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炼成凰 - xp1024.com
《百炼成凰》


第六十三章 再回九道山庄

第二次来到九道山庄,熊琱的心境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从前,他什么都不清楚,懵懂无知,就像个山野村夫一样,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耻笑,只有上官岚真心的为他好。

虽然她永远都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但他知道,她并不是一个冷漠无情的女人。

甚至,她内心的情感要比一般人还要丰富得多。只是由于出身和过往的经历,她不愿意向外人展示自己的内心罢了。

想到这里,熊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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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好白菜被猪拱了

乍一看见白高兴和算生死,熊琱难掩一丝激动之情。无论如何,他们也算是他在这里仅有的几个认识的人之二。

但很快,熊琱就清醒过来,因为,他颓丧地意识到,无论是白高兴还是算生死,其实他们和自己都没有什么关系。

和自己有关系的人,全都不见了。无论是师父逍遥子,还是上官岚,甚至是那个半路上遇到的孤女夏岚,他们……全都已经不见了。

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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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鹰眼

近来诸事不顺,李大善人的气色,较之往常,也显得不那么红润,整个人似乎变得恹恹,有气无力的样子。

大多数时候,他都坐在那张描金的大椅子上,随手一搭,呆呆地看着窗外。

而在他的身边,那个神秘的黑袍人仍是不时地出现,然后又飞快地消失。

九道山庄里的人,大多知道他的存在,但是对于他的身份来历,却完全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是完全已经习惯了这个人的存在,任谁都不会觉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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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情人难过鬼门关

农历七月十五,是夜,鬼门大开。夜已深,虽是夏夜,也渗出一丝丝寒意来。

泰岚大陆,楚国境内,夜来听雨阁。月光清冷,透过一扇窄窄的半开的高窗洒下,地上的投影绰绰,勾勒出窗棂的轮廓,看上去犹如一幅泼上浓墨的百鬼夜行图,一眼看去,难免不会被那交错的线条吓到。

暗处里缓缓走来一个人,脚步极轻,提着一盏小小的白纸灯笼,烛火摇曳,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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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风月难掩心底事

人道江南好风景,此言虽不假,但毕竟有诗文云:“西湖七月半,一无可看,只可看看七月半之人。”然而美人儿,却总是值得一看的。

一艘华美的画舫泛舟湖上,琴瑟之音隐隐传来,男女嬉笑之声不绝于耳。

舫中正中央主位上,一个面目硬朗清晰的男子斜躺在铺了水竹,怀中赫然拥着一个年纪尚轻的女孩儿。

女孩儿似乎极怕羞,只肯缩在男人怀里,并不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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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阎罗殿前美娇娘

西子湖畔楼外楼。

骤雨初歇。

三千里莺歌燕舞,三千里流水小桥,三千里万花红遍。

三千弱水,吾却只取一瓢饮。

他抚着下颌轻念。

一声长啸,年轻男子一袭白衣出尘,足下一点,已然从岸边径直飞到湖中央。

男人面容英挺,虽是一双笑眼弯弯,但一打眼便知武功不凡,特别是周身在散发着浓浓书卷气的温柔气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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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步步惊情步生莲

泰岚大陆,楚国,弃命山庄。四个烫金大字匾额高悬,冷森肃严。弃命山庄处于楚国境内的险要之地,依傍山脉走向而建,易守难攻。

名字叫弃命,寓意就是,来到这里的人,都应该舍弃自己的性命,不再惧怕死亡。

心里一紧,脚步顿了那么一瞬,然而,步莲华终究还是撩起裙摆,在郁骁的搀扶下,小心地跨过了那道朱红色的门槛。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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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夜来听雨思华年

这一段长而幽暗的走廊,常年阴影森森,每每走得步莲华心惊胆颤,只是她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因为,这里是山庄主人的私人领域,不得传召,禁止擅入。

刚一过拐角,就听得前面有

“扑棱扑棱”的声音响起,一双大翅膀拍得欢快,迅速地带起了一片细小的灰尘来。

步莲华摇摇头,张开手,上面赫然躺着几枚小小的浆果,来之前她在花园里亲手摘的,再新鲜不过。

“拿去吧,馋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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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男强女媚云雨缠

郁骐不禁握拳,牙关咬得铮然作响。他早知晓,自家的大哥郁骥,对于眼前这个小女人,有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感情。

难道冷清淡然如大哥,也被这个天生媚骨的小东西给迷住了?这个念头一闪过,他顿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嫉妒。

是的,嫉妒。见他神色多变,步莲华多少猜到了郁骐的心中所想,她慌忙掀开一截衣袖,急急伸到他面前,眨着大眼,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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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落雁峰下情意浓

她已经被汗水濡|湿的皮肤泛着淡淡光泽的红晕,加上害羞和央求的无助眼神,更大地刺激了这两个男人。

无助地抖着,双眸紧闭,密密的纤长羽睫在微微颤抖。

“咝……”

她再次痛得叫出声来。

“二哥,你倒是轻点儿,你看,莲儿都要哭出来了!啧啧……”

郁骁有些心疼,看着步莲华骤然聚紧的眉眼,劝着郁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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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不见故人心神动

见她喝过姜汤后,小|脸不再那么惨白,身子也暖和起来,郁骥终于放下了心,径直起身。

“别走……”她捏着他一片衣角,第一次鼓足勇气小声开口。郁骥一怔,随即了然地淡笑,他弯下腰抚了抚她的小手,轻声安慰道:“我不走,我去把碗放下。”步莲华浅笑,又将脸在他衣角处摩挲了两下,这才恋恋不舍地松手。

冷情如他,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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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兄弟手足龙虎斗

“呦,两位真是好兴致啊……”来人有些阴阳怪气,一扯脖子上的系带,抖了抖半湿的斗篷,甩给一旁躬身伺候着的天妒。

郁骐的眉眼本就生得硬朗,此刻他的脸上浮现薄怒,当真有些骇人,浓眉上沾染了几滴雨水,顺着眉峰一直滑到脸颊上。

步莲华微微仰起尖俏的下巴,含笑道:“下雨天,天留我不留。”

“外面下着雨,我这心口有些堵,出来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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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闲云野鹤皇族血

关于芈闲鹤其人的传说,江湖上一直未断过。他是当今圣上的第十三子,生|母为早逝的仁贤贵妃,传言生前极显贵,皇帝甚至动过为她废后的心思,无奈朝堂之上免不了与老臣意见相左,终是不能。

贵妃死后,这份荣宠,就自然转到了这个最年幼的皇子身上。然而,芈闲鹤偏爱与江湖中人为伍,不屑朝堂勾心斗角,居然拜了燮国的丐帮长老,赫赫有名的

“疯丐”蒋游龙为师,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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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师徒相见不相识

微微一侧身,芈闲鹤的头稍一摆动,轻松躲过。他毫不愠怒,双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狂喜,再次握住步莲华的手,颤声道:“果然是我的阿步,这一招‘拈花指’,还是我当初教你的第一招,你说它简单,不牵动内力,对付恶人最是管用。怎么,还在生师父的气不成?”在他与阿步相处的近一年时间左右,那倔强而敏感内向的少女,曲曲折折地从下人口中打探到,芈闲鹤与宋家小姐的婚事将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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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死人复活惊悚夜

“喂!闪开闪开!想吃牢饭不成?”几个官差不耐地挥着手,将围观的人群往外赶,偏有好事儿的硬要往里探头探脑,小声议论著。

“啊呀,这赵老三死得可是古怪……”

“你看到了没?那血流的……啧啧,可要了命啊!”

“可不是,刚才大胆儿那小子上前凑了一眼,说是眼珠子被人挖了出来,在眼眶子上晃荡着,身上到处都是血洞,喷得周围满地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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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少年插手江湖事

步莲华想要嘶喊,可是,她的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一丁点声音来,甚至是连嘴唇都张不开了,手,脚,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被冻住了,动不了!

愈是着急,愈是无法动弹!连冷汗都冒不出来!那不断在脑海里嚎叫声音果然是鬼哭!

丝丝缕缕的,瘆人……心脏好像有百只鬼爪在挠一般怎么也静不下来,慌乱的感觉在心里膨|胀,不间断,无止境地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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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兔死狗烹杀无赦

冯乾和恭敬地顿首,这才起身抱拳,

“不知恩公大驾光临,小的……”那神秘人却是打断他的话,眼中射|出玩味的兴致,目光灼灼地看向被绑缚的芈闲鹤。

“这人骨骼不错,是个好料子!”冯乾和一怔,似乎未曾料到,当即摸不清那人的喜恶,只得提着自己的剑,随在他后面,默不出声。

他上前一探芈闲鹤的脉搏之后,伸手挑开,看了看他的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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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雨夜惊魂情愫生

芙蓉帐暖,软玉生香。忆起几个时辰前的欢|爱,步莲华咬住唇,尽管此时浑身酸|软无力,然而人命当前,只得忍住双|腿|间刺痒的痛意。

鉴于福至县此季的白昼仍显炎热,义庄内放置了大量的冰块,还挖了冰窖,丝丝寒气从地面上渗出,可是还是阻拦不住尸体腐烂的速度。

云翳此刻只能不作他想,拉着步莲华穿梭在尸体之间,深夜再次探访义庄。

步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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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万种柔情藏诡秘

滴滴的水珠儿落入滚烫的温泉中,泛出一丝丝涟漪。步莲华掩面而泣,晶莹的泪水,不断从手指的缝隙间滑落。

好累,好倦,生而为人,为何这般辛苦。她真的觉得疲乏至极。

“莲儿,莫再哭了,你知道我会心疼的……”手一伸,郁骁无限爱怜地将她眼角不断渗出的泪水拭去,

“我残忍,是因为我知道你想要逃。这世间千红万紫,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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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仙魔本就一线隔

梦醒时,已是正午,两个人竟是一晌贪欢。

“快起来,好丢脸啊,叫别人该怎么想……”从云翳的怀里挣脱出来,步莲华红着脸,弯腰从地上拾捡起四处丢弃的衣服。

眼前一花,只见一截白花花软|绵绵的细|腰在自己眼前扭动,云翳不由分说地支起上身,双臂一揽,抱住她。

“哎……”步莲华娇娇|媚媚地叫了一声,索性抛开满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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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倦鸟归巢魂欲断

钟灵地,毓秀山。高山绝谷,形式险要,雁无痕山,自古便是险峰,乃泰岚大陆第一高山。

雁无痕山山脉连绵,毗邻着孤峰落雁山,两座山峰一大一小,遥遥相望。

传说此地甚险,落雁山尚能落雁,而雁无痕山则是连大雁飞过都很难留下痕迹,足可见人迹罕至。

如同一只雏鸟,在外扑腾多日,风吹雨打,一无所获,终是只能回巢。

从前回山庄,莫不是郁骁或者郁骐带路,步莲华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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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兄友弟恭罅隙开

步莲华在这儿?

内室有影影绰绰的灯光,郁骁沉下气,向里面看去。

这一看,他大惊失色!

“郁骐,你在做什么?!”

强自按捺下满腔怒意和心疼,郁骁冲上去,从不离手的扇子“啪”一声,叩打在郁骐的背脊上!

力气之大,他古铜色的背上立即显出一道狰狞的紫黑色淤痕!

他顾不得那跌落在地的扇子,大步上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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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剑气一出谁争锋

这是一个大雨滂沱的秋夜。更深,露重。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雨滴从屋檐的瓦当上飞泻,溅起一地碎花儿,仿佛是一重厚密的珠帘,将弃命山庄的听雨楼,与整座山庄隔绝开来。

步莲华跪在地上,面前是一方小小的炉,温吞的小火儿,煲着一盅汤药。

她半倚着,慢慢摇着一柄小扇儿,边注意着火候,边揣摩着段媚|娘为何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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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蓝田日暖玉生烟

他试图站起,却只是重重地跌倒,哇的一声,一口污浊的血吐出来。那血喷在地上,并不没入,却是慢慢地流淌着,夜色中,闪着乌蓝色的光泽。

他慢慢合上眼,全身的欲望,退潮的海浪般,散去。烟儿……玉笙烟……我对不起你……步莲华握着自己那一圈红中带紫的脖子,踉跄地起身,扑倒在郁骥的身上。

“来人啊……段媚|娘!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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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故人见面不相识

禁不住摇头大恸,她的泪水断线一般,砸在衣角上,氤湿一团。少年笑得如初春新雨后,一指自己的胸口,笑着开口:“又说痴话!我们不是说好了,过阵子就成亲,再不分离。你哭什么?”心头一阵阵绞痛,她只得跟着点头,甩落串串泪珠儿,却好像想不起自己究竟为何而哭。

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继而是温热的手缠上来,似乎迟疑了下,那人终于抬起手,揩去她眼角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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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夜半偷袭难得手

有人影掠过窗外,似乎并未多做停留,又到了隔壁房间的门外。她侧耳细听,有个低沉的声音低低说道:“师兄,就是这间了,两边的客房我都已经用了药,不怕有人来坏我们好事。”另一个也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还是小心行|事吧,这可算你我二人为小师妹唯一能做的了。”步莲华心中一动,似乎松了口气,原来来人并非针对自己,她并非古道热肠之人,别人的恩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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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晚来欲雪一杯无

步莲华抬起眼,眼中那一抹浅浅的水意来不及藏起来。

“我不过是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作为一只鸟儿,我有担心的必要么?”芈闲鹤讽刺地勾起嘴角,满脸显出讥诮的神情,手指不轻不重地拉扯着。

“你是不是还以为,郁家的那两个男人,会救你回去?”她一愣,是啊,她半夜里不见了,寒烟和香川一定急得发疯,说不定会殃及池鱼,那客栈就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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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秦晋之好舞妖娆

说是好生准备,然而前后不过是数日时间,不等王府上下焕然一新,已经到了初一。

芈闲鹤娶妻,自然是大事,宫中早就安排了相应的人来教导礼仪,只等着那广宋山庄的庄主携爱|女拜访芈闲鹤之后,便有专人接进宫中。

步莲华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好一会儿,听着外面的喧闹,寒风阵阵袭来,吹得衣袂翩跹不已。

昭儿捧着新做好的衣裳进来,吓了一大跳,慌忙将她往里间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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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相思之苦难思量

众人的目光都早已被吸引过去,窃窃私语顿时响起。楚国都城的显贵们都在传,小王爷家中藏了美眷,每日下朝后便匆匆回家,沉入温柔乡。

不想,连王府中的舞姬,都这般美艳动人,果然是皇上的爱子啊。见男人们的目光都随之凝聚在步莲华的身上,芈闲鹤忽然有些作茧自缚的感觉。

他很不喜欢,男人贪婪明显的赤|裸裸欲望,投射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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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一世周全轻言诺

“姑娘!”

看她要走,宋规致急忙一声喊,上前一步,截断她的去路。

“宋大侠……”

她脚下一停,不解地抬头,望望四周,他不会是要……

杀她泄愤吧……

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宋规致微微一笑,向后退了一步,留出了些许距离。

只是脸上,仍有着万分的焦急。

“姑娘贵姓?祖籍何方?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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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江湖动荡一触发

云翳抓|住她冰冷的手,呵了一口气,暖着她。

步莲华尖细的瓜子脸上,脸色煞白,尽是慌张,细长的弯眉蹙到一起。

“你这样关心他,可是为他动了心?”

握着她小手的大手,紧了紧,云翳心底有丝担忧,不答反问。

动心么?

她黯然,她不知。

她有目的地接近,伺机引诱,令他深陷,又故意离开,叫他挂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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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插翅难逃相依依

这样寒冷的天气,湖水居然未曾结冰,清澈见底的湖水,犹如一块广阔无垠的玉石。

湖边,是缭绕的水雾,层层氤氲。步莲华握紧了云翳的手,惊道:“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云翳也极意外,打量了片刻,沉声道:“也许是上天的得意之作吧,就像我们盘龙山,后山也有一处天然的温泉……”乍一听见

“温泉”,步莲华心头一跳,那日不是与郁骁在那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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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无边花海起风云

脑后,似乎有针扎一般,隐隐地跳动着,那是人极重要的穴|道,她害怕,可不敢用力触碰。

“头疼了?”

郁骥手一托,抬高她的头,一只手,细细地覆过她脑后的发丝。

“啊……”

指肚摸|到一处并不明显的小小凸起,他略一用力,掌下的女子一声痛呼。

三根金针。

封住的过往记忆,她可有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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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中年美妇出手助

寒冬远未过去。大|片的雪瓣像是断翅的蝶,从烟灰色的云层飘洒下来,铺天盖地。

长青的松木上,树冠被白雪压弯了些,褐色的树皮上,似乎多了点儿什么。

红色的液体,还未冻结,一滴,一滴,落在厚厚的雪层上,冻出一个红色的小|洞来。

呼啸的风声,掩住了低低的痛苦呻|吟。手指已经麻木,从伤处不断传遍全身的痛感,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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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深不可测是人心

见玉笙烟要走,她不知怎么,忽然忍住全身的痛意,抓|住她的手腕。

扬起脸,步莲华鼓足勇气,吐出一句话,

“我叫步莲华……”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柔和,像个寻常母亲那样,抚了抚她额前的湿湿的发。

“真是好名字呢,你看上去,比芙儿还要小呢……”步莲华咬住唇,不知为什么辩白道:“我其实……只是……”她却忽地想起,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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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重见爱女挽风华

一咬牙狠下心,步莲华抬头,

“不是,还有我的一个朋友,他是个道士,随我一同上山……”说就说!

对上宋规致有些惊讶的眼神,步莲华继续说道:“我也很奇怪,他们竟然对我毫不留情,却是好像对我的朋友有些忌惮……”

“忌惮,忌惮?”宋规致重复了两声,也有些疑惑。难道是西域在复仇,那小道士是当年围剿神教之人的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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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新妇归宁诉衷肠

唇齿间,原本重重的啃噬,竟然逐渐变成了令人酥|痒轻柔的舔|吻。

“这么香,你抹了什么?”不仅是熟悉的她的淡淡体|香,她身上,还有一股药膏被吸收后,残留的清香味道,让他心里痒得发慌。

感官被调动起来,手上的动作便有了不纯的目的。她噙着泪花,满心都是薄怒,挥手想要拍开他作乱的手,却反而被他反剪在身后,挺起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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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妖孽相对恨亦爱

她想要骂他,可是最后出来的嗓音,那样的娇,那样的媚,那样的柔,那样呜咽一般的嗲吟,好像是她对他的鼓励,对他的呢喃。

“骂得好哇……本王就愿意当魔鬼,当你的魔鬼,可好?”芈闲鹤轻笑,伸出手指,在她的唇畔边搔|弄着,她一个不防,被他将手指纳入口中!

“你……唔社么……”变调的话语,她被他的手指搅|弄起丁香小|舌,连完整的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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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当众纳妾难拒绝

她的眼瞬间睁大,被缚住的手指,指尖都疼得缩起来了。毫无预兆地,他化身成了一头野兽。

不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却悍然地不住地动着,那一头彷佛都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和他的心跳。

哭叫着,她的腿|儿无力地滑下,却被他再次抓|住,箍在腰上。

“我答应你……我不跑了……我今晚不会偷偷溜下山了……”步莲华抽抽噎噎着,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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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心窍玲珑好事近

然而这一番话,在步莲华心里,像是投了一颗石子,泛起圈圈波澜来!

玉笙烟可是察觉了什么?怪不得她这个

“外人”要被叫来,人家一家团聚,其乐融融,她来做什么——莫不是……打了个哆嗦,看着那女人满含深意的眼,她不敢想了。

昨晚,芈闲鹤在她那里,拖拉了半宿,三更才离去。在场的,似乎唯一看上去没有什么惊诧之色的,就要数芈闲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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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母女相认泫然泣

这样的情景,好似在久远的过去,就曾上演过?

“你这孩子,又乱跑,整日没个姑娘样子……”

“莫要听你爹爹的,舞刀弄枪的,仔细伤了自己,留下疤,娘才不管你……”

“……”

“……”

那些穿过时空的碎碎话语,只字片段忽然如强大的潮汐一般,一浪一浪,将她席卷,击碎!

她怔住,说不出话来,感觉心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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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惹怒三少火浇油

深夜,当整座广宋山庄再次陷入一片宁静的时候,步莲华轻轻下床,披上一件子袄,推开一扇紧闭的紫檀木小轩窗。

“呼……”有些凛冽的北风扑面而来,她跟着呼出一口气,眼看着,那白色的雾气在眼睫上凝结成霜粒。

那朔风令她有片刻的喘不过气,可是胸口的闷痛仍不得减去半分。

“郁骥……”天边那皎皎明月,看得她有些怅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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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洞房花烛波澜起

一柄小巧的象牙梳子穿梭在乌发之中,梳子上作为装饰的一颗猫眼儿石,随着梳理的动作,在有小孩儿胳膊粗细的大红喜烛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为步莲华梳头的,是玉笙烟特意请来的

“十全”妈妈——说是请这样生活美满的妈妈梳洗,是会沾染上好福气的。

“这新娘子的头发可真好,又黑又亮!”妇人口中赞着,不住地念叨着吉庆话儿。

“一梳夫妻相敬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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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情敌联手怎相争

看得步莲华有些喉咙发紧,这男人,可怕的妖|媚,勾人,她真怕自己沉沦。

他的双眸,璀璨明亮得骇人,一寸寸接近她。感觉到那温热的呼吸喷上自己的鼻尖,知道躲不过,步莲华犹豫了下,缓缓闭上眼睛。

四片唇终于黏合到一处,两个人都被那软|绵甜美的滋味所征服,同时低叹一声。

“真甜呢……”他模模糊糊地赞叹着,一遍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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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螳螂捕蝉黄雀后

她害怕,想下床,可是被定住了穴|道。原本四平八稳的床,像是风中的一叶扁舟,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忽然,床板一动,登时露出个不大不小,刚好容一人通过的四四方方的黑洞来!

一个人跃出来,只伸出上半身,看见惊愕的步莲华,苦笑一声。她失声尖叫起来!

“我就说,这办法实在是笨得可以,可惜郁骐执拗,只好如此了,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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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远赴西域做药鼎

风沙呼啸过耳,彷佛是那无数死在沙漠中的幽灵不甘地嘶吼着。风停下的时候,司命已经返回来,牵了一匹骆驼前来,手中还端着个有裂口的陶碗。

“给她喝血吧,不然熬不住的,就算是熬到了,也是一把骨头,挺不住的。”司命跪下,高举起手中的碗。

对于教中人来说,骆驼是神圣的生灵,它能带领迷途的旅人走向绿洲,负重托运,穿越沙漠,故而一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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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神宫教主凤还巢

自从回到教中,云翳的武功路数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略显单薄的身体,也跟着壮硕起来。

自己覆在她身上,小心地撑起自己,以免压到她。

微凉的体温,一碰到她,步莲华就主动凑上去,将脸贴在他胸膛。

“嗯……”

舒服地叹气,她不断地用脸颊磨蹭着,不经意地擦过他胸前敏感的两个小点。

“呃……”

一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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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天人交战情两难

果然,厚重的山,好像被

“劈开”一样,分开来,显出一条笔直的大道。无数的黑衣男子,跪伏在地上,云翳的身影刚一出现,地动山摇的声音便齐齐响起,撼动云霄。

“恭迎教主!”暌违了二十多年的西域神教,终于迎来新的主人。站在不远处的司命,吐出一口气,望着天空,在胸口做了个教中特有的手势,眼中似有泪光闪过。

“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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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仇恨驱使报血仇

一想到此生最重要的两个男人正在对决,她同样发啸以应,在凤唤般的悠长啸声中,人似经天长虹,带起一抹流光般闪射向岭台。

其实,她分明已无多少功力,尤其一路上颠簸劳顿,别人不知,她是清楚自己的身体,早已强弩之末。

郁骁扑出岭下树林,便已见双方混战的人马,于是脚下不停,手臂罩向灰衣人,凡是他所经之处,身穿灰色衣裳的宋家儿郎,没有不应指而倒。

就在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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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天人永隔黄泉路

只见柔弱的宋夫人,面色苍白,甩脱扶着自己的侍女的手,无视着周围无数双眼睛,缓慢却坚定地走向郁骥和步莲华。

像是护崽的母鸡一样,玉笙烟径直走向郁骥,伸出手,用力推开他手中的剑。

他们这一对曾经的恋人,已经有近二十年未见了。再见面,却仍是只有仇恨,和复杂的情感交织。

“宋夫人,别来无恙。”郁骥率先出言相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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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陌上花开缓缓归

楚国都城的月色如洗,明月半星,空朦的月光照着禁城里的重重宫阙。

奉皇帝口谕的传令太监已经在宫门外跪了半个时辰,然而身如筛糠,面若金纸。

一遍一遍描画着精致的眉眼,华丽的梳妆台前,泛着冷光的铜镜里,映出一张美丽的容颜。

“急什么,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嗤笑一声,帝王爱真真是这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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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浪漫求爱月圆节

窗前,女人看着那一人一虎,就在石屋前的空地上,这么开心恣肆地玩闹起来。

她冷清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和暖。一身宽大的白色丝袍,将她从头到脚,罩得严严实实,一把及腰的长发并不挽起,也不梳成苗女常见的辫子,而是简单地披散在身后,宛若一匹上好的绸缎。

素手推开窗,她轻启朱|唇,唤道:“锦霓,进来,姑姑有话跟你说。”正玩得不亦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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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天真少女思无邪

胜利者跃起,甩落一身晶莹的汗水,不住冲四周的人致意,接受着众人的欢呼——是老族长的幼子,沙卡。

他黑黝黝的眼,热切地在人群中扫视着,终于在找到一抹娇小身影时,闪动起光芒来。

沙卡恋恋不舍地望了几眼,大步走向族长的席位,接受祝福和礼物。角斗完毕,乐声再次响起,热闹的曲调,欢腾的气氛。

霎时,从两边特意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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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独闯龙潭未卜知

倒抽一口凉气,锦霓的眼中扑簌簌流下泪来,她虽对那男女之事不清楚,可也知道自己是被轻薄了。

手中的刀,早就被男人一把夺去,看也不看,随手一扔,跌进附近的草丛中。

“我告诉你,什么才是下|流……”男人笑起来,附耳在她耳畔低喃着,热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脖颈和耳后,烧得她一哆嗦。

“你卑鄙……下|流……”锦霓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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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苗疆有难寻庇护

一个影子蹿入锦霓的视线,她的呼吸立刻变得有些急促,是他吗……蓦地,那天的一幕幕浮现眼前,她瞬间红了脸颊,忽然想起他似乎耳语过,龙公子?

!男人坐着,听到她进来了,淡淡的神色依旧未变,只是用一双略显空洞,黑得不像话的眼眸盯着她。

锦霓站在门口,浑身僵硬,用满含戒备的目光,倔强地回视着他。不知为何,她直觉里,觉得在自己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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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故人初见宛新友

锦霓听懂了,她的世界虽简单,却不是不明白好歹。有些难受,原来,姑姑是要把自己当成

“贡品”献给龙潭的主人呢。感受到她瞬间的情绪低落,龙公子再次拥住她,诱哄道:“怎么,为你的族人做出小小的贡献,不愿意了?”闻言,锦霓猛地抬头,甩落一串滚烫的泪珠儿。

似乎对他的猜测不满,她急急道:“如果我可以救我的族人们,我宁愿去那皇帝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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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兄弟聚首齐谋划

站在小楼的顶层向桃花谷的方向眺望,那一片盛放的桃花熠熠如辉,赤若流霞。

锦霓赤着脚,苗家的孩子,自小|便是这般,静静地凝神望着眼前情景,她不禁有些迷惘。

身后有细微的响动,淡淡的伽南香如影随形。果然,好听的男中音在背后响起,

“锦霓,怎么又不穿鞋子,大小不合适么?”说完,手抚上她的一侧削肩,掌心下是上好的绸缎裁制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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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负心女情动三人

风儿缱绻,窗外的香气熏染,清晨的熹光照亮锦霓的卧房。天已晨曦,她眼皮动了动,该起身去伺候龙公子洗漱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身子很沉,四肢懒洋洋的。

熟悉的伽南香的淡淡气息,忽然扰乱了一室的旖旎,风中的涟漪搅碎晨曦的静谧。

脚步轻巧,有人进来了,站定在床边。锦霓想掀开眼帘,可是酸涩的眼皮始终睁不开。

就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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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情窦初开忆当年

郁骐冲郁骁投过去一个赞许的奸佞眼神来,那里面叹着:老三,还是你厉害!

这边,锦霓咬着嘴唇儿不说话,只是小脑袋,越来越低,细白的脖子都要拗断了。

“其实你也不用难过,大不了,你就把我们一脚踢开,就当作不认识我们好了。”郁骐也跟着,低低地念了一句,他原本眼眶就红了,说这话时,更加委屈难舍。

“哎,你别哭啊……我没、没说踢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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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身世大白狸猫换

锦霓刚刚凉下去的体温,又再次沸腾起来,心,跳得好快啊。小手无助地抵着他的胸膛,若不是坐在床|上,她都怕自己腿脚发软得要掉下去了。

她不敢抬起眼帘,怕对上那弥漫着浓重欲望的灼热眼神,生怕自己就这么沉溺在此。

好奇怪的三兄弟,居然能够同意,共享一个女人。好奇怪的自己,居然也能同意,跟他们三个人在一起。

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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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面如冠玉少年郎

先是裂石穿云一般,继而如潺|潺水泉,那种缠|绵悱恻的笛声,恍然间令她好似来到了一个气蒸云梦泽的地方。

伴着迟归的鸟儿几声鸣叫,那笛声起起落落,由远及近。锦霓不由自主地被那美妙的声音吸引,她原本就没什么困意,这么一来,更是缩在被子里,环抱着自己,侧耳倾听。

这个吹笛子的人,似乎好忧愁呢——那样悲戚的调子,却这般撩人,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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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湮萝梦境见真爱

春宵帐暖,一室旖旎,夜色朦胧,人儿妩媚。

“给我生个孩子?”

许久才平复心跳的男人,嘎声问着,将身边女子额前湿漉漉的碎发,拢到一边,温柔地轻吻着。

温热的气息,将她缠绕,心底的柔情尽数溢出。

如今她体内的残毒已经逼出来,这样的身体,是可以孕育子嗣的吧?

“也许,也许现在就有了呢……”

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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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雨帘一瞥惊心魄

暂时压制住了他体内的妖气,云翳擦擦额上的汗,心道好险,如若不是他在此,芈闲鹤这一晚,怕是要忍受噬骨的苦痛。

再一低头,芈闲鹤竟然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面色平和,重又闭上眼,呼吸也柔和了不少,他翻了个身,喃喃地又吐出一句

“乖……别走……”这句话,像是一个魔咒,将云翳定在原地。他懂,像自己的傻|子,这世间,不止一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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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记忆重现暗谋划

很快,他沿着那气味儿,一直追踪到无往城山脚。向前再踏入一步,就会走出无往城,那无形的地界,叫云翳收住了脚。

面前的巨石上,靠着个肮脏的少年,浑身都是干涸的血渍,破烂不堪的衣衫,隐约可见遍布全身的伤痕。

听到脚步声,那少年猛地抬眼,看得出,他已经没有了力气,然而,那一双眼,还是充满杀气,手一抬,那柄剑再次抬起。

“狗皇帝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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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将错就错不留情

影踱回廊,风惊初霁。

雾阁悬窗,笼月半烛。

难得的又是一个人的夜,翻来覆去无法安眠,头顶的夜明珠的光,照着惨白的一张脸。

锦霓不敢睡,好像一闭眼,耳中就响起纷乱的声音,嚎叫、痛吟、杀戮的声音齐齐涌上。

“我从不曾爱你……”

“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天上地下,再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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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寒气逼人复又见

顾不得欣赏这山中的夜色,锦霓停下稍作休息,便起身往回走。这一次,因为对地势的熟悉,她走得顺畅,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若不是怕被人听见,她几乎要哼起小曲了,脚步不停,愈发轻|盈起来。

忽然,她停下来。耳朵一动,她耳尖地听见在不远处,另一丛蒿草遍布的地方,也传来

“沙沙”的响声,还有一种不知是人还是动物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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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三月廿八宜婚嫁

说罢,他恶狠狠地猛抓着她的手,再次低头大力吸吮起那血来。半晌,他才松开她,自顾自地扯了一片他的衣角,特意选了干净的地方,这才给她草草包上。

“……谢谢。”锦霓牵动嘴角,看了看被包成粽子样的手掌,实在是好气又好笑。

芈闲鹤也面上一红,不悦地嘟囔道:“朕哪里会给别人包伤口……”仰起头,她稳住心神,故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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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凤凰于飞难合欢

挑来一点胭脂红,在掌心晕开,涂在桃花面上,便见双腮欲晕,粉|颊似染了火,不禁令人遐想,这样的胭脂烫,世间可有男子,在面对如此绝色时,能够把持住不春|心激荡?

一双眼睛如薄雾烟笼,隐约的媚意荡漾,即使是面色平静,嘴角也微微翘|起,红唇微张,叫人想要一亲芳泽。

锦霓穿戴整齐对着镜子照照,不曾想自己打扮起来,浑身上下竟这样妖|媚,竟是不像从前的自己了,不由得吃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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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后山偷袭扰拜堂

这,便是你的决定么,看着我嫁出去,不欲阻拦,然后,远走天涯?!

郁骥,你连郁骐,都比不上!

“不能拥有,我便只得忘记。”

郁骥俊美尔雅的脸上,尽是无奈。

他要如何告诉她,她的认知,是不对的。

那话,每每一涌到唇角,便泛化成无尽的苦涩,叫他无法言说。

她恨,她怨,他知道,却无法将那时光倒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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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电光石火一交锋

夜色初绽,锦霓不敢提着灯笼,便深一脚浅一脚地避开众人,选了另一条偏僻的小路,往后山跑去。

跑得太急,满耳都是自己的喘息,喉咙处冒出一阵阵铁锈般的味道。就在这时,她在寂静的荒野里听到了,其他的嘈杂声音。

锦霓喘着,站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往山下望:一道蜿蜒长龙,火把和灯笼点缀其间,远远地从半山腰开始缓缓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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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四人共赴生死关

冷哼一声,看出他的心思,芈闲鹤清啸一声,足尖一点,飞身迎了上去。

两人的身影,在空地上纠缠一处,白衣与红衣团团舞动。双剑相碰,

“叮”的一声,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手,然后便是急速推开。芈闲鹤眼中突显一抹狡诈,只见他伸出手指,在自己的剑上,用力弹了三声,那内力一接触到精钢长剑,便发出类似于琴弦拨动的

“铮铮”之声,响彻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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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凤凰浴火得重生

转眼又是春去夏至,骄阳似火,挽晴宫早早换上了水清碧色窗纱,看着便透着清爽宜人。

胡贵妃刚梳妆完毕,便有小太监在外请示道:“娘娘,刘美人来给娘娘请安来了!”正收拾着妆奁首饰的贴身婢女兰芝噗嗤一笑,

“要说这宫里,嘴巴最是快的就要数这刘美人,品级低,后宫的消息却传得快,不知这回又来给咱们娘娘讲些什么陈芝麻烂谷子!”胡贵妃啐了她一口,假意嗔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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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巧取豪夺真心意

莲浣宫。红砖瓦,琉璃墙,雕梁画栋,飞檐卷翘,只比照着皇后的凤鸾宫更是气派富贵些。

六宫中人,莫不是人人自危,只因皇帝登基那年,一次冬日酒醉,望着漫天大雪曾道出一句:“莲浣有主,必为中宫。”是以,这宫殿是空了多年,如今有女子住进去,怎不哗然一片。

住进这金碧辉煌的地方已经有半月余,芈闲鹤再没有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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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美人小产暗陷害

绕过山水屏风,小太监在前面打起水晶珠帘,却见那不请自来的刘美人,正端坐在主位的牡丹椅上,身后站着两个横眉冷目的丫鬟。

锦霓见她正摆|弄着桌上的珠花盆景,也不恼怒,自捡了一旁的椅子坐下,吩咐香扇看茶。

刘美人年纪轻,人又生得珠圆玉润一些,她本是挟着怒气来的,这会儿便有些气喘吁吁,额头上也冒出汗来。

“听说,皇上最近都宿在你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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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打入冷宫遇刺客

锦霓惨笑着,毕恭毕敬地磕了一个头,由着香扇慢慢将自己扶起来,那酸疼的膝盖一抖,便

“咯吱”一声,险些站不稳。扬起下颌,她笑着,懒得看那诸人脸上似喜似悲的各色神情,大步走出萱香阁。

一道闪电从天际撕裂重重黑色的天幕,夏日傍晚憋闷了许久,终于迎来一场畅快淋漓的大雨。

烟尘乍起,那繁多的珍奇花木,雨打飘零,一地芬芳。片刻前还在枝头争俏的大朵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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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尤物应为英雄揽

闻言,他一怔,这才又上上下下地细细打量她,惊奇道:“你原来是个妃子?我、我还以为你是个宫女呢……”他十五岁那年第一次随父入宫,只觉得记忆中的宫中女子,莫不是妖|娆妩媚,便是那些捧水献茶的宫女,也个个美若天仙。

如今对上眼前这个尤|物般的女子,年轻刺客竟有些怔忡了。水遮雾绕,媚意荡漾,嘴角微翘,红唇微张,逗得叫人非想要一亲芳泽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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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故人旧物复又现

莲浣宫四面环水,一碧湖水波光粼粼,岸头是假山堆砌的石洞,潺|潺清水便涌|出那洞窟,溅出大朵浪花。

锦霓斜倚着栏杆,心思却不知向往何处。几个邻近宫里,品阶稍低的宫嫔,近来常常到这湖面来喂鱼赏景,她见了,却也没说什么。

正望着湖面出神,身后响起热热闹闹的声音,莺莺燕燕,娇|声软语的好不欢快,锦霓回头一瞧,果然是那些个刚进宫的官宦之女,正嬉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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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蹊跷溺水险丧命

抬起脚,她踩上那岸边护栏旁的一块假山,想着高一些正好够到。

却不料,踏上去,脚下一滑,重心一偏,整个人就从上面跌下去!

而那原本结实的护栏,此刻却好似朽木一般,在她身子撞上去的刹那,一下子“呼啦啦”倒了一片。

扎了满身木屑,锦霓团着身子在地上滚了一滚,停不下来,就这么直直跌入池中!

不放心锦霓一个人在外,刚刚偷偷摸过来的香扇,恰好看见这一幕,吓得她一颗心险些蹦出来,边往池边跑,边尖叫起来。

挽起的发松开,那墨色的长发在水中浮沉,白色的衣裙展开,如一朵绽放的雪莲。

锦霓水性还好,在弃命山庄时,还曾在瀑布下练功,这池子的水虽深,但到底没有急流。

她刚要换气游起来,左腿忽然抽痛,整个身子很快如绑缚了重石一般,咕噜噜往下沉。

糟了,抽筋!

若是从前,不过是一条命,可是现在……

锦霓拼命护着肚子,试图控制住身体泅水,然而她越扑腾,就沉得越快,意识逐渐开始涣散。

孩子,连你也在恨着娘|亲,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上么?

清凉的水,不断涌来,灌入口鼻七窍,锦霓似乎放弃了挣扎,慢慢吐出胸腔里的最后一口气。

这样,也好。

碧波激荡,岸边似有无数人在奔跑,从下往上看,尽是五彩斑斓,她很自然地闭上眼,耳朵好像被堵住了,听不见任何声音,只余自己越来越微弱的心跳。

就在锦霓以为自己就这么踏上奈何桥的瞬间,忽然腰上一紧,有人紧紧贴上了她的嘴唇!

一口气,从那边的口,渡到她的口中!

虽然在前一刻,她还凛然赴死,然而求生的本能,使她忽然死死地抓|住眼前的人,并且拼命地吸着救命的一口气。

是谁?

锦霓疑惑地想要睁开眼,然而刚掀开眼帘,那四面八方的水立刻刺痛眼珠,令她再一次紧紧闭上眼,只是贪恋地吸着气。

“主子!”

下一秒,她已经浮出|水面,天旋地转后,耳边响起香扇哭咽的呼喊,而那有力的臂膀,却几乎在同时,脱离了她的身体。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落空,心中一涩,脑中隆隆作响,眼前一黑,便昏厥过去。

莲浣宫里的那位,游园落水一事,很快传遍六宫。

宋皇后遣了身边人来探望,送上了一株千年雪参,香扇虽不懂药材,但见那参有婴孩手臂粗细,白白胖胖,也知晓是贵重东西,赶紧谢恩不迭。

深居简出的刘美人听了此事,桀桀地笑,只道恨她的人原来不止自己一个。

恰巧来探望的胡贵妃,却是深锁眉头,担忧道:“这下皇上定要心疼坏了。”

身边的兰芝插口道:“可不是,听说皇上正赶过去呢!”

不等她说完,胡贵妃狠狠睨了她一眼,呵斥道:“主子们说话,哪有你做奴才插嘴的道理?该打!”

语毕,状似无意地斜瞟了气得涨红了脸的刘美人一眼,歉意道:“妹妹莫要多想。”

果然,刘美人腾地起身,鬓上的花珠都跟着颤了几颤,冷笑道:“呵,不过是呛了几口水,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我看是皇上鬼迷心窍了!”

胡贵妃急忙上前,作势要掩她的口,紧张道:“妹妹忍忍吧,她如今得了势……”

刘美人提起音量,秀眉一挑,不屑道:“哼,可惜没淹死她!反正她还没有封号,看我不找个机会治治她,我就不信,皇上能保她一辈子!”

胡贵妃握住她的手,脸上虽是同样的凄怨,眼中却亮起神彩来,嘴角含笑。

床|上安静地躺着个人儿,眉间的合欢花红得似血,细看却真是染了微干的血珠儿。

锦霓跌下假山时,头上的一根步摇滑落,上面细小的金色叶尖儿扎进肌肤,鲜血渗出来。如今擦了几次,还是不断地渗血,直骇得香扇和小桂子泪水涟涟。

莲浣宫的一众宫人此刻早已乱成一锅粥,打水,清洗,擦身,换衣,人人吓得脸色煞白,手忙脚乱,只听外面传来李福康的声音:“皇上驾到!”

“混账东西们!连个人都照看不好,朕要你们何用?!”

芈闲鹤快步走进来,眼看着跪了一地宫人,遥遥望见床|上的人,又想她有孕在身,不免怒气更炽,冷冷骂道。

“都给朕滚出去,朕都赶到了,太医院的都是些死人不成?!”

话音刚落,大气不敢出的一宫人,瞬间退下。

芈闲鹤见殿里空了,这才压下火,疾步走到床边,手抚上锦霓火烫的脸颊,一惊,她在发热!

心疼至极,从昨日得知她怀着别人的孩子,他就陷入了天人交战,原本以为自己不在乎,可那一刻心是那样疼。

然而,方才听见她落水,芈闲鹤终于明白过来,他舍不得,他宁可,当那个孩子的父亲!

颤抖着伸出手,撩|开丝被,向她的下|身探去,生怕触到一丝异样。

半晌,他才松了一口气,那里干燥温暖,想必,孩子无事。

锦霓的手,还死死地扣着自己的小腹,他拉了一下,竟是不能挪动她的手臂,她在昏睡中,竟也是这么倔强地护着这个孩子。

“快些好起来,朕,定会疼他,视如己出……”

不知为何,心结在这一刻解开,那些陈年旧事早已不如她的安危来得重要,男人居然有些卑微地低低祈求着。

冷汗涔|涔的太医在门口跪着,不敢上前打扰,直到芈闲鹤察觉到,回过身来,他才前来诊治,多方思量,开出药方。

“来呀,宝宝过来,到娘|亲怀里来。”

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宝贝,胖乎乎俨然个林中的山参娃娃,白藕般的小胳膊,锦霓说不出的喜爱。

哪料到,那娃娃迈起小短腿|儿,跑得愈发远了,她急了,想要去追,却不论如何也使不上力,嘈杂的声音却环绕在耳边。

“你连我们的孩子都保护不好,你不配做娘!”

“宝宝,到爹爹这里来,我们不要她了!”

“这是谁的孽种?来人,端药过来,给朕拿掉那孽种!”

“你们把孩子还给我!”

这梦实在太过真实,锦霓惊得甚至坐起来,睁开大眼,刚巧看见芈闲鹤端着药正往自己嘴边送来!

“走开!”

她还沉沦在那个可怕的梦境中,眼看那一碗药汁黑乎乎味道难闻,吓得锦霓一把推开芈闲鹤的手,那滚烫的药汁尽数洒在他的龙袍之上!

“芈闲鹤,你好恶毒!”

四溅的汤药飞溅到芈闲鹤手掌上,他刚要俯身查看她是否被烫到,闻言浑身一僵。

“朕……恶毒?”

芈闲鹤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句,对上面前小女人愤恨的眼神。

满面防备,锦霓后退到床角,抓过一床冰蚕丝锦绣薄被拢在自己身上,将肚子护得紧紧的。

看出她在害怕,芈闲鹤将那药碗扔下,长臂一揽,就要抱住她。

“你不要过来!”

“我不会动他的!我只是……要抱抱你……”

叹了一声,芈闲鹤面含无奈,只得站在床边,伸出双手。

“他……不是你的孩子……”

“朕,晓得。”

芈闲鹤微眯双目,收回手,双手背负在身后,深深地凝了她一眼,只见那苍白的脸上满是坚决。

他静默片刻,伸长双臂,缓缓环住她,“我给你时间,我也会,好好待他。”

锦霓被锁在那厚实的胸膛上,片刻不能动弹,鼻端是熟悉的他的气味,轻微的心跳就在耳畔。

没有为难,没有杀戮,反倒是体贴,关怀,可为什么,心底却反而是更加难过。

他对她越好,她就越发要怀念起别的人,这温柔便眼看着变成一种折磨,尤其是,当她知道,也许,也许他们还活着……

明月如钩,清辉若水。

出门许久的香扇,轻轻走进来,听到声音的锦霓掀开眼皮,“看清楚了么?”

香扇握紧双手,低声道:“奴婢看得清清楚楚,那假山上被人早先泼了桐油,您落水后,定是有人趁乱擦净了,可惜还是在石缝儿里留下了些许。还有,那栏杆的接缝处,都有浅浅的划痕,想必也是被人动了手脚。”

果然和料想的不差,蹙起眉,锦霓不解道:“怎么算得这般准,就料定了我一定会去那儿。”

香扇恨恨,上前一步道:“就算不是您,都知道莲浣宫附近的景致好,近来赏景的人多,若是别宫主子出了事,正好往您身上推,借刀杀人!”

听罢,锦霓双眸间有星光闪烁,竟淡淡笑道:“如此一来,我就更不能叫我的孩儿,生在这般污闹浑浊的地方了。大人之间种种我可以不计,只是对着孩子下手,我实在不想容她。”

“您已经知道是谁了?”

歪着头想了半天,香扇也想不出究竟是谁,敢这么明目张胆,“难道是掉了孩子的刘美人?”

锦霓只是笑,不语,忽然想到什么,笑容一滞。

“香扇,你和我说实话,救我的,当真是刚才那个领赏的宫中侍卫?”

六菱宫明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在女子莹白的脸上,却透着森森的寒意。

香扇“噗通”一声跪下,跪行了几步,哭咽道:“您莫要问了,就是他救的您,就是!”

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锦霓闭上眼,乏了,一招手,“那好,你下去吧,今日之事大家都劳神了,各自领赏去吧。”

第八章 长安寺内人不见

殿内是死一般的宁静,芈闲鹤阴着一张脸,只听

“啪”的一声,绢绸糊皮的几本奏章就被猛地摔在地上,一旁伺候的李福康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一声冷笑,他勾起嘴角怒道:“什么于礼不合!什么江山社稷!不过是怕自己女儿失了宠!朕就要做这历史第一人,朕就要废了这后宫!”想他不过是在昨日早朝提了一句另立新后,今日呈上来的折子便比三九天的雪片还要多,朝中的老臣个个忧国忧民奋笔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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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穿针引线续前缘

楚京的西郊,夏日的午后熏熏然,女子站在护城河边,缓缓张开双臂,扬起脸轻嗅了一口。

“好闻么?”

身后抱剑的少年学着她的样子,迟疑了一下,也微合上眼,嗅了一口。

“好闻。”

锦霓点点头,脸色柔和,静谧的神情看得方良灿一怔。

“谢谢你肯带我出来。”

她极真诚地道谢,伸手去握住少年的手,甚至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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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当街疯癫心凉透

浩浩愁,茫茫劫,繁华如京城,终须一别。锦霓起得很早,静坐在屋前的台阶上,直到天大亮,旭日升起。

夏日清晨,香雾缭绕,这一处小院,被云翳收拾得别有一番景致,她托着腮,想不通第一站应该去哪里寻找那个小宫嫔口中描述的

“疯子”。疯子!心里一紧,翩翩若流虹般的郁骁,怎么会疯!眼前顿时有些雾气缭绕,不知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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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嚎啕大哭惨相对

青石地面,被那响晴薄日照得滚烫滚烫,衣不蔽体的疯癫男子就那样,倒在地上,嘴角泌|出一丝鲜血。

“臭要饭的!敢动我媳妇,看我不打死你!”庄稼汉铁青了一张脸,任凭那娇滴滴的少女在一边劝解着,仍是几步上前,抓起郁骁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几近破碎的衣领,上去便是一记重拳。

那丝丝血痕,便从鼻腔、口腔中蜂涌而出,原本黑黢黢看不出眉眼的脸上,霎时红黑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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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换血救人冒风险

丧气地收回手,将她抱回床|上,方良灿颓然道:“我再去给你盛一碗饭,你不吃,孩子总要吃的。”果然,提到

“孩子”,锦霓的眼亮了一下,闪动着一丝柔情。

“是啊,孩子,郁骁若是知道,一定高兴。”她喃喃道,她不清楚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可是,也有可能是郁骁的,不是么?

方良灿拾着碎片的手一顿,那锋利的边缘便顿时扎伤了手指,他却未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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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一命救回一命来

眼前的景象实在骇人,云翳和郁骁两个人都是湿淋淋的,汗早已湿遍全身,冒着热气。

只见云翳的左手指尖,正扑簌簌地拥着汩汩鲜血,蜿蜒了一地,聚满成一小滩。

而郁骁,虽然仍是昏迷不醒,脸色却红润如常,呼吸也甚是平稳,像极了平日里深眠的样子。

方良灿飞快出手,封住云翳周身几大重要穴道,以防他真气散尽后反噬到身体发肤四肢百骸,却又在手心贴上他后心的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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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无人不冤有情孽

云翳伸出食指,慢慢地抚摩着她嫩生生的面颊,指尖的滑腻让他垂下眼,心中一暖,便觉得再累再痛也是值得。

“好,我再不会了,因为我离不开你。”他故意皱紧了鼻子,担忧道:“除非你厌倦我,否则,我断然不会将你拱手让人。”锦霓破涕为笑,捶了他胸口一拳,瞪起眼睛来,

“你总说我说痴话,你这就不是痴话?”他生生挨下这一拳,气血翻腾,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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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遣散六宫为伊人

来人身着明黄色帝王常服,盘领窄袖,前后以及两肩均以金丝线绣有盘龙,栩栩如生,在祥云中穿梭,玉带黑靴,行走间威风凛凛,衣带生风。

他脚上的力道极猛,那门虽是木门,却也是上好的木料,一脚下去,竟将其从中间踹破,双手再用力一推,门竟轰然倒塌了。

“在外面守着,没有朕的旨意,妄动者,杀!”男人一挥手,肩膀处的金龙似乎也跟着一闪,身后的禁卫军列成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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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南华一行收获丰

微微浮上笑容,锦霓弯下腰,蹲下来,与他平视,右手轻轻地摸上他的侧脸,熟悉的线条,熟悉的眼睛,看得她也有些失神。

“其实,你是知道的,我要的不是这些。”眼圈一酸,她觉得有泪水在酝酿,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来,只是含笑望着他。

曾经她追求什么,或许她答不出来,如今,那些身外之物,早已不是她想要的。

“如果你能给我的,仅仅是这些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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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万佛朝宗红尘断

腰上一紧,有些后怕,锦霓轻|喘着,被那人托住身体,这才站稳,靠在那人的胸膛上。

那通体血红的像鱼似的东西,似乎对面前的人有所忌惮,发出类似于小孩儿啼哭般的声音,

“哇哇”大叫两声,转头

“噗通”一声,一摇尾巴,重新跃入池中,溅起大|片水花来!一双手,试探地扶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朝向自己。

如此朝思暮想的一张脸,突然地出现在眼前,那种凛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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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天子驾崩举国哀

近来皇上的精神头儿愈发不济,每日强撑着上朝批折,后宫中除了先帝的一众太妃,便再无嫔妃,就连各宫的宫女,也都各自领了不菲的遣散费,各回祖籍,嫁人的嫁人,散了个干干净净。

大内总管李得康颤颤巍巍地领着两个小太监穿过前殿后宫,送来御膳房特特煲的补汤,走到门外,小声地请安。

“嗯,呈上来吧。”芈闲鹤咳了几声,披着件半旧的明黄色袍子,坐在御案前看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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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死了?怎么可能?”乍听闻这一消息,锦霓懵住,双手捂住心口,只觉得那里一跳一跳,像是针扎一样的疼。

她不信,干脆跑到街上,只见官道上都是白色的幔帐,举国服丧。不断有身着麻衣的官兵列队走过,面色森严,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上几乎看不到半个人影。

此时,她已经怀|孕约五个月,虽然经云翳和郁骥两个人的联合诊脉,确保了孩子健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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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欢欢喜喜大团圆

远处一家面摊,云翳蹙眉看过去,刚要转过头,却眼尖地在那长凳一角,看见一条熟悉的白丝帕。

他冲过去,一把抓过那帕子,只一眼,就认出了是锦霓的手帕,猛回身问着那老板娘道:“大姐,刚才可有一位姑娘来吃面?”李凤兰赶紧放下勺子,一脸急色道:“你们可是那姑娘的家人?真是,大着肚子咋能叫她一个人出来……”截断她的话,云翳急道:“那她现在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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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主动的千金小姐

作为今晚酒会的主人,同时也是郁氏企业刚刚上任的接班人,郁骐已经被圈中好友和同行们,灌了好些酒,饶是他酒量再好,此刻见到那金黄色液体,也不免有些熏然。

他的生意对手,宋氏地产近来与京城的八旗党们过从甚密,听说老谋深算的宋总裁竟承诺要把女儿送给芈家做媳妇,真是做梦都在抱大腿!

芈家是什么势力?那是政坛的一把手,小儿子芈闲鹤,为人最是低调,在京城子弟圈中口碑甚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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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身价不菲

纤长的手指,拉高衬衫下摆,慢慢往上卷起,郁骥这里没有女性衣物,自然,她是没穿内衣的……手里的毛巾顿时被狠狠扔下,缓缓走过去,郁骥一倾身,全数压在那娇嫩的身子上。

顿时,她柔若无骨的双臂便缠了上来,拢住他的脖颈,呵气如兰,

“要么?”全身轻微一震,他禁不住低下头,垂下眼眸,细细打量她年轻的脸庞,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拂过那精致的五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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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难伺候

用餐时,步莲华和芈闲鹤坐在一处,两个人都是花一般的年纪,可惜,芈闲鹤抿着嘴角,熟练地用着刀叉,却对筷子看也不看。

“筷子在使用时,可以锻炼手部的各个关节和骨头,你试试?”步莲华的眼中亮晶晶,友好地递过去一双筷子。

芈闲鹤眉头皱了一下,很快松开,却见他接过筷子的手,又在餐桌下,偷偷勾住了步莲华垂在身侧的那只手。

小女孩儿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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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清心寡欲

这个时间,那女人叫不到出租车,一定给自己家里的司机打电话,所以肯定还在楼下傻站着。

果然,芈闲鹤不费吹灰之力,就寻到了那一抹小身影,夜风中吹得她头发扬起,有点儿妩媚,有点儿可怜。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他的手按在玻璃上,留下个汗湿的手印儿,想起今天早上,父亲的秘书打来的电话。

“小鹤,首长叫我来提醒您一句,如果真的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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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相亲

一向伶牙俐齿的小女人陷入了口齿不清的尴尬境地,如果这世间,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她此刻应该已经完全被凌迟了。

嗯,凌迟,大卸大块,千刀万剐,所有令人恐惧的字眼儿,全都涌向步莲华的心头。

就连一向傲娇别扭的芈闲鹤小朋友,也很难有这样阴冷的气场。

“你说呢?”云翳微微眯起眼,板起一张脸,努力不叫自己唇边的笑靥泛出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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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不小心睡了你

跟异性好朋友不小心睡到一起去了,醒来时该是啥样的景象呢……

是郁骁率先醒过来的,在一片明媚的春光里。

窗帘大敞着,阳光透进来,他哀叹一声。

要命,郁骁捂着额头,回想起昨晚——

火|辣辣的,旖旎的,激|情的,昨晚。

两个人都有些醉醺醺的,从车库就开始互相纠缠着,撕扯着,他哪里有心情去看窗帘拉没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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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结婚

屋子里干干净净,一看就是刚装修好,一尘不染,低调的奢华,用的是最简单的风格和配色,却也不失温暖,最重要的是,好打理——云翳一向是最务实的,华而不实不是他的路线,却偏偏这回栽在这么一个特立独行的小妞儿手里,一想到初次见面时她的萝莉装,他就有一种变身猥琐大叔的错觉。

“房间装修得真好。”依次看了主卧、书房和餐厅,步莲华却是真心实意地赞叹,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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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闹洞房

话一出口,对上他戏谑的眼神,步莲华才反应过来,怎么能把这么私密的事情与他说,尤其还是自己的丈夫!

“那,除了我,你还有过几个男人?”颇有些喜上眉梢,男人便是这般没脑子,只当女人就只有自己一个男人才好些,如此这般,心里就好受了,就舒畅了。

下巴一扬,步莲华眯眯眼睛,坏心乍起,勾勾手指,贴近他的耳。

“你真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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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二车追尾

这嘴儿甜得呦,加上人又帅气,出手还阔绰,自然讨老一辈人喜欢。

“嘿,年轻人么,本来就是工作要紧,听说,你已经开始接手家里的生意了?”眼一眯,宋规致流露出些许商人的特质来,他当然明白,郁骁的到来不只是喝茶聊天,一定是有正经事。

云翳也跟着宋规致一同下楼,见到郁骁,面色却无一丝异常。

“你好,我是云翳,莲儿常提起你,说是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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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午夜的冒险

没有回音,又敲了一遍,话也是这个意思,那男人还是不出来。步莲华有些急了,抬起手腕,看着指针已经指向半夜两点了,她还着急回家睡觉呢!

正在犹豫要不要敲第三下,车门忽然开了。一只大手,骨节分明,就从窄窄的缝隙中伸出来,就像是恐怖片中一样,一把攫住了步莲华纤细的手腕,将她死命地往副驾驶的位置上带!

“喂!你干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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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自投罗网

“郁骁,我手头的审批表你得看一下,十五分钟后到你公司,你得签个字,然后我再返到李局长手上……”步莲华挫败地拍了下方向盘,看看前面的一排长龙,这三两分钟的路程,照这么个堵法,还真得十五分钟。

“亲爱的,我在工地呢,陈工带着徒弟在弄设计图,我过来盯一眼。”步莲华瞄了瞄镜子里的自己,啧,苏锦霓这小骚|货推荐的唇膏果然淫|荡,涂上去嘴巴跟个果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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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你这个臭流氓

从更衣间出来,正遇上迎面而来的郁骥,他也换了一身蓝色和服,人显得更精神。

两人落座,果真如郁骥所说,老板与他极熟识,居然亲自披挂上阵,展露绝活儿,一道金枪鱼腩便叫步莲华吃得满口生香,连呼过瘾。

这些年,她跟着芈闲鹤,连带着嘴巴都刁起来,吃什么倒是不挑,可就一样,甭管你是五星酒店,还是街边小饭馆,不看价,只尝味。

郁骥看着她熟练地夹起山葵根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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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父子争执

这里的小姐,打的不是学历牌,而是以胆大会玩而闻名。据说有位老部长,号称色中老手,结果心脏病发,就死在这里的两个小姐身上,外界笑称,他这是

“舒服死了”。胡同里都是一人都几乎抱不住的大红灯笼,隐隐有京胡的调子传来,三个人进了正房,多亏了郁骥的面子,没预定也能占上一间房。

步莲华趾高气昂地走在最前面,郁骐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中间是沉默不语的郁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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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报应

那边一如既往的嘈杂,工地特有的混乱声响,芈闲鹤皱皱眉,又问了一遍。

“在工地呗,你听不出来啊?”闲闲懒懒的嗓音伴着风声从话筒里飘过来,芈闲鹤皱皱眉,又追问了一句:“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一阵狂笑肆无忌惮地响起来,那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一样,喘了好久才回答道:“你不还得巴不得我不回去啊?”芈闲鹤一歪嘴角,没心思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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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出走他乡

她小心地措着辞,一紧张就摸摸脸颊,迟疑道:“什么打算啊,我这现在不也算有个正经事情做么?”嗯,很正经,属于陪吃陪喝那种,把管事的陪明白了,款项啊文件啊就都能签署了。

玉笙烟很着急似的,一双大大的杏核眼睁圆了,抢白道:“乖宝啊,要不你也去国外镀镀金吧?”直觉发生了什么,步莲华深吸一口气,脸色如常,心中却是擂鼓,蓦地想起了芈闲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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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诈死

首都地产巨擘宋规致的爱女,留学期间不幸罹难。加拿大蒙特利尔市由于一场警员和民众的冲突,几十万人的和平示威演变为大型暴乱,东城里几十家商场被敲碎玻璃,投掷汽油弹,造成了数十名无辜民众受伤。

步莲华的名字,赫然在受难者名单上,她因大面积烧伤,经抢救无效死亡。

彼时她正缩在一家音像店,淘着碟片,耳朵上挂着发烧友最喜欢的大耳机,音乐轰鸣,连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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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手眼遮天

一头金色的假发,高高束起,褐色的眉粉将原本纤细的弯眉画得立体,天蓝色的隐形眼镜将她一双杏眼衬得更加水汪汪,加上原本就比黄种人更加挺拔的鼻梁,眼前的姑娘,活脱脱一个混血儿小美人。

二十分钟后,两个人不顾管家的呼唤,放着一桌子中西各样的早餐不吃,一人叼着一片吐司,戴上太阳镜,招摇地出了门,从车库开走一辆司机家的二手车,疾驰而去。

路过一家早早营业的小咖啡馆,步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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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咆哮的小白兔

一出机场,步莲华眼眶便有些酸涩,这就是家,虽然这里春天风大灰大,秋天秋老虎晒死人,夏天太热冬天太冷,可到底是家,看着便透着亲切朴实来。

推着行李,老远便看见苏锦霓,她等得焦急,伸着脖子,一米七的身高还要踮着脚张望才放心。

见了面,这貌美的傻姑娘抽抽搭搭几声,见步莲华真的是一块肉也没少,这才招呼司机赶紧过来搬行李,将大包小包装上车。

“我就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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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打成一团

郁骐承认,开门的一瞬间,他就硬了。他沉睡了多日的小兄弟,睡醒了,要大干一场了,却有些羞涩地继续装睡,想等着一会儿被唤醒。

“你来了?”笑靥柔美,一袭裸色的高腰连衣裙,是今年流行的色调和款式,步莲华邀他进屋。

郁骐想,我是把她按在地毯上来个狂|野型,还是扔到浴缸里来个激战型,抑或是抱到卧室中来个温柔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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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圈套

关于绿帽子最经典的,有这么一句:帽儿改绿,顶子飞红。如今,云翳的脑袋上又多了一顶,其实已经四顶了,他不知道而已——一个是之前自愿的,为朋友两肋插刀,另外三个不知道,今儿才撞破其中之一。

“我觉得你欠了我一个解释。或许,还不止一个。”低头从裤兜里掏出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云翳眯起眼睛也很吓人,铁青着一张俊颜,眼神不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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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还需继续忍耐

犹豫了一下,她只把外面的浴袍脱下来,里面还围着个窄窄的抹胸,下面也是条白色丝绵的小裤儿,趴在了床上。

小V拍拍她的肩,示意她将那抹胸也脱了,步莲华摇摇头。见她拒绝,小V也没说话,开始将干净修长的手指伸到精油中,淋起了一些,浇在她的腰上,轻轻按摩开来。

很清凉,也很清爽,在自己的肌肤上,液体慢慢渗透进去的感觉很清晰,步莲华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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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出事了

“发烧带得胃难受了吧?”云翳拔腿就往卫生间跑,取来毛巾,把她手里的碗放一边,给她擦擦嘴,用力拍了几下她的后背。

步莲华咳了几声,眼泪儿都出来了,鼻涕眼泪口水,抹了一脸。点点头,她动动嘴,哼唧两声怒道:“恶心死我了!”不由分说,简单地清洗了一下,换了身衣服,云翳开车带她上医院。

挂号的时候,有点犯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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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清醒

他的脸色很白,像是过度漂白过的颜色似的,脸上的一些擦伤都被静心清理过了,露出嫩红的肉,他明明已经昏迷了,可是两道浓眉还像有知觉似的,紧紧地皱在一起。

一定很疼,很害怕。三个人谁也不说话,就那么扒着玻璃往里看,没多会儿,出来一个医生,摘了口罩,看向郁骐和郁骁,

“情况不太稳定,还没醒呢,再过二十分钟,麻药就到时间了,可能那会儿更费劲。我们这边肯定会尽力,不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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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故人再见不相识

有些事情,明知不妥,飞蛾扑火,却还是忍不住,非要去做不可。郁骥醒了,但是仍然虚弱得一趟糊涂,对于主治医生的问话,也仅仅是点头摇头来作答,眼神倦倦的。

步莲华被蜂拥而至的专家医生们给吵醒了,惊得几乎跳起来,心头都是自责,怎么就睡过去了,不禁后背遍生冷汗,若是郁骥挺不过去了,就这么走了,她岂不是连最后一眼都没看上。

默默退出来,看见刚从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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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体贴

猛一听见他的问话,步莲华下意识地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本来想请你做中间人的,请你的导师出山,可我也查了,他早就不接项目了。现在郁骥又躺在医院里,听说他们公司的股票都跌了,这回这个项目怕是要停上好些日子。不知道我家那边会怎么样,两边都得上火吧。”步莲华叹了一口气,爸爸妈妈那边不知道怎么样,本想找个机会联络下,可前天见到的那个人,真的是那个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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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怀小宝宝

被压制住的步莲华一声惊呼,接着便是长长的一口气,卡在喉咙里,慢慢地拉长,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了,也无须看清,全身的细胞都在全心全意地感受着那条侵入的舌头就好了。

很濡湿,彼此都是,很温柔,从接触的那一点上感觉在慢慢爬升,累积,爆发,战栗。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呵护和爱意呢?你能完完全全地感受到,他在爱着你,不仅是因为你的身体,不仅是因为他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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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不记得

“宋叔叔,您先别气,这、这里面有误会……”郁骁赶紧做和事老,无奈郁骥跟死人似的,就坐在轮椅上,也不说话,只是看热闹,不时地呼哧呼哧喘两声,以示存在。

“宋叔叔,先看下我们拟的合同……”郁骁头疼欲裂,一眼看见病床上的文件夹,想转移一下宋规致的注意力。

“看什么看!我告诉你,今儿的事儿弄不清,这合同,别想叫我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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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典礼

刚一动,就看见一身黑西服的云翳走过来,一手端着香槟,看见她,自己喝了一口,吞了大半,只留一小口,抱住步莲华,吻住她。

于是嘴里那一点点酒液就到了她嘴里,他舔舔唇,呢喃道:“唔,馋坏了吧,可惜你只能喝这一点。”笑着推了他一把,步莲华嗔道:“我就那么像酒鬼?”不过好久没碰酒精咖啡了,她这个以前总泡吧的姑娘如今天天只能白开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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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遗失的心跳

步莲华的眼神还凝在郁骥的刀口上,这一个多月他确实遭罪了,而他的恢复能力也真的惊人,常人遭此劫难非得在医院躺上个三五个月,可他一个多月就出院了,任凭谁劝,就是要出院,要回公司上班。

她略带关怀的眼神叫他心里一动,俯下高大的身躯,不由分说地就稳住了她的嘴,因为之前的惊愕,她的唇还微张着,他几乎没费什么劲儿就探进去了舌尖,轻轻吸弄。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说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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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一家三口

结婚日期,居然真的对了。打开来,写邮件,她的德语都快忘光了,写写停停,修修改改,一封电邮写了快一个小时。

终于按下发送键,心头一松,舒服多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帮别人做决定呢……”接下来的一个周末,云翳正在家里厨房做孕妇营养餐,门铃响了,有人寄东西。

很快,云翳阴着脸,踩着拖鞋先是踢踏踢踏地去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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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上等与下等

步莲华也不怕,仰着脖子回敬道:“这一巴掌,替我儿子抽你!”说完,她趁他还在发愣,又甩了他另一边脸一巴掌,又快又猛,自己打完都有点愣怔。

“这一巴掌,”她顿了顿,缓一下,稳稳心神,颤抖着声音道:“才是替我自己打你!”挨了两巴掌,芈闲鹤看着她,半晌,笑起来。

“有意思,真有意思……”他嘴里嘟囔着,越笑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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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他是你的孩子

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抚上她的嫩肉,滑嫩的肌肤似乎想要贪婪地留住他的触碰,许久以前那水乳|交融的滋味儿一下子清晰起来。

步莲华用力往他怀里钻,猫咪似的呜咽几声,仰起头,咬住他的喉咙,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闷哼,一把抱起她。

半个多小时以后,浴室里氤氲一片。热水冲刷过肌肤,一身的白色泡泡随着流下,似乎那酸乏感也消除了一些,可那深深浅浅的痕迹却要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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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交易

步莲华浑身几乎虚脱,她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就跌跌撞撞到他面前,伸手去夺云一一。

“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像我么?”他咧嘴,低头看着一一,冲他挤眉弄眼,一一含着手指头也跟着傻笑,开心极了。

这,这是血缘的缘故么?

“他是我的孩子,与你没有关系!”步莲华用力去掰他的大手,无奈他的手托着一一的腰身,她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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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赚钱真难

推开门,步莲华将自己包得密不透风,对上对面男人满含意味儿的眼。

“芈闲鹤,心心念念的都是想象的,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是什么滋味儿了,想必不过如此,我请求你,拜托你,求求你,放过我们一家。请你离我和我的丈夫孩子远一点。”她知道自己这样的说辞有多么冷静,果然,芈闲鹤起身了,裹挟着怒气走近她。

“你叫我放过就放过?”他站在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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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身世

从最近的销售业绩来看,宋氏大大落后于郁骥的公司了,他新开发的楼盘走的是高层小户型,特别受青年客户的青睐,因着面积小,价格低,选址近等因素,确实在业界站得更稳,抢占了很大的市场份额。

相对来说,自家继续在联排别墅上动脑筋,属于被动了。

“你不是吧,我来一趟,你这脑子里想什么呢!”不满地伸手,将她的脸扳正,面向自己,这才看见她唇上沾着东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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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投身商海

“郁总裁居然不喝酒了,真是稀奇。”步莲华转了转手里的鸡尾酒,那琉璃色在灯光下透着醉生梦死,玛瑙般的红色液体在杯中沉浮,像极了美丽女人的一张樱桃小口。

他看着她的脸,毫不避讳,握住她另一只手,放在唇上轻轻一吻道:“爱得太深,会失去荣耀和价值。”步莲华由着他,调皮一笑,接口道:“欧里庇得斯说的。你是说,你失去了荣耀和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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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出差

说到悲愤处,陈丹然禁不住捂住脸,低低地啜泣起来,手上戴着的钻戒,似乎发出嘲讽的亮光来。

步莲华望着那亮光出神,不说话,只是胸口渐渐发闷。芈闲鹤从来不是一个好朋友,好情人。

他怕被人拒绝,所以每每先拒绝别人;他怕被人伤害,所以总是狠狠伤害别人。

像是感应到陈丹然的悲伤,一直阴沉的天终于落下雨来,很快,窗户上溅满了雨滴,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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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房交会

嗓子很干,忽然有股清凉液体涌进嘴里,她自然不可能放过,小嘴一动,也跟着吸起来。

“真是叫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谁这么缺德,把‘助兴’的药水装到解酒药的瓶子里,她好心眼儿,给咱俩灌了,自己没喝。”眯着眼,看着大哥和步莲华的嘴巴连在一起舔舐纠缠,他的身体骤然绷紧,有些饥|渴地叫嚣起来。

现在他倒是想谢谢

“缺德”的人了,估计是这次房交会上的劲敌,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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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千里追妻

步莲华一脚踏进菱形大理石的大堂,才发现今儿的主角都到了,但大家却都没急着进包房,都坐在一侧的咖啡厅里闲聊。

她浮现出笑容,刚要打招呼,其中一个四十多岁头顶微秃的男人站起来,扬手打着招呼。

她好笑,这眼神儿真尖!刚要问好,那男人喊出声,她呆了——这时,背对着她坐着的郁骥和郁骁也几乎在同时转过头来,六目相对,霎时无声。

“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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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是祸躲不过

单薄的身体像是沉浸在海水中,随着一串串浪花轻轻地翻涌,仿若置身于浪尖上。

忽而上天,忽而入地。

他的舌头很软很灵活,轻柔地扫过她的身体,换来她的战栗。

“你这是在跟我抱怨,我没有尽到妻子的义务么……”

朦胧之际,步莲华还不忘刺激他,果然,她唇上一疼,差点流眼泪。

“小东西,跟我提什么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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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命脉

其实整张桌上,最活跃就属陈丹然,她吃吃喝喝,似乎还对一副浪荡公子哥儿的郁骁很感兴趣,两个人你问我答的,有来有往,居然也不显得冷场。

云翳和步莲华相邻着坐着,他不时夹些她中意的菜放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也不知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突然凑在步莲华耳边说了句什么。

步莲华一听完,伸手就冲着云翳的胳膊捏了一下,嘴也嘟了起来,看上去娇嗔的样子很可爱。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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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失而复得

记得朋友的签名曾写道:往上爬的时候,对路过的人好一点,因为等你掉下来的时候,还是会遇到他们的。

这话,步莲华印象很深刻,所以看了一遍,就记住了。此时此刻,她全身无力,却很想看看,若是有一天芈闲鹤真的掉下来,到底是有人接着他,还是大家都踹上一脚!

她双眼紧盯着多日不见的云一一,小孩子不知道大人间的事情,醒来后不哭不闹的,还伸着胖胖的小手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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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死亡

两个人走到门口,就看见从经理到泊车小弟站成一排,手足无措地盯着前面的两个人。

芈闲鹤疯了似的在泥水里吼着,听不懂他到底在喊些什么,细细分辨,似乎里面还裹着自己的名字,步莲华微微皱了眉。

陈丹然试图抓住她,但是力气太小,一个不妨,反被芈闲鹤拖进泥水里,打了个滚儿。

她怒了,索性将脏兮兮的薄风衣脱了,跟他在雨水里厮杀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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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日子还得继续

我不相信世上有鬼,但是我不喜欢黑暗,黑暗中我不可避免地审视我的内心。

我甚至不相信命运,但是它却狠狠地一再用事实,告诉我它的可怕力量。

人人心里都住着一只鬼,它叫我面容憔悴。身下的床一动,她察觉到睡在床的另一边的男人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拿起了床头的睡衣随意披上,离开了卧室。

蜷缩着侧躺的女人其实早已经醒了,不过她没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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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心魔

掌心相贴,男人几乎未曾犹豫,就反手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儿,在床边坐了下来。

原来,男女之间能做到手牵手,真的比分享一张床,来得还要重要。步莲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这两年一直打不起任何精神,她的脑子里不停地重放那天的画面,在那座陌生的北方城市里,飞车,爆炸,火光冲天。

一旦播完了,就会自动重播,一遍一遍又一遍。

“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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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我也会嫉妒

她吸吸鼻子,慢慢道:“总觉得我和他之间,有什么不一样了,可能是我刚刚才对他开启的门,又‘咣’的一声关上了,严丝合缝……”抬眼看向远处,不知道谁家的孩子买了一堆气球,喜羊羊灰太狼,各式各样的笑脸儿,还有孩子们的笑声。

“不是我要破坏你们的关系,如果你不快乐,那为什么不分开呢?”离婚?

心头滑过一丝涟漪,离婚真的可以解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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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奇怪的男人

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多于你喜欢我,这话多么残忍,一击即中,戳疼要害。

云翳真的疼了,也真的累了。步莲华浑身僵硬,她从来不知道,她的丈夫会有如此深的恨意,或者说是因爱生恨。

就在她以为,他要放过自己的时候,他毫无预兆地冲进来了!毫不夸张,真的是

“冲”,金戈铁马一般,她完全没有准备,就被他顶在了墙上,几乎听见自己骨骼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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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情敌

步莲华放下刀叉,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再多做纠缠,这毕竟是别人的隐私,跟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她从钱夹里掏出钱,压在杯子底下,拿起东西,不发一言地往外走。

“我们还没认识呢!”经过他时,男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你放开!”步莲华是在不想在这种餐厅里大吵大闹,只得皱了眉,低低地喝了一句,周围不多的客人,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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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一起欺负人

两个人相恋叫你情我愿。一个人相思叫犯贱。步莲华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处于什么样的心情,她知道云翳优秀,但是今天由另一个女人的爱慕来提醒她,她的先生是优秀的,这种感觉很复杂,也很苦涩。

原来他在公司有着这么大的压力,可是每天回到家,还是笑呵呵地专门哄她逗她,她莫名地有些心酸。

回到家才发现,她已经在外面游荡了一个下午,此刻已经是傍晚,一开门就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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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麻痹自己

“说吧,这回又是谁给你冲锋陷阵了?”他抓过被子,盖在步莲华身上,小心地避开她的脚,将她纳入怀中。

步莲华知道瞒不住,索性和盘托出道:“还能是谁啊,能做出这么流氓事情的,自然就是郁骐了呗!”云翳的臂膀收紧,半晌没有说话,就在步莲华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听见他低低叹了一句。

“以后,你打算给他们三个人什么样的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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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沉重的心

步莲华满心都疼起来,一边是震惊于郁骐的吸毒,一边是意外于他的一番话,她从来都以为,郁骐是个暴躁的粗鲁的男人,他的情感应该是灼热直接的,却不想,每个人的心灵都是有一处最柔软的角落,外人不能侵入。

她是怎么离开郁骐的家的,她不知道,郁骐似乎试图拦住她,她甩了一下手,他便不再勉强。

出去了才知道,这种别墅区根本没有公车和出租车,步莲华也不着急,就这么沿着来时的路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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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戒瘾

何卓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景——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喜欢漂亮姑娘,不然不会和女人在更衣间里就大做起来。

他不喜欢小孩儿,觉得他们脏兮兮的拖着鼻涕,一个比一个讨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对母子给他的震撼,令他自己都应接不暇。

她确实是个好看的女人,可他从来不会对一个结婚的还有孩子的女人这么迷恋,明知道不可能,却非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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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雏鸟情节

自负如何卓,向来不屑成为别人的替身或者影子,可是体内跳动的,是那个人的心脏。

全身的血液,在身体里经过封闭的血液循环,心脏是必经之路,尽管医学界认为,

“脑死亡”比

“心死亡”更加合理,然而心脏的停止跳动,是我们认为一个人已经离开的重要标准。

芈闲鹤的心脏,此刻还在自己的身体里,正在有力地跳动,自己真的能做到和他心意相通么?

!何卓烦躁起身,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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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真实

男人中,郁骥年纪最大,却迟迟不肯结婚,幸亏他的父亲早已辞世,家中的长辈倒也不亲近,不然,肯定整日被逼婚逼得头晕脑胀。

可是,他越是坚持,步莲华便愈发愧疚,她也许永远也不可能给他们三个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

之前她气极,吼出

“离婚”,如今想想,却是打心眼儿里不想。尤其想到那个关晴雪,她便无缘无故地不开心,在这个女人出现之后,步莲华才豁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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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雨后发烧

许久不跑步,虽然手被何卓拉着,可是脚步还是有些踉跄,幸好今日脚下是双两厘米的平跟瓢鞋,鞋底虽不够软,但也能跑得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傻子一样在雨里跑,路上的人都忍不住看着他们的疯狂举动,甚至有私家车在他们身后狠狠地按了一下喇叭,大有以资鼓励的意味。

何卓一手牵着步莲华,另一只手举到头顶,向后摇了摇,引来几个年轻人的口哨声。

跑出去很远,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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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刚刚爱上你

这个吻很长,几乎夺去了步莲华胸腔里所有的空气,因为憋闷,她终于睁开了眼,从昏睡中醒过来。

一张放大的男人的脸,还有他正在作乱的手!她惊愕,哑声道:“我嫌你脏,别碰我!”身下是她的柔软细滑的身子,还有被迫分开的两条幼嫩的长腿,正呈一种诱人的姿势,挂在他的身上,何卓听了她的话,愣了一下,想起两人初见时的情景,不由得轻笑道:“你嫌我脏,还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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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收购

步莲华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心酸,却也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因为,她怕他如果再坚持几分钟,自己就会彻彻底底地沉|沦其中。

这太可怕了,她打了个哆嗦。何卓送她回家,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着,被晚风一吹,步莲华忽然想起今天见面的根本原因,连忙转过头来看向正在开车的何卓。

其实,何卓和芈闲鹤从长相气质上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芈闲鹤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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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绑架

也不知道云一一怎么想的,冲着郁骥就喊出了

“爸”!当真是石破天惊,三个大人的脸色都在一瞬间变了,还是云翳率先回过神来,将云一一递到郁骥怀里,一边说:“屋里请屋里请。”这还是三个人头一次单独在云翳和步莲华的家中碰面,若不是一一在,还真的有些尴尬。

玩了一会儿,小家伙打了个哈欠,在郁骥怀里睡着了,步莲华赶紧接过来,抱他回婴儿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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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毫发无损

哪想,关晴雪也不是吃素的,闲闲地弹了弹手指,满不在乎道:“毁就毁了,我现在就是个给人家打工的,大不了我嫁人。步莲华,有一点你说错了,我现在压根不想跟你老公怎么的,我只是讨厌你,想叫你不如意!”顿了顿,她继续开口,眼中已经露出恨意来。

“像你这样的人,哪里知道上进和拼搏两个字?我在国外,从来没有靠过家里的势力和关系,我和那些留学生一样打工赚钱,一样为了考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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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绚烂,许了我一世繁华

《郁骥番外》——作为郁氏企业总裁的高级秘书,正所谓是

“脑瓜子转得快,嘴皮子动得妙,腿肚子遛得细”,和小说里写得唯一不一样的地方是,Sara从来也不做和总裁勾搭上床的

“美梦”。在她看来,能和总裁滚床单滚到一处去的,都是女金刚,壮士中的壮士,比如,眼前这位。

悄无声息地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了快一个小时了,Sara都要哭了,可人家依旧是翻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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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如玉剑如虹

《郁骐番外》——最近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一一小朋友对郁骐颇有好感,一反常态地跟他亲昵起来。

郁骐受宠若惊,要知道云一一童鞋待人绝对是有青眼有白眼,这下获得了青睐,郁骐连公司都不去了,整日与一一

“厮混”在一起。可是,混着混着,终于出事了。这一天,步莲华有些心浮气躁,主要原因是大姨妈快来了,炎炎夏日,这个实在是女性的大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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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乐,于是我快乐

《郁骁番外》——

“你眉头开了,所以我笑了;你眼睛红了,我的天灰了;喜怒和哀乐,有我来重蹈你覆辙……”舞台上的女孩儿,在唱着这首歌。

郁骁懒洋洋地坐在位置上,他原本是不想来的,结果那副院长非得叫他来做什么新生代表讲话,百般无奈,只得出席这所谓的

“迎新生文艺演出”。台上的姑娘唱得还真不错,他禁不住投过去一眼,确实是个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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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我一生,花开荼蘼

《芈闲鹤番外》——

“为什么他从不来看我们?他不是你的丈夫么?”我总是这么问,问那个沉默的优雅的女人,她是我的母亲。

而我口中的

“他”,是我的父亲,一个每年来看我们母子一次的男人。在我八岁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了他的身份,他说,希望你能够理解我,明白我的苦衷。

他的本意是如此,叫我听母亲的话,但母亲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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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委忆江点评

一直都知道醉时眠的现言写的好,没想到古言也写的这么棒,尤其是些这样特别限制的专门题材,意境美,情节吸引人。

感觉网站的信任,让我来做评委,所谓术业有专攻,对于擅长写现言的我,还真是不太敢随便的点评古文,尤其是像大眠这样重量级别作者写出的古言,嘻嘻。

第一,一本,开篇的精彩程度,大多数科院决定一部作品的命运,百炼凤凰的开篇很漂亮,节奏感强,作者可以轻松的驾驭故事情节。

第二,作者在用词,环境描写上非常专业,文笔娴熟。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古龙,都有一个江湖,用女人的视觉来看这篇女作者写的古龙残篇续写,我真的觉得这个文写的很精彩,没有拘束,没有那么诡异的杀人命案,是种享受。【斗罗大陆2绝世唐门漫画/】。

加油写吧,期待你将更精彩的故事情节呈现给爱你的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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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本,开篇的精彩程度,大多数科院决定一部作品的命运,百炼凤凰的开篇很漂亮,节奏感强,作者可以轻松的驾驭故事情节。

第二,作者在用词,环境描写上非常专业,文笔娴熟。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古龙,都有一个江湖,用女人的视觉来看这篇女作者写的古龙残篇续写,我真的觉得这个文写的很精彩,没有拘束,没有那么诡异的杀人命案,是种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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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都知道醉时眠的现言写的好,没想到古言也写的这么棒,尤其是些这样特别限制的专门题材,意境美,情节吸引人。

感觉网站的信任,让我来做评委,所谓术业有专攻,对于擅长写现言的我,还真是不太敢随便的点评古文,尤其是像大眠这样重量级别作者写出的古言,嘻嘻。

第一,一本,开篇的精彩程度,大多数科院决定一部作品的命运,百炼凤凰的开篇很漂亮,节奏感强,作者可以轻松的驾驭故事情节。

第二,作者在用词,环境描写上非常专业,文笔娴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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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网站的信任,让我来做评委,所谓术业有专攻,对于擅长写现言的我,还真是不太敢随便的点评古文,尤其是像大眠这样重量级别作者写出的古言,嘻嘻。

第一,一本,开篇的精彩程度,大多数科院决定一部作品的命运,百炼凤凰的开篇很漂亮,节奏感强,作者可以轻松的驾驭故事情节。

第二,作者在用词,环境描写上非常专业,文笔娴熟。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古龙,都有一个江湖,用女人的视觉来看这篇女作者写的古龙残篇续写,我真的觉得这个文写的很精彩,没有拘束,没有那么诡异的杀人命案,是种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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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本,开篇的精彩程度,大多数科院决定一部作品的命运,百炼凤凰的开篇很漂亮,节奏感强,作者可以轻松的驾驭故事情节。

第二,作者在用词,环境描写上非常专业,文笔娴熟。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古龙,都有一个江湖,用女人的视觉来看这篇女作者写的古龙残篇续写,我真的觉得这个文写的很精彩,没有拘束,没有那么诡异的杀人命案,是种享受。

加油写吧,期待你将更精彩的故事情节呈现给爱你的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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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委鱼歌点评

文以赵岚为切入点,燮国长公主、暗河新任首领,一转身又成了上官岚,短短几章信息量巨大,出场的每一位单独拎出来都可以写故事。

母妃

“谋逆”株连九族,幸存的赵岚以

“失宠、毁容、癫狂”的形象存在,却成了

“暗河”新首领,这其中的缘由首先就是一个很出色的伏笔;然后是逍遥子(美男子杀手是逍遥子吧,虽然文中并未指名道姓)与云雅过去想必也有一段过往;太子赵岑得不到母亲就侵占其女,赵岚鱼目混珠这一招,得了赵岑的庇护,却失了忠心的侍女;还有赵岚与逍遥子之间,这个赵岚好高上大,有点无所不能掌控一切的赶脚,看大纲里赵岚的片段,这是一个很大的反差。

熊的戏份目前不多,赵岚交待逍遥子找他,花代价费心思去重新塑造他,让他归顺,但是,从话语间听来她对熊却一无所知,包括姓名、身份、来历。

这是矛盾,还是刻意的伏笔?以上的只是部分,内容还涉及了国与国,以及各王子之间的权谋争斗,故事很精彩,但一定要说不足之处的话,短短一万多字我看了三四遍,每一处文字都暗藏玄机,生怕漏过一处就看不懂全篇。

线头这么多真的好吗,一开始信息量这么大要考虑一下读者能否消化,能消化多少。

当然这只是我一个小白言情写手的个人看法,看多了小白文看这一类文有点费劲啊。

评委童童点评

《百炼成凰》以女主的视角展开,一个不受宠的长公主,丑陋的面貌,即使有着高贵的身份,也依旧有了被退婚的命运,这对于一个皇室来说,都是一个莫大的耻辱。所以她被冷落也是正常的,在一般的宫斗,女主肯定会崛起,然后一步步地登上最高位。

阅读到后面,当女主撕开了面具,白衣人的出现,渐渐地揭开了女主的另外一个身份。而且看上去很柔弱的女主,竟然还有着这样的身份,她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有一个什么样的过去。

在开篇的这几章,就已经让我产生了各种猜想。之后的男主出现,一句话没有说,就是靠作者的几个描写。在我的脑海里,就立马想到了两个字——忠犬!一个腹黑的女主,配上一个忠犬,那绝对是绝配啊!

作为一片宫斗加武侠的,里面肯定少不了江山和江湖。但不管是皇室还是江湖,都是秉着一种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期待着女主的反击,男主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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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的呆萌娇妻》 17K报时[01-17 0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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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委安安点评

文章的开篇设计得很是精妙,首先一个身着黄色俏丽宫装的少女出现在镜头前,压抑的气氛与这华丽的宫殿相互映衬,唯那一抹亮黄色印刻出主角身份的与众不同,紧接着被退婚的消息传开,镜头转移到少女的脸上,可怖的疤痕生生吓退了众人,然而笔锋一转,面具揭下,露出她原本清丽的姿容,叫人咂摸不出,这其中到底还有多少秘密与阴谋即将待展开,矛盾隐而不漏,暗流涌动,吸引人迫不及待要翻开下一章去探寻。

紧接着后面更多层的矛盾在作者的设计下,一层层铺垫开来。堂堂一国公主,竟身怀绝世武功,还有着不可告人的双重身份,与黑衣男子的对决展现出赵岚杀伐果决的性格,也引出男主熊琱的由来,这边杀手的事情刚刚处理好,那边对赵岚产生畸恋的太子又来访,意外不断,矛盾丛生,且看女主如何步步化解。

遣贴身侍女侍寝,辅以迷香,骗过太子,这棋看似精密,实则险象横生,多番侍寝,竟让她的贴身侍女对太子动了情,这里便又埋下一颗定时炸弹,指不定又要牵扯出一番恩怨纠葛。

男女主角正式有交集,是从第十章开始的,此刻赵岚的女王气场全开,手段狠辣,对熊琱也是层层算计,甚至想要下毒手,几番考虑最终还是将他留了下来,至此两人才算正是结成盟友,组团去除尘谷打怪去了。

开始的路程并不算顺利,两人入谷之后,赵岚因为庶女的身份遭受奚落,却也不难想象她为何对上官家如此痛恨,高冷的女王岂容他人随意羞辱?

话说,忠犬型男主神马的,最有爱了,我也想要一个啊!淘宝有卖不?

咳咳,跑题了,继续说回熊琱拜师,虽然他的出场被人无视了,但是有赵岚的担保,终于还是顺利的开始了他的试炼之路。

终于,夹杂着上官家的宅斗纷争,加上乱入的世家之女,他们遇到了试炼之路上的第一头怪,千机寒獒。

不料这怪兽却是上官诚的宠物,被赵岚一脚给踢死了,虽然怪物等级不高,可是却进一步得罪了上官诚,俗话说,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与上官诚的矛盾激发为两人以后的试炼之旅埋下了一颗凶险的炸弹,也让剧情走势越来越精彩。

整篇文,情节铺垫,矛盾设计,文笔的考究,都看得出,作者下了心思,尤其是女主的人物刻画很出彩,但是也因为开篇矛盾的过于铺陈,使得开篇看起来有些费力,前面的内容看了两遍才将其中的人物关系给捋清,看到第九章的时候,主线才逐步明朗起来,最后还是要说一句,作者加油!

会继续追读。

第一章 被退婚的长公主

thu jun 19 06:54:01 cst 2014

泰岚大陆,燮国三十三年,大寒。

一身鹅黄色俏丽宫装的少女久久凝视着地上早已跪了一排的宫人,她低垂着头,颈子上环绕着的一簇簇雪白的白绒,随着她轻微的呼吸,伴着腮边的两串流苏耳珰,齐齐无声颤动。

若看得仔细些,不难发现,那宫装的裁剪款式和绣制的花纹已是三年前燮国后宫所流行的,如今,就连一些风头正劲的管事嬷嬷,或者各宫的掌灯女官都不屑将其穿上身。

尽管她藏在袖笼之中的双手掌心中还托着个小巧的手炉,那手炉乃八角型紫金铜所铸,炉盖上雕刻着喜鹊绕梅,一看便知用了多年。此刻,手炉正温吞地散发着暖意,可少女的全身还是止不住一阵阵地生寒。

视线挪移,她看向长案上的那封尚未拆开的信笺,勉强让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心头却溢满了苦涩。

一众人等大气都不敢喘,任谁也想不到,长公主此刻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女子出阁前,遭遇夫家退婚,无论是在燮国还是在宁国,都是天大的丑事,哪怕她是皇帝的女儿。

“真的将我轻慢如此么?连正式的诏书也无,只这薄薄信笺。即便是市井人家娶媳嫁女,也该有三媒六聘,更何况是两国联姻,事关国体,怎的宁国连退婚这种大事都做得如此草率?”

清亮的声音响起,倒是令没有点起火盆的冷寂宫殿显得更为空旷瘆人。

“长公主……奴才不知,奴才只是前来传话的……求您饶了奴才!”

面前的宫人顿时磕头如捣蒜,嘴上求饶,心头却暗暗骂道,一只失了势的没毛凤凰,还耍什么威风!

被称作“长公主”的少女似笑非笑,伸出手,任由冰凉的指尖触摸到那同样冰凉的信封的一角。

三年前,母妃云氏被父皇以“谋逆”大罪处死,娘家九族被诛,受牵连者达上千人,曾经显赫多年,出过三后九妃的韶光郡云家自此彻底覆灭。

长公主赵岚免于一死,却被敕令禁足于其住所拾云殿,而其由于其母之死,当夜呕血不止,自幼所学尽数丧失,十年苦学灰飞烟灭,她的功力已经不若燮国垂髫小儿。

此后月余,宫中传言,几近癫狂的长公主因对神明不敬,遭遇天谴,一张俏丽容颜尽毁。据说,她的左右脸颊生出紫红疤痕,粗如拇指,长如蜈蚣,狰狞可怖,一左一右,极是丑陋。

曾经名动燮国三十六郡的长公主,自此后深居简出,在宫中几乎销声匿迹,甚至连一些新入宫不久的宫人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直到今晨,宁国退婚的消息传来,在后宫中不胫而走,众人才恍然,哦,还有位待字闺中的长公主。

而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这位早已失去皇帝宠爱,一身功学尽废,甚至连美色也不再拥有的长公主的笑话。

赵岚扭过头,打量着面前唯唯诺诺的宫人,片刻后,她挥挥手,懒懒道:“都走吧。”

说罢,她作势要抬起头。

而这个小小的动作,却吓坏了众人,见赵岚已经发话,几个人立即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拾云殿,像是生怕见到她的可怕容貌,甚至连赏钱都忘了讨要。

显然,他们是害怕她的那张丑陋至极的脸。

赵岚但笑不语,直到偌大的宫殿重归宁静,她才扬起头来,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两侧脸颊上那两道狰狞凸|起的紫红疤痕。

“嘶。”

口中轻响,她的指甲已经抠入皮肉内,很快,一层人皮被她剥落。

面具之下,皮肉光滑白|皙,毫无瑕疵,泛着淡淡光泽,犹如牛乳。

一双凤眸此刻蓄满熠熠光彩,缓缓扫过长案上的那封信,赵岚冷笑,染了丹朱色的薄唇勾起一道魅惑的弧度。

退婚?很好,因为我也不想嫁。

*****

掌灯时分,拾云殿重归寂静。

虽不是冷宫,但胜似冷宫,宫里的人嫌此处晦气,平素少有人来,自然清冷。

赵岚原本侧躺在矮榻上看书,这会儿天色已暗,她颇为眼干,便随手放下,轻哼了一声。

片刻后,大宫女采苓悄然而至。

她十六七岁的模样,然而眉宇间不见少女的青涩,反而有一抹宫中女子少有的坚忍。只见采苓微微俯身,轻轻开口禀告道:“今夜子时,有贵客到。”

赵岚闭着的眼猛地掀开,似有惊色,但很快,她便咯咯轻笑出声,挥手道:“好啊,去传膳吧,吃完我要泡个澡。”

采苓应声,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开。

赵岚弯弯嘴角,慢慢起身坐起,此刻,她的脸上没有佩戴人|皮|面|具,光洁嫩滑的肌肤毫无瑕疵,吹弹可破,在微微闪烁的烛火的映照下,呈现出诱|人的光泽。

云氏女子无不美艳动人,且被岁月疼惜,即便是人到中年,也风情不减,所以才有一门“三后九妃”的佳话,是燮国皇室择偶的不二家族。即便是云氏的旁支庶女,也比普通女人要好命得多,能够嫁入世家大族,过上富足生活。

只是,这些都只是曾经的风光罢了。

晚膳之后,采苓带着采薇、采菲、采蕙等人,走进内殿,四人架起屏风,放好木桶,依次端出花瓣、角梳、猪苓、香油、皂荚等物。

采苓手上捧着个方形木质提篮,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有一圆形暗格,是八卦图阵的形状,里面又分成无数个小格。每一个小格上都刻着字,一眼望去,依稀可见着“杏仁”、“麝香”、“丹砂”、“滑石”等字样。

采薇手上也托着玉质的药碾,从小格中依次取了少许,又添入龙脑、胭脂等物,细细研磨成粉,最后才混合着玫瑰花瓣儿,加入木桶之中。

采菲则招呼着另外两个小宫女,从外间抬进来三桶热一桶凉,又伸手亲自试了试温度,才娇声朝赵岚道:“公主,水好了,请来沐浴吧。”

采蕙年纪最小,此刻捧着稍后赵岚要换的干净衣物,默默地将其放在一边。

这四个宫女,看似扶风弱柳一般,不过是燮国后宫随处可见的女奴,但其实,她们每个人的功力都比后宫中的御前侍卫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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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深夜贵客

fri jun 20 22:06:30 cst 2014

赵岚“嗯”了一声,脱去宫装和贴身衣物,踩着木凳,跨进木桶中。

她沐浴的时候一向不喜欢有人在跟前伺候着,所以,采苓见她不再说话,便立即带着其余的人撤下,很快,内殿里只剩下赵岚自己。

浴兰汤兮沐芳,华彩衣兮若英。

顷刻后,“唔……”懒洋洋的一声喟叹,酥骨媚魂,宛若女子娇柔的一声呻|吟,曼妙婉转地从屏风内溢出。

一旁长案上的一对蜡烛,烛火似乎摇曳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

“来都来了,何必还等在外面。进来吧。”

赵岚扬起纤长的脖颈,撩起一捧水,浇在胸前,笑着说道。

没有人回应她。

“哗啦啦!”

