没有看错他,他已逐渐进入了状态。

想到这,吴导兴奋起来,就如同猎人教会了猎犬如何去做扑食动作要领一样,似乎找到了老四发生变化的原由。

“很好,夏先生,希望你保持这种状态,你一定会成为当之无愧的‘男一号’。”

导演的话像给老四注射了一针强心剂,老四重新振作了,离开导演室,直接进了总经理室,欧阳总背过身正忙着接电话,也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老四阴沉着脸,叼着烟卷,盯着他棕红的染发,真想点上一把火。

“谁这么放肆?”呛人的烟味让欧阳总恼羞成怒,公司从没有人敢在他的办公室里抽烟,除了吴导,谁敢藐视他的尊严。

“我!”老四满不在乎地吹出烟圈。

“你?来做什么?请掐灭烟。”欧阳总见对方杀气腾腾,毅然就是杀手再现的形象,说话没了刚才的牛气。

“导演请我来的,怎么着,不欢迎?另外我来要回500元钱。”老四态度很蛮横。

“凭什么?那是报名费,必须交的。”欧阳总觉得这家伙纯粹就是“无厘头”一个。

“凭导演的慧眼,到时候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老四话里有话,欧阳总何等聪明,知道一旦这家伙真就成了“男一号”,准会变着法子折腾他欧阳总的。也就区区500元,遇到这种无赖,只有自认倒霉了,退钱,在他欧阳总的手里可是第一回,今天算是破例了。

“拿去吧,我也希望你成为‘男一号’,到时候可要多卖力,报酬少不了你的。”欧阳总像个变色龙,脸上居然挤出了笑意。

老四将手中的钞票甩动了两下,趾高气扬地走出星辰公司。

(5)

芳姐终于打来了电话,老四激动地哽咽着,他不习惯用眼泪来发泄自己,小时候,老爷子用沾上水的绳子抽打他半天,他都不吭一声,而此刻,他涕泪交横,一个劲地问芳姐在哪。芳姐说自己会来找他,约好在购书城的地下通道口见面,芳姐急匆匆挂断了电话,老四再打过去已是盲音,大概是公用电话。

娘的,像死了老娘似的!

老四为刚才的失控而惭愧,不过,发泄后的老四感到舒坦了许多,终于有了芳姐的下落,老四宛如重新投进了“组织”温暖的怀抱。

老四早早就来到通道口等待芳姐的出现,黄发“星探”依旧穿梭在人群里推销着《恐怖杀人》里的“男一号”,老四顾不上“星探”油嘴滑舌的滑稽表演,四处张望,等待芳姐的出现。

背后有人轻拉了他一把,老四回头一看,是个周身穿黑的黑衣人,戴着宽大的墨镜,头上裹着黑色头巾。

“芳姐。”老四还是认出了芳姐,他能嗅出芳姐独特的体味。

“嘘——”芳姐打着手势,低声说:“去你住的地方。”

老四点点头,招停一辆“的士”上了车。

房东老太见到老四进院来,用拐杖拦住他:“老四,上个月的房租再不交,我可要换锁了。”

老四急忙把她拉到一边,低声说:“明天就交上,我朋友在这,给点面子嘛。”

“不行,老明天明天的,都过去多少天了,今天不交,就走人。”老太觉着不过瘾,又来到芳姐跟前说,“您评评理,我都70多岁了,就*这点房租过日子,我容易吗?”

芳姐笑了笑:“老人家,多少钱?”

“300。”

“给。”芳姐从包里掏出钱。

“还是您在理,嗨,老四,你多学着点,少死皮赖脸的。”老太满意点着头。

进了房间,望着低矮潮湿阴暗的小屋,芳姐眼圈红了,她没想到老四生活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也为自己当初不敢同报社据理力争而开除老四感到愧疚。

“芳姐,你将就一下,这里很脏。”老四使劲吹去床上的灰尘,好让芳姐坐下。

芳姐没坐,这个刚强的女人再也无法隐饰内心的脆弱与孤独,她拉住老四的胳膊摇晃着,流下感动的泪水:“老四,只有你真心对芳姐好,芳姐没有朋友了,除了你……”

芳姐的话同样感动着老四,他崇拜这个女人,即使曾被抛弃也丝毫不影响他对芳姐的那份暧昧之情,是种特有的依恋,超越情欲的爱慕,好似一粒石子投进水里泛起的涟漪,石子心甘情愿葬身水底,将荡漾的风景留给了水面。

老四勇敢地搂住了芳姐耸动的肩膀……

第九节 登台

(1)

一个月后,《恐怖杀人》第三次发布会隆重登场,全国近百家媒体闻风而动,为一睹“杀手”风采。

“下面有请本片男主角。”欧阳总话音未落,所有的摄像头聚焦在入口处,静候着闪亮的一幕。

“男一号”叼着烟卷,晃着膀子,踱着四方步,慢条斯理地缓缓而入,可能太不习惯镁光的“咔嚓”闪烁,他戴着宽大的墨镜,用手护着脸,等在正中央落坐后,才取下墨镜,露出庐山真面目:夏老四。

坐在旁边的大眼妹提前进入了恐怖氛围,二目圆睁,大跌眼镜,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杀手”竟是如此猥琐不堪的形象。

“请问夏先生,记得第一次发布会上,您就毛遂自荐,现在梦想成真,您觉得自己优势在哪?”记者问。

老四拍拍腮帮说:“导演就看中咱这张劳苦大众的脸,没法子,是不是,吴导?”

老四自嘲的调侃逗得娱记们忍俊不禁。

“夏先生有演戏天赋,外形和剧中的人物形象很吻合,吴导是慧眼识宝马。”欧阳总拿过话筒解释道。老四对欧阳总的插话似有不满,歪过头来向欧阳总吹了口烟,音响传来欧阳总一阵咳嗽声。

“请问‘女一号’,对搭档是否满意?”

“切!”大眼妹用粤语表达出强烈不满。

老四以为是称赞自己,来了兴趣:“你就是我要杀的最后一个人,关在地窖里焖着,生不如死,吴导,是这样安排的吧?”老四说完凶巴巴地盯着大眼妹,吓得她吐吐舌头,低头不语。

吴导见老四信口开河,忙在耳边嘀咕道:“不是告诉过你吗?千万别泄露剧情啦。”

娘的,又不是真的杀人,有什么好保密的?

“夏先生,说说对‘女一号’的感觉?”记者接着问。

“感觉像只猫,对了,我上次刚宰过一只猫。”老四的话好悬没让大眼妹钻进桌肚子里,这家伙有着严重暴力倾向。

“夏先生很幽默,大家不要见怪,有什么问题只管问我?”欧阳总赶忙抢过话筒,以防老四继续胡言乱语。

“夏先生,对片酬还满意吗?”

老四夺回话筒:“不好意思,还是问我的。”

老四清了清嗓音说:“不满各位说,500元报名费是要回来了,至于片酬嘛——”老四迟疑了一下,他当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见欧阳总热锅蚂蚁般坐立不安,老四似乎找到了答案,他伸出5个手指,故意在最前排的摄像头前晃动了几下。

“50万?”娱记们异口同声。

老四摇摇头,瞥了一眼欧阳总,见他额头冒出了汗,老四又伸出另一只手,还是5个手指。

“100万?”娱记们惊呼。

“先付50万,事后5:5分成。”老四得意地将10指攥成双拳,像是给欧阳总当胸来了一招“黑虎掏心”,掏得欧阳总心跳加速,血压升高。

“夏先生爱开玩笑,大家不要当真,片酬还没商定。”欧阳总连连擦汗,娱记们不再像前两次那样听话,发问话题完全随心所欲,没有依照既定内容进行。

“那就另选高人吧。”老四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台下一阵骚动,镜头争先恐后地对准“男一号”。

吴导忙摁住老四:“玩笑别开大了,给我点面子。”

(2)

老四在发布会上的张狂之态,成了娱记们笔下渲染喷发的佐料,将老四勾勒得像头饥饿的雄狮,张开血盆大口……

《都市新报》更为离奇,不惜用娱乐整版加以炒作:投笔从影,本报娱记终成“杀手”。

芳姐是在学校看到这篇报道的,看后哑然失笑,《都市新报》将娱记的“王冠”生硬地扣在老四的头上,这和剃光别人的头发再送上一把梳子没什么两样。芳姐未曾想到老四当初的天真举动能造就今天这样的现实,无心栽柳柳成荫,老四就是一根柳树条,随便插在哪,只要有土有水就容易成活,无须施肥,这方面的生存能力也许是老四所特有的,芳姐自愧不如。老四已然成了冉冉在起的新星,芳姐坦然开来,由衷地替老四高兴。

“师姐,今天你看上去心情不错,是不是大作完稿了?”校长在操场见到芳姐在散步。

“恩,心情挺好,晚上让食堂多做几个菜,我请你喝酒。”

“好呀,难得见你高兴一回,我这就过去招呼。”

喧闹一天的校园沉静了下来,一轮明月悬挂星空,给秋夜镀上了冷黄色。

校长将酒菜带回到芳姐的房间,两个人边喝边聊着。

“我看上去像坏女人吗?”芳姐抽着烟,自闷了一杯。

校长笑道:“还别说,咱们上大学的时候,偶尔见到女生抽烟喝酒就认为该女生即将堕落,想来很可笑,用烟酒作为衡量女人好坏的标准,还停留在小时候看战争片的思维定格里。”

芳姐又喝了一杯,摇手说:“我是指骨子里的那种坏,吸毒,卖淫,偷男人……”

校长怔了一下,只当她喝多了。

“说说你,跑到这沟沟里当个书匠,图啥?”芳姐问。

“除了教书我没别的爱好,从我曾祖父办私塾算起,我们家已是四代从教,到我父亲这辈,文革刚放出‘牛棚’就又拿起教鞭,耳濡目染,拿教鞭成了我最大的理想,我喜欢这职业,也喜欢这儿的幽静,以书育人,何乐而不为?”