随着水声响动,浅墨浓泼的屏风上,影影绰绰地印出一道美人的剪影,妖娆妩媚。

很快,一只手探了出来,素白如嫩葱,皓腕如雪,指间抓着一块水红色的布料,白红相衬,其姿态极是引诱。

赵岚手上一动,那肚|兜便如一把撑|开的伞一般,极快地朝着房梁上空飞去。

“啪!”

一道白影从空中飘然落下,落地后,他的手中赫然抓着她的肚|兜。

“呼,长公主的肚|兜儿,好香啊!只不过,不是人人都有命能够一亲芳泽呵。”

男人扭过头,作势在上面嗅了一口,淡笑着回应道。同时,他忍不住在心头暗暗庆幸,幸好自己反应快,否则,此刻手中的这片肚|兜,恐怕就是杀人的利器,而不是女子的温|软香衣。

说完,他踱步上前,一掌掀风,将自己面前的屏风震开,得以看清眼前。

趴伏在浴桶边上的赵岚,浑身湿透,墨黑的长发垂腰,一只右手托着自己洁白如玉,毫无瑕疵的脸颊,姿态懒散。

她的黑眸不悦地微微张开,红唇还粘着几片玫瑰色的花瓣儿,弯出一抹似嘲似讽的弧形,目光撩起,从下到上地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视线停在他的脸上,一直不动声色的赵岚也不禁呼吸微微一滞。

第一眼看去,在这初雪晚晴的冬夜里竟令人有一种温暖,不过是最普通的一袭白袍,却将他的肌肤衬得如昆山雪莲,玉簪束起一头青丝,浓眉斜飞,却并无张狂之气。一双杏子形状的眼眸,犹如星河般灿烂璀璨,英挺的鼻梁下,他的薄薄红唇正微微挽出了一抹笑,乍一看温柔缱绻,其实却隐隐裹挟着嘲讽味道。

赵岚百无聊赖地翻了个身,仰面朝上,舒展着双臂,撩起水来,胸前的雪白丘壑隐藏在水下,片片花瓣遮挡着。

“世上居然还有这么美的杀手,真是暴殄天物。他们人人都说你是美男子,我还曾不屑。看来,当年我母妃瞬间心软,留你一命,也是看在你这完美无缺的一张脸吧。”

她咯咯笑着,像是在向他道歉似的。

男人微微低下头,像是被戳中了心底事一般。

不过,很快,他嘴边的笑靥加深,回应道:“岂止是长公主一人惊讶,在下也深为震惊,原来‘暗河’新任首领,是个这么年轻的女人。不,是女孩儿才对。”

男人阅人无数,眸光一闪,自然瞥见了赵岚手臂上的一点赤红,守宫砂。

他的话,显然未能取悦到赵岚。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冷冷回应道:“怎么,我不能服众吗?这个位置我已经坐了快三年,在你之前,所有对我心生怀疑的人,现在都在阎王爷那里。你若也想挑战,大可以来试试。”

说罢,赵岚猛地一击水面,沉静的水面当即如油锅沸腾般,颗颗水珠炸起,每一颗都犹如炮弹,直直向男人的面庞快速袭去!

他步步后退,挥起袖袍,虽然全数避开,但气息已乱。

颇为狼狈地站定,男人眉宇间闪过一丝古怪,难道,五年的时间,自己竟然已如此不堪……

“别多想,你能避开已经实属不易,江湖上能做到的人,不超过十个。”

赵岚腾身而起,带起无数水滴,再落地的时候,她浸湿的身体上已经多了一件宽大的红袍。

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本不适合这样深的红,但对于她来说,却是个例外。

晕湿的红衣薄如蝉翼,紧贴在赵岚的雪肌上,被雾气熏蒸的小脸,如熟透的水蜜|桃,散发着诱|人的芬芳,湿嘟嘟的杏眸半眯着,唇上一抹艳红,烛火闪烁,更衬得她如妖似魅。

她赤足步步走近,娇躯几乎贴在了男人的身上,轻启朱唇,如兰似麝。

“我交代你做的事情呢?”

他垂下眼,尽可能地站直身体,平静道:“找到了。”

下一秒,从房梁上应声而落一个黑色的布袋,很重,“嘭”一声落在了地上。

听见巨响,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采苓不觉间探头,赵岚掀起眼皮,朝她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无碍,那身影便立即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幔帐之后。

男人转身,抽出背后的剑,剑尖儿一挑,黑布应声而破,露出一个年轻男人来,显然已经昏迷多时。

“就这个么?身体看起来倒是健壮,好像一头熊似的呢。他叫什么,哪里人?”

赵岚取过一盏烛台,走近了一些,伸出白嫩的足尖踢了踢地上躺着的男人,出声问道。

“不知道,我在燮国和宁国边界一带发现他的,当时,他好像在被什么人追杀,被我趁机截了下来。已经送到了出尘谷,谷主亲自施诊,金针封穴,过往的事情,他已经全都不记得了,武功也废了,现在就像是个稚儿一般。”

男人收起剑,小心地站在烛火照映不到自己的地方。

自从五年前,在楚国遭遇敌手以硫磺弹袭击,他便对火有一种莫名的恐惧,直到今日,仍无法摆脱当日梦魇。

不错,这个深夜到访拾云殿的“贵客”,风度翩翩的白衣男人,便是“暗河”中有名的杀手之一,逍遥子。众人皆以为他已身死,却不料,他竟然还活得好好的,居然出现在了这戒备森严的燮国皇宫之中。

第三章 密谋与交易

sun jun 22 07:17:56 cst 2014

赵岚没有在意白衣男子的不适,依旧擎着烛台,走近地上躺着的男人,歪过头仔细打量着。

地上的男人,年纪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虽紧紧闭合着双眼,却依旧能够令人看得出,这也是个风姿绝伦的英俊少年。他身高七尺有余,长得高大结实,然唇红齿白,鼻若悬胆,眉目之间粗看过去,并不像是穷困出身。

“还以为是个鲁莽男人,没想到长得还不错。只可惜他无名无姓,若是凡夫俗子一个还好,可一旦牵扯到了大家族或者大门派,就……”

赵岚站直身体,低声沉吟着。

“出尘谷上官老儿的手艺一向不错,既然他以针封穴,他万万想不起来从前的事情。”

闻听此言,她掩唇笑道:“上官拓一向只进不出,鸡贼得很。这次,他又向你讨要了什么好东西才肯出手?”

男人微微一笑,比出两根手指,淡然道:“两枚大衍生死珠。”

“呵,好大的口气,也真贪得无厌了一些。”

赵岚精致的脸上终于显出一丝厌恶来,美目流转,片刻后又恢复正常,她浅笑道:“那正好,这次就从出尘谷着手。稍后,你先带着这头‘熊’返回出尘谷,三天后落日时分,我会在那里和他碰面。”

男人点头称是,须臾后,他又想起什么,不禁问道:“长公主,此人以后如何称呼,我们让他认为自己是什么人?”

赵岚已经移步走开,听了他的问话,足尖一点,她顿在原地,似在思索。

“长得人高马大,好像一头熊,就姓熊好了。倒是一张脸看来面如冠玉,有道是君子如谦谦美玉,‘昭彩藻与琱琭兮,璜声远而弥长’,依我看,就叫熊琱吧。至于身份,我暂时还没想到,等三日后再说。”

说罢,赵岚打了个哈欠,扬手道:“你可以走了。”

未料到,男人并未依言离开,迟疑了片刻,他才哑声道:“长公主,云贵妃可是葬在皇陵?”

乍一听见这句话,赵岚原本溢满疲惫之色的双眼猛地亮起,她急急回头,压抑着怒气,低低斥道:“这与你无关!”

“长公主何必和已故之人争一时长短。‘暗河’上下如今以您马首是瞻,要不了多久,这整个燮国都是你的……”

男人眼波未动,淡淡回敬。

“燮国?不,远远不够,还有楚国,还有宁国,要知道,我今日可是刚被宁国退了婚呢……”

赵岚眸中闪着愤恨的光芒,手上用力,青铜的烛台刹那间弯曲变形,一滴蜡油滴落在她光滑的手背上,而她却好像丝毫察觉不到痛意似的。

虽不屑联姻下嫁,可是被退婚,简直是奇耻大辱,她不甘!

“宁国的太子本就是一株病秧子,活日无多,长公主又何必委屈自己。倒是您的父皇,十二岁即位,三十多年过去,如今却正是春秋鼎盛,距离驾崩,恐怕还要等上许多年。”

白衣男人继续淡淡劝道,然而,言语间却似有一种事不关己的疏离。

赵岚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放好烛台,她走上矮榻,斜斜歪坐着,拨弄着自己的嫩葱指尖,似笑非笑道:“我如要他三更死,阎王不敢留他到五更。只不过,比起他死,我更想让别人先死……”

跟燮国的皇帝赵渊比起来,赵岚更想亲手杀死的人,是她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太子赵岑。

说完,她手一扬,一道弧线直直朝白衣男人飞了过来。

他下意识接住,回忆了一下,竟然想不到她是何时从另一边的桌案上将它握在了手里。恐怕,就是在放下烛台的那一刹那……快得惊人!

“皇陵的地图。位置已经标注过,小心为上。皇家的地盘,没有那么简单。我一直用月华冰晶贮存着她的尸身,看起来与活着的时候并无二致。”

赵岚闭上眼,面无表情地说道。

男人愣了一下,双手抱拳,诚心实意地向她道谢。

然后,他一把抓起地上依旧昏迷着的男人,如来时那般,两具身体齐齐跃上房梁,霎时消失不见。

*****

因前一晚有“贵客”前来拾云殿造访,故而,光华长公主赵岚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自然,并不会有任何的管事嬷嬷前来训斥,对于这个只差被褫夺封号,且无任何封地的,和被废为庶人已经毫无二致的皇室公主,宫中诸人唯恐招惹晦气,避之不及。

只不过,冷清中也偶尔会有例外。

比如,太子赵岑,个把月总会纡尊降贵地来此一趟。每次,他都会甩开众人,只带着一名贴身小侍慧然,避着各路人马的视线,专程来此探望赵岚。

他自然知道宫中对她的苛待,于是便经常差遣着慧然,逢初一十五,偷偷送些吃穿用度,或者新奇的玩意儿等到拾云殿,暗中接济着赵岚和她阖宫上下。

赵岑清楚,这个妹妹虽然看似坚忍,然而毕竟也不过十六岁出头,即便是在燮国三十六郡的各大世家族中,也是在父母膝下撒娇的年纪。

太子迈进拾云殿的时候,采薇正伺候着赵岚洗了面,漱了口,还没有来得及梳发。

坐在梳妆镜前的赵岚昏昏欲睡,昨夜她做了一|夜的噩梦,此刻头脑发沉,尚且还不清醒。

“太子殿下。”

采薇躬身问好,赵岑略一挥手,让她先下去,自己想要和赵岚独处片刻。

直到瞥见赵岚递来的眼神,采薇才恭顺地退下,在燮国中,她只有一个主子,也只听从一个人的话,那就是赵岚。其他人,无论是太子赵岑,还是皇帝赵渊,都耐她不了分毫。

“太子哥哥不用读书吗,不用伴驾吗?总来这冷宫,殿下的贵气难免会折损,你又何必……”

赵岚原本在对镜梳发,见他走近自己,将手中的一弯牛角梳“啪”一声扣在案几上,她猛地站起来,转身对上赵岑。杏核般大小的双眼,犹如狐狸一般熠熠生光,死死盯着他,里面藏着太多的桀骜不驯。

第四章 欢愉背后的危险

mon jun 23 23:28:10 cst 2014

赵岑似乎有准备,他并未被她吓到,反而抬起手,伸出一根食指,轻轻点在她未染任何丹朱柔|软红唇上,语声旖|旎地开口道:“做什么这么凶?你不愿看到我,可我却想你想得紧……”

说到最后,已近呢喃轻语,无比的暧|昧缱绻。

赵岚冷笑着挥开他的手,却到底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赌气一般地坐回原位。

“你别恼,这几日父皇纳了位新美人,据说受尽恩泽,龙颜大悦。于是,今晨的时候,我便试着提了提你。”

她梳发的动作一顿,似听了进去,眉眼间泛起了淡淡波澜,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听你的语气也知道结果如何,最后,我还是要老死在这宫中吧。”

当年,云贵妃谋逆,皇帝大怒,曾当着一众群臣咬牙切齿道,朕要让你的女儿死在冷宫里。从此之后,赵岚便没有再踏出过拾云殿一步,一直到今日。

“不,不会!”

一直平静文雅的赵岑忽然抬高了音量,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他几步上前,一把拖起赵岚的手腕,低低咆哮道:“我不准许你这么说!等到他不在的那一天,我们总能长相厮守……”

赵岚看着他清澈眸底的自己的倒影,那么娇小无助,她忽地笑了,嘴角显出两个小小梨涡,没有佩戴人|皮|面|具的俏丽容颜上闪过一丝痛苦,喃喃道:“太子哥哥,放开我的手,我是赵岚,不是云雅。”

他一个激灵,幡然醒悟一般,目光中似有愧疚。

“那么大逆不道的话,千万不要再说了。行走宫中,你比我还晓得,隔墙有耳。父皇春秋鼎盛,赵氏王朝自然千秋万代。”

她揉了揉被捏得红肿泛疼的手腕,轻声提醒着。

赵岑的脸上逐渐褪去方才的狼狈之色,一点点恢复了正常,也点头道:“是我鲁莽。对了,最近前朝很热闹,十四叔夏天时治疫有功,礼部尚书联合诸位大臣齐齐上表,提议让父皇为十四叔加封。”

赵岚微微吃了一惊,下意识问道:“十四叔是父皇的嫡亲弟|弟,最最尊贵的当朝王爷,还要怎么加封?难不成,这些老东西脑子糊涂了,要加封他为皇太叔,等着父皇百年后让他继承皇位吗?”

据说,当年先帝弥留之际,原本是有心传位于皇十四子赵汾。然而受皇家传长不传幼的规矩,加之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王氏偏爱长子,所以最终,先帝还是将皇位传给了当今天子赵渊。

赵汾比嫡兄年幼许多,与如今的太子赵岑年纪相仿,颇受朝中大臣的敬重,身边也有诸多忠臣的拥戴。

如此说来,赵岑不得不忌惮几分这位才德兼备的小叔叔。

“我想,”听了赵岚丝毫不加掩饰的话语,赵岑也慢吞吞地开口道:“那群老不死的,恐怕是有这个想法吧。当初父皇立我为太子,已经引起那群外戚的不满,如今十四叔颇得人心,一切都是未知数。”

她冷笑,伸出手来,一下下敲击着案几,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对于赵岚来说,谁做皇帝|都不打紧,重要的是,不要来挡自己的路。

一个昏庸荒淫的皇帝,和一个励精图治的皇帝,相比之下,她更喜欢前者,因为方便控制,不会做出什么令自己费心神的事情。

“你放心吧,赵汾没有天子的命数。皇位迟早是由你来做,必须是你,一定是你,我还等着你登基的那一天……”

她边说边起身,纤纤玉指探向赵岑的领口,轻轻划过上面缝制着的精细花纹,声音柔美婉转。

只要稍稍一用力,她便能扼断他的颈子,但赵岚没有这么做,留着他,还有大用处。

赵岑却以为她已然情动,他的喉结快速滚动了几下,大手已经拢上了赵岚心口处的丰|盈。

她尚未换衣,此刻只着贴身内衫,自然轻薄。隔着薄薄的布料,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她的心跳,和带着幽幽馨香的体温。

方才退下的采薇,早已点燃了一炉香。

这香的味道极为罕见,各宫均无,只有拾云殿才有。据说配方复杂,一般的调香宫人别说调配,就连其中的几样药材听都没听过。据说,这还是当年云贵妃圣宠不衰之时领到的赏赐,在燮国的后宫中早已绝迹,有钱也求不来。

而赵岑每次来的时候,赵岚都会吩咐人,点上它。

他闭着双眼,轻柔地吻着她的嘴唇,就像是在亲吻一朵娇艳欲滴又无比柔弱的蔷薇,唇齿厮磨,辗转流连。

“小雅……”

情迷意乱之际,他迷蒙地喊着她,浑然不觉自己已经陷入了混乱。

当赵岑推搡着赵岚,齐齐跌入她的床,早已将自己脱得只剩下贴身肚|兜和亵|裤的采薇才从床的另一边,蹑手蹑脚地爬了上去。

赵岚一脸嫌恶地下了床,顺手拉下层层叠叠的床幔,她不惧寒冷,赤着脚,快速地逃离内殿。

不远处,一捧敞口的莲花炉中,残香袅袅,一丝丝渗入重重幔帐,隐约可见那后面的人影缠绕,翻滚起伏。

一声声淡淡低吟,时缓时急,赵岑似已魔怔一般,双眼赤红,手上托举着女人纤细白|皙的大腿,拉高到了极致,猛然挺|身,重重刺探。

女人猫一般地躬身,红唇之中溢出尖细的痛苦叫嚷,然而面颊染火,双瞳中犹有欢愉之色。

这是她在这深深的冷宫之中,唯一感到快乐的时候呵。

思及此,她娇|吟更盛,纤腰款款,极尽挽留,极尽承|欢。只不过男人却毫无怜惜,动作间满是粗暴,在她白|嫩的身躯上留下无数青紫指印之后,终于结束了一切,倒头沉沉睡去。

采薇静静地躺了片刻,轻轻起身,她知道,赵岑还要睡上一炷香的功夫。

她身上的内|衣早已被赵岑撕碎,捡起地上的碎片,采薇赤|身|裸|体地走出内殿。赵岚正斜靠在外面的软榻上,面无表情地在咀嚼着什么,而在她的手边,是一支已经没有花瓣了的光秃秃的花枝。

她的唇间有着几点绯红,细看才知,那是蔷薇的花瓣。

每次被赵岑吻过之后,赵岚都会忍不住吃下一整朵的花,好像只有那样,才能彻底去除他在自己口腔里留下来的味道。

“看清楚了吗?太子外袍上沾染的黑色颗粒,是什么?”

赵岚睁开眼,向跪在地上的采薇问道。

未着片缕的采薇垂着头,忍不住抬起手臂,抱住胸口,瑟瑟地答道:“看清了,是雷氏一门的火|药细末。”

第五章 救命的恩人

tue jun 24 22:03:26 cst 2014

熊琱睁开双眼的时候,房间里的火盆烧得正旺,里面的炭条是新添的,猩红色的火苗贪婪地吐着舌头,间或发出“噼啪”的脆响,暖意融融。

他唯一记得的画面是,茫茫荒野上,白雪皑皑,漫无尽头,自己身上的黑衣已经被鲜血染红湿透,带着腥气,被猎猎的狂风吹得乱舞。

天和地之间,好像只剩下了三种颜色:雪的白,血的红,以及属于死人的黑。

他丝毫都不怀疑,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前徘徊良久,随时都可以被鬼差抓走,带到阎王爷面前复命。

没想到,当再睁开眼,他还能活着。

“水……”

熊琱嚅动着干裂的嘴唇,发出本能的呻|吟,他觉得快要渴死了,喉咙里像是有火在烧。

眼前似乎有人影晃动,接着,传来倒水的声音,熊琱狼狈地不停舔着嘴唇,只可惜他现在还没有办法移动身体。

“他的肺呛被剑刺穿,你现在喂他水喝,等于要他死。”

一个清清冷冷的女声忽然响起,她一拂手,跟着,传来了瓷杯落地的声音,一杯水全洒在了地上,杯子也四分五裂,溅了一地的碎片。

“你!”

躺在床上的熊琱大怒,他猩红着一双眼,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九小姐,他怪可怜的,你看嘴唇全都裂了血口子,不给他喝水,渴死了怎么办?他可是您好不容易救回来的……”

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似乎很同情熊琱。

他一愣,难道,方才那女人救了自己?!

可自己究竟是为何受伤,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一想,脑后便剧痛不已,令他晕眩。

“不会,他命硬得很,死不了。你取些棉花,团成球,沾些水给他润润唇。记得,先别给他喝水。”

那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远,随着一声门响,似乎消失在了漫天风雪中。

很快,唇上传来一阵濡湿感,熊琱哼了几声,眼前一黑,再次昏了过去。

*****

大雪停歇的那一晚,熊琱终于彻底清醒。

这场雪,足足下了三天三夜。

“采蕙姑娘,救我的恩人究竟是谁?她、她为何一直不现身?我想找个机会,当面向她道谢……”

熊琱的脸上虽然依旧没有血色,但已经能坐了起来,他靠着床头,胸前仍旧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上面隐隐有血迹透出来。

闻言,正帮他调药的采蕙咯咯一笑,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道:“你是想道谢,还是做别的?”

熊琱被问得一愣,呆呆地看着她,疑惑道:“做别的?”

在他的心目中,既然有人救了濒死的自己,那么自己的这条命就是恩人赐予的,是再世父母,他随时可以做好为恩人赴死的准备。

采蕙摇摇头,笑着回答道:“燮国上下,还有谁不知道我们出尘谷的九小姐美艳无双?可惜你来得早,每年三月初三那天,为了一睹我们九小姐的风采而打破头的武林才俊不知道要有多少个!看你也会个一招半式,行走江湖,怎么,竟然连‘红芍女医’的名号也没听过?”

说完,她将混合好了的药浆碗往熊琱面前一放,嘟了嘟嘴,脸色微红地吩咐道:“好了,现在你也醒了,我就不帮你上药了。男女授受不亲,好在医者父母心,你昏迷那几天,我也顾不得你是男是女了。”

采蕙连珠炮似的话语,听得熊琱阵阵发愣。

九小姐,美艳无双,红芍女医?他真的没有听过。

不过,回想起那天迷迷糊糊中听到的声音,虽然冷漠,却极其宛转悦耳,想必容貌更是令人过目不忘。一时间,在熊琱的心头,竟也生出来了些许罕有的旖旎。

“多谢姑娘,我、我自己来就好。”

不过,对方后面的话,熊琱听懂了,他连忙伸出手,吃力地拿起药碗,低下头去解自己胸前的绷带,准备换药。

采蕙看看他,动作虽然吃力,可也还算能应付,她便转身离开,不忘轻轻带上房门。

*****

房门外,朔风呼啸。

白茫茫的天地间,不知何时站着个穿着红色斗篷的女子,她身材纤细,风帽遮住大半的脸,让人看不真切,只是依稀露出一张红润的嘴唇,唇角微微上翘。

“醒了?可有什么异常?”

采蕙笑笑,压低声音,抿嘴答道:“回公主,一切都如您所料。那傻小子,还真的拿您当成了救命恩人呢。”

女子似是早已料到,微微颔首道:“上官拓的本事,确实不容人小瞧。这一手‘脱胎换骨’,据说他苦练了二十年,每年都要抓来活人亲自试验,如今倒是终于能够得以施展了。”

说完,她抬起手腕,拉下风帽,露出来一张绝世容颜。

这张脸,采蕙和三个姐姐看了数年,她同是女子,可每每见到,还是会不自觉地被惊艳到。

这张脸,和故去的云贵妃云雅有七八分相似,却又比她更加灵动,眉宇间还多了一抹英气,不似寻常女子的娇弱。

“采蕙,你可知道,为何这次出宫,我要带你?”

赵岚转过身来,呵了一口气,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指尖,如是问道。

“因为奴婢是四姐妹中最通医理的,公主这次来出尘谷,对外的身份是出尘谷九小姐上官岚,奴婢在一旁,能好好伺候。”

采蕙屏息,小心翼翼地作答。

赵岚抬起头,望望天空,原来,宫外的天空是这么的高远,这么的广阔,没有宫殿遮挡,也没有高墙掩映,站在天地之间,人是如此的渺小卑微。

“也是,也不是。你年纪最小,对我最贴心。采苓稳重,采薇细心,采菲聪颖,而你却最像我的小妹妹,心思单纯,不谙世事。我希望你能一直这样,不要骗我,更不要为了别的人,背叛我。”

她的话令采蕙面色大变,想也不想,连忙跪在赵岚的面前。

“公主,奴婢不敢!公主,二姐姐她、她并没有背叛你,她只是……只是……”

采蕙慌张地咬着嘴唇,她想要为采薇求得赵岚的原谅,然而,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第六章 春梦

thu jun 26 10:00:00 cst 2014

寒风瑟瑟中,主仆二人,一站一跪。

“她只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对不对?”

赵岚帮她说完后半截的话,然后亲手扶起了采蕙,伸手挽了挽她鬓旁的碎发,看着她微红的眼眶,不禁叹息了一声。

“他是我的兄长,我比任何人都还要了解他。为了那个皇位,他会不择手段,不会疼惜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女人。”

说起太子赵岑,她的眼中犹有杀意,喃喃地自言自语着。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自己还只有五岁,穿着云贵妃亲手缝制的花裙,在御花园中和一群宫女扑蝶。她人小腿短,怎么也跑不快,为了追一只遍体纯黑的蝴蝶,她向前一扑,抱住了一个人的腿。

“这便是父皇最疼爱的长公主,我大燮的明珠,光华公主啊。”

头顶传来温润好听的男声,跟着,一双少年的手,稳稳地抱起了赵岚,将她举到自己的面前。

四目相对,少年的眼神中满含笑意,只是在那背后,还掩藏着深深的欲念。

在后宫,觊觎皇帝的女人,是死罪。

哪怕,那个人是皇帝的儿子。

他注定得不到那个叫做云雅的美丽女人,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去占有和她容色相似的女儿。

委身赵岑,是赵岚活下来的唯一方法。但她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怎么都做不出兄妹相|奸的事情来。

幸好,采薇配制出来了霓霞长春香,此香兼有催|情和迷惑心智的功效。为了赵岚的清白,她献上了自己纯洁的身体,甘愿一次次被赵岑玩弄。

只可惜,她爱上了他。虽然她仍旧没有背叛赵岚,但内心的天平却在一点点地倾斜。

这一点是赵岚无法容忍的,她要求的是,绝对的百分之百的顺从。

“不说那些事了,先让我想想,该怎么让‘这头熊’,彻底对我信服。”

赵岚收回手,眼神渐渐变得悲哀,她空有袅娜身段,秀美容颜,却要在最好的年华里,让这双手沾染上鲜血。

*****

极北之地,即便是白昼,天色依旧灰蒙黯淡,太阳只露出一角,透着惨绝的白光。

难得今日无风,采蕙推开|房间的轩窗透气,一直养伤的熊琱终于得以透过那扇小窗,见见外面的世界。

“我现在在出尘谷?”

几日的相处下来,他与采蕙虽然依旧交流甚少,然而也算融洽。对于她的悉心照料,熊琱十分感激,只是他一向寡言少语,鲜少主动同她攀谈。

采蕙翻翻眼睛,她还以为这头熊一整天都不会和自己说上一句话咧。

“想得美,你以为出尘谷是那么容易进的吗?这里是谷主在最靠近出尘谷的地方建的一处庄园,平日里只有我们九小姐在此。”

她拿着一把鸡毛掸子,四处扫着灰,语气颇为得意地说道。

“出尘谷的九小姐为何不住在谷里?”

未料到,熊琱慢吞吞地问道,倒是一下子就戳到了问题的根源。

因为,九小姐是庶出。

上官家族嫡庶尊卑分得极为严格,即便是上官拓最爱的女人,也是妾,他们的孩子,也是妾的孩子。

据说九小姐的母亲,是谷内的一名采药女,地位十分卑贱,但却生得极美,她有一双能够令男人沉溺其中的深如清潭的双眸,上官拓一见便难以自拔。

而她生下女儿后,便因难产死去,红颜薄命。即便上官拓号称在世华佗,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只留下襁褓中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儿。

所以,上官拓很疼爱这个女儿,甚至特地辟出一块空地,为她修建闺阁。

“喝你的药,别多嘴,别让九小姐知道我把这些说给你听。不然的话……”

采蕙到底年纪小,忍不住将这些事情一股脑儿地倒给了熊琱,说完后才一再威胁他,不许说出去。

熊琱一愣,端起面前小桌几上的药碗,一口气灌掉,然后才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我不会说的。”

他明明并没有做出什么赌咒发誓般的承诺,但那种笃定的语气,令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九小姐又在喝酒了。”

采蕙转过身,将那扇窗推得更开一些,叹起气来。

熊琱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前方有一座凉亭,亭内的石桌旁似乎坐着个女人,她的上身伏在桌上,好像一点儿都不觉得冷似的,手边是一大坛酒。

在她旁边有一个小火炉,炉火正旺,上面温着一壶酒,从壶嘴儿里“呼哧呼哧”地正冒出一股股白汽儿,酒香四溢,就连这边好像都能嗅得到。

熊琱动了动鼻子,脱口赞道:“好香!”

采蕙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伸手将小窗猛地关拢,皱起眉来不悦道:“酒入愁肠愁更愁,再香的酒也不是好东西,这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他有些错愕,愣愣地回答不上来。

只不过,一个在冬季雪地里喝酒的女人,那窈窕的曲线,纤秾有致的背影,却深深地印刻在了熊琱的脑海里。

说是报恩也好,好奇也罢,熊琱很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九小姐。

九小姐这个女人的形象,竟然就这么驻扎在了他懵懂的心中,整日整夜挥之不去。

当晚,他居然梦见了她,梦里的女人有一张看不真切,却令人确信的极其美艳妩媚的容颜,她慢慢靠近自己,吹气如兰,在他的耳畔呢喃,声音宛转柔美。熊琱只觉得浑身陷入酥|软,百爪挠心,痒得难受,他挣扎了一下,腿|间好似有一股激流狂涌而泄,无法控制。

少年前所未有的冲动,陌生,却也刺激逼人。释放后的满足感和疲惫感,令熊琱沉沉睡去。

*****

第二天入夜,抱着自己满是血污的衣袍,还有偷偷藏起来的一条褥单,熊琱向后山的温泉走去。

醒来后他摸着湿漉漉的身|下,大为困窘,幸好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他便以想要清洗身体为名,向采蕙问清了此处的水源。

没想到的是,这里竟然有一处天然温泉,最适合在冬季泡澡,有助于疗伤。

熊琱顿觉自己何其幸运,他辨认了一下方位,隐约可以嗅到温泉水特有的硫磺味道,就在不远处,他连忙快步走去。

第七章 温泉交手

sat jun 28 10:46:35 cst 2014

前方隐隐传来水流的响动,氤氲的白气就在脚下涌动,熊琱抱着衣物,小心翼翼地走在被白雪和枯枝覆盖着的地面上。

这是靠近出尘谷后山的位置,平素鲜无人至。

周遭一片静谧,松柏森森,雾霭袅袅,越靠近便越觉得温暖,熊琱不禁感到周身一阵热意融融,再向前两步,果然,一片巨|大的温泉出现在眼前。

他面露喜色,飞快地除去衣物,只剩下一层白色贴身内|衣,然后缓缓迈了进去。这温泉极深,熊琱刚一入水,便发觉热水没到了自己的小|腹位置。

此处对他的伤处恢复效果极佳,他来不及感慨,立即憋了一口气,深深地将全身没|入水中。

一个呼吸的时间里,熊琱“哗”的一声从水中探出头来,忽然,他看见在不远处缓缓地荡出了一道微波,层层推叠,仿佛是被微风吹拂而过,带起的阵阵波澜。

“什么人?!”

他低吼一声,全身肌肉绷起,生起戒备之心,警惕地看着前方。

温泉水极为清澈透底,熊琱眯眼望去,在水下隐隐见到一抹绯红,正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飞快地游过来。

一尾鱼吗?!他瞪大双眼,刚要瞧个分明,那奇物猛地从水下翻腾而起,眨眼间便到了熊琱的面前。

“噗!”

一大口酒兜头落下,毫无准备的熊琱被淋了个正着,他立即抬起手,抹了把脸,这才看清眼前。

穿着红衣的女人,手上拎着一盏酒壶,正瞪着双眼看着自己。

她只露出了胸|脯以上的肌肤,盈白如雪,形状优美的两片锁骨上遍布着晶莹的水珠儿,下方隐约可见一片水红色肚|兜,包裹着两团丰满,随着一下下的呼吸,带动起周遭的水流。

熊琱立即嗅到一股属于女人的幽香,他的鼻端还残留着浓烈的酒味,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了古怪的诱|惑气息。

他几乎想也不想,呆呆地出声道:“九小姐!”

一定是她,那样妖娆的身段,如墨的长发,还有那只柔若无骨的白嫩小手……熊琱下意识地望过去,很快便感到阵阵口干舌燥。

大概是,温泉水太热了,他动了动喉头,只觉得浑身滚烫。

“谁准你来的!”

化名为上官岚的赵岚立即怒斥一声,连忙又将自己的赤|裸身体向水下缩了缩,白|皙的双颊不觉间沾染上了点点嫣|红。

熊琱本想说出采蕙来,但又怕她因为自己的行为受到牵连,一口咬定道:“我、我闲来无事,在后山瞎转,无意间发现的这里……”

亲眼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熊琱满心感激,只不过,他却没想过,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二人男女有别,此刻裸裎相对,着实尴尬。

“不许说出去!否则我杀了你!”

上官岚猛地伸手一击,带起无数水花,口中狠狠地威胁道。

若是被出尘谷的人知道,自己沐浴的时候被这头熊看个光光,岂不是太丢人。

“抱歉,多有冒犯,我不是有意的!我下水的时候,查看了一圈,并未看到还有其他人在。”

熊琱急急地向她解释着,说到激动处,他忽然站了起来。

“啊,你不要过来!”

眼见着面前的男人彻底暴露在自己面前,上官岚尖叫一声,想要捂脸,已经是来不及。

那赤|裸的腰部,腰线起伏,年轻的男体精壮健硕,黑色散开的长发,就贴在腰间背脊,一路蜿蜒往下。

这个身材高大的少年,有一副令人脸红心跳的好皮囊,只不过看起来有些不谙世事。

薄薄的白色布料被水浸湿,熊琱的双|腿之间那凸|起处正对着上官岚,她再也受不住这种侮辱,素手一扬,带起一股猎猎掌风,直向他心口位置袭去!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亲眼看到熊琱躲过了自己这蓄满真气的一掌,上官岚还是颇为吃惊。盈满水光的玲珑大眼瞪圆,她看着他浑身一震,在水中连退数步,四周顿时激起无数涟漪,水花四溅。

为他治伤的时候,采蕙就告诉了自己,这个少年藏有一个惊天秘密——他虽然功力薄弱,甚至连自己身边的四个宫女都比不上,但却拥有着修道者们人人艳羡的天赋:在他的体|内,有一颗神奇的嗜魂空冥石,它可以源源不断地吐纳出大量的精元。

不过,对于这个傻小子来说,真是暴殄天物。

因为他并不懂得炼化这枚嗜魂空冥石,更不要说利用这些精元来提升自己的实力,最多,只是身体强健,反应敏锐罢了。所以,这次受伤,若是寻常人早就被抓去了阎王殿,而他不过用了半月时间,已经能够下地行走。

“杀了他,我把石头取出来炼化,你再去找个人来。”

得知这一点之后,赵岚飞鸽传书逍遥子,对熊琱起了杀意。

不料,逍遥子态度激|烈地反对,直说他是目前最好的人选,而且自己并无能力在最短的时间里,再去找个人来。

赵岚沉思了片刻,只好先放弃嗜魂空冥石。毕竟,对她来说,九道山庄和亲王府才是目前最大的障碍,必须抓紧时间除掉。

“九小姐,熊某并非有意冒犯!”

熊琱气喘吁吁,不敢再靠近,只想着马上离开此处。

上官岚仍旧是瞪着他,许久之后,她“噗嗤”一声笑出来。

笑的时候,她用手掩着小嘴儿,饱满的前胸一阵剧烈地起伏,那湿透的绯色胸衣紧紧地包裹在雪白丰|盈上,也跟着轻微颤动。

熊琱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少年,乍一看这样的旖|旎春|色,当即面颊红透。他低下头假装咳嗽,拼命掩饰着心头的尴尬,然而身体的反应却愈发明显,他真恨不得能把整个人都藏到温泉水底。

“当日,我是在出尘谷山脚下见到的你。怎么,你也是来争着做上官谷主的关门弟子的吗?”

上官岚止住笑声,收敛起嬉闹的神色,正经地问道。

熊琱一怔,他努力地试图回想前尘旧事,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第八章 可操控的棋子

sun jun 29 14:28:28 cst 2014

看着他认真思索的表情,上官岚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不禁感到有趣。这头熊想得起来就有鬼了,连“熊琱”这名字都是自己随口起的,他现在就像是初生的婴儿,告诉他什么就是什么。

作为棋子,这样好操控的棋子是最好不过的了。

“我……我也不知。”

最后,他无奈地叹气,一副无能为力的神色。

“应该就是了,最近一个月来,自从上官谷主向江湖放了消息,说自己打算收徒,出尘谷便来了许多想要拜师的年轻人。不过,他们大多死在了山脚下,比如你。”

上官岚轻笑一声,随手折下温泉边的一株翠草,在唇边吹了吹,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是说要收徒吗?为什么又要杀人?”

熊琱感到不解,天生的正义感又令他产生了一丝愤怒,莫名地对这位上官谷主有几分厌恶。

“因为上官谷主这辈子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不会杀人的人,不配去救人。”

上官岚冷冷说道,眨眼间,换作了一副冷酷神情。

忽然,他意识到,九小姐虽然是上官谷主的女儿,却并不称呼他为父亲,而是也跟着大家一起叫他“上官谷主”,难道……

“我是卑贱的庶女,不配入族谱,也不被准许学医,所以我并不算是真正的上官家人。既然如此,又何必巴巴地喊人家为父亲,岂不是叫人笑话。”

像是看穿了熊琱的心思一样,上官岚微微眯眼,目露寒光,将手指间把玩的那株草猛地掐断。

“不过,你放心,既然我救了你,我们也算是有缘分。我会帮你的。”

她嘴角勾起,徐徐出声,语气温柔。

*****

推开门,熊琱意外地看见,采蕙竟然还在自己的房中。

见到他回来,正用手臂支在桌上打瞌睡的小丫头猛地跳起,冲过来,一脸紧张道:“你回来了!你、你没遇到什么人吧?”

见她一副心虚的神情,熊琱掸了掸衣服的皱褶,状似无恙地回答道:“什么?”

采蕙刚要开口,忽然看见他身后还站着个人,顿时面露菜色,她怏怏地低声答道:“我忘了,九小姐每月初九都会去泡温泉……”

上官岚一脸平静,摘下风帽,在桌边坐下,出声吩咐:“去泡壶茶来,我好渴。”

采蕙如蒙大赦,一溜烟跑了出去。

“你也坐,我要和你说一些出尘谷的事情,能记住多少,就是你的造化了。”

她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熊琱,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

他点点头,毕恭毕敬地在上官岚的面前坐下,神态表情里透着一丝拘谨,有几分手足无措的样子。

毕竟,这个女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在一盏茶的时间以前,自己却还无意间冒犯了人家,看到了人家的半裸胴|体。

不多时,采蕙送来一壶茶,轻手轻脚地为两人斟满茶杯。

“上官拓是出尘谷的第十五任谷主,出尘谷已有近两百年的历史。这里地势险恶,易守难攻,奇花异草众多,既有天然屏障,又有人工布阵,所以鲜少有外人能够进|入,这也是为什么擅闯者必死的原因。这次江湖中人得到消息,都想做出尘谷谷主的关门弟子,前来碰碰运气,不过十有八|九都已经丧命。”

上官岚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浮沫,幽幽开口道。

熊琱略显局促,满眼感激道:“多谢九小姐的救命之恩,熊某无以为报,这条命便是你的……”

他自然是真情实意,毫不做假,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并无二致。只不过上官岚的眉眼微微一动,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你错了,命是自己的,给不得任何人。我若想要谁的命,必然也是自己亲自去取。况且,我救你,也不是全无目的,毕竟,我可并不是什么善良的女人。”

说到最后一句,她已经好似在自嘲一般,嘴角上翘,染了丝丝笑意。

熊琱有些呆愣地看着对面的上官岚,他的心头浮现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那就是,她笑起来真好看,他希望总能够看到笑着的她。

“上官拓有八个儿子,都是他的正室所出。那女人心狠手辣,他的几个小妾每次怀孕,都必然会中途小产。对此,上官拓并非一无所知,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这次他要收纳关门弟子,据说,他的几个儿子,各自手中都握有推荐的人选。”

上官岚微笑着转动着手中的茶杯,缓缓补充道:“我希望你能打败那些人,成为上官拓的关门弟子。”

即便熊琱再愚钝,他也明白了她说的这番话中的意思。

如今的出尘谷,表面上看起来一片和睦,实则不然。上官拓的几个儿子野心勃勃,都有心想要拉拢他的徒弟,建立自己的势力,只为静待时机。

“你想做上官家的继承人?”

熊琱大胆地问道,手中的茶水,未等喝掉,已然微凉。

“不,不是。我想让上官一氏,彻底消失。”

上官岚嘴角的笑意加深,双目盈盈地看着熊琱,一字一句道:“你也可以去把我的目的告诉上官拓,说不定,他为了感激你,直接收你为徒。”

他也笑了笑,摇摇头不置可否。

末了,熊琱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桌上,站起身来,看向窗外。

冬日的夜晚,连月光似乎都带了一丝清冷。

她不解,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目光不由得顺着他的视线也看过去,却发现他不过是在看月亮。

“你若仔细看,月亮的周围有几颗不起眼的星星。我愿意做你身边那颗虽不那么明亮,但却一直都在的星星。”熊琱微微笑,语气笃定而诚恳。

他是一个老实人,认定了谁,自然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第九章 进入出尘谷

mon jul 07 23:10:29 cst 2014

腊月十五那日一早,面罩薄纱的上官岚穿戴一新,带着熊琱前往出尘谷。

她让采蕙守在别苑,只和熊琱两人出发,一路上轻车简从。两人一人乘坐一顶四人小轿,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走进神秘的出尘谷中。

落轿后,上官岚给了八名轿夫不菲的打赏,然后走了出来。

熊琱一撩轿帘,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听见声响,他也连忙稳住心神,跟着迈出轿子。

虽是隆冬,可谷内却四季如春,似乎被一阵霭霭的白雾尽数笼罩着。随处可见奇花异草,芳香扑鼻,就连呼吸之间,似乎都能够令人精神百倍,元气大增。

“小心。你脚下的一根草,或者一块石头,都有可能是杀人的利器。”

见熊琱一副心驰神往,跃跃欲试的模样,上官岚轻声提点。然后,她俯首沉思了片刻,这才提起脚尖,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回头道:“记着我的步子,跟着我走,一步也不要差。”

虽然不明白上官岚为何如此谨慎,但熊琱向来少言寡语,自然更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追问不休。

等到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一整片花圃之后,上官岚才松了一口气,她微笑着转过身,眯起眼来,看向来时的路。

“一百年前,当时的上官谷主救治了一个病人,对方精通奇门遁甲术,为了表示感激,他亲自将出尘谷的布局陈设重新调整。从那之后,擅闯出尘谷的外人,最后都成了这谷内花草的肥料。”

她将个中缘由解释给熊琱,似乎感觉到他不大相信,于是她随手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摊在掌心中,向前猛地一掷。

银锭落地,竟然眨眼间消失不见,像是钻进了土壤里一般。

“它并没有消失,只不过是在另一侧的花田里,你看到的并不是真的。”

上官岚轻声解答着疑惑,抬起手来,指了指旁边。

熊琱大惊失色,这才体会到这片花地的恐怖之处,不由得脱口呼道:“好险!原来这里处处都是幻境,一旦走错,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

他一身冷汗,连忙感激地看向上官岚。

她早已经收回了手,收拢在袖中,遮着面纱的脸上看不出特别的表情,只淡淡道:“走吧,时辰不早了。”

当二人正式踏入出尘谷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稀薄的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透露出来,照得出尘谷的议事厅的琉璃屋檐一片光亮,初融的雪水滴滴答答地落下。

上官岚的出现既令人感到意料之外,又令人觉得意料之中,然而,上官拓没有发话之前,在场的众人只是流露出迥异的表情,却并无人敢率先开口。

“见过上官谷主。”

她盈盈拜倒,行了大礼,态度并不过分谦卑,但也没有任何的敷衍之意。

跟在上官岚身后的熊琱也立即行礼,低垂着头,向上官拓问过好。

“好好,都起来吧,起来。”

上官拓的声音有些颤抖,伸手虚扶了一把,口中连声说道。

两人起身,退到一边,站在末了的位置。

“父亲,您这是何意?为何让不相干的人来此?”

首先发难的是上官家的三少爷上官卿,他自然认出了上官岚的身份。虽然多年未见,又看不清脸,可这标志性的一身红妆,还是令他一眼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不过是贱妾的孩子,竟然也能被人称作是“红芍女医”?!他在心头暗暗不屑,表情已经显露在了脸上。

“老三,你闭嘴!她毕竟是你的妹妹!”

上官拓大怒,已经落座的他,狠狠地拍了一下座椅扶手,满座皆惊。

见父亲罕见地在人前动怒,上官卿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其他人更是面面相觑,却不敢多言。

但三少爷的性格一向有几分跋扈,顿了顿,他不禁忍不住上前两步,抬手一指上官岚,口中恨恨地说道:“父亲,今日在此,是为了您选拔关门弟子一事。此事事关重大,江湖各门各派无不翘首关注。她一介女流,又是贱婢所生,根本不配和我们几个兄弟站在一起,何故要让别人看了笑话去……”

上官拓瞪着他,脸色铁青,刚要开口训斥,不料,站在末尾的上官岚忽然发话。

“三少爷不必生气,我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在出尘谷山脚下救了个人,又听说他是为了拜师而来,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将他送了过来,并不会占用所谓的推举名额。”

一片寂静中,上官岚淡淡开口,声音清脆宛转,娇媚中不失温柔,听起来令人如沐春风。

相比之下,上官卿的语气则有几分恼羞成怒的味道。

“老三,你且退后。父亲早就说过,不管用什么方法,能在今日站在这里的人,都有资格参加最后的试炼,你又何必枉做小人,哼。”

发话的是站在最前面的上官家长子上官诚,他素来一开口便是几分阴阳怪气,只不过作为上官家的长房长孙,自然没有人敢对他说什么。

上官拓深深地看了上官诚一眼,终于没再说什么。

他私心里是想要维护上官岚,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总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

上官诚说的不错,上官拓确实是说过这样的话,江湖中人,无论是光明磊落还是偷鸡摸狗,但凡能够站在出尘谷议事厅的人,都可以参加最后一轮的选拔,有机会成为他的关门弟子。

“好了,都少说一句。时辰不早了,试炼开始吧。”

上官拓挥挥手,一锤定音。不过,他的话也间接地肯定了,熊琱可以参与关门弟子的选拔。

只不过,现在在议事厅的人,除了上官岚,根本不会有人多看一眼这个看似木讷,又少言寡语的高大少年。

随着上官拓的发话,立即走出来一个瘦瘦高高的中年人,蓄着山羊胡,一双眼透着精明。

这是出尘谷的总管赵之谦,他颇受上官拓的信任,多年来一直是他的心腹手下。

他清清嗓子,高声说道:“各位少侠,接下来便是我们出尘谷对各位的测验,第一轮一共有三个环节,每个环节的第一名胜出后,三个人再进行第二轮的……”

不等说完,从人群靠后的角落里,忽然传出一道低沉的男声。

“打扰一下。倘若,三个环节的第一名都是在下,那上官谷主岂不是只能选择我来做关门弟子了?”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大家都没有想到,竟会有如此狂傲的人!

第十章 敢挑衅?打!

tue jul 08 23:57:18 cst 2014

就连上官拓也不禁皱了下眉头,循声望去。

说话的人站在一身红裙的上官岚身边,俊朗的面容上,嘴角微微含着笑,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好一个目中无人的小子,呵,一会儿就让你吃吃苦头!

上官卿在心头冷笑一声,转过脸来,正对上上官诚若有所思的神情。他一滞,很快想到,今天的试炼内容,恰恰是由上官诚辅佐赵之谦来准备的。

想到此,上官卿的笑意愈发加深,上官诚素来心胸狭窄,听闻这一次他亲自举荐了一个世家公子,而这个不识时务的臭小子居然敢当众口出狂言,稍后必然有他的好看。

“如果都是同一个人,那么老夫自然不会食言,一定会收他为徒。”

虽然心有不悦,但上官拓还是笃定地高声回答道。

沉默不语的上官岚终于几不可见地露出了一丝笑容,她等的就是这样一句话,以免出尘谷翻脸不认账。

人群中爆发出窃窃私语,无数道视线,齐刷刷地聚焦在了熊琱身上。

一开始,众人觉得他并不起眼儿,甚至在他和上官岚一起进门后,鲜少有人正眼瞧他。

结果,他狂妄的语气惹来了大家的关注,在场的人这才惊觉,这名少年竟然有一副丝毫不输世家公子哥儿的好皮囊。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此言不假。

这次准备进出尘谷,提前三天,上官岚便叫来了一个手艺不错的老裁缝,为熊琱赶制了一身新装。她还让采蕙将从宫中带出的极地雪貂的数块完整的毛皮裁制成一件裘衣,宽长曳地,衬得他更加修长。

受伤后的熊琱似乎面容清减了几分,也少了一丝肃杀之气,但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依旧夺人心魄,如两点寒星,很有些凌云之气。

如此一来,原本满含不屑的人群又不禁不约而同地在心头犯起了嘀咕,不知这少年究竟是何种来头,好大的口气!

他既然和出尘谷的九小姐站在一起,想必,也不会是山野村夫。这么一想,大家轻鄙的目光顿时又有所收敛,甚至有几个一向做事八面玲珑的人,在同熊琱视线相碰时,还会主动地微笑颔首,彼此也算是打过了招呼。

对于这些,熊琱根本不在乎,他不卑不亢地回应着,却不会再进一步示好。

他唯一重视的,就是达成上官岚的目的,自己一定要成为上官拓的关门弟子。

虽然,熊琱并不知道,成了出尘谷的弟子,到底有什么好处,什么意义。

他也不想知道。

“第一个环节,是斩杀赤霄水雕。每人限时六个时辰,各位马上拿到的就是出尘谷后山春晖溪一带的地图。现在,就请各位少侠在这生死文书上签字画押。”

赵子谦捋了捋胡须,高声说道。

很快,出尘谷的一众奴役走出来,每人手上都捧着一卷卷轴,依次分发到参与试炼的人的手上。

熊琱接过,上前一步,在文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他刚一回头,却见到上官岚也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手中竟也同样握着卷轴。她在他身边站定,执起他刚握的那支毛笔,刷刷几笔,字迹娟秀。

“九小姐,你……”

熊琱大惊失色,他原本以为,她只是陪同自己入谷,却不料……

“怎么,你怕了?你功底尚浅,重伤又未痊愈,我时刻在你身边,必定可保你无忧。”

她红唇微动,声音极低,却清楚地传到了熊琱的耳中,他完全能够听清上官岚所说的每一个字。

“我不怕,我只怕拖累你,做你的累赘。”

他微微羞赧,语气里有一丝自卑。

傻小子,你体|内的那块嗜魂空冥石,就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大吃一惊了。今天和你一起试炼的十几个人,就算是逐个前来攻击你,你也死不掉,因为你的精元是源源不断的。只要你善加利用,那功效简直可怕,堪比百年难遇的武林魔头。

只不过,这些话,上官岚自然不会告诉他。

“抓紧时间,赤霄水雕是一种极其狡猾的妖禽,但它的内胆却是制作丹药的最佳来源。不要小瞧它,这些水雕甚至已经可以幻形为人,想要斩获并不容易。”

两人并肩,和其他人一起走出议事厅,准备前往春晖溪,一边走,上官岚一边轻声向熊琱讲述着。

“上官岚!”

忽然,背后传来一道阴鸷的男声,迫使上官岚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

竟然是大少爷上官诚,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也一脸敌视地看着她身边的熊琱。而在他们的不远处,三少爷上官卿也正在一脸凝重,低低同身边的一个俏|丽少女叮嘱着什么。

“贱婢果然是贱婢,竟然想用这种方式来偷学上官家的医术吗?”

上官诚斥骂了一句,一脸怒容,狭长的厉眸死死瞪着上官岚,那目光好像能够穿透她罩面的薄纱一般。

面对着上官诚的咄咄逼人,上官岚其实并不甚在意。

这个世界总有一些人,以为自己生来尊贵,恨不得时时刻刻将看起来不如自己的人踩在脚下,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殊不知,眼见不一定为实,看起来落魄的未必就是真落魄,看起来得意的也未必能一直得意下去。

“上官诚,像你这种人,可务必要一直保持着你的高人一等。否则,依照你的心性,若有一日跌下来,恐怕痛也要比一般人更痛一些。不过,那也是你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上官岚一言不发,只是保持着淡淡微笑,暗暗地在心头如是想着。

见她不开口,上官诚以为她是心虚,于是态度愈发的强硬起来,说的话也更为难听。

“别以为长了一张能吸引男人的脸就可以在出尘谷恣意妄为,父亲年纪大了,容易被你蒙骗,你就可以趁机回来霸占家业,败坏门楣,就像你那个狐狸精母亲一样!”

上官诚恶狠狠地咒骂道,连带着,他身边站着的少年,看向上官岚的眼神也带了几分鄙薄。

第十一章 杀鸡给猴看

thu jul 10 23:35:01 cst 2014

虽然不在乎,但是听见这样的辱骂,上官岚平静的面容上,终于还是出现了一丝裂缝。

“大少爷,你见过我的脸吗?既然没见过,又凭什么说我是靠着一张脸来霸占家业?你错了,我会告诉你,如果我霸占了上官家的家业,靠的不是脸,是这里。”

说罢,她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的头。

“噗嗤!”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轻笑,接着,走过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正是刚刚和上官卿讲话的那一个。

“这位姐姐说起话来好生有趣!我叫苏栩落,栩栩如生的栩,落落大方的落。姐姐要是不介意,稍后我们就一起前往春晖溪,一路上说说话,解解闷,相互做个伴儿如何?”

少女一边笑着一边说道,歪着头,等着上官岚的回答,看起来十分调皮可爱。

上官岚看似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立刻认定,这少女的身份绝对不一般——她手腕上系着两只银铃,看似普通,不过是装饰,然而上面绘制的特殊纹路还是泄露了她的真实身份。

泰岚大陆,燮国,清川郡苏家,著名的武学大家之一,整个家族的大宅依照地势走向,就建在清川山脉之上,处于南北之间的划分线上。

没想到,出尘谷竟然吸引到了苏家的后人。

从银铃上的图案来看,这个苏栩落应该是苏家的嫡女,不知何故,她居然会打算来拜上官拓为师。

“苏小姐说笑了,清川苏家的后人,我这种人怕是高攀不起。”

说话间,上官岚微微颔首,算是同她见过了礼。

怪不得刚刚上官卿谆谆教导了她许久,他这一次亲自举荐苏栩落,想必也从苏家那里捞了不少好处。

“什么高攀不高攀的,姐姐不嫌我聒噪就好。时辰不早,我们走吧?”

相比于上官岚的疏远冷淡,这个苏栩落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仍旧热情地上前,甚至试图去触碰她。

上官岚不着痕迹地向旁边一躲,但并没有出声呵斥。

“呵,真是无礼的女人!”

上官诚再一次出声,说的自然还是上官岚,见她抬起眼来看向自己,他忽然一阵心虚,后面的话也忘了继续说出口。

正说着,忽然,一阵凶猛的咆哮声从上官诚的身后响起,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头浑身银白的千机寒獒。

这头恶兽,正是上官诚的灵宠,此刻,它正拖着两道涎水,眈眈地盯着上官岚。

一直沉默着的熊琱,上前一步,挡在了上官岚身前。

他不喜欢和人逞一时口舌,何况又是别人的家务事,所以,之前上官诚说话的时候,他依旧保持着沉默。但此刻,这头畜生的出现,终于令熊琱感受到了一丝危险。

上官岚伸出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低声道:“我没事,你闪开。”

说罢,她猛地推开熊琱,然后足尖一点,整具身体轻盈如燕,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

“嘭!”

她的一只脚,快而狠地踢中了那千机寒獒的眉心正中!

“嗷!”

千机寒獒一声惨叫,翻滚在地,地面上很快溅出了一道道血痕。只见它的额头上,一个红枣大的洞,正在疯狂地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

就连近在咫尺的上官诚本人都没有看清,上官岚这一脚,到底是什么时候踢出去的,又是怎么踢出去的。

獒一向凶残,又何况是已经幻化成灵宠级别的獒,这头千机寒獒,是上官诚十八岁那年,亲自前往漠北极地捕获到的猎物。此后,他一直悉心照料,用心培养,将其作为自己最钟爱的宠物,整个出尘谷上下皆知,大少爷爱獒胜于爱美人。

“你这个小娼|妇!敢杀我的獒!你……”

上官诚怒极攻心,说话间,整个人就要扑过来。

“你想说,打狗也要看主人是吗?不过,还有一句话叫,杀鸡儆猴。我这次敢动你的宠物,下次就敢动你的人,再下次,说不定就是你本人。你还要试试吗?”

上官岚一边说着,一边云淡风轻地整理着面纱。刚才在她跃起的那一刹那,真气涌动,带起一阵风,将她罩脸的面纱吹拂起来,而她并不想被人看见自己的容颜。

她曾自负于拥有无人可比的美貌,每每揽镜,心头难免总是沾沾自喜。

而身后的母亲则是大口大口喝着西北进贡的烈酒,眯眼瞧着她。

半晌,云贵妃幽幽叹息道,美貌是世上最靠不住的东西,比男人还要靠不住,你还有什么可高兴的呢。

我要美貌,也要男人,我靠得住自己就行了。

赵岚“嗤”的一笑,并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那时的她,只有十岁,分明还是个孩子。

上官诚被她问得愣在原地,一张脸上的颜色多变。

他知道,在这里,自己不能动手,父亲绝对不会准许他杀了她。

想到这里,上官诚狠狠一拂袖,转身要去救治他心爱的獒。

临走前,他用密音入耳叮嘱着身边的少年,一再吩咐道:“宋少爷,稍后只要你一找到机会,一定要杀了这两个人!”

少年脸色微变,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在他的心头,还是有一丝抗拒:他是宁国骠骑大将军宋思危的独子,做人做事一向堂堂正正,从不屑参与到政治的朋党之中,更不会关心这种家族内斗。

一句话就是,杀鸡焉用牛刀。

这一次,宋规臻被送到燮国来的目的,除了拜师学医之外,还有更重要的,那就是了解燮国的民生,顺藤摸瓜,弄清楚这个国家目前最为真实的实力。

也就是,传说中的细作。

虽然近年来,皇室的联姻使得两国获得了暂时的和睦,但连三岁小儿都知道,这一场战争早晚都要爆发,根本无法彻底避免。

“呵,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么凶残的畜生,就该教训一顿。哎呀,别人早就出发了呢,姐姐,我们也走吧,听说那赤霄水雕可不好抓呢。”

苏栩落用手掩着樱|桃小口,咯咯笑出声,淡淡地看了一眼上官诚的背影,然后亲亲热热地挽住了上官岚,主动说道。

这一次,上官岚没有闪避开。

第十二章 细作的身份

fri jul 11 23:51:19 cst 2014

熊琱跟在两人身后,看了一眼同样迈步上前的宋规臻,发觉对方同样也在打量着自己。

一刹那,两个人似乎都在心头默默地掂量着彼此的实力。

不过,很快,宋规臻就卸下了警惕:眼前这个少年,只不过空有蛮力,不足为惧。

“在下熊琱,多多指教。”

熊琱双手抱拳,算是见过礼。

宋规臻也还了礼,惜字如金,轻声道:“宋规臻。”

听清他的声音,熊琱似乎一愣,下意识地犹豫道:“你是……宁国人?”

面对熊琱忽然而来的疑问,就连一直面无表情,满眼倨傲的宋规臻也不禁微微动容,再次打量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惊讶,也多了一丝警备。

他没想到,自己骗过了那么多人,竟然栽在一个看起来沉默木讷的少年身上。

这个叫熊琱的少年,看起来,也只比自己年长两、三岁而已吧,宋规臻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既然他方才能够口出狂言,那么,说不定在他的身上也曾有过什么奇遇,自己还是不应该完全放松警惕才对。

“不错,我的母亲是宁国人。”

宋规臻轻轻点了点头,又反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熊琱一怔,是啊,自己刚刚为何那么笃定……

他想了片刻,才喃喃道:“臻,你说‘臻’的时候,有一点点像是‘争’。”

宋规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如此细微之处,居然都被他发现了。

“先走一步。”

他不欲同熊琱赘言,拱了拱手,朝着春晖溪的方向快步离开。

熊琱站在原地,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他忽然产生了一丝困惑,而这个问题却是连智者都无法回答的: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

*****

等熊琱赶上上官岚和苏栩落的时候,她们两人看上去感情好得已经俨然姐妹了。

他有些不解,不明白女人之间为何可以上一刻还冷眼相待,下一刻就能做到亲亲热热。

或许,这便是女人们的过人之处,她们的友谊产生得快,消失得也快,甚至可以毫无缘由,毫无道理。

“姐姐,我听说,幼年的赤霄水雕是要吃小孩儿的脑子的,真的这么恐怖吗?”

苏栩落眨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上官岚轻轻点头,敛眉正色回答道:“这不是传闻,是真的。出尘谷能管得了人的进出,却管不了这群畜生。赤霄水雕繁殖得很慢,每年大概只有四到五只幼鸟出生,活下来的只有一两只。但它们生性凶猛,最喜欢吸食人的脑髓,特别是三岁以内的孩童。”

听她说完,苏栩落的一张俏颜已经变得惨白,就连一直镇定自若的熊琱也微微变了脸色,感受到了这次任务的危险。

“不过,它也有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它的腹部极其柔|软,只要刺穿那里,它就活不了。所以,想要捕杀赤霄水雕,就一定要在它化作人形之前下手,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上官岚说完这些,伸手一指不远处,声色平静道:“这就是春晖溪,小心,从此刻起,我们已经一脚踏进死亡战场了。”

她的警告,立即将苏栩落和熊琱的思绪,从赤霄水雕的身上,再度拉回现实中。

然而,眼前的春晖溪却美得令人窒息。

它虽然叫做溪,看上去,却更像是一座天然湖泊,犹如一块瑰丽的玉镜,沉静美丽,呈现在众人面前。

出尘谷内的白茫茫的雾气,飘荡浮沉,笼罩着整个春晖溪。

三人向前走近,只见溪中银波烁烁,波纹荡漾,水面碧蓝平静,倒映着四周的山峦,层层叠叠。

“好美呀!”

苏栩落忍不住出声低呼,发自内心地赞叹着。

熊琱的眼中也流露出惊喜之色,不自觉地扭过头,他偷眼看着身边的上官岚。

只见薄薄的面纱之下,依旧是一张平静的却极美的容颜,若仔细看,她的眼中似乎还有一丝隐忧。

她,应该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吧。想到这里,熊琱的心头竟然流淌过一股暖流,整个人精神一振,他知道自己是个不足一提的小人物,可是为了九小姐,他愿意奋起直追。

“啾……嘎!”

忽然,远处一阵凄厉声响打破了溪边的宁静,就像是一道闪电滑过穹幕,撕|裂静谧的夜空一般。

“看来,有人已经比我们更早一步遇上目标了!”

上官岚微微眯起眼睛,判断了一下方向。

话音刚落,苏栩落已经抽出了背上的凤翎剑,紧紧地握在手中。

她的动作很快,身边的熊琱只听见一阵叮铃悦耳的轻响,跟着眼前白光闪过,他再一看去,面前的少女已经手握利刃,面色肃穆。

不愧是苏家的传人,他在心头自愧不如。

“苏小姐,先不要打草惊蛇。我们静观其变。”

见苏栩落如此紧张,上官岚微微一笑,说罢,她看向熊琱,柔声道:“我渴了,你去帮我找点儿水来吧。”

听见上官岚的吩咐,熊琱二话不说,立即转身,大步流星地去给她找饮水源。

见他走远,一旁的苏栩落才露出甜甜的笑容,语气依旧是亲昵可爱的,朝上官岚开口道:“姐姐,现在没有别人在了,你有什么要同妹妹说的,不妨直讲吧。”

显然,她看出来,上官岚说要喝水,不过是为了支走熊琱,方便和自己讲话。

上官岚笑了笑,微微颔首,轻声开口道:“苏小姐年纪轻轻便如此通透,真让我自愧不如。”

苏栩落笑意不减,似乎在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苏小姐是聪明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也不掩饰太多,徒增笑柄。”

上官岚上前一步,凑近她,红唇微启,字字句句,清清楚楚地说道:“请放弃成为上官拓的关门弟子。或许,你也可以把这次选拔试炼当成一个小游戏,毕竟,这里要比刻板守旧的苏家大宅好玩多了。”

她的话,令苏栩落嘴角的浅笑,一丝丝地消失殆尽。

第十三章 以血吸引

sun jul 13 23:54:56 cst 2014

还没有人敢这样和她这个苏家大小姐这么说过话,这么直白,又不客气。

不过,苏栩落并没有立即动怒,甚至,她觉得上官岚刚刚所说的话,还十分的有趣。

“哦?可是,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知道,你是庶出的女儿,按照上官家的家规,你是不能够学医的,更没有办法继承上官谷主的衣钵。但如果这次试炼胜出的是你,那其他人也无话可说。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要替他人做嫁衣呢,自己拔得头筹岂不是更好?”

她轻咬着嘴唇,满眼的不解,说这些话的时候,苏栩落仍是一脸的天真无邪神情。只是握着剑的那只手,骨节泛白,足可见用了多大的力气。

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个小姑娘,确实很有些本事,上官岚心中暗道。

“你很聪明,连上官诚都以为,我是为了自己。所以说,他只是个蠢货罢了。我帮助熊琱自然有我的原因,这个你不需要知道。我和你说了这么多,是因为我觉得你很聪明,死了很可惜。如果你不清楚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我可以帮你,放心,不会很痛苦。”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尖儿轻轻地在苏栩落的小脸儿附近流连。

苏栩落脸色一变,本能地要抽出剑来。

“最好不要,即便现在是你父亲站在我面前,他也接不下我三招。不信的话,就试试。”

远远地,看着熊琱已经朝这边走了回来,上官岚加重了语气。

苏栩落大为吃惊,她一向是苏家同辈人中的佼佼者。未料到,这女人竟如此狂妄,她被激得有些恼怒,刚要动,上官岚已经快了一步,在她的耳畔轻声道:“你连‘白虹贯日’这一招都尚未练得出来,还是省省吧。”

说完,她松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一脸震惊的苏栩落。

“九小姐,水来了,我喝过了,很甘甜。”

说话间,熊琱已经走了过来,手里握着一个牛皮水袋,里面接满了甘冽的溪水。

上官岚随手接过,轻声道谢。

熊琱徐徐展开手中的地图卷轴,根据周围的景物辨别着方向,他一边看着,一边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走。

远处,一声声凄怆的雕鸣此起彼伏,有些瘆人。

接近晌午,发白的强烈阳光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上官岚喝了口水,站在原地,仰起头看着天色,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苏栩落一反之前的活泼,此刻也一言不发,看不出来她此刻到底有何想法。

片刻后,上官岚将水袋扔给熊琱,然后,她从袖子里拿出一截小手指长的精致匕首,向不远处的草丛一甩。

茂密的足有半人高的草丛中,立即响起轻微的叫声,唧唧吱吱,跟着,一团白色翻滚出来。

原来,刚刚被那枚精巧绝伦的小匕首射中的,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

熊琱大步上前,提着兔子的两只耳朵,将它捡了回来。

“割断它的喉咙,再把血挤到溪中。”

上官岚轻声吩咐着,说完,她以手遮眼,看了看天色。要不了多久,就是赤霄水雕每日固定出来觅食的时辰,它们性喜血腥,只要闻到味道,一定会循着找过来。

熊琱依言照做,把一整只兔子的血,全都挤到了溪水中。

原本澄澈的溪水,立即多了一条条血丝,空气中也多了一抹浓重的血腥味道。

“姐姐,这出尘谷里,一共有多少只赤霄水雕,你可知道?”

沉默良久的苏栩落靠近上官岚,敛眉垂目地轻声问道,不知为何,她盯着面前渐渐染红的溪水,一颗心忽然悬了起来。

“至少有二十只的成年雕。不过你放心,它们不会一起出现,差不多,会来七八只左右。”

上官岚不动声色,已经开始暗暗地在手掌心内蓄满真气,她身上的绯色裙袍,已经飘起一角,犹如一面鲜明的旌旗,猎猎作响。

熊琱将兔子的尸体扔到一边,在溪边洗净了手上的血渍,站起身来,眼神复杂地望着天际。

他们都在等待。

也唯有等待。

其他的参加试炼的人,为了抢先一步,猎杀到赤霄水雕,甚至不惜孤身犯险,向春晖溪深处的密|林走去,以为这样就能拔得头筹。

但他们错了,这样一来,没有开阔地面和水面作为攻击的依托,普通人类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更不要说,其中一些成年水雕已经能够幻化成人形,甚至具有人类的思考能力。

“来了!”

熊琱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他的眼力极佳,十分过人。

苏栩落还没有看到,而上官岚也和熊琱差不多在同一时间看到了天边的那几个小黑点。

黑点的速度极快,几乎是两个呼吸之间,就已经到了不远处。

“嘎!啾!嘎!”

赤霄水雕的叫声透着一股沙哑哀戚的味道,带有猛禽特有的尖锐,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小心!”

上官岚脸色遽变,猛地冲上前,一把将站在距离溪水边最近的熊琱拉了回来。

“突突!”

像是一阵飓风扫过,一扇黑色的羽翼铺天盖地擦着熊琱的眼前飞了过去!

一般的鸟禽,翅膀扇动,最多只能带起一股气流。

但赤霄水雕挥舞翅膀的时候,简直能够掀起滔天巨浪,当它们的羽翼完全舒展开来,几乎能够遮天蔽日!

“快退后!”

也看出一丝门道的苏栩落连连后退,同时握紧手中凤翎剑,一脸凝重地盯着天空,准备击杀猛刺这些随时都可能俯冲下来的水雕。

“它们很聪明,先逐个攻击,等到发现敌人受伤或者难以支撑之后,就会一哄而上,马上瓜分胜利果实!”

苏栩落大喊一声,提醒着熊琱和上官岚。

刚刚逃过一难的熊琱惊魂未定,一低头,正瞥见上官岚的袖子上,已经多了一条半尺多长的大口子。

透过破碎的布料,隐隐可见一道血痕。

她的皮肤本就白|皙,因此那伤口看起来就格外的触目惊心。

第十四章 无穷无尽的真气

mon jul 14 08:00:00 cst 2014

“你受伤了!”

熊琱的心顿时揪起来,那种感觉令他感到无比痛苦,看见上官岚被水雕击伤,他简直后悔不已,为何刚刚没有将她拦在身后,反而让她为自己挨了这么一下。

“告诉我怎么做,才能杀死这群畜生!”

他握紧了拳头,低声问道。

如果说,在此之前,对于通过出尘谷的试炼,他还有那么一丝的犹豫,那么现在,亲眼看见上官岚受伤,熊琱心头的怒火和战意,已经彻底被激发了起来。

因为疼痛,上官岚轻轻抽着气,听见熊琱的问话,她急急调整着紊乱的呼吸,然后抬起另一只未受伤的手,指向了面前的春晖溪。

熊琱有些不解,顺着上官岚的手看过去,急急追问道:“溪水?”

他只知道,用血腥味道把赤霄水雕吸引过来,但却不明白,现在真的已经吸引过来,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上官岚强忍着手臂伤口的疼痛,回头唤过苏栩落。

“熊琱,你催动体|内的精元,化为源源不断的真气,一点点循序渐进地注入溪水中。这样一来,血腥味道就会变得更加浓郁,这个时辰的赤霄水雕刚好饿了一整天,它们会忍不住喝水。溪水越来越热,在它们的胃里会不同翻搅,令它们的飞行速度大幅下降。苏小姐,这个时候就要看你的了,相信你的凤翎剑此刻也已经准备好了。”

熊琱和苏栩落二人听得清楚明白,顿时明白了上官岚的计策。

“可是,要把这一整片春晖溪的水加热,这要用多少真气才行?熊少侠他……”

苏栩落一脸为难地看向熊琱,这个沉默的少年也不过比自己年长两三、岁的样子,看起来又是一副废柴模样,似乎只能跟在上官岚身后,他真的会有如此大的能耐嘛?!

“九小姐,我……我可以吗?”

就连熊琱自己也感到一丝难以置信,有些怯懦地问道。

“你可以,如果连你都不可以,我们所有的人都要在这里等死了。”

上官岚冲他浅浅一笑,她抬头看看天空,立即又收敛了笑意。至少有七八只赤霄水雕正从远处赶来,这一片是它们平时的觅食地,现在被外人擅自闯入,这些畜生马上展示出了凶残的本性,结伴而来。

“你先跟我退后,熊琱,快,坐下来催动真气!”

事不宜迟,上官岚当机立断地拉起苏栩落,和她走到身后的灌木丛中藏身。

熊琱走到溪边,盘腿打坐,闭目冥神。

须臾,他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下,正对着溪水。

水面平静无波,但很快,表面出现了一丝一丝的波纹,波纹越聚越多,很快,从小波纹汇聚成更大的波浪,范围也从溪边的一片,逐渐蔓延开去,向一整片溪水扩大。

“天啊,熊少侠真的是在用真气给这春晖溪加热!就像是用一尊大鼎在烧沸水一样!”

苏栩落惊讶地用手捂着嘴,小声惊叹着。

上官岚也聚精会神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等到溪水渐渐开始沸腾的时候,她伸出纤纤素手,指尖一弹,一枚纯白的丹丸飞出一道弧线,落入溪水之中。

顿时,空气中,原本那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道变得无比的浓重,甚至有些呛人。

“是血莲丹!这味道一定会把这些畜生全都引下来的!”

苏栩落一脸欣喜,仰起头看向天际。

就在此时,从远处传来一声辽远的长嘶,正在不远处盘旋的四只赤霄水雕立即扑扇着翅膀,尖声和着。一时间,整个春晖溪附近,犹如杀戮战场。

“这说明,已经有试炼者死了,刚才那声音,就是它们胜利的暗号。这么一来,剩下的水雕受到鼓舞,就会变得更加凶猛。”

上官岚握紧双手,满眼肃穆。没想到这些赤霄水雕比她想象得还要恐怖,能参与试炼的均是江湖各大显赫世家的优秀后人,功力并不弱。

与此同时,在熊琱的真气催动下,溪水变得血红,气泡滚滚。

浓烈的血腥味道,就是赤霄水雕的心头最爱,尤其对于饥饿的它们来说。

头顶的赤霄水雕似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诱|惑,其中几只开始试探着降落,长而尖利的喙开始啄着溪水中的鱼虾,而另外几只依旧戒备地在半空中盘旋。

熊琱闭目打坐,丝毫不受影响似的,一动不动。

只要上官岚不让他停下,他就不会动。

表面上,一张俊脸毫无表情,然而,熊琱的心头却是陷入了狂喜之中:自己竟然有如此充沛的真气,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样!

他像是不相信,非要印证自己的猜测一样,愈发释放出大量纯粹的真气,面前的溪水开始发出“咕嘟嘟”的响声。

眼前的景象,如果是出尘谷以外的人看到,一定会惊讶地合不上嘴——

只见平日里幽静瑰丽的春晖溪畔,此刻血雾弥漫,一股股浓郁的腥膻味道传来,而溪水沸腾犹如滚水,嘟嘟冒泡,一个个血泡足有成年人的手掌大小,膨胀又破碎,看起来极为瘆人可怖。

溪畔的少年,闭目运功,源源无止境的真气就从他的手掌心中传入溪水之中。

原本盘旋在半空中的赤霄水雕,此刻已经饥肠辘辘,它们受不住诱|惑,纷纷降落到溪水上空,啄食吞吃着因水变热而濒死的大量鱼虾。

上官岚和苏栩落一直缩在草丛中,隐藏着杀意。

“看来,它们果然很聪明,轮番派出一只,在上空戒备着。”

苏栩落握紧手中凤翎剑,压低声音说道。

上官岚看看天空中那只并不去觅食的赤霄水雕,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它们还没有完全放下警戒,但又不得不先填饱肚子才能作战。

“再等等,等它们吃下足够的鱼虾,再不知不觉喝下混杂了血莲丹的溪水,行动力就会大幅减弱。”

她其实也十分紧张,并没有十成十的胜算。

眼看着整片春晖溪的水都翻滚起来,上官岚不想让熊琱过度浪费真气,她探出头来,小声喊道:“可以了!只要稍微释放一丝真气,暂时维持这个温度就可以。”

闻言,熊琱撤回绝大部分的真气,回过头来朝她轻轻颔首。

第十五章 猎杀赤霄水雕

ed jul 16 08:00:00 cst 2014

尽管体|内真气充足,但是他的额头上还是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儿,上身的衣袍也隐隐显露出一片湿痕,原本身上那件貂毛大衣早就被他脱掉,整齐地叠放在一旁。

没过多久,赤霄水雕捕食完毕,它们用尖尖的喙梳理着胸前的羽毛,吃饱喝足,看上去十分的惬意。

“就是现在了!”

上官岚静待时机,忽然,她一声低呼,和身边的苏栩落默契十足,一左一右,两人腾身而起,直直朝水面上飞去。

一红一黄,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间,她们就来到了沸水滚腾的溪水之上!

直到这一刻,熊琱才看清,上官岚手中所使用的武器,是一条两指宽的软剑,通体银亮。

他有些疑惑,一路上自己并未见她携带武器,这剑又是从哪里来的。想了一下,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平时她将其缠在腰上,作为配饰,并不惹眼,动手的时候才会抽出。

她给他的惊喜,真的太多,太多。

熊琱收回手,站起来,紧张地盯着面前的人影。

苏家剑法,素来以快见长,苏栩落尽得真传,虽然有些招数尚未完全练就得出神入化,但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来说,也已经实属难能可贵。只见她的凤翎剑上下飞舞,瞬间就击中了一只赤霄水雕的腹部,狠狠刺穿。

“嘎!”

那扁毛畜生吃痛,粗声嘶吼,用力地拍打着两扇翅膀,终于还是没有抵得过洞穿的力量,从空中堕入溪水之中。

苏栩落抽回剑,眼中露出一丝欣喜。

“姐姐,这些畜生不知不觉间喝下了热水,果然飞得很慢!”

上官岚咬着牙关,顾不上回答她的话,以一敌四。

她的软剑如长鞭,如舞蛇,快速地上下游动,见缝插针地不停刺着赤霄水雕的要害之处。

赤霄水雕耐寒惧热,知道这一点的人很少。

而上官岚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特地在它们引以为傲的高速飞行上大做文章,以血腥做诱饵,诱使它们误服热水,无异于剪断它们的翅膀。

但是此刻,一口气对付四只赤霄水雕,她还是应付得有些吃力。

而另一边的苏栩落也有些自顾不暇,她刚刚斩杀了一只赤霄水雕,简直成了这些畜生们眼中的死敌,另外三只一拥而上,将它团团围住。

而天空中,那只负责侦查瞭望的赤霄水雕一直盘旋着,却怎么都不肯下来,似乎在伺机而动,趁机偷袭。

熊琱眯眼望过去,他担心的是,这一只随时会去搬救兵。一旦它招来了剩下全部的赤霄水雕,单凭他们三个人,情况将会相当棘手。

想到这里,他果断地催动体|内真气,将它们全都凝聚在自己的右手上!

和上官岚以及苏栩落不同,熊琱很茫然也很尴尬地发现,自己不会御剑飞行。

而且,他甚至也没有一把剑。

这一点,令他无比沮丧,也有些无措。

他这才意识到,其实上官岚让自己过来参加试炼,就已经做好了由她自己来解决一切麻烦的心理准备,而他不过是享受胜利果实的一个废物。

想到这里,熊琱握紧了拳头。

虽然过去的事情他统统全都记不得,可他不希望自己被人轻视,更不希望,自己成为上官岚的包袱,累赘,一个躲藏在她身后的胆小鬼。

第一次,熊琱意识到了,自己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他想要变强,强大到足以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比如上官岚。

“小心!”

半空中忽然传来上官岚的一声娇呼,原来,那只一直盘旋着的赤霄水雕发现了地上的熊琱似乎是个可攻击的对象,嘎嘎怪叫着俯冲了过来。

她杀出一道缝隙,从几只水雕的包围中探出半截身体,软剑一抖,上官岚一剑击打到那准备偷袭熊琱的水雕的爪子上,痛得那畜生一缩,向后弹开,却并没有飞远,依旧在伺机而动。

“熊大哥,接着!”

同样注意到这边情况的苏栩落一个鹞子翻身,从背上又拔出一把剑,向熊琱投了过来。

熊琱运气,跳起来,一把接住了宝剑。

奇怪,剑一在手,他胸前立即荡漾起一股强烈的熟悉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顿时蔓延在体|内各处,如水流四处涌动。

熊琱大喝一声,声若擂鼓。

远处的林间也依稀传来隐约的打斗声音,渐渐地,归于平静。

而这边,战斗刚刚才开始。

熊琱握着剑,原本忐忑的心情此刻已经一扫而光,他觉得,自己从前是握过剑的。这种自信令他欢欣鼓舞,立即跳起来击杀着那只此前试图偷袭过自己的赤霄水雕。

原本围攻着上官岚和苏栩落的赤霄水雕,体|内的热水和血莲丹逐渐发挥了作用,只见它们飞翔的速度越来越慢,一双羽翼也慢慢地耷拉下来,像是体力不支的模样。

两人乘胜追击,双双刺穿它们的腹部。

霎时间,“噗通噗通”几声此起彼落,春晖溪中落入了好几只水雕的尸体。

最后,半空中只剩下那最后一只放哨的赤霄水雕,它并没有喝水,所以此刻战斗力顽强。

熊琱独自对付着它,情况有些艰难。他的束发已经散开,披在肩头,上臂和胸前衣衫上,也遍布着多处血痕,明显是被水雕的爪子抓破留下的痕迹。

“姐姐,让我上!”

苏栩落提剑就要冲过去解围,方才杀了三只水雕,她也有些狼狈,尖尖的下巴上已经溅到了一溜儿血痕。

“不必。”

上官岚看了看熊琱,摇头拒绝。她微微喘|息,从怀中掏出一枚瓷瓶,在伤口上撒了些药粉止血,又抽出条丝巾,紧紧地缠上。

熊琱咬紧牙关,奋力挥剑,一人一雕的体力都在逐渐下降。

余光瞥见上官岚和苏栩落都已无事,他心头一松,不用分心挂念,熊琱的全身顿时又有了力量似的。

“哈!”

他大喝,索性伸手,猛地一把抓住赤霄水雕的爪,任凭它怎么挣扎扑腾,就是不松手。

第十六章 宝剑赠英雄

thu jul 17 08:00:00 cst 2014

为了活命,水雕不断扭|动挣扎,尖尖的喙不停戳刺,试图逃脱。

“噗!”

熊琱看准头顶那白花花的肚皮,剑尖一挑,斜着刺|入。他生怕它不死,稍稍拔出剑,又是狠狠向上一刺,直统统地从雕背上穿透。

大量的鲜血和几根羽毛兜头落下,猝不及防的熊琱被淋了一脸,看起来极为骇人。

他全身摇摆了一下,松开手,死雕立即跌入溪水中。

时间彷佛静止了一般。

天与地的界限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分明了,空中似乎只有浓郁的腥膻血腥气息,伴随着出尘谷内的山岚之气,袅袅飘散。

熊琱的心跳一声重过一声,心脏几乎都要从他的胸腔里蹦跃出来。

他的喉头干渴得简直要冒烟,泛着铁锈一样的腥味儿,熊琱只能靠着不断做出吞咽的动作来缓解这一窘境,直到现在,他还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凭着一己之力,斩杀了一只赤霄水雕。

脸上滴滴答答地滴下粘|稠的雕血,他抬起手抹了一把,指间的粘腻告诉他,这一切不是在做梦。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他喃喃自语道,忍不住回头看向上官岚。

她的面纱上沾染了点点血渍,此刻已经干透,犹如朵朵桃花盛开在三月里,让她本就绝美的容颜看上去似乎多了一丝妖冶。

“恭喜你,熊大哥,你真厉害。”

一旁的苏栩落由衷地赞叹道,两只熠熠大眼此刻闪动着钦慕的光芒。

她一向自恃甚高,生来又是家族嫡女,受尽宠爱,功力在同辈人之中也是遥遥领先,但是让她伸手去抓那水雕的利爪,打死她也不敢。

“我、我什么都没做……”

听见赞美的熊琱反而感到一丝惭愧,他讷讷地回答道,相比于上官岚和苏栩落,他觉得自己实在太微不足道。

“没有你的真气,我们三个恐怕早已成为这些水雕的腹中餐。”

上官岚淡淡开口道,一句话就肯定了熊琱的功劳,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掷地有声。

这话,既是说给熊琱听的,也是说给苏栩落听的。

这小丫头还没有给自己任何的承诺,如果她非要做一头拦路虎,那么上官岚不在乎下手杀了她。

“姐姐,你说得对。”

苏栩落走过来,反手将凤翎剑插|进剑鞘之中,笑吟吟地看向熊琱手中的剑。

“熊大哥,你手中的这把龙鳞剑,和我手中的凤翎剑,是我父亲在我出门前赠予我的。这也是我们苏家的传家|宝。”

熊琱连忙将沾满血污的剑身在自己的前襟上擦拭了两下,双手奉上。

“多谢苏小姐,如果没有这把剑,我早就没命了。”

说罢,他上前一步,要将剑还给苏栩落。

没想到的是,苏栩落却伸出手,轻轻一推,浅笑道:“熊大哥不要这么见外,我看你手上似乎也没有合意的冰刃,不如就先凑合使使,等以后遇到合适的再换下来。”

说到这里,她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脸颊变得粉红,好像十分害羞。

“虽、虽然这两把剑,名字上是一龙一凤……不、不过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我拿你当自家大哥,就当是兄妹剑好了!”

她很豪爽地拍拍自己的胸口,结结巴巴地说完,一张脸已经彻底红透。

上官岚只是站在一旁,并不插话,一直浅浅笑着。

熊琱一顿,心里本想拒绝,可也知道苏栩落是好意,加之这次试炼刚刚过去三分之一,接下来更会艰险,自己手里一件武器都没有,也确实为难。

左思右想,他决定收下。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推辞。谢谢苏妹妹,我熊琱会记着你这份恩情,将来必定亲自去府上向令尊致谢!”

苏栩落脸红红,低声道:“宝剑赠英雄,我……”

不等她说完,忽然,从远处的灌木丛中忽然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声,打断了她的话。

上官岚抢先一步,她比熊、苏二人的反应都要快,红色的衣角一动,身影已经落在了几步开外的草丛前。

她的手轻轻搭在腰间,随时都能抽|出软剑抗敌。

“什么人!马上出来!否则我就动手了!”

上官岚低喝一声,话音刚落,熊琱和苏栩落也赶了过来,一左一右,三个人呈现出三角包抄的趋势,全都紧盯着面前的草丛。

“哗啦!”

那人一拨一人多高的蒿草,艰难地探出头来,他的脸色惨白,身上多处血痕,显然是受了伤,还不轻。

乍一看见有人从蒿草中走出来,三个人都愣了一下。

等再看见此人的面孔,三个人显然又全都松了一口气,还好,是个人,是个活人,不是已经能够幻化成人形的赤霄水雕。

熊琱愣了愣,率先脱口道:“宋少侠?”

宋规臻勉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熊琱脸上都是雕血,还没有来得及清洗,看上去也带着十足的狼狈相。

两个少年,半斤对八两。

宋规臻鼻孔里“哼”了一声,算是应声,他艰难地回过身,手上像是拖着什么东西似的。

“噗通!”

他用了浑身的最后一丝力气,勉强把手里的东西拖到自己跟前,然后眼前阵阵发黑,满是金星,整个人向前重重地栽倒。

上官岚皱皱眉,看清宋规臻手里抓着的,正是一只赤霄水雕的尸体。

“果然是上官诚推举的试炼者,看来还不错,竟然也杀了一只,还是单枪匹马。”

听不出她的话语里是赞扬多一些,还是挖苦多一些。

苏栩落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用脚尖轻轻点了一下宋规臻的四肢,见他仍旧没反应,不禁吐吐舌头,惊讶道:“这是死了还是昏过去了?”

她原本认识宋规臻在先,不过,这位宋少侠显然不屑于和周围的人有任何的交流,苏栩落主动向他示好了两次,他都面无表情,极少言语,她也就不再去自讨没趣。

所以,此时此刻,见他倒在地上,苏栩落的反应也是不咸不淡,不甚上心。

上官岚更是满不在乎,她不会在意任何人的死活。

第十七章 好心成了驴肝肺

sat jul 19 08:00:00 cst 2014

熊琱走过来,一把托起宋规臻的头,比出两只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顿时惊喜道:“九小姐,他还有气!你快救救他!”

上官岚怔了怔,不答反问道:“我干嘛救他?救了他,下一轮试炼他还要做你的竞争对手,不如死了好。”

苏栩落也在一旁点头,应声道:“狗仗人势!他是大少爷的人,和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救了他他也不会领情道谢,何必费心力?”

说这话的时候,她似乎忘记了,自己是三少爷的人,她和上官岚和熊琱,本来也不是“一条道”上的。

熊琱有些急,连忙起身,情急之下,他一把握|住了上官岚的手,紧紧地攥在手里。

“九小姐,我知道,你有一副好心肠!你当初救了素未谋面的我,现在何不救救他?这位宋少侠也不容易,他千里迢迢从宁国赶来,虽然他是……”

听见“宁国”两个字,上官岚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

“是吗?他是宁国人?”

她状似不经意似的,低头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宋规臻。

熊琱连连点头,将之前自己和宋规臻的对话转述给上官岚听。

“确实不容易啊,宁国距离此处,真可谓是路途遥远呢。”

上官岚沉吟道,顿了顿,她才稍稍用力些,试图抽回自己的手。

熊琱顿时大窘,自己为了救人,一时情急,竟然如此唐突,居然不顾男女有别,就这么粗鲁地抓住了九小姐的手,真是该死。

“我、我……我非有意……”

他这边还在支吾着道歉,那边,上官岚已经蹲下来,查看宋规臻的伤势。

“熊琱,帮我把他搬过来,脸朝上。”

说罢,上官岚从袖笼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掰开宋规臻的嘴,塞了进去。

看清他胸前的几道明显的伤痕,熊琱和苏栩落都是一凛,很明显,这些伤都是赤霄水雕的爪抓出来的。

上官岚指挥着熊琱,让他撕开宋规臻的外袍,露出胸前的肌肤,然后用方才给自己止血的药粉淋在了那些伤口上,又撕下来几条布,紧紧地缠绕在他的上身。

“他没什么事,只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赤霄水雕只是凶猛,却没有毒,要是有毒,那才真是倒霉。不过,要我猜,下一关,就是跟毒物有关了。”

上官岚站起来,吐出一口气,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几个人居然已经在这春晖溪畔消磨了几个时辰。

“熊琱,去洗把脸,然后把溪水里的死雕都拖上来。等剖完内胆,我们就回去交任务。”

说完,她走到一旁的空地上去打坐调息,苏栩落也耗费了许多真气,再折腾下去已是吃不消,所以她连忙也选了一处僻静处,坐下来趁机休息。

*****

宋规臻清醒过来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是在骑马,因为身体不停地在轻晃颠簸。

他疲乏地睁开眼睛,愣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是正在被人背着步行。

本能地浑身戒备起来,但,失血过多,宋规臻四肢无力,挣扎了一下,他发觉一切都是徒劳。

“喂。”

一开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声音嘶哑得像是垂暮老者。

熊琱抹了抹额头的汗,笑着微微侧过头,很热情地开口道:“宋少侠,你醒了?”

宋规臻“唔”了一声,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勉强把拼死斩杀的那只赤霄水雕拖到了面前,然后眼前一黑,彻底厥了过去。

“我的水雕呢?”

他忽然大声喝道,走在前面的上官岚和苏栩落都听见了他的问话。

上官岚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

苏栩落撇撇嘴,忍不住回头喊道:“早就扔啦!一只死鸟,难不成还要替你抱在怀里不成?”

她故意气他,就是看不过这个人趾高气扬的样子。

宋规臻简直险些再次昏过去,他这一次说什么也挣扎着从熊琱的身上爬了下来,跌跌撞撞地冲到苏栩落面前,提着一口气,恨声问道:“扔了?那可是我豁出命去杀的雕!你扔了!你还我,你赔我!”

说完,他就要伸手去抓苏栩落的肩膀。

一旁的熊琱连忙赶上来,试图拉开他,毕竟苏栩落刚刚一口一个“熊大哥”,又送了家中祖传的宝剑给自己,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挨欺负。

“你……你!”

宋规臻一口气没喘好,捂着嘴,大口大口地咳嗽起来。

“好了,吵什么!水雕的内胆我已经剖出来了,尸体完全没有用,拿上它只会拖慢我们的速度。距离六个时辰所剩不多,既然完成了任务,就要抓紧时间赶回去。”

慌乱中,上官岚忽然出声。

这下,她把宋规臻的注意力,从苏栩落身上成功地转移了过去。

“妖女!你一定是想趁机吞了我的水雕!看我不把你……咳咳,咳咳!”

亲耳听到上官诚辱骂着上官岚,宋规臻本能地把她当成一个貌美心黑的放荡|女人,张口就是“妖女”,别说熊琱,就连一旁的苏栩落,都霎时间变了脸色。

“宋少侠,我熊琱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但你若对我的救命恩人不敬,我……”

后面的话语,熊琱没有继续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什么救命恩人!我看,你也是被她的美色|诱|惑了!像她这种女人,咳咳,勾|引你这种乡下来的土包子,简直是剖瓜切菜那么简单!”

宋规臻本就眼高于顶,看不起熊琱,连带着对他也是一顿夹枪带棒地大骂起来。

“不只是我,就连宋少侠你自己,也是被九小姐救下来的,你何必把话讲得那么难听。”

熊琱动怒,双手握紧,格格作响。

宋规臻一愣,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上官岚。

“姐姐给你服了一颗这么大的丹药,我虽然不认识,可那药丸芳香扑鼻,一瓶里只有一枚,足可见有多么珍贵!真是个小人,就不该救你!要不是熊大哥求个不停,你当我们吃饱了撑的!”

苏栩落再也忍不住,用纤纤小手指着宋规臻,完全视他为白眼狼。

“苏小姐,走吧。”

上官岚淡淡开口,完全没有再看宋规臻一眼。

第十八章 挫挫锐气

sun jul 20 08:00:00 cst 2014

苏栩落立即快步跟上,熊琱也摇摇头,经过宋规臻的时候,轻轻开口道;“我们三个人,一共斩获了八只赤霄水雕。宋少侠又是何必,既然已经受伤,就不要再动怒。等到了议事厅,九小姐一定会把你那颗内胆还给你,你稍安勿躁。”

说完,他又是摇摇头,快步离开。

宋规臻愣在原地,完全被“八只赤霄水雕”给震惊到了。

他拼了半条命,才勉强杀了一只,而人家三个人,就杀了八只……这……

唉!真是莫大的羞辱!

无奈地站了片刻,宋规臻只好也沉默地迈步,幸好,此处距离出尘谷的议事厅,只剩下一炷香的路程,他慢慢挪蹭着,和上官岚一行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

六个时辰并不短,然而对于想要顺利完成第一轮挑战的试炼者们来说,却好似弹指一挥间。

随着截止时间的推进,出尘谷的议事厅内,断断续续地回来了一些试炼者,而还有一些,他们则是永远都回不来了。

上官拓端坐在高位上,表面上在饮茶,其实心中却是无尽的担忧。

直到,从远处走来了一抹红色,他脸上紧绷的表情才终于微微松弛了下来,站在一旁的赵之谦也抬起手来,捋了捋胡须,眼神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放松。

他知道谷主的心思,虽然是私生女,但到底是挂念的。

上官岚和苏栩落一前一后地踏进了议事厅,两人身后是熊琱,他又将那件貂毛大氅穿在了身上,走起路来步伐轻盈,丝毫没有疲惫之色。

相比于其他跌跌撞撞地走回来,又或者捂着手臂拖着断腿的试炼者来说,他看起来简直就是完好无损!