“说的好!来,师姐敬你家四代书匠。”芳姐连喝四杯。

“别喝了。”校长觉得该收场了。

“别拦着,师姐好想……醉一场……”芳姐自斟自饮着,“你哪,不……不知道……我,我是坏…”

“老四!老四成明星了!”丹丹激动地叫着,手里的报纸在兴奋中撕成了两半,全然忘了身在妇产科。

四周的大肚婆投来嗔怪的眼神。

“看把你激动的,是你老情人哪?”“光头”在一旁吃着醋,“该不会是小孩他爸?”

“净瞎扯,老四是我最好的哥们,看,《恐怖杀人》,他要演‘男一号’”。

“光头”没接报纸,骂道:“操!戏子,戏子,形同*子。”

“怎么说话?这是,”丹丹将报纸扣在光顶上,“故意隐射我,是不是?”

“光头”忙笑脸解释:“岂敢,岂敢,别动了胎气,怪我多嘴。”

“彭丹丹。”护士读到丹丹的名字。

“来了。”“关头”应答一声,跑过去拿片子。

“正常,一切正常!哇,都这么大了。”“光头”边看边说。

“我先看嘛。”丹丹一把夺过来,细看着长吁了一口气,将头*到“光头”的肩膀上。

“唉,可惜,不是我的种。”“光头”叹息道。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可没求着你。”

“岂敢,岂敢,偶尔发发牢骚而已。”“光头”小声哄道。

“这态度还行,将来小孩随你姓。”

“喔,你同意啦!mygod!”“光头”兴奋不已。

这次,“光头”可不是在表演什么行为艺术,在他绕过大半个地球的行为实践中,只有这个女人给他的作品带来血一般震撼力,他似乎找到了艺术的支撑点,重新回到了丹丹身边,他要和丹丹一道共同承载新生命的诞生,小孩虽不是他的精子孕育而成的,但他懂得珍爱生命,无辜的生命更值得珍惜。在艺术家的眼里:生命的价值高于一切,即使是城市里的钢筋水泥,也如花草一般充满着活力,城市是活的,更何况创造城市的高等动物——人的自身!

(3)

老四就像厨师培训班里常用到的大白菜,价格便宜,谁都可以用来练就掌勺技能,算不上是一道菜,不能摆到桌面上,其价值仅停留在市场批发价上,“大白菜”也有炒腻味的时候,老四终究还是老四,生活还是原样:住出租屋,挤公交车,吃白盒饭,抽手卷烟。惟有吴导这位“伯乐”对其锲而不舍,煞费苦心地训导着老四,至少要教会老四如何在镜头面前变换脸部的喜怒哀乐,言传身教后的老四不是笑得拢不上大嘴巴,就是哭得“干打雷不下雨”,好在离正式投拍还有好几个月,吴导拿出足够的耐力来驯服这匹“千里马”。

老四打着哈欠走出了“影城花苑”,又在星辰公司瞎混了一天,老四揉着发困的眼睛,感到力不从心:娘的,杀手会哭吗?

“大鳄”在医院打来电话,说是气管炎又犯了,并讲到公安局的人找过他,询问他和钱芳的关系。

“小兄弟,事情来头不小,俺只想自保了……”“大鳄”咳嗽着。

“自保?什么意思?”老四急了。

“小兄弟,俺也没办法,俺给过钱芳不少钱,纸包不住火的,迟早要暴露,俺准备主动交代了。”

“唉,这不是在伤口上撒把盐吗?老爷子,这样做也太不仗义了!”老四大声叫道。

“你不懂,小兄弟,听俺一句,别搀和进来,离远点,引火烧身不值得……”

老四预感到事态的严重性,必须尽快告诉芳姐,但他根本不知道芳姐身在何处。

那天天刚亮,芳姐就走了,再没来电话,走前只告诉老四自己住在郊外,很安全的地方。芳姐走后,老四才发现枕头边上的两个大信封:

老四:

昨晚过得很开心,谢谢你!

你芳姐是没有回头路了,你不要再为我的事操心了。信封里的10万圆是给你的,回老家做个小本生意,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这里不适合你。

再见了,老四!

你的芳姐

10万圆现金,老四分文未动,他买来一只瓦罐将钱装进去,夜深人静的时候,将当初埋葬死猫的地方重新挖开,埋上瓦罐。

老四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大鳄”深谈一次,哪怕是撕破脸皮来骂娘!

(4)

“大鳄”病得不轻,住在特护病房里,刚刚吸过痰,脸色苍白,嘴唇紫黑,双眼紧闭。保姆在旁一边伺候着,一边唉声叹气。

“小兄弟……坐。”“大鳄”睁开眼,恢复了点元气。

“都这样了,以后把烟给戒了吧。”老四安慰道。

“唉,戒……烟?”“大鳄”吃力地摇着头,“倒不如……上西天……”

“来,喝点水。”老四用匙子给“大鳄”喂水。

“大鳄”喝了几口,两行浑浊的泪水由眼角滚落而下:“小兄弟……俺家那几个蠢子……眼里头只有钱呐,咳,咳!……俺还没蹬腿……他们就闹着分起了家产……咳咳咳……”

“老爷,你可要多保重。”保姆擦拭着眼泪。

“娘的,翻天了不是?老爷子,养好身体,看哪个龟儿子敢放肆?”老四来了气,以前去“大鳄”家没少遭那几个王八犊子的白眼。

“娘的……龟儿子?连俺也给骂上了…….”“大鳄”笑了。

等保姆出去了,老四才说到正题。

“老爷子,过去芳姐可没少帮你,拿你的钱也是理所当然的,没有免费的午餐嘛,我不懂法,也不管是不是犯法?做人要仗义对不对?咱可不能伤口上抹盐,往井下扔石头……”

“落井下石,娘的……俺是文盲都知道这个词……”“大鳄”喘着粗气纠正道。

“对,落井下石,我是怕你不懂嘛。”老四讪笑道。

“大鳄”来了精神,悄声问:“有烟吗?”

“鸟,真想归天呀,也太便宜你家龟儿子了。”

“又骂俺了,娘的!”“大鳄”好象气顺了,不再咳嗽。

从医院出来后,老四心悬的一颗石头才落了地,他和“大鳄”达成了君子协定:只要警察没抓到钱芳,“大鳄”就守口如瓶。

回到星辰公司排戏时,老四很投入,拿出当初宰杀小猫的嘴脸面对大眼妹,在阴森混暗的布景下,显得幽灵般诡秘狰狞,大眼妹大声惊叫着:“开灯,快开灯!”

“好!”吴导满意地鼓起掌,“进步很快,大有长进!”

欧阳总也在旁边打气:“好好干!公司决不亏待你。”

老四伸出十指在欧阳总眼前晃了晃,问:“答应啦?”

欧阳总一缩脖子,赶忙躲到了一边。

(5)

有规律的月经停了,没规律的呕心让芳姐寝食不安,她意识到这是妊娠反应,芳姐悲喜交加,悲的是自己背负着逃亡的身孕,喜的是自己终于可以做一个完整的女人了……

男人像头笨拙的北极熊吼叫着,用嘴刨开她封存多年的雪衣,袒露出晶莹剔透的乳峰,他的舌头如火苗一般点燃了四周的草木,烘烤着,卷动着,干柴烈火发出“劈啪”的呻吟,翻云覆雨,飞流直下,骨软筋忪,恰似一场森林大火后的烟雾弥漫,她怀里的男人像台抽尽水的消防车,在嘎然熄火时,释放着能量,她抚摸着男人的后背,流下一夜兴奋的泪水……

芳姐悄然离开了学校,留给校长的字条就两个字:谢谢。

第十节落 落幕

十、落幕

(1)

“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欧总很是意外。

“你就没发现我有点变化?”丹丹掐着腰身,有意让肚子突出。

“胖了点,注意减肥哟。”欧总说着伸出“咸猪手”摸向丹丹的胸部。

“流氓!”丹丹的怨气似淤积多年的沼气,一点即燃,她狠掴了欧总一耳光。

“臭*子,你吃错药啦!”欧总捂着火辣辣的腮帮恼羞成怒。

“你妈才是*子,生出你这牧髅ダ础!?

丹丹走了,身怀流氓的孩子离开了流氓,她要嫁人了。

——行为艺术协会会长,老四看着名片上的头衔百思不解:“行为艺术?娘的,啥玩意儿?”

演员不懂行为艺术,“光头”失望之余赶紧给老四补课:“行为艺术,就是performanceart,也称行动艺术、身体艺术、表演艺术等,你们演戏本身也是行为艺术嘛,从概念上理解:它是艺术家以自己的身体为基本材料的行为表演过程,通过艺术家的自身身体的体验来达到一种人与物、人与环境的交流,并将这种交流传达出一些非视觉审美性的内涵。”

“什么乱七八糟的,就一个字:做!做就是艺术,会长,对不对?”老四直截了当地领会着艺术。

“也可以这么讲,不过,太俗了点。”“光头”意犹未尽。

“来,恭喜你俩钻进了一个被窝里。”老四和“光头”碰着杯,避开“艺术”话题,这两人一见如故,臭味相投。

“老四,我老公怎样?”丹丹头*在“光头”的肩上,含情脉脉地望着“光头”。

“10个光头9个富,剩下一个牢狱坐,老兄看上去肥头大耳,双臂过膝,福心高照,”老四话锋一转,“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换到现在,丹丹就没你机会了,我娘的太心慈手软了。”老四嫉火烧身。