上官诚眯着眼睛,在人群中搜寻着宋规臻的身影。

这可是他的一张好牌,足以令父亲对自己刮目相看,而且,宋规臻家境优越,岂是一般的山野村夫能够相提并论的!想到此,他看向熊琱的眼神,更添了一抹轻蔑。

然而,在找遍了人群,却没有见到宋规臻的时候,上官诚有一丝惊惶。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宋规臻缓缓地在人后走了进来,他看上去还好,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脚步稍显虚浮。

上官诚提起来的心顿时又放了下去,哈哈,看来,宋规臻今日的收获颇丰。

他二人之前曾交过手,他清楚地知道宋规臻的底子,能令他受伤,显然不是一只半只畜生,搞不好,他这一次能斩获两只!

于是,上官诚再次看向众人的眼神里,更多了些高傲和鄙夷。

“各位少侠,你们辛苦了,请稍事休息,然后请把这一次斩获的赤霄水雕的内胆呈上来,由谷主亲自过目。”

赵子谦清清喉咙,抬起手来,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开口说道。

顿时,议事厅内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有几个试炼者甚至开始猛咽口水,来缓解着那股心头的忐忑。

“章无痕!”

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应了一声,走了出来,解下腰间的一枚瓷瓶,将软木塞打开,倒出来一粒鸽子蛋大小的红色丹丸。这,便是赤霄水雕全身上下的宝物,它的内胆。

“不错。”

上官拓看了一眼,轻声赞许。

男人笑了笑,脸上那道从眼角贯|穿到下巴的抓伤还在淌血,差一点儿就要被水雕的爪挖掉一只眼珠儿。

“舒秀蓉!”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人慢慢地拖着一条血肉模糊的腿,也走了出来,她像是等待多时,早已将那颗内胆轻轻握在了手中,恋恋不舍地放到了赵之谦端着的托盘中。

“舒大小姐!”

见她伤得不轻,上官拓有所动容,连忙叫人来为她诊治。

“吕东临!”

“彭阳!”

“薛如意!”

随着一个个名字被叫出来,回来的试炼者,已经大部分都交了内胆。

上官诚亟不可待,一心想着何时能够到宋规臻。

“宋规臻!”

听见自己的名字,宋规臻愣了一下,这才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瓷瓶,这是进门前,苏栩落塞给他的。

“喏,你的内胆,哦不,是赤霄水雕的内胆!还给你,别像个女人似的再揪着我要了!”

她一脸嫌弃,马上跑开了。

宋规臻握着瓷瓶,一步步走上前,当着上官拓和赵之谦的面,轻轻拔开了塞子。

一粒,很完整,丝毫没有破碎。

他手一抖,神色忽然大变。

因为瓷瓶中,明显没有变空。

再一颗。

一共两颗!居然是两颗赤霄水雕的内胆!

人群哗然,特别是之前那些刚交了内胆的试炼者,他们拼死拼活,才只得了一颗,还有的甚至是幼雕的内胆,或者刺杀的时候不小心弄破了一点点,导致内胆有不同程度的破裂。

而这两颗,完完整整,表面光滑!

“真是少年英杰!难得,难得!”

连上官拓和赵之谦也不由得相对一笑,交口称赞。

见到此情此景,上官诚再也忍不住,他洋洋得意地踱步而出,特地经过上官岚和熊琱,径直走到宋规臻的面前,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真是厉害!一次便是两只赤霄水雕,这一次,宋少侠赢得真是漂亮啊!哈哈哈!”

他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同时有意无意地用眼角不屑地瞥着熊琱。

呵,穷小子,看你这副样子,其实连一根水雕的毛儿都没碰到吧!之前竟然还敢当众大言不惭,现在就是你丢脸之极的时候!

众人之中,有几个一向同上官诚交好的人,此刻也不禁连连附声,对宋规臻赞叹不已。

然而,当事人宋规臻却一脸木然的表情,他心头暗道不好,却没有办法阻止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苏栩落!”

对宋规臻的震惊只持续了一会儿,毕竟,在场的还有几个试炼者没有点到名字。于是,赵之谦低下头,在名册上勾勾画画,记录下来,然后清清嗓,继续点名。

第十九章 当众扇耳光

mon jul 21 14:25:00 cst 2014

苏栩落蹦蹦跳跳地走上前,很客气,先朝着上官拓鞠了一躬,俏皮地问候道:“上官伯伯,家父托我向您带好呢!”

说完,她又冲一旁的赵之谦甜甜地问候了一声,一句“赵叔叔好”,顿时也让后者立即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

要知道,苏家在江湖上的地位,并不低于出尘谷,甚至更高。

而这一次,苏家把嫡女送过来参加上官拓收官弟子的选拔,本身也是一种主动示好的举动。

对长得可爱漂亮的小姑娘,世上几乎没有人能够做到冷眼,尤其,对方又是故人的女儿。

当即,上官拓也是微微一笑,柔声问道:“小落落,这一次有没有收获呀?”

苏栩落歪着头,害羞地笑着答道:“我也有。”

说完,她从袖笼里取出来个黑色锦囊,拉开绸带,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骨碌,骨碌。

也是两枚!

天啊,众人屏息,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栩落,她分明还只是小姑娘呢!

她的两颗内胆,顿时把大家全都震住,甚至,大家几乎都要忘了,之前的宋规臻也是两颗!

上官拓错愕地愣了片刻,直到确定自己不是幻觉,然后他才抚掌轻笑道:“好,好,江山代有人才出!不错,不错,我上官老儿真是有福气!”

相比于上官诚的得意忘形,此刻,作为苏栩落的引荐人,上官卿也觉得面上有光。他“啪”一声摇开了扇子,摇头晃脑,笑吟吟地刚要开口,一旁寒着脸的上官诚立即低斥道:“数九隆冬,你摇哪门子的扇子?你又不是出卖色相的低贱女人!”

上官卿顿住,虽没有开口,却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接下来,是上官岚,她面无表情地走上前,一言不发,交上去一颗内胆了事。

上官拓自然看见她手臂上的伤,刚想要关切地询问一句,她已经转身走回了原位,根本没有给他任何的机会。

“最后一个,熊琱。”

赵之谦微微皱着眉头,喊了出来。

刚刚,就是这个少年口出狂言大放厥词吧,啧啧,赵之谦的心里,也不禁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熊琱淡笑着,上前朝上官拓深鞠一躬,然后从腰间的大氅中,摸出来一个金色的葫芦。

这葫芦不小,圆圆滚滚,上细下粗,全身都带着一股诱|人的光芒。

他把葫芦嘴儿对准赵之谦手中的托盘,轻轻往外倒。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足足四枚圆润硕|大的内胆!

“没了,就只有这些。”

熊琱放下葫芦,抬起手,好像很不好意思似的,揉了揉鼻头。

整个议事厅,此刻针落可闻,众人甚至屏息到了几乎晕厥过去的地步!

宋规臻负伤才只得两颗,苏家嫡女才只得两颗,这两个人一个是大少爷引荐,一个是三少爷引荐,来头不小,功底不弱。而这个看起来空有一副皮囊的没名没姓的狂傲小子,居然一出手就是四颗?!

大家不禁揉揉眼睛,都想上前一步,看个究竟。

就连赵之谦一直在捋着胡子的手也是禁不住一个用力,扯断了两根他无比爱惜的胡须,心疼得他直咂嘴。

上官拓是所有人最为镇定的,他早就料到,能让上官岚出手的人,必定非同小可。

这世上还有哪个女人,能比她还神秘莫测呢?上官拓想不到,也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只要自己配合着她,按照她的计划行事,整个出尘谷就不会惹上祸端,更会在燮国里享受到其他武学世家、药学世家都无比艳羡的顶级待遇,甚至一跃成为武林的翘楚也未尝可知。

“少侠好身手,只是不知,你是如何击杀四只水雕的?”

上官拓微微一笑,轻声发问。

熊琱脸色依旧如常,周围投射过来的复杂眼光,以及窃窃私语,都没有影响到他分毫。只见他略一躬身,客气地应答道:“水。喝水。喝热水。”

这打哑谜一样的回答,令上官拓连连点头,赞叹道:“好谋略。”

众人还在不解,然而交任务的环节已经就此结束。

“各位辛苦,第一轮结束,天色不早,还请各位休息,用餐。客房在这边,请诸位跟我来。”

赵之谦彬彬有礼地在一旁引路,一部分腿脚还算麻利的试炼者们立即跟上他,至于那几位受伤的则是立即被出尘谷内的人接走去一旁诊治,处理伤口。

等人群走远,一直站在原地,双目赤红的上官诚愤愤地大声道:“父亲,这其中必然有诈!那赤霄水雕无比凶猛,他一个乡下小子居然能一口气杀四只,我不信!还不是那个小娼|妇从旁协助,她这次回来铁定没安好心,刚刚还重伤了我的獒……”

一旁的上官卿幸灾乐祸地火上浇油,慢悠悠道:“谁让你先去挑衅她?我在旁边可是看得真真切切,人家这一次伤你的獒,下一次就伤你的人,再下一次就敢伤你!”

他说的话,刚好和上官岚的原话,如出一辙。上官诚一向心高气傲,怎受得了如此的奚落,立即幡然大怒。

“够了!诚儿,注意你的言辞!你是上官家的长子,怎么可以对自己的妹妹一口一个娼|妇一口一个贱|人?那你爹我又是什么?你的几个弟|弟又是什么?”

上官拓猛地一拍扶手,站了起来,径直走下来,站到他面前,一双虎目,灼灼瞪着他。

见父亲这一次是真的动了气,上官诚立即瑟缩着唯唯两声,他虽然心头依旧忿忿不平,但嘴上确实不再言语了。

“那个少年,叫……熊琱是吧?确实不容小觑……不过,我自有安排,你们不用再多言了,都下去吧。”

上官拓一拂手,一脸肃穆地率先走出议事厅。

上官卿摇了摇头,当着上官诚的面,“唰”一声抖开扇子,闲适地摇了两下,这一次,故意就扇在他的眼前,然后也大摇大摆地离开。

第二十章 动了杀心

thu jul 24 20:52:35 cst 2014

用过晚餐,熊琱一个人坐在出尘谷客房的床上打坐。

他也对自己体|内好似源源不断的真气感到惊讶和欣喜,燮国尚武,连四五岁的孩子都知道,充足的真气对于修炼者来说意味着什么。一个人就算天资再好,如若真气欠缺,想要突破也十分艰难。反之,即便一个普通人,若是有了大机遇,大仙缘,能够得到无穷真气,也能鲤鱼跃龙门,翻身做高手。

正在闭目养神,忽然,房门被人轻轻叩响。

熊琱连忙翻身|下床,亲自去应门。

不料,来人竟然是两只眼睛恨不得长在头顶上的宋规臻,但此刻,他浑身却散发着一股垂头丧气的味道。

熊琱微微吃了一惊,没想到宋规臻会主动来找自己。

“宋少侠,请进。”

他侧身,将他迎进来,然后搬来把椅子请他坐下,转身又去拿桌上的茶壶,亲手倒了杯茶水,轻轻推到宋规臻的面前。

宋规臻一脸木然地坐下来,也不开口,也不喝茶。

熊琱在他对面坐下来,静静地等着对方先说话。

他知道,宋规臻今天承受的打击不小,他既是大少爷亲自保荐的人选,又素来自视甚高,恐怕这一次,自己是不小心得罪了人。

但是,熊琱并不后悔,毕竟,上官拓要的人选只有一个。

“我自知技不如人,可你们欺人太甚!为何要偷偷施舍给我一颗内胆?”

半晌,宋规臻忽然手握成拳,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他压抑着怒气,低低咆哮着开口质问道。

他显然是把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当成了熊琱。

对此并不知情的熊琱,愣了一下,他原本就寡言少语,不善言辞,被宋规臻这样一吼,顿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有些张口结舌。

忽然,门口传来一道冷冷女声,突兀地插了进来——

“是我要苏小姐这么做的,这是我的主意,你可以来直接问我。”

说罢,上官岚迈步走了进来。她刚刚沐浴过,还湿着的头发未挽起,随意披在身后,换了一件月白色的裙,脸上未施粉黛,也摘掉了白天里佩戴的薄薄面纱。

她不忌讳男女有别,径直在熊琱和宋规臻面前站定,扫了后者一眼,上官岚朱唇轻启道:“宋少爷不在将军府骑马射箭,为何要到这苦寒的极北之地来遭罪?你身娇肉贵,若是不小心出了事,战功赫赫的宋将军定要痛哭不已。”

一句话,就点破了宋规臻的真实身份。

宋规臻抿着嘴唇,并不说话,也不反驳,算是默认。

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暴露了身份,看来,在燮国的日子,果然没有想象得那么平静,那么无聊。

一抬头,刚要说两句讥讽的话,没想到,自己直接对上了这女人的双眼。

宋规臻一直觉得,母亲才是世上最美的女子,未料到,眼前这个被骂做“小娼妇”的女人,竟然有这么一双锐利又不失柔美的双瞳!

少了面纱的阻碍,他终于得以看清上官岚的一整张面庞。刹那间,从未涉及过男女情爱的宋规臻,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些许痴惘,原本白净的脸颊上居然也透出一股淡淡的红色。

“咳咳。”

熊琱心口莫名一酸,连忙抬起手,在嘴边咳了一声,唤回了宋规臻的神思。

他大窘,同时在心中对着上官岚大骂不已,妖女果然是妖女,她竟然敢迷惑自己!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斤两,接下来的两轮试炼,就请宋少爷不要太勉强,以免害人害己,最后却闹了个落魄的下场。”

上官岚冷笑着出声,做着善意的提醒。

宋规臻咬牙切齿地怒喝道:“要是我非不这样呢?妖女,你奈我何?”

话音未落,他已动手,手掌带起一阵风,指尖已经触到了上官岚的喉咙。只要他再向前一步,宋规臻就可以戳穿她的颈,此乃宋家绝学中的一招,名为“仙人指路”。

她微微一笑,毫不闪躲,柔声道:“动手吧,宋少爷。我保证,在我尸身未寒之前,令尊必定身首异处,且死得无声无息。别忘了,我虽是庶出,可也是出尘谷的人。出尘谷,能救人也能杀人,能看病,也能要命。”

上官岚的话,令宋规臻脸色一变。

“你这妖女,竟然敢威胁我?信不信我……”

话音未落,他的肩上已经多了一把利刃,寒光锋芒,戾气迫人。宋规臻不由得用余光顺着剑身向上看,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正紧握着剑柄。

“你若再执迷不悟,和那大少爷沆瀣一气,就不要怪我下手。纵使我现在功力与你相差甚远,但一个人若是要拼死,那力量也是很可怕的。”

熊琱一脸平静地看着宋规臻,剑刃锋利,削铁如泥,只一眨眼间,骇人的剑气已经将他肩头的衣料破出了一道裂痕来。

宋规臻抿紧嘴唇,虽不甘心,但此刻自己孤军作战,以一敌二,落了下风,他只能狠狠地收回手。

“我不懂,你已经是上官拓的女儿,又何必多此一举,和我们外人争夺这个名额!”

来到出尘谷拜师并非是他的主要目的,事实上,宋规臻只是按照宋思危的要求,到了燮国落脚以后,尽快找到一方能够暂时依附的势力,这样便于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

所以,当上官家的大少爷广发英雄帖的时候,宋规臻便主动上门,谎称自己出身于官宦家庭,并许诺了上官诚不少金银财宝的好处,最后终于得以脱颖而出,成为了他亲自推举的试炼人选。

“这是我的事,不需要告诉你。第一轮试炼你已经是勉为其难,接下来两轮更加凶险,何不与我做个顺水人情?再者,宋少爷千里迢迢来到燮国,目的也并非是到出尘谷过着寄人篱下的学徒生涯,还是尽快去做自己的要紧事吧。”

上官岚点而不破,镇定自若,三言两语便暗示他,自己早已弄清楚了,他来到燮国那不为人知的阴谋。

第二十一章 第二轮试炼

mon jul 28 22:11:08 cst 2014

“你!”

宋规臻气得冒烟,一张俊脸由红转白,他刚要发火,余光瞥见靠在门边的苏栩落,想到就是她亲手把装水雕内胆的瓷瓶交到自己手上,也算是大半个帮凶,他立即跳脚,怒吼道:“还有你!”

苏栩落歪着头,把玩着手指头,不缓不急地说道:“吼什么吼?技不如人就老实呆着!你明天要是再敢逞强,死在了哪个犄角旮旯里,可别指望我们给你收尸!”

一句话,她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从旁协助,不抢名额。

达到了目的的上官岚,以手掩口,秀气地打了个哈欠,转身走出熊琱的房间。

剩下三个人,依旧站在原地,互相你瞪我我瞪你,最后也都散了。

*****

第二天天色还未大亮,赵之谦便召集各位试炼者,大家吃过早饭后,齐齐等待着第二轮试炼。

第一轮刚过,众人便大多受伤挂彩,却无人舍得中途退出。

只不过,所有人的脸上,都不已经不复昨天正式开始试炼前的那种轻松和自信。没有人预料得到,一个治病救人的山谷中竟然豢养着如此多的凶禽猛兽。

“各位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各大家族的翘楚,第二轮试炼,危险程度较之第一轮,更甚。老夫在此劝一句,请各位量力而行,切莫不顾自身安危。试炼事小,性命事大。”

赵之谦捋着胡须,谆谆叮嘱。

他虽如此善意提醒,但无人退缩。

很快,两个出尘谷的家丁抬着一扇好似屏风似的东西走了出来。这“屏风”看似单薄,可两个健壮家丁的脚步却是踉踉跄跄,像是极为吃力一般。

坐在主位的上官拓伸出手来,在虚空中轻轻一挥,“屏风”上立即出现一块光彩夺目的晶面,一行行一列列,依次出现在了在场试炼者的名字。

众人还在啧啧称奇,紧接着,议事厅内走进两列侍女,每人手上的托盘中,都静静地安放着一串玉石手钏。

“请各位将玲珑宝钏佩戴在右手手腕。”

赵之谦发话,众人依言照做。

很快,所有戴上手钏的试炼者都惊奇地发现,面前的巨|大晶面上,自己的名字上方,全都出现了一个金灿灿的“战”字。

面对着众人不解又惊奇的神色,上官拓缓缓开口解释道:“经过昨天的第一轮试炼,诸位也能体会到试炼的残酷。今日为大家所看见的这‘玲珑画屏’与诸位手腕上的‘玲珑宝钏’乃子母神器,画屏为母,手钏为子,相互联系,不受时空阻碍。”

他的话让在场的人纷纷露出了好奇的表情,大家相互低语,交头接耳,暗自比对着自己和他人手上的宝钏可有什么不同。

“家父曾说起过,这‘子母玲珑’很是稀奇,不管为子的宝钏离开多远,为母的画屏都能捕捉到它的气息,就像是有生命一般。”

苏栩落重重点头,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这传说中的宝物。她扬起手腕,甩了甩那宝钏,只见一排琉璃色小珠,颗颗通透澄净,乃是上品无疑。

“九小姐,上面那个‘战’字是怎么回事?有的亮,有的暗。”

熊琱对这种女人似的饰品并不在意,戴上去后便不再多看,只是,他一直皱眉盯着那画屏上的一排排名字之首的“战”字。

这些字,乍一看起来无不相同,都是黄澄澄的金色,但仔细看就会发现,有的明亮耀眼一些,有的则稍微黯淡无光一些。

所以,他忍不住靠近上官岚,在她的耳边轻声问道,不想被其他人听见。

这一接近,熊琱立即嗅到来自她身上的淡淡香气,如兰似麝,令人如微醺般迷醉。他几乎一瞬间产生了一种心旌荡漾的感觉,想要不自觉地再靠近,甚至还想伸出手臂紧紧地拥她入怀。

“你看得很细,的确如此,那是生命值。但凡昨日负伤的人,此刻的金字就会稍显晦暗。你且看那位伤了一条腿的舒大小姐,她的字最暗。依我看,她怕是撑不过这一关。”

上官岚并未察觉熊琱的异样,也轻靠过来,在他耳畔低语着讲解。

忽然,她一抬头,对上他痴迷的眼神,上官岚立即反手在他手背上一扎,指间的银针扎进了熊琱的肌肤中,刺得他一个激灵,立即从旖|旎的幻想之中挣脱出来。

“抱、抱歉。”

他大窘,脸皮涨红,连忙站直身体,聚精会神地听着赵之谦为众人答疑解惑。

“……如果名字前面的“战”字颜色变浅,光芒变淡,到了一定的程度,我们就会派人去接应。为了避免没有意义的伤亡,各位试炼者一旦感觉到自己难以支撑下去,或者决定中途放弃,就可以扯断手腕上的‘玲珑宝钏’……”

赵之谦耐心地说道,由此可见,第二轮试炼确实比第一轮还要艰险数倍。

“好了,说了这么多,各位如果再有疑惑,稍后再问,我先说一下第二轮的试炼内容。”

他清清嗓,看了眼时辰不早,连忙抓紧时间。

“第二轮是击杀鬼母地蛛,数量不限,越多越好。不过,各位请千万小心,此蛛体|内含有剧毒,一旦被毒针刺到,务必要马上返回此处,及时救治,因为它的毒性会在四个时辰之内发作。过了四个时辰,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回命来。而且,除了我们出尘谷,世间再无第二个地方有此解药。”

听见赵之谦这么一说,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惊恐的表情。

毕竟,赤霄水雕虽然凶猛,但只要避开它的利爪,尚且不至于丧命,而这鬼母地蛛,一听名字便知其狰狞可怖,且有剧毒,着实不好对付。

“妈呀,单单一个蜘蛛就够恶心了,还带个‘鬼’字,我怎么觉得浑身毛毛的。”

苏栩落抱紧双臂,吐吐舌头,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一旁的宋规臻冷哼了一声,似乎在嘲笑她的胆小。

说来也奇怪,宋规臻从早上开始就不知道发什么疯,一直对上官岚三人亦步亦趋,就连吃早点的时候,他都挨着他们坐在同一张桌上。

这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很不像是这位大少爷的一贯风格。

“小心,那蜘蛛毛茸茸,八条腿,跳到你身上去!”

宋规臻故意吓唬着苏栩落,后者“啊”的一声一蹦三尺高,险些跃到高高的房梁上去,把正在纷纷低语,商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对付鬼母地蛛的大家全都吓了一跳。

众人不约而同地朝这边投过来视线,苏栩落顿时大窘,向后缩了缩娇小的身体。

上官拓微笑,拱手道:“各位,既然如此,若无其他疑惑,就请按照各自手上最新的地图,前往出尘谷中的虚已洞,斩杀鬼母地蛛吧!切切注意自身安危,倘没有十足把握,老夫建议诸位可以自行结伴组队,在此等着大家的好消息。”

说完,他一扬手,身旁的“玲珑画屏”顿时金光大炽,熠熠生辉,刹那间将冬日里有些稍显昏暗的议事厅照得亮亮堂堂。

经过第一轮的试炼,众人大多沉稳了许多,三三两两离去。

熊琱看看上官岚,与她并肩一起跨出了门槛,身边跟着蹦蹦跳跳的苏栩落,一旁的宋规臻立即快步跟上。

“跟屁虫!你干什么从早上开始一直跟着我们?你想趁机捣乱还是偷袭报复?”

苏栩落毫不客气,娇喝一声,凤翎剑尚未拔出,带着剑鞘一起指向了宋规臻的心口位置。

“不干什么。方才上官谷主也说了,这鬼母地蛛凶恶得很,建议大家相约结伴一起前去击杀。”

宋规臻振振有词,丝毫不惧。

“嗤,你愿意跟我们,我们还嫌你累赘呢!”

苏栩落抽回凤翎剑,重新插回背上,一脸不屑。

一直未开口的上官岚却忽然微微颔首,出声道:“既是如此,那便一起吧。鬼母地蛛委实不好对付,宁可杀不掉,也不要被它刺到。虽说出尘谷内有解药是不假,可这东西的毒性太强,哪怕服了药也要昏迷上几个钟头,得不偿失。”

见她发了话,熊琱更加不会反对,和她走在前列。只剩下苏栩落,拼命朝着宋规臻吹胡子瞪眼睛,颇不友善。后者假装看不到,立即迈步跟上。

虚己洞相对于春晖溪来说,距离近得多。

它是一处天然洞穴,位于地下,绵延数里长。洞口并不显眼,但进去后却别有洞天,极其宽广。

洞内常年伸手不见五指,上官家历经数代地挖掘,已经在洞内安置了数百盏灯,每隔十余步便有一盏防风油灯,将整个虚己洞照得亮如白昼。

一走进去,四个人便忍不住轻轻掩住了口鼻,洞穴内特有的潮湿味道并不好闻,从远处隐隐传来水滴击落在石头上的“叮咚”声音似乎也显得无比渗人。

“一人一粒,压在舌下,不要咽下去。”

上官岚迅速掏出四粒白色药丸,轻声吩咐着。

“这洞里虽然没有毒气瘴气,但以防万一,还是要小心为上。”

说罢,她将药丸用舌根用力压住,其他三人见此,也立即接过药丸,纷纷照做。

第二十二章 鬼母地蛛

tue aug 05 03:07:21 cst 2014

在此之前,谁也没见过鬼母地蛛是什么样子,所以,越往洞穴深处走,几个人便越发瞪大眼睛,四处寻找着。

洞内分岔路极多,好在之前赵之谦说过,这里的路口虽多,但却不存在死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怎么样走都能找到出路。于是,众人放下心来,一进来就各自分散开,很快就全都不见了踪影。

熊琱从怀中摸出一枚火折,抖了抖点燃起来,尽量用大半身体护着身后的上官岚。

她虽然武功远高于他,且并不惧怕所谓的鬼母地蛛,可这体贴的动作还是令上官岚的心头一暖。

正走着,忽然,落在最后的苏栩落结结巴巴的声音从三人身后响起。

“姐、姐姐……熊、熊大哥……还、还有那个冷脸讨厌鬼……你、你们看、看看这个……是不是这个……”

闻言,三人齐齐回头,只看见苏栩落已经吓得浑身僵硬,满脸惨白,她伸着一只手,正指着他们身后的一处小小岔口。

苏栩落是苏家嫡女,而苏家又是武学世家,在这样家庭里长大的女孩子,绝对不会文文弱弱,胆小如鼠。

可是,此刻,在苏栩落的脸上,却写满了惊恐,难以置信,以及浓浓的厌恶。

上官岚比了个手势,示意大家慢慢接近,以免打草惊蛇。要知道,鬼母地蛛在这地下洞穴生存多年,其行动敏锐,反应迅速,实非一般的蜘蛛可比。

苏栩落浑身僵硬,想逃,又不敢动,只能瞪着眼睛,直直看向眼前。

宋规臻觉得她不过是弱质女流,胆小怕事,大步一迈,三步两步走到她身边,也借着洞内灯火,向前看去。

这一看,他也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只见在前方十步左右远的一块嶙峋巨石上,蹲着个足有水缸口那么大的毛茸茸紫黑色的蜘蛛,更骇人的是,它的腹部微微向上抬起,乍一看起来,俨然像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老妪的脸庞!

丑陋,而且透着一种诡异的妖异感!

宋规臻以为,蜘蛛是没有眼睛的,但是此刻,在那如人脸一般的腹部上,却好像有一双毒辣阴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随着他的动作而跟着缓缓移动!

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

宋规臻也倒吸一口凉气,待反应过来,他本能地将苏栩落拉远一些,以免这蜘蛛真的像他之前开玩笑那样,一跳跳到她的身上。

他这一动,带起一股掌风,将身边的一盏灯芯吹得晃了几晃,在地上拖下一道摇曳的暗影。

“小心!”

上官岚抢先一步喊道,有意提醒。

但显然,似乎有些慢了一步,蹲守在怪石上的那只鬼母地蛛,察觉到陌生的人的气息,感受到一阵风带起,它立即敏|感地向前一跃!

一股带着潮湿味道的微腥又有些尸臭的味道传来,令人作呕。

离得近一些,站在最前面的苏栩落和宋规臻这才彻底看清,原来,这鬼母地蛛浑身长满了根根坚|硬的毛刺,八条腿每一条都有成年人的大腿那么粗,行进的时候一起移动,而那难闻的味道就是从它的腹部中央散发出来的。

一根手指粗细的白丝,猛地从它的口中射了出来!

宋规臻推开苏栩落,反手抽剑,一剑将其砍断。

确定一旁的上官岚无事,熊琱也及时挥剑,冲上去同他一起抵挡着这第一只鬼母地蛛。

苏栩落惊魂未定,手脚发软,几乎要栽倒,幸而一旁的上官岚扶住她,口中厉声道:“苏小姐!不要丢了你中原武林世家的脸面!这不过是只稍大些的蜘蛛,有什么可怕的!何故让你竟然连剑都忘了拔出来?”

她连骂带训,终于及时地唤回了苏栩落的神思。

见苏栩落恢复了正常,上官岚的手搭向腰间,用力抽出软剑,却没有急于上前。

因为她知道,鬼母地蛛性喜群居,一般十只为一个家庭,有老有幼,而眼前这一只,显然是年纪稍长。此刻,它已经同熊琱和宋规臻交手,腹部会分泌出浓烈的味道作为警报,要不了多久,其余的几只也会快速赶来。

一想到十只同样丑陋的鬼母地蛛一起涌过来的画面,上官岚也有些作呕,全身发麻。

“只要它不死,就能一直吐丝,你掩护我,我先去对付它的口!”

宋规臻边砍断白丝边大声向熊琱喝道,他看出他的吃力,挥剑的姿势也不算娴熟,为了速战速决,他决意以身犯险,先斩了这鬼东西再说!

明知此举危险异常,但熊琱知道,宋规臻是出于好意,而且他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急于找回颜面,便立即重重一点头,应道:“好!你且小心!我从旁掩护你!”

说罢,他调动起浑身真气,精元涌动,刹那间力量大增,胸前似乎有一团旺火在熊熊燃烧。

在踏进出尘谷内之前,上官岚曾用半天时间传授过熊琱一套最为基本的剑法,这剑法并无明显归属的派别,只要是燮国的少年,十岁之后都会由长辈教习。

熊琱上手得很快,所以,上官岚断定,在此之前,他一定会武,且功底不弱。

只是,上官拓的金针着实厉害,能够另一个人彻彻底底忘记过去,犹如初生孩童一般,不仅抹杀掉过去的记忆,就连武功都尽废。

现在想来,这一步似乎有些做过头儿了,倘若留着他体|内的部分记忆和功力,如今必将事半功倍。只可惜,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上官岚只好释然,接受这一现实。

此刻,熊琱手持着苏家的龙鳞剑,招招式式,虽不算十分的纯熟,但也像模像样,在虚己洞内划出道道银白色剑痕,剑痕密布,竟好似织下一道密密大网,将他自己和宋规臻齐齐笼罩住。

“喝!”

宋规臻看准时机,双|腿腾空一跃,身体犹如跃龙门的鲤鱼一样向前舒展。

眼看着蹲在巨石上的那只鬼母地蛛也要跃起,腹部对着他的头,一股带着腥臭味道的白丝猛地射出!宋规臻不躲,堪堪迎上去,头一歪,身体向左一转,手上握紧,剑尖重重前戳,毫不犹豫地插|进了它的一只眼睛里!

“哇啊!”

鬼母地蛛发出一阵又像是老妪又像是婴儿一般的啼哭声,全身抖动,试图将宋规臻的剑逼出去。

他咬着牙,抽出剑身,又猛地刺进去。

与此同时,鬼母地蛛发了疯一样地从腹部各处里喷出无数道白色银丝,道道朝向宋规臻的周身大穴!

“宋少侠,小心!”

熊琱及时上前,手中的龙鳞剑舞动起来若光似影,剑花点点,气势逼人,帮他切断那藤蔓般缠绕过来的毒丝。

一旁的苏栩落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恐惧,她拔出剑来,娇喝一声,腾身上前。

她寻了一处洞中头顶的凸|起处,一手抓着那岩石,身体晃荡在半空中,好似在荡秋千似的,看准空隙,在熊琱后面二次补剑。

一只上了年纪的鬼母地蛛,虽丑恶却并不算难对付,三人同心协力,眨眼间就将它钉死在了巨石之上。

满地的黑色血水横溢,一股尸臭般的臭味儿传来,首当其冲的宋规臻,被溅了一脸,收回了剑,此刻他满脸嫌恶地用袖子在不停地擦拭着脸颊。

“不要动!它们来了!这次……可能有五只,甚至更多!”

眉心重重一跳,四人之中,耳力最佳的上官岚立即变了脸色,之前一直搭在腰上的手,也“唰”一声抽出了软剑,抖出一串剑花,她警惕地回头,小步小步向前逼近。

“熊琱,手里的火折子,朝我这边扔过来!”

上官岚大喊一声,熊琱反应迅速,用力向前一掷。

她立即用剑尖刺去,火折子“呼”的一闪,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前面的空地上,劈啪作响燃烧着,照亮了前方。

一只,两只,三只……

六只体型大小不一,长相外形却同刚刚那只已死的鬼母地蛛一模一样的恐怖生物,正快速地挪动着八条腿,向着它们爬行过来!

这一幕,世上有机会见到的人,想来并不多。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都感受到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仅仅是恐惧,还有恶心,令人想要呕吐的欲|望。

熊琱紧紧地用舌根压着上官岚早先给大家分发的那一粒药丸,犹如它是一颗定心丸一般。

一行人之中,唯有他的功力是最浅的,眼看着六只鬼母地蛛来势汹汹,熊琱自己也暗暗有了算计:倘若一会儿其他三人既要杀敌,又要分神照顾自己,那他一定不做累赘,唯有率先退出这一轮试炼!

上官岚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站在最前面,示意众人退后,再退后一些。

“哗!”

她素手一扬,一片黄褐色的烟雾炸裂开,紧接着,一股淡淡的植物清香弥漫开来,并不浓郁。

但不知为何,此物一出,原本还拼命向前移动的鬼母地蛛也纷纷向后退缩,一双双黑黑的眼珠儿惊恐地乱转,八条腿不停在原地画圈儿,却不敢攻击。

第二十三章 山人自有妙计

tue aug 05 20:20:41 cst 2014

见上官岚如此,又看见面前的几只鬼母地蛛吸入药粉后立即表现得无比异常,在场的人本能地屏息,以免不小心吸入烟雾。

“放心,它对人无害,这是专门对付这些爬虫的药粉。不过,虚己洞里的鬼母地蛛成了精,连肚皮上都能长出人脸,这种药粉根本就杀不死它们。看着吧,要不了一时片刻,它们就还能活蹦乱跳!”

上官岚无奈,恨恨说道。毕竟,眼前这些八只脚的畜生不是那些山野间常见的小虫小蛇,只要随便撒一把药粉,它们就吓得慌忙逃命去了。

看来,四个人误打误撞,还真的招来了一个小地蛛家族!

其余的试炼者们抢先一步进洞,此刻早已四散开,想要求援,已经是不可能。

这一仗,要是打赢了,那就是收获丰富,要是打输了,那就是前功尽弃。

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故而,每个人的脸上,表情都是格外的凝重。

眼见着因为上官岚的那一捧药粉,方才还张牙舞爪的鬼母地蛛此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住了一样,在原地艰难地舞动着腿,腹部的鬼脸也呈现出狰狞扭曲的表情。

但它们并没有倒下,只是行动变得迟缓凝滞,正因为如此,这群畜生的目光里更添一丝毒辣,只等着药粉的效用挥发殆尽,就马上将这几个胆大的人类一口吞噬掉!

“还等什么?难道要等它们活了之后,过来咬死我们吗?一群胆小怕事的家伙!算了,大不了我一个人上!”

宋规臻见其余人都还站在原地,大怒之下,他爆喝一声,提起手中的剑,足尖一点,从熊琱的头上高高跃起,不由分说地冲了上去。

“你等……”

上官岚急得跺脚,试图伸手拦住他,却是晚了一步。

“这莽夫!难道以为我们都是胆小鬼嘛!”

苏栩落连声娇|呼,她生来尊贵,一向是被家族中的长辈们宠爱着长大,哪里能受得了这种侮辱。

听了宋规臻方才的话,她的眼睛里冒出两小簇火苗,横起凤翎剑,一声清啸之后,衣带飘舞着也冲了上去,同宋规臻并肩立在了一处凸|起的石头上,两人居高临下,挥剑就刺。

六只鬼母地蛛团成一个圈,脸向前,尾朝后,正处于二人的下方,此刻被动挨打,它们自然愤怒,一对对长有硬毛的腿拼命撕扯挣扎,不断亮出鼓鼓|胀|胀的鬼脸腹部,伺机吐丝,袭击着宋规臻和苏栩落。

“小心,不要让它们盘成一个圈!”

上官岚大声提醒着,眼看着两只鬼母地蛛就要首尾相连,急忙又是一捧药粉撒去。它们忌惮着烟雾,各自退后一步,身体之间多出一道空隙来。

宋规臻手疾眼快,从石头上跃下,恰好落在那空隙上,挥剑继续又是唰唰两下,斩断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只鬼母地蛛的半张脸。

“哇!呜哇!”

那垂死的蜘蛛全身颤动,立即发出尖细可怖的哭叫声,见同伴受伤,其他的鬼母地蛛更急切地抖动腿肢,趁着药粉的药效将过,开始愤怒地攻击着宋规臻和苏栩落。

“九小姐,这样下去,他们两人根本支撑不了多久!这六只蜘蛛盘在一起,就像是个八卦卦盘,四面八方皆可攻击我们,倘若被那蛛丝缠住身体,还不知道会如何……”

熊琱手握龙鳞剑,一脸焦急。

他并不愚笨,站在一边,将此刻的局势看得清清楚楚。显然,宋规臻和苏栩落二人年轻气盛,着实太急躁了一些。他们此刻站在蜘蛛阵之中,二人无法联手,只能各据一方,早晚要被耗尽真气,双双败下阵来。

话音未落,苏栩落的身后徐徐爬动过来一只试图偷袭她的鬼母地蛛,上官岚凤眼一眯,右手急速一扬,一道银光从她的袖笼中闪出,“啪”一声将一根手指粗细的蛛丝狠狠地钉在了石头上!

“好险!谢谢姐姐!”

苏栩落一个回身,猛地踢中那恶蛛的腹部,将它踹翻的同时,将剑身刺进它的后背,眼看着那汩|汩流出的浓黑脏血,心头一阵阵的后怕不已。

两人折腾许久,然而只是一人各杀死一只,还剩下四只鬼母地蛛。

看得出,剩下的四只均是壮年,两公两母,似是配|偶,行动起来颇为默契,倒有几分事半功倍的味道。

苏栩落气喘吁吁,看准一个空当儿,她虚晃一剑,飞身从蛛群之中跃出。

几步踉跄,好不容易站稳后,她以剑拄地,大声喘|息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无奈地朝着仍在奋力搏杀的宋规臻大喊道:“喂!你先出来!我们这样杀,没等杀死它们,自己就先累死了!你……你出来,我们商量商量对策……”

也难怪苏栩落不得不妥协,之前宋规臻斩杀的那只落单的鬼母地蛛,显然已经到了耄耋之年,战斗力低下。而他们两人刚刚杀死的那两只,也不过是刚刚幻化出人脸不久的年幼地蛛,尚且如此艰难,接下来,这四只年富力强的成年地蛛,绝对不好对付!

宋规臻本想一口拒绝,然而,情况不如他原想的那样乐观,他抿唇用力一挥,一道剑气将欲扑上来的那只鬼母地蛛逼退几步,他也趁机跳了出来。

虽然额头上几乎没有汗珠,但他也是一脸的狼狈,站稳的时候,呼吸紊乱。一旁的上官岚一听即知,宋规臻此刻也是在硬撑而已。

“你二人太过急躁,我本想温水煮青蛙,分三次投洒药粉,令它们慢慢松懈,再一举攻击。现在可好,它们全神戒备,誓要同我们几个人报那杀母杀子之仇!”

上官岚不怒自威,也难怪她会发火,宋规臻这一次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她怎么能不生气!

“我……是我错了。”

宋规臻本想辩解,然而回头一看,那四只鬼母地蛛确实杀气腾腾,跃跃欲试,他只好咽下没说完的话,改为道歉。

“姐姐,我不该那么莽撞。我、我错了,是我害了熊大哥,要是你们完不成这一轮的试炼……”

苏栩落顿时红了眼眶,声音如蚊蚋,越说越低。

说完,她就要去摔掉自己手腕上的玲珑宝钏,作为谢罪。

“你干什么!”

熊琱上前一步,按住她的手,忽然又想起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不妥,他连忙被烫了一样快速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偷眼看向身边的上官岚。

上官岚微微拧眉,似乎在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并未在意这些。

苏栩落握着那串手钏,泫然欲泣,默不吭声。

宋规臻看不下去她这样凄苦落寞的神态,也粗着喉咙,声音沙哑地劝道:“你别这样!怎么就完不成了?起码,我们还杀了三只。大不了,你们三个人一人一只,回去也算是交了差!”

经过昨晚和上官岚的对话,他回房后也思索了良久,拜入出尘谷门下,成为上官拓的关门弟子,和继续留在燮国,为父亲打探消息比起来,后者显然更为重要。

因此,宋规臻暂时并不打算与上官岚为敌,他看得出来,这女人对这个名额势在必得,一定会铲除一切可能的竞争者,为熊琱铺路。自己倘若这个时候不知好歹地迎上去,只能徒增敌手,反而影响了大计。

“交差不够。这洞里绝对不止这么一只老弱病残的鬼母地蛛,我们能遇到,其他试炼者运气好也能遇到。既然,这七只大大小小的地蛛不怕死地找上了我们,就一只也不能放过!”

上官岚语带杀意,微微眯起了眼睛,坚定地说道。

说罢,她低下头皱眉思索。

其他三人均不开口,生怕打扰了她的思路。

片刻后,上官岚抬起头,一双眼中已经有了奕奕神采。

熊琱松了一口气,他了解她,知道她一定是想到了对策。

果然,就看上官岚走上前,看了看不远处那面朝四个方向据守着的四只鬼母地蛛,她冷笑一声,开口道:“好一个东西南北,以为这样就能大吃四方吗?”

说罢,她再次抽|出腰间软剑,同时左手捧起一团药粉,纵身一跃。

三人眼前一花,却见到上官岚的人影已经落在了几步开外。只见,她将那药粉纷纷扬扬洒在剑身之上,然后快速地围绕着鬼母地蛛飞了一圈,药粉画了个圆圈,等同于将它们彻底困在了圆圈之内。

“苏小姐,你身形敏捷,负责将它们赶往一处,向中间聚拢。注意你自己的体力不要耗费太多。”

“宋少爷,当它们向你吐丝的时候,你尽量不要太早斩断蛛丝,让它们往中间吐。蛛丝黏稠,遇到空气却会凝结,越积越多,要不了多久,就成了密密麻麻的一团。到时候,它们拖着这巨|大的一团,行动必然会吃力!”

上官岚剑尖一指,说出心头的计策。

“这主意甚好!”

苏栩落眼睛一亮,不再沮丧,就连宋规臻也连连点头。

“那……那我呢?”

熊琱等了半晌,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由得向上官岚好奇地问道。

第二十四章 意外中毒

ed aug 06 09:00:00 cst 2014

见熊琱似乎有些着急,上官岚微微一笑,抿唇不语。

若他一直坐享其成,且不说别人,当着宋规臻和苏栩落的面,岂不是颜面尽失。

若将重任委于他身,他功力尚浅,一旦受伤退出,自己岂不是前功尽弃。

既不能让熊琱毫无建树,又要保证他的安危,对此,上官岚可谓是煞费苦心。虽然这一切,不过是出于自己的私心,将他送入出尘谷,她自有盘算,然而不得不说,她在他的身上,确实已经投注了太多的心血,早已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错!

“熊琱,你的真气源源不断,这一点最为珍贵。所以,稍后你就站在宋少爷的下风处,一旦鬼母地蛛反抗,或是偷袭他,你就用真气逼退它们。切切注意,一定要配合着苏小姐,将它们赶往一处,万不要令它们找到机会,站稳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你们三人可听懂我的意思了?”

最后一句,她一边问道,一边看向另一旁的苏栩落和宋规臻。

三个人齐齐点头,为今之计,唯有如此。若是单凭一时的孤勇上前打斗,要不了多久,就会气竭身亡。

“好,我亦会从旁协助。”

上官岚轻轻颔首,眼中射|出凛冽锋芒,说罢,她剑指前方,低啸一声,如清凤出谷,又如风过秀林,率先投身于蛛群之中。

熊琱、宋规臻和苏栩落,三人对望一眼,各自的眼神中都有着一抹不易表述的激动。此刻,他们摒弃前嫌,齐喝一声,风雷电动一般,也杀了过去。

上官岚料想得果然不错,这四只鬼母地蛛也甚是聪明,见两子已死,它们再无顾忌,索性尾朝外,头朝里,八足相连,紧紧地围成了一个四方阵。

无论受到哪一方的攻击,只要它们彼此据守好自己的方位,就能相互照应,不落死角,首尾相顾。

“哈!喝!”

苏栩落首当其冲,娇喝连连,不断以剑挥斥。四只鬼母地蛛双目如豆,紧盯着她的娇小身躯,似乎随时都打算将她一口吞噬掉。

她很聪明,仗着体型娇小,轻功过人,在蛛群上空来回穿梭,令人眼花缭乱。

四只鬼母地蛛也迟缓地跟着转动着头部,想要看清她到底在哪里,不由自主地偏离了各自原本占据的位置。而宋规臻更是配合得当,不断以剑挑逗着它们从腹部喷射|出蛛丝,待那白丝将要碰到自己的时候,灵活地躲闪开。

多股白丝先后射|出,大部分都落在了地面上。

没过多久,空气中便弥漫起了浓重的腐臭味道,鬼母地蛛的腹部高高隆|起,里面不知道积存着多少蛛丝可吐。见蛛丝并未将最中间的宋规臻捆绑住,它们愈发愤怒,拼命地喷射,甚至完全忘了去袭击在自己上空飞舞着的苏栩落。

苏栩落见状,缓缓降低了速度,暗暗积攒着真气,以待不时之需。

与此同时,熊琱一直守候在与宋规臻相对的方位上,他往东,他便往西,既能为他作掩护,又能从相反方向施力,将不明所以的四只鬼母地蛛逐渐向中间聚拢。

“熊琱,你可敢听我的话,舍身冒一次险?”

眼见着眼前的情况虽有好转,但却不能一直这么放任下去,上官岚急急开口,看向熊琱。

他毫无迟疑,点头道:“只要是你说的,我万死莫辞。”

她微微笑,嘴角露出小小的梨涡,不由得轻声叹息道:“我怎舍得你去死?”

上官岚说这些的时候,声音极低,只有他们彼此才能听见,像极了情|人之间的细语呢喃,直听得熊琱全身发热,心头似乎洋溢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愫。

“你说,我要如何做?”

熊琱虽感念万分,却也清楚,此刻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连忙主动出声发问。

闻言,上官岚收回软剑,飞至他的身边,在他耳畔轻声说了几句,把自己忽然想到的主意交代清楚。

“好!”

熊琱毫无犹豫,立即朝蛛群中的宋规臻和苏栩落大声喊道:“宋少侠,苏妹妹,你们二人快快下来!”

他二人一愣,连忙撤回剑气,腾身飞来。

见他们已经安全,熊琱朝上官岚看了一眼,猛地跃到蛛群之中,落地后,他将手中的长剑牢牢地钉入地面,大吼一声。

四只鬼母地蛛立即迈动八足,快速地朝他移动过去。

“这……”

苏栩落大惊失色,就要冲上去。

宋规臻一把拉住她,急急道:“不要!你且等着看……”

他果然聪慧,一见此景,立即反应过来熊琱这么做的原因,不由分说地拉扯住要上前的苏栩落,以免她坏了计谋。

苏栩落并不知情,见宋规臻拦着自己,她反手一剑劈下,大怒着质问道:“我看什么?看我熊大哥被这些鬼蜘蛛活活咬死了不成!早知道你心地居然如此之坏,当初就不该救你!白眼狼!狗畜生!王八蛋!”

堂堂将军之子,宋规臻哪里被人如此当面狠骂过,就见他一张白净的脸红了白,白了红,薄唇嚅动几下,气得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不要骂他,是我让熊琱这么做的。”

上官岚走到二人前面,咬了咬嘴唇,一脸凝重。

不得不说,这一次,熊琱是真的在冒险——

只见四只鬼母地蛛发了疯一样,不断将蛛丝喷射在熊琱的身上、四肢,不多时,他浑身就缠满了一道道手指粗细的白丝,一圈圈将他牢牢缠住。

渐渐地,熊琱感觉到一阵呼吸困难,身上的蛛丝好似越缠越紧。

他连忙想起上官岚对自己的叮嘱,立即运气,无穷的真气立时在体内的四肢百骸疯狂游走,像是要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一样。

熊琱的脸涨得通红,他闭上眼,抬头猛地一挣,大喝一声。

“啊哈!”

随着他的咆哮,原本紧紧缠绕在身上的白色蛛丝竟然齐根断裂!蛛丝弹|性极佳,不易撕断,然而此刻,它们却犹如一根根软面条似的,垂挂在熊琱的腰间。

苏栩落大吃一惊,惊愕地看着眼前,而宋规臻却好似早就料到了一般,并不怎么惊奇。

见到此景,之前还志得意满的鬼母地蛛立即又像发了疯一样,纷纷将腹部对准圆圈正中央的熊琱,拼命吐丝,试图将他缠得窒息而死。

“等着看,要不了多久,它们的丝就要吐光了!”

上官岚的嘴角渐渐展露出一抹微笑,能够抵挡得住鬼母地蛛疯狂射丝的人,四个人之中,恐怕也就只有熊琱自己了。若非他肯同意去冒这个险,连她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降服这几只妖怪。

“原来如此……”

后知后觉的苏栩落终于恍然大悟,眼里带了一丝愧疚,尴尬地看向身边的宋规臻。

然而,宋规臻却并未看向她,只是一脸紧张地盯着蛛群之中的熊琱,生怕他下一秒抵挡不住,被活活勒死。

白花花的蛛丝一次次缠上熊琱的身体,又一次次被他凭借充沛的真气挣裂,虽是如此,但他却耗费了大量的体力,此刻,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贴身衣物早已汗湿透,呼吸也粗重了几分。

上官岚表面上依旧平静,然而双手却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她也在担心,如果四只鬼母地蛛的蛛丝还未吐净,而熊琱已经没了力气,那又该如何。

想也不想,她立即做好了准备,宁可自己没有完全的把握,也要先把他救下来再说。毕竟,这是自己和逍遥子耗费多日才找到了的一枚棋子,一枚足可以在未来决定自己大计成功与否的棋子,上官岚绝对不许在熊琱的身上出现任何的差错。

幸好,就在她思索这些的时候,只听见宋规臻一声惊喜地喝了一声:“好了!”

上官岚立即凝神,投去视线,右手也下意识地搭在了腰间。

果不其然,只见那四只鬼母地蛛刚刚发疯一样喷射蛛丝,此刻,它们扭动着腹部,任凭八足如何乱动,然而在已经变得干干瘪瘪的腹部上,那小孔却只能喷出一段一段细小的白色泡沫,毫不成丝,显然是已经耗费光了。

“好个鬼母地蛛,不会射丝,我看你还能如何!”

苏栩落再次拔剑怒吼,和宋规臻对视一眼,双双|飞落在熊琱的身边,切菜剖瓜一般,招招式式,如雨点般纷纷落在了那四只已经无丝可吐的鬼母地蛛身上。

上官岚也不迟疑,立即跃入蛛群,上前一把搀扶住熊琱。

她的手落在他的背脊上,摸|到他的衣物已经被汗水浸透,一时间不免动容,柔声道:“你怎么样?”

熊琱本能地抓|住上官岚的手,喘息着应声道:“无碍,只是这蛛丝又韧又紧,勒在肉里,着实不大舒服,幸好,我做到了……”

他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微笑来,是否能够做上官拓的弟子,他并不在意,只是不想令她感到失望。

“是的,你做到了……”

上官岚重复着他的话,也冲着熊琱露出微笑。

话音未落,她的脸色忽然突变,猛地一把推开摇摇欲坠的熊琱,硬生生挡在了他的身前!

第二十五章 恶心的嘴脸

ed aug 06 17:00:00 cst 2014

这一幕来得实在太突然,没有人预料得到,那只位于东南西北中北方方位的鬼母地蛛,竟然在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还能凭借残余的力气,一跃到熊琱的背后,试图咬中他的肩膀!

上官岚手疾眼快,一把推开了不明所以的熊琱,然而,她自己在躲闪的时候,还是慢了一步,硬是被这强弩之末的鬼母地蛛在临死前,重重地咬上了一口!

“噗!”

宋规臻一剑刺穿了这可恶的怪物,与此同时,苏栩落也将西面的那只彻底绞杀,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姐姐!”

她怎么也没有料到,最后关头,四个人里,竟然是上官岚中了蛛毒。

熊琱回过神来,一把拖起上官岚,将她抱在怀中,甚至连地上的死蛛尸体都不顾,就要沿着来时的路,奋力向洞口冲去!

他还记着临出发之时,赵之谦对众人的叮嘱:鬼母地蛛毒性很大,世上只有出尘谷有解药,而且,如果中毒的时辰太久,就是有解药也难以保证一定能救回性命。

一想到上官岚可能会有性命之虞,熊琱顿时有种发狂的冲动。

他好恨,恨自己怎么能够如此的麻痹大意,居然没有发觉背后的危险,害得她居然为了自己而中了这剧毒无比的毒,他怎么能不自责,怎么能不懊恼!

“熊少侠!等等!如果不把鬼母地蛛的内胆剖出来,上官小姐岂不是白白中了毒!”

宋规臻大声喊住他,苏栩落也连连称是,赶紧蹲下来,用剑尖挑破其中一只鬼母地蛛的腹部,果然在里面找到一枚乌溜溜圆润润,大小如鹅蛋那么大的内胆,比之前的赤霄水雕的内胆还大了好几倍不止。

她扯下一片裙裾,包裹住双手,将它捡拾起来,兜在裙摆上。

“我没事,宋少爷说得对,要是空手而归,我岂不是白挨了这一下子?”

上官岚被熊琱抱在怀中,她伸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轻声说道。

话虽如此,但她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眼前好像多了无数只色彩斑斓,不停飞舞的小虫,它们上下翻飞,乱花迷眼一般,让她的视线渐渐地变得模糊不清。而且,她的嘴唇似乎也开始麻痹了起来,令她在说话的时候,两片嘴唇开始不受控制。

闻言,熊琱只好抱着上官岚,静静地等待着宋规臻和苏栩落手脚麻利地将七枚内胆全都搜罗完毕。

“走,我在前面开路,你小心脚下。”

宋规臻低头瞥了一眼熊琱怀中的上官岚,暗道不好,只见她已经阖上了双眼,原本红|润的嘴唇此刻也带了一抹妖冶的深紫色。他立即知道她中毒不轻,事不宜迟,再不能耽搁,于是甘心情愿地举着火把,在前方领路。

苏栩落也绷紧了一张娇俏的小|脸,她一手兜着内胆,一手提着凤翎剑,跟在熊琱身后,小心提防着断后,以免再遇上其他的鬼母地蛛。

幸好,一路上,他们再也没有遇到出来觅食的其他鬼母地蛛,或许是被其他试炼者击杀,或许是它们也感知到了危险,于是躲藏着不敢出来。

三人加快脚步,沿着来时的路,迅速朝着出尘谷的议事厅方向狂奔而去。

*****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每隔一段时间,巨大而精致的玲珑画屏上,那若干个金光灿灿的“战”字,就会有一个,或者是几个,颜色黯淡下去。

那意味着,对应的试炼者已经失败,被鬼母地蛛袭击,或死或伤。

因为早在试炼之前,众人已经亲笔签下了生死文书,所以,无论在试炼中是死或是伤,对此,出尘谷和上官家,无需负起任何的责任。

端坐在主位的上官拓拿起侍女送上来的一杯参茶,刚掀起茶盖,轻轻吹了吹,就听见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赵之谦忽然颤声道:“谷主,谷主……”

他不悦地皱眉,放下茶杯,轻声道:“怎么了?何故惊慌?”

赵之谦俯身,压低声音道回答道:“九小姐,九小姐怕是出事了……”

上官拓立即大惊,手一颤,竟将刚放下的茶杯拂落到了地上,上好的白瓷杯顿时摔得四分五裂,碎片四溅。

他比谁都清楚,现在这个“上官岚”的真实身份。

若长公主真的出事,莫说是出尘谷,怕是整个武林都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后果简直不敢设想!

上官拓颤抖着,伸手让赵之谦搀扶着自己,亲自走到了玲珑画屏前细看。

果然,“上官岚”三个字上面的“战”字已经变得晦暗不堪,近似于透明色,不复之前的金灿灿亮闪闪。

“之前舒大小姐亦是如此,她被鬼母地蛛咬了一口,加上前一天已经受了重伤,所以……”

赵之谦摇了摇头,眼中也流露出一丝遗憾。

舒大小姐在半个时辰前被出尘谷中的家丁抬了回来,虽然及时服下了解毒药丸,但失血过多,还是没能挺过来,香消玉殒。

听他这么一说,上官拓的双手颤抖得更加厉害。

赵之谦并不知其中隐情,只当他是爱|女心切,连忙将他搀扶回座位,又连忙叫人再端来一杯茶,把脚下的狼藉赶快收拾了。

这边,赵之谦正安慰着上官拓,那边,看时辰越来越近,几位上官家的少爷们纷纷也赶往议事厅,查看结果。

有了玲珑画屏,孰生孰死,一目了然。

上官卿扇不离手,快步上前,眯着眼睛在画屏上找到了苏栩落的名字,见她头顶的金色大字熠熠生光,他顿时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轻哼了一声,退到一旁。

上官诚慢悠悠踱步进门,落在了最后面。几个兄弟之中,他今天看起来最为沉稳,其实,是因为昨天的试炼结果,令他不敢太过提前张扬,以免再次被当众打脸。

看到宋规臻名前的金字并无变化,上官诚长出了一口气。

只是,在看见熊琱的金字同样闪烁光亮的时候,他的脸上不禁又呈现出一丝狰狞。

刚要开口,忽然,上官诚瞥见,上官岚名字上的金字竟然已经淡到接近透明,他立即凑近了,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下子,他烦闷的心情顿时一扫而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畅快,畅快啊,真是畅快!

那小娼|妇毫无自知之明,以为凭着自己的雕虫小技,就能名动江湖,就能名正言顺地进入出尘谷学医?!

痴心妄想!

贱|人生的孩子,也是贱人!不配成为自己的兄弟姐妹,更不配学习上官家的医术!

想到这里,上官诚愈发得意,笑得胸膛一阵起伏。

众人最初不解,待纷纷看清玲珑画屏上的结果,也都依稀猜到了大少爷缘何竟会这样的开怀,不禁立即交头接耳,窃窃低语起来。

上官拓大怒,猛地一拍桌子,喝道:“你这蠢材!还笑得出来!大祸临头尚不自知,蠢材,蠢材!咳咳!”

说到最后,他已经剧烈地咳了起来。

一想到,赵岚若是出事,要不了几个时辰,“暗河”的人就会踏平整个出尘谷,数百年家族的基业就要毁在自己的手上,上官拓几乎险些当众老泪纵横。

“父亲竟为了那么个小妖女几次三番训斥我,难道这便是为人父的表率吗?”

上官诚手握成拳,受不住父亲的责骂,以下犯上,也呛声起来。

“你,你……逆子!”

上官拓伸手指着他,想要大骂,一口气憋在胸口,老脸涨红。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雷鸣般的大吼声。

“来人,快来人!解药!快把鬼母地蛛的解药拿出来!”

这急迫的声音,分明正是熊琱不假!

上官拓连忙站起,冲到门口,看清熊琱怀中抱着的女子确实是上官岚,他立即让他将她先抱到议事厅后面的暖阁里去。

“之谦,速速取药,快,千万不要耽误!”

他急急吩咐着,赵之谦连忙前往药库取药。

一见到宋规臻也快步跟在熊琱的身后,迈进了议事厅,上官诚不由分说,一把拽住他的手臂,着急地大声问道:“你杀了几只那毒蜘蛛?”

宋规臻此刻根本不在乎自己能分到那七枚内胆之中的几枚,闻言,更是憎恶上官诚的冷血,忿忿开口道:“大少爷,中毒的人,可是与你同父的亲生妹妹!”

连他这个外人都担心不已,然而,在上官诚的脸上,却丝毫不见任何的忧色。

“哈,妹妹?你开什么玩笑?一个贱|人生的贱骨头怎么是我的妹妹?宋少爷,快告诉我,你这一次……”

上官诚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哈哈大笑,笑完之后,仍是心心念念,这一次宋规臻的收获如何。

落在最后面,负责断后的苏栩落刚好在此时,一脚迈进了议事厅的门槛。她听见了上官诚的问话,不禁气愤地回答道:“问问问,问什么问!他这一次啥也没有!这些都是熊大哥得到的!”

她从来都没有独吞内胆的意思,只不过实在看不惯上官诚那恶心的嘴脸,故意气气他罢了。

没想到,宋规臻也一口咬准,挑衅似的对上上官诚吃惊的双眼,口中笃定地说道:“没错,我有命活着,还是多亏了九小姐不计前嫌,出手搭救。这七枚内胆,皆是熊琱一人所获。”

第二十六章 用身体为她取暖

thu aug 07 09:00:00 cst 2014

听了苏栩落和宋规臻的一唱一和,原本志得意满的上官诚险些昏厥过去。

他原本在宋规臻身上投注了巨大的希望,其一是为了能够在父亲面前显示一下自己招揽人才的能力,其二也是为了将来出尘谷的弟子们听令于自己。

此刻,他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天赋异禀的宋规臻险些丧命,不名一文的臭小子得了七枚内胆?!

这到底是他刚刚听错了,还是他没睡醒,依旧在做梦?!

不料,一个恍惚,他再要问什么,眼前的一男一女已经快步走向了议事厅后面的暖阁,他们都挂怀着上官岚的伤势,想要守候在她的身边。

上官诚勃然大怒,握紧拳头,自言自语道:“一群疯子!不过是个贱婢,伤了如何,死了又如何!”

可是,没有人理会他,身边的家丁们都在来回穿梭,照料着其他受伤的试炼者,而上官拓和赵之谦等人,也早就前往暖阁,查看上官岚的伤势。

整个出尘谷,顿时弥漫着一股严肃紧张的味道。

上官拓依坐在床畔,手指轻轻地搭在上官岚的手腕上,屏息凝神,仔细查看着她的脉象。

不多时,赵之谦取来了解药,熊琱立即扶起已经陷入了昏迷的上官岚,亲手喂她服下。

“上官伯伯,这鬼母地蛛的毒,竟然真的这么恶毒吗?姐姐她怎么……怎么都晕过去了?”

站在不远处的苏栩落一脸急色地问道,踮着脚尖朝床榻上看。

“废话,如果不恶毒,怎么能有这么恐怖的名字。你我二人没有中毒,多亏了上官小姐,只是她自己却……”

关键时刻,宋规臻还是忍不住和苏大小姐拌了句嘴,只不过,说到最后,他也满眼的感慨,既是后悔自己的鲁莽,又是懊恼自己早先受那上官诚的蛊惑,也一口一个“妖女”地骂着上官岚。

此刻,见她为了大伙的安危,自己身受剧毒,宋规臻一向不愿意欠人情,此刻,他的心头自然难受纠结。

“别这么说,倘若你二人还要自责,那我岂不是自责死了。”

一直没有出声的熊琱忽然开口,他向上官拓及赵之谦道了谢,委婉地表示,想要单独陪一会儿上官岚。

“九小姐服了药,一刻钟左右才会醒。不过,蛛毒是极寒的毒,她可能会感觉到很冷。来人啊,再搬两个火盆进来,注意捡些银丝炭头,不要有烟味儿。”

赵之谦吩咐着下人,又亲自去查看了一下暖阁里的火,见几个火盆全都烧得正旺,这才放下心来。

出尘谷位于极北的寒地,谷内虽然四季如春,然而谷外却是天寒地冻,呵气成冰,再加之地势崎岖,依傍天险,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武林之中一个神秘的所在。

众人依言散去,上官拓忧心忡忡,他担心的是赵岚会不会因为自己中毒而苛责自己,继而牵连整个出尘谷。

“爹,爹,那妖女死了没有……”

刚走到门口,迎面刚好是上官诚快步走来,他得知上官岚中了那鬼母地蛛的毒,当即心花怒放。

殊不知,上官拓此刻心如火烧,又听得他这幸灾乐祸的声音,气得抬起手掌,当下就是一掌,狠狠地扇在了上官诚的脸上。

“给我滚!来人,把他给我拖到祠堂,思过!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让他出来!”

他爆喝一声,招招手,立即有两个强壮的家丁走过来,将上官诚一左一右架起,口中连声道:“大少爷,得罪了!”

走在后面的宋规臻看见这一幕,无奈地摇头。

他虽然是通过上官诚举荐,得以进来出尘谷参与试炼,然而倒也不算欠他的人情,毕竟,这位大少爷见钱眼开,也从宋规臻的手里捞了不少好处。

只不过,刚刚他的嘴脸,倒是彻底恶心到这位小将军了。

宋规臻的性格,一向如此,恩怨分明,就好比之前他厌恶上官岚,也是表现在脸上,如今他觉得自己欠了她的人情,故而也想要找机会还给她。

“熊大哥说了,他想单独陪着姐姐,我们俩也先出去吧。”

苏栩落走近宋规臻,低低开口,说完,正好见到他手腕那里有一道小伤口,许是被剑气划伤,她立即从腰间掏出一张手帕,按在他的手上。

“你这里有伤,走,我带你去用水冲洗一下。”

她不由分说,拽着宋规臻就走出了暖阁。

很快,暖阁里重归寂静。

熊琱一言不发,只是靠在床头,抱着上官岚,让她枕在自己的怀里。

服下了解药之后,她原本已经呈现出深紫色的嘴唇,开始一点点地恢复了红|润,只是,一张绝色容颜上,脸色还是苍白得吓人。

熊琱心头苦涩,除了紧紧地抱着她以外,觉得自己渺小得可怜,什么都做不了。

在他的心中,原本,是并不怎么看重成为上官拓的弟子。只是上官岚一心执意如此,他便也顺应她的意思。

而经过这两天,眼看着周遭的事情,遇见的人,在熊琱的心中,也慢慢地发生了变化——

在这个世界,武力即是强权,没有人在意你的过去,你是什么出身,只要你能够拿出实力来。

上官诚原本在众人面前奚落上官岚的出身卑微,而她一脚险些踢死他的灵宠千机寒獒,当即令他再没话讲。

宋规臻原本瞧不起上官岚,字字句句针对她,但眼见着她的功力远在自己之上,对她也一扫之前的误解。

苏栩落乃是大家千金,骄纵高傲,不过却甘愿一路追随,看中的自然也是上官岚的实力强劲。

没错,实力,只有实力才是一切!

脑子里想通了这些问题之后,熊琱顿时感到自己的眼前豁然开朗,之前的日子里,他浑浑噩噩,浪费了天赋,辜负了上官岚的一片苦心,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体内好像有无数力量,瞬间膨|胀,令他急于想要施展拳脚,做出一番成绩来,向上官岚证明:我,熊琱,可以保护你!

他刚一动,怀里的女人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嘤咛。

熊琱急忙去查看上官岚,却愕然发现,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个不停。就连两道细长的眉毛上,也多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原本白|皙的脸,此刻透着青色。

想起赵之谦临走时的话,他明白过来,鬼母地蛛的毒,寒性极强,中毒的人会觉得无比的寒冷,入坠冰窖。

而此时,暖阁的地上,放置着四五个火盆,盆中的银丝炭烧得正旺,熊琱自己已经热得额头冒汗,但怀中的上官岚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好冷……冷……”

上官岚尚未完全恢复意识,只是本能地抱紧了熊琱,他的身上格外温暖,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蜷缩在他的怀中。

“母后……岚儿好冷……”

她喃喃自语,说的话含糊不清。

依稀又回到了小的时候,那时候的云贵妃使得六宫粉黛无颜色,皇帝专宠于她一人,拾云殿刚刚落成不久。

那一晚,是云贵妃的寿辰,后宫喜庆无比,赵岚却因为贪玩,少穿了一件罩衫而夜里生了风寒,咳嗽得小|脸通红,烧得全身火烫。

云贵妃抱着长公主,整夜未眠,衣不解带地照料。第二天一早,刚刚得到消息的皇帝下了早朝,便匆匆赶来。

彼时,皇家亲情尚在。而今则是荡然无存。

熊琱将耳朵凑近上官岚的嘴唇,想要听清她在说什么,然而她的声音太过微弱,他侧耳听了半天,也只听得一句“岚儿好冷”。

此岚非彼岚,然而熊琱并不知。

双手抱紧上官岚,他思索了片刻,低低在她的唇边说道:“得罪了,九小姐。”

说完,他伸长手臂,一把将勾在床头的床幔给扯了下来。

层层叠叠的白色床幔落下来,熊琱咬着牙,将上衣脱掉,露出赤|裸精壮的胸膛,犹豫着将蜷睡如孩童般的上官岚轻轻纳入了自己的怀中。

他的身体有着青年人特有的温暖,一贴上去,上官岚就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呢喃。

她自动地在熊琱的怀中调整了一个最为舒服的角度,冰凉的脸颊紧紧地贴着他的肌肤,获取着人体源源不断的暖意。

熊琱强忍着砰砰的心跳,他红着脸,闭上眼,努力不去看上官岚。

然而,即便是闭上了双眼,但是她的面容,似乎依旧能够出现在眼前似的,弯的秀眉,妩媚的眼,樱桃般的小|嘴,无一不是一种强烈的诱|惑。

熊琱喉咙发干,拼命地做着吞咽的动作,试图压下心头的火。

然而,越压抑,越狂妄。

他不敢亵渎了怀中的女人,小心地移开双|腿,尽量不与上官岚有更多的肢体触碰,只是温柔地抱住她的身体。

为了让身上更热,熊琱福至心灵,想到上官岚说过,自己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他试着像是那日在春晖溪畔那样,催动真气。

果然,如此一来,他的体温升高,也正因为此,上官岚眉宇间的冰霜消融得极快,很快融成了几滴水,沿着眉心滑落。

熊琱心生怜爱,不由自主低下头,轻轻吮去了那水滴。

奔波一日,他也疲乏不堪。靠着床头,闭上眼,很快,熊琱也睡着了。

第二十七章 暗中动手脚

thu aug 07 17:00:00 cst 2014

第二轮试炼之后,原本二十余个试炼者,尚未遭遇不幸,还留有体力,能够进到第三轮试炼的人,只剩下八名。

这八名之中,除了熊琱、苏栩落、宋规臻以外,其余五人,也都是燮国各大武林世家的优秀后人,平辈人之中的佼佼者。

尽管如此,经过前两轮试炼的“摧残”,这些人目前也做不到毫发无损。

这样一来,相对来说,目前,反而是熊琱等三人,实力最强,因为他们三人都没有明显的伤势。

吃晚饭的时候,宋规臻见熊琱未曾走出暖阁,料想他肚子一定饿了,便从出尘谷的厨房那里拿了几样糕点,放在盘子里,独自避开众人,悄悄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宋规臻就觉察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地上摆了好几个火盆,炭火烤人。

他抬起手来擦擦脸,再向前走两步,见到床幔曳地,整个人忽然愣住了。

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宋规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明明知道上官岚中毒,体寒难忍,想来,熊琱这么做也是为了给她取暖,并没有其他淫|邪的意图。

可是,他还是觉得胸口闷闷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刚想把糕点放下,蹑手蹑脚地退出去,不料,宋规臻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吓得他险些把手里的盘子扔出去。

一回头,正对上苏栩落那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好奇又戏谑地盯着自己。

宋规臻气个半死,连忙放下盘子,气鼓鼓地扯着她快步走出了暖阁。

“你干什么来?”

他压低声音,恼怒地斥责她。

苏栩落举起手里的提篮,笑眯眯道:“你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咯!”

她的脸上是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倒显得宋规臻反应过激了。

他看了看她手上的食盒,鼻孔里哼了一声。

“喂,明天的第三轮试炼,你打算怎么办?姐姐已经这样了,只剩下熊大哥一个人孤军奋战,想必他也不能专心致志……”

苏栩落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

宋规臻讥讽道:“孤军奋战?他身边不是还有你这么个跟屁虫嘛?”

苏栩落瞪大眼睛,气得狠狠跺脚,涨红着脸辩解道:“你才是跟屁虫!要不是今天你从一大清早就跟着我们三个,姐姐也不至于中毒,你才是扫把星……”

不料,刚一听见“扫把星”三个字,宋规臻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他阴沉着脸,一把推开苏栩落,迈步就走,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冷冽的味道。吓得她竟然没敢追上去问问,他为何如此生气,自己只是随口说说,同他开玩笑而已。

“真是个神经病!”

苏大小姐咬着嘴唇,又急又气,望着宋规臻的背影,小声嘟囔着抱怨道。

*****

尽管,宋规臻没有回答苏栩落的问话,但是,关于第三轮的试炼,所有的人都在隐隐期待着。

前两轮,先是赤霄水雕,接下来是鬼母地蛛,这两轮的试炼内容都十分艰险,不知道第三轮又是怎么样的刀山火海等着众人。

翌日一早,剩下的八个人,都站在了议事厅内,包括熊琱。

他自然挂念着还未完全清醒过来的上官岚,然而,此刻的他已经与三日前的心态大为不同。

摘取试炼优胜者的名次,才是对她最好的关怀。

倘若自己为了这一时片刻的儿女情长,误了大事,那才是真正的懦夫行为。

想到这一点,熊琱自然不需要任何人的劝说,他早早梳洗,和众人一起吃了早饭,安静地等待着第三轮试炼的到来。

片刻后,上官拓和赵之谦缓缓走了出来。

上官拓的脸色有几分疲惫,不复前两天的神采奕奕,他朝众人招招手,然后坐了下来。

“各位,只剩下八名试炼者,老夫先向各位道喜,恭喜诸位进|入第三轮试炼。”

赵之谦微微躬身,清嗓开口说道。

在场的八人也躬身还礼,静静地等待着试炼的内容,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微微的期待和紧张之色。

“第三轮的内容是,一对一的挑战。”

赵之谦说完,稍稍侧身,立即有一个俏|丽侍女走上前。她的手上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垫着一方红色丝绸,丝绸上则整整齐齐地摆着八个小圆球。

“八名试炼者,每个人将要挑战上官家族的一位公子。众所周知,上官家刚好有八位公子,正好每人迎战一位。至于谁和谁一组,则要凭借抓阄来决定。”

赵之谦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微笑着说道,眼神扫过面前的众人。

此言一出,八名试炼者难免颇为吃惊,互相对视着,低低讨论起来。

“这是什么嘛,我宁可去打什么飞禽走兽,也不想和上官家的人打……打赢了没见得怎么风光,打输了岂不是还多了个仇家?”

苏栩落心直口快,苦着一张脸,将众人心中的隐忧一口气全都吐了出来。

“怎么算输,怎么算赢?点到即止,还是要杀人?”

宋规臻双手抱胸,懒洋洋开口,语气不善。

赵之谦回头看了一眼上官拓,见谷主神色未动,这才客气地答道:“宋少侠,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刀剑无眼,性命攸关。这个嘛,自然是点到即止。”

宋规臻不为所动,冷笑道:“点到即止?那你们出尘谷怎么不事先让那些畜生们也学会点到即止,再出来和我们比拼?”

此话一出,已经带着挑衅的味道。

赵之谦被顶得说不出话来,正发窘之际,忽然,门口响起一道响亮疏朗的男声。

只听那人高声应道:“少侠不必忿忿,在我出尘谷,只要上官家的人愿意,绝对不会有人躺着出去。前两日受伤的试炼者,至今全都尚在人世,只不过有几位受伤比较严重,还要留在谷内静养,加以时日就会无虞。”

说话的人,正是三公子上官卿。

见他出来解围,赵之谦也松了一口气,连连称是。

很快,抓阄开始。

每人上前,轮流拿起一枚圆球,交由赵之谦手上,再由他当着众人的面捏碎圆球,露出里面的纸条。

八位上官家的公子,按照长幼次序,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和自己配为一组的试炼者。

等到熊琱上前,他没来由地脚底一阵生寒似的,下意识地回过头,正对上了大公子上官诚那流露出阴森狠辣目光的双眸。

他微微皱眉,转身,拿起托盘上的一枚圆球,交到了赵之谦的手上。

赵之谦接过来,抬起脸来,似乎向前方看了一眼,这才捏碎,抖落掉指间的碎屑,展开里面的字条。

“熊少侠,挑战的是,大公子上官诚。”

他朗声说道,然后又说道:“请下一位试炼者上前。”

熊琱皱了下眉头,没说什么,后退两步,站到了一旁。

跟在他后面的宋规臻同样皱眉,但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随意挑了一个,也交到了赵之谦的手上。

片刻后,八名试炼者,全都逐一找到了今日需要挑战的人选。

“请各位稍作休息,第三轮试炼将在半个时辰之后|进行,请大家稍安勿躁,待我们布置好场地,试炼马上开始。”

赵之谦一扬手,同身边的侍女一起走了下去。

苏栩落抽到的是最年幼的八公子上官景,宋规臻抽到的是二公子上官忠。这两个人自从听见熊琱要对决的人选是上官诚之后,都对他充满了同情。且不说上官诚最为年长,功力最为扎实,单说他对上官岚的恨意,也注定了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比斗。

“熊大哥,你真的要去和那个家伙一对一单挑?相由心生,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栩落将熊琱拽到一旁,压低声音说道。

宋规臻踱步而来,站到他面前,想说什么,又止住了,最后只吐出两个字来:“小心。”

熊琱点点头,微笑道:“我知道你们关心我,可哪有众目睽睽之下认输的道理呢?好歹,我也是个七尺男儿,否则,岂不是辜负了九小姐的一番苦心。”

话音刚落,一个侍女模样的人快步走来,对着熊琱恭恭敬敬道:“熊少侠,小姐醒了。”

三人一听,连忙迈步,朝暖阁奔去。

果然,上官岚穿着白色中衣,靠在床头,她的面色虽然虚弱,却已经恢复了正常。

她发丝微乱,垂在肩膀,看起来楚楚可怜。

宋规臻连忙错开眼去,想到昨晚自己来的时候,床幔垂下,罩得严严实实,只知道她和熊琱在里面,却不知他二人做了些什么,他的面色立即有些不自在,泛着可疑的红晕。

“姐姐,你可好些了?吓死我了!”

苏栩落扑倒在床尾,一脸关切地问道。

上官岚微微颔首,声音带了一丝沙哑,柔声道:“还好,只是有些乏,恐怕要养上两天才好。第三轮的内容是什么?”

听见她发问,苏栩落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向她简明扼要地描绘了一遍。

上官岚边听边冷笑,她懂了,看来,是赵之谦为了不得罪上官诚,答应了他,在抓阄上暗中做了手脚。

她虽看穿,却不便说破,叮嘱了苏栩落和宋规臻几句,让他们小心应战。之后,上官岚便让熊琱单独留下来,她有话要告诉他。

第二十八章 步步紧逼

fri aug 08 09:00:00 cst 2014

出尘谷内,计时一向精准,说半个时辰以后开始,就真的是半个时辰以后开始。

议事厅朝南,再走百步,就是一处宽敞无比的大广场。此广场之大,千人练兵也足可以容纳。

此刻,原本空荡荡的广场上,已经拓出一个巨大的圆圈,等分为八块区域。

八块区域,依次标号,从一到八排列。

八位上官公子,八位试炼者,一共十六人,此刻,他们全都已经准时站到了各自的区域之内。

上官全身着白,试炼者全身着黑,一白一黑,煞是分明。

“试炼为一炷香的时间,点到即止。各位切记手下留情,刀剑无眼,切莫伤了人。”

赵之谦站在高台上,走上前,朗声宣布。

说罢,他手中的红旗一抖,试炼正式开始。

与此同时,场上的十六个人,纷纷动了起来!

不,其实,还有一个人没有动。

那就是站在上官诚对面的熊琱,他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一脸怒容,杀意腾腾的大公子。

甚至,那把苏栩落赠给他的龙鳞剑,还稳稳地插在他的背后,并未从剑鞘之中拔|出。

上官诚原本欲扑过来,见熊琱一动不动,他担心有诈,硬是在半途之中收回了脚步,定定地站住,瞪着他,大喝道:“臭小子,你是故意的!你想着拖延时间是不是?”

他本就看不起他,此刻,见到他如此藐视自己,更是勃然大怒。

熊琱的嘴角扯起微微的弧度,微笑着答道:“我拖延时间做什么?一炷香之后,即便你我二人平手又如何,我还不是会被淘汰掉?”

他说的是实情,为了防止试炼者们故意拖延时间,在开始之前,赵之谦就说得清楚,若是时间到了,二人还未分出胜负,那么,就算是试炼者输,无法进入最终的对决之中。

上官诚被反问得一愣,他倒是把这一点忘记了。

意识到自己的话问得不对,上官诚更加恼羞成怒,扬起手中的金背刀,朝着熊琱重重劈下。

熊琱看准,立即闪躲,上官诚这一刀劈空,他愈发愤怒,唰唰又是两下,连四周的空气都响起阵阵嗡鸣,足可见他用了多少力气。

这把金背刀,纯金打造,近百斤重,一般人别说挥动,就连举起都会有些吃力。然而,看似瘦弱的上官诚却能将其舞得虎虎生风,足以见得他也不是徒有虚名。

“他确实并不文弱,只不过性格阴郁,一张脸又生得白净些,所以很多人以为他是个病弱书生。其实不然,那把金背刀,据说是他的成年礼,这十多年来他从不离身,包括吃饭睡觉,已经将其练得无比娴熟。”

想起刚才上官岚同自己说的话,熊琱不免将眼神又落在了上官诚手中的刀刃上。

“哈,看什么看?怕了没有?还不过来乖乖受死?若你听话,我或许还能发发善心,饶了你一条狗命!”

上官诚将手中的金背刀横在胸前,面色狰狞。

熊琱看看他,依旧微微笑,缓缓地抽|出背后的龙鳞剑,轻声道:“我没有狗命,怎么让你饶?难道说,大少爷的命是狗命,所以看别人也都是狗命?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说罢,他足尖一点,一招最简单的“穿云”,竟然将毫无准备的上官诚逼得连连倒退了两大步。

“你找死!”

上官诚原本胜券在握,所以难免大意,如今他一身狼狈,自然更添恼怒,大喝一声,又是刀刀致命,疯狂地向熊琱凌空劈来。

而坐在高台之上的上官拓,正在密切地关注着场上的一举一动,特别是上官诚和熊琱这一组的对决。

“诚儿今日为何如此鲁莽。”

上官拓不解,摇摇头,昨晚,他盛怒之下扇了儿子一个耳光,又将他送到祠堂悔过。然而,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他难免心疼,晚饭后,私下里又叫赵之谦去将他从祠堂带了出来。

本以为,上官诚能够稍微收敛,专心准备今日的比斗,未料到,他一上场,便显露出种种破绽,虽气势略胜一筹,然而愤怒已经令他不辨方向,自乱阵脚。

旁观者清,所以,上官拓心中隐隐担忧,不由得微微转过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下首的上官岚。

虽然依旧虚弱,上官岚还是执意要来此观战,她穿了一件崭新的红色皮毛斗篷,脖颈以下被一圈白色的绒毛包裹住,更衬得脸色莹白。三千青丝如黑缎般披落在她的肩头,微蹙的眉尖处沾染上了淡淡的冷清,似乎对周遭的一切并不甚在意。

但事实上,场上的分毫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

论武力,论实战经验,熊琱都不是上官诚的对手,她很清楚。

所以,刚刚她细细叮嘱了熊琱,切记不要同他正面交锋,要耗下去,金背刀一百多斤,即便上官诚使起来得心应手,可他毕竟也是血肉之躯,不可能不知疲惫。

只有待他体力不支,真气消怠之际,一举刺杀,才会有赢的可能!

熊琱对上官岚言听计从,自然无比信赖她,听取她的话。

因此,此刻他完全以退为进,看似好像被上官诚逼得无处可逃,一再退后,其实却一直静待机会,不时以剑穿刺,见缝插针。

只不过,当局者迷,正和他交手的上官诚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熊琱的诱敌之策,反而越战越勇,以为能够马上将他的人头斩落。

正因为如此,他像是不知疲惫一样,将沉重的金背刀舞得飞快,刀刀致命。

一时间,熊琱的处境,可谓是险象环生。

他不得不一再运气,调动全身的真气,让自己能够反应灵敏,急速地闪避开上官诚的招式。

“大少爷,哎,此刻怎么如莽夫一般急躁!”

连站在高台上的赵之谦都急得直捋胡须,几次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昨晚,他奉上官拓之命,去将上官诚从祠堂领出来。

不料想,上官诚趁机向赵之谦表明了心迹,一定要他在第二天的抓阄过程中,将自己和熊琱安排在一组中。

“大少爷,这……谷主信任我,将此事委托于我,我怎好……”

赵之谦一脸为难,虽说试炼是上官拓交由自己和大少爷一起筹办,但此前,上官诚从未过问过此事,全部都是自己来安排部署。而现在,他却提出如此的要求,岂不是强人所难。

“我说这样做,就一定要这样。难不成,你要帮着外人来对付我不成?别忘了,这出尘谷姓上官!”

上官诚甩出一句狠话,最后,赵之谦不得不应承下来。

所以,此时此刻,眼见着场下的情势,他无比紧张,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坐在下首位置的上官岚只是沉默地坐在她的位置上,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暖手炉,歪歪斜斜地靠在软垫上,冷眼旁观似的,只是不时抽|出手来,喝一口热茶暖暖身体。

蛛毒并未完全清理干净,她仍会不时颤抖一下。

昨夜,她一开始毫无知觉,但后来,有那么几次,她从昏迷之中醒了过来,每次只是短暂的几秒钟而已。

所以上官岚知道自己是贴着熊琱取暖,她再胆大,也不过是个少女,就这样亲密地躺在一个上身赤|裸的男人怀中,不可能不惊恐。只不过,确定他并没有趁机占自己的便宜,只是用体温和真气来为自己驱散寒意之后,她又抵不过倦意,沉沉睡去。

还真是个罕见的正人君子,一般的男人,见到她的美|色,即便不神魂颠倒,怕也会心生邪|念。而熊琱却并没有趁人之危,这一点,多多少少让上官岚感受到了一丝意外,也让她对他再一次莫名地产生了些许的好感。

“你除了躲,还有什么本事!”

上官诚猛地一回头,见到一炷香已经燃得只剩下三分之一,这才惊觉时间过去了大半,而自己却并没有对熊琱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他不由得大怒,提起金背刀,喝了一声再次冲了上去。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握着刀柄的手,已经开始了微微的颤抖。

虽然刀法娴熟,但这刀本身太过沉重,杀伤力巨大的同时,对于使用者的体力也要求极高,所以,使用金背刀的武者只适合快速出击,不适合长时间的作战。

这些,上官诚比任何人都清楚,只不过,他现在被愤怒蒙蔽了双眼,只记得杀杀杀,忽略了自身的短处。

熊琱的眼眸落在他的手上,看到他手背上青筋暴起,手腕轻|颤,不由得沉稳一笑,挥起手中的龙鳞剑,快速一跃,迎头赶上。

“这就来了!”

他等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刻!

本在喝茶的上官岚,也立即眯起眼眸,紧张地放下茶杯,屏息注视着场上的形势变化。

“呼……哈!”

熊琱长啸一声,全身的真气全都集中于手上,龙鳞剑势如破竹,当头袭来!快,狠,准,锋利的剑身直直朝着上官诚的头顶斩下,丝毫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

而上官诚刚刚使出一招,此刻正在收势,奈何刀身沉重,他已经来不及闪躲!

“住手!”

坐在高台上的上官拓心头大呼一声“不好”,他连忙站起,似乎准备出手,意图要阻止熊琱的杀招。

第二十九章 敢挑衅?杀!

fri aug 08 17:00:00 cst 2014

就在上官拓起身的那一刹那,一抹红衫翩跹而至,跃到他的面前。

他一怔,待看清自己眼前站着的女子是上官岚,立即变了脸色,吞吞吐吐道:“长……不是,能不能,能不能饶了……”

上官拓想说的是,能不能饶了犬子,但他无论如何,在上官岚如炬的目光下,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只是微笑着凝视着他,遗憾地摇摇头,仍是平和着回答道:“我不能。”

三个字,便轻易地判了上官诚的死刑。

上官拓面如死灰,嘴唇嚅动了几下,瞬间险些老泪纵横,但他仍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想要从上官岚的身侧冲出去,跃下高台去救自己的儿子。

“你最好不要。”

上官岚手一扬,从袖笼中射|出一枚银亮小刀,“嘭”一声,深深地钉在了上官拓的鞋尖前,不足一寸的位置,若他方才再上前一步,就会被扎透脚面。

话音未落,从不远处的广场上,此起彼伏地传来了惨叫声。

那是不同的人发出的声音,其中一个,便是出自于上官诚的口中。

原来,在上官拓与上官岚对峙的那几秒钟的时间里,只几个呼吸的起落之间,熊琱已然扭转了之前的颓势,他用着最简单的,甚至连十岁孩童都会的剑法,竟然将上官诚逼得步步后退,险些跌倒。

任谁都料想不到,在他的手中,原本能够轻易夺他人性命的那把金背刀,在他自己体力不足的时候,竟成了要他自己性命的杀人利器!

与其说,上官诚是被熊琱的剑逼得无处可逃,还不如说,他是被自己的刀逼得入了死角。

如果在此之前,他没有过分浪费自己的体力,此刻,他尚有反抗的余地,可上官诚被仇恨蒙蔽了心智,比斗一开始便是猛杀猛冲,早已把气力消耗殆尽。

“啊!”

熊琱瞅准时机,整个人高高跃起,手臂舒展于半空之中,俨然一只雄鹰从高处急速飞落,两只手死死握着龙鳞剑,朝着上官诚用力劈下。

“诚儿!”

上官拓一声惨呼,不忍再看。

这一剑,熊琱使了十成力,犹如泰山压顶一般,几乎活活将上官诚劈死。

他仍是挣扎,试图用刀身抵挡住熊琱的格杀。只是,双手一软,往日里单手即可随意托举的金背刀,此刻却沉重到令他窒息的地步。上官诚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仍旧没能完全举起刀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熊琱的剑落了下来。

上官岚转过身来,正好见到这一幕。

对此,她似乎早有预料,脸上平淡如水,并不若周围其他人脸上那样吃惊,骇然。

所有人都在心头惊呼:天啊,堂堂上官大少爷竟然被一个无名小子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刀都举不起来,只能瞪着眼受死!

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只是,众人除了知道,他是由上官谷主的私生女带进来的以外,对熊琱根本就一无所知。

他就像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孙猴子一样,没人知道他的背景!

但是现在,从这一刻起,所有人都知道,他叫做熊琱,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见熊琱那一剑劈下来,上官岚的眉头皱了一下,但随即就又立即舒展了开来。

他没有做到完全听她的话。

她告诉他,最后一剑,要直接杀了上官诚。

熊琱虽然未拒绝,但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得出来,他不明白,为何上官岚一定要他杀了上官诚。

所以,到了这一刻,他还是有所保留,剑尖偏了三寸位置,没有直接插|进上官诚的心口,向旁边错开了些许。

不要小瞧这一点点的差距,对于此刻的上官诚来说,这就是生与死的区别!

果然,连站在高台上的上官拓也瞧得清清楚楚,他松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用手摸着额头,双|腿发软,一下子跌回了原位,连连唉声叹气。

“上官谷主何故至此,你有八个儿子,即便死了一个,还有七个为你披麻戴孝呢。另外,我还要告诉你,上官诚有今天,是他自找的。你可知道,他昨晚威胁赵之谦,令他务必在今日作假,硬是把他自己和熊琱分到了一组,试图借试炼的名义,趁机杀了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多行不义必自毙,熊琱于他,无冤无仇,他却只因为厌恶我,便迁怒于他人,要取人性命,你说他该死不该死?”

上官岚上前一步,压低声音,不怒自威,厉声说道。

一旁的赵之谦连忙也走近上官拓,将昨晚的原委,老老实实地讲了一遍。

至此,上官拓终于无话可说。

不远处的香案上,一炷香刚好在此刻燃烧殆尽。

一声锣响,第三轮试炼,就此结束。

出尘谷的家丁纷纷跑上前,将各个区域里受伤的试炼者,抑或是自家的少爷抬起,连忙诊治伤势,或清洗包扎伤口。

这其中,受伤最重的,自然是对阵熊琱的上官诚。

他胸前中剑,虽然伤口的位置不算致命,然,剑身穿过皮肉,贯穿背脊,也足以令他在床榻上躺上个把月。

此刻,上官诚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熊琱收起剑,站直身体,朝着高台上望了一眼,正好遇上了上官岚的目光。

因为没能忍心按照她刚刚的吩咐,趁机一剑杀了上官诚,所以,他难免有些心虚,不太敢同她对视,急忙收回了视线。

与此同时,刚赢了对手的宋规臻和苏栩落也快步走了过来。

适才,他们各自迎战对手,全力以赴,根本无暇顾及他人的状况,所以一结束,马上就走了过来,向熊琱询问着,他可有受伤。

到底是一群年轻人,说也奇怪,两天前,他们还相顾两相厌,彼此话不投机的模样。

然而,此刻,他们说话的语气神态,却似乎成了相识多年的老友,亲切而自然。

“熊大哥,我就知道,你一定没问题的!”

苏栩落听得了上官诚的惨状,高兴地说道,顿时眉开眼笑。

碍于宋规臻和上官诚之间有私交,在他面前,熊琱有所收敛,并未流露出任何的沾沾自喜,生怕令他感到为难。

“我明白你的心情。不过,对于仗势欺人的人,我宋规臻一向是瞧不起的。”

宋规臻淡淡开口,脸上依旧是一副略显傲慢的神韵,只不过,在他看向熊琱和苏栩落的眼神里,已经多了一丝真诚。

“太好了,这下,岂不就是熊大哥,我,你,还有个什么人,进了最终的决选?有趣,有趣。”

苏栩落咬着手指,一双大眼睛滴溜溜乱转,像是在想着什么鬼主意。

熊琱微微颔首,轻声道:“不错。”

话音刚落,上官拓、赵之谦一行人已经下了高台,走到了他们的身边。

“咳,熊少侠,你倒是丝毫不懂何为‘点到为止’,亏了老夫之前一再提醒,大少爷这一次,恐怕是要卧床多日了!”

赵之谦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句,他是上官岚的人,眼见着熊琱打败上官诚,心头同样欣喜,然而在上官拓面前,却还不得不做做样子,假意训斥着熊琱。

熊琱并不怒,一拱手,淡淡道:“刀剑无眼,在下虽有心,却无力。另外,医者虽善心,但却不代表不杀人。只不过是医可医之人,杀该杀之人罢了。”

“好一个‘医可医之人,杀该杀之人’!这么说,在少侠眼中,犬子乃是该死之人?”

上官拓分开众人,走到了熊琱的面前,隐忍着心头的哀伤与愤怒,开口大声质问道。

熊琱并无惧色,略一施礼,想了想,平静地答道:“正所谓,凡事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少完人。大少爷的心如何,在下不知,然而他的迹,却是无数双眼睛都看见了的。熊琱无能,胸无大志,只想活命罢了。”

一席话,看似软弱,却把上官诚的卑鄙行径全都说了出来。

上官拓哑口无言,半晌,他才灰白着面色,艰难地吐出几句话来。

“好,好,好!犬子伤人之心在先,确实该杀!多谢熊少侠手下留情!来人啊,速速把场地重新布置过了,最后的决选,稍后|进行!”

说罢,上官拓转身即走,毫不停留。

赵之谦立即带着几个手下人去布置场地,临走前,他意味十足地看了熊琱一眼。

呵,真没看出来,这小子倒也不算笨口拙舌嘛,看着憨厚老实,其实一张嘴里说出来的话语,倒也句句字字如刀剑般锋利呢。这么奇葩的人,还不知道长公主究竟是从哪里掘地三尺,把他挖出来的!

一直站在高台上的上官岚依旧沉默着,裹紧了身上的红色斗篷。

北方的朔风将她未束起的一头青丝吹得随风舞动,似妖如魅,风姿楚楚。

她也设想过,如果有朝一日,熊琱一旦变得强大起来,超过了自己的控制,那又该如何是好。

他今日的小小违抗,在将来的某天,会不会变成激烈的抵抗,抑或者,他会不会成为自己的敌人呢?

上官岚不由得未雨绸缪起来,不,她绝对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绝不!

第三十章 笑话一样的对决

sat aug 09 09:00:00 cst 2014

一盏茶的功夫以后,有人前来禀告,场地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进行最终的四人对决。

上官拓一心挂念着长子的伤势,又知道上官岚势必要保住熊琱,此事断然无有任何变动的可能,所以已经是心不在焉,挥挥手,表示可以开始了。

除了熊琱、宋规臻和苏栩落以外,第四个试炼者名叫薛如意,同样出身于武林世家之一的薛家。

据说,薛公子出生的时候,一只手攥得紧紧的,接生婆使了好大的力气也没能扒|开这孩子的掌心,结果其父轻轻一碰,婴儿便张开了五指,手中赫然抓着一枚玉如意,故而起名为“如意”。

当然,此事的真假,无人可知。

但这位薛公子自从出生后,便集家族中人的万千宠爱于一身,却倒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一声令下,对决开始。

对决的区域相对于刚刚的场地,变得小了一圈,而且,在打斗中,如有人不甚被对手击打出了圈外,或是自己无意跌出了圈外,就算是输。

宋规臻和苏栩落反应极快,两人福至心灵,同一时间对视一眼,然后不由分说,丝毫也不犹豫地一起冲到了薛如意的面前。

薛如意刚刚赢了上官六公子,此刻尚未完全缓过劲来,乍一见到这两人朝自己猛扑过来,心里不觉间阵阵打鼓,从气势和心理上看,还未交手,他已然便是输了。

宋规臻和苏栩落经过虚己洞一役,如今竟然也达到了配合默契的地步,两人的武器都是长剑,银光飞舞之间,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薛如意几乎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束发散开,披散在肩头,十分狼狈。

宋苏两人虽然势头强劲,然而招式之间却极有分寸,看得出,他们谁也没有杀人的意思,只是想要将对手赶出圈外。

片刻后,薛如意也看穿了他们的意图,加之自己确实体力不支,即便胜了他二人,也实在难以再去赢了熊琱。

他的心头一松,动作便迟缓了许多。刚好,苏栩落一剑逼来,薛如意躲闪不及,险些被她刺穿肩膀,剑气带起整片衣袂飘动,他重重地向后跌倒,身体已经彻底跌了出去。

见薛如意已经出局,苏栩落举起手中的凤翎剑,作势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抹,当众大喊一声“我已经死啦”,然后便“噗通”一声倒地不起,开始装死。

一旁的宋规臻忍俊不禁,一张常年严肃的脸上,竟然也闪现过一丝孩子气似的顽皮的笑容。

只见他抬起脚,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走了五步,正好跨出了圆圈。

“我也出局了呢。”

宋规臻微笑着说道,将长剑反手插回背上,收入剑鞘之中,昂首看向众人。

原本等着一场严酷厮杀的人们,此刻已经彻底跌碎眼镜,愣怔怔地盯着他们两个,以及一招未出,满脸无奈的熊琱。

真是两个活宝一样的人啊!

江湖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只是没想到,这两个人才,却也还是顽劣之才!

任谁也万万没有想到,宋规臻和苏栩落两个小家伙,竟然活脱脱地把一次引得整个江湖观望瞩目的危险试炼,玩成了一场小儿女般的家家酒!

熊琱无奈,作势拱了拱手,忍笑道:“承让,承让。”

就连不苟言笑的上官岚,此刻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绽放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

熊琱恰好看向她,只见女子的一张素颜上,妩媚迷人的双眼里蕴含|着罕见的笑意,看上去竟然令人不自觉地深受迷惑,好似想要永远溺在她的双眸之中,就此沉|沦。

“好了,结果已经出来了,恭喜熊少侠。”

上官拓起身,一锤定音,宣布了最终胜利的人,即是熊琱。

此话一出,躺在地上装死的苏栩落立即爬了起来,高高跳起,雀跃地喊道:“太好了!我们终于完成任务了!”

她童心未泯,只觉得这几天的试炼都是任务,如今虽然没有拿到成为上官拓弟子的资格,然而此事到这里总算是告一段落。苏栩落顿时感到如释重负,她等不及想要好好放松一下,尤其是想要仔细地欣赏游玩一下,这四季如春,到处充满奇珍异宝的出尘谷。

“女孩子家家的,又蹦又跳,成何体统。”

宋规臻忍不住呛声,泼她冷水。

“我本来就不是体统,干嘛要成体统?再说,我又不逼着你娶我,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苏栩落斜着眼睛,回击道,哼了一声,立即跑去找上官岚了。

宋规臻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她噎住了,气得抿紧薄唇。

“宋兄,苏妹妹就是这样口无遮拦,别在意。走,我们先去喝一杯!”

熊琱走过来,微笑着拍了拍宋规臻的肩头,主动邀约道。

“我才不在意,只是奇怪,这苏栩落和上官小姐两人只差半岁,为何两人天差地别,如此之大。”

宋规臻憋着闷气,忍不住摇了摇头,口中抱怨道。

说完,两人说说笑笑,一笑泯恩仇,不再顾及其他纷扰,并肩向前走去。

*****

腊月下旬,眼看着,旧的一年又要过去,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试炼结束以后,众人即将离别,难免依依惜别。

不料,几个人在临别前又有了变动。

苏大小姐接到她的侍女的密函,说是苏老爷子打算在为她招婿,就在过年那些日子里让几位门当户对的少年亲自登门相看。她看完了信,立即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逃家!

对,逃,绝对不能回去,回去就要嫁人!

苏栩落把收拾好的包袱又打开来,一屁|股坐在床榻上,大喊道:“我死也不回去!”

宋规臻双手抱胸,斜眼看看床上散落的几件衣服,不小心瞥见她的肚|兜,连忙把脸扭了过去。

熊琱则是一脸担忧地问道:“苏妹妹,这样……不太好吧?起码,你也得写封信通知一下家人,就说你在出尘谷想要多住些日子……”

苏栩落一指自己的鼻尖,大喊道:“我疯了才会告诉他们我在哪里!不出三日,不对,不出一日,我爹就会派人把我捉回去!”

宋规臻哼道:“就你这副样子,确实该捉回去,好好读一读《女则》才对!”

她大怒,跳脚要回击。

正在此时,上官岚刚好进门来,原本也脸红脖粗的宋规臻忽然首先安静了下来,低咳两声,不再开口。

“你们在说什么?”

她瞥了一眼,离很远就听见从苏栩落的房中传来吵嚷声音,她好奇之下才来看看。

熊琱大致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不料,上官岚倒是很支持苏栩落似的,颔首道:“苏小姐可以到我的住处小住几日,只不过冷清简陋了一些,比不得出尘谷。”

苏栩落一听这话,一蹦三尺高,转身又把包袱皮儿四下一抓,抱在怀里,乐颠颠地跟在上官岚身边,这就准备去她的别苑了。

因为上官岚的特殊身份,所以,她不愿,也不能留在出尘谷内过年。

“熊琱,过了年上官谷主就会举办拜师仪式,你大可以留在这里,熟悉一下环境,也可以去翻阅一下医书,做好准备。宋少爷,你是出尘谷的贵客,自然也可以多留一段时日,不必急着离开。”

上官岚慢声细语地说道,不料,两个男人齐声说道:“我也要去你那里!”

说完,两个人都愣了,他们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都有着些许的尴尬,只不过,彼此的眼神里,全都蕴含|着不容妥协的坚定。

“呵,说的我那里好像是什么金山银山似的。若不嫌弃,就来吧,空屋子还是有几间的。”

上官岚淡淡地瞥了他们两人一眼,说完,她便挽起了苏栩落的手,和她一起走了出去。

熊琱有些尴尬地低咳一声,也连忙快步跟上。

宋规臻站在原地,快速地思考了一下,其实这两天他也一直在考虑,下一站要去哪里。

如果说想要打探关于燮国的消息,那么最适合的地点自然是燮国的都城,即颖城。

不过,颖城距离此地并不很近,日夜兼程赶路,怕也要三五日。如今接近年关,颖城的守卫势必更加森严,能不能顺利混入还是未知数。所以,宋规臻暗自打算着,等到这个年过完之后,自己再另作打算。

如此一来,先到上官岚那里住上一段时间,再好不过。

四人各有各的算计,从出尘谷出来,乘坐着轿子,辗转一路,回到了上官岚的红芍别苑。

原来,她之所以被江湖中人称作“红芍女医”,除了她常年身着红衣之外,还因为在她的住处里,栽种着全天下最美艳最动人的红芍药花。

一直留在别苑的侍女采蕙,对于自家小姐这一次从出尘谷回来,除了熊琱,又带回来了两个客人,感到万分惊讶,不过,她还是立刻手脚麻利地再去准备了两间房,请苏栩落和宋规臻住下。

飞雪迎春到,当晚,雪下得极大。而新的一年,也在众人迥异的心情之中,即将到来了。

第三十一章 除夕夜,撩拨

sat aug 09 17:00:00 cst 2014

转眼之间,已到了腊月三十,除夕之夜。

两天前,宋规臻以采办年货知名,下山了一趟。他本想独自前往,奈何苏栩落一定也要跟着,他无奈,只好答应下来,于是二人拿着上官岚给的盘缠,去买了许多东西回来。

上官岚知道宋规臻想要下山的真正目的是同他父亲传消息,但却故作不知,并未戳穿。

虽然人少,但毕竟是年关,大家也都在热热闹闹地庆祝。除夕夜里,几个人各露一手,每人都下厨做了几样小菜,围坐在一起,自然也是十分温馨。

越接近午夜时分,外面的雪下得越大,纷纷扬扬,如鹅毛,如羽扇,簌簌落下,天地之间,一片银装素裹。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欲饮一杯无?”

上官岚低声吟唱着,素手一挥,让采蕙去将自己珍藏着的一坛酒搬来。

采蕙很快折返回,手中捧着一个不大的坛子,拍开泥封,众人一嗅,全都面露惊诧,连呼好酒。

宋规臻和苏栩落都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家中也多有好酒,然而如此甘洌醇香的美酒,却并不多见,尤其,闻其味,品其香,两人皆尝不出,这到底是什么酒。

“我跟着我爹喝了这么多的酒,却着实不知道这是什么酒。看来,天广地阔,未知的事物真的还有许多,有待于我们去见识。”

宋规臻放下酒杯,咂摸着口中滋味儿,无限感慨。

“文绉绉的说了那么多,还不是一句废话,就说你不知道,不就行了吗?”

苏栩落翻了个白眼儿,重重放下酒杯,出声嗤笑。

这些天来,她真是受不了和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朝夕相对。然而,熊琱每日都要跟在上官岚身边学习武功,采蕙则是准备一众人的吃食,忙碌个不停,又不同意她来帮忙。于是,苏栩落和宋规臻两个游手好闲的客人,自然而然地就落了单,她又是怕寂寞的性格,只好抓着他排解无聊。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说,他一言不发地看书。

红芍别苑的书房不大,里面的藏书却颇为丰富,而且,大部分书籍都是关于泰岚大陆的风土人情,地貌山川等等,宋规臻如同发现宝库一样,日夜啃读,形同入魔。

上官岚喝酒一向豪放,比男人尤甚,她极少用那种秀气的小酒杯,而是选用那种男人们喝酒用的稍大一些的杯子,斟满后,一饮而尽,点滴不漏。

一口气喝下一杯,她托腮,眉目之间尽显风情。

咯咯一笑,上官岚笑道:“你知道才有鬼,这是我自己酿的。喏,原本就一直埋在门外那株红芍下面。”

她的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真的是这酒的确是她所酿,不假他人之手,假的是原本它被埋在燮国后宫拾云殿的凤仙花下,而不是此处。

半真半假,想来,这世上根本没有人能够听出这其中的玄妙。

闻言,众人都不免交口赞叹,连忙又满上酒杯。

“来,祝我们友谊长存!”

“祝愿我们事事如意!”

“干了!干了!”

几个人的酒杯碰往一处,口中也说着吉祥的话语,度过了一个温馨的除夕之夜。

饭后,宋规臻主动提出来,要去放烟火。

苏栩落立即同意,也凑了上去,直嚷着要由她来放一个最大的。他们两人在山下的集市里买了好几串炮竹,还有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都是火|药制造的。

上官岚乘着酒兴,和他们一起走出门,刚要回头去找熊琱,他已姗姗来迟,手中却拿着一件她的裘衣,他伸出手臂,轻轻将她裹住,在她耳边温柔低语道:“可不要着凉了。”

她耳边一热,只觉得他的呼吸吹拂得自己又酥又痒,一股奇怪的感觉弥漫全身。

或许,是刚刚的酒喝得有些多吧,头晕而已,上官岚如是想着,刻意忽略掉心头的那种淡淡的怪异,以及莫名的一丝悸动。

宋规臻和苏栩落两人经过一番“搏斗”,终于各自抢了心仪的焰火和炮竹,纷纷点了起来。

“啾……嗖!”

“嘭嘭!”

“乒乓……乒乓!”

一声声隆隆响声震破天际,五颜六色的花朵儿接连在黑色的穹幕之中绽放开来。

“好美呀!”

“哈哈,真的好看!你看那边……”

五个人纷纷仰着头看着天空,欣赏着这难得的美景。

采蕙暗自抬起手,抹了抹微红的眼睛。这些年来,她还是第一次离开三个姐姐,独自在外过年,不知道她们三个人,在宫中可还好。

上官岚一扭头,刚好看到这一幕,连忙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被人看出端倪。

采蕙点点头,连忙垂下头,走回房默默地收拾着一桌子的残羹冷炙。

很快,焰火全都放完了,玩了一整天的苏栩落忍不住打起了哈欠,嚷着要回去睡觉,不守夜了。她一向是这样,玩的时候最投入,等到玩完之后,第一个倒头就睡的也是她。

宋规臻看了看上官岚,似有话要说,但最终也保持了缄默,转身独自回房。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上官岚和熊琱两人。

他们对坐着,桌上的杯盘碟碗已经全都撤走,只留下一壶茶,几碟子小食在手边。

上官岚让采蕙先去睡,她应了一声,又将火盆里添了新炭,这才无声无息地退下了,轻轻带上门。

熊琱微笑着,亲手为她倒了一杯茶,轻轻推到上官岚的面前。

“怎么喝了那么多?”

一坛酒,她自己就喝掉了一大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贪杯的女人。

犹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是坐在屋外的凉亭中,也不畏冷,独自一人喝着热腾腾的酒,那身影窈窕迷人,却显露着一丝令人心疼的孤独寂寞。

或许,就是从那一眼开始,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要替她分担些什么,好让她从今以后,不再如此凄苦孤寂才好。

“高兴,高兴的人,就难免贪杯。”

上官岚伸出手,刚要握|住茶杯,不料,熊琱比她快了一步,也伸出手,包住了她的手。

尽管喝了这么多的烈酒,她的手,依旧不算滚热,甚至,还有一些冰凉的感觉。

熊琱握着她的手,又伸出另一只手,两只手一起包裹着上官岚的小手。

“九小姐,我……”

他酝酿了一肚子的话要说,然而,在面对她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一再地吞吞吐吐,陷入语塞之中。

“你要跟我说什么,嗯?”

上官岚忽然生出一种逗逗他的心理,不仅没有马上抽回自己的手,反而抬起另一只手,径直抚上了熊琱的侧脸,充满挑逗意味地轻轻擦过他的皮肤。

她分明能够感受得到他的战栗,连肌肤都在颤抖,整个人僵直着,一动也不敢动。

愈发觉得有趣,上官岚上半身倾近他,越靠越近,几乎要贴向熊琱的胸膛。

两个人离得这样近,以至于,他完全能够嗅得到来自她身上的淡淡香气,那股味道不似女人们使用的任何一种普通的胭脂水粉。上一次,他为了给她取暖,将她整夜抱在怀中的时候就发现了,这香气更像是女子的体|香,在微微出汗的时候,香味儿反而会更加浓郁,撩人心魄。

熊琱有些把持不住,喉头快速地上下滚动,一双眼睛也微微变了颜色,漆黑中似乎透了一丝血红。

“九小姐,你、你离远一些……”

终于,他忍不住沙哑地出声,试图伸出手将她推开一些。

没想到的是,熊琱出手轻轻一推,上官岚故意挺起胸,他的掌心便触到了一种奇异的柔|软。等到他意识到自己碰到了什么,他好像不敢确定一样,动作已经快于了意识,还握起了手掌,捏了两下。

“嗯……”

上官岚被他的掌心磨蹭得浑身软酥,喝过酒的身体好似异常敏|感,口中不禁溢出一声柔媚的呻|吟。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

她并非不懂,只是生平第一次体验到,所以舍不得喊停,而是带着好奇心似的,想要看看接下来会是如何。

宫闱之事,她很小|便听说过,偶尔也能撞到小宫女们的窃窃私语。然而听说只是一方面,亲身体会又是另外一种滋味儿,此刻,她终于隐约体会到了情动为何物。

熊琱比她更为痛苦,一张脸几乎有些变形,大颗的汗珠从鬓角处滴落。

他强忍着想要将上官岚压在身|下的冲动,而且,他发现自己发了疯一样想去亲吻她的嘴唇。

几秒钟后,熊琱再也按捺不住,伸手一把捧起上官岚的脸颊,一只手扣着她尖尖的下颌,他灼|热的身体分明在战栗着,然而动作却依旧温柔地吻了上去。

她只微微挣扎了一下,便不动了,任由他火|热的唇落在了自己微凉的唇|瓣上。

第一次被男人亲吻,上官岚难免也会有几分手脚无措,她紧张地瞪大双眼,紧抿着嘴唇,除了仰着头,这一刻,她不知道还要做什么。

“闭上眼,张开嘴。”

男人果然天生都是掠夺者,比她还要单纯的熊琱却在这一刻无师自通,声音沙哑地在她的耳边亲昵地低语着。

第三十二章 耳鬓厮磨夜

sun aug 10 09:00:00 cst 2014

熊琱充满男性味道的命令,让陷入了迷|情之中的上官岚微微一震,她的手本能地抓着他胸口的衣襟,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她刚一张口,“不要”两个字尚未说出,他的舌头便趁机递进了她的樱|桃小口,经过最初短暂的探寻,他很快便掌握了诀窍,开始不断地吸吮挑逗着她的舌尖。

上官岚忍不住发出细微的呜咽,被这陌生的折磨惊骇到,她曾被太子赵岑这样吻过,但当时只觉得满心的恶心,好像全身爬满了蛆虫一样的恶心,恨不得整个人立即昏厥过去才好。

但是,此时此刻,被熊琱吻住唇|瓣,他甚至还放肆地舔|吮着自己的舌,吸取着自己分泌的甜津,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不恶心,而且还……很舒服。

是因为喝多了酒吗,为何自己的头脑此刻晕晕沉沉,却不是不省人事的那种,而是略带微醺。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在初春的桃树下,小酌一杯桃花酒,午后小憩,任由漫天的桃花瓣洒落全身,醒来时一身清香扑鼻。

上官岚绞眉思索着,浑然不觉自己已然失神。

忽然间,唇上传来微微的刺痛,她猛地睁开眼睛,对上熊琱满含笑意的双眸。

他轻轻松开她的唇,却并不离开,只是轻轻用自己的唇贴着她的,吐出一口带着淡淡酒香的热气,似抱怨一般轻喃道:“我吻你的时候你还在想别的事情,我生气了,我嫉妒你刚刚在想的那件事。”

带着一股撒娇似的口吻,说完之后,熊琱自己都讶异,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能说出如此矫情的话语来。

上官岚错愕地瞪圆了眼睛,等反应过来之后,她才微微勾唇笑道:“我刚才在想,你是个蠢货。原来,你还嫉妒你自己是个蠢货呀?”

熊琱被她的温言软语逗得一愣,有些傻呆呆地笑了起来。

她就是这样,严肃的时候面罩冰霜,令他甚至还会有些小小的惧怕,然而不经意间也会流露出些许小女儿的姿态,妩媚调皮,让他惊喜之余不知不觉地跌进了她的温柔网之中。

于男人来说,这不就是最想要的女人嘛?令他敬畏,令他爱慕,令他疼惜,又令他神魂颠倒。

如良师,如挚友,如女儿,又如情|人。只要她一人,便满足了他对女人的全部幻想和要求,觉得此生得此一人足矣。

熊琱忽然出手,再一次地捧住了上官岚的脸,掌心滚热,他满眼虔诚地凝视着她,犹如凝视着女神像。

“九小姐,我知道自己现在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穷小子,一穷二白,一无所有。可我愿意去拼,去学,你能不能……”

他本想说,你能不能等等我,等我功成名就那一天。

然而这样的话语,对熊琱来说,真的说出口,却并不容易。他本就是寡言的人,这种承诺,毕竟听起来太过虚无缥缈,他挣扎着,依旧没有完全说下去。

上官岚盯着他的双眸,看见里面自己的倒影,忽然莞尔一笑。

“说什么过去以后?只有当下才是最最重要的,莫要忘了,这一刻,只我和你……”

说罢,她起身,主动相迎,投入熊琱的怀中。

上官岚的樱|唇馨香红|润,吻上他紧紧抿着的薄唇,辗转厮|磨,流连吸吮。

熊琱又惊又喜,喜出望外,颤抖了一下,继而用双手紧紧地抱住她的柔|软|娇|躯。他抱得那样用力,像是要把她纳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一般,直到上官岚承受不住,低低嘤咛一声呼痛,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连连道歉。

“熊琱,抱我出去,我想吹吹风。”

上官岚觉得有些气闷,尤其喝过酒之后,头脑微微发沉,刚刚又被他亲吻得阵阵眩晕,所以她立即找了个理由,想要出去透气。

事实上,她是担心,再和他在房间里独处下去,说不定他血气方刚,忍耐不住,兽性大发地把自己压在身|下,凶猛掠夺。

“好。”

果然,熊琱沙哑地应了一声,艰难地站直了身体。

他深深吸气,努力让脑子里那不断闪过的旖|旎画面散去,他虽然年轻,未经人事,可这毕竟是人类的本能,无师自通,不用学即会。

看向上官岚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欲|望,以及淡淡的羞怯。熊琱既想要得到她,又生怕亵渎了她,内心中天人交战得十分厉害。

他取来上官岚的红色皮氅,为她穿好,系好风帽,将颈边的那一簇白色绒毛也轻轻拍开。

此处不比出尘谷,虽然距离并不算远,但天寒地冻,算是苦寒的朔北之地。

又找到一个暖手炉,塞在上官岚的手中,让她捧在袖笼里,装备完毕,熊琱这才推开门,牵着她的手臂,和她一起走出别苑。

原来,雪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停了。

触目所及,天地间一片银白,空气里无比清冽,似乎也并不很冷。

上官岚甩开了熊琱的手,雀跃着跑向雪地中。她专门去找着大|片大|片的雪地,在上面踩出一行行脚印。

“看,这上面只有我的脚印,只有我的啊!”

她回首,举起手向着熊琱挥了挥,一脸兴奋地大喊道。

多年以后,他仍记得这一幕:年幼的长公主红衣黑发,站在茫茫雪地之中,恣意奔跑,放声大笑。

未来的她拥有这一片大陆,至高无上,是大陆的唯一主宰,然而熊琱却多么想要问问她,是否还记得这样一个凄冷中又不乏温暖快乐的除夕之夜。

在距离两人不远的地方,有人无声地站立着,事实上,是他先来此的,只不过,后来的两个人此刻眼中只有彼此,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每逢佳节倍思亲,难以入睡的宋规臻独自走了出来,拎着一小壶酒,未料到,只喝了两口,便听见了上官岚的笑声。他也不知为何,找了一株参天松柏,躲在了树后,并未现身,只是远远地注视着她和熊琱二人,渐行渐远。

或许,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

他从一开始,便只能这样远远地守望着他们……

*****

除夕夜后,又过了两日,初二一早,出尘谷派人来信,请上官岚和熊琱初五进谷。

“知道了。”

上官岚看了信,随手打赏了来报信的人,她虽然和上官诚等人交恶,但却向来不为难下人。

原来,经过十多日的救治,上官诚性命无虞,已经好了很多,如今只需要静养上一个月即可。只不过,他心胸一向狭窄,此次当众败给熊琱,难免心头愤恨,不利于身体的恢复。

“哼哼,要不是我熊大哥心慈手软,他早就去见阎王爷了,还在这里摆大少爷的谱!我大哥也没向他这么牛气哄哄呢……”

苏栩落低低嘟囔着,发着牢骚。

“你大哥苏正平年少成名,江湖人称‘玉|面公子’,据说其人正直无私,当然不是上官诚那种人能够相提并论的了。”

上官岚将信折起来,压在一边,微笑着接口道。

“那是,我大哥真是个好人,才貌双全,而且他至今尚未婚娶。姐姐,若不是我猜你看不上我大哥,我原本还真想把你打晕了,一路拖回我苏家,让你做我大嫂呢!”

苏栩落洋洋得意,歪着头,振振有词地说道。

上官岚只觉得好笑,这小姑娘分明是被家人保护得太好了一些,不知江湖险恶。

“既然你把你大哥说得如此好,为何还会觉得我看不上你大哥呢?不如改天我也去见见,说不定,还真就看对眼儿了呢……”

她故意逗逗苏栩落,不料,话音未落,一旁的熊琱已经皱眉截断道:“不许!”

众人一惊,全都齐齐看向他。

熊琱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脱口而出说了什么,一时间颇为尴尬,连忙解释道:“上官谷主还健在,正所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可以自己私下就去定终身呢?”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心虚,毕竟,他是担心上官岚真的看上了那个什么苏正平,若果真如此,自己岂不是错失良机了。

“好了,不要开玩笑了。来谈谈正事。”

上官岚收敛起笑意,伸出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沉声道:“我这里你二人大可以一直住下去。只不过,初五我就要和熊琱进|入出尘谷,没有十天半个月回不来。不知道你们二人有何打算,是在此留下来,还是……”

宋规臻和苏栩落对视一眼,这里虽然俨然世外桃源一般清幽,然而两人毕竟只是十几岁的年轻人,心里还是喜欢热闹,上官岚和熊琱一走,只剩下他们两个和采蕙,外面天寒地冻,整日缩在屋子里,也着实无聊。

“你不是说,你们苏家很厉害吗?能不能带我去见识一下?”

一直没开口的宋规臻忽然朝着苏栩落开口问道,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这几日,他仔细研读了几本描述泰岚大陆地理风貌的著述,了解到苏家所在的山脉正处在燮国南北交界,地形险要,实乃天然屏障。

若将来有一日,两国交战,此处必为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宋规臻有心亲自前往,探个究竟。

第三十三章 依依惜别

sun aug 10 17:00:00 cst 2014

宋规臻挑衅的口吻令苏栩落一蹦三尺高,两手叉腰,她翻着眼睛看向他。

他也不惧,就那么微微低着头,回看过去。

“你刚刚那是什么口吻?你觉得我是假冒的苏大小姐?我们苏家当然很厉害!我们是武学世家,燮国可以排得上号的几大家之一!你是哪个山头钻出来的无名小辈,居然敢质疑苏家?”

说罢,苏大小姐用怀疑的眼光,将宋规臻上上下下打量个遍,嗤之以鼻地说道。

熊琱和上官岚眼见着这一对活宝又互相顶上了,两人也不开口,就坐在一边,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两个,就当看耍猴了。

宋规臻鼻孔里哼了一声,没开口。

苏栩落原本正在得意,忽然想到什么,一张脸又垮了下去。

“要是以前,别说带一个朋友回去,就是带上十个八个也不打紧!但是我现在没法回去啊,他们说我爷爷鬼迷心窍,非要把我嫁出去!我一露头,说不定就会被五花大绑,你们说,他会不会真的把我卖给那个山下杀猪的屠户啊?我小的时候不听话,我爷爷就说,以后把她卖给山下的屠户……”

她吓得满脸惨白,自言自语。

宋规臻瞥了她几眼,放下手,掸了掸衣服上的灰,高傲道:“这样吧,我勉为其难地陪你回去,你就说,我是你这一次下山,自己遇到的如意郎君。这样一来,你|爷爷就不会逼你嫁给别人了。”

这话一出口,苏栩落差点儿没被自己的一口口水给活活呛死!

这男人到底有没有脸皮啊?他,如意郎君?还勉为其难?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苏栩落毫不掩饰,先是错愕,继而是哈哈大笑,伸手指着宋规臻,笑得花枝乱颤,几乎说不出话来。

“就你还……还……如意郎君……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别逗我了……你浑身上下的银子,能买一匹马跟我回苏家吗……哈哈哈!”

倒不是她嫌贫爱富,而是宋规臻的语气,太令苏大小姐感到心头不爽了。

一旁的上官岚忽然插口道:“我觉得宋少爷还不错,可以考虑。”

她明明知道宋规臻的真实身份,但却故意不点破,反而好像很愿意他和苏栩落走得近一些似的。

“姐姐!”

苏栩落又羞又气,急得直跺脚。

没想到,熊琱也插|进来,点点头道:“男才女貌,不错,不错!”

宋规臻先是被苏栩落奚落一番,又听见上官岚和熊琱这么一说,心口堵得厉害,气得一把从怀中掏出几张纸,往桌上一拍,怒道:“一匹马而已,做什么那么瞧不起人?”

他的力气有些大,那几张纸纷纷扬扬落下,有一张落在了苏栩落的脚边。

看清上面的图案,苏大小姐也难免吃惊地瞪大了双眼,弯腰捡了起来,凑到眼前,左看右看,半晌才惊愕道:“这个……这个是……十万两银票?”

她吓得不轻,又去看另外几张纸,也都是十万的银票。

宋规臻随随便便一出手,便是五十万两啊!

“五十……万两……”

苏大小姐咽咽口水,满脸期许,喃喃道:“这得吃多少好东西才吃得完呐……”

不只是她,就连上官岚和熊琱也是相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带着吃惊不小的神色。

“好好看看,全国银号都能兑现的,别说我造假银票,这罪名我可担待不起!”

宋规臻一拂手,板起脸来,冲着苏栩落说了一句。

苏栩落攥着银票,如梦初醒,连忙冲到他眼前,好奇地问道:“冷面讨厌鬼,你一出手就是这么多钱,你家是干什么的?你是哪里人?”

这些天,她把“冷面讨厌鬼”挂在嘴边,宋规臻最初是暴跳如雷,险些和她打一架,到后来听得也习惯了,虽然还是生气,不过也算是默认了。

“你想干什么?”

他本能地戒备起来,担心她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苏栩落笑得一脸谄媚,换了个方向,还是堵在他眼前,笑嘻嘻道:“那个,你不是我这次下山自己找的那个……那个如意郎君么!我总得知道一些你的事情啊,不然,我爷爷一问,咱们不是双双露馅儿了嘛……”

她猛掐了一把大|腿,硬是忍着恶心,把“如意郎君”四个字给挤了出来。

五十万两啊,就算是再恶心肉麻一些的话,只要银票拿在手,苏大小姐也会强忍着寒毛倒立的感觉,逼着自己说的!

有了这笔钱,以后,要是她再离家出走就有盘缠了!

武林儿女,不拘小节,可是功夫再强,也得吃饭,没钱怎么走遍天下!

眼看着眼前这位一出手就是五十万,如此阔绰,再说也算是有了点儿交情,苏栩落脑子转得飞快,说什么也不能放过这个土财主啊!

宋规臻见到她服软,哼了哼,学着她刚刚的语气,报复似的回答道:“我叫宋规臻,是从一个不知名的山头蹦出来的无名小辈,苏家的大小姐不认识我,也很正常。”

苏栩落小心地赔着笑,但却把银票攥得死死的,且有偷偷往自己的怀里塞进去的趋势。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也别斗嘴了。原本我想着,要是你们愿意留下,那就留下。不过现在看来,宋少爷倒是很想陪着苏小姐回趟家。回去也好,你出来也快一个月了,早些回去报个平安,别让家里人担心,我们日后总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上官岚站起来,一锤定音,终止了两人的斗嘴。

当晚,几个人又是吃了顿丰富的晚饭,只是一想到离别在即,众人止不住全都红了眼眶。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来,我们干掉这一杯。”

熊琱起身,大家重重地把手中的的酒杯碰撞到一起,仰头喝掉。

这样自在惬意的同桌饮酒,下一次,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

第二天中午,天气晴好,前两日停停下下的大雪,终于彻底停了,天空放晴,阳光也十分的灿烂。

上官岚和熊琱亲自送宋规臻和苏栩落二人下山,四人站在出尘谷的山脚下,依依惜别。

离愁别绪,霎时间袭上了彼此的心头。

“姐姐,等熊大哥去学医,你若一个人闲来无事,就来找我。”

苏栩落一边说着,一边借下自己右手边的一个铃铛,塞进上官岚的手中。

“只要你到了秦岭一带,找任何一处店家,给掌柜的拿出这个,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接你上山。”

她吸吸鼻子,把苏家的信物留给上官岚,以备不时之需。

上官岚握紧铃铛,想了想,她着实没有什么可送人的东西,便从手腕上取下一枚玉镯,套上了苏栩落的手腕。

“我母亲留给我的,你且戴着吧。”

她一向性格清冷,能如此待人,已经是着实不易。

苏栩落“哇”的一声哭出来,又憋了回去,看了看熊琱,一脸委屈地扁嘴道:“熊大哥没有什么要送我的吗?”

熊琱有些尴尬,他身无长物,连这些天的衣服都是上官岚为他准备的,何来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

不过,他昨晚连夜赶制了件小礼物,只不过,有些拿不出手罢了。

“他有,我见他房中昨夜一直亮着光,想必是准备了一|夜。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上官岚掩口轻笑,这么一来,熊琱就是不想拿出来也没有办法了。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小布包,包裹得严严实实,犹豫了一下,熊琱还是一层层打开来,众人好奇地望过来。

一个巴掌大的木偶人,年轻女子,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是由一整块原木雕刻而成,刀功极好。

“时间仓促,只来得及刻好,却苦于手边没有漆喷上。若下次再见,我一定帮你涂上层漆。你不要嫌弃,我实在是没有其他可送的……”

熊琱结结巴巴,脸上露出十分不好意思的表情。

“我不嫌弃!”

苏栩落一把夺了过去,爱不释手地抱在怀里,低下头细看,只见那木偶人的眉眼神韵,简直如活人一般,连细小的头发丝都清晰可见。

“好刀法。”

宋规臻凑近,看了几眼之后,也不由得脱口赞叹道。

上官岚的眉眼一动,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了那木偶人身上,很快又收了回来。

这样的刀功,绝对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有的。

想到逍遥子说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熊琱原本的身份,她便也一直没有起疑。然而,此刻熊琱拿出这件小玩意儿,却让上官岚一直平静的心头,突兀地泛起了一丝涟漪。

难道,他是……

不可能,上官岚很快又否决了自己刚才的大胆猜测,那个人怎么会在这里,不切实际,自己真的是想得太多了。

“路上多多小心。趁着时辰尚早,你们现在走,天黑之前,还能找到落脚之处。”

她正想着,耳边响起了熊琱的谆谆叮嘱,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宋规臻和苏栩落二人已经收拾好了各自的东西,牵上马匹,准备即刻启程。

第三十四章 情动,埙声袅袅

mon aug 11 09:00:00 cst 2014

两个人,两匹马,一路向南,即将远离这朔北之地。

苏栩落一个利落的翻身,轻巧坐上马背,然后正了正头上戴的皮帽,那是采蕙得知她要走,生怕她受不了寒,连夜赶制出来的。

“姐姐,熊大哥,再见!”

“后会有期!多多保重!”

宋规臻双手抱拳,向站在路边的二人道别,最后一句,他是看着上官岚的眼睛,轻轻道出。

上官岚脸上的薄纱轻舞,她微微点头,轻声道:“保重。”

虽然早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不过,这并不是她现在需要过于在意的事情。宁国与燮国,十几年前开始靠联姻等方式来获取短暂的和平,然而两国都清楚,这种和平只能是暂时的。

如今,宁国单方面悔婚,不愿意迎娶燮国长公主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一旦街知巷闻,那么战争一触即发,根本不可避免。

燮国尚武,武林人士众多,如此失颜面的事情,想必一定会把大家的仇恨勾起来。

所以,至今为止,燮国皇朝仍是将这个消息压了下来,尽可能不散播出去。

上官岚清楚,一定是因为宁国人也猜到了在不久的将来,两国有可能交战,所以,宋思危才将独子送来做细作,先打探一下燮国的消息。

如果燮国真的覆灭……她站在原地,望着宋规臻和苏栩落远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走吧,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们也回去吧。”

再往前走不远,便是山下的集市,熊琱原本有心下去逛一逛,但眼见着上官岚似乎兴致不高,于是他主动提议,两人一道回红芍别苑。

“是这个道理。我看你一直往集市那边看过去,恐怕也是想去买些东西,走吧。”

上官岚观察细致,看出了熊琱的心思。

他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举起手揉了下鼻尖儿,诚实道:“我只是想去凑凑热闹。”

其实,熊琱是有自己的想法,但他现在还不想告诉上官岚,而是想要给她个惊喜。

上官岚微笑着,整理好自己的面纱,率先朝集市的方向走去。

正好是除夕之后的第一次赶集,按理来说,正月里不该这么早有集市,只因为这两年燮国和宁国之间的局势紧张,就连这北方小镇都感受到了战争的威胁。所以,大家全都抱着早早出售货物,换取足够粮食和必备品的心理,趁着天晴赶往集市。

虽说是小地方,但是也算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熊琱小心地护着身边的上官岚,一只手微微拦在她的身前,以免她被一些扛着麻袋的莽夫撞到。

两人随着人潮走走停停,见到路边一些有趣的物件,都会驻足瞧上一会儿,看个稀罕。

熊琱暗暗地握紧袖子里的银两,小心地打量着上官岚的神色,每次看见她拿起一样东西,他都会仔细地观察她的表情,看看她可否喜欢。

昨晚,他特地去私下里找了宋规臻,向他借了些银两,虽然不多,但买几样小玩意儿算是够了。

和上官岚相识这么久,自己吃她的喝她的用她的,连身上从里到外穿的衣服裤子都是人家的侍女帮忙准备的,再不表表心意,熊琱觉得自己都该羞愧而死了。

虽然她衣食无忧,不一定看得上自己买的东西,可毕竟也是一番心意。

只可惜,上官岚虽然走走停停,不时地看看摊位上的东西,然而每次都是拿起来打量几眼,又很快放下,似乎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似的。

这也难怪,这种小镇集市上出售的胭脂水粉,头花首饰之类的东西,大多粗制滥造,普通人家的姑娘媳妇用用还可以,她能看得上反而才是稀奇事。

“你……可看到了什么喜欢的?”

终于,熊琱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上官岚微微一笑,澄净的双眼不带一丝波澜,假装不知道他的心意似的,淡淡道:“不是你要来逛逛的吗?我什么都不缺,你要是想买什么,就随意去看。”

熊琱讪讪,又不好意思明说,只得沉默着四下里看看。

上官岚也不点破,在一处摊位上流连了片刻,试了试几样还算胭脂,后又放下。

熊琱趁她转身之际,赶紧把碎银子递给小摊的摊主,顺手一抓,将那胭脂藏进袖子里,快步离开。

忽然,他注意到,在上官岚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小摊上,角落里摆着个似葫芦不是葫芦,似梨子又不是梨子形状的朱红色圆肚子形状的陶土制品,上面还有着几个孔洞。

眉眼一动,熊琱上前走过去,看了看摊主,伸手就指了指这奇怪的玩意儿。

“呦,公子,好眼力呀!”

摊主打量了一下熊琱,见他衣饰不凡,一看就知道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子,于是言谈之间也颇为恭敬,语气中带着一丝讨好的味道。

“这个是……”

熊琱好奇地看了看,忍不住伸手拿了起来,凑到眼前细细把|玩。

上官岚本想要阻止他,毕竟,这种地方的东西,大多是假货,摊主见他如此,势必要哄抬价格,趁机向他要个高价。

“公子,一见你气质出众,就知道你必定会识得此物。这是埙,上古就有名的乐器,其音典雅高贵,雍容不凡,就连圣人们都非常喜爱它。”

摊主连忙向熊琱讲述着此物的不凡,同时,忍不住在心头盘算,想着这次能卖出多少钱。

熊琱把|玩着,忍不住皱眉。

“我要了,一两银子。”

他掏出一两银子,轻轻放在摊位上。

这价格已经比摊主原定的价格要高出不少,但他太贪心,还想提价。

“你若要再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我就把你的摊子掀了。”

熊琱压低声音,露出背后的一截剑鞘,同时,将那朱红色的埙揣进怀中。

摊主看了一眼他的剑,咽了咽口水,虽然不甘心,但却不敢招惹会武之人,只好嘟囔着挥了挥手。

上官岚跟着熊琱一同离开,走远了一些,她才低声道:“真没想到,你看了这么多东西,最后买了这么一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她没见过此物,在宫中少不得经常见到宫廷乐师,琴瑟琵琶都是常见的,然而这个小东西,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你没听摊主说嘛,它叫埙。”

熊琱笑了笑,也感慨着自己的一时兴起,他平时连曲子都没哼过,却脑子一热,买了这么个上古乐器。

“先拿出来试试,说不定,还真能吹响呢?”

上官岚不禁取笑起他,打死她也不信,这黑里透红的陶土烧的东西居然还能吹出来曲子。

两人双双走出集市,朝着来时的路走回去,很快,他们便沿着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那条小路,重新上山。

小径极其安静,间或有几只归鸟飞过,发出一阵鸣叫。

熊琱从怀中掏出那只埙,细细转了一圈,试着用手指的指肚按住上面的小孔,两边嘴角轻轻收缩,用力一运气,居然还真的被他吹响了!

他试着一个个按住小孔,又一个个松开,很快,便弄清楚了几个音阶上的不同。

“你看,还真的没有浪费银子,起码能吹出声音来!”

熊琱难掩兴奋,一路上边走边试着练起来。

上官岚也颇为意外,她注意到过,这埙看似简单,但想要吹响却并不是件十分容易的事情。若是此前从未碰过,想来初次接触,大多数人都无从下口。

没想到,等到快要回到红芍别苑的时候,熊琱已经能够吹出简单的曲子来了。

“真奇怪,就好像是以前吹过似的,容我再想想……”

他站在原地,不解地自言自语,又低下头沉思片刻,上官岚也不打扰他,静静地站在一边。

片刻后,她朝着远方,张口唱了起来——

“浪花有意千里雪,桃花无言一队春。

一壶酒,一竿身,快活如侬有几人。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

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1]

山间响起女子空灵的歌声,一开始还是只有她的声音,但很快,便有一阵浑厚低沉的埙声相合起来。

上官岚的声音清脆甘洌,而埙声则是幽深哀婉,绵绵不绝,两者互相弥补,互相映衬,在这无人寂静的山间里飘忽流淌,宛若天籁。

“……万顷波中得自由。”

鱼儿有自由,花儿有自由,而她,何时能够自由……怕是,永远也不能……

上官岚唱完最后一句,脸颊上莫名凉凉的,抬起手一抚,原来,自己竟然在不自觉间落下了泪。

惊讶之余,上官岚急忙拭去眼泪,一抬头,发现熊琱正站在对面,两眼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埙还放在嘴边。

“你看什么?”

她难掩尴尬,急忙整了整面纱,不想被他看穿自己的脆弱。

“还是第一次听你唱歌,唱得真好听。”

熊琱回过神来,由衷地赞叹着。

刚才,她置身在白雪堆积的无人山间,衣袂翩跹,红衣衬着斜阳,这景象本身就是一幅绝美的画。

注[1]:为唐李煜所作《渔歌子》

第三十五章 新仇旧恨

mon aug 11 17:00:00 cst 2014

熊琱直白朴实的赞叹,倒是令上官岚蓦地红了脸颊,心跳似乎也变得有些不受控制。

她原以为,自己这样的人,现在根本不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而产生异样的情绪,没想到,倒是在这个男人面前一再破功。

不,甚至他还算不上男人,只是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而已。

“是母亲曾经哼唱过的,她通晓音律,而我却是个半吊子,她常常说,‘对牛弹琴’这四个字放在我身上最贴切不过。”

上官岚自嘲地笑笑,她口中的母亲,自然是云贵妃云雅。

云家的女孩儿,自幼就会被当做未来皇后或嫔妃的候选人来悉心调|教,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精。

云雅更是先帝在位的时候内定的佳媳人选,然而,当时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皇太后却嫌她狐媚,不足以母仪天下,所以她错失凤印。然而进宫后,云雅却得到了宠冠六宫的待遇,诞下长公主赵岚以后,越级晋升为皇贵妃,成了后宫多少女人欣羡不已而又咬牙切齿的对象。

“是吗?如果她还活着,想必,上官谷主也会待她极好吧。”

熊琱不明所以,以为上官岚说的母亲,是那个得到了上官拓青睐的贫苦采药女,于是顺口说道。

上官岚嗤笑一声,明白他永远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想到此,方才心头那涌上来的淡淡哀愁尽数散去,她重新换上了原本的冷淡表情,开口道:“走吧,时辰不早,我也倦了。”

熊琱一怔,不明白为何她变脸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上一刻还如小女孩儿般无助,这一秒却又冷若冰霜,不近人情。

或许,是因为自己太过笨嘴拙舌了吧,本想安慰她,却又勾起了她的伤心往事。

哎,都是自己愚蠢,不仅不能为她排忧解难,甚至连最简单的聊天都做不好。熊琱暗暗叹息,一再地自责,觉得自己真没用。

尽管如此,他还是十分听话地把那支埙贴身收好,快步跟上上官岚。

两人一进门,采蕙便送来热茶,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焦虑,然而碍于熊琱在场,故而只能欲言又止。

“我乏了,想去温泉那里泡一泡。采蕙,你去收拾了东西跟我来。”

说罢,上官岚瞥了熊琱一眼,后者立即想起上一次在温泉的相遇,忍不住俊脸一红,快速地低下头。

“那个,我、我去练剑……”

他飞快地回到自己的房中,好像不敢再看上官岚似的。

确定熊琱彻底离开,上官岚解开斗篷,随手交给采蕙,坐下来喝了一口热茶,这才不疾不徐地问道:“可是宫里来信儿了?”

算算时间,她离宫也有月余,按理来说,来信也是应当。

采蕙挂好斗篷,拍掉上面的雪粒,急急将放在袖中的信笺双手递给上官岚。

她接过,抖开,细细阅读,片刻后,也是面色微变。

这些日子,她为了悉心培养熊琱,整日里都在这近乎与世隔绝的出尘谷附近生活,对朝中和后宫的情况并不知晓,故而一看到信上的内容,上官岚不禁勃然大怒。

“啪!”

她重重地将信笺反扣在桌上,手边的茶杯摇摇欲坠,挣扎了几下,还是滚落在地,摔得粉碎。

“还真是狼子野心!我还没打算下手除他,他倒是抢先一步想要对付起我来了!”

上官岚咬牙,恨不得将手里的纸立刻撕得粉碎。

不过,她还是隐忍住了,微微眯起眼,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这些日子,赵岚离开燮国皇宫,化名上官岚,而在皇宫的那位长公主,则是由她的替身所扮。平日,这个替身与她吃住一起,已经将她的举止动作模仿到了九成相似,加上有人皮面具的掩饰,更是多了一层保障。而且,这几年来,赵岚身居冷宫,深居简出,宫里的新人甚至未曾见过她,基本上,无人能够察觉宫里的长公主乃是他人假扮。

信上的内容是,宁国悔婚的消息传至宫廷各处,除夕夜,皇室家宴上,十四王爷赵汾竟当众提议,既然长公主被废多年,且又遭遇了盟国的退婚,不如就由皇帝随意分封,远离都城,带上些赏赐,开春以后,到封地去生活。

这种荒谬而又有失皇家尊严的提议,不想,竟然得到了不少大臣,和宗室宗亲们的附和。

由此可见,赵汾如今在朝中和后宫的势力有多大。

不仅是这样,原本那些在云贵妃在世时受到冷落的妃嫔,如今也趁机碾压这位不得宠的公主,一听十四王爷发话,她们纷纷响应,竟然以民间“女大不中留”等言语,不断在御前挑拨离间。

这其中,唯一反对的人,便是太子赵岑。

他虽力谏,然而毕竟孤掌难鸣,而且,朝中那些支持他的臣子也认为他不应该插手此事,为了一个废公主,万一惹得龙颜大怒,实在是得不偿失。

此事虽然尚无定论,然而皇帝赵渊那里,到底是动了心思。

看到这些消息,上官岚气得简直想要立即返回颖城,亲手杀光赵汾一家!

她知道,赵汾一直对自己颇有戒备。

这种戒备,冰冻三尺,并非是一日之寒。

想当年,便是赵汾联合几位朝中重臣,弹劾她的外祖父云霆勋通敌国外,有谋反之意,更与后宫相互勾结,云贵妃狐媚惑主,独占龙宠数年,导致皇家子嗣稀少,将种种罪名都扣在云氏一族。

此种血海深仇,赵岚一直牢记于心。

然而,赵汾在燮国朝中的关系盘根错节,又位居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就连太子赵岑都忌惮他三分,赵岚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以免错失了一次机会,此生便再没有为云家报仇的机会。

“长公主,大姐姐偷偷告诉我说,这一个月来,太子去拾云殿去得很勤。所以,所以二姐姐她……”

采蕙瞧着上官岚的面色不对,原本并不想说,但又怕采薇因为一时的鬼迷心窍,真的做出什么傻事来,她只好咬牙,硬着头皮说道。

“所以她怎么了?把我不在宫里,把我一直骗赵岑的事情全都说了是吗?”

上官岚冷笑连连,伸手又捞起一只茶杯,自己倒满茶水,猛地一口全都灌下。

“不不不!二姐姐她断然不敢这么做!我们四个姐妹绝对不敢背叛长公主,为长公主万死莫辞!”

采蕙吓得急忙跪下,拼命叩头。

咣咣几下,再抬头,她洁白的额头上已经显出一个血坑来。

见到此情此景,上官岚并不阻拦她,依旧托着茶杯,慢悠悠地咬着杯沿。

她虽然一向很少苛责宫人们,然而做主子的脾气太好,底下人渐渐地难免也会心生反意。因此,恩威并施才是唯一的办法,在后宫中生活多年,眼见着云贵妃和那些寂寞的女人斗了半辈子,她自然也深谙此道。

见上官岚不开口,采蕙继续又磕起了头。

又等了片刻,她才缓声道:“起来吧,我又没说你什么,你又干嘛磕起来没完没了的?快起来吧,地上可凉着呢。”

闻言,采蕙这才战战兢兢地起身,谢过上官岚,站到一旁,偷偷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血。

见状,上官岚站起身,放下茶杯,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塞到她的手中。

“你们四个之中,采苓最大,跟着我的时候,也不过才八岁。而我那时候也只有九岁多一点点而已。我们五个人,可以算是一起长大的。这宫里的人,我都信不过,说来说去,能说几句真心话的人,也只你们姐妹四人。”

她叹口气,用手揉了揉额头,一时间说不下去。

采蕙眼眶通红,咬着嘴唇不开口。

“二姐姐她……也是个痴人……我早就偷听见过大姐姐骂她,可她偏偏……执迷不悟……”

采薇多次同太子赵岑翻云覆雨,每一次都是暗暗使用了霓霞长春香,此香迷惑人的心智,又兼具催|情的功效,天长日久,她对赵岑动了情,倒也不是一件稀罕事。

毕竟,赵岑相貌上乘,十岁那年即被早早地立为太子,对于宫中的女人们来说,他确实是一个能让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上佳人选。

“我现在且顾不上她,她执迷不悟也好,幡然醒悟也罢,好坏都是造化。倒是这个赵汾,却是我的心头大恨,简直是一刻不能忍!”

上官岚猛地一拍桌,之前那张薄薄的信笺,飘飘悠悠地落了下来。

她沉吟片刻,让采蕙去取来笔墨纸砚和小竹筒,又将一直豢养的一只白鸽抓来。

上官岚草草落笔,写了两行字,将纸条折起,塞进竹筒,仔细地绑在了白鸽的脚爪之上,又亲手喂了它几粒苞谷,这才将它放了出去。

白鸽扑棱着翅膀,绕着红芍别苑的上空盘旋了一圈,然后便轻车熟路地飞远了。

“希望山庄那边,能够一切顺利,出尘谷这边已经差不多了。下一个地方,就该是九道山庄了。呵……”

她喃喃自语,透过窗望向远方。

第三十六章 蠢蠢欲动

tue aug 12 09:00:00 cst 2014

转眼间,正月初五一早,上官岚和熊琱再次收拾妥当,前往出尘谷。

而采蕙也听从上官岚的吩咐,等他二人一离开,就放了一把火,让红芍别苑彻底从这世上消失得干干净净,犹如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然后,她也迅速赶回燮国皇宫,同其他姐妹汇合。

一路上,熊琱难免有几分紧张,但是这种紧张感,却和上一次前来参加试炼的时候截然不同。

他紧张的是,自己对医理一窍不通,这些日子也不过是粗粗浏览了几本最浅显易懂的医书,连医家最基础的“望闻问切”都不懂,又该如何成为上官拓的关门弟子。

他不知道的是,漫漫前路上,等待自己的,并非是治病救人。

不多时,两人乘坐的轿子停下,与上一次一样,上官岚走在前面带路,熊琱在她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追随着,唯恐走错一步,便会触发那可怕的奇门遁甲的种种陷阱。

而这一次,显然,出尘谷对待两人的态度也与曾经迥然不同。

二人穿过花圃,立即有小厮模样的人前来接应,指引,将他们带往议事厅。

上官拓早已稳坐在主位,一副久等的样子。

而在他的下首边,则依次坐着七位上官家的公子,缺席的那一位,自然是被熊琱重伤的上官诚。

上官岚走在前,熊琱跟在后,两人一前一后跨进议事厅的门槛。

“见过谷主。”

上官岚口中并不称父亲,只是微微躬身问好,上一次,她亦是如此,在座的各位恐怕对此也已经有了一些见怪不怪。

倒是熊琱,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礼数周全。

“行了,不需要多礼。今儿叫你过来,也是因为你通过了试炼,我上官拓自然要说到做到,所以,今日便收你为我的关门弟子……”

上官拓眼色复杂地说道,他虽然忌惮着赵岚,但是对于熊琱伤了自己的爱子这件事,还是心存芥蒂。

“慢着!”

不想,话音未落,上官岚却忽然打断了上官拓未说完的话语。

“熊少侠年纪尚幼,且武学修为需要精进,学医只不过是为了辅助修为。若今日奉茶叩头,正式拜了你为师,今后又该如何继续学武?”

上官岚出声阻止道,微微蹙眉,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上官拓。

因为赵汾,她不得不临时改变了计划,原以为,将熊琱送到出尘谷,以学医为名,暗中调|教即可。却不料,事出有变,如今十四王爷蠢|蠢|欲|动,她只好也主动出击,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上官拓一怔,不明白长公主为何忽然改变了原本的心意。

但他反应极快,知道她既然这么做,必定是有她自己的道理,自己只要配合便是。

“如此说来,倒也颇有道理……”

不等上官拓说完,坐在下方的三公子上官卿终于按捺不住,起身拱手道:“父亲,此事不妥。若是如此,一旦传到外人耳中,岂不是会说我们出尘谷出尔反尔,挂羊头卖狗肉?尤其,这一次选拔,如此兴师动众,前来试炼的又大多是武学世家的后人……”

上官岚冷冷截断,微扬起下颌,平静地开口道:“何须在意那么多?哪个不服,倘若有异议的话,就让他到出尘谷来和我讲道理好了。”

她的语气,已经带了一丝的不耐烦。

上官拓生怕惹怒她,连忙阻止上官卿继续说下去。

“好了,拜师的事情,就先从长计议。熊少侠今日起,便暂时住下。从今往后,他也是我们出尘谷内的一份子,任何人不得怠慢。”

说完,他又偷眼去看上官岚,暗暗揣测着她的心意,见她面色稍霁,这才继续往下说道:“岚儿也住下,之谦,去派几个手脚麻利,口齿清楚的侍女来,好生照顾小姐。”

见上官拓已发话,在场的人虽有不服不忿的情绪,然而也不敢忤逆。

更重要的是,他们也忌惮着上官岚和熊琱。

毕竟,他们两个,一个是一脚飞去,便险些踢死了大公子的灵宠,而另一个则是击杀了赤霄水雕、鬼母地蛛,又重挫了大公子本人,无论其中的哪一个,武力都不容小觑。

这是一个凭实力说话的世界,即便心头再不爽,但实力不足以击败对方,也毫无意义。

就这样,上官岚和熊琱住了下来。

两人的住处毗邻着,相隔不远。

熊琱的住所叫做揽翠苑,栽种着许多的毛竹,放眼望去,郁郁葱葱,十分葱茏。

而上官岚所住的摘星阁则位于揽翠苑的北面,两地离着大概百余步远,因小楼前栽种着的植物每到春夏之交便会绽放出大量细密又小巧的白色花朵,故而起名为摘星。

出尘谷内的摆设布置都极为精致奢华,自然要比之前的别苑要强上许多倍。

然而,经过最初的短暂欣喜之后,熊琱又很快冷静了下来。

他细细思索着之前上官岚所说的那一番话,不明白为何她又试图阻止自己拜上官拓为师。而在此之前,她却异常坚决地要为自己争取到这个珍贵的名额。

可是,现在已经拿到了,她却又不想要了……

还真的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女人啊……熊琱不解,但却告诫自己,务必要按照上官岚的意图去做。

他正暗自想着,忽然,鼻前一阵香风细细,来人正是上官岚。

“九小姐,坐。”

揽翠苑的婢女立即端来茶水,小心伺候着两人。

在人前,熊琱在面对上官岚的时候,总是十分拘谨,态度上也格外恭敬,丝毫不敢对她流露出任何的爱慕之情,以免落人口实。

他倒是不在乎这些,但她毕竟是一个还没出阁的女孩儿家,他不得不为她的名节考虑。

等到下人们都散了下去,上官岚拿起茶杯,在手指间把|玩着,并不急于喝茶。

“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出尔反尔,一开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千辛万苦地想要拿到这个资格,现在却又拦着你去拜上官拓为师?”

不用问,熊琱此刻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如果他不奇怪,那才是真的奇怪。

熊琱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点头称是。

不过,他很快又补充道:“但我知道,你做这些事,一定都是有理由,有原因。若你愿意告诉我,我一定试着去体谅你的难处。若你不想说,我只管去做,不问便是。”

说完,熊琱一脸真挚地看向上官岚,他的眼神里一片澄澈,毫无做作之态。

因为说的是真心话,所以,听起来丝毫不显得虚伪,或者是肉麻。

我只管去做,不问便是。

这句话,彻底令上官岚愣在当场。

这些年来,她见了太多的尔虞我诈,阳奉阴违,或者趁机讨要好处,为了一己私欲斗得你死我活。

就连当初逍遥子将熊琱带到这里,上官拓还不免狮子大张口,向他要了两枚大衍生死珠作为给熊琱消除记忆的报酬。

唯有眼前这个男人,他居然全心全意地相信着自己。

他究竟是太愚蠢,还是太聪明?

难道又是以退为进,想要先博得自己的信任?

上官岚盯着他,微微出神。

“九小姐?”

见她只是看着自己,许久未曾开口,熊琱不禁有些担忧,口中连连轻唤了几声。

上官岚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立即低头装作喝茶。

她喝了一口茶,这才低声说道:“我确有理由,只是却不能在人前与你诉说。”

熊琱面色也变得有些紧张,他本能地朝门外看看,确定这里只有他们二人。

“我也是刚刚得知,不久之前,上官拓私下里和人打了一次赌。这些年来,他一直自恃神医,华佗在世,扁鹊第二。所以,治疗普通的疑难杂症早已不能令他有成就感,于是,他便四处寻找那些患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病症的病患,以此挑战自己。”

上官岚微微蹙眉,轻轻摇了摇头。

“结果,还真的让他遇到了一个束手无策的病人。”

熊琱听到关键之处,见她不再说下去,不免着急地追问道:“是谁?”

想不到,就连神医上官拓竟然也会遇到治不好的病症。

上官岚看看他,半晌后,红唇轻吐:“这个人,就是九道山庄的庄主,李大善人。”

熊琱的表情里透着不解和迷茫,他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李大善人是谁,也未曾听说过。事实上,他就像是一个初生婴儿一样,醒过来之后,除了上官岚,根本谁都不认识,一切都是新鲜的。

“那……上官谷主若是治不好这个李大善人,会怎么样?为何,这件事又和你不让我现在拜他为师有关系?”

熊琱充满不解地问道,直觉里,他猜到这件事,似乎有几分棘手。

上官岚微微颔首,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

“当初,他和人打赌,说天底下没有自己治不好的病人,若真的治不好,就拿自己的命去陪葬。而现在,我听到一丝风声,李大善人的病,的确是无人能治。所以,上官拓注定会输,既然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我又怎么能够眼看着你投入他的门下呢?”

说话间,她一脸愁容,好像正在为熊琱感到一阵深深的担忧。

第三十七章 武学的层级

tue aug 12 17:00:00 cst 2014

对于熊琱来说,无论是上官谷主,还是什么李大善人,在他看来,都是一些与己无关的人。

然而,因为有了上官岚的存在,她从中起到了穿针引线的作用,所以,此刻的他,也和这些人有了千丝万缕的奇妙联系。

“这么说来,上官谷主的情况,岂不是也很危险?毕竟,与人打赌,就要愿赌服输,若他真的没法子医治好那位……那位李大善人……”

熊琱犹豫着,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才好。

上官岚微微颔首,面色凝重。

“所以,我不想让你在这个时候正式拜他为师。这消息一旦传出去,坏处远大于好处。”

见她态度坚决,熊琱也不好再说什么,索性点了点头。

可是,如果不拜师,自己似乎就没有了继续留在出尘谷的理由。

这么一想,他便坐立不安起来,总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同自己格格不入似的。而且,熊琱没有忘记,出尘谷里还住着一位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上官诚,虽说刀剑无眼,可毕竟他在自己的手下受了重伤,难保不会心怀仇恨,伺机报复。

“九小姐,我们去找上官谷主把话说清,然后,我们便离开这里吧。我知道,你也不想留在这里,不如我们……”

熊琱眼中冒出炽烈的光芒,他想说,不如我们回红芍别苑,冬夜煮酒,夏夜观星,不用寄人篱下,亦不必瞧人眼色,岂不快哉。

只要她愿意,他可以一辈子都陪着她生活在山上,永远不涉足复杂的江湖恩怨。

“离开?谈何容易,我们现在进来了,想要出去可就难了。”

上官岚幽幽叹息,且不说出尘谷内家丁众多,单说那奇门遁甲的精巧,就鲜有人能破。自己不过是凭着些许小聪明才能安然走进来,可若要硬闯,无论是进还是出,都是痴人说梦。

她将自己心头的这些担忧和顾虑倾囊相告,熊琱听了之后,也不免陷入了迷惘之中。

这种时候,他很希望自己能够像个男人一样站出来,告诉上官岚,无需担心,一切有我,我会保护你,你只要在我身边,静观其变即可。

然而,熊琱也很清楚,现在的他,尚未有这等的实力。

“九小姐,你如果现在无事,就同我讲讲武学修炼上的事情吧。我……我不想一直受制于人。上官诚三番五次地欺我辱我,不过是因为笃定了我打不过他。倘若,以后想要行走江湖,这等人物必是少不得相见,我能躲得了一次,躲不了两次、三次,唯有尽快提高自己的修为才是正道。”

熊琱郑重其事地开口说道,生平第一次,他如此渴望长进实力,变得强大。

这不是心血来|潮,其实,从通过试炼之后,他就意识到了,如果想要和上官岚并肩站在一处,那就首先要和她达到一致的高度。

“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上官岚眸子一亮,显然,她对熊琱的话还持有几分疑虑。

“要知道,以你现在的这个年纪,已经晚了三五年,若想要迎头赶上,就等于要比别人多付出三五倍还不止的努力,你可想好了?”

她不是危言耸听,学武自然是要从小抓起,如今熊琱刚刚成年,虽不老,然而相比于其他武学世家的孩子,起步已经晚上了一大截。

“是,想好了。我虽然资质不算好,又年长了些,然而勤能补拙,亡羊补牢。”

熊琱笃定地凝视着上官岚的双眼,沉声回答道。

上官岚略一沉吟,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书桌前,铺开一张纸,拿起笔架上的一支狼毫,蘸了蘸墨,在纸上飞快地写下了几行字。

熊琱好奇,也凑过去,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出来——

“化凡境、灵气境、元丹境、羽化境……”

读完,他一脸吃惊,喃喃道:“这是……是境界?”

上官岚放下毛笔,将袖口卷下来,平静道:“不错,这便是燮国习武之人的境界划分,当然,这四个只不过是最粗浅的前四个境界。传说中,三百年前的轩辕大将军突破了羽化境,一举成神。至于再高一些的境界,恐怕就不是你我这等人物能够参透的了。”

她没有夸张,每个境界又分为七层,每一层都需要大量的修为和真气进行逐层突破,一旦失败,功力则可能一连倒退数层,当真是不进则退。

熊琱微微皱眉,眼睛死死盯着那宣纸之上,益发好奇。

“那,九小姐如今是在哪一境界的哪一层?”

他直白地问道,并不觉得这问题会有多么的突兀。

上官岚微微一顿,连“暗河”的人都不清楚她的具体修为,而这傻小子却张口就问,好像一点儿也不知道忌惮似的。

不过,她还是如实相告。

“当今武林人才辈出,然而适逢乱世,许多高手藏而不露,所以也弄不清楚如今有多少人已经脱灵。不过,我可以确切地告诉你,我只到达了灵气境第二层,如今尚在灵泉境而已。”

听到上官岚这么一说,熊琱惊愕地张了张嘴,他原以为,前三个境界应该不难突破才对,未料到,连她都只是第二个境界中的第二层,那自己岂不是到死都做不到羽化……

“我……”

他顿时有些泄气,呆呆地看着“化凡境”三个字,不知道自己要在此处辗转多少年的日月光阴。

“不过,每个人天资不同,先天造化,后天机遇都不尽相同,你又何必早早地就对自己失望?若是如此,不如不练。”

上官岚吹了吹宣纸上的墨汁,作势要撕掉。

熊琱如梦初醒,这才惊觉自己刚才的想法实在太过幼稚,连忙正色道:“我绝对不会放弃!”

她笑了笑,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虽然只是灵泉境,但上官岚很清楚,如今放眼整个燮国,如果是正面交手,能够打败自己的人,应该不超过十个才对。

她之所以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的修为,其原因是,云雅在临死前,除了将“暗河”的首领之位留给爱你,更是将一生功力都传与她,并留下了十枚雪参丸助她吸收融汇。

所以,上官岚不过十六岁,然,已经跻身一流高手的行列之中。

“习武之事,急不得,亦不在一朝一夕。在此之前,我已经把最基础的一套剑法告知于你,这剑法在燮国不过是入门,任何人想学都不难,也算不上师承传授。以后,若是遇到高手,你大可以去拜师学艺,不必有所顾忌。”

她将书案上的宣纸折起来,压在几本书下,以免被婢女们瞧见,去禀告上官拓。

“这几日,我尽力去拖延一下。你什么都不用在意,只要抓紧时间,打坐,练剑,提升心法即可。要知道,你比起别人,已经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那便是你的真气。或许,你现在还体会不到它的妙处,以后突破的时候,就知道了。”

上官岚笑着,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

她原本十分觊觎熊琱体|内的那块灵石,原因就在于,她之所以不敢冲击灵河境,就是因为真气不足。

越是高一级的境界,就越需要大量的真气。

每升一级,灵气甚至要翻上数倍还不止。

就好比,一开始只需要一杯水,接着是一桶水,接着是一缸水,到最后,连一池水都还远远不够。

所以,对于熊琱的体|内有一枚嗜魂空冥石,而他自己却毫不知情这件事,上官岚简直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又隐隐地充满了嫉妒的情绪。

“好,这几日我一定潜心练习。只是,上官谷主那边……他不会难为你吧?”

熊琱乖顺地回答道,不过,一想到上官岚要独自去应对上官拓一家,他又忍不住阵阵担忧。

“不会,他没有这么闲。谁想找我的晦气,最好先看看黄历。”

上官岚并不惧怕,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远在颖城的十四王爷赵汾,还有太子赵岑。

如果皇帝真的听信了赵汾的建议,将自己遣送到所谓的封地,那样的话,事情就真的糟糕了。颖城是燮国的都城,又是正片泰岚大陆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这里汇聚了无数的能人异士,奇珍异宝,是任何其他城市都比不上的,一旦去了鸟不拉|屎的什么狗|屁封地,那真是到死都回不来了。

见她如此,熊琱不再说什么。

将赵岚送走,他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向刚刚的书案,从几本书下面找到那张宣纸,展开来,上面是娟秀却不失力量的几行字。

“化凡,灵气,元丹,羽化……化凡,化凡,我现在,一定要用最快的时间,先把化凡的前三层通过,绝对不能一直都是现在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

熊琱紧紧地握拳,取下挂在墙上的龙鳞剑,抓在手中,目光如炬,暗下决心。

而从揽翠苑走出来的上官岚,谨慎地回头看了看,见四下无人,立即前往上官拓的书房,有要事同他商量。

第三十八章 度厄

ed aug 13 09:00:00 cst 2014

上官拓在书房中走来走去,一脸愁容。

他愈发看不透这位长公主的心思,自从上一次,逍遥子将那个没名没姓的男人抓来,吩咐自己用金针封住他的要穴,令他想不起来过往之事,他就好像惹上了大麻烦一样。

“真是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只为了那两颗大衍生死珠,一时贪心,让我沾上这么多的麻烦……”

上官拓正在自言自语着,忽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红影一闪,来人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身后的门板也轻声自动合上。

他吓了一跳,看见是上官岚,这才放下心来,连忙跪下来,恭恭敬敬地叩拜。

“见过长公主。长公主,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小老儿。诚儿不懂事,冒犯了您,现在已经丢了半条命……”

上官拓战战兢兢,口中不停求饶着。

上官岚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微微扬起下颌,满脸的倨傲,面纱下的容颜,如罩冰霜。

“之所以给上官诚一点儿苦头吃,我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真正的上官岚。毕竟,我现在占用她的身份,害得她整个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总要给她些补偿才好。”

她冷哼一声,实在是看不惯上官诚的那副嘴脸,偏偏,他还一而再,再而三地主动来招惹,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是是是,我替九儿谢谢长公主。”

见赵岚面色不善,上官拓不敢再为上官诚求情,生怕惹怒了她,为自己也招来杀身之祸。

“长公主,不知道您为何忽然变了主意?原来不是说,要让那少年投入我门下……”

上官拓小心翼翼地问道,实在不懂上官岚的心思。

“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你且起来说话。”

上官岚一扬手,皱皱眉头。

原本,她让逍遥子去寻找一个合适的人选,主要是想要将他培养成一个用毒高手。众所周知,武林内最擅长使用武器和毒的是蜀中唐门,但唐门太惹眼,她只能弃而不用。

然而事有突变,不等她筹备妥当,赵汾竟然已经先下手为强,她几番思量,加之近来又将熊琱的表现看在眼里。于是,上官岚临时决定,改毒为武,要将熊琱训练为一等的杀手。

既然下毒太慢,风险又太高,那就索性一剑封喉!

想到这里,她的眼中射|出杀意,看得刚刚站起来的上官拓浑身一阵哆嗦,不敢言语。

“就在刚才,我已经告诉了他关于李大善人的事情。现在,你可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了?”

须臾,上官岚收敛了眼神,转向上官拓,将自己的最新计划说给他听。

上官拓面露惊讶,情不自禁地喃喃道:“李大善人……江湖之人,谁都知晓李大善人,然而,却从未有人见过他……”

上官岚微微一笑,臻首轻点,应和道:“不错,李大善人的确便是如此神秘。‘如於初问,终於九道。一曰道德,二曰阴阳,三曰法令,四曰天官,五曰神徵,六曰伎艺,七曰人情,八曰械器,九曰处兵。’这九道山庄里,据说,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宝,还有着整片大陆最杰出的的能工巧匠、杂耍艺人、能人异士、美女娇|娘、武林高手。只要你想得到,没有李大善人得不到。对于他喜欢的朋友,他可以献上金银珠宝,赠送佳妻美妾,所以,大家都叫他大善人。”

难得听见上官岚对自己说出这么多的话,上官拓难免有些受宠若惊,连连称是。

“不知长公主是想和李大善人做什么?可否告知一二……”

他有些好奇,也有些不解,不清楚上官岚和这李大善人之间还有着什么样的交易。

上官岚噙着笑容,低声道:“你凑近一些。”

上官拓立即俯身上前,脸上的笑容犹如一只哈巴狗,不,比哈巴狗还要哈巴狗,一般的哈巴狗也做不出此刻他这种谄媚的笑容。

“不能。要是你再多问一句,我就让你的脑袋在地上滚几圈。”

她依旧带着笑容,温柔地开口说道。

真是稀奇,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明明是那么的温柔可亲,然而给人的感觉却是像要杀人一样。

上官拓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吓得连滚带爬,伸手不停地摸着自己的脑后,似乎下一秒,他的项上人头就真的会落在地上一样。

“呵。怕什么,你是神医,就算是脑袋掉下来,你也有本事接上去,对吗?”

上官岚大笑一声,袖口抖动,一道银光再次射|出。

“噗!”

银亮的小刀割破空气,将身后书桌上的香炉打翻,灰白色的香灰立即洒了一地,白色的烟雾蒙蒙,袅袅的烟四散,渐渐熄灭。

“解药。”

她也不废话,伸出手,手心向上。

上官拓大惊失色,连忙冲过去,捻起一点灰,涂在舌面上尝了尝。

他顿时连声调都变了,颤抖着“噗通”一声跪下,“长公主,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干的……”

上官岚面无表情,“当然不是你,要是你,你还能活着吗?快一点儿,我现在舌头都麻了。”

上官拓连忙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拔开塞子,颤抖着递了过去。

上官岚一把接过,瓶嘴对着嘴,一仰头将里面的解药吞了下去。

“管好你的那几个儿子,虽然八个不少,但要是全死了,你还是没人养老送终,披麻戴孝!”

虽然服下了解药,然而心口一阵剧烈绞痛,上官岚还是立即离开。

她捂着左胸,一闪身出了书房,身形一动,快速地前往自己的摘星阁。

等到上官岚从窗户飞入自己的房间时,她的半边身体都已经陷入了麻木,她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发现得早,若是在书房里再多待上一阵子,怕是整个人都要变得无法挪动,到时候就只能被人宰割。

她恨恨,立即打坐。

然而,这毒忒是歹毒,她稍一运功,尚且不足一个小周天,上官岚只觉得浑身的五脏六腑搅作一团,经脉剧痛,上官岚浑身一抽|搐,身子一歪,倒在了床铺上。

嘴角泌|出一丝黑色的血丝,缓缓滴落,她皱皱眉,又是一口黑血。

吐出来之后,她长出一口气,觉得好受多了。

下毒的人并不是上官拓,那么,会是谁呢?难道是正在养伤的上官诚怀恨在心,指使他人去做,还是另有其人,一直藏在暗处,不动声色地趁机下手。若是不小心被发现,也可以顺势嫁祸在上官拓的头上?

慢慢地坐起来靠着床头,上官岚闭目养神,脑中却思考个不休。

看来,自己的决定是对的,这个出尘谷,已经不适合再久留下去,早一点离开,就能够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不多久,夕阳西沉,冬日的天黑得早,很快,窗外陷入了墨色之中。

窗边似乎响起了“咄咄咄”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下啄着窗棱。

上官岚一个激灵,从昏睡之中清醒过来。

嘴角的血渍已经完全干涸,她抬起手来擦了擦,飞快地穿鞋下床,轻轻推开了窗户。

果然,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正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一见到上官岚,它立即用嘴啄了啄羽毛,又把头靠了过来。

上官岚伸手抚|摸了两下,这才将绑在它爪子上的小竹筒拆下来,放它离开。

确定四周无人,她急忙关上窗户,点上蜡烛,借着光亮,展开手中的小纸条。

上面只有一个字,妥。

这是事情已经办妥的意思,上官岚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来,沉思了一会儿,这才将纸条沾着蜡烛的火舌,将它烧成灰烬。

看着跳跃的小火苗彻底吞噬了那纸条,她才浅浅露出了一个笑容。

晚饭的时候,上官岚自然没有去前厅用餐,上官拓安排了厨房,让他们每日将三餐单独送来。

她刚坐下,准备用餐,不想,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本以为首先来找麻烦的会是大少爷上官诚,但出现在摘星阁的却是三少爷上官卿。

上官岚纹丝不动,吩咐婢女上菜,一副完全视对方为空气的态度。

上官卿也不恼,笑嘻嘻地站在一旁,半天也不见她让自己坐下,他索性用脚勾来一张凳子,就在上官岚的对面坐下来。

“妹妹。”

他眉眼含笑,语气里都是亲昵,也不嫌肉麻。

上官岚慢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再放下,神态不变。

“妹妹中了毒,却还能这般镇定自若,做兄长的真是好生佩服。”

说完,上官卿装模作样地举起双手拱了拱。

“说出你的目的,然后滚。”

上官岚连和他磨牙都懒得,直接一句冷冷的话甩出去。

她知道,自己能瞒住其他人,但是中毒一事,却瞒不住上官家的人。这是他们家的毒,他们家的人一眼便能识得出。

“妹妹还不知道吧,这个毒,叫做‘度厄’。当然,不是肚子饿的那个肚饿,是佛家用语。《心经》有云,‘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便是这个‘度厄’。”

上官卿“唰”的一声展开手中的折扇,摇头晃脑地说道,一副学究模样。

第三十九章 你到底是谁?!

thu aug 14 17:46:44 cst 2014

上官岚知道,上官卿专门来找自己,绝对不是为了来讲经布道的。

这是一个笑面虎似的人物,既然他开诚布公地直接提到了自己中毒的事情,那说明他有话要说,何不给他一个把话说清楚的机会?

想到这里,上官岚将双臂搭在桌上,似笑非笑地说道:“三少爷难道吃斋念佛?怎么忽然说起佛经来了?佛经我一窍不通,唯一听过的一句话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过,我却想问问三少爷,放下了屠刀,就一定能成佛么?成了佛,就可以假装没拿起过屠刀么?”

上官卿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眯眯地看着上官岚,轻声答道:“成不成佛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中了‘度厄’的人,如果不及时服下解药,一定能成鬼就是了。”

说罢,他袖子一动,手中多了一个织锦缎盒,半个巴掌大小,四四方方,上面的刺绣五只蝙蝠,寓意为“五福临门”,看上去十分精致。

闻言,上官岚垂眸看了一眼,似乎并不打算接受上官卿的好意。

“令尊给了我解药,不劳三少爷费心。”

她和上官卿虽无冤无仇,却也无恩无惠,他主动前来示好,不知道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上官卿摇头,一脸凝重之色。

“妹妹有所不知。你前些日子才中过鬼母地蛛的寒毒,而这‘度厄’却是热性毒药,一凉一热,是个人的五脏六腑都受不了。一般人以为,只要服下解药即可活命,但你不同。你前有寒毒做引子,这热毒再一攻心,四肢百骸里冷热交融,气息凝滞,只要运功便会痛不可挡。”

上官岚虽然不动声色,然而却知道,他说的是实情。

怪不得,自己刚才打坐调息的时候,总觉得有一股气在四处乱窜,上不去下不来,胡乱地游走于体脉之中,只要一触到重要穴位就会痛得她眼前发黑。

原来如此!下毒的人,还真是好算计!

“这是聚气修髓丹,转为中毒受伤之人调理内息所用。不过,我要实话实说,此丹并非出自父亲之手。因此丹的炼制极其耗费时间和材料,父亲已经舍弃掉,是我照着炼丹古方,自己琢磨着炼出来的。虽说不一定保证有效,但绝对死不了人,不知道妹妹敢不敢试试。”

上官卿微笑着,将手中的锦盒轻轻推了过来。

上官岚打开盒盖,只见两枚月白色,闪耀着柔润光泽的丹丸静静地躺在盒内,紧接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

“多谢三少爷美意,既然是有聚气修髓的功效,我就却之不恭了。”

她打算收下,也打算服用,因为她知道,他不会害自己,起码现在不会。

上官卿似乎没有料到,她这么轻易就相信了自己,脸上流露出些许的惊讶之色。

“怎么?难道我该拒绝吗?”

上官岚合上盖子,作势要递还给他。

上官卿回神,连声否认,合上扇子,以扇柄轻轻推回来,连忙解释道:“怎么会。只是……”

他皱皱眉,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如此胆大,毫不犹豫地接受。

“无功不受禄,我拿了这么大的好处,不知道自己能还给你什么呢?”

眼看见婢女们穿梭而来,将一碟碟精致的小菜端上桌,上官岚也不避讳,拿起筷子,随意捡了两口菜,轻轻咀嚼着品尝,似乎并不在意上官卿就坐在自己的对面。

“味道不错,给三少爷布菜。”

她招手,指了个身边的小丫头,口中吩咐着。

“虽然有借花献佛之嫌,不过我这里难得有人来,你便也一道用了饭吧。”

上官卿见她这么说,便也不再客气,他看起来胃口不错,将婢女给自己夹的菜一样样吃下去,甚至自己又夹了几次菜。

拿起手边的丝帕,他擦擦嘴,表示吃好了。

“你知道,父亲年纪大了,”上官卿慢条斯理地说道,皱皱眉,一副极为心痛的神态,“年纪大的人,难免脾性就会变得古怪一些。似乎,父亲有意将出尘谷交给老六打理。妹妹,你怎么看待此事?”

他推心置腹的口吻,令上官岚嗤笑一声。

“自古嫡庶有别,既然你们都是出自一个娘肚子,那就没什么嫡庶之分,只有长幼之分了。”

她叫人将一桌子的菜都撤下去,独独留了一壶花茶,端着茶杯,上官岚轻酌着,斜眼看向上官卿,那意思再明白不过,就算你有心,你上头还有两个兄长呢。

“大哥那个人,你也见到了,咳……至于二哥,他是个医痴,若论起医术,那八个兄弟之中,他必须是这个。”

上官卿正色着,比出大拇指,表示赞叹,但他立即话锋一转,叹气道:“可是,若要让二哥持家,我真担心,出尘谷早晚要被人压过了头去。如今,恰逢乱世,连皇帝老儿都不敢保证,自己能把江山坐得稳,又何况是我们刀口舔血的武林中人呢?”

上官岚挑挑眉头,不置可否。

她又不是真正的上官岚,怎么会有闲心去管他们一家人的死活,对上官一氏的家族内斗更是不屑过问。

但是,若未来的出尘谷谷主能够真心为己所用,那么,情况似乎又不一样了……

这么一想,她又微微坐直了身体,伸出手,用手指轻轻|撩|拨着茶壶的侧面,幽幽开口道:“这么一说,倒也是,出尘谷确实需要一位年轻,有野心,有能力,又有手腕的领导者了……”

上官岚故意把语速放慢,余光偷瞄着上官卿的表情。

果然,听她这么一说,上官卿的双眼之中,隐约地流露出了惊喜的光芒。但他很擅长掩饰,低咳一声,立刻又恢复了常色。

“实话实说,妹妹虽是女子,然而魄力不输男人。若是有妹妹能助我一臂之力,想必,我也能够得偿所愿。”

上官卿索性挑明,他原本打算试探一下上官岚,却没想到,对方倒是很识趣。

“呵,我什么本事都没有,自幼也不在出尘谷内长大,又能对三少爷有什么帮助?”

上官岚不以为然,撇撇嘴说道。

“你何必妄自菲薄?这些年来,父亲对你心怀愧疚,一直想要弥补你。若你我手足情深,父亲百年之后,必定是将你托付于我,而为了确保你能够衣食无忧,我这谷主之位,也算是十拿九稳了。”

上官卿分析得头头是道,这些日子,他已经观察了上官拓好久,发现父亲似乎对于这个私生女很有些忌惮,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绝对会选择走一条和上官诚截然不同的道路,先要好好地巴结拉拢一下上官岚。

“也许吧,谁又知道以后的事情呢?”

上官岚勾着自己的一缕头发,没有把话说得太死,留有一丝余地。

如果,下一任出尘谷的谷主真的是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那么,势必要比上官拓老实听话一些,这倒是不假。

“假如,我是说假如,我助你得到你想要的,那么我有什么好处?”

她想听听他能够给的酬劳,继而去比较一下付出的和得到的之间的关系,绝对不做蚀本的生意。

“若真如此,我一定让你进族谱,做名正言顺的上官家的女儿,你的母亲也会被承认是父亲的妾侍……”

上官卿不假思索,笃定地说道。

“嗤!”

上官岚不屑地耻笑出声,站起身来,慢慢踱着步子。

“进族谱又如何?名正言顺又如何?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也说了,连皇帝|都不能保证自己的家国天下千秋万代,我一个女人要那些虚名做什么?上官家的女儿,在饥荒之年还比不上一个馒头对活命有帮助!如果你的诚意就只有这些,那你还是省省吧!好走不送。”

她抬手一指门外,送客的意图再清楚不过。

上官卿碰了个钉子,没有想到她如今竟然不稀罕这些。犹记得当年,她可是跪在外面一整天,希望上官拓能让母亲葬在出尘谷内,得到个名分。

“你……”

他本想说,你变了。

整个人猛地一惊,上官卿的脑子转得很快,怪不得,这一次上官岚回来之后,他总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再联系她刚刚整个人的反应,难道说……

上官卿腾地站起身,以手指着上官岚,结结巴巴道:“你、你是……”

上官岚立即甩过去冷冷的一个眼刀,示意他,两人的身边还有婢女,让他千万要注意自己说的话。

上官卿板起脸来,一扬手,冷声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们兄妹要说些知心话,机灵些,要是有人来,提前通报一声。”

两个婢女乖巧地应了一声,立即走出房间,还小心地带上了房门。

“看来,我猜对了,你根本不是上官岚!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混进出尘谷!有什么图谋!”

上官卿压低声音,厉声喝道。

话音未落,他就惊恐地看见,一柄软剑搭在了自己肩头,他甚至没有看清楚,对面的女人是何时拔|出剑的。

第四十章 凤凰泣血令

fri aug 15 18:47:09 cst 2014

上官卿的眼神闪了闪,片刻后,他辨认出来,上官岚手中握着一柄软剑。

他恍惚了一下,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拿出了这把剑,她又是怎么样把它握在手里,最后,她又是怎么样把它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的。

“我不喜欢被人用这种语气来问我的话,所以,如果你还想要留着这条小命,就注意你的语气,小心你的措辞。否则,命要是没了,只有好奇心也就没什么用了。”

上官岚的语气十分凉薄,她原本就没什么心思同上官卿假意寒暄,现在见他率先翻了脸,更是索性毫无顾忌。

既然,如今看来,出尘谷这个地方,暂时对自己的作用已经不太大,那么,她也不在意再去杀个个把人。就看这个上官卿到底有没有眼色,会不会固执地要做一条拦路狗。

“好吧,我只是好奇,好奇而已。你能否,把它……拿走,拿走一些……”

上官卿的武功一向只是马马虎虎的水平,自由练武不甚刻苦,倒是对炼丹制药比较感兴趣。所以,面对上官岚的强硬,以及她手里的这把剑,他一点儿也不敢随意造次。

上官岚抿着嘴唇,冷冷地觑了上官卿一眼,将软剑收起,但并未立即盘回腰间,依旧牢牢地抓在手中。

“谢谢你送来的聚气修髓丹,不过,这并不是你来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本。你还不够资格。”

莫说是上官家的一个儿子,就算是他老子上官拓在自己面前,不也还是老老实实像是一条狗一样!

“你、你真的不是……不,你绝对不是她!”

上官卿摇头晃脑,语气却是十分肯定的。

其实,上官家的八个儿子,谁也没有近距离地见过上官岚,不仅是因为男女有别,更因为她常年面罩薄纱,影影绰绰令人看不甚清。而且,她是上官家的耻辱所在,他们厌恶她,更加不会和她有什么接触。

所以,当一个年纪、外貌、身材都相符的少女站在众人面前,自称她便是上官岚的时候,几乎没有人会对这一点感到怀疑。毕竟,谁会吃饱了撑的去假扮一个不受认可的私生女呢?!

“看来你们上官家还不全都是蠢货。”

听见上官卿如此笃定的话语,上官岚口中冷哼一声,反而收起了软剑,掸了掸袖子,重新坐了下来。

“怎么,我在某些方面和她真的差了很多吗?只见了一面,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脾气性情,反正那也不怎么重要,无所谓。”

她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茶,眼见着上官卿犹如一个犯错的孩子那样,小心谨慎,微垂着头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得有些好笑。上官岚挑挑眉,指了指对面,语气凉凉道:“坐啊,怎么敢让三少爷站着,不合礼数。”

上官卿一脸紧张,连连道不敢。

他虽然尚不清楚这女人的真实身份,但眼见着这些天,父亲对她毕恭毕敬的样子,此时也猜到了对方的来头儿不小。

“姑娘掩盖身份,想必必然有自己的道理,在下不好多问,但也知道姑娘定是不凡之人。先前多有冒犯,还请赎罪,不要同在下一般见识。”

说罢,上官卿躬身行了大礼,态度神情,确是煞有其事。

上官岚喝光了手中的茶,却是不放下茶杯,手指灵活地转着那小小的瓷器,每次眼看着小茶杯似乎要从手中跌落,然而细长白嫩的手指立即又稳牢地握住,再转到另外的手指上。

一脸冷汗涔涔地看着那只命运未卜的茶杯,上官卿觉得自己的小命儿就像是它一样,全都握在了上官岚的手上。

说也奇怪,这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儿,按理来说,这年纪还应当是天真烂漫的季节,比如,像是苏栩落那样。即便是宋规臻少年老成,可似乎也没有给人这么强烈甚至近似于窒息的压迫感。

假以时日,要是再过个三年五载,这女人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不敢想,简直可怕!

“看你说话办事,倒是比你那不成材的大哥强多了。”

上官岚冷笑,想起上官诚她就心生厌烦,那人的嘴脸,简直太令人憎恶了,想想就反胃。

“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是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办事最省心,因为一点就透,不需要浪费口舌。你也知道,我中了毒,这说明,出尘谷之中一定有人想要害我。”

她沉吟了片刻,轻声说道,既然上官卿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上官岚,那么此刻只能选择和他合作,各取所需。

“难道是大哥怀恨在心?”

上官卿思考了一下,怀疑地问道,想了想,他又摇摇头,否决了这一猜想。

“大哥的性格虽然有些阴郁,但却一向很讨厌施毒,他曾说过,论下毒解毒,我们怎么样都比不过蜀中唐门,既然如此,又何必在这上面多费心神,还不如研究一下怎么治病救人。所以,我觉得下毒的一定另有其人。”

上官岚不了解上官诚,但听见上官卿这么一说,他的话,也算是从侧面印证了她的猜测。

她也觉得,这件事,不是上官诚所为。

因为上官诚一向很孝顺,甚至有些愚孝,他若是在上官拓的书房中下了毒,那么不仅只有她会中毒,上官拓自己也逃不掉。就算能够及时服下解药,但上官拓毕竟也是花甲年纪,稍有闪失,谁也难保一定不会出事。

这样一来,就不会是他才对。

“至于我另外几个兄弟……不瞒你说,正所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我们八个人虽然是一奶同胞,但却并不如外人看起来那般亲密。平时在这出尘谷中,各自有各自的院落,虽然各自都还未有成家立业,但平日里也是各忙各的,互不干扰。”

上官卿正色道,将手足之间的情况,简单地介绍给上官岚听。

她微微颔首,照这么说来,那么,反而是谁都有可能,谁都有动机,谁都有嫌疑。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而我想要的,就是调查清楚到底是谁想要害我,而且是用下毒这么卑劣的手段。只要你帮助我知道了我想要的,我也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你,听懂了吗?”

上官岚放下那命运可怜的茶杯,伸出手指,轻叩着桌面,歪着头看向上官卿。

既然他做了出尘谷的主人,对自己还是有利的,那么她可以考虑,将他收为己用。

“这个……我、我……我懂了……可是、可是我……”

一向口齿过人的上官卿却忽然结巴了起来,他知道,此事必定是谷内的人所为,不管是谁,都是上官家的人。他要做的都是把自己家的人揪出来,献给这个女人,讨好她。

一想到这一点,他顿时有些泄气。

“别可是了,成大事者没有一个是遇事裹足不前,犹犹豫豫的,你要知道,我可以找你,也可以找别人。倘若你不想要做这出尘谷的主人,我大可以让你的其他兄弟,随便哪一个,反正都能够坐上谷主之位。”

上官岚一脸无所谓地掰着手指,轻声说道,眼底倾泻出似笑非笑的神韵。

出尘谷这里,要是情况不妙,那就彻底弃掉,她已经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了。

只要九道山庄那里布排得足够完善,这里的确鸡肋,无需顾忌太多。

“那你要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否则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你是否能那个本事帮我达成所愿?”

上官卿壮着胆子,硬着头皮大声问道。

瞥了他一眼,上官岚也不多说废话,直接伸手入怀,掏出一枚小巧的玉牌,丢了过去。

上官卿连忙伸出手,一把抓住。

只见手中是一块只有拇指长短的整块羊脂玉雕琢成的令牌,虽然小,然而上面所雕刻着的图案却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细看才知,竟然是一只翩翩翱翔的凤凰!

“凤凰泣血令?!”

上官卿的声音都变了,握着那上好羊脂玉的手竟然在颤抖。

江湖有云:凤凰一出,势要泣血!

这是“暗河”的最高等级的召唤令,持此令者,唯有组织的高级长老及首领人物。作为一个杀手组织的令牌,凤凰泣血令的唯一指示就是两个字,杀人!

此令一出,无论你是皇亲国戚,抑或是武林至尊,唯一的下场就是死。

“你是……你是‘暗河’的长老?”

上官卿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如斯年轻的女孩儿,竟然能够在武林一等一的杀手组织中担任长老,怪不得她轻易就能取自己的性命!

长老?呵呵,亏他想得出来,上官岚在心头冷笑,当然,她不会告诉他,自己是“暗河”的首领,从三年前开始。

夜枭,是“暗河”首领的代号,无论男女老幼,无论继位时的年岁,只要做了首领,就统统代号为夜枭。外人甚至不会知道,现任的首领到底姓甚名谁,平时是用什么样的身份掩饰。

从前的夜枭是深居皇宫的云贵妃,如今则是长公主赵岚。

第四十一章 神秘人

sat aug 16 09:00:00 cst 2014

上官岚掀掀眼皮,不置可否,仍旧面凉如水,瞥了一眼站在自己的面前,握着令牌,全身筛糠一样的上官卿。

还真是可笑,他错把自己当做“暗河”的长老,已经吓成了这副德行,若是告诉他真实的身份,怕是要尿裤子了。

“三少爷,拿着这块令牌走好,不送。想必,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你的心里自当有数才是。”

她淡淡开口,扬起手,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上官卿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口中说着知道知道,然后忙不迭地快步离开了摘星阁,好像生怕上官岚会反悔似的。

见他离开,上官岚这才看了一眼桌上的聚气修髓丹,细长的手指将锦盒抓起,“啪”一声又打开来。

她细细端详了片刻,拿起一枚,塞入口中,然后将其余的纳入怀中,迅速盘腿坐下,仔细调息。

有了丹药的辅助,这一次,上官岚觉得五脏六腑之间的郁结似乎渐渐打开,之前那股凝滞的气息也似乎开始了缓慢的游走。

两个时辰之后,她的额头微微见汗,但整个人的脸色已经红|润了许多,一扫之前的晦暗。

“究竟是谁要害我,是上官家的人,还是……”

上官岚自言自语,腾身而起,下了床走到桌前,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

窗外忽而一抹黑影闪过,上官岚微微蹙眉,一甩手,空杯飞出去,击打在窗棂上。

然而,那杯子并未就此落下,而是滴溜溜打了个转儿,又沿着原来的路线,飞回了她的手掌心中。

“深夜来访女子闺房,若再不现身,岂不是太失礼了一些?”

她扬起声线,确保窗外的人能够听得见。

“冬夜酷寒漫长,长公主何故还不早早休息呢?难道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外面传来一道略显尖细的男声,听起来犹如桀桀的夜鸟擦过晚寂的林梢,令人没来由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前辈说笑了,奔袭千里十分辛苦,岚怎敢不扫榻相迎。”

上官岚微微一失礼,态度倒是十分客气。

她一向倨傲,然而不知道为何,对这个一直没有出现的神秘人倒是十分的敬重。

“哎,一晃你都这么大了。若是雅妹妹能够见到……哎,哎,哎!”

窗外的人忽然慨叹起来,他口中的“雅妹妹”,自然就是云贵妃云雅。

“母亲故去已久,难得您还如此记挂。只不过,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更要好好地活。”

上官岚低低出声说道,语气虽然略显伤痛,然而,眉宇间却是一片坚忍平静,似乎早已走出了丧母之痛。

“你这孩子,怪不得你母亲在世的时候便说过,你是能成大事的人,连她都比不得。今日一看,你果然如此!”

尖细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才又再次响起,说的这番话不知道是夸赞,还是责备。

上官岚默不作声,垂首站在窗边。

“遥想当年,你的母亲也是你这般的年纪,谁都知道,韶光郡云家的小女儿生得极美,是燮国首屈一指的美人儿。云家出过三后九妃,所有人都等着她成为第四个皇后,光耀门楣。咳,可有人问过她是否愿意跨进那道深似海的宫门?”

那人越说越急,越说越怒,最后,他似乎用拳头击打了一下窗户。

整间屋子似乎都跟着颤动着,持续了片刻,这才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上官岚向后一闪,靠着墙壁,以免被房梁上落下来的灰尘迷了眼睛。

“前辈不必动怒,母亲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只不过,她不能负了整个家族。女子生在云家,是世上最可悲的事情。好容貌也不过是一副臭皮囊,百年之后都是尘土,然而却要付出一生的代价。”

上官岚急急出声,生怕窗外的人因为愤怒而忘记了正事。

“最可悲,最可悲,是呀,我的雅妹妹便是最可悲……”

那人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然带了一丝哭腔。

“活着的人,更不应该让死去的人白白死去才对。前辈,今晚你特地来此,想必也是决意与我联手。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愿意献上大内至宝之一,祝前辈早日突破瓶颈,更上层楼。”

说罢,上官岚一转手,手心向上,掌中赫然出现了一朵通体碧绿犹如翡翠般的莲花。

“这便是传说之中的极阴涅槃九瓣莲花,我从大内之中偷来,特地送给前辈,愿前辈早日得偿所愿,功力大增。”

她笑盈盈地运气,手轻轻向窗外一送,只见那煞是可爱的绿莲花儿便像是会飞了一般,沿着窗户打开的一条缝隙,飘飘而出。

“极阴涅槃九瓣莲?真的在大内皇宫?天呐……”

窗外的尖细声音一瞬间变得更尖,突地拔高了几度,充满了疑惑和震惊,又蕴含了太多的惊喜,不,是狂喜!