“呸!就你这德性,有贼心没贼胆,用句时髦话叫‘意淫’——超级性幻想!”丹丹笑道。

“有意思,我正好相反,多做少想,为行为艺术而献身,哈哈!”“光头”摇晃着秃头,很是得意。

“臭流氓!”丹丹揪着“光头”的耳朵骂道,“不知道多少良家妇女成了你行为的牺牲品。”

“此言差矣,行为艺术从不重复,不是每天吃饭拉屎,否则就称不上艺术二字了,牺牲品仅你一个,嘿嘿——”“光头”一阵*笑。

老四发现“光头”太狂妄,满口艺术,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娘的,做也叫艺术?改天我开创一门‘无为’艺术来,咋样?”老四不服气。

“精辟!妙哉!”“光头”酒性大发,拍手叫绝,树起大拇指,“你就是‘无为’艺术的鼻祖!”

“又乱性了,不是?”丹丹用手拍了下“光头”臊红的脑门。

“光头”安静下来,跟老四推心置腹:“你提倡的‘无为’艺术是个崭新的课题,我一直想有所突破,就是找不到灵感,一语点醒梦中人,没想到你的悟性如此之高,难怪导演能从人堆里把你挖掘出来,不足为怪。咱就拿‘性’来说吧,性行为的发生至少具备两个载体,异性、同性、也包括双性,性结合是身体行动的艺术;而‘意淫’则是另外一种境界,是无为而性,性之无为,即便是性无能,也有意念的产生,这就是‘无为’艺术。”“光头”兴致盎然,“好比杯中酒,喝酒之人总以为酒气是舌头感觉出来的,*味觉来感受酒气这是感官错位,实际上,在开瓶前,酒精就已挥发,就有了酒气,打个比喻:酒气就是性无为,可自然挥发,是精华;酒水就是性行为,你得喝下去,才有滋味……”

“打住!”老四实在忍受不了他的罗嗦,“照你这么说,我想着一个女人,就说是丹丹吧,这是最高境界了,那咱俩换个位置,你想我做,成吗?”

“少拿我开涮啊,一对臭男人!”丹丹骂道。

“哈哈哈——”两个臭男人对酒长笑。

临别前,“光头”凑上秃脑瓜,非要老四在上面签名留念,已然成了老四的影迷,老四也不客气,用手指沾满酒水,在“光头”上挥发出的三个大字:夏老四。

(2)

开拍在即,东方总打起了小算盘,投资方商定的男女主角片酬分别为10万、15万人民币,正式签约的格式合同已准备好,东方总苦思冥想着:大眼妹的15万,一个子都不能少,香港来的,虽不是什么星腕,也得考虑人家港币市场;老四的10万,简直就是割他东方杰的股肉,他这等尊贵的肥骠岂是夏老四消受起的,他东方杰的一根毫发都能吊起老四一身肉囊,10万,老四值吗?

老四是条涉水未深的小鱼儿,习惯在水面上游弋,*吸取枯草烂叶来维持生存的原始力,皮厚肉薄,放在臭水沟里也照样能生存,这类鱼,撒些烂菜叶和鸟尿粪就足以喂饱,水质的好坏和饲料的精粗并不影响他的胃口。东方总仔细研究起老四的口味,挑选着垂钓的鱼饵,只要上钩了,上火锅还是下水缸,都由不得他了。

东方总拿定了主意,亲自修改合同条款,将“签约之日甲方先付5万元片酬,拍摄完毕再向乙方支付余下5万元”删去,修改为“按照实际拍摄天数,甲方每日支付乙方劳务费500元,当日结算。”

如此巧妙的修改,至少为东方总省下7万元,因为他很清楚香港导演的拍片速度,三天写出剧本,60天准能拍完;退一万步,就算拍半年,也能省下1万元。他东方总算盘上的加减乘除是自设的一套口诀,不仅要赚,还要赚得天衣无缝。

老四果然是条小鱼,嘴太谗,未加犹豫就上了钩:娘的,一天500,一年365天,乖乖,55就是25……

老四大笔一挥,尘埃落定,早将10个指头的茬抛之九霄云外.警车开进了学校,打破了校园的宁静,学生们围着警车七嘴八舌议论着,老师则面面相觑地望着校长室。

“你们学校留宿的那个中年女人呢?”“大块头”警察问。

“是钱记者吗?上周就走了,匆匆忙忙的,没照面就走了。”

“去哪了?”

“回城呗,出事了?”校长觉得警察上门来,这事有点蹊跷。

“你知不知道她是通缉在逃犯?”警察厉声问道。

“啥?逃犯?!”校长愕然,额头冒出了汗,“不知道,她说来郊外写生的,借住在学校,其他事我一概不知。”

“是吗?你们怎么认识的?”