眼看着一只骨瘦如柴的白得诡异的手抓|住了那花朵儿,像是不敢用力似的,他小心地托着,另一只手的手指尖儿轻轻地触了一下其中一片花瓣,察觉到温润的真是感觉,整个人都在轻微颤抖。

“涅槃,涅槃!有了九瓣莲,我就可以做女人了!”

似男非女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恐怖,上官岚皱皱眉头,看来,传言非虚,此人已经走火入魔,心理变|态,放着男人不做,非要做女人。

“雅妹妹,雅妹妹,虽然你不在了,但是我一定要成为你的样子,代替你好好活下去……嘤嘤嘤嘤……咯咯咯咯……”

那人带着狂喜,小心翼翼地捧着九瓣莲,哭哭笑笑,形如疯癫。

“前辈,用了九瓣莲之后,你可是要打算进宫……”

上官岚静静地等待了片刻之后,轻声问道。

她专门偷出这宝物,自然要让它帮助自己达成心愿,可不是平白无故就大方地拿来送人的。

“我自然清楚该如何去做,咯咯咯咯,雅妹妹死得冤枉,若不给她报仇雪恨,又怎能对得起我同她二十年的感情。咯咯咯咯!狗皇帝,我要让他断子绝孙!哈哈哈!哈哈哈!”

疯子开怀大笑,纵身一跃,已经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上官岚凝视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楼前空地,慢慢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赵汾,你以为只有你会进谗言吗?别忘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忠臣再忠心耿耿,对于皇帝来说,他们的谏言也不如妃嫔们在龙床上的温言细语来得美妙顺耳!

虽然云氏一族遭人陷害,但她知道,赵渊对云雅的感情深厚,若是见到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不用想,也会知道,这个女人,一定会享受到至高的荣宠,冠绝后宫!

至于这个不请自来形色癫狂的人,他的功力,如今绝不在母亲之下,既是助力,难免,也会是以后的阻力。

想到这里,上官岚脸上的微笑又有些凝滞,可以说,这一次,为了对付十四王爷赵汾,她将此人招来,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虽是冒险,却也是一步好棋。兵行险招,只要能赢,我不在乎。”

她关上窗,喃喃自语,确定四下里无人见到这一幕,这才连忙扬声叫进来婢女,让她们打来热水,自己要沐浴就寝。

*****

时间飞快,一转眼,距离上官岚和熊琱二次踏入出尘谷,已经过了十天。

两人是正月初五进的出尘谷,如今一晃,已经是正月十五。

在这十天的时间里,二人不再像以往那样煮酒赏花,继续过着闲聊小酌的悠闲日子,而是双双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上官岚将自己中了“度厄”这件事瞒了下来,也不许上官拓说出去,自然,熊琱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他察觉到她的脸色不太好,而上官岚只谎称自己夜里着了凉,有些风寒而已,并不告诉他实情。

而熊琱则是日夜练剑,除了吃饭睡觉,他几乎毫不松懈,完全进入到了一个忘我的境界。

偶尔,上官岚也会从旁指点一二。

她的话不多,也很少做到细心耐心,大多数时候,只是在熊琱练完一两个时辰以后,轻声说上三五句话而已。

不过,习武一事,一看天赋,二看勤奋,三看机遇,这三者缺一不可。

至于身边若是有高人能够稍加点拨,那更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幸而,这三|点,熊琱目前可以说是尽在掌握。所以,时间虽然短暂,但他的变化却是十分巨大,无比惊人的。

首先是气质上的更改,他原本也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一个,然而看上去多少还欠缺一些武学子弟的英武之气。

如今,熊琱看上去目光炯炯,眼神果敢,眸中聚光,即便只是站在一旁,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便不容人小觑。

可以说,如果当初在试炼的时候,他是以现在这种状态踏进出尘谷,那么从一开始,便无人敢小瞧了他。

由此可见,他身上发生的脱胎换骨的变化。

这一切,都落在了上官岚的眼底,她感到十分的满意,之前悬着的一颗心,此刻也微微落下了一些。

第四十二章 和白高兴打赌

sun aug 17 21:57:12 cst 2014

正月十五,无论是皇族贵胄,还是平民百姓,在这一天都要好好庆贺一下,出尘谷之内自然也不例外。

今年,谷内因为多了两个人,所以,上官拓早早地就已经吩咐下去,让下人们准备得更加细致用心一些。

等到了上元节的一大清早,出尘谷的一众奴役仆人们便操办起来,整个谷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家宴在夜幕中进行着,不知道上官拓使出了何种法子,居然能够令上官夫人默许了上官岚和熊琱坐在主桌旁,就连上官卿和他的几个兄弟,也只能坐在旁边的饭桌。

多日未曾出现的上官诚与熊琱之间隔着两个人,近一个月以来,他因受伤而深居简出,如今看起来,他的脸色有些不同寻常的苍白,而且十分沉默寡言。

熊琱原本有些担忧会同上官诚发生冲突,又或者他会有意为难上官岚,当众给她难堪,不料,这顿晚饭却是吃得异常的安静和谐。

席间为了活跃气氛,上官卿倒是有意想要出几个灯谜对子,只不过,众人的面色看起来都有几分古怪,他只好作罢。

“好了,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过了十五,这个年就算是彻底过完了,正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从现在开始,各位都要格外珍惜才是。”

上官拓作为家族中的大家长,不免叮嘱了几句,众人点头称是,这才散开去,各自回房。

而他则是邀请上官岚和熊琱到小花厅中继续喝茶聊天,三人落座,上官拓推开花厅中的一扇窗,从他们落座的地方,只要稍一抬头,就刚好可以欣赏到皎洁的一轮圆月。

婢女端上一碗碗热滚滚的核桃酪汤圆,看上去比元宵个小一些,圆溜溜一颗颗盛在了糖水之中。

因为上官夫人是楚国人,她的故乡将这种食物称之为汤圆,并非燮国人常吃的元宵,她特地教了家中的下人,以白糖、桂圆、桂花、藕丁、蜜饯为佐料做出了“珍珠汤圆”。

上官岚此前在燮国皇宫之中听御厨说起过,但一直无缘尝试,今日一见,亦心生好奇,不禁用汤匙舀了舀,吹凉了后咬了一口。

“果然,虽然乍一看上去很像,但仔细端详就会发现两者还是有区别。这个口感更甜软一些,不过,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我们燮国的元宵,汤浓皮软,馅料嚼劲十足。”

她说完后,放下瓷碗,拿丝帕擦了擦嘴。

熊琱虽不喜甜食,但毕竟适逢佳节,做样子也要吃两口。他低下头,闷头咬了两口,不过实在是提不起兴趣,讪讪地放到了一边。

“哈哈,的确如此。这两个东西确实很像,说起来,好多人恐怕都还弄不清它们之间有何区别。不过,就好比魑魅魍魉这些小鬼儿,看起来嘛好像差不多,但其实各有各的不同。”

上官拓微笑着开口,喝了一口茶,咽下去的时候,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

上一次,在他的书房,有人暗中在香炉之中下了毒,他和上官岚同时吸入烟雾,双双中毒。

虽然,上官拓在上官岚离开后也匆匆给自己服下了解药,但他毕竟身体老迈,恢复起来不如年轻人那么容易。

“上官谷主真是风趣,竟然能够从这吃食上面说到小鬼,大晚上,听到这些还真是十分瘆人呢。”

说罢,上官岚咯咯一笑,抬起手来遮掩了一下红唇,只是,她的笑意浮在嘴边,并未到达眼底。

“上了年纪的人,比较容易唠叨罢了,勿要见怪,勿要见怪。”

上官拓略显尴尬地念了两句,然后便以低头喝茶作为掩饰,那神态看起来,似乎有几分心虚。

向来敏感的上官岚瞥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偏过头来,用眼神示意熊琱,不要放松戒备。

今晚,上官谷主特地摒弃左右,专门留他二人到此处,想必绝对不只是吃些东西,闲话家常那么简单。

果然,见婢女们送来果盘茶水之后全都走了下去,上官拓轻捋胡须,沉吟了片刻出声道:“实不相瞒,你二人在谷内也住了十天有余,我虽然愿意你们能一直住下去,但毕竟名不正则言不顺。所以,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你们今后有何打算呢?”

听了上官拓的话,上官岚和熊琱不由自主地各自转过头,飞快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他们听出来了他话语里的无奈,想必,这些日子,上官夫人,以及那八位少爷都在频频向他施压,让他赶走这两个不速之客吧。

“上官谷主,其实我有意……”

熊琱到底面皮薄,不想等着对方直白地下逐客令,他立即站起来,双手抱拳,打算先谢过他,然后便辞行离开出尘谷。

至于上官岚,他几番细细思量,都觉得她若是留在谷内,起码能够得到亲生父亲的照拂,总比孤孤单单一个人和采蕙住在山脚下相依为命要来得好些。所以,熊琱并不打算让上官岚和自己一起下山吃苦,他本就孑然一身,拼了命先去闯荡个三年五载,等有了资本,一定回来找她。

只是,他尚且不确定她能否等着自己那一日功成名就。

像是上官岚这样的女人,即便是庶出,也会有大把的世家子弟追求爱慕的吧,她也到了该有媒人上门提亲的年纪。

一想到这里,熊琱顿时又有些烦恼。

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穷光蛋一个不说,最重要的是,行走江湖,或许连自保都成了问题。上官岚的功力远在自己之上,可一个男人总不能时刻活在女人的荫庇之下,他想要保护她,怜惜她,让她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咳,熊琱啊熊琱,你真是配不上这样天仙似的人……他不由得连连在心中暗自嗟叹着。

“熊少侠,你不要误会,老夫并没有下逐客令的意思。只要你愿意,大可以住下去。出尘谷虽然位置偏僻,不比皇都的热闹,但至少清净无争,算是个能够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见熊琱似乎误会了自己,上官拓连忙摆摆手,打断他的话,不让他继续说出离开的话语来。

“这……”

熊琱一怔,他确实没有弄明白上官谷主说那些花的意思。

“哎,只怪我年纪越大,心气越高。这些年蒙江湖上的朋友们抬爱,说我是神医,说我能和阎王爷抢人,渐渐地,我也就目空一切起来,撂下大话,说自己一定能够治好那九道山庄主人的病。可惜我……哎,果然做人不能太自负……”

上官拓长叹一声,将整件事向上官岚和熊琱二人娓娓道来——

原来,大概在一年之前,有人送来了一张帖子。

发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江湖之中赫赫有名的九道山庄庄主,李大善人。

就如同之前上官岚告诉给熊琱的那样,这位李大善人可谓是声名显赫,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仗义疏财,豪爽热情,所以十多年来,整个山庄之内,群英荟萃,人才济济,俨然成了一处天下豪杰们的心之向往所在。

“正所谓好人不长寿,这位李大善人突生恶疾,一病不起,传说就快到了药石无效的地步。九道山庄内能人异士众多,医者也不缺乏,但就是束手无策。于是,李大善人的亲眷广撒英雄帖,希望能够汇聚天下名医。”

说到这里,上官拓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跟着,他口中的叹气声也一声接着一声。看得出,现在回想起来,他无比后悔。

“我向来仰慕李大善人的为人,出谷下山也并非是为了那高昂的悬赏金。到了九道山庄,我和几个同行为他做了全面的诊治,也尝试着下了几帖药先服下试试。结果,有奸人从中挑拨,我一时心傲,便与那奸人打了个赌。”

上官拓不禁伸出手擦拭了一下眼睛,强烈的激愤之中,他有些潸然。

上官岚和熊琱面面相觑,没想到,整件事中,居然还有奸人从中撺掇,怪不得上官拓这么轻易就上了当。

“那奸人便是臭名昭著的‘白高兴’,此人在十年前杀人无数,被仇敌追杀,后来他走投无路,拜入九道山庄门下。对李大善人赌咒发誓说此生再不杀人,只求李大善人庇护一条贱命。”

这白高兴还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在整个九道山庄都在为李大善人的病情奔走忙碌的时候,他却瞧准了这些名医们的自负心理,趁机打赌,以间接杀人为乐。

“李大善人究竟得的是什么病?为何这么多神医汇聚一堂,大家都没有对策?”

熊琱实在按耐不住心头的好奇,主动问道。

上官拓摇摇头,也是一脸的惶然,口中犹豫道:“说来也奇怪,我们开了药,服下去内一两日,必有效果,就在大家松了一口气,觉得终于对症的时候,他就又会病得更重,再用原来的药剂无异于要命,众人只能重新诊治,重新下|药。周而复始,这种情况在我留在九道山庄期间,一直重复着。”

这种情况,对于大家来说,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可是那李大善人得罪了什么人?”

上官岚忽然出声,毕竟,这种病听上去实在邪恶。

“不知。不过,李大善人如此行善积德,为何还会有仇家?”

上官拓一脸不解地问道,上官岚的话,令他感到无比的困惑。

第四十三章 嗜魂空冥石

mon aug 18 23:14:23 cst 2014

若说是行走江湖,别人有仇敌,那么,或许上官拓会相信。

可李大善人几十年来宽以待人,建了九道山庄,如菩萨般善待他人,又怎么会有人对他下此等毒手?!

“呵,如今的世道,修桥补路的断子绝孙,杀人越货的吃香喝辣。你以为对别人施以援手就会得到感恩吗?不尽然,或许,有些人一边得着恩惠,一边还想着怎么去算计恩人。”

上官岚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端起手边的茶杯,吹了吹水面的浮沫儿,话里有话。

她是在有意点着上官拓,上一次书房中毒,固然他对此事事先有所不知,可若是他足够小心谨慎,又怎么会令有心人得逞。

听了上官岚别有用意的话,上官拓冷汗涔|涔,连声说是。

冷寂了片刻,熊琱打破二人的沉默。

“那现在怎么办,上官谷主,这一次你打赌输了,可是要付出什么代价?”

他面含担忧地问道,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上官岚的父亲,自己多多少少也要考虑一下她的将来。

“具体还不晓得,只是不知道那白高兴要怎么对付我们几个。如今,眼看着一年之期即将到来,我十分犯难。然而,做人要有起码的诚信,我既然答应了和他打赌,那么下个月月初,说什么我也要亲自再去一趟九道山庄。”

上官拓苦笑着摇了摇头,按说,白高兴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即便躲躲风头,在这出尘谷之中足不出户,仗着此处的天险地势和奇门遁甲之术,也无人能够奈何他。

可上官拓虽不曾自诩为正人君子,也不愿意做那缩头乌龟,既然技不如人,那就认栽。

“上官谷主,既然白高兴是个人人除之而后快的大恶人,那你就算打赌输给他,又何必听信他的奸计,中他的圈套呢?”

自然,熊琱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十分不解地问道。

“因为这些武林中人全都眼高于顶,自认为都是英雄豪杰,怕被人耻笑。所以,就算把一条命搭进去,也要捍卫自己的名声。”

一旁的上官岚抢先出声回答,一脸的不屑。

她不在乎什么正道魔道,正道的伪君子,往往不比魔道中的性情中人要少。所谓的出身名门有的时候也只不过是一张狗皮膏药,幌子而已。

上官拓流露出尴尬的神情,被上官岚这么一呛声,他也不好反驳什么,只好点头,喃喃自语道:“我是行将就木之人,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可是我出尘谷数百年基业,绝对不能毁在我的手中啊……”

他的话听在上官岚和熊琱二人的耳朵里,分明有着截然不同的意味。

熊琱善良且心软,涉世未深,自然感慨万千,心里甚至对上官拓顿时有了些肃然起敬的味道,觉得他说得出做得到,算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大人物。

至于上官岚则是冷笑不已,果然,对于这些人来说,名永远比活着要重要。但她偏不这么想,她从来不在乎身后事千古名,活着的时候的每分每秒永远比万世千秋要真实得多。

“说得不错,出尘谷是你上官家的百年心血,不过你怕什么,你有八个儿子,随便哪一个拎出来都能继承你的衣钵。听闻,上官夫人偏疼大少爷和三少爷,一直想要你早早把谷内的大小事宜交给两位少爷去做。要我说,上官谷主你可以安心去赴死了!”

冷笑完毕,上官岚闲闲地说道。

相比于上官诚,她还是觉得上官卿方便操控一些,而且,上官卿的武功相对薄弱一些,若有朝一日|他坐上谷主之位,只要在他身边安插几个武功高强的妻妾即可。

“你……”

即便上官拓再忌惮着上官岚的身份,听她说得如此直白,也不免涨红了老脸,只不过不敢发作而已。

熊琱见状,连忙打圆场,出声劝道:“这些先不急,我们还是来说说打赌的事情吧。那白高兴不是什么好人,难道我们就真的束手就擒,彻底着了他的道儿?”

他狠狠皱眉,心里想的却是,原来这江湖竟然如此险恶。

其实,险恶的不只是武功,更是人心啊。

“说了这么多,你下个月月初要去九道山庄?”

上官岚捕捉到了上官拓口中的重要信息,皱了皱眉,她主动问道。

上官拓微微点头,又是长叹一声。

熊琱小心翼翼地看向上官岚,在他的心中,已经暗暗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只是,不知道她是怎么想,所以他并不敢轻易说出来。

“你那么看着我做什么?你想说什么?别告诉我,你想去九道山庄。”

上官岚敏|感地察觉到了熊琱的视线,他一直胆怯怯地看着自己,眼睛里又充满了兴奋好奇的光芒,实在令人难以忽视掉。

“我……其实我是想说……”

熊琱有几分吞吞吐吐,生怕自己的话惹来上官岚的不悦。然而,不说的话,他又实在压抑不住,满心都是“九道山庄”四个字。

上官岚微微眯起眼眸,眼神一闪,立即明白了过来。

她拧眉,一边思考着一边问道:“你是说,你也想去九道山庄?”

此言一出,上官拓顿时再也坐不住,口中连道不可。

“不可,不可,熊少侠,你有所不知。九道山庄虽然是天下豪杰心生向往的地方之一,然而,那里也算得上是龙潭虎穴。要知道,一山难容二虎,更何况是那么多的人才汇聚一堂。众人虽然都对李大善人心生仰慕,然而各人脾性不同,平日里也多有摩擦,私下里的械斗比武也不在少数……”

听他这么一说,熊琱更为不解,满脸疑惑地问道:“难道,我老老实实做人,客客气气做事也不行吗?不瞒您说,我是想要拜师习武。这些日子以来,我在出尘谷内吸收日月灵气,天地精华,每日勤学苦练,可也不过是化凡第二层的境界。咳,并非我生性急躁,只是,上官谷主,一个男人若是没有武力,何来保家卫国,何来保护妻儿?我……”

他急急剖白心迹,为的也是能够得到理解。

听见熊琱如此坦白,上官拓沉吟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上官岚。

她正喝着茶,右手之中,细长的小指微微翘|起,似乎对此事并不怎么在意似的。默然旁观。

但是,上官拓看出了她给的手势,于是,他立即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了。

“既然如此,好吧,熊少侠,我便带你同去。下个月初一,一大早我们便动身,路程大概是一天一|夜,初二早上就可以抵达九道山庄。”

上官拓一副妥协的语气,倒是令熊琱十分开心。

“好,多谢上官谷主。”

他作揖感激,转身看向上官岚,激动道:“九小姐,待我拜师归来后,我一定……”

不等熊琱说完,上官岚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开口道:“我也一同前去。要知道,九道山庄之内不只是一个白高兴,比白高兴还要恶毒的人千千万万,我怕你还没找到师父,已经被那群饿狼给撕碎了。”

熊琱有些尴尬,顿了顿,不过,他也承认,上官岚说的是实话,自己确实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穷小子。

“我、我是怕你太辛苦了……若我能早一点升到高的层级,你便不会如此为难,我……”

他欲言又止,脸色带了一抹羞愤。

“你知道就好,习武并非一日之寒,万万不能急躁,否则就容易走火入魔,堕入魔道。”

上官岚的语气稍微柔和了不少,站起身来,走到熊琱的面前,伸手为他整理了一下前襟。

“若是走火入魔,形同疯魔,杀人如麻,那时候,武林之人人人得而诛之。你即便到了再高的层级,又能如何?所以万不可焦躁,循序渐进即可。我叫人送了一枚九转筑基丹,此刻已经在你房里。”

她的白|嫩小手在熊琱的胸口略略停顿了片刻,感受到他的心跳骤然加急,这才满意地撤离开。

“九转筑基丹?他现在用,恐怕太早了些吧!”

一旁的上官拓听见上官岚的话语,不由得吃了一惊,疑惑地看向熊琱。

“普通人如果现在使用筑基丹,当然会元气翻腾,血管爆裂而死。但是熊琱并不是一般人,他的身体里有嗜魂空冥石,真气源源不断,又收放自如。再不善加利用,浪费还是小事,若有人打上这块石头的主意,你就凶多吉少……”

上官岚的话令熊琱有些脸色发白,此前,他也只是知道自己和其他人有小小的区别,比如真元充足,元气不竭等等。但是,她没有详细说过,他也就没有过分追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而今,乍一听见她口中说的“嗜魂空冥石”,熊琱也不禁结巴起来,犹犹豫豫地问道:“这是、这是什么古怪东西?嗜魂……空冥石?为何听起来这名字好似有些邪恶?”

不只是熊琱,就连活了这么大年纪的上官拓,听说他拥有嗜魂空冥石,也不禁惊惶得浑身颤抖了几下,这才站稳。

第四十四章 雪地逐情

ed aug 20 21:32:27 cst 2014

怪不得,上官拓擦擦额头的汗,依稀明白过来了,为何上官岚如此器重眼前这位年轻人。

嗜魂空冥石的发现,在武林数百年的历史长河之中,算上这次,一共也只有三次而已。

第一次,是出现在五百年前的大魔头九命星君的身上,传说九命星君自幼多病,孱弱不堪,后自愿上山修行。无意间经高人指点,他发现自己的体|内居然有奇石护身,遂日夜修炼,最后却不慎堕入魔道,杀人如麻,靠生吃人心来养护修为。

第二次,便是赫赫有名的威武大将军,他凭借这枚嗜魂空冥石,一举到达了羽化境,占据了成神榜上的一席之地,而且其保家卫国,快意恩仇的心志,也是武林中众人效仿学习的典范。

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这亦正亦邪的奇石,居然出现在了熊琱的体|内,怎不令人惊愕!

“难道,这块石头,真的有这么稀罕吗?”

将上官拓的反应尽数收纳在眼中,又见上官岚久久不言,熊琱迟疑地挑挑眉,面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很清楚。

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小,忽然有了至宝,对于本人来说,或许也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毕竟,贪婪的是人心,他如果不能做到捍卫自己的宝藏,那么对于别人来说,他只是一个被掠夺者而已。

“是。”

上官岚言简意赅,一个字就证实了熊琱的猜测。

想了想,她又微微颔首道:“而且,如果有人真的想要抢走它,也并不如何吃力。只要将你杀掉,在你尚未咽气的时候,剖出这块嗜魂空冥石便可。”

她的话令熊琱顿时感到冷汗涔|涔,汗如雨下。

这……这也可怕了!

放眼整个武林,别说是高手中的高手,就连一般的武林中人,若想撂倒自己,都非难事。要是真的被人制服,活剖出奇石,自己岂不是当场丧命!

“所以我说,我必须跟着你才行。不过你也无需太过惶恐,该是你的,别人抢不走,世间万物皆是如此。想当年,多少所谓的正派人士合力围攻九命星君,名义上是剿除魔头,实际上还不是觊觎他身上的宝物?”

“嗤!”

说到这里,上官岚鄙夷地冷笑出声,想起野史上记载的那些故事,不禁更加鄙薄那些自诩的名门正派。

“此话不假,虽然嗜魂空冥石人人觊觎,都想得到,不过,只要熊少侠你能够尽快将其炼化,让它逐渐融入到你的血脉之中,就算是杀了你,那人也夺不走这宝物。或者说,夺到手也没有意义,再者,等你炼化了嗜魂空冥石,放眼武林,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杀得了你。”

上官拓的脸上已经恢复了正色,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口中笃定地说道。

闻言,熊琱才终于稍稍镇定了下来,看向上官岚。

“如是说来,我必须马上炼化它,否则,不仅自身难保,说不定还会牵连于你。在我能够自保和保护你之前,我一定不能被人知道这块嗜魂空冥石的存在!”

他握了握拳头,面色凝重。

上官岚笑着摇摇头,觉得熊琱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一些。

炼化嗜魂空冥石,不仅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更重要的是,要看人与物之间的因缘造化。此物之所以被称作是宝物,除了它能令习武之人拥有源源不断的真气之外,更重要的是,它具有自己的灵识,不是一个无生命的死物。

当它想要觉醒的时候,其强大的力量任何人都压制不住,而当它对于寄主的身体和思想存有不满的时候,即便用外力强制性地催育,它也不会有任何的反应。

而这个最为重要的契机何时到来,无人知晓。

每一块嗜魂空冥石都各有不同,比如,九命星君十五岁即扬名武林,年少成名,而威武大将军则是大器晚成,五十岁知天命之年才跻身神位。

不知道熊琱体|内的这一块,何时何地会迸发实力。

“好,行走江湖,不知深浅总归是要丧命的,还是低调一些为妙。”

上官岚暂时不欲多说,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她不想说的太多,反而会造成熊琱的困扰,令他产生迷茫的心理。

她看看窗外的圆月,轻轻起身,踱步到窗前,伸手彻底将小窗推开。

一股凄冷的气息吹进来,伴着淡淡月光。

整个出尘谷悬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照得连房前屋后的皑皑白雪地上都呈现出五彩的颜色,煞是好看。

“月圆,人却难团圆,此乃人生一大憾事。”

上官岚发出幽幽的一声叹息,精致的眉头微微蹙起,中间凝了一抹愁绪。

在宫中的生活虽然日复一日的枯燥,然而,往年的这个时候,在冷宫之中,自己起码也有几个侍女围坐左右,大家喝酒聊天,倒也不觉得那么孤单。

不若此时,身边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时辰不早了,上官谷主,请早些回房歇息吧。下月初一,我必定会早早准备好,剩下的这半月,我会勤练剑术。”

熊琱起身,朝着上官拓拱了拱手,稍微转过头,眼角偷偷打量着上官岚的背影,他的心跳忽然有些加快。

不知道,稍后约她出去走走,她可会同意?

“好,熊少侠,早些回去休息,老夫精力不济,也要早些安置了。”

上官拓起身,招来两个婢女,扶着自己离开小花厅。

很快,小花厅之内,只剩下上官岚和熊琱二人。

“本来就有些受了风寒,还站在窗前吹风,一会儿头就更疼了。”

熊琱摇摇头,不由得伸出手将窗户关上。

上官岚双眼亮晶晶的,看向他,心里忽然玩性大发。

“熊琱,你会堆雪人吗?以前我堆过,你陪我出去试试,怎么样?”

她的话令熊琱微愣了一下,堆雪人,这似乎是小孩子的玩意儿。不过,她提议,他自然没有说“不”的理由。

仔细地为上官岚系好风帽上的束带,两人走出房间,来到屋前的空地上。

前一天下了大雪,此刻,地上堆积着厚厚的白雪。

两人伸出手,玩得不亦乐乎。

熊琱不畏寒冷,也不想让上官岚受寒,所以自告奋勇地要做雪人的身体,只让她负责雪人的头和脸的那一部分。

上官岚捡了两块炭条,又叫婢女送来了几根青菜,分别做出了雪人的五官。最后,她走远了一些,端详许久,索性又把自己身上的斗篷摘了下来,系在雪人的脖子上。

白的雪,红的衣。

熊琱站直身体,看着两人通力合作完成的“杰作”,有些哭笑不得。

平日里极为严肃冷漠的女人,其实在私下里,也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令他十分的意想不到。同时,熊琱的心中又不禁无比的窃喜,这样的上官岚只有自己能够看到,是其他人绝对不知晓的一面。

有种知道小秘密的窃喜感,这令一向没什么特殊情绪的熊琱也不禁喜上眉梢,嘴唇向上|翘|起。

“你傻笑什么呢?”

忽然,一个雪团儿飞过来,正打在他的左肩头。熊琱一个激灵,猛地回神,全身不自觉地绷紧,运气。这些天他不停地打坐练功,面对外界的打扰,这已经成了他的本能反应。

见到是上官岚朝自己扔了个雪球,熊琱微微一笑,掸掉肩膀上的碎雪粒,顺势弯下腰,也捻了个雪球,手臂一抡飞了出去。

“好啊,你居然还敢还手!看我的!”

上官岚娇|呼一声,脸颊被风吹得有些发红,她一口气攥了三五个雪球,齐齐向熊琱投掷而来。

他比之前身形灵活得多,几次避开,有了第一次的教训,熊琱不敢大意,闪得很快,几个雪球竟然没有一个打得中他。

反倒是上官岚,有些气喘吁吁。

“该我了!”

熊琱也被她带动起来,像个孩子似的,一边快速闪躲,一边在雪地上捞起一团雪揉搓几下。他好像没玩过雪,十分兴奋,发出一声声长啸,向上官岚扔过去。

她东躲西闪,身影灵活。

高高悬挂着的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原本连脚印都没有的雪地上,很快便是一片狼藉。

一个没注意,“啪”一声,一个雪球打在了上官岚的背脊,只听她“哎呀”一声,整个人忽然向前栽去,倒地不起。

正暗自高兴偷袭得手的熊琱猛地一回头,发现上官岚已经倒下,吓得他脸色煞白,慌忙朝她跑了过去。

“怎么样了?可是打到哪里疼了?”

他后悔不已,只怪自己下手没个轻重,若是误伤了她……

熊琱一把抱起上官岚,只见她双目紧闭,气息也十分的微弱,像是受了伤一样。

他正欲起身,忽然,一股大力让他不得不向下坠去,双|腿一软,熊琱跪在了雪地上。

“你……”

他反应过来,怀里的女人咯咯一笑,睁开眼,双手环住他的颈子,微微施力,眨眼间就把他推到了雪地之上!

“敢偷袭我!看我不讨回来!”

上官岚咬着嘴唇嬉笑,不停地把身|下的白雪用手撮起来,扬在熊琱的脸上,双|腿一迈,跨|坐在他的腰|际,令他动弹不得。

第四十五章 你又轻薄我

thu aug 21 17:00:00 cst 2014

上官岚只顾着将适才偷袭自己的熊琱压在身|下,却没有意识到,此刻她坐在他的小|腹之上,细长的腿紧紧地夹着他的腰,这姿势有多么的暧|昧。

“看你还敢不敢!”

她畅快地笑着,恨不得把他的一张脸都用白雪掩埋住。

熊琱老老实实地一动也不敢动,任由上官岚蹂|躏着自己的一张脸,碎雪扬扬,纷纷落下,耳边是她的笑声,对他来说,竟然也别有一番快乐的滋味儿。

她纤弱的身体对他来说几乎算不上什么重量,只是,在这耳鬓厮|磨之间,熊琱难免心旌荡漾,他是个健康的男子,而上官岚就这么不着痕迹地跨|坐在他全身最脆弱的地方,他再拼命隐忍也有了反应。

尤其,随着她的动作,熊琱嗅到一股熟悉的淡淡香气。那味道萦绕不绝,幽幽入鼻,他情不自禁地连连抽|动鼻子,恨不得将这专属于她的幽香全都吸入身体|内。

“你用了什么?好香……”

熊琱情不自禁地贴上去,追随着上官岚的手腕,发觉在她的脉搏处味道更加浓郁馨香。

她愣了一下,低头也嗅了嗅,莞尔笑道:“是幼年时坚持用香膏的缘故,女子香闺之中的小玩意儿罢了。”

说罢,上官岚将手腕伸到熊琱的鼻前,轻轻地蹭了蹭他,好像是在抚|摸一只乖巧的狗。

香气馥郁,熊琱张口,轻轻|咬住她的肌肤。

上官岚吃惊,不禁低低地呻|吟了一声,声音未落,她就察觉到股后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抵住了,火烫,坚|硬,烧火棍一般。

脸颊瞬间变得微红,她迟疑着要从熊琱的身上爬下来。

他却不许,将她搂得更紧,另一只手伸进怀中,掏出一个红色圆盒,轻声道:“给你。”

生平第一次主动送心仪的女孩儿东西,熊琱简直羞得面红耳赤。

上官岚的眸光微闪,认出来,是上一次在集市上自己随手拿起又放下的那盒胭脂。他以为她没有看到他偷偷买下来,可其实,他的一切举动都早已落在了她的眼底。

原来,是送给自己的,她心头猛地窜起一丝喜悦。

“是什么?”

她佯装不解,伸手接了过来,握在手掌心里。

那胭脂的铁盒因为一直被熊琱贴身收藏,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暖暖的,熨帖在手中。

上官岚掀起盒盖,用小手指挑了一点点,飞快地抹在了熊琱的嘴唇上。

“哈哈哈!看你现在,嘴唇红红,就像个小姑娘似的!”

她合上盖子,作势起身就要逃。

没想到,熊琱的反应很快,一把扯住了上官岚,用力坐起,翻身,顺势将她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一瞬间,情势逆转,男下女上的姿势,一下子变成了男|上|女|下!

“唔……”

上官岚惊喘不已,酥|胸起伏,她瞪着双眼,眼神复杂地看向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两个人此刻身上的体温都有些火烫,丝毫也不觉得躺倒在雪地上有多么冷。

“小姑娘?你见过我这种小姑娘嘛?看来,我一定要证明一下自己不是个小姑娘吧……”

戏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熊琱伸出手,拨开上官岚额前的碎发,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酡|红的面颊。

平日里,她极少极少会流露出这种含羞带怯的表情,此刻,他恨不得把她此刻的灵动神态印刻在自己的脑子里。

“我、我不是说……”

上官岚结结巴巴,想要从熊琱的身|下挣脱出来。

他按着她的手,不许她逃。

一低头,熊琱将嘴唇印在她的唇上,轻轻地,然后再稍稍施加力气,辗转,厮|磨,吸|吮。

过了好久,他才抬起头,看见上官岚的嘴唇上也沾染了点点红痕,他这才勾起唇角,满意地笑了。

“这胭脂还是你涂起来好看。”

熊琱舔舔唇,意犹未尽地赞叹道。

孰料,上官岚眼眶一红,哽咽着开口:“你又轻薄我……”

她一边是真情流露,一边也有故意夸张的成分,想要吓唬一下熊琱。

果然,一听她带了哭腔,熊琱吓得手足无措,慌忙爬起来,想要伸手将上官岚拉起来,可又怕她生气,不敢随意再碰她,只好愣在原地。

她忍着笑,扁扁嘴,假装哭出来似的,抱怨道:“我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也是个登徒子,臭流|氓!枉我三番五次地救你于水火,结果你却恩将仇报……”

熊琱头皮发麻,简直冤枉得快要一头撞死。

“不不不,我不是有意要这么做……我刚刚……我是忍不住,我……你打我骂我吧……”

他张口结舌,面红耳赤,拼命想要解释,却又说不清楚。

上官岚快速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雪,哼了一声,身形一闪,已经朝着摘星阁的方向飞去,不给熊琱任何再说下去的机会。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鼻息间似乎还缠|绵着属于她的那股淡淡香气。

“哎……”

熊琱抬起头,望望头顶的那一轮皎洁圆月,苦笑连连。

上官岚快速地返回自己的卧房,关上门,她发现自己的心跳居然十分的急促,嘭嘭响个不停。

手心展开,那盒胭脂还紧紧地攥在手里。

皇宫大内里最多的就是女人,花花草草胭脂水粉,什么样的好东西她没见过,没用过,独独因为这么一样破烂货色而颤动了心神。

“啪!”

上官岚说不上来此刻是什么情绪,随手一丢,眼看着胭脂盒子滴溜溜在地上转了几圈,滚到了角落里,不见了。

她咬着嘴唇,唇上似乎还有着那男人的味道。

愣愣神,她像是魔怔了一般,快步走到墙角,伸长了手臂,又从案几下面把胭脂盒给掏了出来。

罢了,虽说不是好东西,可毕竟是份心意,自己就先留着吧。

*****

自从十五赏月之后,上官拓便再没有露面过。

对外他说的是,自己年老体衰,需要闭关静养。但是上官岚知道,他是因为中毒不轻,又不愿被人知道,所以私下调养。

而她因为服下了上官卿送来的丹药,加之毕竟年轻,所以恢复得很快,七天之后,便已经彻底驱散了毒性。

这段时间内,熊琱的武学修为又上层楼。

这同他的勤奋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其中,当然也有上官岚的不少功劳。

她素来冷淡,但是在助他提升境界方面,却可以说是做到了不遗余力,从旁协助。

“皮肉之躯,自然还是人人都有,若想要得到真正的突破,就务必要从练皮练肉的层面,上升到练筋练骨,继而练魂练魄,练神练仙。”

眼看着这些天来熊琱的进步,上官岚心头也不禁松了一口气,但她知道,不能放松警惕。

幸好,出尘谷内适合习武的地方众多,上官拓又有过吩咐,无人敢轻易打扰他们二人。

谷内四季如春,同谷外相比,别有一番景色:姹紫嫣|红,繁花似锦,随处都可见珍奇植物,争芳斗艳。

一片竹林之内,是大|片的空地。

空地之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不同重量的石锁、石墩,分别从轻到重地排列,二十斤、五十斤、一百斤。再旁边,则是一排排的木人,石偶,粗略地数了数,足有十五六个之多。

这里,便是熊琱平日里的修炼之处。

基础的剑法,他早已烂熟于心,然而再想要进一步精深,却是犹如登天。

无奈之下,他想了个笨办法:一心一意锻炼着自己的体力。

熊琱虽然天赋不差,然而毕竟从零开始,他不敢有半分的侥幸心理,只能稳扎稳打。

不远处的凉亭中,上官岚斜躺在亭中的石桌上,翻开了一本志怪,随意翻翻。没多久,困意袭来,她索性闭上双眼,把打开了的书本扣在脸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然而,她的耳力惊人,单凭着风声,就能够分辨得出熊琱此刻的状态。

这一边,熊琱脱去了上衣,赤膊上阵,拳拳生风,拼命击打着面前的木人,一拳比一拳重。

他这两天正着重练习着臂力,如今,他可以不费劲地一口气左右两手各提起百斤的石锁,可谓是进步惊人。

上官岚听了片刻,皱皱眉头,没有睁开眼,懒洋洋开口道:“空有一身蛮力又如何?对方若是有意和你耗下去,最后累死的是你自己。要动动脑子,使出巧劲儿,看准关节再去打。”

熊琱停下手,认真地听着她的教诲。

可是,他试了一下,还是有些不得要领。站在原地,熊琱汗如雨下,晶亮的汗水顺着结实的胸肌上缓缓滴落。

“哎……”

看出他还是不懂自己的意思,上官岚无奈地摇头叹息一声,盖在脸上的书籍滑落在地。

她一抖衣袖,闪身从凉亭之中飞出,轻飘飘落在熊琱的面前。

“仔细看好了,我不会手把手教你。看懂多少,学会多少,就是你的造化了!”

她并没有故弄玄虚,“暗河”的武功向来不传外人,她虽是首领,亦不能轻易破例。

说完,上官岚伸出右手,五指纤纤,在阳光下显露出肌肤的柔润光泽。

下一刻,她的手已经快若闪电,击破空气,实实在在地碰到了面前的那个木人。

第四十六章 四十年前的罪孽

fri aug 22 22:57:24 cst 2014

上官岚的手,比任何女人的手还要白|皙,还要柔|软,指尖如青葱如嫩柳。

但就是这只手,在触碰到木人的躯干之时,几乎毫不费力地就从整块木头之中穿了过去!

“咔咔!”

木人发出清脆的断裂的声响,四分五裂,轰然倒下,只剩下一地的碎木屑,四下飞扬。

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等到木屑全都落下,这才扭头看向熊琱,轻声问道:“你可看清了?”

熊琱大窘,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我、我看不太清楚,你的手……你的手太快了!”

上官岚似乎早已猜到了一般,踱步走到旁边的另一个木人前,伸出手,手心朝上,摊开来。

“你的手是肉,面对着木头,在出手之前,你就已经害怕。无惧就会放肆,害怕就会克制。一旦克制,你的力就只能释放出一部分,而缺失的那一部分,会让你在真正对敌的时候落于下风。”

说完,她轻轻转过头,看着那比自己还要高出一截的木人,冷静地说道:“所以,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怕,不要躲,不要有所保留。”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巨响,这一次,上官岚的下手更重,之前的木人只是倒下,而这回的木人则是瞬间爆开,全身炸飞,无数的木屑飞舞着,成为齑粉。

强大的气流将她的衣袂吹得猎猎,如红色的旌旗一般,在风中舞动。

熊琱情不自禁地抬起手遮挡了一下眼前,但见上官岚一动不动,只是微微眯着眼,下颌扬起,脸上丝毫没有任何一丝的惊惧神色。

他不知道,在这个女人的身上曾经究竟发生过什么,才能够让现在的她镇定得像一个耄耋老人。

太不可思议。

“你是说,其实,我也能做到像你刚才那样?只不过,是因为我心生恐惧,所以在出手的时候才有所收敛?”

想到上官岚刚刚所说的话,熊琱回过神来,双眼一亮,不禁大声问道。

她颔首,沉吟片刻才回答道:“你的臂力已逾百斤,按理来说,不至于打不散几个木人。我观察了片刻,发现你出拳之前气势虽已足够,然而出拳的一刹那,浑身的气就已经散开来,所以笃定你是心头害怕。”

熊琱低下头,看看自己的两个拳头,陷入沉思。

她说得对,他确实是担心用力过猛,导致皮肉受伤。毕竟,下个月初就要出门,自己本就修为浅薄,若是身上有伤,岂不又成了累赘一个。

“可是我……”

他又想说些什么,不想,上官岚已经抢先一步截断他的辩解。

“木人也好,石人也罢,他们都是死的,不足为惧。真正令人感到恐怖的,是真的人,是活着的人。没有一个活人会老老实实地站在你的面前,让你揍,让你打,让你杀。你若是连死物都害怕,以后又该怎么对付活人?”

她一拂袖子,转身就走。

熊琱以为上官岚生了气,连忙去扯她的手臂,急急道:“你不要生气,我……”

她回头,美|目流转,平静道:“你以为我生气?怎么会。修为在你的身上,别人抢不走也夺不来,我不过是以旁观者的角度说两句。该如何去做,还是要看你自己的心思。”

说罢,上官岚轻轻推开熊琱的手,离开竹林。

眼看着月初出行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她也愈发着急起来。

临走前,对于上官卿,上官岚觉得还要再叮嘱几句。

她派了个婢女去通知上官卿,约他到小花园一聚。

等到上官卿赶来的时候,上官岚已经坐在了园中的凉亭之中,面前的桌上摆着酒和菜,她还让两个通晓乐曲的婢女在一旁弹起了琵琶,一副享乐惬意的样子。

“你找我。”

碍于有不知内情的下人们在场,上官卿踟蹰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上官岚,只好清清喉咙,低声开口道。

“都下去吧。”

上官岚垂眸,吩咐了一声,身边的婢女们立即离开,凉亭之中,顿时只剩下她和上官卿。

“坐吧。特地来谢谢你,你的聚气修髓丹对我的帮助很大。”

上官岚一边说,一边将上官卿面前的空酒杯斟满了酒,口中客气道。

他受宠若惊,连声道谢,伸手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过那件让你查的事情,目前查得如何了?出尘谷内,也不算很多人,就算是逐一排查,想必也该有眉目了。”

上官岚用一只手撑着头,侧着身子,朝上官卿微微一笑,含笑的眼底有一抹洞察的精|光闪过。

果然,他的脸上立即呈现出一丝慌乱,握着空杯的手指暗暗收紧,骨节泛白。

上官岚瞄了一眼,立即收回了视线,沉默地喝着酒。

基本上,她已经知道是谁了。

能够随意出入谷主的书房,又能遣开下人,偷偷将毒药放进案几的香炉中的人,在这谷中,原本也不多。

“你、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上官卿声音颤抖地问道,猛地把手里的酒杯按到桌上,双眼猩红。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等着三少爷来告诉我。”

上官岚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浅笑出声。

“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些别的事情,当做等价交换。”

说罢,她径直起身,走到上官卿的面前。

“四十年前,有一对兄弟,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两人相差不多,自幼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学医,都想要做一代名医,扬名杏林。只不过,没多久以后,他们的父亲病故,家中的百年基业急需要有人来继承。弟|弟知道长幼有序,家主之位是万万轮不到自己,可他又不甘心,论手腕论能力自己都不输,为何只因为晚出了娘肚子两年,就要一辈子位居人后?”

说到这里,上官岚故意停下来,微微俯下|身,凑近上官卿的脸,小声问道:“你说,如果你是他,你该会怎么办呢?”

上官卿的一张俊脸此刻已经变形,他的两只手握成拳头,全身不停地颤抖,像是在勉强压抑着某种可怕而强烈的情绪。

“算了,我还是直接告诉你吧。于是,一直和哥哥同吃同住的弟|弟选择了先下手为强。他翻遍医书,亲手配制了一味毒药,给哥哥下了毒。果然,三天后,哥哥睡醒之后,发现双|腿不能挪动,紧接着,他的手也不能动了,整个人像是被冰冻住了一样。最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哥哥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地方,就是眼珠儿了。”

上官岚口中啧啧,末了,她继续感叹道:“哎,真是心狠啊,一奶同胞也能下得去手。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一时的心狠手辣,却换来了四十年的富贵名利。没多久,弟|弟娶了妻生了子,家主之位坐得更加稳牢,所有人都夸他年少有为,至于那个和妓|女私奔的哥哥,则成了大家唾骂责备的对象。”

“啪!”

一声脆响传来,原来,上官卿因为控制不住,径自站起身来摔了酒杯。

“你胡说!全都是一派胡言!你是故意编排了这个故事,你这个可恶的……”

他跳起来指着上官岚,狂怒地低吼着。

显然,上官卿对于她刚才所说的话,并不相信,甚至迁怒于她。

上官岚不以为意,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伸出芊芊玉|指,一把抓|住上官卿的前襟,将他提了起来,他的双脚甚至不受控制地离开了地面。

“我胡说?我编排?你怎么不亲自去查看一下上官家的地牢?那里一直关着一个人不人鬼不鬼不成|人形的囚犯,就是你的亲生伯父!你父亲担心他逃出去能够有机会求医问药,所以多年来一直囚禁着他,以防万一!”

她猛地一松手,上官卿双|腿发软,立刻栽倒在地。

他浑身都在哆嗦着,像是不愿意相信她的话。

上官岚微眯着眼睛看着他,脸罩寒霜,追上前去,抬起一只脚,抵着上官卿的喉咙。

“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对最亲的人下手,这就是上官家的传统!背叛至亲,只不过是一时的心狠手辣,却能换来四十余年的荣华富贵,这笔账怎么算都不吃亏。你要不要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她等着上官卿的回答,足尖时刻都能踹断他的喉结。

当日是谁下的毒,此刻,上官岚已经心中有数。

她不过是在等着上官卿来告诉自己,只要他能够说出是谁做的,那么,就说明他知道以后该怎么做。而她也能够对他放心,尝试着让这位上官家的少爷开始为己所用。

“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上官卿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女人的鞋尖,依旧嘴硬,结结巴巴地开口。

上官岚的眼神里充满了悲悯和鄙夷,收回脚,她站在原地,双手倒背着,转过身,看向远处。

“她并不疼爱你,最喜欢的还是上官诚。此去九道山庄,令尊凶多吉少,若稍有差池,这出尘谷就要变天。到时候,今日还同你亲如手足的兄长,就成了家族首领,动辄便要叩首问安。你考虑一下吧,到底想不想要过这种日子。”

她知道,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要什么,一点就透,无需逼|迫。

果然,就看上官卿的手握紧了又放松,嘴唇嚅动,片刻后,他叹息一声。

第四十七章 借刀杀人

sun aug 24 23:37:29 cst 2014

上官岚知道,自己这是在逼着上官卿走出这一步。

只要走出了第一步,到后面就容易多了。要不了多久,上官卿就会成为一个六亲不认,为了自己的名利而不择手段的冷血麻木的新一任出尘谷谷主。

对于上官岚来说,她更喜欢这样的一个傀儡。

上官拓已经太老了,而且,人越老就越容易心软,就越容易在关键的时候犯糊涂,她想要让他卸下沉重的责任,去过清闲日子。

“想好了再说,因为你只有一次机会。”

她的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眸光凉薄,好心地提醒着上官卿。

他叹气,终于还是敌不过强烈的诱|惑,咬咬牙,以一副豁出去的口吻压低声音笃定道:“是母亲,她借着给父亲送茶点的机会,偷偷在香炉里下了毒。她以为,父亲一开始就能有所察觉,不会中毒。没想到那天,父亲刚好有些鼻塞,他没有嗅出异常。”

这个答案,上官岚倒是一点儿也不吃惊。

出尘谷内的所有人,除了后来才生疑的上官卿,大家都以为她就是真的上官岚,上官夫人自然也这么以为。

作为正室,丈夫居然同一个下|贱的采药女产生了私情,这对于出身大户人家的上官夫人来说,无异于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而那个贱女人甚至还生下了一个女儿,貌若天仙,越长越美,女儿越大就越会像娘|亲。上官拓原本将她安置在红芍别苑,距离出尘谷还有不近的距离,而他们两人也鲜少见面,上官夫人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现在,这女人居然堂而皇之地住了进来,她怎么能够不怨恨!

尤其是,当得知上官岚带来的熊琱在比武场上重挫了爱子上官诚,上官夫人更是怒不可遏,她要亲手为最疼爱的儿子报仇!

所以,她特地让贴身婢女去偷了“度厄”。因为事先知道上官岚中了极寒的蛛毒,同样粗通医理的上官夫人知道这两种毒夹杂在一起,会令人痛苦不堪,治了这个治不了那个,总归是会让这个小贱人吃吃苦头,搞不好还会命丧黄泉。

“确定吗?你就那么肯定,不是其他人,而是上官夫人?”

上官岚坐下来,表情反而变得平静,她拿起筷子,随意地戳着盘子里的精美菜肴,却没有胃口吃下。

“确定,我已经私下去拷问了母亲的婢女娉珠,她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供认不讳。”

上官卿咬牙说道,既然已经开了口,后面的也就自然多了。

很快,他将自己这些天来调查的事情一股脑儿地全都告诉给了上官岚。

“你可知道,令堂宠爱长子,已经到了令人瞠目的地步?你们八个兄弟虽然都是一母所生,但是老太太也委实太偏疼了一些。”

上官岚抓着筷子,在空中虚点了一下,忍不住啧啧有声地说道。

“遥想当年,曹孟德的两个儿子曹丕曹植乃一母所生,然而卞太后却独独钟爱幼子。史料记载,曹丕妒忌曹植的才华,处处猜忌提防他,即位之后,对曹植备加迫害。此后,七步诗的故事,妇孺皆知。”

说到这里,上官岚微微侧了一下头,看向上官卿。

“众人皆称魏文帝妒贤嫉能,连自己的亲生手足都要残害,真不知道他是用何种手段才坐上了皇位。但你可知,曹植的下场分明是他自己造成的。他任性而行,饮酒无节。赤壁之战后,驻守襄阳的曹仁被关羽围困,曹操特地任命曹植为中郎将,带兵前去救援,可是曹植正好饮酒大醉,根本不能去执行任务。曹操大怒,从此对曹植大失所望,曹植也就失去为皇嗣的机会。”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有母亲的宠爱,又有一身才情,这样的人确实难以敌对。如今你是要学学那曹丕,就算落得个后世骂名又如何?起码做了皇帝的是曹丕,不是曹植!至于身为帝王的落寞,不过是文人骚客杜撰出来的牙疼病,你若是真的怕当孤家寡人,也要先等自己坐上了那位置再说吧!”

这一番话,可谓是大逆不道,离经叛道了极点。

跌坐在地上的上官卿吃惊地张大了嘴,他没有想过,这样一番话,是从一个女子的口中所说出。

对于他来说,这样的上官岚实在太令人感到震撼。

“你是说、说……要我除掉我大哥?!”

他连连愕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有这种打算。

“你们一奶同胞,不存在嫡庶,但却存在长幼。上官诚不死,这个家轮不到你来说得算。实话告诉你,这一次,你父亲离谷,亲自前往九道山庄,我不打算让他再回来了。”

上官岚站起身,掸了掸袖口,淡漠地开口。

上官卿大惊失色,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你、你要……你要……”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也不忍说。

“他若不在,谷中便是你母亲做主,依照她的性格,势必要让你大哥做谷主。父亲刚刚离世,何人敢忤逆母亲?你且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上官岚不动声色地转着手上的玛瑙戒指,不动声色地循循善诱。

无论如何,既然她现在借用了上官岚的身份,那么多多少少也要为她做些什么,权当做答谢。既然如此,那就替她报了杀母之仇吧。

众人都以为上官岚的母亲是死于难产,然而,大内密探查到的消息却是,在那女人怀|孕到六个月之后,上官夫人便收买了她身边的婢女,暗中为她下|药。

这药十分歹毒,即便上官拓三不五时前来号脉也察觉不到,而且药物对腹中的胎儿并没有明显的影响,反倒是对母体伤害极大。日积月累,女人生产之时,便是丧命之日。

上官夫人担心她会生儿子,所以万万留她不得,一旦生了儿子,毒死母亲,自己则来亲手抚育这孩子,对于上官拓来说,也是个牵制。

没想到,居然是个女儿,她不稀罕,便由她自生自灭去了。此后,上官拓暗中建造了红芍别苑,作为上官岚的栖身之所,上官夫人倒也不甚在意,只要不威胁到她的儿子,一切都好说。

“你、你要我怎么做?”

上官卿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出声问道。

他现在隐约懂了上官岚的意图,只是还不十分确定。

“令堂养尊处优了四十余年,什么样的好日子也都享受过了,是时候到西天极乐世界侍奉佛祖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不应该插手太多的,你说是不是?”

上官岚扭头朝他嫣然一笑,心头已经有了主意。

*****

出尘谷内注重养生之道,佛家有戒规,过午不食,但普通人家还是需要一日三餐来果腹。因此,上官家折中,晚饭吃得比寻常的大户人家还要早一些。

除了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全家人要齐聚一堂,其余的日子里,众人都是各吃各的,厨房将做好的饭食让各房的婢女小厮们送过去。

作为家主的上官拓,偶尔会在自己的房中用餐,但大多数时候,会在他的两个小妾那里吃过饭,顺便休息。

这两个小妾膝下无所出,又都老实本分,所以,上官夫人倒也不算刁难她们。加上她年纪大了,清心寡欲,也懒得招呼上官拓,于是随他去。

不过,今晚的上官拓倒是一反常态,特地到了夫人房中用餐。

他跨进上官夫人的院落之时,婢女娉珠和娉婷刚好把几样精致的菜肴端上桌,一见到上官拓,两个人都是一惊,连忙躬身问好。

上官夫人刘氏也欠身问好,倒是十分讶异。

“老爷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快坐。娉珠,去温酒。”

刘氏熟稔地吩咐着,虽然惊愕,见到丈夫倒也欢喜。

两人毕竟是年少夫妻,多年来虽有罅隙,可正所谓老来是伴,刘氏还是关切着上官拓的。

“一时嘴馋,想尝尝糯米珍珠鸡,想来夫人这里一定有,就信步而来。”

上官拓笑着说道,顺手抓起桌上的一副筷子,夹了一口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这么多年来,这味道还真的是一点儿都没变啊。”

他闭着眼睛,似乎十分感慨地说道。

这道菜,是刘氏年轻的时候常常下厨为丈夫烹制的,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她也不禁泪湿于睫,连忙抽|出丝巾擦拭着眼角。

“可是,菜不变,人却变了……蕊蕊,年轻时候的你,是那么的善良,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不舍得……”

上官拓的眼中也有泪花在闪烁,想到不久前上官岚告诉自己的那件多年前的惊天秘闻,他整个人犹如被雷劈中一般,从最初的难以置信,再到后来的沉默不语。

他早就怀疑,按理来说,上官岚的生|母虽是难产,却不至于死。

而且自己也曾救助过许多产妇,当时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心爱的女人,全身的血都流光了,死不瞑目。

第四十八章 报仇就要报到底

mon aug 25 23:03:06 cst 2014

闻言,刘氏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放下丝帕,仍在试图负隅顽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佯装不解道:“老爷,你在说什么?我每日在佛堂祈祷……”

上官拓打断她的话,站起身来,厉声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些年,你竟然把我蒙在鼓里!”

眼看着上官拓的神态有变,出身名门的上官夫人反而镇定了下来。

她慢条斯理地拿着丝帕擦了擦眼睛,重新又掖在前襟中,淡然地看着眼前这个相伴了四十余年,共同孕育了八个儿子的丈夫。

“听你话语中的意思,你大概是知道了。是,是我做的,当年那小贱人有了身孕,鬼鬼祟祟地瞒着我,等我知道,都已经五个多月了,打胎也打不下来了。我就想了个办法,让她即便能够生下孩子,也活不成!”

说到这里,刘氏阴冷地笑了起来。

听见妻子亲口承认,上官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伸出一只手指着她,不停颤抖着,几乎说不出来话。

“你、你、你这个毒妇……亏我这些年来同你相敬如宾!柳眉是我的挚爱,她不求名分,只求能在我身边侍奉,可你竟然容不下她……”

说到激动处,上官拓不禁老泪纵横。

他这一生有过许多的女人,逢场作戏有之,一时兴起有之,唯独对于出尘谷内的这个采药女柳眉又爱又怜,一辈子难以忘怀。

或许,女人都需要仰慕男人,而男人都需要怜惜女人。

只有温柔如水,又无依无靠的女人,才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望,让他们产生一种做了大英雄的满足感。

所以,刘氏永远只能是上官拓的妻子,却做不了他最爱的女人。

“相敬如宾?呵呵,说得好听!当我为了一家老小费心操持的时候,你和那女人你侬我侬,当我大腹便便行动不便的时候,你却为了栽种她喜欢的花而几天几夜不合眼,更不会对我嘘寒问暖一句!上官拓,这就是你所谓的相敬如宾?那个女人,她本就该死!一个下|贱的采药女,妄想和我平起平坐,做这出尘谷的女主人吗……”

刘氏说到激动处,不禁落下泪来,但她因为愤怒,所以同样的全身颤抖。

一扇窗之外,静静站立着的上官岚不发一言。

她面前的窗户上,窗纸已经戳了个小|洞,通过这个小|洞,上官岚能够将上官夫人房中发生的一举一动全都收入眼中。

而在她的脚边,跪着两个婢女,正是刚刚从房中走出的娉珠和娉婷二人。她们两个已经吓坏了,此刻正眼泪汪汪地看着上官岚,只可惜双双被点了哑穴,说不出话来。

上官岚从上官卿口中得出了给自己下毒的真凶,她自然不会咽下这口气。

再加上,通过大内密探的汇报,多年前,正是这个上官夫人杀害了上官岚的生|母。如今既然她借用对方的这个身份,说什么也要做些什么,聊作回报。

所以,从花园之中和上官卿分别之后,上官岚直奔向上官拓的住所,将上官夫人下毒一事,以及毒害上官岚生|母柳眉之事,一并告诉给他。

他先是不信,然而,毕竟是多年的夫妻,他对刘氏的性格十分清楚,知道她妒火攻心,确实能够做出这种事来。

而且,上官拓本人对于当年柳眉的惨死,也一直心存怀疑,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现今听见上官岚如此一说,他的心头也不禁完全地了然。

“造孽,真是造孽啊!”

上官拓老泪纵横,抹了一把脸,他语带哽咽地说道。

“上官谷主,就连后宫妃嫔也不得干预前朝政事,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上官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这种糊涂事,杀死丈夫的爱妾,又纵容溺爱儿子,甚至还要毒害于我。这些,全都犯了七出吧?”

上官岚玩着手上的戒指,低着头,慢悠悠地开口问道。

正陷在悲伤之中的上官拓蓦地一怔,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迟疑地嗫嚅道:“长、长公主,您的意思是……让我、让我休了她?”

他虽然不满于发妻所做的这些事,然而,多年夫妻,老来是伴,自己已经一把年纪,如何能够做出休妻这种事。

“上官夫人年事已高,娘家也没有什么长辈在世,能够庇护她,我又怎么能够让你休妻呢?”

上官岚闲闲地说道,一副不认同的表情。

听她这么一说,上官拓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声说是。

“所以,还是让上官夫人去另一个世界颐养天年吧,那里没有女人之间的嫉妒,也无需抚育子女那么辛苦,对于她来说,正是再好不过了。”

上官拓几乎晕厥过去,等清醒过来,上官岚已经飘然离开他的房间。

“择日不如撞日,今晚便是她的死期。你若不动手,我便亲自去,如果真的要我下手,恐怕连一具全尸都不留。你自己好生权衡着吧。”

正因为如此,所以,此刻,上官拓特地来到了刘氏的住所。

眼看着二人对质,上官岚不由得蹙了下眉,觉得上官拓办事实在拖拉,她已经有些厌烦。

正想着,一低头,她瞥见了脚边跪着的两个小丫头。

“你们两个,哪个是娉珠?是的那一个,眨两下眼睛。”

上官岚压低声音,小声问道。

其中一个着翠绿袄裙的少女连忙眨了两下眼睛,杏眼,瓜子脸,看上去十分灵俏。

上官岚看看她,叮嘱道:“我有话问你,先解了你的穴|道,不过你要是敢大声喊,我就立刻杀了你,明白了没有?”

娉珠虽然说不出话来,但是以眼神作答,示意听懂了。

上官岚这才解了她的哑穴,只见娉珠身子一软,跪趴在了地上,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惶。

上官夫人身边的婢女,都是普通人,并不会武功,故而上官岚一出手,就把两个丫头吓得不轻。

“我问你,可是上官夫人让你去偷了一种名叫‘度厄’的毒?”

上官岚一把抓起娉珠的肩头,捏着她的下巴,直直盯着她。

娉珠哆嗦着,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刚要回答,忽然,不远处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上官岚狠狠皱眉,松开她,站直身体,向后看去。

这个时候,究竟是谁这么不长眼,居然跑到这里来!

这一看,她倒是有些吃惊,居然是熊琱!

只见他大概是刚练完功,沐浴过,头发还有些微湿,换了一身新的衣袍,正快步朝这里走来。

很快,熊琱也见到了站在上官夫人屋外的上官岚,还有她脚边的两个婢女。

“你来这里做什么?”

上官岚先发制人,语气不善地问道。

熊琱明显还对居然在这里见到上官岚而心存疑惑,听她这么问自己,不禁也是一怔,老老实实地答道:“我是来找上官谷主,有事想要求教,他身边的小厮告诉我,说是谷主今晚到夫人这里用餐。我便想着,在一边等着看看,能不能和谷主说两句话,说完我就走。”

见他这副样子,似乎不像是在撒谎,上官岚眉目稍缓,回头看了一眼窗户,又快速扭头道:“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现在不合适。”

她原本想着,快一点儿把熊琱给打发走,以免横生枝节。

不料,就在此时,屋内忽然传出一声痛苦的尖叫。

听见这声音,熊琱本能地抬脚想要冲进去查看,但,上官岚抢先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

她摇头,郑重其事地警告道:“不要妄图去掺合别人家的私事,否则,别说我对你也会不客气。”

熊琱一愣,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杀气腾腾的上官岚,只觉得眼前的她,冷酷得几近陌生,让他几乎感到一丝怀疑,自己是不是都快要不认识她了。

两人正僵持着,门被人从房里推开,上官拓跌跌撞撞地走出来。

他的胸前,有喷溅的血渍。

很明显,这血渍来源于上官夫人刘氏。

在上官岚来到这里之前,他特地取了一小瓶万骨穿肠散,此药服下之后,两个呼吸之间便会令人断气,死的时候会喷出一大口鲜血,但由于发作极快,所以服药的人其实并不会感受到太大的痛苦。

出尘谷的人,既救人,也杀人。

“她已经死了,你可以放过我们了吧……”

上官拓神情木然地走到上官岚的面前,形似痴|呆一般,愣愣地说道。然后,他也不等她的回答,又直直朝着院落外走去。

虽然为心爱的女人报了仇,可毕竟杀死的是自己的妻子,此刻,上官拓的心中,充满了难以诉说的复杂情感。

尤其,还是受人所迫。

听他这么一说,熊琱不由分说地闯入了上官夫人的房间,果然,她已经断了气,躺在地中央,嘴角上都是血。

熊琱手足无措,探了一下呼吸,确定她已经离世,这才慌忙又走出房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此刻,他无法压抑心头的惊愕和不解,口中大声质问着上官岚,第一次,在面对她的时候,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指责的味道。

第四十九章 真的生了气

ed sep 03 13:58:27 cst 2014

熊琱的质问,并没有令上官岚感到一丝丝的恐惧。

她只是对他的这种语气十分不悦,他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自己?

嫌恶之情已经挂在了脸上,上官岚扭头看向跪在脚边的两个婢女,她还没有问完话,此刻懒得去回答熊琱的问话。

“你不是那样的人!可你为什么要逼着上官谷主杀了他的夫人?难道,就因为她是正妻,你觉得这样就能够为母报仇了吗?”

这是此刻的熊琱唯一能够做出来的猜测,他根本还不知道上官岚和上官卿之间的私下交易,所以一心只觉得,上官岚做了这么多的目的,不过是在为生|母报仇,出一口恶气罢了。

上官岚冷笑,她一向最厌恶自作聪明的人。

用脚尖踢了一下瑟瑟发抖的娉珠,她冷声问道:“上官夫人已经不在人世了,此刻没人能够保你,除非你肯和我说实话,或许我还会留你一命。”

一旁的娉婷不过才十四岁,刚才见到上官拓一身是血地走出来,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此刻又从上官岚的口中得知刘氏已死,她双眼一翻白,彻底晕死过去。

娉珠一把抱住妹妹,哆嗦着磕头如啄米。

“小姐,小姐行行好!不要杀我们姐妹二人!三年前,我们家乡闹了饥荒,爹娘把唯一一块饼子给了我们姊妹,我们这才活下来,最后逃到这里,又被人贩子抓|住,卖到这里来做了婢女……”

娉珠不住地求饶,不停地磕头,不停地流泪。

“只要你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了,我不会为难做下人的。”

上官岚冷着一张俏颜,掷地有声地说道。

她虽然一向心狠,但是在宫中也是素来如此,赏罚分明,更不会无缘无故拿身边的人来撒气泄愤。

一听上官岚这么说,娉珠停了下来,咽了咽唾沫,抬起手来抹了把脸,抽噎着开口回答道:“是夫人听说了大少爷受伤,心里难受,连着两宿都没有睡好,亲自到大少爷床前照顾他……后来,她听说小姐和熊少侠又要进谷来,就叫我……叫我……”

她生怕上官岚责罚似的,吞吞吐吐不敢说下去。

倒是一旁的熊琱上前一步,惊愕道:“夫人叫你做什么?你说清楚!”

上官岚中毒一事,他并不知情,因此,此刻当他听到了娉珠所说的话,熊琱无比震动。

“她叫我去老爷专门存放各类毒药的房中,偷一种毒。我不识字,夫人便特地悄悄把毒药的名字绣在了一方丝帕上,让我藏在袖子里。我进去之后,就把丝帕掏出来,逐一和药瓶上贴着的字条上对比,最后把毒偷了出来。”

说完,娉珠不敢隐瞒,低下头,从怀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了一条崭新的丝帕,亲手交到了上官岚的手上。

她接过来,一抖开,果真,在丝帕的一角,绣的是两株兰花,附近则有两个小字,正是“度厄”。

“呵,夫人还真是有心了!”

上官岚大怒,看来,刘氏为了要让她中毒,处心积虑,早有谋划。幸好自己没有一时心软,觉得她不过是个无知妇人,故而手下留情。

否则,以后还不知道要牵扯出多少枝节来。

若是上官卿坐不上谷主之位,自己一番心思,岂不是白费!

“这东西本该用完就一把火烧了,为何你一直还揣在身上,难道是早就想着,以后要对主子反咬一口不成?”

没想到,熊琱的脑子却转得十分快,他的双目炯炯地注视着跪在地上的娉珠,想从她的话语和神态之中找到些许端倪。

他毕竟还是个传统的人,骨子里不能接受这种事。尤其,当他亲耳听见上官拓问上官岚,杀了刘氏,她可还满意之后,熊琱难免觉得上官岚实在太过冷血,那毕竟是她亲生父亲的结发妻子。

“不不不,小的不敢!只是……只是夫人她一贯精细,平日里对我们虽然也算是和颜悦色,可惜一年到头便只有过年时候的微薄赏赐。娉婷愈发长大了,我也想给她一条好些的丝帕,夫人让我烧掉,我见这料子难得,便偷偷藏了下来,想着等过了个把月,夫人忘记了,就暗自里把那绣花拆掉,重新绣上几朵花,送给娉婷……”

娉珠连声解释着,顷刻间,又是泪如雨下。

听见她哭,方才昏厥过去的娉婷幽幽地转醒,一时间,姐妹二人又惊又怕,再想想以后的去路,不禁抱头痛哭起来。

亲眼见着这一幕,熊琱还是稍显糊涂,他疑惑地看向上官岚,不禁再次发问道:“上官夫人为何要指派自己的婢女去偷毒药?她要向谁下毒?”

这愚蠢的问题简直就快要逗笑了上官岚,她冷冷一瞥,厉声答道:“除了此刻站在你面前的这个冷血又无情的下|贱女人,你猜还能有谁?”

熊琱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握|住她的双手,一脸关切道:“你中毒了?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上官岚不假思索地甩开了他的大掌,眉头蹙了一下,飞快地舒展开,口中轻描淡写道:“你不需要知道。”

他急急上前,再次伸手,但又扑了个空、

“我怎么不需要知道?你中毒这么大的事情,我竟然一无所知,而我又天天和你见面,却丝毫没有察觉。你叫我怎么过意得去……”

熊琱顿时从愤怒转为了深深的自责,他不知道上官岚居然被人下了毒,这些天来,她又从没有表现出来过,甚至还在一旁指点自己练武。

“没什么好说的,毒已经消散了,何必要说?难道还能换来谁的同情,谁的可怜不成?”

上官岚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她永远也无法忘记,就在刚刚,熊琱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震惊,愠怒,甚至还带了一丝怨恨似的。

或许是她脸上的笑容太明显,熊琱明显看得一滞,刹那间,他的口中讷讷,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上官岚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到了娉珠姐妹二人面前。

仔细看了看这两个小丫头,年纪都不太大,倒是蛮伶俐乖巧的样子,上官岚沉吟了片刻,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塞到了娉珠手中。

“你们两个收拾了东西,马上下山去。到了山脚下的集市里,先去富顺钱庄,把银票换成碎银,记得零碎着用,以免被人惦记上。”

听见上官岚这么一说,姐妹二人都是面面相觑。

她们原以为自己连命都要没了,没想到,还能拿着银票下山去。

“谢、谢谢小姐……”

娉珠和娉婷终于回过神来,不停叩谢,然后两人相互搀扶着,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即刻离开出尘谷。

上官岚依旧面无表情,亲自走进刘氏的房间,查看了一下她的尸身,确定她已经咽气,这才准备离开。

上官拓会将这件事处置妥当,一切无需她来操心。

“你……”

见她要走,熊琱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了上去,一把拽住了上官岚的手臂。

“放手!”

她不由分说,轻轻一拂袖子,一股大力便立即缠上了熊琱的手,他整个人就跌了出去。

这一次,上官岚是真的动了气。

她直接回了自己的摘星阁,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气得唤人端来了一大坛的酒,拍开泥封,连下酒菜都不需要,上官岚一个人坐在桌边就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匆匆追来的熊琱担心她会生气,并不敢敲门进来,只是独自一人,愣愣地站在摘星阁楼前的院落空地中央。

他知道自己几乎酿成了大错,在尚且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情况下,便对她心生猜忌。

只不过,熊琱一直到现在都觉得,关于上官夫人之死,上官岚还是有些太过心狠了。

然而,他只是敢在心里想想,却不敢真的表现在脸面上。

上官岚并不知道熊琱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门外,她心里不畅快,便借酒浇愁,这已经成了多年来的习惯。

殊不知,酒入愁肠,愁更愁。

能够轻易排解的,便不是真的伤感。

此刻,她由人度己,只想着刚刚自己算是为了真正的上官岚报了杀母之仇,然而自己的大仇血海深仇,又有谁能够帮她来报?!

想到这里,再回想起方才熊琱看着自己的眼神,她一阵心酸不已。

杯中酒,眼中泪。

泪眼婆娑之间,好像能够忘掉伤痛一般,上官岚幽幽叹息,忍不住轻声唱起来。

还是那首曲子,她曾当着熊琱的面唱过的,《渔歌子》的旋律哀伤婉转,如泣如诉。

“……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得自由,得自由……去他的自由!我不稀罕!我才不要自由!我要权力,我要名望,我要男人,我要富贵,我要武力,我就是不要自由!”

凝视着杯中的酒,上官岚打了个嗝,眼神模糊地又唱又叫。

摘星阁前的空地上,久久地伫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熊琱微微扬着头,他不敢贸然闯入,又担心上官岚会因为自己刚才的举动而伤心难过。一时间,他徘徊犹豫,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只能傻呆呆地站在她的门外。

第五十章 酒醉

thu sep 04 12:46:04 cst 2014

摘星阁前,月明星稀。

皎洁柔和的银白色月光下,一个高大的身影静静地被拉长。

熊琱十分懊恼,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后悔药,那么他一定会买来,毫不犹豫地服下去,只求自己之前没有说出那样的话才好。

遥遥地,似乎传来了熟悉的歌声。

他蓦地一怔,连忙侧耳细听,辨认出那是上官岚的声音。

她一定是又在喝酒了,这样醉意缠|绵的歌声,只适合在微醺之际轻声哼唱。熊琱暗自想到。

一股更加复杂莫名的情绪蔓延上了心头,他忍不住抬起略显僵硬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向前迈步。

他想见到她,现在,向她道歉。

自己不该那么苛责她,毕竟,这里虽然是她名义上的家,可她却没有享受到一天家的温暖。

刚走了两步,熊琱发觉,那歌声突兀地止住了。

房间内,上官岚猛地一拂手,手边的几个空茶杯全都打碎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闻讯匆匆赶来的两个婢女面面相觑,眼看着一地狼藉,全都说不出话来。她们一向忌惮这个庶出的九小姐,觉得她虽然不算为难下人,却也冷漠得紧,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主子。

“小、小姐……”

其中一个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问道,另一个则是慌忙蹲下来,捡拾着地上的茶杯碎片。

“没有我的准许,谁也别来打扰!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叫他给我滚出去!”

上官岚借着胸腔之中渐渐翻腾起来的酒意,大声呵斥着,说罢,她伸手一指房门的方向。

“是是是,奴婢们知道了。”

两个婢女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再不敢说一句话,急忙打扫干净了地面,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呵呵,我就这么吓人吗?你们谁都怕我,但是有几个人是打心眼儿里关心我尊敬我呢?不就是怕我杀了你们吗……哈哈哈哈……”

上官岚自言自语着,脸上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最后,她索性捧起那坛酒,不顾形象地往嘴里大口大口地灌了起来。

酒液滑落,混合着眼泪。

不知道多久,她的手一松,酒坛跌落在地,而她整个人则是晕眩不已,伏倒在了桌边。

而站在摘星阁外面的熊琱发觉歌声猛地停住,他的心也不觉间跟着狠狠地一揪,他再也忍不住,迈步走进去。

没想到,刚走到门口,熊琱就被两个婢女拦住。

“小姐说了谁也不许进去,熊少侠不要难为我们做下人的。”

圆脸婢女一脸紧张地乞求道,另一个也是伸出手臂,不许熊琱再继续往里面走去。

熊琱虽然担忧上官岚,却也不敢乱闯,正在踌躇着想要说服眼前的两个婢女,耳听见房里传来一声脆响,他想也不想,连忙抬脚冲了进去。

原来,是上官岚喝醉了。

他四下里看了一圈,发现她在刚刚那么短的时间里,竟然一个人一口气喝下了一整坛上好的纯酿,不醉才怪。

猛地将伏在桌上的上官岚抱起,熊琱试图将她平放在床榻上。不料,她虽然醉了,却有本能的反应,伸手就打了过来。

毫无准备的熊琱眼眶上挨了一拳,霎时铁青了起来。

他强忍着疼痛,小心翼翼地帮她把鞋袜除掉,这期间,上官岚依旧是又踢又打,嘴里也嘟囔着熊琱听不太真切的话语。

“别碰我……赵岑你这个畜生……别碰我……唔……采薇,我要喝水……”

朦胧中,上官岚忘记了自己此刻身处在出尘谷,而她的身份是上官拓的女儿,并不是那个失宠的冷宫公主。她因为口渴难忍,所以不自觉地喊着大宫女采薇的名字,想要让她来伺候自己。

刚帮她摘除了鞋袜以及外衫,正在帮她盖被子的熊琱,则被她错当成了是要对她动手动脚的太子赵岑。

熊琱一愣,他没有十分听清楚,不知道上官岚口中喊的是谁。

好像,是个男人的名字,她说不要碰她,还要喝水。

眉头狠狠地皱了皱,熊琱虽然弄不清楚上官岚说的人究竟是谁,但是,从她的口中竟然出现了其他男人,这一点,令他极为不爽。

他们每天|朝夕相对,怎么还会有其他的男人趁虚而入?抑或是,那人认识她在先,是她的青梅竹马不成?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可有私定终身,那个男人现在在哪里?

一连串的问题,刹那间涌上了熊琱的心头,令他百转千回,心头很不是滋味儿。

都说酒醉吐真言,那她现在十分明显是喝醉了。

所以,熊琱想了想,忍不住小声对她试探道:“你在喊谁?你在说我吗?我只是帮你把鞋子脱了,想让你睡得舒服一些……”

他解释的话语似乎并不起任何的作用,只见上官岚紧紧地闭着眼睛,一脸嫌恶,虽然醉得不轻,她却依旧用双臂遮挡着自己的胸前,呈现出防备的姿势来。

“滚开,滚开……赵岑,你……就是个畜生……不要过来……”

她细语呢喃,额头上浮现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水,睫毛也在不停地颤动着,好像十分的恐惧。

熊琱这次依旧没能听清她口中的名字,但却看出了上官岚此刻的恐惧。

他有些懵了,看来,在她的身上,有着太多自己还不知道的秘密。

熊琱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去招呼人拿来温热的解酒茶。

茶水送到,他亲自喂了上官岚喝掉一杯茶,希望酒醉的她能够好受一些。

之后,依旧不放心离开的熊琱坐在她的床脚下,靠着墙壁,呆呆地坐了下来。他并非鲁莽之人,知道女子名节的重要性,所以唤来之前那两个婢女,就叫她们也守在外间,等待着随时召唤。

天快亮的时候,床上传来轻微的响声。

正坐在地上打瞌睡的熊琱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看向床上的上官岚,哑声问道:“你怎么样?头疼吗?”

她挣扎着坐起来,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倒还完整,上官岚松口气,摇了摇头。

“你等着,我给你倒水。”

熊琱拍了拍有些僵硬的脸颊,快步走到桌边,伸手摸了一下茶壶,里面的茶水还是热的,他倒了大半杯,小心地送到上官岚的嘴边。

她乖顺地张开嘴,就着他的手,把一杯解酒茶喝了下去,喉咙里果然舒服多了,不再紧紧黏黏的。

“坐过来一些吧,地上很凉。”

上官岚轻轻抬起秀眉,定定地看着熊琱刚才坐着的地方,片刻后,她轻声如是说道。

自己昨晚喝醉了,应该又是他照顾了一整夜,这份心意,却也难得。

如果没有他,或许,自己死在这房里也没人敢进来看一看吧,毕竟出尘谷内的人,根本没有一个是真心关心她。

熊琱犹豫了一下,挨着上官岚的腿边坐下来了。

“昨天……是我不好,我……”

他犹豫不决,到底是男人,道歉的话语总是很难说出口,总觉得好像难以启齿似的。

“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是嫌我逼着上官谷主杀了他的结发夫人,觉得我这个人冷血无情。不过,这些年来,除我之外,上官家的后代全都是她一人所生,她手上沾染的血腥可不比我少,只比我多。那几个小妾,为什么生不出孩子?你可知道?”

上官岚阵阵冷笑,咬着嘴唇,把刘氏这些年来做的,让上官拓所有的姬妾早产小产的那些事情一一告诉给熊琱。

不仅如此,她还杀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生下了孩子的情敌。

听到这些不为人知的真|相,熊琱又是惊诧,又是扼腕,他从来不知道,女人们之间的战争也是如此血淋淋的,他忍不住一阵咂舌,连道不可思议。

“这有什么,女人之间一向不少鲜血和计谋,或许不比男人们的真刀真枪,但是流血死亡一个不少。”

上官岚呷了一口茶,淡淡一笑。

生活在后宫里,每一天都可能是生命的最后一天,穿的一件衣服,吃的一口菜,都可能是夺掉你性命的罪魁祸首,无人不战战兢兢,步履维艰。

即便是当年荣宠无双的云贵妃,也不能幸免。生活在母亲身边的赵岚,自幼便见惯了太多的勾心斗角,你争我夺,女人们一旦发起狠来,恐怕连男人见了也要自愧不如。

“这件事就此为止,毕竟是你的家事,我不好置喙。”

熊琱摇摇头,顿时觉得这出尘谷阴森得可怕,他七尺男儿都觉得后背发凉。

“我们……马上就要去九道山庄了,若上官谷主此行无恙,能够平安归来,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虽然有些迟疑,但是他还是把这两天一直盘桓在心头的疑惑给问了出来。

老实说,熊琱不希望上官岚还要回到这里来,虽然衣食无忧,可他总是能够感受到她不快乐,似乎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令她整个人都变得烦躁焦虑。

然而他又心存顾虑,自己一无所有,真的要跟她浪迹天涯,她是否会同意,毕竟,他不愿意见她吃苦受罪。

第五十一章 九转筑基丹

tue sep 09 03:33:29 cst 2014

上官岚轻轻蹙了一下眉头,她倒是没想到,熊琱也会有如此细腻的一面,竟然有早作打算的念头。

不过,她很快又将紧皱的眉心舒展开,朝着他莞尔一笑。

“怎么,还没去,就想着离开了?”

熊琱见她微笑,心头不禁一暖,也咧嘴笑道:“只要和你一起便好。只不过……”

只不过,我或许暂时没有能力让你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身为一个男人,这样的话,熊琱实在有些说不出口,总觉得心有惭愧,甚至在上官岚的面前抬不起头来。

她笑了笑,没继续挑明这个话题。

上官拓这次去九道山庄,无论他能不能医治好李大善人的病,自己都不打算让他活着回来。

刘氏已死,上官诚重伤,只要上官拓也命丧黄泉,那么整个出尘谷就是上官卿的,他来做新一任谷主,无人敢置喙多言。

这么一来,出尘谷也能真正为己所用,成为“暗河”的一个私有产业。以后再有什么需要出尘谷出面的,就不用担心再被人趁机讹诈。

上一次,上官拓从逍遥子那里要了两枚大衍生死珠这件事,彻底恶心到了上官岚。

一个太贪心的人,就该送他去找阎王爷讨价还价。

“马上就该启程了,到时候再说吧。还不知道,九道山庄那边,会是如何的光景儿。对了,你最近觉得自己提升得如何?可有上了一层次?”

上官岚眸光一闪,落在熊琱的手臂上,只见肌肉|紧|致,筋脉虬龙一般起伏,足可见力道惊人。如果她没猜错,此时的他已经到了化凡境中的第二层,身体进一步强壮,力量变得更大,五六个人不是对手。

若是假以时日,到了第三层,那便是又上了个层级,普通的刀剑砍在皮肉上,也不会造成太大的伤痛。

“我虽然不太懂,但是却能够肯定,自己的功力一定是有了进展。我听你的话,在你走后,试着放下心里的包袱,再去击打木人,效果果然大不相同!”

说起这件事,熊琱的眼神立即熠熠生光,似乎也有了很大的自信。

上官岚微微颔首,满意地开口道:“这样就好。不过练武之事,欲速则不达,急不得也。”

熊琱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达到这种层次,已经令她感到十分的欣喜,毕竟这种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成的。

“至于你刚才问我的,从九道山庄出来以后要做什么。说实话,我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这个人一向自由散漫惯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上官岚幽幽说道,其实,她是有自己的计划,暂时不想告诉熊琱罢了。

他以为她是在委婉地拒绝自己,不觉间脸上已经带了一丝尴尬和失望,只好低声地“哦”了一句,便再也说不出其他的什么。

“在这里照顾了我一|夜,你也乏了,回去休息吧,我也要起来梳洗一下。还不知道,这里的丧事要怎么办。想来,刘氏暴毙的消息也已经传出去了。”

上官岚话音未落,只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接着,走进来的是一直照顾她饮食起居的那个圆脸婢女。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她上气不接下气,要把刚听见的消息告诉给上官岚。

上官岚立刻板起脸来,佯装生气地训斥道:“胡说八道什么,一大清早谁不好了?我哪里不好了?”

圆脸婢女一头是汗,连连摇头道歉。

“小姐,是我说错了。是夫人,夫人她……去了!”

婢女慌忙将从外面听到的消息告诉上官岚,大概是被她训得有些害怕,说完这些,她连忙低下头。

上官岚假装吃惊,面色有变,整个人也从床上跳了下来。

“消息准吗?哪里听来的?”

连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竟然可以装得这么像,好像真的是才知道似的。

婢女忙道:“是谷主房里传出来的消息,夫人急病去了,现在各房里都乱成一锅粥了!几个少爷都已经赶过去了,小姐你要不要……”

上官岚穿好鞋子,眼珠儿转了转。

“不去,你们快去烧水,我要洗澡。昨晚喝多了,现在浑身难受得紧。”

死了才好,她才不去掺合上官家的事情。

婢女犹豫了一下,上官岚立即瞪了她一眼。

“还不快去?你是我房里的,要是也急着去嚎丧,马上就滚!”

婢女吓得马上连滚带爬地去烧水了。

看着她的背影,上官岚这才咯咯地笑了起来。

真畅快啊。

熊琱看着她嘴角的笑靥,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自己大概是爱上了一个长着天仙容貌的恶魔,这个女人,她到底有多善良,又有多邪恶……

*****

刘氏的丧事,办理得迅速而低调。

按理来说,依照出尘谷在江湖之中的地位,当家主母去世,上官家族势必要大肆操办一下才合情合理。

但是这一次,上官拓几乎秘而不宣,只有家族中人才知道这个消息。

对此,上官家的八个儿子们几乎愤怒得想要造反。

无奈的是,他们在家中并没有话语权,出尘谷内,上官拓说的话就是王法,他一手遮天,其他人的意见微不足道。

八位公子之中,也唯有三少爷上官卿才知道母亲离世的真|相,在平静的死亡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腌臜。

因重伤养病的上官诚,一向最受刘氏的疼爱,母亲驾鹤西游,他悲恸得难以自持,几次扶棺昏厥过去,更有三次大口吐血,见者无不感慨。

相对来说,只有上官岚和熊琱算是比较平静的两人。

刘氏出殡之后,又过了两天,便是上官拓准备启程出发的日子:二月初一。

对于上官拓执意要离谷,他的儿子们再一次强烈反对。

“父亲,母亲尸骨未寒,你便要离谷,你叫伯伯叔叔们怎么看?那可是你的结发夫妻,三四十年的感情,你怎么能……怎么能……”

上官诚重伤未愈,又添新仇,如今形销骨立,一张脸看上去更加凶恶阴森,说起话来咬牙切齿,说什么也不同意上官拓亲自前往九道山庄。

“大哥说的是!若那几个阴险小人非要父亲履行赌约,有胆子,就让他们闯进谷里来!大不了杀他们个有来无回!”

其他几个兄弟也纷纷如是说道,如今,上官拓无法隐瞒,只好将自己当年一时冲动同白高兴打赌的事情一一交代出来。

无奈,上官拓为一身盛名所累,做不得缩头乌龟,毅然决然地要前往九道山庄。

“这些日子我闭关,翻看医术,炼制丹药,说什么也要拼了老命,赌上了这一把。以免外面的人,说我上官家的人说话不算数,百年基业都是靠嘴皮子换来的。”

上官拓重重地摇头,叹息,无人能够说服他改变决定。

临行前的一晚,熊琱拿着几日前上官岚命人送到他房中的那颗九转筑基丹,心情忐忑地前去找她。

“我犹豫良久,还是不敢轻易服下,生怕自己暴殄天物。可是,明天我们就要前往九道山庄,一路上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我初入江湖,不仅不能保护你,或许还会成为你的累赘。若是此物能够助我更上层楼,那么即便冒着风险,我也要试一试不可。”

熊琱一板一眼地说道,说罢,他将装有丹药的木盒轻轻打开。

一阵扑鼻的清香顿时钻入上官岚的鼻中,她拿起木盒简单地查看了一下,确定无误,点头微笑道:“你或许是被之前我们说的话给吓到了。一般人确实不能鲁莽服用,搞不好就会暴毙而亡。而你却不同,我不会害你,放心,今晚我便为你护法,帮你彻底消化掉这枚九转筑基丹,确保你筑基成功。”

听到上官岚这么说道,熊琱立即感到又惊又喜。

两人在房内的空地上面对面盘膝坐下,上官岚吐纳自在,很快便和熊琱一同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她伸出手,在熊琱的眉心处轻轻一点,一股细微却绵绵不断的真气立即钻入他的体|内,仔细地在各个大|穴之处缓缓地游走,查看。

这股稀薄的真气一进|入到熊琱的身体中,便犹如涓滴流入海洋,虽然渺小,但却并没有消失。它一路前行着,将他身体的状况反馈给上官岚。

仔细地探究了一遍,上官岚确定,在熊琱的身体|内确实有着丰沛惊人的真气。这些真气好比是一个巨|大的潜藏的矿藏,虽然丰富,却没有被开采,甚至只开采了一点点,就足以效果惊人。

“跟着我一起,排除杂念,尽可能地摒弃心中的一切想法,进|入无我境界。你越快剔除杂念,九转筑基丹的效果就会发挥得越好。”

上官岚幽幽出声,她轻轻离远了一些,因为感觉得到,自己稍微一靠近熊琱,他的气息便难免会有一丝紊乱和急促。

听到她的话,熊琱脸上一红,他的心头此刻确实很难做到完全的清净。

“好。”

熊琱咬咬牙,费力地驱散脑海里的关于上官岚的影像。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的眼前似乎变得一片空白,犹如刚刚下过大雪的无人经过的空地一般,触目所及,皆是茫茫的白色。

第五十二章 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tue sep 09 20:43:58 cst 2014

然而,熊琱的心头却酝酿起一团火,一大簇火苗越烧越旺,中间的火舌里,好像正在上下翻滚着一枚硕|大圆|滚的丹药!

“起!”

上官岚冷声喝道,紧接着,她白净的手指一捻,那颗九转筑基丹在半空中团团转得飞快。

熊琱顺势将口一张,整颗丹药轻松地飞入他的口中,喉头一动,他咽了下去。

原以为入口即化,没想到,此物一落入胃中,如同火烧。

熊琱大惊失色,差点儿以为自己吞下去的是一块火炭,慌得他差一点儿就要睁开眼,把那丹药硬生生吐出来才好。

“别害怕,也不要走神,马上调动全身的真气,吸收它,彻底吸收转化。”

察觉到他的慌乱,上官岚连忙一把将掌心贴在熊琱的胸前,迫使他迅速地冷静下来。

这种时候最为关键,一旦熊琱的心思散乱,轻则功力倒退,重则走火入魔,甚至吐血身亡!

她的手心冰凉,和他的火|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熊琱浑身一震,算是得到了些许的清醒。

他知道,此时若是自己一再的心猿意马,不能提升功力倒还是其次,落下残疾或是丢了性命却是最可怕的!

“喝!”

熊琱立即敛神,大吼一声,声音震破空气,发出一阵阵嗡鸣声。

上官岚收回了手,不自觉地皱皱眉,被他的大吼震得耳膜都在疼痛。

不过,她总算是放下心来,所谓孺子可教,如果他真是蠢笨如牛,自己再怎么悉心调|教,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显著的进展。

虽然不知道熊琱的身份,就连把他救下来的逍遥子也搞不清楚这个男人是何许人也,不过,上官岚知道,此人绝对不是乡野村夫的出身,弄不好,他甚至是……

一想到那种可能,她顿时又有几分焦躁,担心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如果真的是那样,情况会复杂许多。

为今之计,只有尽量隐瞒,拖延,幸好,上官拓的金针封脑之术尚且没有失去作用,熊琱根本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姓甚名谁。

只要能够维持住这种状态,上官岚不信自己不能把他培养成手中一枚得利的棋子。

一炷香的时间里,熊琱的身上,已然是汗如雨下。

大颗大颗的汗水,从他的鬓角滑落,顺着脸颊往下淌个不停,浑身的衣物也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在肌肤上。

不仅如此,他因为体|内的九转筑基丹所带来的大量热度,甚至从头顶都开始在冒出白花花的热气。

上官岚不敢松懈,一直紧张地注视着他的表情。

一颗九转筑基丹对于普通的习武者来说,是梦寐以求的丹药,伐毛洗髓,脱胎换骨。但是对于熊琱来说,仅仅只是个入门的货色而已,当他吸收了这一颗之后,体|内对于高效丹药的渴求就会变得更加浓郁。

道理很简单,源源不断的真气被发掘出来,它们得到了一丁点儿满足,自然不愿意浅尝辄止,还想要更多。

唯一让上官岚稍稍放下心来的地方是,她收买了上官卿。

只要上官拓一死,上官卿成功地执掌了出尘谷,那么出尘谷就好比成了“暗河”的一个分舵。他可以为熊琱提供大量的丹药,就算是一个废柴,用无数的丹药也能堆出来一个强|健的体魄,更何况是一个拥有着可怕的先天优势的练武奇才。

上官岚早已计算好,哪怕是要拿整个出尘谷为熊琱去铺路,她也认了。

“呼……”

又过了片刻,一直紧闭着双眼的熊琱忽然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上官岚的错觉,她瞬间便有一种,他的眼睛变得愈发明亮的感觉,灼灼的,眼神之中透着一股凌厉,与刚才大有不同。

“已经都吸收掉了。之前凝滞的地方,此刻也已经畅通不少。”

熊琱冲着上官岚微微一笑,如是说道。

她立即凝神,再次用之前那股细微的真气去体察详情。

这一试,就连上官岚都吃惊不小,她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

“真的如此,此前我感觉到,你的真气虽然丰富,但是却有在四肢百骸胡乱游窜的征兆,不容易控制。这么看来,今晚的这颗九转筑基丹,确实效果惊人。”

看来,上官家的丹药,确实是他们引以自豪的一项资本。

“不知道,我现在有没有突破到下一个层次。”

熊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只不过,上官岚知道,他恐怕要失望了。

体|内拥有源源不断的真气,这固然是一件天赐的机遇,但是同时,也意味着升级的艰难。就好比一个茶杯想要用水填|满,十分容易,但想要装满一只木桶,一个水缸,却变得愈发吃力起来。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熊琱还是明白了过来。

“是我太急躁,急于求成不好。不过,我现在确实有一种通体舒畅,身体变得轻|盈的感觉。”

熊琱抬起手臂,只见上面的肌肉虬龙一般盘结,看起来无比的孔武有力,晶莹的汗水在烛光下闪烁。

“确实如此,这虽然只是辅助你基础修为的丹药,但效果却不容小觑。我叫人来给你打水,你冲洗一下。”

上官岚嗅到他身上的汗味儿,不禁脸一红,连忙起身。

说也奇怪,一般男人身上的汗臭味都会令人作呕,但是熊琱虽然也出了汗,却并不怎么难闻。

如此一来,上官岚更加肯定,他的出身不会太过低微卑贱。

“哎呀,我、我赶紧去洗一洗,一身臭汗,太唐突了。”

熊琱顿时大窘,自己大汗淋漓地面对着佳人,实在过意不去。

“我也回房早些安置了,明日一早出发,耽误不得。”

上官岚站起身,轻声说道,飘然离去。

*****

第二日一早,天色还未亮,两辆马车已经在出尘谷入口处备好,车夫小厮等十几个人等在一旁,等待着主人的出发。

尽管上官拓的儿子们全都反对父亲在母亲的服丧期出门远行,但见他心意已决,无人能够扭转,只好全都保持缄默。

上官拓换了一身新衣服,踱步走出来上了马车。

在他的身后,是熊琱和上官岚,他们也上了第二辆马车。

“男女共乘一车,成何体统,不要廉耻!”

上官诚恨恨地说道,说罢,又低头咳了几声。

说来也奇怪,他自从那日在试炼场上被熊琱所伤,此后便一直病痛缠身,药石无效,精神愈发不济。

众人甚至听大少爷房中的婢女私下说道,上官诚一睡便是一整天,醒来后要不了两三个时辰,他就会嚷着说困乏,还要休息。

大家心有怀疑,却无人敢说破。而且,上官诚的汤药都是由上官拓的心腹,赵之谦来亲手负责,哪里有人敢轻易质疑。

站在一边的上官卿轻轻笑了一声,没有搭茬。

他知道,上官拓这一去,必定是回不来了。

而这偌大的出尘谷,已经即将要归属于自己了。至于身边这个脾气古怪的大哥,他如今已经是半个废人,不足为惧,如果以后上官诚敢不听话,那么自己可以随时要了他的命。

无毒不丈夫,恨小非君子。

他想起父亲曾做过的事,不由得不露声色地牵动起了嘴角。

马车缓缓前行,绕着山脉,很快下了山,两辆车一前一后,沿着既定的路线前往九道山庄。

出尘谷距离九道山庄并不算太远,日夜兼程,一日一|夜即可到达。

只不过,沿途没有什么风光,多是空无人烟的地方。

车夫着急赶路,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了一处不大的县城。

县城虽小,却有驿站,有客栈,人和马匹都能落脚,稍作休息。

“好了,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一下,明日一清早上路,再有两个时辰就能赶到九道山庄。”

上官拓面色微有疲惫,挥挥手如是说道,然后让小厮去要了几间楼上的客房。

客栈不大,房间也稍显狭小,不过众人赶了一天的路,此刻又饿又累,在一楼狼吞虎咽地吃了饭,便都回房休息。

上官岚虽不矫情做作,但毕竟是女儿家,这里条件艰苦,她却总要洗把脸才能睡得着。

唤了小二打来一壶热水一壶冷水,她悄悄塞了几个铜板,那小二顿时眉开眼笑,又递来一把皂角和一条干净毛巾,这才离开。

上官岚关好门窗,除掉外衣,只穿着贴身的中衣,倒了些水在脸盆中,弯下腰刚要掬水洗脸。

忽然,她看见,面前的水波纹似乎荡起了一圈涟漪。

好像有一粒灰尘落入了水面,原本平静的水面不复平静,但很快便重归平静。

眨眼之间,上官岚原本正要伸入水中的手忽然一扬,一大捧水顿时从她的手掌心里飞出去,犹如一条挥舞在半空之中的白练!

“什么人!”

她娇喝一声,话音未落,身体已经向后弹开,一手抓起挂在一旁的外衣,转了个身,上官岚将自己的身体遮了个严严实实,这才看向来人。

第五十三章 西厂

sat sep 13 11:31:04 cst 2014

尽管上官拓和熊琱等人就在自己隔壁的房间,但是此刻,面对不知情的不速之客,上官岚的手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冒出了汗。

只在眨眼间,她就确定了一件事。

对方的武功不弱。

起码,自己做不到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其撂倒。

真是稀罕事,在这么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县城,这么一间不入流的小客栈里,居然能吸引到如此这般的武林高手。

想到这儿,上官岚莞尔一笑,收回手,手指揪着前襟领口,站在原地,定定地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那个人。

看不出男女,老幼,因为对方的脸上戴着一张完全遮住整张脸的银质面具,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个黑灿灿的眼珠子。

对方的身材适中,可男可女,一身黑袍,从头到脚都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标志。上官岚打量了几眼,这才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完全看不出来此人是什么来头,怀揣着什么目的。

“长公主,得罪了。”

那人站稳之后,一拱手,声音有些尖细。

上官岚明白过来,此人乃是宫中宦官,她的心头顿时一惊,难道,这是赵岑的人不成?!

“公公远道而来,辛苦了。”

上官岚索性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她笑了笑,足尖一点,勾起一把有些松散摇晃的木椅,施施然在那人的面前坐了下来。

这样的身手,来无影去无踪,神秘之中又带着点儿阴邪,难道是锦衣卫?

上官岚暗自腹诽,拼命在脑子里搜索着宫中的相关信息。

“杂家出身西厂,是陛下的人。”

面具之后,传来波澜不惊的声音,解答了她的疑惑,也似乎在暗示上官岚什么。

东西二厂如今的地位,要远高于锦衣卫,直接听命于帝王,不受朝中任何机构和大臣的约束,简直堪比皇帝御|用的杀人机器。

所以,听到来人的话,她果然有些微微吃惊,不,确切地说,是有些慌。

皇帝赵渊居然知道自己不在冷宫|内,那他还知道什么?!

他是否知道自己此刻现在假扮上官岚,想要混进九道山庄,他是否知道自己是现任的“暗河”首领,他是否知道自己的全套计划……

这些问题,一刹那间,齐刷刷地全都涌到了上官岚的脑子里。

她发现,自己有些晕眩,似乎有点儿承受不了这个可怕的认知。

“父皇他……可还好?”

上官岚勉强维持着一丝镇定,咬了咬嘴唇,迟疑地开口。

此言一出,也就等于,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皇上龙体安康,此乃天下人的福祉。”

黑袍公公拱手,做了个毕恭毕敬的手势,依旧尖声尖气地说着。

上官岚扯出一点点笑容,应声道:“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对方见她如此,等了等还不见她开口,只好主动说道:“陛下特地叫奴才过来,是为了跟长公主说一句话。”

闻言,上官岚挑挑眉毛,还是没有说话。

那人咬牙,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于是听起来便有些瘆人似的。

“陛下对长公主说,很多事并不像想象的那样简单,人活于世,不畏浮云遮望眼才是真谛。”

上官岚“嗤”的一声笑了,她立即站起来,对着京畿的方向下跪行礼,平静地说道:“多谢父皇教诲,岚自当谨记于心。不畏浮云遮望眼,不畏浮云,呵。”

见她如此,那黑袍公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连忙搀扶起上官岚。

“还有其他的吗?若没有的话,就不耽误公公连夜回京赶路了。”

上官岚不动声色地拂去对方的手,冷冷地说道。

对下人,她一贯是赏罚分明,但是现在,她却一点儿都不想打赏。

如果不是生怕惊动了住在隔壁的上官拓和熊琱,说不定,上官岚此刻早已出手,将这个该死的阉人掌毙于此,作为发泄。

她好恨,那个诛灭云氏九族的暴君,居然还有脸来对自己说,不畏浮云遮望眼!

哈哈,她才不管什么浮云,她只想替云家上上下下千口人报仇雪恨。

云家世代忠良,为先祖皇帝打下这片千里江山,百年来亦出过数位贤后掌管后宫。没有人想到,他们居然会沦落到这个下场。

云雅的父亲云霄在行刑前老泪纵横,仰天长叹,直道此生未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实在愧对列祖列宗,无颜下地去见祖辈英灵。

行刑当日,赵岚被禁足于冷宫之内,这些场景,乃是由乔装打扮悄悄混出宫去的采苓为自己描述的。

主仆五人,抱头痛哭。

而云雅本人因为是后宫妃嫔,被赐毒药赐白绫,因赵渊知晓了她会武功,为防止她诈死逃脱,先灌下大剂量的鹤顶红,然后再命令太监将她勒死在房梁之上。众人担心她不死绝,足足让尸体在梁上挂了一天一|夜,这才将她放下来。

据说,云雅入棺的时候,大半截舌头还露在嘴唇外,怎么都塞不回去。

想起这些,赵岚心口都在剧痛,呼吸似乎都带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没有了,长公主早些安置,杂家告退。”

那人虽说是个奴才,然而态度却有些倨傲似的,面对赵岚的时候也并不怎么过分卑微,想来,必定是赵渊身边的红人。

上官岚暗自握拳,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还要忍耐,如今天下本不太平,各地祸事纷起,皇帝的几个兄弟又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到处都是对皇位的威胁,也难怪赵渊会疑神疑鬼。

据说,两个月前,皇帝梦中梦见了一尾白狐,这白狐颇通人性,竟化作人形,将深处险境的皇帝救了出来。赵渊醒后,便下令全国各地寻找白狐,一旦找到,马上送|入京城。

白狐之说并不可信,甚至还带着些妖魔鬼怪的味道,故而朝中大臣多次上谏,最后甚至闹到了吃斋念佛,不问政事的太后那里去。

没想到,太后听了之后,沉默许久,最后却说,自从云贵妃死了之后,皇帝身边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若那牲畜真的没有害人之心,就算是养在宫中整日里好吃好喝,又有何不可。

大臣们错愕,只好退散,背地里却全都叹息,说连老太后都疯魔了,居然连妖怪都愿意放到宫里来。

这些宫闱秘事,乃是留在宫中的人通过飞鸽传书,告之给离宫许久的上官岚的。

她虽然离宫已久,但耳目众多,宫里的事情,几乎没有她不知情的。

不过,上官岚偶尔也会怀疑,已然对太子赵岑动情的宫女采薇,会不会临时倒戈,被他收买了去,转过头来对付自己。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事情恐怕就有些难办了。

采薇和她的其他三个姐妹跟在自己身边多年,是当年云雅从娘家那边挑选出来的,四姐妹一母所生,各自相差一两岁左右,性格虽各有不同,但各个做事麻利头脑聪明。

所以,云雅这才放心有她们来照顾赵岚的饮食起居,甚至在有空的时候,还会私下对姐妹四人指点一二,确保她们的武功足以能够保护爱|女的安全。

可以说,这四个婢女对于赵岚来说,十分重要。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头疼。

面前的水盆里,水已经凉了,她伸手掬起一捧水,勉强洗干净了手和脸,又漱了口,这才上|床就寝。

熊琱就睡在她的隔壁房间,两人的房间之间,隔着一道薄薄的木板。店家为了多开辟出几间客房来,索性只用木板作为简单的隔断。

若非刚才上官岚和那个西厂公公说话的时候全都刻意压低了声音,想必,周围的人怕是会听见。

上官岚翻了个身,面朝里躺着,脑子里全都是赵渊说的那句话。

什么叫做很多事情和想象的不一样?她只知道,她的母亲全家族都被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给杀了。不念夫妻情分,不念老臣忠心,竟然说云氏一族里通国外,意图谋反。

真是天大的笑话,天大的冤枉!

全燮国的臣子们都反了,云家人也不会造反。当年天下大乱,云氏老祖宗明明有机会称帝,却一心拥戴先祖登基,这才有了赵氏王朝,又何必顶着谋逆的罪名冒这么大的风险!

两行眼泪顺着眼角缓缓落下,想到家族中上千条无辜的性命,她泪如雨下,却又不敢发出声响。

就在此时,旁边的木板忽然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叩叩,叩叩叩。

一开始是两下,接着是三下,像是什么暗号似的。

上官岚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回神,那轻轻的叩打声又响了起来。

她犹豫了一下,把眼泪抹干,也伸出手,在木板上敲了几下,模仿着刚才听到的那个节奏。

但这次,那边却没有声音了。

她等了一会儿,决定睡觉。

没想到,就在这时,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上官岚紧张地坐起来,压低嗓音,质问道:“是谁?”

居然是熊琱,她连忙披上外衣,下地去给他开门。

一打开门,他立刻抱住了她,然后一转身,飞快地关上了房门。

“我想你了,睡不着。”

他红着脸,十分羞赧地小声说道,同时将一个无比轻柔的吻落在了上官岚的眉心。

第五十四章 寒夜诉情

mon sep 15 17:41:06 cst 2014

上官岚肩头的外衣顺势滑下,熊琱连忙帮她拉上来,然后握|住了她稍显冰凉的双手。

她遗传了云雅的偏寒体质,所以手脚总是冰凉,熊琱攥着她的手,搓了几下,又凑到嘴边帮她呵着热气。

“好些了吗?火盆熄灭了?怎么房里这么冷,好像比我的房里还冷。”

熊琱松开手,转身去查看炭火,拿起火钳戳了戳那就快要熄灭的几块木炭,火苗这才旺了一些。

上官岚坐在床沿,看着他忙碌,沉默着,并不开口。

她自幼身边围绕着无数的宫女太监,天生就不知道该做什么活,习惯了被人伺候。

“听上官谷主说,天亮之后,要不了两个时辰,我们就能到九道山庄了。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子。”

熊琱擦干净了双手,走回上官岚的面前,低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虽然很少有害怕的时候,但是越接近九道山庄,心头的不安就越发加重几分。

好像等在那里的,是一种莫名的危险。

“是的,其实这座小县城已经是九道山庄的管辖范围了。九道山庄虽然在名义上只是一处私人的庄园,但是江湖之中无人敢把它小瞧,这附近方圆百里,都归那位李大善人所有,这里的人,也无不仰他鼻息生活。”

上官岚坐在床沿上,轻轻摇晃着双|腿,思考了片刻后,她开口说道。

熊琱露出十分吃惊的表情,他原本只以为,那传说中的李大善人不过是个富甲一方的大户。未料到,他竟然堪比土皇帝,坐拥着这么一大|片的土地,简直关起门来有一方自己的小国家一般。

“当然,就连一般的黄胄宗亲,恐怕也没有他这般富庶。”

像是看出他的心头所想一般,上官岚莞尔一笑,歪过头打量着他,明知故问道:“你为什么过来找我?难道真的想我想得睡不着?可我们吃过晚饭之后才分开,各回各的房间。”

她的话令熊琱当即臊了个大红脸,他支支吾吾了半晌,才诚实地点头。

“古人诚不欺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恐怕说的便是如此吧。”

他的坦白似乎取|悦到了她,就看上官岚托腮一笑,整个人的脸色好像都跟着明媚了起来,如三月春桃,带着一缕桃色的芬芳。

“我记得你问过我,若是离开九道山庄之后想去哪里。我思考了许久,现在有了答案。要是真的能够一切顺利,我答应你,我们就回你的家乡生活,你意下如何?”

听到上官岚这么一说,熊琱的双眸立即亮起,两点寒星一般,熠熠生光。

但很快,他眼底的光亮又渐渐熄灭,转而浮上了一层隐含的忧愁。

家乡?家乡在哪里?他对于自己的过往,完全是一无所知,费尽心力也想不起来了。

他无措地抬起手,下意识地触摸了一下自己的脑后。

一种隐隐的疼痛从后脑处传来,熊琱苦笑着摇了摇头,连忙放下了右手,迟疑道:“我……我不记得了……你救了我之后,虽然你从来没有过问过我的事情,但是我并不是故意有所隐瞒。我是确实……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了……”

熊琱慢吞吞地说着,总觉得自己现在这副浑浑噩噩蒙昧不明的样子,更加配不上上官岚。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切却正是她亲手设计的。

上官岚轻轻一笑,从床上跳下来,走到他面前,也握着他的双手,笑盈盈说道:“管他呢,等我们先出来再说。到时候,天高地远,世界辽阔,尤其是江南,风景好,美人多,说不定你都会看花了眼……”

熊琱面上一红,立刻摇头反驳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就算我再没见过世面,也断断不会一见到女人就失了魂。更何况,这世上还能有女人比你美不成?”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分明是一本正经的神色。

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听恭维话,尤其,还是针对自己的美貌的赞美。

上官岚自然也不例外。

她扯动嘴角,微微笑了一笑,虽然仍是十分镇定,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话语还是令她感到了一丝愉悦。

“那是因为你醒来之后,根本也没见到几个女人。不过,我偏偏喜欢你这种‘见识短浅’。”

上官岚轻轻依偎着熊琱,半真半假地笑着说道。

她知道,这个男人虽然内向,可也是个寻常男人,多多少少,自己总要给一些甜头儿才行。

无论到了何时,美色和眼泪,都是女人永远不该放弃的两样绝学。

果然,见上官岚如此,熊琱心头的惴惴不安减退了许多。他试探着伸手揽过她的肩头,感受着那种令他血脉贲张的软香入怀的悸动。

情|人间的絮语,永远是最甜蜜动人的,哪怕只是寥寥数语,又或者根本只是沉默而已。

天快亮的时候,尽管熊琱和上官岚都有些困意,但他们二人却都知道,马上就要上路了。

“我去给你打水洗漱,准备出发了。”

听着隔壁传来的行走说话的声音,熊琱小心翼翼地离开了上官岚的房间,确保无人见到自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很快,一行人在客栈的一楼会合。店小二端来热气腾腾的包子和稀饭,众人趁热吃了,又牵出来喂饱了的马匹,带上东西,再次出发。

即将抵达九道山庄,一路上,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放松。

毕竟,这一路上还算顺利,既没有遇到马贼,也没有任何的突发|情况。这些对于出远门的人来说,无异于是一种天大的幸运。

不到两个时辰以后,车马来到了晏城。

相比于位于苦寒之地的出尘谷,晏城则相对繁华多了,这里距离京城也不算很远,又连着出关的要塞之路,所以在经济上也较为发达,来来往往的商人尤为众多。

加之有李大善人的九道山庄坐镇,无人敢在此滋事,众人无论贫富,全都老老实实地生活,因此此处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据说,朝廷原本十分忌惮着九道山庄的存在。因为此处富可敌国,又养贤纳士,汇聚了不少亦正亦邪的武林人士,所以朝廷中有官员多次纳谏,说要派兵镇压此处,或者招安。

不过,多年来,不知道李大善人用了何种手段,这九道山庄不仅一直屹立不倒,反而呈现出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来,居然无人能够撼动分毫。

坐在马车里的上官岚轻轻挑起一截窗帘,向着车外看去。

一行人正穿过热闹的集市,朝山庄快速地行进。

九道山庄并不在晏城的城中,而是位于城郊,相比于其他山庄处在山中,它却极为特殊,因为它是在凹地之中,四周高,中间低,整个山庄就坐落在凹陷的最中心,依照地势而建。

远远地,众人下了车,按照这里的规矩,任何人进|入,都必须步行。

没有人问过,倘若是皇亲国戚,又或者将来某一天,皇帝来到这里,是不是也得靠两条腿走进去。

这样的问题,没有人敢问。

又或许,敢问这样问题的人,早就不在人世了。

幸好,上官拓等人一路上轻车简行,每个人也仅有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包袱,都不算重。他们让马夫将马匹全都收整好,然后便各自拿好东西,正式前往九道山庄。

穿过一道巨|大的石门,石门上是苍劲有力的四个大字,九道山庄。

石门两边绘有形状繁复的图案,远远地,众人都看不大清。等走近了一些,他们才惊愕地看见,那上面绘制的竟然是地狱之中的景象,有烈火,有刑具,有油锅,有拔舌鬼,等等等等,异常恐怖逼真。

已经来过一次的上官拓对此并不算吃惊,虽然早先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也被这些图案狠狠地吓了一大跳。

“都说地狱有十八层,做了恶事的人,死后都要下地狱。可是,依我看来,这人间有的时候,比地狱还要恐怖一些不止呢。”

一向话少的熊琱却一反常态,摇了摇头,低声地和身边的上官岚说道。

她一愣,倒是觉得他说的无比正确。

活在这世上,任谁不是千疮百孔,百转千回。

大概是这个下马威来得有些太过突然,随行的两个小厮已经面色惨白,腿肚发抖地跟在上官拓等人的身后,继续向前走。

和爬山刚好相反,九道山庄内建有一圈圈的盘山路,只不过是越走越往下。

这里因为地势凹陷的缘故,所以气候竟然比四周还要高一些,山庄内和出尘谷颇为相似,都是四季如春,花团锦簇,更为特别的是山庄之中栽有几十种不同的竹子,品种各异,青翠欲滴。

“嘎……”

有人出现,惊起无数的飞鸟,扑簌簌的翅膀拍打着从众人的头顶飞过,显得四周无比的寂静。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上官岚的心头猛地滑过这十个字来。

就在她细细思索的时候,忽然,前方不远处,乍然出现了一个白影,似乎正穿梭而来。

“领路人来了!”

走在前方的上官拓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却有着浓浓的掩饰不住的喜悦。

第五十五章 九道山庄

thu sep 18 16:08:08 cst 2014

他回头看向众人,耐心地解释道:“若没有这位领路人,我们是别想活着走进九道山庄了!”

上官拓的话音未落,前面果然就传来了一阵“吱吱吱吱”的叫声。

一只成年的白色长臂猿正抓着一根根竹子,飞快地荡过来,那“吱吱”的声音,正是从它的口中传来。

只见这白猿有近一人高,手长脚长,通体雪白,迎着阳光看过去,竟然一根杂毛也无,极是漂亮。

它出现得有些毫无预兆,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跟着就看到了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几乎是本能地,熊琱一把握|住手中的龙鳞剑,将身边的上官岚拦在了自己的身后,同时压低声音急吼道:“小心。”

然而,白猿似乎并无意伤人,只是歪着头,一条手臂搭在竹子上,好奇地看向来人。

“白先生,在下上官拓,烦请带路,有劳了。”

站在最前面的上官拓大概是早有准备,上前一步,朗声说道。

他甚至还煞有介事地朝着白猿拱了拱手,态度十分的恭敬,说完以后,上官拓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块用油纸包好的糕点,轻轻朝着白猿的方向用力一托。

白猿灵巧地伸出手一把接住了,熟练地撕开外面的纸,咬了一口,这才叽叽嘎嘎地从竹子上落下来,它率先走在了前面,一扭一扭地朝着小路的尽头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明白过来,这白猿不仅颇通人性,还是个嘴馋的畜生,得了好处才能指路。

强忍着惊奇和好笑,大家连忙快步跟上。

走了快一炷香的功夫,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红|润,功力稍差的两个小厮已经是气喘吁吁。

“还要走多久?这路怎么好似没有尽头似的?两边都是成片的竹子,根本看不出来什么区别,若说是一直在原地转圈,我也不会吃惊。”

上官岚实在忍不住,一边抬起手来给自己扇着风,一边忍不住低声抱怨着,一张小|脸上已经出现了微微的红晕。

上官拓年事已高,此刻也不禁有些狼狈,他喘了喘气,这才说道:“的确不假,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以为自己是原地走错了路。哎,跟着那白先生,必定不会错的。”

见他如此信誓旦旦的样子,众人这才多多少少地解了疑惑。

好像是要验证上官拓的话一样,一直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跳跃攀爬着的白猿回过头来,朝着大家一龇牙,似乎对他们怀疑自己略有不满。

几个人只得认命,低着头继续向前走,虽然不甚明显,但众人都能感觉得到,地势是越来越低,好像走到了一个盆地的中央。

果不其然,不多时,众人终于见到了九道山庄的真颜。

这座山庄整体望过去,气势恢宏,颇有几分皇家园林的肃穆和古典,颜色沉稳大气,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一股凛然之气。

就连出身皇家的上官岚也不禁微微屏息,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皱了皱眉头,觉得这里的规模似乎有些逾矩。

看来,这位李大善人还真是坐拥一方天地的土皇帝。

她在心头冷笑一声,不知道,那位得了天下人拥戴和喜爱的皇叔,有没有上表过,要把这里清缴一下。

“终于到了。”

上官拓的额头上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擦擦脸,长叹一声,如释重负地开口说道。

一直在前方领路的白猿“吱吱”几声,扭过身朝着众人搔了搔腋下,然后跳跃着消失不见了。

绕过高耸入云的大理石柱,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则是九条岔路。

九条岔路的路口,每一个路口都有一块巨石。

巨石上,则是分别刻着不同的两个字。

道德、阴阳、法令、天官、神徵、伎艺、人情、械器、处兵。

而这九个,恰恰正是古人对于九门学问的描述。

除了刻有不同的文字,字旁边还绘有相符的图案,笔法细腻而精美,一看即知出自于名家之手。

“九道山庄内皆是高人,除了武者,也有隐退的大书法家等等。哎,真不知今日一去,还能不能……”

上官拓若有所思,想到自己和白高兴打的那个赌,再想想自己用了一年时间钻研出来的药方子,前途未卜。

“九条路,我们走哪一条?”

熊琱逐一看过去,亲自把九块巨石全都细细瞧了一遍,然而,一时间,他的脑中也是毫无头绪。

眼看着,九条路绵延消失在远方,不知道那尽头等待着他们的又是什么。

“你说呢?你走哪一条,我就走哪一条。”

一直没有开口的上官岚笑吟吟地说道,倒是令熊琱有几分受宠若惊。

“道德、阴阳、法令、天官、神徵、伎艺、人情、械器、处兵……这是九门学问……倘若只能选择一个的话……不同的人一定会有不同的选择……有的人想要执掌法度,有的人想要拥有兵械……”

他冷静下来,细细思考,脸上呈现出严肃的表情。

上官岚则是歪着头站在一边,笑着不说话。

不只是熊琱,其余的随从们此刻也都在费力地思考着,九条路,若是走得对了尚可,若是走错了,难不成要丢掉性命吗?!

想到这里,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我想,我还是要留下来道德吧,不做人,便不能做事。我选‘道德’这一条路。”

熊琱思考了片刻,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上官拓微微点了一下头,似乎是在表达着赞许之情。

“我早就是猜到了,你就是这种迂腐之人。乱世出枭雄,管它什么道德不道德?我们自己都只能苟延残喘,哪里顾得上天下苍生?可毕竟这是你选的,罢了,‘道德’便道德。”

上官岚叹息一声,立即伸手正了正脖间的系带,将帽子拉低一些,遮住了半张脸,举步便走。

见她如此,熊琱回头看向上官拓,征询着他的意见。

上官拓轻轻地颔首,并不反对。

一行人马上再次前行,走到第一条小路那里,经过巨石,走向远方。

奇怪的是,之前走了那么久,没想到,这才走了几十步而已,众人的眼前便豁然开朗,似乎眨眼之间就来到了九道山庄的腹地。

几个人正啧啧称奇,面前立即走来两个家丁打扮的年轻人,出来引路。

“小哥,叨扰问一句,老朽去年曾来过贵府,还记得那一路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不知为何,今日怎么觉得走得这样快?”

上官拓惴惴不安地开口问道,那家丁却是笑了。

“家主说过,浮生贪婪,道德之士少之又少,故而走了那条‘道德’的侠士是最快能够来到府内的,其余那八条路,各有各的艰难,有的曲折,有的颠簸,有的坑洼,更有的埋伏着陷阱,不一而足。”

上官拓连连点头,说道:“我当初走的是阴阳,想的是阴阳乾坤,不料那路却极是不平,险些把我的鞋底磨穿。”

家丁也点头笑道:“这便是了。”

说话间,众人已经被家丁引领到了一间宽敞明亮的茶亭。

“各位稍事休息。”

九道山庄的家丁也与别处不同,说话做事之间,不卑不亢,脸上的表情虽然恭敬,却也是淡淡的,并无一丝谄媚之色。

很快,有侍女送上热茶,毛巾等物,几个人一开始稍显拘谨,但毕竟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此刻一坐下便倍感疲乏,连忙擦拭干净手脸,喝茶休息。

上官岚一边默默地喝着茶,一边无声地打量着这间茶亭。

片刻后,她只好放弃,因为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

墙上的字画,都是真迹,没有临摹前朝的珍品,看来主人并不是附庸风雅之徒。亭内的桌椅摆设,也都是燮国大户人家的规格,既不算过度奢靡华丽,也不会有半分的寒酸不雅。

一时间,上官岚有些迷茫,这九道山庄的外面,建造得无比骇人,没想到里面还相对普通低调。

真不知道这位庄主是个怎么样的人,竟会有如此大的反差。

歇了一会儿,上官拓的脸色好了很多。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刚要要和上官岚以及熊琱说几句话,叮嘱一下,不料,就在这时,从门口走来一个人。

人还未到,有些尖利的嗓音却传了进来。

“哎呀,上官谷主,我以为,你万万是不会来了呢!哪里会有人巴巴地前来送死呀,你说是不是?”

上官岚和熊琱齐齐向门外看去,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身褴褛,正跨进门槛,笑嘻嘻地大声说道。

说也奇怪,这人明明长得不丑,但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令人厌烦的味道。

而且,能够长期住在九道山庄的人,必定不会穷困至此,但他却偏偏从头破烂到脚。

上官岚一眼就辨认得出,这一定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白高兴了。

果不其然,只见上官拓微一拧眉,似乎在克制着情绪,尽量平静地开口道:“老夫岂是那言而无信之人?一年之期今日已满,我当然会来。”

第五十六章 闹鬼

sun sep 21 19:23:57 cst 2014

听了上官拓的话,白高兴嘿嘿一笑,没有再说话,而是将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落在了坐在下首边的上官岚和熊琱身上。

他们两个人都是生平第一次涉足武林,没名没姓的小新人,别说是隐居在九道山庄多年的白高兴,即便是江湖之中耳聪目明的人士,恐怕也没有听闻过他们的存在。

就看白高兴用一种赤|裸|裸丝毫不加掩饰的目光,将上官岚和熊琱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然后,他的语气依旧是那令人作呕的尖酸刻薄的味道。

“呦,上官谷主,你这是打算做什么?难不成,是要用美人计给我们庄主看病吗?”

因为此行目的特殊,所以上官岚并没有佩戴面纱,一张脸白净如玉,不施粉黛,为了不显得面色苍白,她只是在唇上薄薄擦拭了一点淡粉色的口脂作为映衬,更显得眉目如画。

白高兴挑衅般的话语当即令上官岚感到怒不可遏,显然,这个腌臜的男人是把自己当成了上官岚献给九道山庄庄主的一个玩物了。

“白高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这是我的女儿,你放尊重一些!”

上官拓重重一拂袖,脸上的怒容尽显。

听了这话,白高兴脸上的表情顿了一顿,但他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鄙夷,悠然道:“上官谷主不是只有八个儿子么?哪里又来个姑娘呀?”

上官岚瞧瞧他,冷漠地开口道:“我是妾生的,怎么,妾生的孩子,就不是人了吗?”

大概是她的语气实在太过冰冷,就连一直嬉皮笑脸的白高兴也不禁脸上一怔,说不出话来。

上官岚倒是没有觉得此话有什么不妥,依旧狠狠地用眼神死盯着面前的白高兴。

当年,云雅没有坐上皇后的位置,那时候,她便对着自己的父亲幽幽叹息一声,说,再受宠又如何,不过是个妾。

这天下的男人,可以有千千万万的爱妾,美姬,但却只能有一个妻。

做不了妻,做再风光的妾,也是妾。

然而为了云氏一族,她还是咬着牙硬着头皮,去做一个九五之尊的妾。

“嘿嘿,我们何必一见面就这么不愉快呢?你说是不是,上官谷主?”

一番眼神的较量之后,白高兴终于还是落下阵来,率先服软,一脸谄媚地看向上官拓。

“一年之约已到,我是为了庄主的病情而来。请问老兄,李大善人如今的身体如何?你生活在山庄之中,想必定是了解。”

眼见着白高兴已经说了软话,上官拓暂时压下心头的火气,也温言细语地问道,想要弄清楚如今李大善人的情况。

白高兴嘿嘿一笑,抬起手来,抓了抓自己的下巴,那笑容里有着说不出来的奸诈。

“你问的正好,你不问我也要告诉你,你大可不必那么紧张,庄主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你没发现吗,你这次来,山庄内的气氛已经不那么紧张了。嘿嘿,我们的日子也好过多啦……”

他一边洋洋得意地笑着,一边凑近上官拓,出声说着。

上官拓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想到。

但很快,他便也感到胸前一阵舒畅,不禁也开怀抚掌笑道:“好好好!好人自然有好报!老夫也真是开心,开心啊!”

坐在一旁的上官岚和熊琱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心有灵犀,同时都察觉到了一丝古怪。

说来也真是奇怪,那李大善人之前生病,无数神医齐聚一堂,都束手无策,怎么说好就好了,听起来实在蹊跷了一些。

果不其然,两人心里正犯着合计,那边,只见白高兴贼眉鼠眼地四下打量了一下,见没有其他人,他压低声音,小声开口道:“我告诉你,如今我们这山庄里,闹鬼了!”

“闹鬼”两个字一出,在场的人,全都神色大变。

上官拓正色地退后一步,满脸严肃地斥责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不要再胡说!朗朗乾坤,哪有什么鬼神之说!”

话虽如此,但是很明显,上官拓也十分忌惮这种事。

白高兴扁扁嘴,似乎早就料到他不信自己的话。

“嘁!你爱信不信!我只是好心好意告诉你罢了!你不信我,还反过头来教训我!庄主这大半年来,已经娶了六房姨太太,只不过这六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在新婚之夜里全死了。这不,庄主派人四处找第七房呢!”

说罢,他的眼神若有似无地落在了坐在旁边的上官岚身上,似乎正在暗示着什么。

“什么?死了六个?新婚之夜死了?”

这一回,连上官拓的声音也变了,脸上的肌肉也在微微抽|搐。

白高兴鼻孔里“哼”了一声,这才施施然走到一旁的空座上,姿态不雅地坐上去,翘|起一条腿,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当我撒谎?庄里上千人,大家都知道,不过是不说罢了。啧,庄主莫名其妙地得了怪病,差点儿一命呜呼,却忽然讨起姨太太们来,这里面的古怪,难道你看不出来?姨太太们都死啦,庄主却一天天精神起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己也忍不住打起了个激灵。

明明是响晴薄日的好天气,但一屋子的人,却莫名地浑身窜过了一阵寒意,似乎都感受到了弥漫在九道山庄之中的阴森气息。

“这……既然,既然庄主身体大好,我、我也没有必要多做停留,就不打扰了……我们,我们这就告辞了!”

或许是从白高兴的话语里窥测到了危险的味道,上官拓略一犹豫,立即转身拿起放在桌上的包袱,朝着上官岚和熊琱一招手,带上身后的两个小厮,迈步就要走。

还没等迈出门槛,从外面已经走进来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丁,将一众人团团围住。

“上官谷主,何故要走啊?家主正准备见您呢,请跟我们来吧。”

为首的一个家丁身材魁梧,声若洪钟,足足比上官拓高出一头还不止,身形也几乎是他的两倍,虽然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可语气里却是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身后的几个人,也明显都是练家子,手臂上青筋如虬龙般爆起,一个个面色不善地盯着上官拓一行人。

“烦请小哥在前面带路,带路。”

见逃脱不开,上官拓只好拱手假笑,同时,他暗暗用余光瞥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上官岚,不知道此刻她有何感想。

上官岚一脸的坦然,似乎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并不恐惧。

她倒是想要看看,这位声名显赫的李大善人,究竟是有什么样的三头六臂,才能把这些江湖上的刺儿头、人渣、怪癖、魔头们收入麾下,为己所用。

几个人跟着九道山庄的家丁缓缓走出茶亭,每个人的脚步都显得有几分沉重,熊琱也不例外。

他凑近上官岚,轻声开口道:“要不要我抓一把土,在你脸上遮一遮?我怕那李大善人见了你,若是起了歹意可如何是好……”

刚才白高兴说得明白,这九道山庄上下,如今正在找寻妙龄女子,做庄主的第七房姨太太。可谁做了他的女人,过不了**夜就要一命呜呼,要不然,山庄里怎么会有关于女鬼的传闻呢。

“咯咯,你担心他会执意娶我做小妾吗?他要是敢娶,那我就敢嫁,看看到时候死的究竟是谁。”

上官岚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掩着口轻声笑道。

熊琱无奈,连连摇头,不同意道:“太危险了。何况,他的事情,和我们又没什么关系,就算查清楚,那又如何……”

不等说完,他发现,上官岚一脸惊诧地看着自己。

熊琱不禁住了口,有点儿迟疑地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吗?为何你这么看着我?”

上官岚颇为吃惊,也摇了摇头,眼睛里全是不可思议地开口说道:“我以为,你一直都是喜欢管闲事的,心系天下一般,先天下之忧而忧的那种人。没想到,你也会说‘和我们没什么关系’这种话。”

熊琱面上一红,听不出来她这是褒扬,还是贬损,只得实话实说道:“若是与你无关,我便是顺手做了,也无所谓。可若是涉及你的安危,别人的事一比,那就完全不叫事了。”

她浅浅一笑,心头顿时泛起一股融融暖意。

这憨厚的蠢人一旦说起情话来,倒也比那些油腔滑调的公子哥多了一些特别的味道。

“好了,不说这些,我们先去看看,那闹鬼的传言,到底是真的,还是有心人故意放出来混淆视听的。”

上官岚抿唇一笑,说完,她示意熊琱快步跟上。

走在最前面的小厮,面不红气不喘,走了近二里路,这才把一行人带到了李大善人如今用来修养的别苑门前。

别苑门前栽种着大|片大|片的矮竹,这样的竹子在中原地区很是少见,一丛丛矮墩墩的,和常见的修长的枝竿那种截然不同。

众人正在称奇,上官岚已经仰起脸,看向那别苑门上悬挂着的牌匾。

“糊涂斋。”

她稍微辨认了一下上面的字,不由得脱口念出来。

真有趣,哪里会有人把自己住的地方,起名叫做糊涂的。

人生固然难得糊涂,然而能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世上又有几人?!

第五十七章 沉溺于女色的老淫物

mon sep 22 02:37:42 cst 2014

上官岚这边正在暗自腹诽着,不想,一旁的熊琱也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

他心头想的,其实和上官岚刚刚所想的,差不多。

但是,熊琱想得更深远一些,那就是,一个能把无数令江湖人士闻风丧胆的魔头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人,又怎么会真的糊涂呢?

一个不聪明的人装成聪明人,这只是劣等的聪明。而一个聪明的人装成糊涂人,这却是上等的聪明了。

他不自觉地收敛起眉头,总觉得,这九道山庄,比想象之中的不简单,还要不简单。

领路的小厮顿足,回头说道:“几位稍等,容小的进去禀报一下。”

说罢,他便消失在了回廊的尽头。

几个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总觉得今日之行凶多吉少,而这山庄之中,处处透露着诡异与阴森。

“一会儿,你切记低着头,不要讲话,以免……”

上官拓忽而转过头来,轻声叮嘱着站在身侧不远处的上官岚,生怕真的被白高兴那乌鸦嘴说中,万一李大善人看中了她,非要娶她做第七房姨太太,那可如何是好。

俗话说,强龙压不住地头蛇。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对方的手下中又有无数杀人如麻的武林人士,一旦真的动起手来,自己这一边必定是吃亏。

“以免被人抓去做小老婆?嗤,你还不如掏掏口袋,看看有没有随身携带什么能够让人口吐白沫的药丸,就说我是个病秧子,嫁不得人的。你放心,我可不是什么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被男人看上了,就要伺候他给他生孩子,最后还得死于非命。”

上官岚一脸讥讽地开口说道,上官拓顿时被她的话噎得面红耳赤。

这毕竟是上官家的家务事,一旁的熊琱也不好插话,可上官拓毕竟是长辈,不该如此被顶撞,他只好暗暗地轻轻拉扯了一把上官岚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这么咄咄逼人。

气氛正尴尬着,幸好,之前前去通报的小厮回来,说李大善人刚睡醒了,叫几位这就进去。

上官岚无声地翻翻眼睛,这都是什么时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看来,这是典型的富贵病。

闻言,上官拓连忙整理了一下仪表,迈步上前。

其他人也赶紧快步跟上,每个人都对这位传说中的李大善人充满了好奇,上官岚和熊琱也不例外。

一进门,上官岚便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和之前的那间茶亭完全不同,这座别苑内里的奢华程度,完全无异于是皇宫。不,甚至在某些地方,比皇宫大内还要奢靡豪华。

内室里不见一根蜡烛,所有的照明都来自于一颗颗硕|大如成年人拳头那么大的南海夜明珠。这样的大小,这样的通透,一颗就足以价值连城,千金难求,但是在这里,无数颗夜明珠只不过是取代了烛台而已,被镶嵌在了纯金的梁柱上,安静地散发着柔和润泽的光芒。

几个人怀揣着激动不已的心情,继续走向内室的深处。

终于,一扇半透明的珠帘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珠帘后方,是由一整块玉石打磨出来的太师椅,上面平铺着一块完整的虎皮褥子,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正靠在上面,打着哈欠。

他好像很困的样子,不过片刻,便一口气打了四五个哈欠。

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

上官岚忍不住也想打哈欠,但是她还是勉力地忍住了。

其他人,也是如此。

为了让自己不做出任何不雅的举动,上官岚努力地看向珠帘的后面,试图看清这位行踪隐秘的李大善人。

据说,他很少出现在江湖上,虽然,何为江湖,恐怕问一千个人,一千个人也给不出一个具体的回答。

什么叫做江湖?其实,这个问题,本身就没有答案。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李大善人是个十分低调的人。他没有一般富人惯常的那种盛气凌人或者为富不仁,基本上,在他生病以前,众人对他的评价都是,善良而神秘。

所以,此时此刻,上官岚更加好奇了。

只可惜,那珠帘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制成的,乍一看起来,薄薄的,但其实,却云山雾绕似的,叫人看不真切。

只是依稀能够辨认得出来,这位李大善人四十余岁,身材瘦削,脸色似乎有些苍白,他靠着太师椅,一副懒洋洋的惬意模样。

在他的身边,正跪着一个婢女,手里捧着一杯茶,旁边还放着一小碟盐。

李大善人伸手慢条斯理地捻了一点盐,含进嘴里,又用茶水漱了口,吐在了一旁的痰盂里,这才用手帕擦干净了嘴巴,轻声开口道:“几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多留几日好好歇一歇吧。”

他虽然语气有些冷淡,但是说也奇怪,这番话说出来,却能够令人有种暖心的感觉。

恐怕,这就是他身为李大善人的魔力吧。

果然,就看上官拓露出一脸的感恩戴德的神色,上前拱手道:“庄主,一年不见,您可还好?”

他还记挂着这位李大善人身上的奇怪病症,然而,这一年的时间里来,任凭上官拓翻遍医书,甚至就连祖辈留下来的行医手录都翻了不下几十遍,也没有找到任何对症的描述,更不要说具体的药方。他只能硬着头皮,凭借经验,写出了一剂方子,这才来到这里,以免被同道中人说自己贪生怕死,和白高兴打了赌,输了之后却做起了缩头乌龟。

上官拓的问话,似乎令李大善人正在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

只见他歪头想了想,这才有几分迟疑似的回答道:“多谢上官谷主挂念,实不相瞒,在下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说罢,李大善人使了个眼色,屏退左右。

见状,上官拓也立即轻轻挥手,让身边的几个随从先退下。

不多时,内室之中只剩下四个人。

“这两位是……”

见上官拓留下了上官岚和熊琱,想来他们的身份应该不是出尘谷内的下人,李大善人有些好奇地问道。

“是小女岚,以及在下的关门弟子熊琱。还不快见过庄主。”

上官拓谄笑着,对身边的一男一|女连忙使了个眼神,尤其担心上官岚会出言不逊,所以拼命朝她眨眼。

上官岚像是没看见一样,一脸平静地低头问好,头微微低垂着,没怎么抬起来。

熊琱倒是不卑不亢地施了礼,问过好之后便继续沉默地站在一旁,一如刚才。

“哈哈,自古英雄出少年,我看这位熊少侠,气度不凡,假以时日,必定是个武林奇才……哈哈,咳咳咳咳……”

李大善人一边赞叹着一边绽出来个笑容,然而话不等说完,他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上官拓顾不得其他,慌忙上前,伸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细听他的脉象。

“咦,怎会如此……”

片刻后,他有些吃惊,看向李大善人。

后者此刻面色微红,不知道是因为咳嗽,还是因为羞赧。

“哎,这便是我的难言之隐。实不相瞒,我已近知天命之年,然而最近半年却如弱冠少年一般,对那房中之事甚是痴迷……”

众人一听,立即明白过来,为何这李大善人一觉睡到这个时辰,还是一副睡不醒的惺忪模样。

原来,他这是夜夜笙歌,纵|情声色,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架势。

“可是,你的身体……”

上官拓微微不解,他又仔细号了号脉,似乎对此感到十分的不解。

“庄主,你的身体如今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虚乏而已,已经同去年大相径庭,不知道是哪位神医如此药到病除?”

他此刻是真的好奇,想要知道是哪一位同行,医术竟然如此的高明。

孰料,那李大善人却是哈哈一笑。

“哪有什么神医?想我的发妻二十多年前便因难产故去,我膝下无子,也对女色不感兴趣。半年多以前,有朋友便送来几个美姬供我享用。原本我是从不动心,然而想到自己时日无多,人生乐趣更是寥寥,我便欣然接受。没想到,居然有了意外的收获……哈哈哈!”

说到这里,李大善人也是颇为自得,大声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中气十足,听起来也不像是个病入膏肓的人所能发出来的。

上官岚和熊琱不动声色地互相看看对方,都从彼此的眼神里读出来了一丝这其中必有猫腻的味道。

然而,上官拓却似乎并不做多想,他放下手,笑吟吟地向李大善人道喜。

“庄主的身体无碍,便是最大的福气了。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未尝不可啊!呼朋引伴固然快乐,但若能够有儿孙承|欢膝下,也是一种别样的滋味儿。庄主正值春期鼎盛,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有子嗣来承继家业,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一番恭维话,上官拓说得是无比连贯流畅,好像练过很多次一样。

上官岚不禁暗骂道,不过是个沉溺于女色的老淫|虫一条,居然还能够在江湖上享有如此高的赞誉,实在是多事之秋,竖子当道!

第五十八章 第七房姨太太

tue sep 23 12:00:00 cst 2014

只要是个人,就都爱听恭维的话,这一点,李大善人自然也无法免俗。

上官拓的一席话,显然令他感到十分的受用。

毕竟,就算他的财富多么雄厚,只要一想到没有子嗣来继承,李大善人的心头还是会泛起一股惆怅之情。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虽然行|事洒脱,但百年之后,这九道山庄总不能拱手让给别人。

“借你吉言,但愿如此吧。不过……”

李大善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眉宇间多了一抹愁绪。

他知道,如今,关于山庄之内闹鬼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上官拓一行人虽然刚刚进庄,但正所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人的嘴最难保密,想必,他们已经有所耳闻。

与其避而不谈,故弄玄虚,还不如主动提出来,掌握了先机。

“哎,不知道究竟是天灾还是**,这些日子以来,我的那几房小妾,全都暴毙身亡……一觉醒来,身边的佳人变成冷尸,还不止一次,这感觉实在是……”

李大善人不停地摇头,同时,口中也不住地叹息。

对于他主动说到这个话题,上官岚和熊琱都不免有些吃惊。

他们原本以为,对于死了六个姨太太这件事,他要么会避而不谈,要么会含糊其辞,却没想到……竟是会这样。

上官拓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收敛,闻言,他顿时有些不知道该做如何的反应,一时间张嘴结舌,支支吾吾起来。

相比之下,他反倒成了尴尬的那一个。

“人命关天,庄主可否想过去报官,请官府的人过来查一查这几条命案?”

一片寂静之中,熊琱忽然出声,打破了沉默。

他心思单纯,只觉得无缘无故死了六个女子,此事关系甚大,总不可不了了之,否则,同草菅人命又有何区别?!

李大善人略一眯眸,眼底忽然间涌|出点点寒光,但又很快褪去,转而点头微笑着开口回应道:“熊少侠说的有理,看来,还真的应该去请官府的衙役们来一趟才好……”

不等他说完,终于回神的上官拓立即插口道:“小徒初出茅庐,又是自幼长在山野之中,对江湖之事知之甚少,请庄主千万不要见怪!”

说罢,他扭头朝着愣怔中的熊琱大声斥责道:“兹事体大,哪里轮得到你一个黄毛小子来置喙多嘴!再多说话,便给我滚出去吧!”

话语虽狠绝,然而,上官拓的眼神之中,似乎却并无恶意,只是蓄满了浓浓的忌惮之色,似乎另有隐情。

熊琱再愚钝,也知道此刻自己不能再多嘴,连忙拱手致歉,退到一旁,不再言语。

他心头不明,只好暗暗地用余光看向身边的上官岚。

上官岚的面上波澜不惊,可是心里却了然:看来,九道山庄这一年来,已经彻底同朝廷交恶。

但同时,她又感到一阵高兴,如此说来,招安一事已然是行不通,野心勃勃的十四王爷也别想再拿收归九道山庄作为自己的赫赫功绩,以此再在朝廷之中炫耀德行,拉拢人心。

反正,她赵岚得不到的,赵汾也没得到,谁也没占到便宜,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如此甚好。

“哎,不知者不怪,上官谷主何必如此对爱徒苛刻。我这一年多来,缠|绵于病榻,对外界知之甚少,然而外界对我的传言却是甚嚣尘上。朝廷想要趁机吃下山庄,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没什么不能说的。”

李大善人一脸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似乎对于方才熊琱无意识的顶撞,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确实小小地动了一下怒气,虽然很快就压制住了。

或许,是因为疾病的长久纠缠,令这位心胸宽广的仁者也不禁变得有几分暴躁易怒。

上官拓依旧小心翼翼,只是一想到闹鬼的事情,他也不免心有余悸。

“听下人们说,有人在夜里见到了穿着白衣的女鬼,在花园里飘来飘去,还不停地哭泣,甚至还有人吓得晕了过去。我给了那人半年的俸禄,打发他回了老家,原本以为这样就能平安无事,没想到……唉……”

李大善人表情复杂地摇了摇头,说话间,他又把话再次扯回到了这个话题上。

“山庄之内不乏高人,总会有解决之道吧?”

虽不信鬼神之说,但亲耳听到这些,上官拓也难免感到一阵阵背脊发凉,头皮发麻。

只不过,这九道山庄之内,鱼龙混杂,尽管也有一些混吃混喝的顽劣之人,但也有许多高人,想要清除一些妖孽倒也并非难事。

听了上官拓的问话,李大善人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

半晌,他才艰难出声道:“确实有人给了解决之道,然而想要做到,又谈何容易?”

一听说有解决之道,莫说是上官拓,就连上官岚和熊琱也不禁立即竖起耳朵来听,生怕落下一个字。

他们都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办法。

李大善人顿了顿,倒像是故意在卖关子一般。

片刻后,他低声却清楚地说道:“有术士为我占卜,说只要找到合适的女子人选,便可以逢凶化吉。”

合适的女子人选?上官拓眉目一动。

“只可惜,这样的女子,放眼天下,怕是也难以寻觅得到。此女八字需身旺,土生辰月,又需要得比肩、正偏印相助,行金、木、水运,且又需格局清纯,尤以地支安静相助,天干帮身为最佳。”

李大善人摇头晃脑,一脸的遗憾,缓缓托盘而出。

上官拓愁眉深锁,听罢后忍不住轻声重复了两遍他刚说的这几句,不由得冷汗涔|涔,大惊失色道:“有这样命格的女子,不是正宫娘娘恐怕也是公主郡主,上哪里去找?!”

李大善人点头称是,亦是满目愁容。

“若是找不到呢?鬼怪之说,可有下文?”

上官拓拍了拍脑门,惊魂未定。

李大善人再次眯了眯眼睛,淡定地吐出一句话来:“找不到的话,吾命休矣,此地亦将成为荒山野岭,恶鬼盘踞!”

此话一出,上官拓硬生生地倒退两步,浑身打了个激灵,面色煞白。

他脑子里正在拼命思索着,该如何告辞,却不料,一旁猛地响起一道娇俏的女声。

“父亲说笑了,什么娘娘公主,八字而已,哪里有那么样的故弄玄虚。”

一直静静地站在旁边的上官岚上前走了一步,站定后,淡笑着看向对面珠帘之后的李大善人。

“庄主,若不嫌小女无知多事,就请去传来一位高人,待我报上自己的八字,请他来掐算一番。”

上官岚微微扬起脸来,好让对方能够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容貌。

这样的姿色,别说是个男人,就算是个女人,也未必把持得住。面对如此的绝色,没有男人不会神魂颠倒,哪怕她的命里克夫克子,恐怕也会一往无前地想要占有她。

果然,阅人无数的李大善人眼中,也不禁流露出惊诧和痴恋的光芒。

“不可!上官小姐,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如此儿戏……”

熊琱脑中“嗡”一声,待他意识到,上官岚想要以身饲虎,不由得脱口阻止,急得额头冒汗,双手都在颤抖。

上官岚瞥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上官拓,冷淡道:“父亲不就是在这里么?哪里没有父母之命了?至于媒妁之言,想必这九道山庄之内,也少不了腿脚勤快嘴皮子麻利的老婆子,随便找一个来,也不算是失了礼数。”

说起来,她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笃定了自己一定能够做成这九道山庄内的第七房姨太太似的。

“上官小姐真乃女中豪杰也。来人,去找‘算生死’过来,叫他马上过来!”

李大善人合掌拍了两下,从外面立即走进来一个下人,领了命令这就走了出去。

不多时,一个干枯瘦弱的老者,拄着一根竹竿,“笃笃笃”地跟着那下人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已经老得快一脚踏进棺材了,走起路来也是颤颤巍巍,更可怕的是,这老者竟然没有眼珠,两只眼睛那里,眼窝凹陷下去,似乎只有一层薄薄的眼皮遮挡着。

据说,这些算命的大多是瞎子,因为身为凡人却窥测了天意,所以受到了老天的谴责和惩罚。

“见过庄主。”

算生死哆哆嗦嗦地行了礼,站在一边,双手拄着竹竿,像是风中一片枯朽的落叶,看起来行将就木。

“老爷子,这里有一|女子,你且听听她的生辰八字,算上一算可好?”

李大善人依旧温言细语,听得算生死一脸的受宠若惊。

“请说,请说。”

他不胜惶恐似的,满面堆笑。

上官岚也不同他客套,一句废话不多说,直截了当地报上了赵岚的生辰八字。

算生死人虽老得掉牙,但记性却极好,她只说了一遍,他便记了下来,又重复了一遍,确定没有听错。

然后,这老瞎子便翻着空洞的眼窝,捻起手指,口中念念有词地轻声叨咕了起来。

第五十九章 帮我杀了他

sun sep 28 22:24:34 cst 2014

忽然间,算生死整个人一个哆嗦,手中原本紧握着的拐杖也重重地在地面上一顿。

他原本就枯干老迈,这么一抖,更显得落叶一般,瑟瑟凋零。

算生死的反应落在了众人的眼底,令几个人的心头顿时泛起一阵阵的诡异,他们不禁全都好奇:他算出来了没有?算到了什么?上官岚的生辰八字,可有什么稀奇的?

一连串的问题,让众人面面相觑,陷入了深深的不解之中。

“算生死,有什么话,快快如实说来,不要故作神秘。”

坐在珠帘后面的李大善人终于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皱了皱眉头,他加快语速,压低声音吩咐道。

上官拓同样不明所以,他虽然知道上官岚的真实身份,然而对于这些阴阳数术,八卦五行之类的还存有疑虑,不敢相信这算生死难道真的能够凭一个时辰,就算出来她的出身。

这其中,真正不知道内情的人,恐怕就只有熊琱了。

不过,他以为上官岚是一时口快,不见得真的能那么巧合,她会正好符合李大善人正在寻找的女子的要求。

所以,一开始,熊琱其实并不担忧太多,只可惜,随着算生死所表现出来的一系列古怪的反应,他立即感到了一丝惴惴不安。

如果真的是……熊琱有几分不敢想。

听见李大善人颇不耐烦的催促,算生死也不敢再耽搁,他勉强站直了身体,手里的拐杖在地上“笃笃笃”敲了几下,这才翻着没有眼珠的眼睛,长长舒了一口气似的。

“恭喜庄主,老朽虽不敢轻易妄言,但面前这位小姐确实是千万人之中难得一见的贵人,大贵人啊!”

说罢,他竟然朝着上官岚站立的方向,拱了拱手,弯腰躬身。

算生死早已过了耄耋之年,比上官拓还要年长许多,如今他却对着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施礼,这确实令人吃惊,也让人愈发好奇起来。

“贵人?”

一直坐得笔直的李大善人,听了这番话,忍不住向前探了探身体,透过珠帘,他用一双利眸紧紧地盯着站在对面的上官岚,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少女。

无疑,她是美丽的,少有的美丽。

就连阅人无数的李大善人也不得不承认,和她一比,山庄内那些所谓的人间绝色,立即成了庸脂俗粉,残花败柳。

不,甚至不能比,两者云泥之别,连放在一起相提并论,都会辱没了她的美貌和气度。

难以想象,出尘谷内,竟有如此一朵美艳又孤傲的娇花,好像是牡丹和兰花的结合体,融合了各自的优点,完美地呈现在世人的眼前。

“是,是贵人。这位小姐生于辰月,四柱土厚,得辰中癸水滋润,辰申拱水,水气暗旺。又得巳中丙火照暖,年上甲木松土。可谓是五行流通,生生不息。此八字寓意文武全才,能屈能伸,以武力起家,有王者之相。”

算生死摇头晃脑,一边说着,一边捋着自己已经彻底全白的胡须,又不禁连连摇头。

“可惜,可惜呀!小姐乃是女儿身,若是男儿,必将自立门户,改朝换代……”

他口中喟叹,不知不觉间,已经说出了满口的大逆不道的话。

算生死刚刚所说的那些,若是被有心人听到,再加以添油加醋,拿去告官,足够砍他的头!

不过,幸好此处是九道山庄,天高皇帝远,加上又有李大善人这个土皇帝坐镇,万事安稳。

这边,算生死还在不顾旁人地摇头感叹着,但其余人已经全都脸色大变。

首先是李大善人,他为了续命,命人四处去搜罗面相好八字好的年轻女子。原本能够做九道山庄庄主的小妾,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情。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新娘子在成亲之后的第二天离奇失踪,女人们吓得再也不敢做任何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

结果就是,方圆几十里,一听见是李大善人找女人,有女儿的家里都恨不得把女儿藏起来,谁也不敢随意对那十斤的黄金聘礼动心。

此刻,李大善人闻听见上官岚的生辰八字居然如此之好,堪比帝王,想到自己的恶疾有救,他不禁喜上眉梢。

“此话当真?这八字真的这么准吗?”

李大善人急得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在虚空中一抓,面前的珠帘来回晃动,叮当作响,令他的面容看起来模糊不明。

算生死一怔,似乎对他怀疑自己的话感到一丝不快,但又不敢表现出来。

“小老儿铁口直断,这么多年来,还没有走眼过。庄主若信不过我这个土埋半截的老头子,大可以再去找其他高人算上一算,看看是不是吻合。”

他拄着拐杖,再不停留,一路“笃笃笃”地敲打着地面,从内室里走了出去。

上官拓也颇为吃惊,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却没想到竟然这么神奇。

而这其中,最惊讶的就是熊琱,最淡然的就是上官岚。

熊琱扭过头来,看向身边的上官岚,喃喃道:“帝、帝王命?真的是……是这样吗?”

她不置可否,淡笑道:“江湖术士的话,只可信那么两三分,其余的七八分,就都是胡吹了,可听可不听罢了。”

但是李大善人却似乎并不这么想,如今,上官岚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他怎可能放弃。

“上官小姐,我也不绕弯子了,你可愿意……”

李大善人压抑着心头的狂喜,眉毛一动,直直地看向上官岚。

她上前一步,不答反问道:“那岂不是要我死?”

一听见“死”字,熊琱顿时头皮发麻,忍不住上前一步,拉扯住上官岚的手臂,口中焦急道:“不要答应他!前面六个都死了,要是你也……”

不等他说完,李大善人已经面色一沉,呵斥道:“熊少侠!你多虑了!上官小姐八字极好,刚好能够破解在下|身上的顽疾,一旦我平安无虞,她自然也不会有事!”

他担心,熊琱的话,会令上官岚拒绝自己。

“哦?难道我不用死了?”

上官岚美|目流转,盈盈生光地注视着李大善人。

他心头一动,竟然有些结巴起来:“这……按照算生死所说的……你我都会无事……以后……你就是这九道山庄的女主人了!”

想了想,李大善人的语气愈发笃定起来。

“我身边并无其他姬妾,我可以让你做我的继室,也是正妻的身份,山庄之中的其他人绝对不会轻慢于你。你意下如何?”

虽然,她口口声声说她是上官拓与小妾生的孩子,这种低贱的身份完全不配成为自己的妻子,但毕竟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能救自己的,唯有这样八字的女子,且不论她的出身如何,先保住了性命再说。

上官岚弯了弯唇角,似乎看穿了李大善人的心思,她冷笑着问道:“女主人?我这样的出身,不会辱没了您的英名吗?小妾生的女儿,难道不还是应该继续做别人的小妾吗?”

她的冷嘲热讽令站在一旁的上官拓老脸无光,他上前一步,低低斥道:“不要乱说!还有,你真的……”

他本想问她,是否真的愿意答应李大善人,不料,熊琱抢先一步,大声说道:“不!她不愿意!既然庄主如今已经渐渐恢复不需问医吃药,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吧!”

这一刻,熊琱唯一想的是,马上带上上官岚,速速脱身,离开这里。

李大善人极少被人如此呛声,脸上的颜色当即几变,若非此刻有所忌惮,他甚至可能在一怒之下,马上要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的命!

“熊少侠,你的胆子倒是很大嘛!上官小姐尚未开口,你就在这里上蹿下跳,成何体统!”

他不悦地眯眼,一拍扶手,眼中精芒立显。

熊琱隐忍地握了握拳头,他知道,自己此时还不足以同九道山庄为敌,但他无论如何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上官岚往火坑里跳。

“我答应你,不过,我想要和庄主单独谈一谈。”

上官岚略略扬起下颌,眼神里带着一丝丝挑衅似的桀骜不驯。

李大善人愣了一下,不知道她为何要屏退左右。

但他还是示意上官拓带着熊琱先出去,因为李大善人实在好奇,想要听听上官岚会和自己说什么。

熊琱心有不甘,然而上官拓频频向他递去威胁的眼神,他只得认命地随着他一起走出了内室,到隔壁去等待。

很快,内室中,只剩下上官岚和李大善人。

“有什么话,现在可以放心说了。”

上官岚走上前,一把撩起面前的珠帘,扬起声音清楚地开口道:“我喜欢看清盟友的真实面目,敌人亦是如此。”

珠帘之下,出现了一张中年人的清秀的脸。

或许是因为疾病缠身,李大善人的面庞看起来有些清癯,但精神很好,一双眼睛闪着世故与通透的光芒。

“很好。我的条件是,帮我杀了上官拓,只要他死了,我就嫁给你。”

上官岚放下手,珠帘叮叮作响,掩饰了她语气里的冰冷杀意。

第六十章 生死轮,阴阳道,天地轨

sat nov 01 23:04:30 cst 2014

弑父杀母,无论在哪朝哪代,都是一件罪无可恕,罪大恶极的事情。

在泰岚大陆是这样,在燮国自然也是这样。

这样惊心动魄的话,从一个妙龄少女的口中说出来,怎么样都会令人觉得大逆不道,不可思议。

但李大善人并非浪得虚名,在他的眼里,世上只分两种人,成功的人,以及失败的人。并不分为善良的人,和邪恶的人。虽然,他被无数人称赞为,天底下最大的善人,比起皇帝老儿,清廉官员,更要体察那人间疾苦。

上官岚早就猜到,李大善人在听完自己的话之后,并不会大吃一惊。

如果是那样,他又如何做到,彻底收服了那么多的大奸大恶之人呢?一个人能做到如此,他要么是真的善,要么就是,真的恶。

在伪君子和真恶人之间,她或许更喜欢和后者合作。

“想要一个人死,有很多种方法。不知道上官小姐,想要令尊以哪一种方法死去呢?是平静的,还是痛苦的,是体面的,还是落魄的?”

李大善人清癯的脸上闪现过一丝好奇,他也想知道,这么一个看似柔弱貌美的少女,究竟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有着怎么样的深仇大恨,居然要找一个外人杀死他。

上官岚的目光微闪,里面似乎涌动着一丝挑衅的味道。

她稍稍再走上前,抬起手,宽大的袖口顺着一截皓腕松垮垮地滑了下去,露出凝脂般的雪色肌肤,螺蛳骨凸起,一种我见犹怜的味道。

有些凉的手指,指尖细腻地轻轻点上了李大善人的脸颊,他微微一皱眉,却也没有闪躲。

淡淡的馨香落入鼻翼,上官岚凑近,呼吸清浅,如兰似麝。

“那就要看你……你都有什么样的本事了……”

她明明靠得很近,但浑身上下,却没有任何部位真正贴到了李大善人。精致的脸蛋,妖|娆的身体,妩媚的姿态,这些,全都近在眼前,触手可及,令男人血脉贲张,心旌荡漾。

那股诱人的体|香令阅人无数的李大善人也近乎把持不住,他有些迷惘,忍不住用力地咬了一下舌尖。

刺痛感令他猛地回转过神,微微眯起眼,他的脸色冷了下来。

“你和韶光郡云氏有什么关系?怎么会云家的媚|术?”

眉目间,李大善人的全身已经蓄满了真气,保持着强烈的戒备,以免中了上官岚的道儿。

就在刚刚,他猛然间意识到,对面的小女子,竟然在不声不响,不知不觉间,对自己实施了媚|术。虽然,只是极浅层的功力,可若是一般的男人,恐怕也早就把持不住,动摇了心神。

“雕虫小技,学的本事不到家,倒是让您见笑了。没错,是云氏,我的娘|亲,乃是云氏旁系一族之中的庶女,后来家道中落,又恰逢天灾,便同奶娘一路流落到出尘谷一带,摘采草药,换些米面谋生。一日,她上山采药,遇到了野兽,刚巧被路过的上官拓救下来,为了报恩,这才做了他的女人。”

这样的说辞,她早已准备好,真假之间,几乎无人能够戳穿谎言。

果然,听到上官岚这么一说的李大善人面色稍霁,显然是相信了她的回答。

“所以,你这是要替你的娘|亲杀了他是吗?唔,世上多有负心郎,你又何必如此执着,何况令堂已经仙逝多年。”

李大善人故作姿态,模棱两可地劝了两句,醉翁之意不在酒。

上官岚浅笑,继续追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听她这么一说,李大善人神秘地笑了一声,然后,他低下头,把原本那只随意搭在扶手上的左手轻轻向下一按。

“轰轰轰……轧轧轧……”

一阵机械的响动声从他的背后响起,上官岚猝不及防,满是一惊,脸上的浅浅笑意来不及褪去,凝滞在眉梢眼底。

原本悬挂在墙上的那幅山水画,竟然一分为二,从中间裂开来。

整面墙壁上,不期然地出现了一个黑呼呼的大洞,从里面隐隐透出光亮。

上官岚偷眼看去,只见那黑洞不知道通往何方,她眯眼再看,发现那里面竟然深不见底,森森然透着一股莫名的可怕。

“你不是问我,都有哪些杀人的方法吗?口说无凭,不如,我来带你亲自见识一下,未来的娘子。”

李大善人自负一笑,站了起来,朝上官岚伸出了手。

这一刻,他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了那种睥睨天下般的笑容,令他看起来气势逼人,与刚才那种文弱书生的气质截然不同。

上官岚终于明白了,为何连白高兴那样的人,都会觉得如今的九道山庄阴森得可怕。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手递到了李大善人的掌心。

一触到他的手心,上官岚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她以为自己的手就算冷的了,没想到,李大善人的手更加冰冷。

不像是活人的手,她的脑子里猛地闪过这个念头。

“走吧。”

李大善人用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来一枚鸭蛋大小的夜明珠,将它轻轻托在手心上,用来照明。

随着二人走进黑洞,身后的墙壁“轰”一声合上,不留一丝空隙。

上官岚这才明白,为何在此之前,尽管她打量了好几眼这间屋子,可也没有发现任何的端倪。那面墙本身就是一个完美的机关,一般的人或许永生永世都不会发现其中的蹊跷。

短暂的不适过后,伴随着李大善人手中夜明珠倾泻|出来的柔和光芒,很快,上官岚得以看清这洞内的一切。

这并不是一个粗糙的洞|穴,而是一条人工挖掘的地道。

地道内,丝毫没有潮|湿感和古怪的味道,更没有四下乱窜的老鼠、蚊虫,干净得很,连脚下的砂砾都被清理干净,走起来十分平稳。

经过第一个弯道之后,眼前豁然开朗:每隔十余步就会路过一盏由夜明珠制成的小灯,光线柔和,明亮。

“这里通往哪里?”

上官岚惊恐的心情稍稍缓解,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她瞪大双眼,疑惑地看向身边的李大善人。

他噙着微笑,似乎等待她的发问,已经等待很久了。

“很快就到了,最前面是生死轮,然后是阴阳道,最后则是天地轨。你不是问我,都有哪些杀人的方法吗?接下来就是了。”

说罢,李大善人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上官岚表面上不动声色,然而,她的心已经止不住地在狂跳。

生死,阴阳,天地。

这样的字眼儿,本身就带着一股浓郁的恐怖味道。

见她不动,李大善人主动拉紧她的手,继续向前走。

上官岚忍不住侧耳细听,想要确定,前方是否有声音。她想知道,那些濒死的人,是否会哭号,是否会呻|吟,是否会求救,是否会……

“九道山庄的地牢,是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一个乐施好善的人,怎么会建造一座地牢呢?所有人都以为,九道山庄就是世上最后的桃花源,这里只有平静。殊不知……”

行进中的李大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捏了一把上官岚的手。

她忍耐着,并没有呼痛。

“其实,这里才是人间的地狱。只不过,无人知道罢了。”

他桀桀地大笑了起来,夜明珠的光影投射在他惨白的脸上,带出一圈圈晃动的晕环,无比凄然可怕。

上官岚头皮发麻,她张了张嘴,喉咙里一阵紧绷。

“那你为何要带我来这里?现在,我不是已经知道它的存在了吗?难道……你打算杀了我灭口?”

极大的恐惧之下,她反而镇定了下来。

李大善人收敛起恐怖的笑,伸出手,用手背轻轻蹭了蹭上官岚的面颊,半真半假地说道:“怎么会?你是我的贵人,我即将迎娶过门的娘子。夫妻一体,我的秘密,自然也就是你的秘密。”

她屏住呼吸,就好像有一条蛇正在她的脸上缓缓爬动。

幸好,很快,他就把手拿开了,上官岚松了一口气。

“好了,再走二、三十步,马上就是生死轮。”

李大善人说完,率先迈步,继续向前。

上官岚快步跟上,他说的不错,二人一前一后又走了二十几步,只见李大善人踩中一块圆形的地砖,用力一踏。

两人的脚下,顿时悬空,一股强烈的吸力从下而上冒出。

“啊!”

上官岚一声短促的叫声还未从喉咙里完全地喊出来,她就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站稳了。

慌乱之中,她竟无法得知,这是一条什么路。

不等她开口询问,耳边已经响起了令人牙酸脑胀,绵连不断的痛苦的哭号声。那些声音从四面八方一刻不停地涌进耳朵里,让上官岚的耳膜嗡嗡作响。

身边的李大善人却即为淡然,他收起夜明珠,信步走向前,姿态闲适,就像是在皇帝的御花园里散步一样,脸上甚至还挂着恬淡舒爽的微笑。

待看清眼前的景象,上官岚这才终于明白过来,这里为什么叫做“生死轮”了。

第六十一章 油锅炖人肉

sun nov 02 22:46:36 cst 2014

与之前走过的那条稍显逼仄的地道不同,此刻,二人面前的空间,异常空旷巨大。

一个大得可怕的巨轮,在半空之中缓缓地旋转。

这是一个精妙的设计,亦是一个可怕的杀人机器——

无数男女,被赤身裸|体地绑在了巨轮之上,他们无法挣脱,只能够随着慢慢转动的巨轮,从下至上地按着圆形轨迹转动着。

而在这巨轮之下,是同样大得可怕的一口盛满热油的大锅。

十几个赤膊的壮汉,每人手里都撑着一根粗|长的木棍,在用力地搅动着锅里的液体,那液体像是一层厚厚的油,表面已经凝成了乳白色的脂。

当巨轮旋转到正中央,那些人身上的绳子就会忽然断掉。

于是,一个个的活人就像是饺子一样,落入大锅之中。

他们不会立刻死去,几乎每一个人都会在油里面扑腾一会儿,大声尖叫,不停哭号,但是没有人能够逃出来。

因为站在锅边的壮汉,会不时地用手里的木棍击打他们的头部,直到他们咽气,彻底跌入油锅的最深处。

“啊!”

“哇啊!”

“救命……”

然而,更多的人,甚至只来得及发出几个微弱的音节,就再也发不出声音,更不要说大声呼号,拼命求救了。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这样恐怖的人间地狱之中,却充满了一股奇异的香味儿。那是……人肉的香气。

上官岚动了动鼻子,她自然也闻到了这味道。

等她反应过来,锅里炖着的是人的肉,那锅油也是从人的骨髓里炼制出来的人油之后,上官岚再也忍不住,以手掩口,猛地转身,找了个角落,剧烈地呕吐起来。

一旁的李大善人好整以暇地把两只手交叉着放在宽大的袖子中,似笑非笑地看着面色惨白的上官岚。

等她差不多吐完了,他才稳步走上前,好心地递上了一条干净的手帕。

“不要因为觉得自己胆小而羞愧。有些七尺男儿第一次进来,也直直地厥了过去呢。”

他眼底含笑,似乎很满意自己亲手炮制的这座人间地狱。

上官岚接过手帕,捂住口鼻,一手按着自己的心口,努力平复下来。

她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这位李大善人绝非善类,但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真实的他竟然如此的扭曲变|态。

“炖、炖这么多的人肉,到底要做什么?”

深吸一口气,上官岚强忍着再次呕吐的**,不解地问道。

总不会有人真的以杀人作为爱好吧,如果是那样,就太恶心了,自己实在无法和这样的人合作下去。

李大善人转了转手腕上的佛珠,真讽刺,这样的人,居然还信奉佛祖。

“自然是有用。你可知道,宁吃飞禽二两,不吃走兽半斤。但即便是最好吃的飞禽,也比不上人肉的香嫩。”

说罢,他伸手指了指那口油锅。

“只需要一小勺,就一小勺而已,倒进油壶里,再做菜的时候,取一点点,无论是鱼还是肉,都会无比的入味,再好的厨子也比不上。而九道山庄名下的产业之中,最多的便是酒楼,足有百余家。这些年来,在北六省一带,还没有任何的酒肆茶楼,能同我名下的相抗衡。”

李大善人轻笑一声,似乎对此很是自得。

上官岚当即错愕不已,愣在原地,等她反应过来,才明白了原来这才是九道山庄日进斗金的奥秘!

“你、你……”

不等说完,她用余光看见,又一批赤身男女被绑上了巨轮,很快,要不了多久,一场新的杀戮,即将再次上演。

而原本那十几个落入油锅的人,此刻早已彻底地沉到了锅底,成为了一锅肉汤的材料。

上官岚立即捂住口鼻,转身欲走。

“还有阴阳道,天地轨……我保证,剩下的两个会更加精彩。”

李大善人喊住她,脸上露出一丝急迫的神情,让他看起来好像是一个想要炫耀的孩子似的。

上官岚不停摇头,抽噎道:“不、不必了。我想上去,透口气……”

她再坚忍,亦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眼前的景象太过骇人,上官岚双|腿发软,几乎要迈不动步子。

“也好,反正,来日方长。你若做了我的娘子,这些东西,日后都要慢慢同你再来观赏的。”

上官岚越是排斥越是恐惧,李大善人便越是喜爱她眉间眼底的表情,他益发开心,挽着她的手,沿着来时的地道,重又回到了之前的房中。

双脚一踏上切实的地面,上官岚终于长出一口气,她后怕得全身酸|软麻痹,几乎栽倒在了李大善人的怀中。

他扶着她,又按下机关,将一切再次恢复原样。

“怎么样?现在可是相信我了?”

李大善人跃跃欲试,双眼泛光地紧盯着面色惨白的上官岚。

她只好点了点头。

看来,把上官拓那老狐狸交到这样的人手上,自己也能放心了。

“既然你有如此把握,那我自然也不会食言而肥。只要你杀了他,我就是你的了。”

话虽如此,但上官岚却有自己的算计,她自然不会轻易把自己乖乖送上李大善人的床,任他凌|辱,不过是假借他的手,清除掉充满贪欲不便重用的上官拓,再扶持上官卿坐上出尘谷谷主之位罢了。

这样一想,上官岚胸口的积郁,终于一点点消褪。

她的唇边浮起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轻轻用身体主动贴向了李大善人。

“我当然相信你……”

上官岚柔声开口,伸出小手,在他的胸口处轻轻拍了两下。

同样心有戒备的李大善人也不禁扯了扯嘴角,在他眼里,杀死上官拓,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根本就不算什么。

“我也相信你,你的八字,能让我摆脱病痛,哈哈!”

他顺势抓|住上官岚的手,轻啄了几口,态度暧昧。

*****

从房里出来,上官岚不禁回头看了一眼,想到地道之中的所见所闻,她仍有几分惊魂未定,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一直等着她的熊琱立即快步走上前,一脸紧张地问道:“你没事吧?他有没有对你……”

上官拓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微微闭着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熊琱见上官岚不说话,已是急了,脸色骤变,连忙检查她的领口和头发,担心她被李大善人所侵犯。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我们只是闲聊了几句,他担心我别有图谋,混进九道山庄来,于是刺探了我几句。”

上官岚摇摇头,伸手握住熊琱的手,轻声安抚。

听她这么说,他多多少少放下心,然而还在纠结于上官岚要嫁给李大善人这件事。

那分明就是个火坑,他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她往里跳呢?

“呵,傻小子。”

一直没出声的上官拓却忽然出声,嗤笑了一句,然后依旧半闭着眼睛,置身事外的样子。

熊琱一怔,面色涨红,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人家是一庄之主,富贵无边,连本地的官员见到了都得点头哈腰。你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一穷二白,拿什么跟人家比?老夫只这么一个女儿,自然要把她交到一个吃喝不愁的好人家手上。你嘛,就先跟着老夫回出尘谷,先学学本事再说吧,哼!”

他一拂袖,率先离去。

两个早就等在一旁的小厮连忙跟上,伸手指引,其中一个客气地说道:“庄主请三位小住几天,请跟我来。”

走了半盏茶的功夫,三人终于到了客房,每人一间,相互挨着。

小厮将三人领进房中,又说道,每餐饭可以去前厅吃,亦可以叫下人单独送来,在房中用餐也可。

客房里十分干净,布置也十分考究。

上官岚迈进自己的房中,环顾了一圈,将身上的小包袱随手放在了床|上。

她这次出来,只带了两件换洗衣服,浑身上下也无半点儿出众的首饰,看起来简朴得甚至有些寒酸,甚至还不如这九道山庄里比较得宠的婢女。

“嘭。”

上官岚摇了摇桌上的茶壶,里面是空的,她有些口渴,只得讪讪放下,准备一会儿去叫人,给自己送些热水来。

她靠着桌子坐下来,一手撑着腮,想要仔细理一理脑中纷乱的思路。

九道山庄,果然没有外界传闻得那般美好,这一点,上官岚猜得不错。

只可惜,越深入了解,她就越觉得这里的可怕,还有那似人非人的庄主李大善人,表面上像是菩萨转世,其实呢,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狂。

单单一个生死轮,就令上官岚呕吐不已,剩下的那两个,她连看也不想看。

正想着,房门被人轻轻叩了两下,上官岚刚刚没有关上房门,白天都是大敞四开着的。

她猛地抬头,同时暗自责怪自己毫无警觉,一个人靠近自己,却无知觉,真是该死!

眼前一个妙龄少女,梳着双髻,一身丫鬟的装扮,正含笑看着上官岚。

“小姐好,我是来伺候小姐日常起居的。我叫绿染,已经在山庄里当值一年多了。”

上官岚打量着面前这个一身翠绿的小丫头,见她说话的时候不卑不亢,口齿清楚,当即有些心生好感。

她招招手,示意绿染走过来一些。

不料,绿染笑了笑,转身反手轻轻地关上了房门,然后才一步步走近上官岚。

第六十二章 太子的心腹

tue nov 04 16:43:06 cst 2014

其实,早在绿染转身的那一刹那,上官岚就已经心生戒备。

她知道,如果不是一个有武功的人,走起路来,不可能那么轻|盈,无声无息,以至于自己都没留意到对方的接近。

“长公主,出宫多日,你可是乐不思蜀了呢?”

绿染微微一笑,莲步姗姗,走到了上官岚的面前。

说罢,她行了个宫中的大礼,从姿态上看,她也是一个受到了完整皇室礼仪教导的宫人。

上官岚皱皱眉,显然,她没有料到这是哪一宫的人。

“奴婢是太子的人,长公主可以信任我。”

绿染唇边带笑,见上官岚不语,又补充道:“就算长公主不信我,那也没有办法,如今九道山庄是由奴婢来做接应,除了我,您也找不到其他的人。”

她站直了身体,眉宇间倒也没有太过卑微的神态,想来,这个绿染也是赵岑信赖的得力手下之一。

“绿染姑娘,坐吧。”

上官岚伸手招呼了一下,语气淡淡,丝毫没有被戳穿身份之后的慌乱。

她早有预感,自己出宫几个月,时间太久,想要让赵岑不起疑心,几乎是不太可能的。再加上,身边的宫女采薇倾心赵岑已久,两人多次**欢好,她早就心神不宁,一旦赵岑起了怀疑,只要稍微试探,必然能够从她的口中得到些线索。

上官岚内心暗暗叹息一声,果然,做人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当初若不是念及这四姐妹跟随自己多年,有了感情,她早就把采薇直接交给“暗河”的人去处置,免除后患。

现在再想这些,已然是晚了。

“不敢,长公主面前,奴婢怎么敢造次。”

绿染欠了欠细软的腰|肢,言笑晏晏地回答道。

上官岚本也不是真心相让,见她婉拒,便也不强邀,挪动了一下|身体,她坐得更舒适了一些。

“太子哥哥叫你来同我讲什么?此时无人,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她伸手想要拿茶杯,蓦地想到茶壶里并没有热水,手便只好顿在了半空中。

绿染保持着微笑,柔声回答道:“殿下十分思念您,希望您早日回宫。她托奴婢给您带一句话,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说完,她移步上前,伸手从宽大的袖子里抽|出一样物事,轻轻放在上官岚的手边。

“上官小姐稍等,奴婢这就给您打热水来。”

绿染扬起声音,大声地说道,然后,她转身走向房门,推开门,迈出门槛,缓缓走了出去。

确定她离开,门外也没有其他人,上官岚低头,瞥向手边。

那是一朵云锦杜鹃,嫩粉色,娇|媚动人,花朵大如手掌,瓣片上还盈盈滚动着几颗露水,看上去鲜美可爱。

上官岚双手捧起,凑近轻嗅几口,顿时感到一阵的清香扑鼻。

云锦杜鹃,是母亲生前最爱的几种花之一。因为名字里恰好也带了一个“云”字,而且此花盛开后富贵美艳,所以受到了云贵妃的特别青睐。

此时再次见到,她的心绪顿时有些复杂。

赵岑恋慕母亲这件事,世上知道的人很少很少,甚至,或许只剩下了自己。他看似宽容温和,其实,这些年来赵岑铲除异己,培植党羽的手段,一点儿也不比任何一个残暴的君主来得更加收敛。

如今,十四王爷赵汾在民间声望很高,就连朝堂之中,也有些不怕死的大臣委婉地提议,希望当今圣上能够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弟弟,而不是自己的儿子。

对此,赵岑极为恼怒,却甘愿保持低调,为的就是积蓄实力。

“哈哈,赵汾倒是想得美,可放眼整个泰岚大陆,有几个皇帝死后让弟弟继承皇位的?他也不想想,就算我再扶不起来,父皇正值盛年,大可以再去生几个乖巧懂事的皇子培养,怎么会让他来坐江山!”

一次酒醉,赵岑当着赵岚的面,吐露出心声。

他知道,早晚有一天,赵汾会死在他的声誉上,因为,皇帝不会允许有任何人受到的百姓的爱戴,超过自己。

“赵岑,不要逼我,不要逼我亲手杀了你……”

上官岚注视着手中盛放的杜鹃,久久,她猛地收紧手掌,内力施展,原本娇|嫩的花朵刹那间像是被灼烧一般,迅速凋谢枯萎,花瓣蜷曲,变成黄黑色。

她一掸手,花瓣化作一小捧灰烬,被清风一带,向门外飘洒而去。

上官岚站起来,余光中瞥见门外走来一个提着热水壶的小厮。

小厮为她沏了一壶茶,又送来了两碟点心,告诉她,庄主特地吩咐下来,她可以在自己房中用餐,有单独的小灶,无需走到前面去。

因为李大善人的亲自关照,九道山庄的一众仆人在伺候起上官岚的时候,格外的小心翼翼,而且还带着一股巴结讨好的味道。

不知道是从哪里走漏的风声,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当天晚上,山庄之内就传遍了这一消息。

庄内的人全都得知,李大善人派人遍访整片大陆,终于找到了一名奇女子,只要同她阴阳和合,他便会彻底痊愈。

而今,上官岚就是众人口中的奇女子,能够救活李大善人的灵丹妙药。

入夜后,山庄之内,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传来的鸟鸣,或更鼓之声。

客房一带,更是无比的安静,上官拓和熊琱早已睡下,而上官岚的房中,也是漆黑一片。

她静静地坐在桌旁,像是在等人。

果然,三更刚过,门口便传来了两声布谷鸟的叫声,没多久,她虚掩的房门被人轻推开。

“笃笃笃。”

一阵轻响传来,上官岚坐在暗处,勾起嘴角笑道:“你是真瞎还是假瞎,大半夜何必拄着个拐杖到处乱走呢?”

沙哑的笑声响起,一个佝偻干瘦的人影站在她的面前,正是白日里见过的算生死。

算生死翻着那一双可怕的眼睛,他一笑起来,整张脸像是老树皮一样,沟沟壑壑,竟有些骇人。

“有的人瞎了,还能看清人心,有的人没瞎,可什么也看不到。”

他抿着没有牙的一张嘴,笑得古怪。

上官岚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朝空中扔了过去。

没想到,老迈的算生死竟然一把接过,极其稳准。

看到这一幕的人,绝对不会相信,这是一个老得快要进棺材的瞎子所展示出来的身手!

“老大,怎么才一锭,小老儿不够花呀。”

算生死扁扁嘴,似乎有些不满。

“以前的老大,出手要更阔绰一些……”

他说的,自然是云雅,曾经的“暗河”首领。

上官岚眉目一转,神色微微有变。

她放在桌上的手轻轻|握紧,眨眼间平复了心头的怒火,悠然道:“以前的老大已经死了,你若怀念她,我可以送你下去陪她。”

算生死一听这话,立即连连说不是。

“当年你有胆子叛变,就该晓得,自己现在的这条命就是捡来的。她放你一马,饶你不死,把你送到九道山庄来,不代表我也一定会有同样的仁慈。老先生,你老了,都糊涂了,居然把这么重要的往事都忘记了啊。”

上官岚站了起来,口中啧啧有声,绕着算生死,缓缓地踱步,走了一圈。

说完这些,她轻轻伸出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算生死浑身颤抖犹如筛糠一般,被上官岚这么一拍,他险些腿软坐在地上,幸好还有一根拐杖支撑着身体。

“不、不敢,不敢……”

他急忙出声,就差伏地求饶。

十五年前,“暗河”里野心涌动,有人不甘心受一个女人的领导,密谋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叛变和刺杀活动。

云雅逃过一劫的同时,也抓|住了叛变的组织者,就地正法。

但那次叛变,牵连众多,甚至牵扯到了无数个组织内的高级首领,其中,就包括了逍遥子。

众人都以为逍遥子等人已死,但其实,云雅私下里放过了几个她认为还可以相信的叛变者,她将他们分别安置在不同的地方,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这几个人能够派上用场。

所以,在见到绿染的时候,上官岚并不算吃惊。

她知道,像是九道山庄这种兵家必争之地,必然会有各方人马的眼线。赵岑有,她也有,其余的人,一定还有。

“你不是不敢,你是不能罢了。如今你已经风烛残年,只求安度晚年,自然也就不会去冒险。如果你现在年富力强,你早就还会像当年一样,放手一搏。她相信你们会迷途知返,我可不信,我会随时随地防着你们,以免被咬一口。”

上官岚冷冷地收回手,在半空中轻轻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好像随时都能把算生死的颈子拗断一样。

这一回,算生死连求饶都不敢了,以免自己说错话,招来杀身之祸。

“好了,你坐下,把这段时间九道山庄里的事情,和我说一遍。”

上官岚用脚勾过来一把椅子,径直推到算生死的面前,让他坐下说话。

算生死颤颤巍巍,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下来。

紧接着,他一股脑儿地把近来几个月,山庄里发生的大事小情,捡着紧要的几件,向上官岚述说了一遍。

第六十三章 揭开闹鬼真相

ed nov 05 16:13:27 cst 2014

越听下去,上官岚秀气的眉头就拧得越紧。

真是画皮画骨难画心,这个表面看起来祥和平静的九道山庄里,竟然藏着那么多不为人知的龃龉。

“之前的那六房姨太太,到底都去了哪里,是死是活,闹鬼的传闻又是怎么出来的?”

上官岚想了想,脑子里还是不时地闪现白高兴说起山庄闹鬼一事的时候,脸上露出来的惊恐表情,那神态,倒不像是作假。

算生死摇了摇头,手上不疾不徐地捋着花白的胡子。

“那几个女人都不会武功,应该是死了吧……至于李大善人的病,小老儿不懂药石,也看不出来个究竟。闹鬼的说法嘛,也不知道何时在山庄内传了开来,传得是有鼻子有眼儿,一开始很多人不信,但没过多久,几乎所有的人都相信了山庄里有鬼。半夜三更,一个女鬼,东飘西荡,脚不沾地,白衣服,长舌头,七窍流血,越说越夸张,也由不得人不信。”

话音刚落,窗外忽然响起一道凄厉的鸟鸣,跟着,似乎有一道黑影快速地划过。

上官岚没有防备,也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将全身的内力汇聚在右手上,左手也搭在了腰间,随时都能将那柄软剑抽|出来御敌。

等到她意识到,那只是一只迟归的鸟,这才放松警惕。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上官岚知道,想要深入地了解九道山庄,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事情,她不能急于求成,那样反而会引起李大善人和其他人的怀疑。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还要防备着上官拓。

至于熊琱……想到他,上官岚不免有些头疼,自己来此,必须带上他,可他在身边,又有些掣肘的感觉,碍手碍脚,让她不得施展。

算生死并不知道此刻上官岚心头的这多番考虑,听她发话,他如蒙大赦,连忙行礼,如来时那般,安静地离去。

房门轻轻“吱嘎”一声,算生死佝偻干瘪的身影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之中,很快,和夜的黑融为了一体。没人知晓,他于今夜,悄悄来过上官岚的住处。

客房之中,重归寂静。

上官岚喝了一口凉掉了的茶,茶里加了一点点薄荷,提神醒脑。此刻茶水冰凉,滑过唇齿,微微发涩,让她的舌尖都有些麻。

她轻|咬了一下舌尖,疼痛令她的头脑更加清醒,只是,方才算生死所说的闹鬼一事,上官岚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难道,真的要相信那鬼神之说吗?

无稽之谈!她不信鬼神,只信自己。

然而,就像是算生死说的那样,一开始许多人不信,可随后,有越来越多的人声称自己在夜里见到了白衣女鬼,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张嘴,也由不得其他人不信。

上官岚决定亲自去打探一番。

她静静地等待了片刻,确定整座山庄的人,差不多都应该已经睡下了,这才将头发扎起,又换上了一双轻|盈的薄底短靴,轻轻从窗户那里一跃而出,直奔房顶。

小心地踏在房顶之上,避开脚下的屋瓦,上官岚身轻如燕,快速移动。

没多久,她便停在了山庄门客们的住所区域。

九道山庄乃是许多大奸大恶的江湖人士最后的栖息地,避风港,早在建庄之时,李大善人就颇为有远见,造了许多间空房。之后,每一年都有人前往九道山庄,寻求庇佑,只要他们愿意洗心革面,在此生活,每个人都能分得一间单独的小院。

久而久之,这些小院连成了一片,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区域,所占面积也十分惊人,足足占去了整个山庄的三分之一。

而这些人也确实信守承诺,在山庄之内无人惹事,每人按照各自所长,或种田或打铁,安心营生,互不相扰,也都乐得个平静度日。

上官岚快速地走了一圈,发现这些人大多已经睡下了,舍弃了江湖上的打打杀杀,腥风血雨之后,他们日落而息,日出而作,像普通人一样。

但也有例外。

一个是之前见过的婢女绿染,她在灯下绣花,看起来就像是熬夜在做着普通的手艺活儿。

但上官岚在房顶上默默窥视了片刻之后,就明白了她在做什么。她是在利用手帕上的图案,来向外传递消息,至于她究竟是不是向赵岑做汇报,上官岚就不得而知了。

另一个是刚刚摸索回自己房中的算生死,他呆呆地坐在床沿上,拄着拐杖,不知道口中在念叨着什么,或许是被上官岚刚才的话吓到了,又或许是想到了当年的往事,他的脸色死灰。

还有一个,则是白天的时候同样见过的白高兴。

上官岚小心地掀开一块瓦片,俯视着屋内的景象。

白高兴站在房间正中央,和之前的一身褴褛迥然不同,此刻,他换上了一身明黄色的帝王常服,伸出手来,得意洋洋地说道:“众爱卿平身。”

上官岚感到一阵好笑,这么一个要饭花子似的人物,在夜里竟然也会做着当皇帝的梦。

她怕自己真的笑出声,连忙伸手捂住嘴,继续看下去。

谁料,白高兴忽然转了个身,朝着自己刚才站立的方向跪下去,然后口中念道:“谢陛下!”

说完,他又站起身来,退到一边。

紧接着,他快速走到之前的位置上,沉声道:“江南水患,如今已经如何了?挂念百姓,寝食难安……”

白高兴显然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做着他的春秋美梦。

上官岚摇了摇头,准备将瓦片盖好,不想继续看下去。

没想到的是,白高兴自娱自乐地演了一会儿,忽然一声大叫,捂着脑袋,在地上打起滚来。

他不住地哀嚎,像是一只野兽一样,在冰凉的地上滚着,同时,口中也模糊不清地嘶吼着什么,听不太清。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到……没有金子,没有地道……庄主……求你饶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正要离去的上官岚大惊,急急俯身,继续听下去。

只可惜,白高兴口齿不清,说的话也是断断续续,她侧耳细听,总算听明白了几个词。

地道,金子,庄主。

上官岚皱眉细细思考,难道,白高兴无意之间,也发现了山庄之内的那条地道,也就是今天李大善人带自己走的那条地道?

如果是这样,那他就是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李大善人势必不会轻饶了他。

不过,她不明白的是,李大善人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他灭口呢?

想了一下,上官岚明白了。

他是故意要借白高兴的嘴,把山庄里闹鬼的事情传扬出去,这样一来,每个人都怕得要命,天黑之后便不敢四处乱转,早早入寝。

但他又担心白高兴把地道的秘密说出去,于是,他一定是用了什么药物,把白高兴弄得疯癫痴傻,就算有一天他告诉别人,山庄里的人恐怕也当他是被吓傻了,胡言乱语而已。

果然,没一会儿,白高兴捂着脑袋的双手松了开来,大概是不疼了,他停止了嚎叫。

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只见白高兴把身上的“龙袍”扒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一身白衣,接着,他又把头发松散开,胡乱抓了几把,走到门口,推开门走出了自己的小院。

原来,这就是山庄里的“女鬼”,上官岚放低身体,整个人都贴在屋顶上,看着白高兴歪歪斜斜地走出去。

离远看,还真像是一个飘忽不定的女鬼。

她勾起嘴角,自己无意间竟然获知了九道山庄闹鬼的奥秘,这不得不说,是今晚的一个意外收获。

虽然,这里闹不闹鬼,和她没什么关系,但确定了此事乃是无稽之谈,上官岚还是感到了一丝轻松。

眼看着天色不早,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自己不在房中,她决定马上返回去,至于其他的事情,天亮再说。

仔细地把掀起来的瓦片放回原位,上官岚四下张望了一圈,确定无人,这才弓起身体,快速地在屋檐上行走着,然后纵身一跃,足尖一点,无声落地。

忽然间,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上官岚本能地转身,带起掌风,袭向身后。

“呃……”

一声闷|哼响起,声音有些熟悉,她飞快收回手,定睛看向来人。

等看清是谁,她不禁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被她打中的人,恰是熊琱。他身上的衣服完好,依旧是白天穿的那一套,看来,他同样也是尚未就寝。

一脸担忧的熊琱捂着肩膀,吃痛地皱了皱眉,刚才那一下,上官岚没有犹豫,也没有收敛,出了重手。

“我、我睡不着,听见从你的房门口传来了细小的响动,于是前去查看。没想到,你竟然不在房里,我担心你出事,就到处找你。”

他咬着牙,强忍着疼痛,开口说道。

上官岚一怔,难道有人去了她的房里?

“快走!”

她来不及同他解释前后经过,一把握住熊琱的手,上官岚带着他匆匆返回自己的房间。

第六十四章 梦暹罗

thu nov 06 15:12:48 cst 2014

上官岚的身手本就轻|盈,轻功造诣又颇深,而熊琱武功虽弱,但体内真气充沛,近日来又有突飞猛进之势,所以,二人行动迅速,眨眼间便回到了客房。

熊琱走在前面,伸手就要去推开房门。

“等等!”

落在后面几步的上官岚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同时,她不动声色地指了指门前的台阶。

“嗯?”

熊琱身形顿住,顺着她的手看过去。

他一向粗中有细,这一看,果然也看到了台阶上似乎有几粒细小的淡黄色粉末。

若非上官岚事先提醒,加上今晚的月色皎洁,否则,根本无人会注意到这里的异样。

她见他看见,立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左手搭在腰间,上官岚慢慢移步,小心地挪到那扇房门前。

熊琱冲她点点头,伸手从前襟处撕了一条布,递给她,然后退开几步,站远了一些。

他知道,自己此时不宜多问,不宜多说,免得添乱。

上官岚接过来,捂住口鼻,抽|出腰间的软剑,用剑身轻轻穿过门缝,向房内探进去一截。

须臾,她又轻轻抽|出软剑。

月光之下,原本通透银白的软剑上,剑尖处已经变得灰白一片。

她脸色遽变,果然有毒!

熊琱亦懂得这是什么意思,他后怕不迭,连忙冲上前,一把将上官岚搂入怀中,然后带着她快速离开,直奔自己的小院。

他的房间就在隔壁,很快,二人进了房中,熊琱确定无人跟着,急忙合上门板,去查看上官岚有无中毒。

她拿起火折,将烛台点上,这才摘掉捂住口鼻的那块布,就着火苗,将它烧了干净。

“是谁要下毒害你?”