“网友,也是校友,网上认识的……”

“在这住了多久?”

“两个来月,上周不辞而别,”校长镇定下自己的情绪,“同志,到底怎么了?”

“她涉嫌经济犯罪,要是她再跟你联系,请及时告诉我们,这是电话。”

送走了警察,校长回到办公室呆坐了半天:师姐是通缉犯?

他无法将罪犯的标签印在师姐那张和颜悦色的漂亮脸蛋上,“我是坏女人”,师姐这句话原来不是醉语。

警察查到学校时,芳姐正躺在一家私人诊所里检查身体,医生告诉她,怀孕前3个月,孕妇身体感觉不舒服是正常的妊娠反应,不必担心小孩,但要注意营养。她这才安心回到了小旅馆,她住在集市上的小旅馆里已有好几天,闭门不出。芳姐泡着方便面,还没等泡熟,那气味已让她呕心不已,她虚弱地躺到床上,前思后想着:我没罪,我没挪用资金,那是我的合法所得,我和报社之间有合同约定,5:5分成,怎么倒成了挪用呢?不能这样下去了,越躲越黑,自己应该勇敢地站出来争辩,为自己讨取清白,也为了能正常生育小孩。

芳姐主意已定,决定结束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

(3)

吴导捧出他呕心沥血几十载的开篇力作,分别用简、繁体打印成两种文字,他将老四和大眼妹叫到跟前,嘱咐道:“你俩先熟悉一下剧本,了解剧情后,再去体验一段生活,为开机做好准备。”

“我是做什么的?”老四好奇地问。

“自己去看,职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把握好角色内在的东西,这东西不可言教,只能自我揣摩达到心领神会。”吴导知道这家伙懒惰,说出剧中的职业,他肯定连剧本都不用看了。

“你就是杀手,只会杀人,杀人不眨眼!白痴!猪头!蠢驴!”大眼妹的国语进步很快,这有老四的一份功劳,他常跟大眼妹拌嘴,大眼妹趁机现炒现卖,连国骂也学得朗朗上口,韵味十足。

“吊!”老四不甘落后,至少学会了港澳同胞是如何骂人的,一步到位,铿锵有力。

真是一对活宝,珠联璧合,绝配!

老四依然保留着啃方便面的优良作风,躺在出租屋里,一边吭哧着干面,一边打开剧本,他特意买来《新华字典》和《成语词典》,要深刻了解剧情,当然少不了工具书。即便如此,老四感觉眼前的文字好比口里的干面,嚼起来生硬粗糙,难以下咽。

他硬着头皮,强撑着坠落的眼皮,在昏黄的白枳灯下艰难跋涉着……

“黑夜。

“窄窄的小巷幽暗幽暗的,他脚踩着三轮车,哼着小曲……

“‘救命!救命——’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迎面跑过来,光着膀子的男人叫骂着穷追不舍。

娘的,真俗!这不是要英雄救美吗?

老四耐着性子,继续嚼着剧本……

“他赶忙下车来,将车推到一边躲开,然后骑上车继续哼着小曲……"

孬种!见死不救,是爷们吗?

老四将剧本扔到床底下,倒头便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老四就被吴导的电话叫醒,莫名其妙地叫老四赶往城郊菜市场,老四悔不该忘了关手机。

去城郊菜市场?买菜也用不着跑那么远的地方,超市不现成的吗?可吴导偏就不告诉他上菜市做什么。

吴老儿把咱当保姆使上了,折腾人不是?娘的,比咱大陆的周扒皮还牛气,人家怎么着也得半夜三更下床来学鸡叫,吴老儿可好,躺在床头远距离电话遥控,晚上咱得动用脑力,熬夜看剧本,白天还得卖体力活,是人干得活吗?

磨蹭了半天,老四才下了床,深秋的北风穿过碎窗户纸,让刚离暖窝的老四打了个寒战。

自来水透出寒气,冰得老四脸皮收缩,牙槽作痛,他就着牙膏的泡沫刮完了胡茬,再将摩丝喷到头发上,用梳子往后梳成了背式,他向手里的镜子呼出热气,在衣袖口揩了几下,对着镜面打量起自己来,但很快就变得模糊了……

冬天临近了。

这回老四没客气,直接坐上“的士”到了菜市,扔下一张50元也在所不惜,谁叫咱是公干哩,不怕吴老儿赖帐。

菜市流动的人群踩着铁笼子里飞禽走兽惨叫的节拍,半斤八两地与菜贩们讨价还价,在这,人与动植物既浑然一体又泾渭分明,人是这里的主宰,像个挑剔的游客,冷视着满园春色,植物要绿色,动物要野生,盎然的生命体到了这里,原本立着的,你得卧着,是黄色的,你得着染上绿色的外衣,像扭曲的灵魂零散在地狱里,最终经过火烧油煎,满足人的胃口。

没辙,咱人类看中的是自个的肚皮。

老四这是第一次进菜市,对脚下说不出名堂的动物们饶有兴趣,蹲在地上捡了根草,伸到笼子里逗着玩。

“在哪呀?老四。”吴导又遥控开了。

“刚到,也忒远了,买啥菜?”老四站起身。

“你过8号柜台,到这就知道了。”电话那边一样的吵闹。

老四挤出人群,好不容易挪到了8号台。

“先生,买菜吗?新鲜的蔬菜。”一个戴着斗笠的老汉问老四。

老四觉得声音很熟,凝神一瞅:吴老儿!