熊琱无比震惊,想不到,九道山庄之内,竟有人如此狠毒。

上官岚将布条的灰烬小心地用纸包好,扔到窗外,这才摇了摇头,轻声答道:“不知。”

她是真的不知,这世上想要她命的人太多,谁知道今晚的是哪一个。

而且,还是用了下毒这么烂的招数,令她不齿。

虽然口中说的是不知道,但上官岚心中闪过的第一个怀疑的对象,自然就是同样住在隔壁的上官拓。

难道,是他知道了自己想要扶植上官卿上|位,又忌惮自己有了李大善人作为靠山,所以,上官拓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熊琱盯着眼前那张娇|媚容颜,似乎看穿了上官岚的心思。

“并不是上官谷主。实不相瞒,我刚才……一直在他的房里,同他闲聊。从他房里出来之后,我才发现你不见了。所以,我觉得,并不是他做的……”

他摇摇头,虽然也知道这对父女之间心有罅隙,可此事重大,他务必不能有所隐瞒。

上官岚一愣,若熊琱没有撒谎,那么上官拓确实不是今晚下毒的人。

那药粉的名字她虽然不知,但这种下毒的方式,云雅曾经说过,需要用风筒小心地透过房门的缝隙,吹入房中。如果吹得太快,会把药粉吹散,只能一点点散入,至少需要一刻钟的时间。

而她刚才用剑一试,发现药粉已经在房中扩散开来。

从时间上推断,差不多是她前脚刚走,下毒的人就动了手。

“幸好我睡不着,见夜色不错,就出去走了走。”

上官岚同样感到后怕,若她早早睡下,岂不是在睡梦中就被人夺了性命。

不过,她没有把自己从白高兴身上见到的那一幕告诉给熊琱,也没有把地道一事透露给任何人。

“李大善人性命无虞,上官谷主也可以全身而退,我们为何不能马上离开?难道,你真的是贪图九道山庄里的财富,想要做他的姨太太?”

见上官岚沉默不语,熊琱心中的不安如涟漪一般一圈圈荡漾开来,越来越大,形成了滔天巨浪,他焦急地伸出双手,分别按住了她的两个肩头,不自觉地用力收紧。

她微微吃痛,皱紧眉头,却并没有推开他。

只不过几日没交手,没想到,熊琱的真气又足了许多。大概是因为他此刻的情绪激动,上官岚甚至能够感受到她体内的那股浩荡绵厚的气息,而这正是无数人求都求不来的。

九转筑基丹的功用即是如此,刚服下之际,或许还不显山露水,但随着它在体内与嗜魂空冥石相互作用,真气被频频催动,任何人也无法阻碍它们想要喷薄而出的能力。

“我不信你是那样的人。我见过你一个人喝酒的样子,你的背影告诉我,你不屑那样的生活,虽然锦衣玉食对你来说,分明是唾手可得。”

按在上官岚肩膀上的双手,无力地渐渐滑落,熊琱垂下双眸,眼底分明涌动着一种浓浓的悲伤情愫。

他并不怨她,只是恨自己,为何没有足够强大的能力。

当日赢了上官诚,凭的只是一腔孤勇,还有些许的侥幸罢了,若论及真才实学,或许,自己甚至连宋规臻和苏栩落都不如。

想到这里,熊琱的眼眶泛红,他松开手,狠狠地将手掌用力地砸在了身边的那堵墙上。

“你做什么?”

上官岚愕然,眼看着雪白的墙壁上,霎时多了一缕红色,血顺着他的手掌缓缓淌下来。

她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一把抓过熊琱的手,按了上去。

眼见着止住了血,上官岚摇摇头,轻声叹息。

“你非要逼着我么?可我生性本就如此,你越是追问,我便越是不要说。这样的我,你可还受得住么?”

儿女私情,本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又太过单纯无暇,上官拓金针封脑,封住了他过往的记忆,同时也令他不知世事的纷繁复杂,总是会用最善意的心思去揣测别人。

熊琱抬起眼皮,好像感觉不到手上的伤口一样。

他不懂,自己现在究竟还能做什么。

“你就是你,我从未想过要去改变你。可我也希望,有些话,你能愿意同我讲,这样我才会知道,你对我,和对别人是不同的。”

他的态度,已经卑微得不似男人了,但他心甘情愿,为她如此。

上官岚伸手轻抚着熊琱的脸颊,许久,她只得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什么都没说。此时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是违心的话,都是虚伪的话,还不如不说。

他满怀期待地等待着,最终,并未等到她的任何承诺。

那只温软的小手从熊琱的脸上拿开,上官岚转身,向房门口走去。

“你去哪儿?”

他大惊,连忙喊住她,三更半夜,她自己的房间已经没法回去,她一个女子,山庄之内又是处处险恶,熊琱自然不放心上官岚独自离开。

“我去隔壁上官谷主的房里将就一宿,你今晚就睡在我房里。”

熊琱追上去,说出自己的打算。

上官岚摇头婉拒。

“山庄里耳目众多,你我更是特殊‘关照’的对象,如果天亮之后,我从你房里走出来,到时候,我们两个恐怕跳进黄河里都洗不清了。你不必担心我,昨天有个叫绿染的婢女同我打过照面,我见她口齿伶俐,也不像是个拎不清的人,我去找她,也好做个伴。”

听她这么一说,熊琱也稍微放下心来,他问清了绿染所住的佣人房的位置,发现那里距离此处的客房不远,他将她送出门,目送上官岚离开。

果然,当上官岚赶到绿染的住所时,她发现,为防止被人怀疑,绿染已经吹熄了蜡烛。但她并没有立即上床休息,而是在黑暗里,默默地整理着刚刚绣好的手帕,按照图案,依次排好。

“绿染姑娘的手绣真是好看,就连宫里的刺绣姑姑,恐怕也比不上你的好手艺。”

上官岚再次从屋顶翻下来,站稳的同时,软剑已经抵到了绿染的喉咙处。

剑尖上,因为沾了药粉,还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

“怎么会?”

被人顶着要害,可绿染并不慌张,她只是动了动鼻子,一脸的难以置信。

“长公主的剑上为何会有‘梦暹罗’的味道?此物有毒,能令人神智不清,长公主多加小心。”

说罢,绿染素手一勾,将面前的一张手帕带起,不由分说地按在上官岚的软剑剑身上,从里向外一带。

“嗤啦!”

手帕裹着剑身,像是被烧到了一样,白色的帕子迅速变黑,犹如被炭条擦到,留下一道丑陋的印迹。

亲眼见到这一幕,上官岚的眉头皱紧,不发一言。

“‘梦暹罗’是什么?可是那暹罗国的暹罗?”

她松开手,任由绿染帮自己把软剑收拾干净。

绿染擦拭着剑身,点头轻声答道:“不错,正是暹罗国的暹罗,暹土地贫瘠难以耕种,罗土地平衍每种必获。两地虽弹丸之地,却种植了许多我们燮国,甚至宁国和楚国都没有的神奇作物。而那些植物,也是制作毒药的最佳材料。”

说罢,她抬起手,将那条手帕举高一些,让上官岚看清上面的淡黄色颗粒。

“之所以叫‘梦暹罗’,是因为中毒之人嗜睡多梦,梦境逼真,要不了三五天,就会神思恍惚,分不清何为现实,何为虚幻,一些习武之人甚至会走火入魔,经脉倒错而死。”

绿染的话,令上官岚不禁产生了一丝后怕。

第六十五章 走水

fri nov 07 23:36:17 cst 2014

上官岚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即便她的性格刚硬,比起一般女子毫无矫揉造作之态,但是发觉自己同阎王爷擦身而过,还是难免一阵阵的胆战心惊。

而绿染这才后知后觉,不明白上官岚是从哪里沾到的这种罕见的毒药。

“长公主,长公主?”

见上官岚许久没有出声,像是没有听见自己的问话一般,绿染忍不住提高音量,又喊了两声。

“啊?你说什么?”

上官岚如梦初醒,这才回过神来。

绿染见她的神思果然是在九霄云外,只好又问道:“奴婢是想问您,究竟是从哪里弄到的‘梦暹罗’?此物罕见,可为何在长公主的软剑上有少许的粉末,可是您遇到了什么古怪?”

上官岚见她的样子不似假装,心里暗暗断定,绿染应该同此事无关。

想到白天的时候,绿染口口声声和自己说,她负责九道山庄,或许,从她的口中会探听到什么新消息,也说不定。

当即,上官岚将今晚发生的事情向绿染说了一遍,自然,她把白高兴那一段给省略了,并没有提及金子和地道。

金子的事情,她不知情,也不太感兴趣,倒是李大善人带她走过的地道,令上官岚直到现在也是心有余悸。

听她讲完,绿染也是沉思不语。

“按理来说,燮国不应该出现‘梦暹罗’才对。奴婢之所以知道此物,还是因为,几十年前,先帝的后宫中曾有一位来自暹罗的宠妃。后来,她的宫中曾有多名宫人离奇消失,还闹出有鬼的传言,先帝勒令彻查此事。最后才知道,原来是那位宠妃的身边有一名她从家乡带来的侍女,那侍女一心也想获得龙宠,百般算计也不得先帝的青睐,这才把仇恨转移到了自己的主子身上。”

绿染说到这里,幽幽叹了一口气。

“因为此物狠毒,所以,在各国的后宫之中也算得上是禁物。无论是妃嫔还是宫女,一旦查出藏有此物,重则丢了性命,轻则逐出宫去。奴婢刚入宫伺候的时候,因为粗通医理,也识得几样药材,所以管事嬷嬷曾特地叮嘱过,以免我年纪小,糊里糊涂地被人指使,做了错事,成了冤死鬼。”

上官岚听得很认真,倒是说不上同情,在后宫中,每个女人都有一本辛酸帐,宠妃也有,宫女也有,各有各的命。

“你觉得自己没看错,一定是‘梦暹罗’吗?”

她还是想要再确定一遍,毕竟,此事关乎她自己的性命安全。

没想到,绿染低下头,轻声道:“没有看错,其实,我的母亲就是暹罗人。她是逃出家乡的,正好被家父所救,成了他的小妾,生下了我。”

上官岚微微一怔,怪不得,绿染的眉眼乍一看去,同寻常的燮国女子不同,起初,她还不甚明白,此刻一听,她便明白了之前那种古怪从何而来。

“原来是这样。恐怕,也正因为是这样,你没法留在后宫,所以太子把你派出来,让你在这里办事吧?”

她灵光一闪,明白过来。

在燮国人眼中,暹罗乃蛮夷小国,两国子民互不通婚,而有着暹罗血统的绿染便低人一等,她能够进宫,想必也是隐瞒了身份。事情败露以后,赵岑将她收为己用,又担心她的身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特地将她安排在九道山庄,充当在自己在宫外的耳目。

绿染泪眼闪闪,点了点头,默声承认了。

上官岚对她的身份并不怎么感兴趣,倒是一想到刚才自己险些中毒,她又是后怕又是恼怒。

曾在出尘谷里遭过一次毒手,现在到了九道山庄,居然又有人想要害自己。

是李大善人,还是上官拓?

前者似乎不至于,不管是真是假,起码,他暂时还需要自己给他“冲喜”。难道是后者,他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所以也想要先下手为强?可有熊琱信誓旦旦地作保,自己不信任上官拓,也要信得过熊琱。

难道还有其他人想要加害自己吗?上官岚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见她脸色几变,绿染试探着小声道:“长公主,此事事关重大,一时间恐怕也没有头绪,要不,今晚您便在奴婢这里安置,先歇息了,天亮再说?”

上官岚只好点点头,她也知道,一时半刻是绝对揪不出下毒之人,还不如静观其变。

绿染从箱子里又拿出一床新被,让上官岚睡在自己的床|上,她则在隔壁的小姐妹房里将就了一宿。

上官岚辗转反侧,天快亮的时候才真正睡着。

当她再次被绿染叫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上官岚瞧瞧天色,顿时有些羞赧,起得这样迟,恐怕要被山庄里的人耻笑。

“不会,奴婢这里少有人来,庄主昨天又让管家吩咐过,其他人不敢随意去您的别院打扰。恐怕,这会儿还没有人知道,您已经不在那边了。”

绿染一边说着一边为她递上热毛巾和漱口水,侍候上官岚梳洗穿衣,动作倒是十分的麻利,和宫里的采苓等人不相上下。

上官岚静静地坐在镜子前,一言不发,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她听见似乎有人正在一步步走近绿染的房前,不自觉地浑身戒备,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

“请问,绿染姑娘是住在这里吗?”

上官岚一愣,原来,是熊琱找来了,他昨晚将自己送到这里,为避免节外生枝,又回去了,此刻估计是一直没见到自己,特地找来了。

不禁心头一暖。

绿染察言观色,连忙放下手里的木梳,前去开门。

“原来是熊少侠,快请进,你是来找上官姑娘的吧?”

她知道赵岚隐瞒着身份,所以脑子转得极其灵光,改口改得很快,不露丝毫的马脚。

熊琱面上一红,连忙说是,等了一会儿,确定上官岚已经起来了,他这才跨进门槛。

上官岚依旧坐在镜子前,拿起木梳,自己一下下地梳着披在肩头上的长发。

“熊少侠,我去倒茶,你坐。”

绿染飞快地看了一眼熊琱和上官岚,找了个机会连忙溜走,还不忘悄悄带上了房门。

“昨晚,没事吧?”

熊琱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虽然刚睡醒,可脸上还稍带着一丝倦容,脸色微微苍白,想必定是昨夜的事情,令她没法安然入睡。

“无事,我只是在想,一会儿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给李大善人。还是说,我要继续装傻,当成一切都没发生过?”

上官岚放下木梳,握在手里,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熊琱站在原地,通过镜中看向她的无暇的脸,本想要再次劝说,又怕她觉得自己啰嗦,像个女人。所以,他只能沉默不语。

见他似乎依旧不太赞同自己要“嫁”给李大善人这件事,上官岚也不再多说,刚想要换个其他的话题,却不想,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吵嚷。

熊琱立即绷紧了身体,纵身一闪,站到了房门前,将手小心地按在了门板上,侧耳细听。

如今的他虽然暂时还达不到武林高手那般的境界,但已经皮肉结实,加上有体内的嗜魂空冥石和九转筑基丹打底,又有源源不断的真气辅助,一般的人想要近身也不容易。

“走水了!走水了!来人,来人啊!”

“哪里,是哪里出事了?”

“客房,客房,快来人……”

门外一阵大呼小叫,熊琱听了片刻,一把把门拉开,迈步走了出去。

他随手抓了一个小厮过来,问了几句,再一抬头,熊琱凝神远眺,不远处浓烟滚滚,烧得正旺。

一看见竟然是上官岚住的那间客房失火,他松开手,一把将小厮推开,返身折回了房内。

“果然,下毒不成,就要‘毁尸灭迹’了。”

上官岚听了熊琱的话,似乎早有准备,略一颔首,倒也不感到十分的意外。

“不错,想必,那人现在也知道你没死,不敢留下那间屋子,毕竟里面到处都是痕迹。”

熊琱点点头,不知道接下来能做什么。

“走,去看看。这么好的一出戏,没人欣赏,岂不是浪费了!”

上官岚“啪”一声将木梳按在桌边,快速起身,伸手将挂在一旁的那件大红色的披风一抖,罩在身上,大步走了出去。

熊琱无力阻止,又担心她的安危,只得也立即跟上。

二人急匆匆地赶回早先上官岚住的那间客房,果不其然,虽然下人们拼命抢救,但整间房子还是被烧得黑黢黢,不见原样,房梁也快断了,摇摇晃晃地悬挂在屋子中央。

火已经灭了,此刻,山庄的王管家正指挥着下人清理打扫,见到上官岚,他连忙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赶紧走上前,躬身赔礼。

“上官姑娘,您无事就好,都是我们伺候不周,险些让您出了大事……”

上官岚环顾四周,心头阵阵冷笑,过了片刻,她才绕过王管家,径直走上前。

房门已经被烧得不见踪影,上官岚踢开一截被烧成炭样的门板,跨过门槛走进屋子里。

一股烧焦的味道直冲鼻翼,想必,任谁都闻不出来,这里还有“梦暹罗”的味道了。

第六十六章 上官岚的要求

sun nov 09 11:21:45 cst 2014

上官岚看了看四周,确认房间里果然没有再留下一丝的蛛丝马迹,她转身想要走出来。

没想到,就在这时,原本站在原地的王管家忽然冲了进来。

他连哭带嚎,大声喊道:“上官姑娘,屋里危险,您快出来呀!有什么要看的要拿的,吩咐一声,小的这就去帮您……”

上官岚厌恶地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脚边的男人,不明白他唱的这是哪出戏。

不过,这房间里烟熏火燎,她着实也不想久待。

挣开腿,上官岚迈出了门槛,走了出来。

等到看清不远处那顶缓缓被人抬过来的八人软轿,她算是明白了,王管家刚刚为何冲进房里,大声哭喊。原来,他是担心闻讯赶来的李大善人责骂,急忙在众人面前做做样子罢了。

见李大善人的轿子来了,之前还全都围在一起的人迅速分开两排,空出一大|片空位,然后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再造次。

那场景,令上官岚不禁想起了皇宫大内之中,皇帝乘着龙辇经过,妃嫔宫人们跪了一地,山呼万岁的样子。

李大善人乘坐的轿子,从规格和气派上看,也确实并不比皇帝的相差多少,在这九道山庄之中,他便是万万人之上的土皇帝。

八人步调一致,齐齐停下脚步,稳稳当当,轿子徐徐落下。

等了半天,也不见里面的人出来。

上官岚有些好奇,侧了侧头,心想着,这李大善人好大的派头。

她正疑惑着,没想到,一旁的绿染悄悄凑近,极轻极轻地开口解答了她的不解:“庄主几乎从不在人前露面,山庄里,只有极少数高人才能见得到他本人。自从一年多以前,庄主患了怪病,他就更加很少出来了,这还是第一次呢。”

听了绿然的话,上官岚更加想要冷笑。

看起来,自己的面子倒是不小,住的客房被大火烧了,居然还惊动了李大善人亲自来查看。

思索之间,只见轿帘子被扇柄轻轻挑起了一角,里面的人,似乎正在朝外看了看。片刻后,扇柄缩回去,轿帘子也放下来了。

显然,这里所发生的事情,李大善人已经亲眼见到了。

“王守道,过来。”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众人不禁全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听下去,想要听听庄主会怎么说。

“庄、庄主……”

王管家吓得不轻,连滚带爬地到了轿子前,双|腿发软,跪在轿帘子前面,犹如小鸡啄米一般地叩着头。

他原本以为,发生此事,庄主最多将他召唤过去,亲自查问一番也就罢了。

却没想到,一年多足不出户的庄主居然乘着轿子赶了过来,这不禁令他吓得半死,生怕因为客房走水一事,牵连到自己。

“只是问你两句话,你哭个什么劲儿?话都说不利索,以后有事还怎么交代给你?”

稳坐在轿子里的李大善人玩着手上戴着的玉扳指,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不过,这句话也给瑟瑟发抖的王管家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抹了一把脸,好不容易镇定了下来。

“庄主,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上官姑娘住的这间房忽然冒起火来。小的,小的这就派人去调查……”

王管家战战兢兢,率先下了保证。

李大善人拨|弄着玉扳指的动作忽然一顿,他眯了眯眼,反问道:“哦,忽然?那还真得好好查一查。这好好的房子忽然着火,今儿着火的是客房,明儿说不定就烧到我的房子里来了!”

他并没有刻意地提高音量,但是在场的人全都把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

王管家首当其冲地打了个哆嗦,只道不敢不敢,一定会把这件事查个明明白白,水落石出。

李大善人没开口,一众人就只得继续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过了好半晌,轿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开怀的大笑。

谁也不知道李大善人究竟在笑什么,虽然疑惑不解,可也没有人敢打断他的笑声,都在暗自揣测。

“这么大的火,上官姑娘却躲过一劫,毫发无损,这样的命格如果都不是尊贵的命格,还有什么人能够当得了鄙人的贵人呐?看来,真是老天眷顾我,哈哈,哈哈哈哈!”

李大善人边说边笑,喜悦至极。

关于上官岚即将成为李大善人的第七房姨太太的消息,昨晚已经传遍了整个九道山庄,所以,在场的人都知道上官岚的身份。此刻,又亲耳听见李大善人如是当众肯定她的存在,众人偷眼看向她,心态已然是各不相同。

不过,大部分人都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巴结讨好她了,以免落于人后,得不到好处。

一群人之中,例外的,可能只有绿染和王守道。

一个是知道上官岚的真实身份,另一个则是把今日当众受训的耻辱,尽数归罪于她的头上。

李大善人说完,便吩咐轿夫起轿,离开了。

他一走,众人才恢复了正常,没了戏看,也都散了。

人群之中,自然也有一直住在隔壁的上官拓,他与其他人不同,知道此事必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所以,他再次看向上官岚的眼神里,多了一些复杂。

“我这次前来,一是关心庄主的病情,二是前来赴约,免得被江湖之人诟病。如今两件事全都圆满,我也没什么可挂心的了,稍后我便启程回出尘谷。你二人自己决定以后的去路吧。”

上官拓将上官岚和熊琱全都召唤到了自己的房中,坐下来之后,他端起一杯茶,想了想,放下又没喝,沉声说道。

熊琱看向上官岚,她的决定,他自然是知道的。

“上官谷主,你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原本应该同你回谷,好好侍奉您。只可惜,小姐独自在外,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

他一脸为难,但语气却是无比坚定的。

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上官拓微微一笑,掀起茶盖,徐徐吹了吹滚烫的茶水,别有深意地说道:“我当然明白你是怎么想的,只是,岚儿留下,是要做别人的女人。一个男人,会允许一个觊觎自己女人的男人,留在身边吗?”

上官拓说得直白,毫无保留的余地,别说是熊琱,就连坐在一旁静默不语的上官岚,也是神色微变。

熊琱低下头,承认他说的话有道理,而这也正是他担心的。

虽然,上官岚一再暗示他,她并不会真的成为李大善人的女人。可这九道山庄里,高手云集,机关众多,她一个弱女子,就算有些功夫和小聪明,又怎么能够逃得出这里的天罗地网?

气氛,陡然间变得凝滞起来。

正僵持着,门外忽然走过来一个人,正是刚才还一脸奴才相的王管家。

他迈进门槛来,朝上官拓打了个招呼问好。

“上官谷主,小的奉庄主之命,特来转达他老人家的意思。庄主说,请人看过黄历了,明日宜婚嫁,是个好日子,就请上官小姐明日过门,晚上在山庄里大摆喜宴,招待宾朋。”

话音刚落,上官拓和熊琱异口同声地答道::“不可!”

二人对视一眼,各怀心思,却又都觉得将婚期定在明日,实在太过仓促。

“怎么?二位对我们庄主的意思有想法?”

王管家斜眼看向上官拓和熊琱,此刻的态度,与之前在轿子前痛哭流涕,截然不同,很有几分狗仗人势的味道。

“不敢,不敢。只不过,婚姻大事,需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女虽然是庶出,但毕竟也是在下的如珠如宝,怎能如此便过门了呢?于理不合,于理不合呀……”

上官拓一脸为难,瞥了一眼依旧端坐在座位上的上官岚。

她倒是十分沉得住气,一声不吭。

熊琱也急得不行,可有上官拓在,这里又没有他置喙的余地。

“哦,原来上官谷主是担心这件事,不妨事。庄主已经派小的全权负责和上官小姐的婚事,这些小的必然都会记在心上。您放心,我们九道山庄能人众多,五花八门,三教九流一个不缺,什么喜婆稳婆,多得是,该有的排场路数,一个也不会缺,更不会委屈上官小姐。否则,我们山庄的名声传出去也要受到影响,您说是不是啊?”

王守道双手插在袖子里,嘴上虽然客气,然而却是一脸的倨傲。

听他这么一说,上官拓唯有连声说好。

“既然此事全权由王管家负责,那么小女子就当面提一下我的要求,不知可否?”

忽然,一直没有出声的上官岚轻声开口,吓了其余三人一跳。

“您说,您说。”

王守道愣了愣,想听听上官岚究竟想要提什么样的要求。

会不会狮子大开口,索要很多的彩礼?王守道的脑子里转得飞快,可脸上又不敢流露出半分的不快。

上官岚自然猜到他正在想什么,她款款起身,走近他,微笑着说道:“第一,我希望我和庄主的喜宴,只邀请庄里的人,不要请江湖之人,人多我不高兴。”

这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甚至,还更加省事,省力,省钱。

省下的钱,还能溜进自己的钱袋,王守道简直高兴死了。

“上官小姐如果不喜欢大操大办过分铺张,那是我们做下人的福气。这个好说,好说,还有吗?”

他的脸顿时笑得如同一朵花,这句话倒是真情实意的,毕竟有大把的好处可捞。于是,在王守道的眼中,上官岚似乎也不那么面目可憎了。

“这第二点嘛,恐怕王管家就不会答应得那么痛快了呢……”

上官岚嘴角的笑靥加大,她怎么不明白王守道的那点儿小算计。

第六十七章 我要九窍菩提丹

sun nov 09 21:29:18 cst 2014

王守道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褪去,他十分好奇,不知道接下来,上官岚还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其实不只是他一个人好奇,旁边的上官拓和熊琱,自然也是同样的好奇,只不过不便插嘴询问罢了。

上官岚没有继续卖关子,直接说出来自己的第二个要求。

“我虽然是庶出,但也是娘|亲十月怀胎拿命换回来的,如今我即将嫁做人妇,夫家又富贵甲天下,权倾一方,想必也不希望将来有人拿我的出身说三道四。巧得很,父亲的原配夫人驾鹤西去,那我便希望在我过门的时候,能够以父亲继室夫人所生的嫡女身份,嫁给庄主。这样一来,他的面上也有光,更不会辱没了整个九道山庄。”

谁说庶女一辈子只能是庶女,她偏不信,要来个大|逆|转,庶女变嫡女,只在她的股掌之间!

此话一出,王守道暂时还没有太大的反应,因为和他无关,但是上官拓整个人的脸色却大为惊变。

他的身体晃了晃,伸手指向上官岚,瞪大双眼,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

真的上官岚如今下落不明,自从赵岚要借用“上官岚”这个身份以后,她就派人将上官岚带走,秘密安置妥当。

作为假的上官岚,上官拓实在想不通,赵岚即将功成身退,为何还要为真的上官岚讨一个嫡女的身份不可。

他不知道的是,作为妃子的女儿,上官岚最恨的就是嫡庶之分。

所以,就算和自己无关,她也要为冤死的上官岚的娘|亲,和上官岚本人,报仇雪恨之余,顺便帮她正正名。

这样一来,等到上官拓死了,她再回出尘谷,也是名正言顺的大小姐,哪个敢随便不敬。

“父亲大人,女儿即将出阁,如今离家在外,嫁妆之物我一概不要,只讨要这一样东西,您该不会不舍得吧?就算不为了女儿,不为了娘|亲,您也要为九道山庄考虑一下啊,毕竟声名这东西,有时候比性命还要值钱呢……”

上官岚上前一步,微笑着看向上官拓,她柔声细语,却特地在“性命”两个字上稍稍咬重了音,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上官拓指着她的手,在半空中颤抖不已。

半晌,就在王守道都意识到此事有些古怪,忍不住想要出声询问的时候,上官拓率先败下阵来。

他垂下手臂,颓然地喃喃开口道:“罢了,就如此吧,我这就去修书一封,还请王管家为我快马加鞭送到鄙人的家中。如果脚程够快,想必明天落日前就能返回山庄,赶在小女同庄主拜堂之前。”

上官拓说完,便认命地走到书桌前,拿起笔筒里的一支笔,蘸了蘸墨盒,沉吟了片刻,铺开纸,快速地落笔。

见他写信,上官岚转过头来,再次看向王守道。

“王管家,这第二点,您是听见了,该怎么和庄主说,您是有数的吧?我想,他应该也不会回绝了我的这个要求吧?”

这第二点,基本上和李大善人毫无关联,他既然答应娶上官岚为妻,自然不会掺合她娘家的琐事,尤其,还是顺水人情,他必然会做的。

王守道想通这一点,立即连连点头。

“这个自然,小的跟在庄主身边多年,知道庄主的脾性,他断然不会拦着上官小姐得偿所愿的。况且,小姐的容貌性情必然是像极了夫人,想必夫人在天之灵也会得到告慰。”

他的马屁拍得飞快,这会儿,就开始一口一个“夫人”了。

身后正在写信的上官拓听到了,只得叹息,暗自摇头。

他一时糊涂,这才酿成了今日的大祸。

“说好了前两点,最后,第三|点,就请王管家为我带话给庄主。我想要江湖中传闻许久的九窍菩提丹。据说,这东西现在就在九道山庄之中,若是庄主肯把它拿来做聘礼,我便是再高兴不过了。”

上官岚娇羞一笑,露出小女儿的情态,以免被王守道看去端倪。

可尽管如此,王守道在听见“九窍菩提丹”这五个字的时候,还是一瞬间就变得脸色惨白。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九窍菩提丹乃是今年并州进贡给朝廷之物。不想,在运送途中,却遭到了一伙不明身份的武林人士的打劫,护送队伍无一人活命,宝物被夺,下落不明。

此后,江湖之中流出传言,说九窍菩提丹辗转到了九道山庄里。

但此地并不比阎王爷那里更好闯,于是,无人敢来确认,这个消息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进贡物品被劫一事,传到朝廷,当场引得龙颜大怒,赵渊气愤不已,将并州相关的涉案官员一贬再贬,险些贬回了姥姥家去。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九窍菩提丹,乃是千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宝物。

将它说是千百年难得一见,此话并不夸张。

传说,商纣王暴政,比干劝谏,妲己进谗。于是商纣王说,人都说你有七窍玲珑心,我今天就要把你的胸膛剖开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样!

比干有七窍之心,尚且聪明到连妖精都要忌惮,更何况是九窍。此为其一。

其二,便是此物乃是出自于并州境内的一颗千年菩提树的树干内。一日,天有异色,正午之时,天色血红如残阳落日,晴天之中忽有闪电惊雷劈下,将千年菩提从中一分为二,树干屹立不倒。

等到天色恢复如常,周围的人才敢壮着胆子,凑上前去看。

不想,只见树干之中,赫然漂浮着一枚通体血红的元丹,周围异香扑鼻,虫鸣鸟叫,一片祥和静谧。

百姓不敢造次,连忙请示当地官员,官员亦不敢怠慢,层层通报。

发现了此等好物,又是天降祥瑞,并州刺史立即上报给朝廷,并且要送到颖城,献给皇帝。

却不想,这九窍菩提丹运送中途竟被人劫走。

此事一出,赵渊更加厌恶这些打打杀杀的江湖人士,原本,朝廷与武林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但他已经在心头暗自决定,要对这混乱不堪的武林进行一番围剿,彻底清理一番。

“上、上官小姐,这、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啊……那东西怎会在山庄里……”

王守道急忙否认,朝廷通缉了大半年的打劫之人,如今这上官岚一口咬定九窍菩提丹在九道山庄,岂不是就等于说是,和朝廷作对的人,其实和山庄有着密切的关联!

他哆哆嗦嗦,脸色煞白。

上官岚满不在乎,云淡风轻地朝他一笑,安抚道:“你且别慌,就照着我的原话,去同庄主讲,他定然不会责罚你的。只要明晚,我顺利过门,成了他的妻子,成了山庄的女主人,我断然不会忘记王管家今日对我的多番照拂。”

她的这些话,听起来是拉拢,其实也是一种威胁。

王守道并不蠢,如今,上官岚嫁入九道山庄已经是板上钉钉,无可否认的事实,眼看着庄里的下人们都在绞尽脑汁地想要巴结这位新主母,自己当然也不能落于人后。

“这个……这个……小的……我去禀告给庄主,看他老人家怎么说吧……”

王守道擦擦额头上的汗,支支吾吾的,却还是抵挡不住有好处的诱|惑,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

剩下的,就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山庄管家能够决定的了。

上官岚也清楚这一点,不再为难他,转而从袖笼里掏出一小锭银两,不动声色地塞进了王守道的手里,又把他的手指合拢,不让他说出来。

“如此甚好,就辛苦王管家了。”

她抽回手,笑吟吟地说道。

王守道接也不是,退回去更不舍得,哪里有从嘴里吐出肉的道理来?顿了顿,他咬紧牙关,攥紧手掌,道了一声谢,就离开了上官拓的房间。

确认他已经带着小厮离开,熊琱快步将门关上,又连忙折回来,走到上官岚面前,一脸忧心忡忡地问道:“九窍菩提丹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那王守道一听就变了脸色?可是什么古怪之物?”

别说是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就连上官拓,也只是听说过,并没见过九窍菩提丹。所以,听到上官岚指名道姓地要这个东西,刚刚写好了家信的上官拓不禁连连摇头。

他拿起信纸,吹了吹,待上面的墨迹干透,这才折了几折,塞进信封,封好封口,拿出去交给站在门外等着的一个小厮手上,请他送到出尘谷中,快马加鞭。

等做完这些,上官拓才叹了一口气。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即便你真的得到了,你可有把握能够不因为它而惹上新的麻烦吗?哎……”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上官岚,似乎对她刚才所提出的第三个条件,有些不满。

“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我拿得到,自然拿得住。明晚拜堂成亲之后,父亲就可以回去颐养天年了,这些纷纷扰扰的事情,就都烦不到你了。”

上官岚浅笑着,微微欠了欠身。

其实,她心里想说的是,明晚之后,你就可以永远阖上眼,不用再担心任何事了。

对于打打杀杀了一辈子的江湖中人来说,这岂不是人生之中,最轻松的时刻吗?

第六十八章 流水缎

mon nov 10 22:54:32 cst 2014

前两晚都没有睡好,心里的包袱放下来,上官岚在新的房间里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绿染早早地就在外面守着,喊了一次,上官岚让她别吵,她就乖乖地退下了,在旁边的耳房里坐下,安静地做着手里的针线活儿。

在九道山庄的人眼中,绿染是一个稍有些内向,但做事勤快麻利的好姑娘,而且她的绣工一流,看见什么都能绣出来,缝缝补补更是不在话下,为人也亲切,经常帮着山庄里的单身汉们补衣裳。

时间一长,暗地里,也有不少人动了心思,托人去传话,却都被绿染客客气气地给回绝了。

她说自己暂时还不想嫁人,现在这样子,已经很知足了。

三五次以后,就没人再去讨嫌骚扰,毕竟,能和这么善良这么单纯的姑娘做朋友,已经是十分幸福的一件事了。

只不过,长久以来,没人知道绿染的真实身份,她用柔弱和勤劳将自己掩饰得极好。

绿染坐在门边,一边绣着手里的丝帕,一边不时朝房里和门外张望着。

也不知道庄主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态度,从一大清早开始,她就来来回回地打探了好几次。

这婚事……绿染心里想着,一个走神,针尖儿扎到了手指上,立即涌|出一颗血珠儿来。

她连忙吸吮掉,手指含在嘴里,皱了皱眉。

正想着呢,远远地看着王守道带着两个小厮,满脸是汗地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绿染心头一喜,连忙站起来,整了整裙子,迎上去。

“王大哥,事情怎么样?”

她娇滴滴地开口,伸手捋了一下鬓旁的碎发,这一声“王大哥”叫的王守道浑身骨头都酥了。他原本脸上就喜不自禁,这一高兴,笑得更是眼睛都快瞧不见了。

“绿染,你这回可有好差事了。上官小姐这两天一直都是你照顾的吧?她要是成了山庄的主事奶奶,身边总要有个心腹丫头吧?可她自己一个人来的,娘家没带丫鬟,必然是要把你提拔到身边。你说是不是大好事?”

王守道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水,仰头喝掉。

听着他话里的意思,事情是成了!

“那……王大哥,这么说来,九窍菩提丹,真的是在我们九道山庄里了?要不然,庄主他怎么会……”

绿染压低声音,好奇地问道。

“嘘!不要命啦,不要讲,做好你的本分!”

王守道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回头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这才把茶杯放下,转而去摸了摸绿染的手背。

“这话我可是只告诉你一个人呐。庄主这回还真的是要江山不要美人啊,答应了,真的答应了……”

他的眼睛里直放光,好像即将得到那颗九窍菩提丹的人不是上官岚,而是他王守道似的。

说罢,他凑近绿染,嘀嘀咕咕又说了几句。

大意便是,昨天,他从上官岚那里,听到了她提的三个要求之后,立即到庄主那里去禀告。李大善人沉吟了片刻,居然没怎么犹豫,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而那绝世珍宝九窍菩提丹,此刻不在别处,就在他的袖笼里!

“什么?在你……”

绿染大吃一惊,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么一个人人争抢的宝物,就被李大善人轻轻松松地交给了王守道,再让他给长公主送来!

“嘘!小声点儿!”

王守道急得直跺脚,拉扯着绿染的手,生怕她张扬出去。

“妇道人家,果然什么都不懂!越是别人想不到的才越是安全!谁能想到,那宝贝就在我这里呀……”

他得意洋洋地摸了摸自己的袖子,趁机还想继续再去摸绿染的小手儿。

绿染回神,不动声色地把手抽走了,假装调整了一下耳|垂上的耳环,让王守道扑了个空。

“等着吧,上官小姐在睡觉,不许人喊她。”

听了她的话,王守道一怔,把头探出去,看了看天色,自言自语道:“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睡觉……”

忽然,他看见面前一道白影闪过,再联想起之前山庄闹鬼的传闻,吓得王守道一个哆嗦,差点儿摔倒在门槛上。

“做什么?青天白日的,还能有鬼不成!”

上官岚刚醒,听见隔壁有说话声音,披了件外袍就走了过来。

“是是是,小的冒昧了!上官小姐请移步说话。”

王守道擦擦额头上的汗,向绿染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把房门关上,然后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通体乌黑的小木盒。

上官岚见房中只有一把椅子,径直走过去,坐了下来,脸上犹有倦容。

她的睡眠很浅,而在九道山庄中,无法彻底进入深度睡眠,所以,她一直休息得不好。

王守道四下里看了看,这才把手中的木盒“啪”的一声打开。

尽管早有思想准备,但是,当看清眼前的景象的时候,上官岚还是吃惊地微微张开了嘴。

虽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九窍菩提丹,然而在并州官员早先呈上来的折子里,她已经先一步看过了它的样子。

一颗圆丹,上有九孔,纵向分布,环绕着整颗丹身。

木盒打开的一刹那,似有一团柔润的雾气从盒内散开,徐徐上升,形成一个八卦图案,九窍菩提丹从中缓缓地跃起,停在八卦之中的圆心处,静止不动。

“这个,这个就是吗……”

站在一旁的绿染已然是看呆了,轻吐红唇,喃喃地说道。

王守道嘿嘿一笑,探头看向上官岚,笑着开口道:“庄主说了,上官小姐只要是亲眼看过了,准保能够判断出此物是真还是假。小的一句谎话也不敢说,从接过来这宝贝,差不多连喘气都不敢,连茅房都没敢去,生怕玷污了……”

眼看着王守道又要长篇大论地献媚,上官岚微笑着起身,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可以把东西收起来了。

王守道张张嘴,还想说什么,不过生怕惹得上官岚不悦,还是老老实实合上了嘴巴,又把木盒打开。

之前的雾气好像有灵性一般,木盒一打开,立即再次缓缓地汇入,九窍菩提丹也随着雾气的消失,“咚”一声落了进去。

上官岚伸手接过乌黑木盒,贴身收好。

“有劳王管家,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她一边说,一边从手腕上退下来个纯金打造的沉甸甸的龙凤镯,塞到他的手里。

王守道见钱眼开,假意推辞了两句,忙不迭地收下。

上官岚不着痕迹地冷笑了一声,这镯子是昨晚她让绿染帮自己准备的,除了镯子,绿染又拿了几样,一起交给上官岚,留给她放在手边打赏身边的下人。

而这些东西,说来好笑,都是绿染趁机从九道山庄的库房里拿出来的。九道山庄太过富庶,以至于拿几个金银物件,三五年都不会有人发觉,只要没人主动去细细地查,甚至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库房里丢了东西。

羊毛出在羊身上,上官岚出手大方,笼络人心,反正她也不心疼。

拿到九窍菩提丹的过程,远比她想的要简单许多。

上官岚庆幸之余,又觉得心里有些不安稳。

她要这颗丹药,既不是为了长生不老,也不是为了武功精进,而是为了找机会扳倒十四王爷赵汾。

如今的赵汾气焰更盛,据说,在朝堂之上,也敢对反对自己的臣子出言不逊,甚至对皇帝也敢明褒暗贬几句。他的党羽、学生众多,又遍布朝中各部及军中,根基庞大。

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上官岚拧紧了眉头。

她知道,把赵汾作为敌人,并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但她不得不这样,因为她比谁都清楚,赵汾如果做了皇帝,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帝。

这世上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最适合的身份,有的人适合为官,有的人适合求学,而有的人,天生就该去做皇帝。

赵汾正是这样的人。

看出上官岚在失神,担心被人看出端倪,绿染连忙提醒着。

“上官小姐,今晚就要拜堂,看看时辰,差不多您的喜服也该送来了,我扶您回房梳洗一下吧。”

她口齿伶俐,说完后,主动上前,搀扶住上官岚。

听见绿染的话,上官岚连忙收敛了情绪,确定木盒已经随身收好,这才同她走出耳房,重回自己的房间,漱口洁面。

果然没等片刻,两个喜婆子带着山庄里的裁缝匆匆赶来。

新娘子的衣服昨夜已经连夜赶制出来,用的料子是最好的,燮国有名的流水缎。据说,整片泰岚大陆之中,唯有燮国的一处叫“流水镇”的小地方产这种绸缎,每年的数量少得可怜,仅有的几匹也都送到了皇宫之中,给皇后贵妃们裁衣。

旁人不识得,上官岚却是识得的。

犹记得那一年,下面进贡了四匹流水缎,比往年还少了一半。说是因为大旱,天干物燥,蚕不吃食也不吐丝,绸缎的产量大减。

皇后本以为自己位居中宫,六宫表率,无论如何也会分得一匹。

没想到赵渊手一挥,小太监便抬着这四匹价值连城的缎子,送进了云雅的宫殿。

五六岁的赵岚跑上去,小手摸着那在阳光下真的如流水般闪亮光滑的绸缎,啧啧称叹。

没想到,时隔多年,如今她要“嫁人”,虽然仓促,但竟然也能有这宠妃的待遇。

第六十九章 不拜堂了

tue nov 11 19:26:57 cst 2014

原本心不在焉,面无表情的上官岚在见到了流水缎之后,也微微有所动容,站起身来,伸手轻轻拂过那光滑的喜服料子。

随着指尖的移动,她彷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那时候的云雅是宠冠六宫的贵妃,虽无皇后名号却有皇后之荣宠,后宫中无人可以与他分庭抗礼。

那一年的四匹流水缎,云雅故意全都叫人裁了,三不五时换上一件,皇后看得眼热,却隐忍不发。其他妃嫔更是只有干瞪眼,羡慕的份儿。

所以,当云雅被抓的那一天,皇后专门到了她的宫中,命人将箱子里的几件用流水缎做的衣服全都翻出来,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红色的火舌上下翻滚,烟尘之中,皇后美艳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寒意。

赵岚躲在粗大的宫柱后面,偷偷看着这一幕。

直到现在,她依旧记得皇后当时的表情,那是一种混合了嫉妒、哀伤、快意和胜利的复杂的表情。

“小姐,来试一下吧,哪里不合身,还能叫裁缝师傅赶快改一下。”

见上官岚久久地望着面前的大红喜服出神,绿染缓步上前,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袖子。

她猛地醒悟,此刻是在九道山庄之中,自己的身份是上官岚。

这里不是燮国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她亦不是先尊贵后卑微的废弃长公主赵岚。

“好。”

上官岚连忙伸直手臂,任由绿染帮她穿上崭新的喜服。

十分合身,见状,喜婆子和裁缝都松了一口气。

这婚事来得太过仓促,山庄里的人全无准备,一夜之间备好这些,已经是实属不易,如果哪里又要多处返工,想必那才是真的要逼死活人。

试好了衣服,接下来的金银首饰,就简单多了。

喜婆子把一份大红的名单交到绿染的手上,请她拿给上官岚过目。

李大善人待她着实不错,所下聘礼的规格,比颖城之中的朝中大员恐怕都还要高上半个等级,堪比一些稍显落魄的皇亲国戚了。

绿染展开名单,从前往后开始读。

刚读了两句,上官岚就制止住她了,摆手示意停下。

“什么金钗子红珊瑚的,我根本就不在乎,你仔细看一遍,差不多就可以了,把东西收好。”

一旁的那个矮矮胖胖的喜婆子插话道:“小姐,东西已经提前一步,送到庄主的别苑之中了。因为太重太多,足有一百零八口箱子,若是一样样跟在您坐的轿子后面走,恐怕要走到明天早上咧。”

上官岚本来也不在乎,听喜婆这么一说,倒是忽然对李大善人的别苑有了一丝好奇。

她这几天,趁着夜里,也在住所附近来回走了几圈,却根本没有摸|到李大善人住在哪里。

上官岚本想迂回地向王守道打听,可暂时还没有腾出时间来。

山庄里有喜事,最忙的自然是这位大管家。

能在这九道山庄里做到掌事的管家,足以见得,这个王守道也不完全只是个会溜须拍马的蠢货。

“好吧,衣服首饰都看完了,接下来抓紧时间,你们说说晚上都需要我做什么吧。我还是第一次出嫁呢。”

上官岚坐直身体,看着梳妆镜中的自己,随意地说道。

喜婆子“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见过许许多多的新娘子,可如此不拘小节的倒是没见过,不仅没有即将为**的羞涩,竟然还主动催促。

至于那“第一次出嫁”的话,更是令人无可奈何。

两个喜婆对望一眼,只好把晚上拜堂的流程细细地向上官岚讲述了一遍。

*****

太阳下山之后,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整个九道山庄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充斥着浓浓的喜庆气息。

九道山庄虽然名为山庄,其实占地广大,山庄内的人也并非聚集在一处,而是平日里各有营生。今晚,众人得知李大善人再次迎娶一名女子,初听得消息的时候还以为又像是之前那样纳妾,等得知是娶妻,都感到有些意外,也不禁好奇是哪一家的千金小姐。

因为上官岚提出的第二个条件,如今,她已经是出尘谷的嫡女了,是上官拓第二位妻子所生的女儿,同上官诚上官卿等人一样,平起平坐。

她这样的身份,嫁入九道山庄,才算是门当户对。

夕阳落下,山庄内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

换了一身新衣的王守道抹了抹头上的汗,一张脸笑得已经有些僵硬,他口中一边仍旧无意识地说着感谢的话,一边双手抱拳,将眼前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迎进大门。

作为九道山庄的大管家,他要做好一切的接待事宜。

幸好,今晚并无外人前来道贺,九道山庄并未派发出去哪怕一张喜帖,来的人都是自己庄内的人士,只是聚在一起喝喝喜酒,闹闹洞房罢了。

时间仓促,一切从简,李大善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大红喜袍,在上面朝着到来的宾客拱手致谢。

他的身后,则是一顶八抬大轿,轿内坐着的,正是微垂着头,头上盖着喜帕的上官岚。

喜帕之下,她一脸平静,双手交叠地放在腿上,坐得笔直。

人群之中不时地响起祝福恭喜的话语,热闹之极。

李大善人今晚看起来神采奕奕,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之前脸上隐隐约约的病容也不见了,倒好像是年轻了十岁一样。

他这边正和来宾们寒暄着,就看见站在轿子旁的喜婆忽然俯身,似乎是新娘子把她叫过去,正在低声吩咐着什么。

果然,喜婆站直身体,直接朝着李大善人走了过来,她踮起脚来,也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大善人愣了愣,翻身下马。

他原本想走到轿子前,去亲自问上官岚,只见喜婆急忙上前,又说了一句什么,李大善人这才停住了脚步。

他招招手,把王守道喊了过来。

“什么?先不拜堂直接把新娘子送入洞房?这是什么道理?这么多人都看着呐……”

王守道抬起手来,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听了李大善人的话,他大吃一惊。

“就这么办,哪儿那么多废话!直接让人把新娘子带到湖心别苑,快!”

他的迟疑引起了李大善人的不满,他一挥手,直接打断了王守道的啰嗦。

王守道吓得一欠身子,连忙退下去了,跟轿夫头子指了指方向,又去和乐队领头的说了一声,叫他们别停,继续吹拉弹唱,跟着轿子一起穿过前面的大门,直接往里走。

前来道喜的人群之中,还站着个刻意把头低着的年轻男人,正是熊琱。

他的眉头紧皱,一开始,上官岚向他再三保证,他还能多多少少相信她。可是此刻,她都已经穿上嫁衣,坐在了轿子里,马上就要和别的男人拜堂成亲了,难道,自己真的能够做到无动于衷吗?!

握了握拳头,熊琱几乎忍不住就要冲上去,强行把上官岚带走了。

只可惜,他不能,也更加清楚地知道,单凭自己一人,是绝对做不到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高手如云的九道山庄里,和上官岚全身而退。

可他无论如何都不甘心,眼睁睁地看着她成了别人的女人!

正犹豫不决着,忽然,熊琱看见,八个轿夫相互说了几句话,紧接着,已经停下来的轿子又继续往前走了,一直跟着的乐队也重新开始吹奏起来,一行人徐徐向前,朝着前方的拱门走了过去。

众人也察觉到一丝蹊跷,这新娘子为何还不下轿,一对新人为何还不拜堂?只可惜,每个人也只是心里好奇,没有一个敢真的张开嘴巴问一问。

和心头的好奇比起来,性命还是更珍贵一些。

只不过,眼见着李大善人还站在喜堂之前,也没有敢跟着轿子往后院里走,一探究竟。

耳边的喧闹嘈杂声渐渐变小,跟在轿子旁边的喜婆轻声道:“已经往庄主的湖心别苑走了。”

端坐在轿子里的上官岚眉心一拧,追问道:“湖心别苑在哪里?”

喜婆抿嘴一笑,嘻嘻道:“等到了您就知道了!老身也未曾去过,今儿可是借了您的大光了,能去见识一番。”

上官岚没再开口,只是咀嚼着喜婆所说的话。

湖心别苑,不会是……

*****

熊琱隐匿在众人之中,眼看着那顶喜轿渐渐远离了人群,他也不着痕迹地向轿子前行的方向跟过去,不时留意着身后,确定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自己。

上官拓一开始就被邀请到了喜堂里,坐在高位上,恐怕此时还等着女儿女婿上前奉茶。

但新娘子已经一反常态地往后面走了,看样子,暂时是不打算拜堂了,而李大善人居然也纵容了她的任性,直接让人把她送入洞房,真是蹊跷古怪。

一路穿过小院,就渐渐没有了前来祝贺的宾客,衣着精美鲜艳的奴仆往来穿梭,都在准备着今晚的喜宴。

熊琱也特地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服,鞋面上纤尘不染,乍一看上去好像是哪家的公子哥儿。

一路上,仆役们见到他也只当是山庄里的人,并没有上来询问或者阻拦。

远远地瞧见了喜轿的一角红色,熊琱连忙拔腿追上。

第七十章 女人的心思

thu nov 13 23:41:02 cst 2014

虽然是冬末,但九道山庄内却一如春夏,青石路板两旁,栽种着大颗大颗的石榴树,翠绿生烟,葱葱茏茏,虽然尚未开花结果,但一眼放去已经令人心脾沁凉。

熊琱无暇多看,快步跟着花轿,但却又不敢跟得太紧,他只好停停走走,急匆匆穿过拱门。

一道月牙形的拱门之后,并不是想象中的恢宏庭院,而是一片浩瀚碧蓝的湖水,而湖中央,坐落的是碧树环绕的小小孤岛。

孤岛周围并无其他建筑,也无桥,无路。

熊琱见前面的轿子停下来了,便迅速躲在拱门旁,以免被人发现。

不远处,停着几艘看似小巧的木船。

喜婆撩|开轿帘子,扶着上官岚下了轿,二人率先走上船,站在船头。紧接着,其中一名轿夫也跳上去,站定后,单掌运气,小船荡起一串串鳞波,缓缓行驶。

其余的人停靠在岸边,面面相觑,为了节省时间,李大善人已经叫人将一百零八箱聘礼提前送到了别苑,但为了场面漂亮,这里还有特地挑出来的十八箱金银珠宝。

这些人都不知道,如此沉重的东西该如何运到小岛之上。且不说木船轻巧承受不住,单说这几十个人和十几个箱子,即便是来回倒,也不知道要倒腾到何年何月。

就连躲在拱门后的熊琱也有些好奇,之前那些聘礼,又是怎么运过去的呢?!

很快,他得到了答案。

顺风顺水,那艘木船行驶得很快,转眼间就停到了小岛边的小码头上。

领头的轿夫用脚撩起船绳,一跃而下,动作轻|盈,单手拉着纤绳,就将小木船牢牢地拴在了木桩子上。

接着,他在码头边的栏杆上敲敲打打,摸了几下,只听一阵“轰轰”的巨响从湖底传来。

这声音忒大,站在岸边的人们迅速地向后躲,唯恐从湖水深处钻出来什么庞然大物的妖怪。

熊琱眯眼一看,很快明白过来,水底有机关。

果然,只见碧蓝色的湖水似乎从中间被劈成两半似的,一条宽有一丈左右的黑黝黝的铁板从湖底缓缓抬起,一点点上升。

“轧轧”的机杼声传来,当铁板差不多升到和湖面平齐的高度时,终于停了下来。

这样一来,湖面之上就多了一条堪比平路的桥面。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连忙将十八个箱子抬起来,走上铁板。

眨眼之间,这些人便都到了小岛之上。

领头的轿夫四下里瞧了瞧,见周围无人,便也懒得再收起铁板,反正稍后他还要带人离开这里,一放一升,着实麻烦了一些。

他跟在最后,和其余人一起登上小岛。

隐藏多时的熊琱知道,再不抓紧机会,他恐怕就难以登上这座岛了。

怪不得平日里李大善人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原来,他的住所如此特别,易守难攻,别说是低手,就是高手,也不见得能够完全凭靠一口真气,从湖岸上飞到小岛之上。

他赶快加紧脚程,确定没人跟踪,足尖一点,踏上铁板,也匆匆上了岛。

情况特殊,虽然此刻的熊琱根本毫无心情欣赏岛上的景致,但是为了尽快地摸清方位和布局,他不得不收敛心神,快速地审视了一圈。

精致得府邸中林楼错落有致,一栋栋楼宇在密林之中若隐若现。小岛远看虽小,此刻踏在地上,倒也不觉得怎么小。

天色暗了,看不大清楚,熊琱只好眯着眼,小心地让自己不暴露在外,缓缓前行。

在巍峨的主楼旁,还有一栋绣楼,高径华盖,屹然特立。

看起来,李大善人似乎不打算和新娘子婚后同住,特地为妻子又盖了一栋单独的住所。

今晚成亲的地点,却必须是主楼了。

熊琱伏低身体,尽量不发出声音。

奇怪的是,他不懂,上官岚为何不拜堂,又是以什么样的理由说服了李大善人。

真是匪夷所思,成亲不拜堂,那和根本没成亲有什么两样?何况,上官岚言之凿凿地答应嫁给他,恐怕也不在乎真的拜堂,那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熊琱想不通。

果然,主楼亮了起来。

一共三层,逐层亮了起来,应该是有人掌灯了。

隐隐约约有人声传来。

是上官岚在讲话,她让这些轿夫先下去,只留了喜婆和几个侍候的婢女。绿染和另外几个丫头是提前几个时辰就过来的,负责布置喜房,铺好了床铺以后,又将合卺酒和各式糕点布置妥当。

绿染把提前准备好的碎银子交给领头的轿夫,请他们先回去喝酒,那轿夫拿过来,掂量了一下,立即满脸堆笑,道了谢就领着人放下箱子,沿着原路回去了。

远远地,熊琱看见那轿夫等着手下全都走回了岸边,将铁板机关又收了起来,独自乘着来的时候那艘小木船离开湖心别苑。

他不禁暗暗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耽搁,否则,这会儿还上不了岛,恐怕只能在对岸干着急。

眼看着上官岚身边只有喜婆和婢女,熊琱稍微放下心来,找了个安全的藏身处,静静地等着。

“绿染,你让丫头和喜婆先去隔壁吃点糕饼,庄主在前面招待客人,他们男人要喝酒,恐怕一时片刻来不了,都别干站着,累了一天,去吃点东西填填肚子。顺便,把打赏也给了。”

上官岚坐在喜床边上,没掀盖头,悠然出声吩咐着。

站在门口的喜婆刚想说一句,这恐怕于理不合,一旁的几个小丫头已经喜滋滋地福身谢过,又从绿染那里一人领了个小元宝。喜婆舔舔嘴唇,唯恐自己去晚了拿不到,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咽下去,也乖乖地走到绿染跟前,拿了赏赐就跟着去了隔壁。

等到她们都走了,绿染这才轻轻关上喜房的门。

上官岚听见房门轻响,一把扯下了喜帕,狠狠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又活动了几下早已酸胀不堪的脖颈。

“放心吧,隔壁的糕点和茶水都‘香’着呢。”

四下无人,绿染轻轻抬起秀气的下巴,笑吟吟地看着对面的上官岚,让她放心。

上官岚微微颔首,头上的装饰压得她脖子都要断了,她想了想,还是忍着,没取下来,以免一会儿李大善人来了,看着自己这副样子恐怕要生疑。

“长公主是如何说服庄主不拜堂的?”

绿染也感到十分的不解,现在,李大善人一个人在前面招待宾朋,上官岚独自一人来到别苑,她到底是想做什么。

“呵,没什么,说了点儿他感兴趣的事情罢了。”

上官岚并不打算浪费唇|舌,讲给绿染听,后者只好作罢,倒了杯茶水,拿了两块糕点,拿来给她垫垫胃。

忙了好几个时辰,上官岚也确实饿了,小口吃掉,喝了茶润润嗓子,然后,她便站起来,让绿染把事先准备好的山庄地图铺开在桌子上。

九道山庄究竟有多大,恐怕,连李大善人自己都说不清楚,更遑论外人。

上官岚匆匆扫了几眼之后,就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这边湖心别苑上,这也是她今晚能否顺利达成目的的所在。

只不过,谁也不清楚,上官岚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李大善人不知,绿染不知,上官拓不知,熊琱也不知。

这世上恐怕只有女人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心思。

上官岚站在桌边,手里端着一柄烛台,仔细看着地图,绿染就站在门边上,给她放风。好在,从小岛的主楼里向岸边看,一目了然,只要李大善人过来,无论是乘小船,还是放铁板,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看过了湖心别苑的位置,上官岚又把注意力放在了第一次见到李大善人的那间茶厅,她记得,地道的入口就是在那里。只不过,从地图上看,暂时不太好辨认地道究竟在哪里。

“绿染,你在山庄的时间久,可知道这里是否有暗道?”

她收回烛台,放在一旁,不动声色地问道。

绿染是太子赵岑的人,是敌是友,现在还很难确定。所以,上官岚暂时并不打算把自己去过山庄地道的事情告诉她。

只见绿染秀眉一拧,似乎在谨慎地思考着。

“别说是九道山庄,就是普通的大户之家,想必也有些不为人知的门路和地道。实不相瞒,我在这里几年,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摸清楚这里的密道。只不过,我觉得自己发现的那几处入口,都是有人故意让我找到的。”

说罢,绿染快速地把几个位置,指给上官岚看。

上官岚看后,也觉得绿染的猜测是对的,想必,是有人听从李大善人的指派,特地修了几处假入口,专门用来打发山庄里那些意图打探消息的人。

只要有人真的进去了,他们就能够趁机将这些怀有二心的人一网打尽。

或许,疯疯癫癫的白高兴,也是因为误入了某处假暗道的入口,所以才变成现在的样子?

上官岚拿捏不准,沉吟片刻,她还是将那晚的所见所闻,简单地讲给了绿染听。

听到“金子”二字,绿染顿时神色大变。

第七十一章 婚礼惊变(上)

fri nov 14 21:54:27 cst 2014

上官岚眸色一转,看似不动声色地拂了拂袖子,她手边的烛台上,烛火似乎也跟着摇晃了两下。

绿染见她以为自己有所隐瞒,吓得连忙上前一步。

她压低声音,小声乞求道:“长公主,奴婢是太子殿下的人,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请您不要过分难为奴婢……”

上官岚更加断定,绿染知道关于金子的事情。

“这几天以来,我可有难为过你的地方?”

她沉声,不答反问。

绿染摇了摇头,咬紧嘴唇。

“只说你能说的,其他的我一概不问。”

上官岚看了一眼时辰,耽误不得,李大善人若是听懂了自己的意思,想必在前面敷衍片刻,就会匆匆赶来。

绿染犹豫了一下,还是据实以告:“太子派奴婢来这里,所为的,就是金子。两年以前,他查到,每个月十五,都有一笔数目不小的金子被人偷偷运到宫中。一开始,他以为是有宫人暗地里出售宫中物品,中饱私囊。可一连查了几个月,他发现月月如此,而各宫中也并未传出有丢失贵重物品的消息来。最后,那金子的来路,应该就是九道山庄。”

一听这话,上官岚笑得险些岔了气。

“什么?我堂堂燮国的皇宫,千秋万代的赵氏王朝,难道竟要一个武林人士云集的山庄来供养吗?真是笑话,滑天下之大稽!”

显然,她对绿染的话并不相信。

绿染露出焦急的神色,急急辩白道:“这种时候,奴婢岂会拿瞎话欺骗长公主?只可惜奴婢不中用,在这里多年也未曾亲眼见过有金子从山庄内流出,想必,这里一定是有不为人知的密道。”

见她再三保证,上官岚这才挑挑眉,半信半疑地开口道:“真的?真的有金子流入宫中?太子可有查到,那些金子最后到了谁的手上?”

或许是她的问题涉及到了赵岑的秘密,绿染微微抿紧了嘴唇,不再开口了。

“罢了,反正我不在乎什么金子不金子的。我只是想要借李大善人的手,把出尘谷清理了就好。还有,那颗九窍菩提丹也是我的,得到这些就够了。至于今晚嘛,我不过是想看看,这位李大善人背后的大老板究竟是谁。你记住,我和你的太子殿下虽然不是盟友,可也不是敌人,你帮了我,我不会不记得你的好。”

上官岚没有强求,说完后,她转身,将铺在桌上的那份地图快速地折起来,三五下叠成一小块,羊皮做成的地图又轻又软,还防水。她贴身收到怀里,为了稍后能够顺利出庄,少走弯路。

绿染急忙向她道谢,又帮着将喜房里收拾一遍,确定没有一丝不妥,这才又走向房门。

远远地,她看见湖对岸出现了两盏灯笼,似乎有人正要乘船过来。

“庄主要来了。”

绿染小声说道,推门去隔壁看了看,果然,那几个婢女和喜婆吃了有迷|药的糕点,都已经七扭八歪地倒在地上了。

绿染手快脚快,把她们几个拖到主楼后面去,拍拍手,站到喜房门口。

没一会儿,李大善人带着王管家,已经走到了主楼门前。

“上官小姐呢?”

他沉声问道,语气里并不见一丝喜悦。

绿染的眼皮跳了跳,急忙福身,恭敬道:“上官小姐在里面等着庄主,奴婢怕人多打扰,已经叫其他人先退下了。庄主有什么要奴婢做的,请吩咐。”

李大善人见绿染也有些眼熟,依稀记得庄里是有这么一个丫头,便没有多问,让她跟自己进去。

王管家提着灯笼,一个劲儿地朝绿染使眼色,绿染假装没看见,合上了房门。

“这小妞儿,切,攀上了高枝儿就不理会我了,等爷我治治你……不过,长得可真水灵啊……”

吃了个闭门羹的王管家嘬着牙花子,自言自语地说道。

李大善人进了喜房,看见上官岚老老实实,蒙着喜帕坐在床沿边上,心里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上官小姐,哦不,应该是叫娘子了。虽然我们还没拜过天地,可聘礼你也收下了,婚事也经过你父亲的同意了,我们应该也算是夫妻了吧?”

他似笑非笑,慢慢地踱步,靠近喜床。

上官岚依旧不动,一张精致无暇的脸蛋儿隐匿在大红色的喜帕之后。

“庄主,请您掀起新娘子的盖头。大吉大利,称心如意。”

绿染递上喜秤,笑吟吟地说道。

李大善人瞥了一眼她手上的秤杆,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再加上福、禄、寿三星,寓意着好彩头。

他近来纳了一房又一房的小妾,自然对这些步骤并不陌生。

随手抓过来喜秤,李大善人掀起了上官岚头上的红盖头。

后者暗暗长出一口气,这喜帕密不透风,如果他迟迟不肯揭开来,那可真要憋死她了。

李大善人打量着面前的美娇|娘,只见身着大红喜服,浓妆淡抹之后的上官岚更加可人,他身为男人,自然也无法免俗。

“下去吧。”

他挥挥手,示意绿染先退下。

绿染有些迟疑,却也明白此刻不能忤逆,以免引起李大善人的怀疑,只好福了福身,轻手轻脚地退下了,顺便掩好了喜房的房门。

房间里重归寂静,上官岚微微低垂着头,脸上平添一抹娇羞。

“你刚才派人告诉我,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单独说,现在已经没人了,说吧。”

李大善人转身,卷起袖口,见桌上有着各式糕点,还有一壶酒,他拿起酒壶,把旁边的两个印有“囍”字的酒杯注满。

上官岚用手扶着头上的装饰,小心翼翼地从床沿上站起来,险些跌了一跤。

她“哎呦”一声,李大善人回过头来,见到她有些狼狈的样子,也微微一笑,满不在意地说道:“既然只有你我二人,就摘了吧,看样子很重。”

上官岚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立即三下五除二,把头上的凤冠摘了下来。原本的一头长发早已被盘成了一个发髻,用精致的发簪固定住,看起来也别有一番初为人妇的妩媚风情。

“我知道是谁想要对我下毒,并且事发之后,一把火烧了我住的厢房了。”

她吐出一口气,站在李大善人的身边,徐徐开口道。

他把两个酒杯倒满之后,放下酒壶,随手拿起其中一杯。

“哦?怪不得你说是重要的事情,确实很重要,关系到你在山庄之内的安危。我已经派王管家去查了,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那你说,究竟是何人所为呢?”

李大善人一只手端着酒杯,另一手擎着杯底,一脸好奇地问道。

上官岚也不同他打哑谜,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语气自然地说道:“当然就是李大善人您啊,除了你,这山庄里还有谁能够想要谁的命,就要谁的命,而且,又有‘梦暹罗’这种世间罕有的毒药呢?”

被她戳穿,他却并不慌张。

“哦?怎么是我呢?我如此信任你,如此爱慕你,还要娶你过门,怎么会想要害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摇摇头,露出很受伤的表情。

上官岚冷笑一声,自然不会被他过人的演技轻易骗到,继续说道:“可能,你也没打算真的要我死吧?我猜,你大概只是想要吓唬我一下,以免我真的顺着白高兴那条线继续查下去,所以当你派人下毒失败之后,就收手了。至于我为什么那么笃定此事与你有关,是因为我侧面了解过,这些年以来,你一直鲜少在人前露面。不出现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身体不好,也可能是不想被人见过,但每次成亲你都是亲自迎宾,所以我猜……”

她忽然在这里停下来,伸出一截皓腕,轻轻拿起桌上的烛台,举到李大善人的面前,晃了几下。

“……所以我猜,你不是不肯见人,你是不肯在阳光下见人。传说,暹罗有一族人生来瞳有异色,置身暗处与常人无异,若是在日光下,两只瞳孔犹如琉璃琥珀,熠熠夺目,令人无法直视。”

“再说……就连‘梦暹罗’都出动了,我想不多想,都很难了啊。”

上官岚放下烛台,歪头笑着给出了结论。

被人当面拆穿了隐藏多年的身份,李大善人并没有恼羞成怒,而是面带赞许地说道:“真是不容易,那么多人都未曾想通的事情,你一个小丫头居然想清楚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看来,你们燮国的能人果然有许多,不能让人小视。”

上官岚摇摇头,并不打算接受他的赞美。

“并非我聪颖无双,只不过是你这些年来都从未露出过马脚,你也觉得寂寞了吧,所以这一次就没有那么太过谨慎,偏巧,遇到了我。”

李大善人看着她,片刻后,举起手里的酒杯。

“娘子好口才,为夫自愧不如。良辰美景,**千金,我们喝了这交杯酒,再好好聊。你说怎么样?”

上官岚用眼睛死死地盯着桌上的酒壶,以及酒杯,这些都是绿染亲手准备的,也都拿银针反复试过,保证没有毒。

但她还是有些恐惧,在犹豫。

“哎,难道你是怕酒里有毒吗?”

李大善人叹息着,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重新又倒了一杯。

上官岚看看他,也把手伸向了桌上的那杯酒。

第七十二章 婚礼惊变(中)

sun nov 16 00:21:38 cst 2014

拿起了酒杯,上官岚并没有急于送入口中。

她不着痕迹地把右手的小手指向酒液里探了探,如果里面有毒,她涂有红色蔻丹的指甲就会颜色变浅。

手指移开,上官岚借着身边的烛火,瞧了一眼指甲。

酒里没有毒。

她猜也应该没有,因为这壶酒是她亲眼看着绿染倒的,中间没有经过第二个人的手,而且事先也检查过,不存在酒壶有两个壶嘴,或者里面有隔层之类的。

那样的雕虫小技,后宫里见得多了,倒也不觉得稀奇。

“娘子如此谨慎倒也有道理,毕竟世道险恶。你可是检查完毕了,可以来共饮这交杯酒了吧?”

李大善人并不生气似的,微微笑着问道。

上官岚也没觉得羞愧,她都已经指明了他想要让自己死,怎么防范都不过分。

“叫‘娘子’恐怕还为时尚早吧,也要等你我正式圆了房再说。”

她没等他,也没和他交杯,而是自己用袖子挡了唇,一仰头,把被子里的酒一口气喝掉,放下手,将空杯给他看了看,表示喝下去了。

李大善人挑眉,反问道:“你这是笃定我没法得到你,是吗?有趣,除了皇宫里的娘娘,这燮国里,怕是还没有我得不到的女子。你觉得呢?”

上官岚放下酒杯,嫣然一笑,回眸接口道:“我觉得怎么样不重要,你觉得才重要,我又不是男人,得到女子做什么?”

他哈哈大笑,虽然连上官岚自己都不明白,这句话有什么好笑的。

李大善人笑了半晌,似乎把房梁上的灰尘都笑得震落了下来,这才收住笑声,眼神充满玩味地看向上官岚。

“我已经带着你去看过地道了,如此大的秘密都没有对你隐瞒,你为何又执迷不悟,非要去打探其他的消息?难道你不知道,白高兴是怎么样才变得如此疯癫的吗,嗯?”

到了最后一句话,已然是杀气四伏。

由此,上官岚确定,绿染所说的运到宫中的金子,必然是出自九道山庄,此事和李大善人一定脱离不了干系。

要不然,他不会如此紧张,只因为自己听到了一点点不确定的风声,就要对自己下手。

“我只是好奇。如今你我夫妻一体,自然荣辱与共,可你如果有事情瞒着我,我自然不开心,疑神疑鬼。这九道山庄不比寻常小门小户,上千条性命,吃喝拉撒,花钱如流水,我这个当家主母自然也不好做。你说呢?”

上官岚眉眼之间隐隐带着委屈,轻轻贴向李大善人的胸前,手也搭上了他的前襟,无意识地用手指拨|弄着衣服上的盘扣,语气无比的哀怨。

“哈哈哈,你这媚|术根本就学得不到家,还敢又拿出来献丑吗?不过不要紧,这脸儿,这腰是真的便好。”

李大善人反手抓|住上官岚的手,用力一带,她一个踉跄,眼前有些发黑,彻底栽进了他的怀里。

这一次,李大善人的手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抚上了上官岚的胸口。

前几次见面,他的举止还相当的规矩,但这一次,带着十分浓重的有恃无恐的味道。

凭自己的身手,上官岚完全不会惧怕任何的江湖上的敌手,包括眼前的李大善人,但是,如今她的身份是来自出尘谷的出身卑微的上官小姐,她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同他虚与委蛇,尽量不让他占到自己的太多的便宜。

没想到的是,见她如此,男人的手反而更加的肆无忌惮。

主楼外,隐藏在草丛之中的熊琱,分明能够透过窗纸上的人影,大概揣测出李大善人正在对上官岚做什么。

两个人紧挨着,想必正在烛火之下亲昵,享受着难得的**一刻。

他暗自握紧了拳头,不知道上官岚是否真的会随了那李大善人,既然她已经拿到了那颗绝世珍宝,却又为何一直留在这里,熊琱是真的不解。

无论他怎么问,她也不肯吐露半句,毕竟,金子的事情牵连太多,又同燮国皇室有关,她不想贸贸然将他牵扯进来。

熊琱愤怒地握了握拳头,想要站起来冲进门去,忽又想到,小不忍则乱大谋,只好又伏低了身体,藏在猫咪漆黑的整片树丛之中,尽力等待着适当的时机。

房内的上官岚已经被李大善人连拖带拽,拉扯到了床边。

她极力推挡着,无奈,眼前竟然有些发黑,一开始,她以为是他吹熄了蜡烛,然而强撑着回身一看,桌上的那对粗如儿臂的龙凤大红喜烛燃得正旺,不时发出“噼啪”的脆响,上官岚这才暗道一声不好。

中毒了吗?!

难道是蜡烛里有问题?!她疑惑又恼怒地盯着那对蜡烛。

“不是蜡烛。”

李大善人顺着她的视线,也回头看了看桌上的蜡烛,微笑着否认。

说话间,上官岚的额头已经泌|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她拼命摇晃了两下头,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目光已经很难聚焦了。

不远处的蜡烛摇摇晃晃,一会儿是两根,一会儿是四根,很快又变成了八根,团团旋转起来。

“是……是什么?”

她靠着床头,汗如雨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仔细回想从李大善人踏入喜房之后的每一个细节,再小也不放过,可上官岚怎么都想不出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身边的男人伸出手来,摸向她的娇颜。

她本能要躲,却被他狠狠地掐住了脸颊和下巴。

“想要知道是什么吗?哈哈,很简单,只要是女人都抗拒不了的东西,不是钱,也不是权,而是漂亮的首饰,华丽的衣服,不是吗?”

李大善人的手,从上官岚的脸,徐徐下降,最后落在了她的领口上。

“流水缎,别说是燮国,即便是整个泰岚大陆也是千金难买,没有女人能够对它说不。这匹缎子我拿出来给你用,自然是要好好地准备,你说是不是?”

上官岚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毒性果然已经开始发作了。

她艰难地低下头,看了看身上的喜庆的红色。

果然,她从未怀疑过,是自己穿着的这件喜服出了问题。毕竟,哪有一个新娘子会怀疑身上的衣服上淬满了毒药呢?

“不,就算你怀疑也没用,不喝酒,这衣服上的毒是不会被诱发的。所以,酒本身并没有毒,只不过是一个引子罢了。”

李大善人似乎很清楚她心里的每一个想法,耐心十足地解释着。

他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衣服,把皱褶拍开。

“好了,进来为小姐擦擦汗,这副样子可真是不美了呢。”

李大善人朝门外喊了一声,立即有人推门进来。

是绿染。

她见到李大善人,马上福身。

“庄主,一切都按照您吩咐的做好了,送箱子的几个轿夫也已经解决掉了,尸体丢在后山喂狼。至于那位熊少侠,他还蹲在外面的草丛里,一直没动过。”

说这些的时候,绿染面色平静,毫不慌乱。

听到她开口,倚靠在床头喘息着的绿染猛地瞪大了双眼,无力地抬起一只手,指向绿染。

“你、你居然……你居然背叛……”

后面的话,她没法开口说下去。

站在门口的绿染看向床头,一点儿都不害怕似的,微微一笑,淡然道:“上官小姐,你倒是说啊,奴婢背叛谁了?奴婢在九道山庄多年,自然要听,也只听庄主一个人的话,不是吗?”

她算准了上官岚不敢提到太子赵岑,因为只要她提到他,就等于把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暴露了,所以,她根本不可能说出来。

这一次,上官岚是真的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说。

她狠狠地瞪着绿染,无力地垂下了手臂,毒性无法再被压抑,上官岚的体内犹如有成千上百只虫子在疯狂地噬咬,她恨不得用头去狠狠撞墙,试图缓解这份痛苦。

“去把她捆起来,嘴也堵上,免得她自残。”

李大善人回头瞥了一眼,冷冷吩咐道。

绿染称是,快步上前,见上官岚还瞪着自己,她沉下脸来,一掌击向睡穴,迫使她昏睡过去。

“我这是为你好,睡过去岂不是就不知道疼了?”

她喃喃自语,快速用绳索绑紧上官岚的双手双脚,顺手把怀中揣着的一块丝帕塞进了她的嘴里,以免她醒过来之后咬舌自尽。

虽然,绿染怎么样都不相信,堂堂长公主真的会自尽,她在冷宫熬了那么多年,也未曾听说去寻死,反而在无数的流言蜚语中活了下来。

“好了,庄主。”

做完了这些,绿染转身,向李大善人说道。

他点点头,看向窗外,冷笑道:“外面还有一个蠢货呢,倒是一个忠心耿耿的蠢货,我看他虽然武功弱了点,不过吞吐呼吸之间,倒不似常人。这几天你可打听清楚了?”

绿染知道他说的“蠢货”是熊琱,上前一步,颔首轻声回答道:“知道了一些,据说,他早先在上官拓的帮助下,服下了一颗九转筑基丹。”

李大善人面色一变,觉得难以置信,随之十分不信地摇了摇头。

第七十三章 婚礼惊变(下)

sun nov 16 10:00:00 cst 2014

虽然鲜少亲自在江湖上走动,可李大善人也清楚,九转筑基丹是什么样的丹药,什么样的人能够服用它。

一般的人,如果在自身条件尚且不够的情况下,即便凭借机缘巧合得到了它,贸然服用,也会因为承受不了,轻则筋脉受损,重则暴毙身亡。

而那姓熊的小子,武力甚弱,年纪也还轻着,怎么会服下九转筑基丹之后,还安然无恙?!

“你从哪里听来的鬼话,怎么,绿染现在也没法得来准确的消息了吗?”

李大善人佯怒着开口,吓得绿染脸色惨白,立即跪下,连连自责。

“庄主不必难为绿染姑娘,她说的,的确不错。”

房内忽然走出来一个人,竟然是此刻应该还留在前厅待客的上官拓,原来,喜房内有一道暗门,他应该是从隔壁那栋楼穿过密道,没有经过房门,直接到了这里,所以才没有惊动任何人。

只见上官拓绿着胡须,面露笑容地走到了李大善人的面前,俯身拱手。

“多谢庄主的不杀之恩,老夫没齿难忘。这小贱人竟然想要除掉我,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任凭她如何算计,也算不到庄主愿意留老夫一命,请庄主受老夫一拜。”

说罢,上官拓还真的拜了下去。

李大善人也不客气,等他拜完,才皱眉问道:“那小子是怎么回事儿?他身上可有什么过人之处,还是有什么大奇遇不成?”

上官拓站直身体,简单地把他体内有嗜魂空冥石,真气蓬勃过于常人之事讲给李大善人。

在场的李大善人和绿染都是一惊,他们都是习武之人,自然清楚真气的作用,也明白拥有无穷无尽的真气意味着什么。

“呵呵,看不出来啊,傻小子竟然有如此的好命。不过,嗜魂空冥石在他那里,真是可惜了,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李大善人别有深意地叹息道,一旁的上官拓立即明了他的意思,主动巴结道:“庄主,老夫倒是能够……”

他想说,我有把握能够从他的身体内逼出来那宝物,献给您。

不料,李大善人伸手制止住上官拓,不许他继续说下去。

“江湖之上,谁不知道我慈悲如菩萨在世,那些毁我清誉的事情,我怎么能够让人去做呢?上官谷主,您说是不是?”

他眼中精光毕现,暗示着他。

上官拓立即明白过来,连道自己真是糊涂,心底却立即有了算计,知道该怎么做了。

同时,他也忍不住暗骂了一声,这李大善人可是十足的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自己明明为他做事,还要做出一副主动求着他的模样!

“行了,捕兽夹子布置了那么久,也该抓一只出来了,不要再耽搁了。”

李大善人看了一眼,时辰不早,夜长梦多。虽然此刻上官岚已经没法再反抗了,但不同的人对于毒药的适应力不同,毒性持续的时间也是有长有短,他不想冒任何的险。

见他发话,绿染立即走到门口,朝着天空学了一声鸟叫,等了等,又学了两声,等了等,又是三声。

暗号刚落,只见从天而降一张巨大的密密麻麻的网,“嘭”一声从高处落下!

大网刚好落在了熊琱藏身的地方,紧接着,从黑暗中窜出无数道人影,齐齐围在大网的四周。

草丛之中,果然发出了几声痛苦的闷|哼。

就在网落下来的时候,熊琱发现,他的脚边不知何时冒出来数个铁制的夹子,同捕兽夹有着些许的区别,他刚要移动身体,小心地避开,只见那些夹子忽然张开,将他的腿脚全都夹住。同时,他的身体也被整张大网彻底盖住,令他动弹不得。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活捉,对方显然早有准备,一直知道他藏在这里。

“哈哈哈哈哈!瓮中捉鳖!”

房门被人重重地推开,李大善人率先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绿染和上官拓,三个人脸上自然都是带着满满的笑意,像是看耍猴一样,看着被围在中间,全身包裹着密网的熊琱。

“你们!上官小姐现在在哪里……嘶……”

他大声喊道,刚一挣扎,脚上的伤口却钻心地疼了起来,令熊琱几乎站不稳。

尽管如此,熊琱还是强忍着,一身的戾气却被逼了出来,饶是他孤身一人,身边的那些高手,在没有得到李大善人的发令,暂时也不敢欺身上前,真的对他怎么样。

“还真是情真意切啊,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居然还挂念着别人。这位……熊少侠是吧,我劝劝你,你还是先管管自己吧。那架子上,可是有毒的啊。”

李大善人一脸的悲天悯人的笑容,好心劝道。

“闭嘴!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熊琱一直躲在外面,并不清楚喜房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却清楚,上官岚一定遭遇了危险!

此刻,他真恨,自己刚才为何要瞻前顾后,如果冲了进去,即便不能确保她平安无事,可也不会让她在危急关头,独自面对!

“她是我今晚娶的新娘子,我把她怎么样,轮到你来管吗?来人啊,把他的嘴堵上,然后把他给我拖进来!”

李大善人收敛起笑容,一扬手,立即有人得令,大步上前,先抬起手来,左右开弓,给了熊琱四个耳光,这才把他的嘴撑开,塞进去一团破布。

跟着,其他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捆了起来,绑了无数道绳子,像是绑粽子一样,十足的五花大绑。

眼看着手下人把熊琱也抬进了喜房中,李大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熊琱被人扔在冰凉的地上,他虽不能开口,但却一眼就看见了倒在床头的上官岚。

登时,他目眦欲裂,口中拼命呜呜作响,然而已经昏睡过去的女子却是不可能给他任何的回应了。

熊琱看见她的胸口还在微微地起伏着,知道上官岚暂时还没有死,心中一缓,两行泪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有生之年,他从未如此渴望想要变得强大!

我要变强,我要变强,我要杀人,我要做人上人,我要任何人都不能再欺侮我,和我想要守护的人!

他在心头无声的呐喊,全身的青筋暴跳,两只眼眶几乎都在滴血!

喜房外,站在门口的李大善人活动了几下颈子,双手放在袖子里,抬起头来,无声地看着头顶的夜空。

月明星稀,凉风徐徐,真是个不错的夜晚。

他微微眯眼,谁也看不出李大善人此刻究竟在想着什么。

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身边的上官拓露出谄媚的笑容,上前拱手道:“恭喜庄主,了却一桩心事。”

李大善人收回视线,看向远方的湖水,平静道:“哦?何喜之有呢?我又有什么心事呢?”

上官拓没有听出他话语中的不悦,继续讨好道:“庄主身体康健,又收回了九窍菩提丹,而且,嘿嘿,那傻小子体内的嗜魂空冥石,放在他那里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正所谓宝剑赠英雄,好东西自然应该由强者来享用,不是吗……”

他越说越得意,眉飞色舞起来。

巴结到了九道山庄的庄主,对于自己来说,也算是意料之外的莫大好处。

一想到此处有着无数的奇珍异玩,上官拓的心顿时痒痒起来,恨不得俯下|身体,尽情地让李大善人对自己心存好感,将他重用。

“你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啊,不愧是百年出尘谷的谷主,见解果然独特。”

李大善人面露微笑,轻轻颔首。

上官拓听见称赞,难掩得意之色,只不过并不敢太过表现出来。

“你且站过来一些,我有话要交代给你。”

李大善人忽然出声说道,上官拓一听,喜不自禁,立即上前两步,靠得更近一些。

“噗!”

只见一只保养得当的手猛地穿过他的胸口,竟然从背脊上伸了出来!

上官拓难以置信地低下头,他分明能够看见,李大善人的手,正在缓缓地从他破碎的胸腔里掏出来一团血红。

那是……那是他的心脏!

“啊……”

一声惨叫之后,随着李大善人用力地猛地一拉扯,上官拓口中狂吐鲜血,猛地栽倒在地。

他死不瞑目,怎么都不敢相信,竟然有人练成了如此歹毒的功夫,一只手出手一招,便能掏出人的心脏,活活要了人命!

那颗滚烫的心脏甚至还在跳动着,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

李大善人一松手,它“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溅起来的鲜血落在了他的裤脚和鞋面上。

他举着手,一旁的绿染快步走过来,一言不发,脸上也无惧色,她轻轻把一条干净的手帕放在他沾满血污的那只手心里。

“庄主,房里那两个人……”

李大善人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间的血,低声吩咐了一声。

绿染虽露出有些惊诧的神情,但多余的话一个字未说,立即点头,应声道:“知道了。”

他把手帕扔到一边,继续交代道:“去写一封信,告诉上官卿,他爹已经死了,出尘谷就是他的了。至于以后怎么做,那就要看他的了。”

杀死上官拓不过是顺手而已,既然杀了他还能笼络住一个出尘谷,得到好处,那么,他也不在乎多杀一个人。

第七十四章 恐怖的牢房审讯

sun nov 16 20:00:00 cst 2014

滴答,滴答。

不知道从哪里正在一滴滴地落下水滴,发出一声声响,那声音本不大,但由于四周极其的安静,所以令人无法忽视。

一片茫茫雾气之中,熊琱看向四周,他发现自己无法张开嘴说话,耳朵里似乎只能听见那水滴落下的声音。

“上官小姐!”

他拼命地大喊,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伸出手去,除了白花花的雾,什么都没有,他怕极了,担心找不到她,熊琱急得满头是汗,却又手足无措,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霜降鬼哭路无途,离人哀萧寻归处。人来隔纸尸隔山,莫徙黄泉恋尘间!”

忽然,茫然见,耳边响起一道沙哑的吟诗声。

熊琱猛地一个激灵,居然醒了过来。

等到睁开眼,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在雾气之中,而是在一间牢房里。

熊琱身上的绳子都还在,嘴里的那团破布已经被人拿走了。

见到上官岚就在自己的身边,熊琱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醒醒,上官小姐,快醒醒啊!”

危急之际,他也顾不得许多,因为手脚都被绑着,他只能用肩膀去顶了顶上官岚的双|腿。她还在昏睡着,胸前微微起伏,显示着还有呼吸,不知道是不是毒发的缘故,她全身**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其实那些水都是她身上出的汗。因为脱水,她的嘴唇已经干得起了皮,像是龟壳,皲裂得吓人。

“喊什么?嫌活得不耐烦了吗?”

有些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熊琱一愣,他听了出来,这是王管家的声音。

果然,王管家慢悠悠地踱步走了进来。

他显然刚刚吃饱喝足,嘴里还叼着一根牙签,眼神不屑地上下打量着熊琱。见熊琱也在看着自己,王管家大怒,伸出脚来猛地踢过来,口中也在呵斥着:“别拿你的狗眼看爷爷我!”

这里没有其他人,有了李大善人的交代,他就是这里的老大。

熊琱愤懑,但也清楚,人在屋檐下的道理。

想到这,他只好忍耐着,尽量语气客气地问道:“王管家,这是哪里?”

熊琱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以为只要把事情全都说清楚,李大善人就会把自己和上官岚放了,大事化小。

没想到的是,只见王管家嗤的一笑,“呸”的一声吐出牙签,顺势又是一脚。

这次,他故意踢的是熊琱脚上受伤的地方,熊琱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险些昏死过去。

“不知天高地厚!这里是哪里?这里是阎王殿!臭小子,来了这里,你就别想活着出去!就算是死,也得留下一层皮再死!说,九窍菩提丹到了哪里?”

原来,之所以李大善人派王管家来到这里,为的就是打听出来九窍菩提丹的下落。

他为了打消上官岚的疑虑,竟然将真的九窍菩提丹给了她,没想到,经过昨晚,他派人仔细搜查了上官岚、熊琱和上官拓三个人的住处,发现那宝物却是不见了。

至于他们的身上,更是没有。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李大善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王管家奉了他的意思,来到这里,不管用任何办法,也要撬开这两个人的嘴,问清楚九窍菩提丹的去处!

熊琱一脸茫然,忍着疼痛回答道:“我连见都没有见过,又怎知那东西会到哪里去?”

见他的表情不像是撒谎,王管家冷冷一笑,顺手拿起手边的一个水瓢,盛了满满的凉水,兜头就往上官岚的头上浇去。

她的手指头动了动,蜷缩的身体似乎也动了动。

王管家又盛了一瓢水,浇上去。

这一次,上官岚终于醒了,她渴得要命,拼命地舔|着嘴唇,吸吮着上面沾到的水珠。

“你怎么样?”

熊琱艰难地挪移着身体,尽力贴向上官岚。

她同样有气无力,喘了几口气,这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昏迷之前的事情终于一点点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上官岚的嘴唇翕动几下,吐出两个字:“没事。”

又怎么会真的没事,她现在身上连一点点力气都没有,甚至没法试着坐起来,连每一次吸气呼气都好像耗费了全部的精力似的,整个人软|绵绵的,只想阖上眼永远地睡去。

见上官岚要睡,熊琱不由分说,张开嘴就在她的手背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果然,疼痛令她掀开了眼皮,困意也稍稍褪去了一些。

她知道自己真的不能睡,也许,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想到这里,上官岚只得勉强打起精神,环顾四周,以此来缓解注意力。

这是一间看似普通的牢房,斑驳的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恐怖的刑具,那些暗沉的颜色,大概是陈年的血渍。如果她没猜错,这里应该是紧连着地道的一间房,专门用来审讯山庄里的人,一旦进来了,问完了话,恐怕就会直接被丢到生死轮那边,永远不可能活着走出去。

一想到这里,她比熊琱还要惊恐。

因为熊琱并不知道那些所在,而她却是,亲眼见过的。

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油锅,人肉,哭号,以及奇异的香味儿……一切的一切,似乎又出现在了眼前,鼻前,令上官岚忍不住又是一阵的干呕。

熊琱忧心地看着她,他还以为这是毒药的作用,并不知道地道的秘密。

“装什么死!爷爷在问你的话!”

王管家在一旁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想要的回答,他勃然大怒,上前两步,抓起熊琱的头,朝着他身后的墙就是一顿猛砸。

熊琱被磕得视线失神,有些聚焦不到一块,两只眼珠在眼眶里来来回回转个不停,散乱的眼光扫过牢房,整个牢房都在摇晃,扫过身前笑得得意的王管家,他也在摇晃,扫过上官岚,她精致却惨白的脸也在摇晃。

他不由对着上官岚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我没事,别担心。放心吧,我们一定能够出去。”

上官岚凝视着他,嘴唇微动,并没有发出声音。

熊琱一怔,依稀看见,她在对自己说,调息。

调息,调息,调息……

这两个字像是鼓点一样在他的心头敲打,他猛然间醒悟过来,自己从醒来之后一直在浪费时间,为何不赶快调理内息呢?!

他咽了一口唾沫,忍着伤痛,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暗自里慢慢吐纳起来,缓缓地调动起来全身各处的真气。

似乎有一条蛰伏沉睡的巨龙,正在他的胸腔里静卧,一动不动。

眼看着熊琱的表情逐渐淡定下来,上官岚松了一口气,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现如今她中毒,几乎成了废人,如果他再把精气浪费在其他地方上,那两个人还真的是必死无疑了。

王守道在一旁看不过去,伸出手指,在下巴上挠了挠,充满讥讽地说道:“呦,你们两个这眉来眼去的,原来早就勾搭上了?我说的呢,一个千金大小姐,身边没有个贴身丫鬟,教导嬷嬷什么的,怎么竟然跟着个龙精虎猛的小伙子啊!原来是天天当新娘,夜夜入洞房啊!怪不得居然想着办法不和我们庄主拜堂,你也是怕露馅吧!”

一番淫词浪|语,惹得上官岚睁开眼,愠怒地看向他。

“狗奴才罢了。”

她轻声骂道,然后缓缓闭眼,嘴角露出一个鄙夷的笑容。

“哈!我是狗?你才是千人骑万人睡的母狗!”

王守道发起怒来,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上官岚一个人的身上,反而不再去看旁边的熊琱,自然也就没有发现,他的呼吸越来越均匀这个细节。

而这也正是上官岚激怒王守道的目的,她在为熊琱争取更过的时间。一旦被他发现,熊琱正在慢慢地调息,在一旁故意下毒手打断他,后果不堪设想。

骂了一句还不解恨,王守道阴恻恻的目光落在了上官岚纤秾有致的身材上。

“嘴倒是很硬啊。不过,爷爷我是男人,只要我硬就够了,小娘们你嘛,当然是越软乎越好啊。既然庄主已经把你交给我处置了,我也不要浪费了眼前这张漂亮脸蛋儿,还有这小|腰儿,小|腿儿……你先让我捏捏,摸|摸,睡一睡怎么样啊?”

他嬉皮笑脸地凑过来,越靠越近。

上官岚冷着一张脸,眼底都是厌恶,却没有明显的恐惧。

倒是一边的熊琱听了他的话,气息微乱,整个人因为担心上官岚可能会被王守道侮辱,而微微颤抖起来。

上官岚察觉到,立即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两人已经共同生活多日,彼此间自然心意相通,一瞬间,熊琱就明白了,她是在让自己放心,她不会有事,同时,也在告诉他,不要受到干扰,快速调息。

幸好,经过这一阵调息,熊琱虽然还是有些虚弱,可是力气早已恢复了七八分。

至于他脚上的伤口,却并没有什么中毒的迹象,他明白过来,李大善人昨晚是故意在吓唬自己,捕兽夹子上并没有淬毒。

这个发现令熊琱稍稍放心了许多,只不过,一旁的王守道却好像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上官岚。

第七十五章 等着受死吧

tue nov 18 08:00:00 cst 2014

区区一个狗奴才而已,上官岚并没有将王守道放在眼里。

只不过,他满口污言秽语,着实令人觉得恶心。

上官岚因为中毒,知道自己此刻没有办法将他怎么样,但这笔账,总归是记在心里了。

“王守道,收回你的爪子!你最好弄清楚,我现在还算不上虎落平阳,除非你一定要做狗!你就不怕,等到明天,庄主忽然改了主意,又要见见我,却发现你动了他的女人吗?”

尽管声音嘶哑,但上官岚神色里透着凌厉,质问的话语,倒是令满脸淫|欲的王守道明显一滞,即将碰上她酥|胸的那只手,也怯怯地缩了回去。

虽然明知道这女人色厉内荏,可她的话也不免有几分道理。

万一,庄主睡了一觉,明天天亮,忽然又想起这女人的好来,那自己岂不是给庄主活生生地戴了一顶绿帽子?!

不妥,万万不妥。

见王守道害怕了,上官岚冷笑了一声,鄙夷地看着他。

这种狗就是仗势欺人惯了,稍微强硬一些对待他,果然他就不敢轻易放肆。

熊琱死死地咬着牙关,他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一个男人,如果不能保护喜欢的人,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这道理他早就明白,然而,功力摆在那里,却是不争的事实。

就像是刚才,那种好像即将要失去上官岚,失去一切的感觉,他再也不想感受第二次了。

想到这里,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摒除脑中的一切杂念,将凌|乱的气息一点点调理顺畅,尽快让身体恢复到正常。

至于那些皮外伤,倒是不大碍事,他毕竟年轻体壮,只要稍微养上几天,伤口愈合了就好说。

被上官岚笑得有些挂不住颜面,王守道的一张脸由白转青,透着愠怒。

忽然,他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站直了身体,把手慢条斯理地探进衣襟里。再拿出来的时候,王守道的手上已经多了一个不大不小,外观上看起来像是掏耳勺似的东西。

“啧啧,小娘们嘴巴倒是不饶人。以为爷爷我怕了?哼!”

他拿着那铁制的小勺,一直伸到上官岚的脸颊上,徐徐移动着。

“知道这是什么嘛?”

一股浓重的铁锈味道,混着血的腥气,齐齐从那勺子上传来。

这倒没什么,真正令上官岚皱起眉头的是,有恐怖的煞气从这物件上透出,鬼哭狼嚎,凄惨尖利,毛骨悚然。

她分明可以感觉得到,上面似乎有无数条冤魂在挣扎在咆哮,令人遍体生寒。

见上官岚露出了一丝厌恶和惊惧的表情,王守道得意极了。

“别小瞧这个,只要我把它放在你的眼睛上,轻轻地一抓,你的黑眼珠子就会从眼睛里被抠出来,只剩下一片眼白!怎么样,想不想试试呀?”

王守道捏着那铁勺,语气阴沉,同时,他移动着手指,让勺子从上官岚的脸上,一点点向上,再向上……

“住手!”

旁边的熊琱猛地睁开了眼睛,虽然仍旧被捆得牢牢实实,无法动弹,但脸色看起来已经不像是之前那么惨白,狂冒虚汗了。

上官岚瞥了他一眼,确定他调息完毕,也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一个废人,总比两个废人好一些。

“住手?你让爷爷我住手,我就住手?好啊,你先学几声狗叫,我听得高兴了,说不定会考虑把手收回来。”

王守道哈哈大笑,开始耍弄着熊琱。

熊琱听罢,他白净的脸上呈现出愤怒的红晕,虽然,他不在乎因为上官岚而受辱,但他也再清楚不过,王守道这种小人根本毫无信用可言。

就算他真的学了狗叫,他也可以说,自己不满意,不高兴,或者,他干脆就是毫无诚意,耍着自己玩罢了。

“狗叫这种事,也只有你这种狗才会!”