老四发着楞,不知道这老儿卖的是哪壶药。

“呵呵,就猜到你老四肯定没看剧本,你的职业就是卖菜的,昨天我特意在这租下一个柜台,让你卖几天菜,体验生活。”

(4)

难怪见死不救,原来就是个菜贩子,老四在心底自贬着这个角色,但也没办法,吴老儿就要塑造一个“卖菜杀手”。

老四戴上吴老儿的斗笠,心不在焉地在菜市上吆喝着,每天都是大减价,做一筐子买卖,卖给旁边的菜贩子,草草收兵,打道回府。

老四在菜市体验着“一筐子”买卖,芳姐已回到了市区,她先在郊外的一家医院做过全面检查后,回到市区的,然后直接上了公安局。

“终于露面了,钱大记者。”“大块头”警察很客气,倒了杯茶递给芳姐。

“你能投案自首这很好,我们会依法记录在案的。”

“我是来澄清事实的,我不认为自己触犯了刑律。”芳姐冷静道。

“是否犯罪应由法院来审判,对于你的犯罪事实,我们已掌握了确凿的证据,这是逮捕令,请在上面签字。”“大块头”一脸严肃。

芳姐是有备而来,她看都不看一眼就签上了名字,然后呷了口茶问道,“按照法律规定,有身孕的女人应该变更强制措施,采取‘取保候审’吧?”

“怀孕?!”“大块头”这才留意到犯罪嫌疑人凸起的腹部,“你是说……”

“没错,我怀孕了。”芳姐扬起脸来回答,“这是刚从医院拿到的化验单。”

“大块头”拿到手里,上面清楚地写着:妊娠9周。

谈话陷入了僵局,警察感到很棘手,刚有的一点兴奋化为乌有。

他们在里间商量了片刻,“大块头”过来跟芳姐说:“我们先要带你去医院重新检查,核实情况,如果你所说的事实,我们要上报专案组后再做决定。”

老四真是倒霉,大清早好不容易从菜农那买来一车蔬菜,蹬得满头大汗往菜市赶,吴老儿今个要来考察,他得卖点力,可刚到菜市入口就撞上了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太太,老太躺在地上“哎哟”着不停,老四慌了手脚。

“还卖啥菜呀,赶紧得送医院,耽搁了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几个菜贩子围拢过来指手划脚,眼睛盯着摊倒一地的蔬菜。

“娘的,还是昨天的价,你们快付钱。”老四啐了口痰,自认晦气。

“一筐子”买卖后,老四用车载上老太就往医院奔,像他这样皮厚肉糙的是从不进医院的,他也只认得“大鳄”所在医院的路,一路狂蹬,累得气喘吁吁,老太忽然没了声音,吓得老四一身冷汗,回头一望,好悬没气乐了:老太坐在那里正一丝不苟地捡着车上残留下的韭菜黄。

老太仅擦破了点头皮,没伤筋骨,老四是虚惊一场,医生只开了两盒创口贴。老四觉得过意不去,就将卖菜的100多元钱连着硬币全塞到了老太的手里。老太拿着钱和韭菜黄,满意地离开了医院,执意不让老四送。

老四躲进厕所里,连吸了两根烟,用自来水洗了把脸,然后上了电梯。上回在医院和“大鳄”达成君子协定后,他给“大鳄”打过几次电话,总关机,一直联系不上。

娘的,说不定老家伙已重振雄风,把手又伸进了大洋另一端的洋婆娘怀里。

特护病房鸦雀无声,老四轻叩房门,老半天也没回应。

“找谁啊?”一个护士过来问。

“患气管炎的老爷子。”老四到现在也没记住“大鳄”的名字。

“走了。”

“出院啦。”

“死啦!”护士提高嗓音。

(5)

老四深深眷恋着和“大鳄”一起卷烟的日子,就如同富人与穷人的手在一起玩着捏泥人的游戏,泥巴质地相同,泥人本身也就没有肥沃、贫瘠之分,上帝之手在捏造时同样一视同仁,给你生命,也附带着消亡,金钱就是和着泥巴的水,即便用圣水和成的,终究也要从泥体里蒸发掉……

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捎去。

“大鳄”的突然离去让老四黯然神伤,他失去了平等的朋友。在这个冷漠的都市里,平等不过是一张没有歧视的脸,不需要笑容可掬,阳光灿烂;不平等却是一张刻满咒语的面具,套在人脸上,摧残人心灵,行走在黑暗里战战兢兢,苟且偷生。物极必反,面具一旦被扭曲腐化,发生变异,咒语也就失灵,面具不再是面具,活脱脱的是一张人脸了。没了面具,老四反而无所畏惧了:你道高一尺,咱魔高一丈;你仙人指路,俺小鬼挡道。悟空没了紧箍咒,一筋头就去了十万八千里,咱老四扯下面具,一样走进星光大道。

其实吴导不是伯乐,老四更不是什么千里马。吴导在港产片的商业夹缝里举步为艰,生不逢时,像个名落孙山,怀才不遇的老秀才,他渴望一次“范进中举”,让他有机会与年轻的“举人们”登台亮相,发泄获奖后的涕泪纵横;盲流一样的老四如同是流失在民间销声匿迹的《八股文》,被吴导偶然拾得,二者同病相怜,惺惺相惜,这才打造出一幕旷世杰作——《恐怖杀人》!

老四伤心之余,还搀杂着少许欣慰,“大鳄”和芳姐之间的秘密成了陪葬品,与“大鳄”一同长眠在地下。

娘的,这肥婆还真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老四强烈渴求着芳姐的重现。

当吴导眼里的老四快练就成一个“老黄瓜”时,“一筐子”买卖终于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老四,这些天感觉如何?”吴导引导着老四的体会。

“太娘的累人了,我家老娘下菜地也没那么早,更不用说卖菜了,一小块虫眼也甭想逃过群众雪亮的眼睛,贼嫩的黄瓜非要折断来尝上一口,说是先验货,这又不是新郎上床要见血!白白净净的卷心菜也要剥个精光,简直是调戏妇女!鸟,卖菜就像卖淫!”老四痛诉家史一般刻骨铭心。

“嘿嘿,很形象,从卖菜的视角,你会发现芸芸众生,各具风味,说的没错,卖菜像个站街女郎,敞胸露怀,卖尽风骚……”

“这和杀人有关系吗?”老四郁闷地问道,“牛头不对马嘴,干脆改成杀猪匠才合适。”

“你不懂,不懂呀,你得吃透剧本才能揣摩出复杂的社会心态啊。”吴导摇着头,跟老四说这些就是对牛弹琴。

接完(5)

芳姐又回到了琴江湾,过着随传随到的“候审”生活,警察的侦查目标来了次战略性转移,盯上了她的肚皮,而不再是挪用的钞票。

孩子是谁的?

这是警察思考的问题,从时间上推断,钱芳应该是在学校期间怀上孕的,难道是校长?

校长拿起教鞭抽打课桌,振振有词:“我们只是网友,是校友,我和师姐之间没有任何见不得阳光的龌龊之事,我全心身地投入到教育事业中,请不要毫无根据地玷污我所从事神圣的职业,警察同志!”

“别激动,我们只是想查明事实真相,你再回忆一下,在校期间,她有没有离开过学校?”“大块头”警察问。

校长低头沉思,内心充满着矛盾,他清楚记得师姐两个多月前曾经离开过一天。

警察有了意外收获,从学校赶回市区,警车直接开到了电信局,他们要查的通讯记录涉及到两个人:大人物和小人物。

警察希望上钩的是一条大鱼,而不是小虾。

(6)

《恐怖杀人》开机仪式在“王朝酒店”广场隆重开幕,家喻户晓的两个香港“超级杀手”影星特来客串捧场,整个仪式在檀香缭绕中弥漫着浓厚的港味,场外影迷尖叫四起,场内肃穆寂静,人们上香、合掌、祷告……

“老公,看!——老四,帅呆了!”丹丹掂起脚来向场内的老四挥手,老四站在“超级杀手”中间,一样的黑色西服,一样的黑色领带,一样的墨镜,一样的寸头,一样的冷酷无情,不一样的是老四瘦弱单薄的骨架子。

“操,就他那熊样,跟‘天王’比就是掉价,活像一块枪击的靶子。”“光头”晃着脑袋说。

“别忘了老四才是主角。”

“哼,我敢说,‘天王’嘴里漏下的一颗饭粒就是老四的食粮。”

“那又怎么样,老四有一天也会成王称霸的。”

“他呀,没这么好的命,面堂成方,可中间是木形,‘困’字锁面,岂能成王?”

“光头”话音未落,一辆警车冲进广场,刺耳的警笛在广场四周掀起了人潮旋涡……

“大块头”警察直接走向了老四,两个“超级杀手”赶紧退缩在后面。

“夏老四,你明知钱芳是通缉犯,为其提供留宿,帮助逃匿,你的行为已涉嫌构成窝藏罪,现依法对你实行刑事拘留。”

冰冷的手铐扣在了老四细细的手腕上,一只小虾落了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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