他恨声说道,不打算顺从。

再次被骂作是狗,王守道气得跳脚,把手里的铁勺朝地上猛地一摔,咆哮着就冲熊琱冲过来。

他不会武功,此刻,抓着熊琱的衣襟,王守道拼命地把拳脚朝他身上招呼着。

虽然力道并不重,但是对于身上有伤的熊琱来说,这种疼痛也是没法完全忽视的。不过,见王守道全力对付自己,没有再去威胁上官岚,他还是感到十分庆幸,于是一言不发地默默承受着不断落在自己身上,犹如暴风骤雨般的拳头。

“怎么不吭声了?不是很能骂吗?说谁是狗,谁是狗?”

一边打着,一边气咻咻地大骂道,王守道满脸是汗,身材有些矮小的他比熊琱挨了一头,虽然是在打他,可他也累得不轻。

见熊琱还是不肯求饶,王守道松了手,把熊琱扔在地上,站在一边兀自粗喘着,豆大的小眼睛狠狠地瞪着面前的熊琱和上官岚,同时暗暗地在心里咒骂,好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

上官岚嗤的一笑,好像会读心术一样,缓缓开口说道:“不错,真是狗男女。”

王守道一愣,被她说中心事,他有些慌。

不过,挺清楚她说了什么,他无比得意地回应道:“呵,你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你们是狗男女!”

没想到,上官岚摇摇头,颇不赞同似的。

“我是女,熊琱是男,你是狗,我们三个在一起,才是狗男女。”

“你!”

王守道这才反应过来,上官岚这是拐着弯在骂自己,他被耍了!

“妈的!臭娘们!看我不挖了你的眼……”

他弯起腰,一把捡起来地上的铁勺,不由分说,伸长手臂就要去挖上官岚的一只眼睛!

熊琱脸色煞白,脖子上的青筋全都爆起,他用力一挣,竟然将上半身的绳子硬生生地给撑断了,两只手腕的皮也磨破了,鲜血直流。

但他根本顾不上,伸手就要去夺王守道手上的铁勺,生怕上官岚的眼睛受到丝毫的损伤。

眼睛,眼睛啊!

一个要夺,一个要挖!

太迟了,来不及了,上官岚甚至已经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牢房外响起轻轻的一声咳嗽声。

就见王守道似乎打了个激灵,丢了魂儿一样,手臂也垂了下来。

只听外面有人轻声说道:“王管家,庄主要你把人带到天地轨那里,至于其他的,就不需要你再费心了。”

他说的话明明很客气,但是语气里却并没有一丝客气,甚至,还带着一点儿颐指气使的味道。

这个人是谁?!

听声音,似乎不辨男女,比男的声细,又好像比女的声粗,听起来大概是故意不让人知道他到底是谁。

然而,王守道却好像很是惧怕这个人。

只见他马上点头,一副恭顺的样子,只不过,眼角的恨意一闪而逝。

看得出,这个前来传口信的人,在九道山庄的地位,应该在王守道之上,而且,还是李大善人的心腹,十分信赖的得力手下之一,完全能够差使得动王守道这个山庄管家。

然而,无论怎么说,上官岚的眼睛是保住了。

熊琱后怕至极,闭了闭眼睛,刚才那一刹那,他全身的血都朝着头顶涌上去了。

上官岚已经睁开了眼睛,也有些后怕不已。

牢房外的人,传完了口信,似乎就立即离开了,没有多做停留。

但是无论是来,还是走,即便是上官岚也没有听见任何的声音,哪怕只是轻微的脚步声。

她很是怀疑这个人到底是谁,武功不弱,身份神秘,看来,这九道山庄里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一个套着一个,没有尽头!

“哼!算你们命大!不过,到了天地轨,即便不死,也要掉层皮,哈哈,哈哈!”

王守道侧耳细听,见外面没了声音,他也恢复了得意。

重新将手里的铁勺收进怀里,王守道大笑起来。

天地轨,他知道,但是没进去过。

不过,王守道是见过生死轮的,虽然只是看了一眼,但他足足呕吐了一刻钟,而且三天没吃肉,光喝粥,一闻到肉|香味就阵阵干呕。

不知情的人,见到了这一幕,还以为他患上了什么奇特的怪病。

呵,进了地道,无论是哪里,就等着受死吧!

“天地轨怎么了?我不信自己会死得比你这条狗早!”

上官岚出声骂了一句。

哪知道,这一次,王守道却没恼怒,仍旧笑嘻嘻的。

“这话你就是胡说八道了。天地轨,天地轨,只见天地不见轨,见了轨就要做鬼。你不知道也不要紧,反正,你马上就要见识到了。哈哈哈哈!”

王守道说了一句很是拗口的话,然后便笑个不停。

上官岚和熊琱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心头全都有了不妙的预感。

不过,她仍旧不想把九窍菩提丹的下落轻易地说出来。

“你也别得意,我做了鬼也要把你一起拖下去!”

熊琱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喘息不已,看了一眼王守道,他恨声大骂。

王守道露出浑不在意的表情,向外面喊了一声,立即又冲进来了几个下人,他们的手里拿着全新的绳子,七手八脚地把熊琱和上官岚重新又绑了一遍,唯恐两个人再次挣开。

第七十六章 打入地牢

tue nov 18 14:00:00 cst 2014

对于自幼在皇宫中长大的上官岚来说,她根本不惧怕任何形式的严刑逼供,或者深牢大狱。

虽然后宫里,只有一个真正的男人,其余的都是不完整的男人,以及一群一群的寂寞得快要发疯的女人,但是那里根本不缺乏折磨和算计。

冷宫,或许,要比这片大陆上的任何一座监狱都更加恐怖。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上官岚并没有特别的害怕。

只不过,王守道的反应还是令她多多少少地提起了警惕,再加上,曾经亲自见识过生死轮的壮观场面,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至于熊琱,则是无知者无畏,在他的脑子里,什么天地轨,都是说起来吓唬人的,无非就是些拷打之类的,自己皮肉结实,还是能够受得住,只是苦了上官岚。

所以,他一边走着,一边担忧地看向身边的女子。

王守道没有资格进入天地轨,所以,走到一处看上去像是入口的地方,他就止步不前了。

紧接着,有两个下人过来给熊琱和上官岚系上了眼罩。

眼罩不透光,十分的厚,戴上去之后,视线全黑。

看得出,这里的人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所处的具体|位置,而“天地轨”三个字,也只是个虚无的名字,不起任何的作用。

两个人挣扎了一下,但是根本无法把眼罩退下来,加上双手被绑着,只好作罢。

有人推着他们继续前行,熊琱和上官岚只好摸索着往前走。

虽然看不到,可他们能够感觉得到,前方的路越来越窄,空气也越来越干燥。

奇怪,这种地下的密道,不是应该潮|湿才对吗,怎么会这么的干。上官岚好奇地动了动鼻子,觉得四周也没有任何的风,就像是完全静止一样。

她拼命在脑子里回想着在喜房里见到的山庄的地形图,仔细搜罗着哪怕任何一个细节。

忽然,上官岚想到了。

在山庄的西北角,确实有一处山脉,上面做了标记。

因为这里并没有建造任何的房屋楼宇,四周也空落落的,所以,当时她也没有特别的留意。地图上也只是寥寥数笔,勾画了大致的轮廓而已。

此刻,上官岚经过再三思考,确定应该就是这里,自己处于这座山的下方。

至于再详细的位置,那就不得而知了。

地道很长,两个人足足走了一盏茶的功夫。

虽然路不宽,但修得却极为平整,只有偶尔的时候,上官岚才能踩到一枚小石子。她默默地记在心里,没有把这个细节当做是偶然。

如果,只是一条普通的通往地牢的道路,何苦要建得这么平呢?被扔到地牢的人,都是不被在意死活的人,即便在路上跌倒了又能如何?!

这么平的路,难道只是为了进出方便吗……

上官岚沉默不语,身边的熊琱同样一声不吭,两个人并肩走着。

很快,那两个人把他们拉住了。

“到了,站着别动。”

接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好像是有人在从怀里向外掏着什么。

熊琱顿时紧张起来,生怕他们也跟王守道一样,拿出什么古怪的刑具,来折磨他们二人。

没想到,“咔”一声响起,好像是开锁的声音。

就在熊琱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眼睛上蒙着的眼罩被人取下,然后,他被人猛地一推,踉踉跄跄地向前扑去。

他身边的上官岚,也同样如此。

等到好不容易站稳,眼前终于重见光明,熊琱才得以打量眼前。

他顿时吓了一跳——

这是一间牢房,却又不是一间普通的牢房。

相比于那些污水横流,虫鼠乱窜的牢房来说,这里实在是太干净了。干净得可怕。

地面上,甚至连一粒砂石都没有,异常的平整,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光滑。

这一点和来的时候的路面,差不多。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间房只有三面。

在上锁的牢门的对立面,是空的。

也就是说,牢房里面的人,可以走到前方去,虽然,此刻的熊琱并不知道前方究竟是通向哪里。

黑乎乎的,看不到尽头,他极力眯眼,想要看清楚,却是不能。

上官岚站在他的隔壁,也置身在一个一模一样的牢房里,她也同样在默默地打量着四周。

很快,之前带路的人走进来,帮他们两个把身上的绳子都摘掉了。

“这里是哪儿?”

熊琱忍不住问道,不知道为什么,这里虽然干净又安静,但他分明感受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

原以为那人不会回答自己,没想到,对方却诡异一笑,淡然道:“这里就是天地轨呀,只见天地不见轨,来了就自求多福吧。”

和王守道差不多的说法,说了也等于没说。

解完了绳子,那人就离开了,任凭熊琱怎么喊,也没有人再出现了。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腕,随意在衣襟下面擦拭了几下,然后便向墙壁上敲了几下。

“你还好吗?”

熊琱要率先确定上官岚的安危,他宁愿和她关在一起,彼此间也有个照应。

“我还好,你呢?”

等了一会儿,从隔壁传来上官岚的声音,熊琱知道了,她在自己的左手边的那间牢房。

右手边呢?可有人?

他试着敲了敲那边的墙,没有反应。

“我没事,气息已经调匀了,剩下的皮外伤不要紧。”

熊琱朝着左边大声喊道,许久,才听见上官岚“嗯”了一声。

“不要讲话,抓紧时间休息。我想试试,能不能解毒……”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因为实在没有力气在这种时候说些毫无意义的废话。

熊琱盘腿坐下,也继续恢复精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靠着墙壁,悠悠睡过去了。

一觉过去,等到熊琱猛地被一阵嘈杂声音吵醒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几个时辰。

“糟了!”

他急忙站起来,无奈,牢房里不见日头,也根本看不出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只见牢房外走来一群人,挨间拍打,口中也大喊道:“起来了起来了!一群死鬼!别想偷懒!赶紧起来干活!”

听到这话,熊琱立即大吃一惊。

什么?除了自己和上官岚,难道这里还有别人?!

从他进来,到现在,除了听见上官岚和自己说了两句话之外,其余的,任何一丝一毫的人声,他都没有听见过!

原本,熊琱还以为,这里只有自己和上官岚两个人!

就在他无比诧异的时候,他看见前方似乎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了人影。

原来是,不断有人从自己的牢房里走出来,走到那个没有封闭的,原本应该是第四面墙的位置。他们沉默着往前面走,谁都不开口。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们不是人,而是一具没有灵魂的**一样……非常骇人!

熊琱大惊,往前走了几步,终于也见到了上官岚。

她依旧憔悴,面色发白,但是嘴唇已经稍微恢复了些许的血色。

“我没有办法解毒,只能稍微让自己好过一些。”

上官岚主动开口,声音还是有些喑哑。

熊琱也猜到了,李大善人费尽心思下的毒,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被解开。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他压低声音,靠近上官岚,轻声问道。

没等上官岚开口,后面忽然传来一声暴喝:“不许说话!往前走!想死是不是?”

一根鞭子猛地甩在地上,带起一缕烟尘,毫无防备的熊琱吓了一跳。

上官岚抿紧了嘴唇,用眼神示意他,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跟着身边这些行尸走肉往前走,看看前面究竟是什么。

越往前走,他们就发现,身边的人越来越多。

原来,他们刚才呆着的牢房,只是无数牢房区域中的一个。这里就好像是蜂巢一样,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许多的牢房。但是所有的人都通向一个地方,那个未知的地方。

看不到太阳,无人知道此时是什么时候。

事实上,也根本没有人讲话。所有的人脸上都呈现出一种死灰的颜色,那是经常晒不到太阳所特有的灰白色。还有,熊琱还注意到,他们的双手也都形态奇怪,应该是常年干活导致的畸形,像是用什么工具在刨打着什么留下来的痕迹。

“我懂了,是金矿。”

他正好奇着,身边的上官岚忽然凑近,轻声开口说道。

熊琱一懵,顿时也觉得很有道理。

看来,他们之前来的时候,走的那条路,还兼具着将金子运出去的作用,否则不会修得那么平整,那是为了防止金块被颠簸得掉出去。

好像是要验证上官岚的猜测一样,又走了不一会儿,走在最前面的人停在了一道大铁门前。

有人从里面,把门拉开。

那道门极其的重,数十个壮汉一起用力,这才勉强把它打开了。

“快进去,一群畜生!”

为首的一个彪形大汉满脸横肉,手里拿着一个铁锤,随意在空中一挥,然后砸向一个石狮子,那狮子应声而碎,几乎成了齑粉。

这些麻木的囚犯们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全都不约而同地瑟缩了一下,他们纷纷穿过铁门,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第七十七章 一物换一命

tue nov 18 20:00:00 cst 2014

上官岚和熊琱被身后的人推搡着,也随着人潮,穿过了铁门。

铁门后面,是一个巨大的仓库。

里面堆放着许多工具,铲子,竹筐,锤子,扁担,等等等等,应有尽有。

那些人不用吩咐,自动自发地拿取着需要用的工具。

而且,熊琱还注意到,他们两人一组,似乎早就分好了,两个人拿好了各自的工具,就自发地组成了队,往地道的深处走去。

“喂,你们两个!再愣神老子给你们一锤子!”

满脸横肉的大汉注意到熊琱和上官岚似乎站在原地不动,大声喝道,举了举手里的铁锤。

上官岚急忙转身,装作拿扁担的样子,顺势在地上抹了一把灰,低下头蹭在了脸颊上。乍一看,好像是脸上长了块紫黑色的胎记一样,让她看起来丑陋不安。

熊琱见状,放下心来。

在这种地方,美貌不会带来任何的好处,只会引来侮辱和伤痛。

他赶紧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弯着腰,把需要的工具全都拿在手里,和上官岚跟上众人。

向深处继续走,他们终于见到了金矿的真面目。

当然,现在采到的只是金砂,还不纯,没有进一步加工过,更不要说是金条金块金首饰了。这些奴隶们要做的,就是在坚硬的矿石壁上,把含有金子的那一部分砸下来,放在竹筐里,运到一处更加隐秘的地方,进行提纯和熔炼。

所以说,他们做的是最苦的那一部分工。

熊琱和上官岚跟着大部队,在一处山壁边停了下来,其他人十分机械地开始砸石头,从山上砸下来一大块,再把它们砸碎,看看里面可有金砂,有的话就留下来,没有的话就扔掉。

他们完全不会做,只能看样学样。

没一会儿,上官岚娇弱的手掌上就磨出了好几个大血泡,一握紧手心就钻心的疼,几乎就要握不住手里的锤子了。

熊琱比她稍微好一些,毕竟是男人,虽然也肩膀酸痛,手心红肿,但他在咬牙硬撑。

“你做做样子就好,我来。”

他趁着把石头捡进竹筐的机会,凑近了上官岚,轻声说道。

虽然几百个人在同时干活,可这里除了砸石头的声音,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安静得可怕。

上官岚轻点了一下头,但是手上也不敢停下。

不知做了多久,似乎有人吹了一声口哨。

齐刷刷的,周围的人全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站起来往后边的空地上走去。

原来是吃饭的时候到了。

熊琱和上官岚互相对看了一眼,看来,现在恐怕应该是中午了。

他们猜得不错,很快,有人抬着大桶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桶里的食物,说是泔水也不足为过。

但,即便是这样的饭食,还是令周围的人纷纷吞咽起口水来,他们死鱼一般的眼睛里,透露出骇人的饥渴和贪婪,甚至有人在舔嘴唇,神态恐怖。

上官岚不自觉地靠近了熊琱,在这里,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熊琱不动声色地握住了上官岚的手,无声地安慰着她,让她不要怕。

虽然,他也怕得要命。

开始有人分发食物,得到食物的人立即跑到角落里,一边大口吃着,一边警惕地看着别人,唯恐被抢。

是的,即便是连猪食都不如的饭菜,一旦吃得慢了,也有可能一口都吃不上。

看透了这一点,领到了自己那一份之后,上官岚强忍着呕吐的冲动,还是憋着气,用手抓着,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她知道,只要自己稍微一犹豫,就会有人一哄而上,而她只能饿着肚子,再去干好几个时辰的活,而那,是会出人命的。

熊琱也同样如此,不给其他人任何冲过来的机会,边吃边护着自己和上官岚的食物。

“妈的,说你们是畜生,还真的是畜生,哈哈哈哈!”

满脸横肉的大汉手里抓着一只完整的烤羊腿,一边骂着,一边哈哈大笑。如果有人因为太馋,而抬起头来嗅了嗅,就会被他狠狠地踹上一脚,直中心口,倒在地上直哼哼。

很快,一顿“饭”吃完了。

熊琱看见,很多人吃完了饭,倒头就躺在地上,抓紧每分每秒休息。

他们到底在这里多久了?难道,已经完全习惯了吗?甚至,也丝毫不抗争?

上官岚的眼中,也露出同样的惊诧。

熊琱慢慢靠近一个男人,小声道:“大哥,你在这里多久了?”

那人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一样,若不是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眼珠儿也偶尔转一下,眨眨眼,熊琱怀疑,他分明已经死了。

上官岚拉了熊琱一把,不让他再问,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很明显,这里的人,已经变成采金机器了,他们已经不是人了。或许,一开始,也是有人抗争过的,逃跑过的,但是无人成功,全都送了命。

所以,剩下的这些人,只能继续苟延残喘,过着蝼蚁都不如的生活。

没一会儿,随着又一声哨响,这些人全都爬起来,继续走到山壁前干起活来。

熊琱无奈地和上官岚也走过去,一旦休息过,疲乏不堪的身体就好像更加疲乏似的,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

甚至,有一次,熊琱差点儿砸到自己的手指,要不是他反应还算快,两根手指就要断了。

这下子,他就更加明白了,为什么之前看到的那些人的手,都是畸形的,应该是断掉后,骨头慢慢长好了,又重新接上的。

才半天而已,就生不如死,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好不容易,拖到了太阳下山。

这些人慢吞吞地往回走,重新回到了牢房。

晚饭是在牢房里吃的,看起来,似乎比中午的泔水好一些。

而且,各人在各人的房里,没有人敢跑到别人那里去抢,可以静下来,慢慢地吃。

握着手里带着点儿馊味的馒头,上官岚微微闭着眼,一点点把呼吸调整得安稳一些,回来的时候,她险些跌倒,整个人走起路来,轻飘飘的。

“嘭。”

熊琱刚吃完饭,忽然,从左边飞过来大半个馒头,他急忙接住。

“你吃。”

上官岚的声音轻轻传来,她知道,他一个大男人,根本吃不饱,所以掰下来一大半丢给他。

熊琱是真的没吃饱,他捏着馒头,没有推让,一小口一小口嚼着,只觉得整个口腔里似乎都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晚饭之后不久,有人来了。

那人穿着一身黑漆漆的袍子,从脖子以下,到脚面以上,全都被袍子罩住了,还戴着面具,好像一定不许别人看见自己似的。

他站在牢房外,一出口,熊琱和上官岚就知道他是谁了。

是昨天传话的那个人,因为他的嗓音实在很独特,一张嘴就等于是暴露了。

“想好了吗?庄主让我问你,九窍菩提丹在哪里啊?”

似男非女的嗓音隔着牢房的门,传了过来。

他问的是上官岚,听见声音,熊琱也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到门边。

“在哪里?当然是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你转告他,宝贝好得很,请他不要再记挂了,我当然会把它放在一个稳妥的地方。”

上官岚沙哑着开口回答道,摆明了不想交出来。

“是这样啊……采金矿还好玩吗?上官小姐细皮嫩|肉的,恐怕遭不了这种罪吧?”

那人见她不老实交代,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和身上。

“哪里的话,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遭不了的罪。我这边遭罪不会有事,恐怕,李大善人那边享福却不一定顺心呢。”

她扬起下巴,厉声说道。

见上官岚不肯合作,那黑袍人狠狠地一拂袖,转身就走。

第二天,第三天,都和第一天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是,第三天早上的时候,熊琱手脚的伤口化脓,不断地冒出脓水和血水来。而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因为伤口的缘故,他发起热来。

尽管如此,他还是要去干活。

这里,不存在生病就可以休息。

当天晚上,黑袍人又来了。

这一次,上官岚沉默了很久。

“我交出九窍菩提丹,换一条人命。如果他答应的话。”

黑袍人点点头,微笑道:“虽然没有问过庄主本人的意思,但我想,他会同意的。上官小姐,请吧,我送你出去。”

上官岚摇摇头,伸手指向隔壁。

“我不走,让他走。请大夫给他治伤,只有确保他活着,我才会交出来。否则,谁也别想知道东西的下落!”

黑袍人似乎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走到熊琱的牢房门前,向里看去,发现他竟然已经昏迷了。

“他要是问起,我实话实说吗?”

上官岚思考了一下,摇摇头。

“你就说,九道山庄忌惮出尘谷,李大善人生怕此事传出去对自己的名声有影响,所以把我放了。就说……我不告而辞,先走了,让他好自为之,从此大家各奔天涯。”

黑袍人笑了笑,对她的话虽然感到意外,但还是颔首道:“我会转告庄主的。请他定夺。”

说罢,他招招手,来了两个人,一起把熊琱抬出去。

“我会让大夫来看他的。只要他活着,东西就得交出来,你可不要说话不算。”

黑袍人匆匆离去,想必是找李大善人复命去了。

上官岚在原地盘膝坐下,闭上眼,须臾后,她脸色一变,吐出了一口乌黑的血来。

她知道,体内的毒,似乎愈发难以压制了。

第七十八章 王府提人

ed nov 19 11:44:25 cst 2014

第二日一早,像是如前几天一样,天色微亮的时候,就有人到牢房门口,招呼着地牢里的人起来去干活。

上官岚站起来,刚要迈步,牢门外的一个男人喊住了她。

“你,不用去了,老实呆着!”

她略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明白了,自己昨晚已经答应同李大善人做交易,想必,他已经没有理由再继续折磨自己了。

原地盘膝坐下,上官岚一语不发,闭目养神。

晚饭的时候,黑袍人又来了。

“不过一日不见,上官小姐似乎清减了许多,看来,这地牢的日子,着实是不太好过呀……”

黑袍人口中啧啧有声地说道,打量着不远处的上官岚。

她一动不动,只是微微掀起眼皮,平静地问道:“他可无事了?”

一天一宿过去,如果只是一般的伤口化脓导致的发热,那么这么多个时辰过去,熊琱应该没有大碍了才对。

黑袍人颔首,回答道:“当然,请的是最好的大夫,妙手回春。而且,熊少侠毕竟年轻,身体强|健,只要稍微休养上个三五日,必将龙精虎猛,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听他这么一说,上官岚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不过,从面上来看,她并不相信他的话。

“口说无凭,你现在就是把他杀了,曝尸荒野,再过来告诉我,他身体无碍,我也分辨不出来是真是假。你说呢?”

她转过头来看向黑袍人,眯了眯眼,不怒自威。

对方似乎被上官岚问得一顿,想了想,才反问道:“那你如何才会相信呢?”

她静静地想了一会儿,给出答案。

“眼见为实。”

黑袍人不说话,似乎在考虑着上官岚的要求。

她见他有所犹豫,补充道:“第一,我身上毒素未消,功力大减,不是任何人的对手。第二,我只要求看一眼,确定他无事,就会再次回到这间牢房里。第三,你若不肯答应我,大不了我也不管他的死活,拒不交出九窍菩提丹,大家一起双双到阎王爷那里。到时候,宝物下落不明,你也没法完成任务,不是么?”

上官岚的话很有些道理,所以,一时之间,黑袍人也想不出反驳她的理由。

“这……我考虑一下。”

他拂袖而去,但话语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份斩钉截铁。

又过一日,有人前来,将上官岚重新五花大绑,眼睛上又戴上了眼罩。

“不好意思,上官小姐,得罪了。不过,你也知道,此处是山庄的机密要地,你是怎么来的,这次就还得怎么出去,再回来的时候,也还要戴上眼罩。”

黑袍人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果然,他没法拒绝上官岚开出来的条件,前来接她。

上官岚十分配合,再加上,她如今也确实十分的虚弱,不想做无谓的反抗。

她点点头,像是来的时候那样,又沿着原路被带了出去。

这一次,上官岚走得有些慢。

她故意喘息不停,好像走不动似的,这么一来,连黑袍人也不好太过催促。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期间,上官岚不小心,脚下一绊,还跌了一跤。

她的手心都被地面磨破了,疼得她不停地连连吸气。

走在前面的黑袍人回过头来,打量了上官岚几眼,没有说话。

耗费了不短的时间,她终于被带到了湖心别苑的喜房。

原来,之前王守道折磨上官岚和熊琱的那间牢房,就在喜房的地下,紧连着地道的入口。

被取下眼罩的那一刹那,看清自己所处的位置,上官岚不由得阵阵苦笑。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穿过了大半个山庄,没想到,其实并不太远,一直是在地下打转。她默默地回忆了一下来时的路线,基本上已经做到了心中有数。

而熊琱暂时就被安置在那间喜房里。

窗户上还贴着大红色的喜字,看起来真是无比的讽刺。

上官岚稍稍走近床沿,见熊琱正在沉睡,虽然脸颊有些凹陷下去,脸色也有些发青,但到底还算是平安无虞。

她两只手被绳子绑在一起,行动不便,但她还是勉强地把两只手伸出去,探了探他的额头,确定熊琱不再发热。

又检查了一下他脚上的伤口,全都洒上过止血的药粉,也缠上了干净的纱布,想必,只要假以时日,不碰水,皮外伤就能渐渐地痊愈。

“这下你可是放心了?”

一直守在门口的黑袍人忽然出声问道,上官岚收回两只手,慢慢转过身,朝他点点头。

于是,她再次被戴上了密不透风的眼罩,沿着刚走的路线又被送回了地牢里。

按照之前的约定,是等到熊琱差不多恢复好了的时候,上官岚就要交出九窍菩提丹。

这期间,她每日在牢房中静静地打坐。

最初,上官岚体内的毒素,每隔四个时辰会发作一次,毒发的时候,她浑身会冒出大量的冷汗,从头到脚都是汗,衣服从内到外全都湿透,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再后来,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三个时辰,两个时辰。

等到熊琱趋于康复,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每隔一个时辰就要遭受一次巨大的痛苦。

他醒来之后,问的第一句话也是,上官岚在哪儿?!

侍候熊琱的婢女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他的问话,站在床边两腿发软,脸色惨白。

见状,熊琱大怒,一跃而起,一把掀了她手里捧着的水盆。然后,他像是疯了一样冲出房间,只可惜,刚到了门口,就被四五个强壮的家丁给死死按住。

他虽有武力,然而毕竟大病初愈,竟然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地被这群人又抬回了床|上。

见熊琱闹得太凶,立即有人前去禀告。

须臾,黑袍人缓缓而至。

“你想知道上官岚的去向吗?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最好在床|上躺好。”

他扯动嘴唇,两句话便令处于癫狂之中的熊琱彻底安静了下来。

见他不动,黑袍人这才照着上官岚之前告诉自己的说辞,淡淡道:“没什么,就是你在地牢中晕倒了,所以,先把你接出来在这里治伤。至于上官小姐,她身上并无大碍。我们庄主生性善良,加上又考虑到出尘谷在江湖之中的地位和影响,九道山庄和出尘谷前世无怨,近日无仇,也不必交恶。于是,庄主就把上官小姐放走了。这会儿,想必她已经回到自己的家中了吧。”

听了他的话,熊琱吃惊地张大了嘴,半晌,才哑声道:“不、不可能……她不可能自己走的……”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说上官岚贪生怕死,苟且偷生,从李大善人的手中讨得了一条性命,于是甩下自己独自离开九道山庄,打死熊琱,他也不会相信。

凭她的身手和聪慧,如果是自己一个人,怎么也不会落得如此的田地。

她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一走了之,对自己不闻不问呢?!

“你撒谎!”

他大声咆哮,带起一阵剧烈的咳嗽,挣扎着想要再次下床。

慌乱之中,熊琱脚上的伤口再次挣裂了,新鲜的血液涌|出来,将雪白的纱布再次染得通红。

“你们几个,快,上去按住他!去喊医生过来,他若再不老实,就给他喂药……”

黑袍人大怒地喊着,本以为这个熊琱十分好操控,所以,他才答应了上官岚的要求。没想到,这个少年又倔又硬,也是块难啃的骨头!

跨出喜房,黑袍人心中恼怒不已,立即派人去通知上官岚,无论如何,今晚三更之前,一定要交出九窍菩提丹。

否则,死!

收到最后通牒的上官岚并不感到意外,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拖上更久的时间。

与此同时,李大善人正斜躺在矮榻之上,闭目养神。

绿染跪在他的脚边,细嫩的两只小手,正在帮他捏着两条腿,力道适中,看得出,李大善人很是受用,唇角微微上|翘,眉心舒展。

“庄主,王府那边,今天派人来庄里提人了。这一次,他们说多要一些,免得不够用,特别是身体强壮些的。”

绿染一边捶着腿,一边轻声汇报着。

李大善人脸色未动,口中淡淡地“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王府那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山庄要一批奴隶。

至于做什么,李大善人是从不过问的。

只要银讫两清,即便有人从九道山庄里买了活人,领回家去杀着玩,他也是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见状,绿染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庄主,听说那熊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如,就把他……”

后面的话,她暂时还没有胆子敢继续说下去,因为实在揣摩不清楚李大善人的心思,绿染亦不敢随便冒险,以免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果然,见她一提到熊琱,李大善人原本微闭着的眼睛,睁开了。

那个少年,确实是自己的心腹大患。

最重要的是,凭什么他那种一看就知道愚钝不堪的人,却有如此的好命格,体内居然有着一颗无数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嗜魂空冥石!

顿时,李大善人感到有些后悔,自己杀上官拓似乎杀得有些早了,不如等他帮忙把石头取出来,再杀也不迟。

第七十九章 逃跑

ed nov 19 17:10:27 cst 2014

这么一想,李大善人平静的心情,立刻犹如被投下了一颗石子的湖面,荡起一圈圈的涟漪来,有些恼怒,也有些惆怅。

绿染自然也感受到了庄主的情绪异动,她稍微靠过去一些,把脸贴在李大善人的胸口,柔声安慰着。

“庄主,何故忧愁呢?先解决掉那个熊琱,把他丢到王府里去,管他是生是死。至于地牢里的那一个,已经中了毒,又拖了这么多天,到时候您想怎么玩弄就怎么玩弄,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她柔美的眼睛里流淌出恶毒的光芒,红|润润的小|嘴里吐出了吓人的句子。

李大善人低笑一声,摸了摸她柔顺的发丝,笑道:“你倒是狠辣。”

绿染撇撇嘴,有些羞怯又有些恨意似的回嘴道:“既然他们燮国人从不拿我们当人看,我们干什么要以德报怨?”

她的母亲是暹罗人,在府中毫无地位,只比奴隶稍好一些罢了。私下里,她不知道对着这唯一的女儿流下过多少泪水。

所以,绿染的心中根本不在乎他人的生死。

“好啊,就按照你说的办。挑选些合适的人选,既然要健壮的,那就去找健壮的,把熊琱也一起送过去,是死是活,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李大善人沉思片刻,也做了决定。

绿染立即站起来,着手去办这件事。

她让王守道帮着挑选了若干个体貌康健的囚奴,这些人对于自己被选中,似乎也并没有特别的讶异。因为,只要在山庄待得时间稍微长一些的人,都会知道,这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幸运地离开地牢,被带到地面上,去做其他的不那么辛苦的工作。

时间一长,他们也明白了什么样的人会被选中逃脱苦海,那就是,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看上去很壮实。

这也是为何,除了劳作之外,大家全都抓紧一切时间休息的原因。

没有人不想离开地牢。

不过,他们这些人却不知道,王府并不是天堂,而是另一个地狱罢了。

但是有希望,总归是好的,不是吗?

湖心别苑,喜房。

黑袍人静静地站在房中,看着躺在床|上的熊琱,他的双手双脚都被捆了起来,而且,由于担心他胡乱挣扎,请来的郎中强行地给他灌下了一碗药。

服药之后,熊琱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绿染莲步姗姗,悄声而来。

“王府来人,我奉庄主的命令,要把他带走。”

说罢,她就要上前。

没料到,黑袍人伸手拦住她,绿染不解,皱眉看向他,反问道:“怎么了?你还要违抗庄主的命令不成?”

黑袍人冷笑,放下手来。

“黄毛丫头,别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能迷住他。我跟在他身边做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拖着鼻涕呢!现在,居然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活腻了你!”

说罢,黑色的袖子飞舞出去,一只手从袖口伸出,猛地击打在了绿染的肩头上。

她连连后退,像是停不下来一样,一直到背脊撞到房间的一张木桌桌沿,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一缕红色的鲜血从绿染的嘴角边缓缓淌了下来。

“只是略施小戒罢了。你如果继续没有自知之明,别怪我下重手。”

黑袍人收回手,低垂着头,让人看不到他的脸,只能隐约瞧见下颌的弧度。

绿染愤愤地看着他,抬起手来,擦拭了一下嘴角。

“我打不过你,不代表我会顺从于你!同样是做奴才的,难道你就高人一等么!”

她站稳身体,怒视着黑袍人,忽又咯咯地笑了。

“不管怎么说,庄主已经发话,要把熊琱送到王府去。对了,他从现在起,已经不再叫熊琱了,这次一共选了十几个人,从一号开始数,他排第八个,以后,他就叫八号了呢。”

绿染笑得无比的得意,抽|出一条丝巾,姿态妩媚地把嘴角的血渍拭去。

关于王府时不时就要到九道山庄提人的事情,黑袍人也是知晓的,他虽然觉得把熊琱送到那里有些不妥,但此事是李大善人应允的,所以他也不会横加干涉。

“随便,他还有半个时辰就醒了,到时候你们爱把他带到哪里去,就带到哪里去。只要我今晚拿到九窍菩提丹,就算是完成任务了。以后,你我各走各的。”

黑袍人冷冷说道。

绿染看看他,轻哼一声,嘀咕道:“若不是我去解除了那女人的戒心,你以为整件事会那么顺利,哼……”

不过,她没再拖延,叫人把床|上的熊琱直接扛了出去。

不多时,被选好的十几个奴隶全都洗过了澡,也换了一身新衣裳,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出无比期待的表情,原本麻木的眼神里此刻也渐渐灵动起来,终于有了人的模样。

熊琱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他记得,自己原本是躺在床|上的。

但此刻,他是坐在地上。

身上的绳子还在,不过绑得并不紧,熊琱动了动双手,慢慢地把手上的绳子解开,然后又把脚上的绳子也解开了。

外面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熊琱一惊,猛地从地上弹起,夺门而出。

外面的太阳刺得他眼睛生疼,险些流出眼泪。

熊琱本能地抬起一只手,挡住眼睛,从指间的缝隙看出去。

门外站着一排人,全都是二十岁出头,身材高大的壮年,此刻,他们站得笔直,齐刷刷地看向熊琱。

“你是八号,去,站过去!”

一个神色肃穆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本册子,另一只手提着毛笔,正在册子上勾勾画画。

这是王府派来领人的主管,姓范,行走江湖人人都要尊称一句“范总管”,每次王府来九道山庄提人,都是他亲自出面。

“八号?你是谁!”

熊琱瞪着眼睛,惊诧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范总管翘着小|胡子,将熊琱上下打量了一遍,冷笑道:“以后,你就是八号,至于你以前是姓什么叫什么做什么的,可以全都忘了。老实听话,到了王府之后,好好替王爷做事,保证你吃好喝好,如果你敢有二心,就别怪我们……”

他没往下说,但话里的威胁意味,已经十分强烈。

熊琱发懵,环视四周,周围果然一个面熟的人都没有。

“这里,这里还是九道山庄吗?”

他不确定地问道,附近的景象完全陌生,而且也没有见到山庄里的下人,难道自己睡了一觉,就被人抓到别处去了?!

范总管又看看他,阴沉着脸色,呵斥道:“闭嘴!一个奴隶,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来人,把他的手脚都给我拴上铁链子,让他清醒清醒!”

话音未落,站在范总管身后的几个壮汉立刻把熊琱团团围住,像是对待犯人一样,把熊琱的手脚全都拷上了。

熊琱自然挣扎不已,八号,什么八号,他们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站在旁边的其他奴隶们,甚至没有人多看他一眼,也根本不在乎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行了,把这十三个人带走,先到山庄的大门口集合,然后再一起下山。”

范总管合上手里的小册子,清点完毕,大声说道。

还不知道上官岚的去处,熊琱自然不想轻易离开九道山庄。

然而此刻,他也不愿意再被黑袍人抓|住,或许,先离开这里,去那个什么王府,再找机会混进来,弄清楚上官岚究竟在哪里。

这么一想,熊琱只好随着其他十二个奴隶,一起向山庄的大门走去。

九道山庄实在太大,这十几个人虽然脚步不慢,但走了三刻钟,仍旧还在山庄里打转。

好在,范总管来了多次,熟门熟路,不存在绕远,否则,如果是初次来这里,没有人带路,恐怕走到天黑也走不出去。

熊琱手脚都有铁镣,一开始还不觉得,走了一会儿之后,铁镣不停地摩擦着皮肉,涌|出血来,再被铁镣反复磨着,有种钻心的疼。

尤其是脚上本就有伤,还没完全好,沉重的铁镣拖在地上,他每迈一步都觉得十分的耗力。

就这样,熊琱和其他十几个人一起向前走。

他看看天色,大概已经是下午了,日头最烈的时候。

就在熊琱忍着阳光,抬头看向太阳之际,忽然,一声尖锐的轰鸣穿入云际,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一起抬起头,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穿云箭!

那声音绵延不绝,在辽远的天空中嗡嗡作响,许久不散。

走在前面的范总管也用手挡在眼睛上方,看着天空,半晌,他才摩挲了两下人中处的小|胡子,十分意外地感叹道:“多少年没见过穿云箭了?来了这里的人,居然还有想孤身逃跑的?真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呀!”

他啧啧有声,把手放下,低下头,看向身后的奴隶们。

“看什么看!快走!”

听见范总管的大声训斥,众人连忙把头耷|拉下来,继续排成一队,默默地向前走着,犹如一具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只有熊琱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人逃跑了?是从天地轨跑出来的吗?难道,是……

第八十章 速战速决

thu nov 20 11:12:43 cst 2014

范总管果然是老江湖,他说的不错,刚才那支破云而出的箭,正是九道山庄里专门用来传递消息的穿云箭。

山庄里的老人儿都知道,这箭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了,而新来的人却都疑惑不解,纷纷询问这是什么。

只不过,知道地牢、密道、金矿的人,却是少之又少,而且,知道的人也根本不会说出去。

有的是不敢说,比如绿染;有的是不能说,比如白高兴。

当穿云箭的嗡鸣终于结束的时候,李大善人抓起床尾的衣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匆匆起身。

身后的绿染掩着胸口爬起来,一脸慌张地问道:“怎么了?”

“有人逃了。”

他不知道是谁想要逃走,但是,无论是谁,只要被他抓|住了,他的下场就必定是死。

而且,还会死得很惨。

说话间,李大善人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弯腰穿鞋。

绿染急忙滚下床,不顾自己还赤身裸|体着,赶紧伺候他,帮他把外面的披风也从衣架上取了下来,给李大善人披上,系好带子。

很快,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几十个人同时赶来。

为首的人,穿着黑袍,足尖轻点,眨眼间已经走到了房门前。

“是谁?”

李大善人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茶杯,里面的茶水还温着,他喝了一口,漱漱嘴,然后吐在一旁的脸盆里。

“上官岚。”

黑袍人微微顿首,虽犹豫,但还是给出了回答。

“啪!”

李大善人将手里的茶杯用力一摔,剩余的茶水全都溅到了站在旁边的绿染的小|腿和脚面上,她吓得“啊”一声退到一旁,不敢再言语。

“丹呢?”

他缓了缓,那女人是死是活他不在意,但九窍菩提丹是他费了无数周折才拿到手的。此前,为了打消上官岚的疑虑,李大善人这才忍痛拿出来,不料,却被她藏了起来,下落不明。

“还……还不知道。”

黑袍人终于低下了头,低声回答。他

知道这一次是自己办事不利,理应受到惩罚。

“嘭!”

李大善人按捺不住,一脚踢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房外的空地上,站着数十个九道山庄的精兵,统一着装,武器精良,无论是气势还是数目,看上去都丝毫不输给皇家近卫。

“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他用力地挥挥手,吩咐下去。

“是。”

黑袍人俯首领命,然后迅速带着人离开,四散到山庄的各个角落,前去捉拿逃跑的上官岚。

重新回到湖心别苑,黑袍人走进主楼,打量着充满血腥味道的喜房。

因为上官岚逃出地牢之后,是从这里回到地上的,所以,黑袍人仔细在此处寻找着任何可疑的地方,试图找出线索。

血腥味道中,似乎还隐隐带着一股花香。

黑袍人抽了抽鼻子,这就对了,据说,那一晚拜堂之际,李大善人给上官岚下的毒名为“花阴醉”,用其中罕见的花草淬炼出来,毒发之时会令中毒的人遍体生香。虽然,这种毒听起来极其的唯美,但却十分的折磨人,它每隔一段时间发作一次,然后,间隔时间越来越短,直到毫不停歇,让人彻底死去。

他掐指一算,脸上的表情似乎稍微放松了下来。

按照中毒时间,上官岚现在恐怕已经每一个时辰就会毒发一次,而距离她逃出地牢已经有近半个时辰了,给她半个时辰,她绝对走不出这九道山庄!

只要能够在剩余的时间找到上官岚,不给她下一次间隔的时机,她就是笼中鸟,瓮中鳖,死也要死在这里!

黑袍人在喜房之中缓缓踱步,皱眉思考。

一个人,一个女人,一连几日被关在了地牢之中,她是会怎么样跑出来的呢?

他闭上眼,仰起头来。

如果他是她的话,首先,一定会摸清楚地牢里牢头们的交接班时间,以及都有哪些东西需要运出去,和运进来。

因为地牢内空气不畅,所以,倒夜香就成了一件紧要事。

否则,成千上百的奴隶们每天的排|泄就足以把牢房搞得臭气熏天,即便他们忍得住,那些负责看守他们的人也受不了。

猛地睁开眼睛,黑袍人想到了,上官岚是藏在了夜香木桶里,被人抬了出来!

她的隔壁,也就是熊琱原本住的那间牢房已经空了,暂时没有人住进去,所以,夜晚的时候,她很轻松地就从自己的牢房进入了他的牢房。而倒夜香的人在经过她的牢房时,见里面无人,自然就会稍微停下来,歇口气,又或者直接跳过去,到下一间。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上官岚都能找到一个机会,跳到其中一个不满的夜香桶里。

只要是想了想,黑袍人就觉得恶心得想吐。

一个妙龄少女,居然跳进大粪里,如果不是为了活命,恐怕谁也做不出来这种事。

然后呢?

黑袍人继续踱步,继续思考,甚至把自己当成上官岚,如果自己是她,接下来还会做什么?

当然是洗澡。

可是她既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

湖?!

对,是湖,湖心别苑的湖!

她跟着倒夜香的人一路走上来,在小岛上跳下夜香车,然后直接跳进湖水里,既能洗去一身的脏污,又能游到湖水的对岸,重回九道山庄。

想到这些,黑袍人终于想通了,上官岚是怎么逃出来,此刻又会是在哪里了。

从时间上推算,她现在应该是刚上岸不久。

因为穿云箭的缘故,山庄之内已经严令封锁,尤其是几处入口的位置,都有多人把守着。可湖心别苑这里,因为自从拜堂那晚,李大善人就已经不住在此,所以这里几乎已经没有再留下几个人看管,最重要的是,李大善人亦不想被人知晓,这就是天地轨通往山庄的必经之路。

所以,上官岚才有机可乘,从这里被带走,又从这里逃出来。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啊,只要你交出来九窍菩提丹,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

黑袍人喃喃自语,同时忍不住心头一阵恨意。

上官岚跑了,九窍菩提丹又在哪里?偌大一个九道山庄,她究竟能够藏在哪里,这么多天过去了,竟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正思忖着,忽然,从外面似乎隐隐传来了一阵不小的躁动。

黑袍人神色一动,立即从喜房里跃了出去。

等他站定,果然,就看见有人从小船上跳起来,满头大汗地冲过来,急急道:“在九岔路旁见到了她!还在反抗!几个人都没法近身!”

黑袍人大惊失色,追问道:“不是中毒了吗?”

那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点头道:“确实如此,小的亲眼见到她还吐血了,可还是不肯束手就擒!”

愤怒地看向远处,黑袍人一招手,喝道:“上!”

说罢,一道黑影急速地掠起,足尖轻点几下,他已经站在了船头,用掌力向湖面一推,小船儿快速前行,眨眼间就到了湖的对岸。

他立即带着手下前往距离九道山庄入口处不远的九岔路。

没想到,中了毒的上官岚脚程竟然如此之快,居然从湖心别苑逃至了九岔路口,要知道,过了九岔路口,虽然还是属于九道山庄的范围,但那边已经几乎无人打理,也不会有人特地去那里守着。

黑袍人迅速带着人抄近路赶往九岔路口。

一路上,他也不禁有些疑惑,上官岚是怎么用最短的时间赶到的这里,除非,她也曾看到过山庄的整个地形图,知道怎么抄小路逃跑。

不过,此刻,他顾不上这些。

因为在距离九岔路口还有一些距离的时候,他便听见了有人在痛苦地哀嚎。

而那声音,完全不是女人的声音。

黑袍人运气,提身飞至岔路口,定睛看向前方,只见数十人将浑身湿透的上官岚围成一团,却无人敢上前,而在他们的身边,已经倒下了横七竖八十几具尸体。

“可恶!”

他暗骂一句,眯了眯眼,先不着急出手,只是透过人群,找到了上官岚的身影。

她只穿了贴身的衣物,大概是为了方便逃跑,此刻已经完全的湿透,衣服黏在身上,勾勒出玲珑的曲线,身边的男人们虽然对她有些惧怕,但双眼却都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胸脯和大|腿。

这一幕,印证了黑袍人的猜测是准确的,她果然是从湖下游过去的,恐怕,也因此而耗费了大量的体力。所以,上官岚此刻握着软剑的手,才微微有些颤抖。

她已经气竭,却依旧在苦撑。

或许,她还不知道,熊琱已经被李大善人转手卖到了王府去吧,黑袍人沉思着。

算下时辰,他们也快要走过来了,这里是下山的捷径,范总管带了十几个人离开九道山庄,下山后还要乘坐车马,势必要走这条路。

速战速决!

“还愣着干什么,一起上!活捉之后立即杖毙!”

黑袍人咬咬牙,大声喝道。

他心里清楚,上官岚是断然不会再把九窍菩提丹的下落说出来,索性将她彻底铲除,以绝后患!

第八十一章 天人永隔

fri nov 21 22:55:53 cst 2014

黑袍人一声令下,原本只是围着上官岚,但却裹足不前的数十人只好硬着头皮,口中呐喊着,齐齐挥刀冲了上去。

这些人都是九道山庄的精兵良将,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原本,他们的存在是为了提防朝廷的,毕竟,九道山庄在江湖中地位超群,又有大量的武林人士充斥其中,它的存在对于燮国的王权来说,确实是一种不小的挑战。

再加上,十四王爷赵汾几次曾上书朝廷,建议皇帝派人出兵,彻底剿灭九道山庄。

只不过真|相却是,他却同这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没人知道罢了。

“杖毙?有本事捉到我再说吧!”

上官岚虽然中了毒,但行动依旧毫无迟缓之态,一柄软剑飞快,剑花四溅,即便是数十人一同冲上去,也没能近得了她的身。

黑袍人在一旁观察了片刻,同时在心中暗暗地算计着时辰。

根据他的估算,要不了几个呼吸间的时间,上官岚就会撑不住,要知道,一次毒发比一次时间间隔缩短,发作持续的时间却更长,而且痛苦更加深重。

果然,就在此时,原本在半空中挥剑猛刺的上官岚忽然间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也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软|绵绵地落下来,“嘭”一声地摔在了地上。

见状,原本还忌惮着她惊人剑法的一众人霎时愣在原地,有几个胆大的,战战兢兢地提着刀上前查看,见上官岚的口鼻忽然涌|出鲜血,身体也在不停地抽|搐,为首一人这才大喊一声:“上啊!她不行啦!”

此言一出,其余人立即一拥而上,将倒地不起的上官岚团团围住,有人手疾眼快,立即拿绳子将已经无力反抗的她捆了个严实,然后拖到了黑袍人的面前。

“等着,庄主马上就到。”

黑袍人看着地上的上官岚,挥挥手,让手下们先退下去。

他们立即收起兵刃,将倒在地上的尸体快速抬走,转眼便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很快,九岔路口再次恢复了寂静。

风吹过树林,叶子徐动,发出沙沙的轻响。

空气中,似乎还涌动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黑袍人站着不动,果然,等了一会儿,李大善人的轿子出现了,轿子的旁边,还跟着一脸焦急的绿染。

轿子停下,尚未停稳,李大善人就从轿子里冲了出来。

他几步奔到上官岚的身前,上前便是一脚。

“快说,九窍菩提丹现在在哪儿!说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半晌,一直紧闭着双眼的上官岚终于慢吞吞地睁开了眼睛,她未语先咳,不断有血沫从嘴角泌|出,染红了整片嘴唇。

“在哪儿?咳咳咳咳,你过来……我、我告诉你……”

她强忍着咳嗽,艰难地挤出来一句话。

李大善人不知有诈,立即上前,凑近了一些,想要听清楚她的话。

“就在……在地狱里,你去吧……哈哈哈哈哈!”

上官岚大笑起来,她根本就是在耍着他玩罢了,根本不打算把九窍菩提丹的下落说出来。

“你!你这个娼妇!贱人!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我看皮开肉绽之后,她到了阴曹地府,还会不会这么狂妄!”

李大善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弄了,他恼羞成怒,气得跳脚大骂。

手一挥,立即有人赶过来,将上官岚拖走,带到旁边的树林里去行刑。

“这……”

站在一旁的黑袍人皱了皱眉,只说了一个字,后面却又什么都没有继续说下去。

“绿染,去,看着她!”

李大善人把头扭向站在一旁的绿染,冷声吩咐着。

“是。”

绿染清脆应声,然后有些挑衅似的看向面前的黑袍人,眼睛里闪着一抹寒光,这才一扭身,袅袅娜娜地走向旁边的密林之中。

林中树木森田,灌草丛生。

不多时,只听里面似乎传来了一声女人的惨叫声。

接着,惨叫声变成了闷|哼,似乎,有人把上官岚的嘴给堵住了。

再然后,就是隐隐约约的一阵阵棍棒打在身体上的声音,沉重而可怕。

风继续呼啸而过。

李大善人把双手放在袖子里,抬头望天,沉默不语。

不多时,远远地,骑着马的范总管出现了,他的身后跟着十几个刚刚从九道山庄买来的奴隶。他们按照编号,从一到十三,排列成一队,跟在范总管的马后,老老实实地走着。

这其中,身材最高大的那个,也是十几个人唯一带着手铐脚镣的奴隶,就是熊琱。

他走得并不慢,因为,一旦走慢了,他身后的九号,十号,等人就会用力推他一把,有好几次,他都被推得一个踉跄,却倔强地没有跌倒,也没有吭声。

熊琱把背脊挺得很直,头也没有低垂着,虽然手脚行动不便,但他的样子看上去犹如一个贵族,就连在前面坐在高头大马上的范总管和他一比,也犹如蝼蚁一般渺小,猥琐。

李大善人几乎不费什么劲儿地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熊琱。

他抿了抿嘴唇,扭头看向身边的密林。

闷|哼声似乎消失了。

很快,有人拖着一个女人的身体朝这边走了过来。

俯卧着的女人皮开肉绽,后背上几乎看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穿在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打烂了,一条条碎步缠在身上,早已被鲜血染红,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发黑发紫了。

上官岚的头发散乱地绞在脑后,血迹斑斑,血从头皮上渗出来,把头发黏得一团一团。

她被人拖出来,地面上赫然多出了一道血痕。

“呵呵,第八百七十一个逃跑的,还是死。”

李大善人摸了摸下巴,这个数字已经维持很久不变了,今天终于增加了一个,从八百七十到八百七十一,他等了很久,可惜,下场还是死。

他早就说过,被囚在地牢的人,想要跑出来,唯一的结果就是比在牢里死得更快更惨一些罢了。

没有其他。

范总管和他的人渐渐地也走了过来,一行人走得并不很快。

在九岔路口前方停下来,范总管连忙下马,上前一步,拱了拱手,恭恭敬敬地问候道:“范知鱼见过庄主。”

那神态举止,似乎并不太像王府的外务管家。

李大善人略一抱拳,口中回礼道:“范总管,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范总管放下手,满脸堆笑:“有劳庄主惦念了,范某惶恐。王爷一直挂念着庄主,只可惜不能亲自前来,所以让小的向您问好。”

李大善人冷笑一声,满不在乎地说道:“王爷莫不会是想要带兵,铲平我九道山庄吧?”

范知鱼大惊失色,失声道:“庄主这是什么话?王府多次前来,心意已经表露无遗,庄主怎么能够听信那些外人的谗言,他们恨不得挑拨我们王府和九道山庄的关系……”

李大善人摆摆手,打断了范知鱼的话。

“算了,你是个奴才,我不为难你。不过,你们家王爷在朝堂上几次奏明圣上,说我九道山庄是江湖异类,如果不能为朝廷所用,就该早早围剿。这话,不是我胡编乱造的吧?”

范知鱼被问得张口结舌,老脸煞白。

忽然,原本已经昏死过去的上官岚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

她被拖在轿子的后方,被挡住了,因此,站在范知鱼后面的那些人,并未看见上官岚。

然而,熊琱的耳力较常人好上许多,他又对上官岚十分熟悉,这痛苦的声音并未逃过他的耳朵。

只见熊琱大步迈出,双脚上的铁镣被他拉扯得哗哗直响,摩擦在地上极其刺耳,他似乎毫不在意身体上的痛苦,只是倔强地朝着轿子后面的那块空地上走去。

“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范知鱼听见声音,脸色一变,急忙朝着自己的人大声喊道。

李大善人冷冷开口:“不必,让他看看,让这些在场的人都看看,想要逃出去的下场是什么!相信只要看过了,你们就都会明白,自己什么时候该做一个瞎子,什么时候该做一个聋子,什么时候该做一个哑巴!如果不知道,就去向阎王爷讨教吧!”

话音未落,熊琱已经用肩膀撞开了一个挡着自己去路的人,将他撞翻在地,执拗地走到了轿子后面。

只一眼,他就确定了,卧在地上的女人是上官岚。

她甚至已经没有人形了。

腰部以下,两条腿,几乎已经被打成了血泥,不成形状。

她的脸已经扭曲变形,肿得有两个人头那么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嘴唇、鼻子、耳朵等都已经快要不见了,脸颊上是充|血的紫红色,连着一层薄薄的皮,有鲜血在皮下涌动,似乎只等着皮肤一破,就要从里面狂喷出来。

“上、上……”

熊琱双|腿一软,脑子里好像有炸雷暴起,将他炸得魂飞魄散,体无完肤。

他翕动了几下嘴唇,跪在她的面前。

最后一丝微弱的呼吸,从上官岚已经彻底扁平的鼻子里缓缓吐出,气息四散开,她终于一动也不动了。

第八十二章 真相是什么你们都不知道

sat nov 22 22:06:10 cst 2014

一阵风起,吹动两旁的树木,叶子沙沙作响。

原本,这声音听在耳朵里,还有些令人愉悦惬意。

但此刻,由于空气里满是刺鼻的血腥味道,所以连带着,这声音似乎都带着一丝瘆人的味道了。它们像是来自地狱的哀嚎,绵延不绝,声声入耳。

有那么一瞬间,熊琱觉得自己的脑子很空,里面像是已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抓空了似的,变得空无一物。

他甚至还觉得,时间好像静止了。

所有的一切,全都停留在,上官岚最后用尽力气吸进去的一口气的那一刹那。

他分明看见她在挣扎,她想吸气,想把肺里的那口气提起来,再咽下去。

但她终究是不能。

她的鼻孔几乎都已经被血块黏住了,鼻梁骨早已断裂,歪斜地耷|拉在脸的中央。

不知道过了多久,熊琱才机械地伸出手。

他的两只手被锁链紧紧地拷在一起,他只能同时伸出两只手。

当熊琱的手指尖触到上官岚的脸上的一刹那,他像是被火烫到了一样,急忙地缩回来,整个人的脸上带着无法言说的狰狞表情。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仰天长啸。

那恐怖的声音掠过树木,掠过山谷,撕破长空,撼动天地。

甚至,在场的奴隶们不得不捂上了耳朵,不敢再去听,生怕把耳膜刺穿。

就连李大善人都皱了皱眉头,范知鱼早就靠在了马背上,紧紧地捂着自己的两个耳朵,脸上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

唯一还算镇定的人,就只有一直没有开口的黑袍人了。

他低垂着头,袍子外的风帽遮住大半张脸。

忽然,上一秒还跪在地上的熊琱猛地从地上跃起来,整个人带着一股浓浓的杀意,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扑向了身后的李大善人!

任谁也想不到,一个身上系着铁链的人,还能够有这么快的速度,以及强大得可怕的爆发力!

熊琱好像把自己十八年来,身体内的全部力量都爆发了出来!

上官岚死了,上官岚死了!

这五个字犹如一道魔咒,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在他的脑子里回荡。

就像是山呼海啸,将他的整个人都捆绑起来!

她死了,她被害死了!

“嘭!”

在没有任何武器的情况下,熊琱索性用两只并拢的手掌,用力去拍了李大善人的胸口一掌!

他并没有以为自己能够真的袭击到他,而今却意外地发现成了,熊琱顿时大受鼓励,稳定身形,又要出掌。

李大善人似乎没有料到熊琱会忽然跑出来偷袭自己,竟然没有躲过这一掌。

他被熊琱击中胸口,虽然不至于一招毙命,但也受伤不轻,向后退出六、七步,这才勉强站稳。他用手捂住胸口,苍白的脸颊上已见汗水,嘴唇鼓动几下,然后从口中猛地喷出了一大口的鲜血!

躲在一旁的范知鱼探出头来,眼见着熊琱打中了李大善人,李大善人居然当场吐血,他眯了眯精明的眼睛,暗暗将这一幕记下来,打算回到王府之后,马上向赵汾汇报。

按理来说,李大善人不该被一个毛头小子打中,即便打中,也不该吐血这么严重。

难道,真的如外面所说的,九道山庄闹鬼,李大善人得了不治之症,只能通过和女子欢好才能勉强拖延,苟延残喘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或许,这对于王府来说,是个大好的机会……

范知鱼迅速地又把头缩了回去,以免受到牵连。

而他身后的那几个随行的王府手下,和十二个奴隶,更是事不关己,站在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唯一确定的是,这些奴隶们,再也没有人敢动任何的逃跑的念头了。

他们都是从天地轨那里选出来的,当然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居然有人能够从天地轨逃跑,一直逃到这里,已经算是惊人了,但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活活打死,一棍子一棍子,直到咽气。

对于这些人来说,此刻,他们麻木的内心早已经变得更加麻木,连疼都不会疼了。

所以,尽管他们隐约对死去的上官岚有那么一丁半点的同情,但眼看着熊琱动手反抗,他们依旧不会选择一拥而上,去换取那微弱的,能够获得自由的可能。

李大善人怒视着熊琱,自然不会轻易饶恕他。

“今天你别想活着跨过这九岔路口!”

他大喝一声,就要上前。

蓦地,一直没有开口的黑袍人忽然跃身上前,挡住了李大善人。

“庄主。”

李大善人的面色更加狰狞可怖,咬牙切齿道:“怎么,你要拦着我?”

黑袍人垂首,“自然不敢,你是庄主。”

“知道就好!”

李大善人冷哼一声,就要出手。

但黑袍人根本不为所动,似乎还是没有要让开的意图。

熊琱并不在乎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扑身飞至,带着手铐的两只手无法分开,他便合在一起,以掌做拳,重重出击!

李大善人欲伸手去挡,不料,黑袍人掌心运气,用一股醇厚的真气将他轻轻推移开,然后反手击向了熊琱的小腹!

李大善人平安无事,但却被那股看不见的真气逼得不得不退后连连,让开了空间。

但熊琱却没有避开黑袍人的手,硬生生挨了这一拳!

他的身体对折着飞出去,谁也不知道,这一拳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只见,熊琱的身体重重地撞上了九岔路口九座巨石上的一个。

他撞上的巨石上,刻着“人情”两个大字。

熊琱口中狂涌的鲜血,刚好全都喷在了“情”字上,将整个字染得血红一片。

人世间,所有的爱与恨,都逃不过这个字。

“你打不过我。”

黑袍人收手,平静地说道。

熊琱的嘴角还在涌着鲜血,他喘息着,眼神明显变得涣散起来。

“我、我不会认输……不、不会低头……”

他倔强地说道,不等说完,熊琱的头一歪,昏死过去,身体靠着巨石,一点点滑下来。

“你居然饶他一命?”

李大善人吃惊地大声问道,他看出来,黑袍人并没有真的想要取他的性命。

此刻,熊琱只是暂时地昏过去了。

“他不能死。”

黑袍人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然后便不再开口了。

李大善人的脸上犹有不甘,但他只是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范总管。”

片刻后,李大善人恢复了平静,忽然喊了一声。

范知鱼急忙走出来,应声说是。

“把他继续带回王府去,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范知鱼愣了一下,转了转眼珠儿,答道:“是,小的清楚。”

说罢,他转过身,朝一号和二号指了指,吩咐道:“你们两个,过来把他抬走。后面的,两个人一组,半个时辰换一组,抬着他走!”

一号和二号虽然不情愿,但无人敢违逆命令,只好上前,一人头,一人脚,把熊琱抬了起来。

“既然如此,就不打扰了,小的告退。”

范知鱼有些胆小,眼看着地上都是血,还有尸体,他一刻也不愿意多做停留,带着人迅速地离开了。

不多时,九岔路口再次恢复了原有的宁静。

风渐小,依旧吹拂着树木,有些干枯的叶子簌簌落下,又被风卷走,飘向远方。

李大善人和黑袍人站在原地,两个人谁也不开口。

有人从密林里走了出来,脚步很轻,几乎不发出任何的声响。

是一个女人,身材纤细,身上的衣裳也轻巧飘逸,是显眼的水绿色,宽袖窄腰,走起路来袅娜生姿。

“我告诉过你,他不能死。”

话一出口,就带着训斥的语气。

李大善人明显不服,猛地抬头,看向女人,辩解道:“他打中我的心口,我吐的那口血,可是真的!”

“那又如何?在我的心里,你还不如一只狗。而熊琱,却比一只狗重要多了。”

女人冷笑起来,斜睨着站在自己的对面,满脸惨白的李大善人。

“还有,别忘了你的身份,注意你同我讲话的语气。不要以为做了两年李大善人,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九道山庄的庄主了。要知道,在你之前,可是有好几位庄主的,只不过,他们有的不听话,有的自以为是,还有的贪婪,都已经进了油锅炼油去了。你呢,你是想进油锅,还是去挖矿?”

女人掰着白|嫩的手指,笑着问道。

李大善人再也不敢出声了,惊恐地看着她。

一旁的黑袍人皱皱眉头,轻声劝道:“好了,接下来怎么办?”

女人看看他,颇为赞许地点点头。

“果然,真的就是真的,看来,母亲让你建立这座山庄,做山庄的主人,确实有她的远见。”

原来,这位黑袍人,才是真正的李大善人,九道山庄的庄主李步蟾!

多年来,他一直是以山庄庄主身边护卫的形象出现,然而,没有人知道的是,他才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李大善人。至于他每日保护的那一个,不过是棋子,傀儡,替身罢了!

第八十三章 女人就要狠

tue nov 25 22:15:30 cst 2014

有人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其实也不一定。

如果所有的人都认定某一个地方最危险,于是齐聚于此,以为那是最安全的地方,反过来,那岂不就是真正最危险的地方了?!

所以,李步蟾从来都不认为,九道山庄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所以他宁可守在一个草包身边,做他的侍卫,让所有人都以为那个人才是赫赫有名的九道山庄的主人,以此来帮他分担可能的危险。

“属下不敢当。只是……不知道您接下来打算如何?现在,所有的人都当上官岚已经死了,今后……”

李步蟾皱了皱眉头,拱手上前,轻声问道。

原来,站在这里的这个绿裙女子,分明就是上官岚!

她在被人拖进密林之后,便同绿染换了衣服,对调了身份,让绿染做了棍棒下的冤死鬼!

而此刻,穿着绿染衣裙的,正是燮国的长公主赵岚!

显然,她早已经决定好,彻底抛弃上官岚这个用了几个月的假身份了。

“上官岚嘛,这个不需要担心。上官拓夫妇现在都已经死了,出尘谷如今只有上官诚和上官卿两个还算是平素说话有分量的,不过上官诚那个家伙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上官卿又有了我的扶持,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正式执掌出尘谷。上官小姐毕竟于我有恩,她以后若是想留在谷内,我也会让上官卿好生照顾她,如果她想要隐姓埋名地过安静生活,我也会让‘暗河’的人从旁协助,让她如愿以偿。”

赵岚沉吟了片刻,她此刻最为担心的,除了真正的上官岚,自然还有熊琱。

李步蟾点头连声称是,对于首领的安排,他向来是心服口服,没有任何的异议。尽管,眼前这一位年轻的少女,是前任首领的女儿,年纪尚幼,但在他的眼里,首领即是首领,与年龄性别无关。

对于李步蟾来说,即便面前站着一个黄口小儿,只要他是按照“暗河”组织的选拔方式,合情合理地成为了首领,他就会俯首称臣,绝无二心。

“是,再有一个时辰,派去出尘谷的人就会回来了。依我看,上官家的人对于上官拓这一次的意外暴毙,也不会说什么,再加上有三少爷从中主持大局,想必他们也不敢跑到九道山庄里来讨要个说法。”

他分析了一下,觉得出尘谷不足为惧。

赵岚冷笑,缓缓开口道:“他们如果敢来的话,我就要让出尘谷彻底在这片大陆上消失好了。不过,想来上官卿也不是那么拎不清的人,他想做谷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岂能放过这个大好的时机?那边就让他去处理吧,接下来我们主要对付的是赵汾。”

李步蟾笑着取下遮住头和脸的风帽,露出一张极其普通的面容来,点头道:“赵汾几次上书朝廷,不知情的外人还以为他同九道山庄势不两立。其实呢,他私下里从我们这里买奴隶,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呵,这个老狐狸!”

赵岚皱皱眉,一个问题藏在她的心头许久,只是一直想不出答案来。

“他买这么多人回去做什么?按理来说,王府里的佣人足够,即便缺失了,只要上报一下内务机构,上头自然会送过来人,再说,还有那么多的家生子。赵汾怎么会特地派人,不远千里地跑到九道山庄来买人呢?”

这个问题,一开始李步蟾也想不通,不过同范总管打过几次交道之后,他就想明白了。

“原因很简单。”

他微笑着,上前一步,指了指身后的整座山庄。

“因为,这里是九道山庄,选择来到这里的人,从此都会正式离开这个武林,与江湖无关,与任何人无关。他们以前的身份和生活全都会被忘记,被抹杀,即便以前是杀人恶魔,仇家也不能来这里继续追杀他们。所以说,来到此处的人,就好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赵岚眉头顿时舒展开,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奥秘。

“我懂了,他想要找的是,无名氏,或者说,是燮国的透明人。这样一来,无论那些人的下落如何,是生是死,都没有人去追究,更没有在乎。”

解答了一个疑惑,随之而来的,便是下一个疑惑。

“他要这些人做什么?他们是生是死,恐怕也没有人知道了。如果真是这样,那熊琱他……”

赵岚不禁为熊琱的命运捏了一把汗,虽然,整个计划是她亲口应允的,可如今真正面对了,她还是有些迟疑,担心他的好运气恐怕无法延续到王府。

李步蟾的笑意敛去,他自然清楚,首领是在为那个少年感到忧心。

“虽有危险,但不得不如此。您寻找这样的一个人选,不也是为了将目标指向王府之中吗?这些年来,十四王爷一人做大,虽无皇帝之名,却有皇帝之实。何况,他屡次与组织背地里抗衡,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我们都必然不能留他。”

听到他的话,赵岚也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一点毋庸置疑,赵汾不死,我大燮一日不得安宁。坦白说,抛开一切势力与关系不谈,我钦佩他这个人,有胆识有谋略,他有皇帝的能力,却没有天子的命数罢了。”

赵岚仰起头,看着渐渐变黑的天空,陷入了沉思。

她希望,在不久的将来,燮国赵氏王朝彻底从泰岚大陆上消失,而不是一统天下,千秋万代。

云家几百口的性命,百年来对燮国的忠诚,完全抵不过几个佞臣的谗言。

而帝王的宠爱,更是尘世间最虚无缥缈的东西。

前一天,赵渊还在抱着云雅恩爱缠|绵,颠|鸾|倒|凤,而第二天,面对着从她的宫中搜出来的所谓的龙袍,他勃然大怒,一脚踹中她的心口,连一句解释都不肯听。

以她的武功,以及“暗河”首领的身份,原本,云雅别说是自己逃出宫,就算是领着云氏一族离开燮国也并非难事。然而,云家人却宁愿用一死来换取清白,说什么也不肯在尚未洗脱冤屈的情况下一走了之。

几百口人的性命,只为了一句“忠君爱国”,赵岚怎么能够不恨。

她永远也无法理解云雅,那样武功超群的女子,怎么会为了赵渊那样一个男人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她完全可以逃离深宫,不需要和一群女人去争夺一份宠爱,而且,那份宠爱和江山社稷比起来,永远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可以忽略不计。

“其实,属下不懂,您何必要让熊少侠以为,您已经死了呢?上官岚那个身份,其实一直用下去,倒也无妨。上官拓死了,那孤苦伶仃的小庶女也不敢贸然出来揭穿你,用她的身份想必行走江湖也安全一些。”

李步蟾弄不清楚,为什么赵岚在把熊琱送到王府之前,又要想尽办法伪造自己已经死了的假象。

他一个外人,都能体察到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赵岚不可能不知道。

听了李步蟾的问话,赵岚轻轻低下了头。

她再强悍,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初涉情场,又遇到熊琱这种痴情少年,说不心动自然是假的。可赵岚也知道,自己永远只能是赵岚,而不是上官岚,她不同于一般人,她是皇室中人,而且还是被贬到冷宫的失宠公主,更重要的是,她有她的复仇大计。

作为一个母亲,云雅其实是不太称职的,她没有教会唯一的女儿太多东西,比如燮国的名门淑女们都要学习的琴棋书画,女红舞蹈,赵岚全都不感兴趣。但是,从母亲身上,她却学到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女人不能心软。

女人心软,就成不了大事,就完不成自己的预期计划。

在她全部的计划里,没有熊琱这个人,只有一个又一个的杀手。

而熊琱,正是她亲自调|教的那一个。

他可以什么都不懂,甚至武功低下,但是一定要忠心耿耿,只为她一个人所用。

“不用担心,我自然不会傻到以‘赵岚’的身份示人,只不过,做上官岚这个人我已经做腻了,想要换换而已,你不用担心。”

李步蟾点头称是,侧头看了一眼那个假的李大善人,两个人讲话一直没有防备他,所以,这些可以算作是惊天消息的话,他也全都听到了。

赵岚挑挑眉,看了看天色,幽幽地叹息道:“好了,都该上路了。”

说完,她猛地出手,一掌击向李大善人的心口。

他原本就被熊琱打中一拳,伤得不轻,此刻,被赵岚这么用力一拍,五脏六腑瞬间化为了齑粉,在他开口呼痛的时候,满口鲜血从口中狂涌,几颗牙齿混着唾液和血丝向外飞溅。

“啊!”

李大善人软|绵绵地倒在地上,身体像是毛虫一样蠕动了几下,再也起不来了。

“他知道太多事情了。当然,这不是我要杀他的原因。我杀他,是因为,他对我的人动了杀心。不管他是蓄谋已久也好,一时冲动也罢。”

赵岚毫不在乎地把手在裙裾上擦拭了两下,抬头看向李步蟾,平静地说道。

第八十四章 奴是奴,主是主

thu nov 27 22:52:29 cst 2014

就算是李步蟾一向镇定自若,但亲眼见到赵岚将自己的替身杀死这一幕,他还是感到了微微的吃惊,眼神之中流露出了一丝浅浅的恐慌。

赵岚挺直了身体,微微一笑,没有对这一话题继续多言。

“我这次出来得够久了,要不然,太子殿下也不会专门让绿染来提点我。那是他布置了好几年的一枚棋子,派出来对付我,他一定心疼坏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玩着手指,神态之间看似悠闲,然而眼睛里却分明有着浓郁的杀意。

李步蟾面露惭愧之色,欠身致歉道:“是属下办事不利,居然没发现她是太子的人。一开始我也怀疑过,不过却没有联想到东宫那边……”

绿染行|事足够谨慎,这么多年来,她虽然偶尔也会被人怀疑,但总能够巧妙化解,任谁也没有想到,她居然是赵岑派到这里来的。

“不怪你。如果不是为了想要取得我的信任,绿染也不会对我说出她的真实身份。不过,单凭太子殿下能够查到你是暹罗人这一点,就不得不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了。”

说完,赵岚蹲下来,伸手把倒在地上的那个替身的脸扳过来,用手指把他的眼皮撑开,指腹一捻,从那死人的眼珠儿上取下来一小片薄薄的膜状物。

李步蟾点头称是,他常年身着深色的衣袍,从头顶到脚面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也小心地戴上风帽,只露出一段下巴的目的,就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眸色。

“看来,我们把注意力全都放在赵汾的身上了,却忽视了赵岑。不过,太子那边态度不明,我暂时也不想和他为敌。绿染死了,他很快就会得到消息,不过,我想他还不至于为了一个眼线就同我翻脸。”

赵岚站起身来,把那薄膜弹开,拍拍手。

“好了,山庄的事情,都由你来善后,我知道你的替身不止这一个,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不希望传出去。至于金矿的消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白高兴那种人死不足惜,你无需心软。以后,我们需要的钱财恐怕比现在还要多上十倍百倍,花销太大,所以金矿的意义就更加非凡,你可知道了?”

她面色肃杀,语气凝重地开口说道。

李步蟾上前一步,行了个“暗河”内部的领命礼,单腿跪地,口中恭敬称是。

“您身上的毒……”

他起身,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青色瓷瓶,双手交给赵岚。

“虽然毒性已经抽走了一半,但关乎身体,千万马虎不得,还请切记,一日三次服下解药。初次服下之后,毒发的时候疼痛会加重,不过不碍事,只要挺过去了,就会慢慢清除掉体内的残毒。”

李步蟾送上解药,为了不被上官拓、绿染、王守道和熊琱等人看出端倪,赵岚确实已经中了毒,这几天已经被体内的毒药折磨得面容憔悴,形容枯槁。

她接过来,轻声谢过。

“你去忙吧,我一个人走回去即可。这些天住在地牢里,好久没有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了呢。”

赵岚将瓷瓶收入怀中,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口腔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

李步蟾立即领命,悄然退下,带着藏在暗处的人迅速离开。

赵岚独自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后走到石块前,用手抚摸着上面几乎已经干掉了的血迹。

那是熊琱的血。

眼神一瞬间变得有些迷离,赵岚喃喃自语道:“你怎么那么傻?一切都只是一个计谋,不,是无数个计谋,串在了一起。你和我都是计中人,逃脱不开,又何必夹杂那么多不该有的感情……”

天色终于彻底地黯淡了下来,今晚的星星很少,而且并不明亮,藏在云层后面微微地闪烁着,似乎在叹息着一样,半明半昧。

赵岚收回指尖,眼神再次变得凌厉起来。

她知道,无论是皇帝赵渊,王爷赵汾,还是太子赵岑,没一个是好对付的。在此之前,赵渊已经派了西厂的人,过来探自己的底子,不过,赵岚清楚,皇帝只是怀疑,但还不知道自己就是“暗河”的新任首领,否则他早就先除之而后快了。而赵汾也在蠢|蠢|欲|动,在朝堂之上树立朋党,更在民间百姓之中大肆为自己歌功颂德,宣扬造势。唯一淡定的似乎就只有赵岑,赵渊正值盛年,如果不出意外,再坐二十年的皇位也未尝不可,他的地位如今很是尴尬,上有父皇,下有皇叔,稍有不慎,便有可能丢掉东宫储位。

在这样的情况下,赵岚哪里还有心思纠结于儿女私情。

想到此,她立即返回绿染的房间,闭门不出,盘膝调理身体。

将浑身的真气运行了一个小周天以后,赵岚才觉得五脏六腑的气息终于畅通了一些,每次呼吸也没有那种滞缓粘腻的感觉。

她看看手边的瓷瓶,抓在手里,一时间有些恐惧李步蟾和自己说过的话。

初次服用之后,反而会把残毒全都逼出来,那样一来,发作的时候极其恐怖,生不如死,一定会比在天地轨的时候还要痛苦更多。

赵岚犹豫着,究竟要不要服下去。

正想着,房顶上似乎传来了几声轻响。

“长公主!”

头顶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呼唤,跟着,一道身影从上面跃下,姿态虽然不算优雅,但也好在十分轻|盈。

待她一落地,紧接着,从上面又跳下来一个人。

两个少女齐齐站在赵岚的面前,上前一步,不约而同地跪下来行礼。

“奴婢采薇,见过长公主。”

“奴婢采蕙,见过长公主。”

两姐妹全都穿着浅灰色的斗篷,风尘仆仆,神色疲惫,显然是从颖城匆忙赶来的。

赵岚依偎在床头,抬了抬手,让她们站起来说话。

“辛苦你们了,坐吧,先喝口水,再讲话。”

她刚刚调息,此刻浑身乏力,脸色恹恹地打量着站在面前的宫装少女,许久不见,年纪最小的采蕙的身量似乎又拔高了一些,脸也从原来圆圆的渐渐拉长了鹅蛋脸型,已经出落得很有些大姑娘的样子了。

采薇却已经有了几分女子的韵味,举手投足间十分沉稳端庄,只是看向赵岚的眼神,带着一丝闪躲和惧怕。

只不过微微一打量,赵岚就得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采蕙依旧不谙世事一般,上前几步,笑着道:“奴婢们坐着马车来的,哪里会辛苦,要辛苦也是马儿们跑得急才最辛苦。”

采薇将身上的斗篷脱下,挂在一旁,然后倒水,端给赵岚。

“长公主,请用茶。”

她的手指纤长细腻,指甲上涂着淡淡的凤仙花汁,更衬得一双手莹白如玉。

赵岚扫了一眼,接过茶杯,似不经意般地开口问道:“看来瑶光茯苓玉露的功效果然很好,我记得,往年采薇的手一到冬天就要干裂出|血,今年倒是又白又嫩,让人好想一亲柔荑呢。”

听她这么一说,采薇吓得面色遽变,“噗通”一声跪在了冰凉的地上。

“请长公主恕罪啊,奴婢并非有意偷用宫中之物,只是奴婢担心因为双手粗糙而泄露了身份,这才求着大姐开恩,让奴婢私下里用了两次贵妃留下的玉露……”

采薇连连叩首,口中不停解释着。

瑶光茯苓玉露,乃是后宫之中罕见的美颜保养的圣品,之所以罕见,是因为它不是由地方州县进贡到朝廷的,而是在邻国大楚十年前同燮国联姻的时候,派使节送来的无数珍奇瑰宝中的一样。据传闻,大楚的太后年过四旬依旧美貌如二八佳人,正是靠着此物的滋养。当时云雅正值恩宠最盛之时,赵渊将其中一瓶玉露送给远嫁楚国的琳琅公主,另一瓶则赏赐给了拾云殿。

云雅在世之时,美艳逼人,有燮国第一美人的称号,她得了这瓶玉露之后,亦是知道它的珍贵,只是嘱咐贴身宫女仔细收好,但因自恃美貌,所以并没有去用。

她死后,这些好物便一并留给了赵岚,赵岚虽然失宠,但皇后之流倒也不敢如市井泼妇一般,前去拾云殿大肆敛财,只是在日常的用度上私自苛刻着罢了。

赵岚曾经因为好奇,所以叫采苓把云雅留下来的东西全都拿出来把|玩过一番,自然知道这瑶光茯苓玉露。那次她刚巧手上有道疤痕,便用指甲挑了一些涂在上面,第二日清早,疤痕消失得干干净净,不仅如此,肌肤更见光滑柔嫩。

所以,她一眼就认出来,采薇是用了此物来呵护双手。

“有什么恕罪不恕罪的,起来吧。”

赵岚喝了一口茶,眯了眯眼睛,声音里并没有怒气。

采薇战战兢兢地谢恩,在采蕙的搀扶下站起身。

“我不在宫里这段时间,多亏了由你来假扮我才能蒙混过关。你我身形相似,再加上有人皮面具的遮掩,外人也看不出来什么。你能在细节上留心,小心地不露出马脚,不仅没有罪,反而还有功劳。”

赵岚把茶杯捧在手中,幽幽说道。

采薇和采蕙松了一口气,然而,赵岚话锋一转,再次开口。

第八十五章 出现了叛徒

sat nov 29 17:52:58 cst 2014

正所谓“听锣听声,听话听音”,赵岚的上半句话刚说完,下半句就已经出来了。

“不过,主是主,奴是奴,主不在,奴也不能上了天。所以,虽然情况特殊,但这个风气不能有了先例。否则,以后拾云殿的奴才们都知道了,只要是为了我这个主子好,那么他们做什么都有了借口。”

听她这么一说,采薇立即再次跪倒,连呼不敢。

“奴婢绝对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还请长公主明鉴。”

赵岚低下头,不言语,只是把|玩着手里的瓷杯,从这只手,又转到那只手,嘴角噙着一丝古怪的笑容。

“长公主,二姐姐不是有意要用你的东西的,求您开恩啊!”

采蕙不明所以,还以为赵岚是因为采薇用了她的瑶光茯苓玉露而在生气,一股脑地在地上磕了四五个头,不停地求饶着。

“你起来,不要叫嚷,难道还想要把其他人引来么!”

赵岚不怒自威,低声呵斥着。

采蕙吓得立即噤声,低垂着头,再不敢出声。

“你是不敢,可如果是太子殿下呢?有他在,你也不敢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吗?太子尚未大婚,除他以外,东宫无主,侍妾也不过寥寥。做太子正妃是不可能了,可是做个受宠的妾,或者肚子争气,生下个皇帝的小孙孙,母凭子贵成为侧妃,也是大有可为的。你难道真的从来没想过吗?到时候,你就是主,不再是伺候人的奴了。”

赵岚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松开手,手里的瓷杯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采薇再不明白就是傻|瓜了,她把头埋得低低的,声音哽咽道:“长公主若是不肯相信奴婢的忠心,就把我的心挖出来看一看吧!奴婢在拾云殿长大,是云贵妃生前便指给长公主的奴婢,又怎么会因为贪图富贵,背主忘恩……”

说罢,她把头磕在地上,嘤嘤地啜泣起来。

采蕙也觉得内心委屈,不免抱着采薇,同她一起放声大哭。

赵岚皱皱眉头,这是怎么了,采薇女大不中留,况且又是对太子赵岑有了私情,如果情况尚且能控制,自己何苦要棒打鸳鸯,还不如索性成全了这桩好事。但眼见着现在这一幕,倒好像她是个大恶人一般,要可劲儿欺负着手里的下人。

“究竟是你们委屈,还是我冤枉了你们?我出宫的消息,又是如何传到赵岑的耳朵里,你们可是心头有数?他派了他的人来对付我,我险些命丧于此,若不是九道山庄李步蟾是我的人,你们现在过来,就是帮我收尸!”

赵岚冷声质问,她越想越后怕,如果没有赵岑的旨意,绿染又怎么敢对自己痛下杀手?

听了她的话,跪在地上的姐妹二人面面相觑,眼中全都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

“长、长公主……难道你是说,太子已经知道您不在宫中了?”

采薇率先反应过来,惨白着一张俏|脸,声音沙哑地问道。

采蕙琢磨了片刻,也吓得全身发软,紧紧地抱着采薇的一条手臂,哆嗦个不停。

赵岚微微颔首,皱眉不语。

三个女人,一起陷入了思考和恐惧之中。

赵岚出宫以后,拾云殿无主,然而好在这里是冷宫,又有皇帝的禁令,鲜有人来。甚至有些新进宫中的妃嫔和宫女都将此处视为不祥之地,远远避开。所以,暂时不会有人发现赵岚已经不在宫中,不过,赵岑却是每隔半月便会来一次,每到那个时候,都是由采薇事先算好时辰,提早在内殿里点好霓霞长春香,然后躺在帐内之后,等着他的宠幸。

原本以为,这样能一直欺瞒到赵岚回宫,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但赵岑却已经知道了她在九道山庄,并且派出绿染,来将她除之而后快!

“长公主,奴婢绝对没有对太子泄露半分。每次他来,奴婢都是事先就点好了香,还担心剂量不足,特地用了比原来更多的量。”

采薇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膝行两步,急切地表白着。

如果,赵岚真的将此事归罪于她,那么她一定会没命,就连跑去向赵岑求情的机会也不会有。而且,四姐妹中的其他三个,都会因为她的背叛而遭到严厉的处罚,此生再无可能在赵岚身边侍奉左右,只会被贬到更苦的地方做最低贱的活计。

“奴婢也从未想过,让太子殿下知道是奴婢伺候他,更加不敢妄想去东宫,求长公主查清楚真|相,也让奴婢能继续留在拾云殿啊……”

采薇说罢,又是俯身一阵猛叩首,生怕赵岚定了他的罪。

“你们两个,都起来吧。如果我真的认为是我身边的人做的,你们觉得,我还会让你们走进来,和我说上这许多的话吗?”

赵岚起身下了床,说完,她捂着口鼻,又是一阵的咳嗽。

听她这么一说,跪在地上的两姐妹这才急忙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采蕙急忙又倒了一杯茶水,递给赵岚。

赵岚轻轻挥开手,她现在必须抓紧时间服下解药。

“马车准备好了吗?”

看看天色,如果现在离开九道山庄,一路加紧脚程,赶回颖城,那么在熊琱到达王爷府的时候,她差不多也能回到宫中。

采薇点头,回答道:“准备好了,都在外面。长公主,事不宜迟,我们快些离开这里吧。如果真的如您所说,太子早已知道这一切,那么他就是在奴婢面前装成蒙在鼓里罢了。若他想要前去故意发难,拾云殿如今只有大姐和三妹,我怕她们根本应付不来。”

想到自己每一次的承欢,赵岑都是知道她根本不是赵岚,采薇的脸上再次浮现出淡淡的红晕来。原以为他是因为迷|药才会对自己那么温柔缱绻,不料想,他早就知道她是假的,却还是如约而来,是不是说……

止不住的心旌荡漾,采薇有些不敢再想下去。

而这边,采蕙早已将自己的披风披在了赵岚的肩膀,又把塞在怀里的一个暖炉放到她的手中。九道山庄太大,她们担心被人发现,因此让车马停在一片密林外面,走出去还要约莫一盏茶的工夫。

三人一起出门,直奔马车。

果然,主仆三人从客房区域一路飞奔至密林,远远地便看见了一辆马车,车门上挂着厚厚的棉布帘子,密不透风。

“就是那里了,长公主。”

采蕙气喘吁吁地说道,一指马车,脸上露出轻松的微笑。比起这里,她还是喜欢拾云殿,虽然清冷了一些,但姐妹一起,也并不觉得孤单。反倒是这莫大的江湖,令人有种无处安身的感觉。

赵岚用手死死地攥着暖炉,步伐渐渐慢了下来。

体内的毒素再次发作了,她试着压了一下,像往常一样,根本压制不了。

“我、我没事,先上、上车……”

赵岚看着不远处的马车,摸了摸放在怀里的瓷瓶,心里盘算着,只要上了马车,她就立即服下解药,哪怕再痛苦,身边有两个人照应着,恐怕也能硬捱过去。等到了颖城,她的毒就会清理得差不多,除了赵渊和赵岑,没人会发现她偷偷离开皇宫几个月,一切都会和从前一模一样……

马车近在咫尺,采薇和采蕙一左一右地扶着几近昏迷的赵岚上了马车。

和普通的马车不同,这一辆足有普通大小的两倍,里面的空间无比宽敞,还铺着厚厚的棉被和软垫,里面还有小小的炭火盆,烟囱直接通向车外,车里的小桌上摆放着各式糕点,还有茶水和汤羹等等。

赵岚的脚好不容易才踩上去,浑身无力,她只能用手扒着车门,勉强咬牙要俯身坐进去。

一只手从门帘里伸出来,扶了她一把。

赵岚喘息着跌进车里,额头全是汗,睫毛上也似乎沾了一层冰霜似的。

她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车里还有人。

吃力地睁开眼,赵岚看向那个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不禁一惊。

居然是赵岑!

他?!

她浑身一个激灵,本能地想要逃下马车,但有毒在身,赵岚的手动了动,掌心里的暖炉滑了出去,她的身体却是动弹不得。

“二姐姐!殿下他怎么……”

车外传来采蕙惊诧的喊叫声,接着,她的声音就消失了。

很快,一脸肃寒的采薇拖着已经昏迷过去的采蕙,也艰难地上了马车。

“殿下,都处理好了。”

采薇恭敬地开口,然后她撩起门帘,朝车夫吩咐了一声,马车立即飞快地驶了出去,向山庄外狂奔而去。

赵岑盘膝坐在马车的后方,神态自若,不时地端起热茶,喝上一口。

他穿着异常华美的淡蓝色棉袍,金丝银线,脖颈边缝着两层柔软滑顺的黑色貂毛,袖口两边也是同色的貂毛,更衬得太子的肤色如玉。

“怎么了,见到你的太子哥哥,不开心吗?”

面对着赵岚充满恼怒和愤恨的目光,赵岑放下茶杯,伸出手来,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拂过。

赵岚不由分说,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死死地不松开牙齿。

第八十六章 太子出马

sun nov 30 23:20:39 cst 2014

赵岑当即吃痛,白净的面皮上闪现过一丝不自然的红晕,额头上也隐隐见汗。

一旁的采薇心疼不已,急忙上前,欲帮忙撬开赵岚的牙齿,让她松口。

“滚!”

赵岑见她靠过来,不由得低低骂了一声,采薇吓得一动不敢动,跪在原地,小|脸煞白地看着他,眼眶渐渐地泛红。

赵岚死不松口,但却按捺不住体内汹涌蓬勃的毒素,她汗如雨下,一张脸白得几近透明,终于还是浑身无力地倒在了一边。

“解药,解药,解药呢!”

赵岑大惊,一连三声,四处寻找着解药。

赵岚已经昏厥,当然无法回答他的话。

颤抖地伸出两根手指,赵岑在她的人中处试了一下,见她还有微弱的呼吸,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他一扭头,见到身边跪着的采薇,一把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

“公主的解药,你们可见到了?放在哪里?”

采薇被迫平视着赵岑,这个男人,是她一心一意喜爱着的男人,为了他,她甚至背叛了自己的主子,欺骗了自己的姐妹。

有那么一瞬间,采薇想要说她不知道,只要赵岑找不到解药,那么赵岚说不定就会死了。

她死了,她死了……那该多好,那该多好……

她是那个女人的女儿,在这个世界上,她是唯一一个和那个女人最像的女子,也是那个女人留在世上的唯一的骨血!

她死了,那个女人也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占据太子殿下的心了!

采薇甚至想要冷笑,可她最终还是垂眸敛目,柔顺地低声回答道:“殿下,解药在长公主的怀里,奴婢亲眼看见她放进去的……”

不等她说完,下巴上的手已经撤回去了。

采薇苦笑着把头低下去,不用看,也知道,那个男人正在疯狂地为他在乎的女人寻找着解药。

赵岑两只手伸到赵岚的怀中摸索着,终于摸|到了那个小小的瓷瓶,他惊喜不已,急忙一把掏出来,却不经意地触碰到了她柔软的双|峰。

昏迷中的赵岚并非完全没有知觉,她仍旧有着非常人所有的感知力,此刻,她意识到有人正在抚|弄自己的身体,所以她咿唔两声,下意识地用手推拒着赵岑。

他顺势握住她冰凉的手,自己靠着马车的一侧,将赵岚的身体完全地抱在怀里,为她做人肉靠垫的同时,捏开她的嘴唇,将瓷瓶里的解药尽数倒进她的嘴里。

用力一压,赵岚的喉咙里发出“咕咚”一声,那颗药丸滑了下去。

赵岑终于长出一口气,他紧紧地抱着她,将自己的下巴支在赵岚的头顶上,静静地等待着解药产生作用。

毒性渐渐地被催发出来,怀里的女人颤抖得比之前更甚,大量的冷汗从肌肤里渗透出来,一点点地打湿|了贴身的衣物。

赵岚的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低吟,秀气的一双眉头狠狠地绞紧,无声地宣告着她此刻正在承受着多么强烈的痛苦。

从她的脸色上来看,服下解药之后,反而比服药之前更加的苍白!而且,她脸上的汗如豆大,正沿着额角不停地滴落,身体各处摸上去却又冰凉无比,犹如浸泡在冰水之中。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是我不好,是我胡乱喂你吃下去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赵岑并不知道这解药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将体内残留的毒素一股脑儿地全都逼|迫出来,他以为,自己不小心错将毒药当成了解药,不禁连连自责起来。

他抓起之前被自己随手放在软垫上的瓷瓶,用力捏紧。

清脆的响声骤然响起,紧接着,从赵岑的手指间,缓缓地泌|出了汩|汩的鲜血。

他以此来发泄着内心的愤怒和担忧,浑然不觉得疼似的。

然而,一直跪在一旁的采薇却心痛不已,她声音里带着哭腔,小声啜泣道:“殿下,长公主中毒和您无关,您何苦要伤了自己。请让奴婢帮您包一下手上的伤……”

这一次,赵岑没有推开她,任由她将自己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取走瓷瓶的碎片,然后用丝帕小心地擦拭着手心里的血渍。

怀里的女人依旧冷颤个不停,马车里暖意融融,正常人丝毫也不会觉得冷,但赵岚看上去却面色发白,两片嘴唇发紫,微微翕动。

“好冷,冷……不要……不要把我丢进湖里……”

她好像魇住了一样,口中说着胡话。

采薇将赵岑的手包扎好,他看也不看,立即重新拉过一床锦被,盖在赵岚的身上。见她还在发抖,他摸了摸她身上已经被冷汗湿透了的衣服,冷声吩咐着:“去拿一套亵|衣过来。要棉的不要丝的,记得在火盆边上烤热了些再拿来。”

紧接着,他便把手伸进锦被中。

很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赵岑在给赵岚脱着衣服。

他把她穿在外面的斗篷除掉了,然后是外面的裙子,再一伸手,里面都已经湿透了,内衣贴着冰凉的肌肤,摸起来湿漉漉的。

怪不得她一个劲地嚷着冷,出冷汗是一个原因,湿衣服一直贴在身上,也是一个原因。

赵岑长叹一声,强忍着体内的躁动,把赵岚浑身上下全都脱|光,然后拿着浸过热水的毛巾,给她仔细擦拭了一遍,稍稍用力,直到皮肤都透出浅浅的红色,他才住手。

“殿下,还是让奴婢来吧。这种活怎么能够劳您的手……”

采薇惊慌不已,说罢连连叩首。

赵岑瞥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睡在一边无知无识的采蕙,冷笑一声,反问道:“你的亲妹妹还昏睡着,你都不去查看一下吗?算算时辰,她也快醒了,你想好等她醒来之后,该怎么跟她解释这一切吗?”

他的话令采薇一怔,她也下意识地扭头看向采蕙。

刚才上马车的时候,采蕙听见赵岚的声音不对,跟着里面又多出来一只男人的手,她一下子就懂了。因为她们姐妹二人来的时候,车上只有她们和车夫,现在凭空多出来一个男人,她再愚蠢也猜得到,出事了。

采薇知道事不宜迟,所以直接劈了采蕙的颈子一掌,把她劈晕过去,又拖上了车。

现在,她差不多也快醒了。

“我……我会和她说清楚的,不会连累了殿下。”

采薇把头低低地埋着,小声说道。

赵岑轻哼了一声,不再开口,将烤得暖呼呼的亵|衣仔细地帮着赵岚穿上,重新抱住她。

果然,用热水擦拭过,又换了干净衣服的赵岚似乎不再那么痛苦,尽管她依旧还在出冷汗,但是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抖得厉害了。

因为是在昏迷中,她没有抗拒赵岑的亲近。

而同她的耳鬓厮|磨,对于此刻的赵岑来说,既是甜蜜又是折磨。

他压抑不住那种对她的渴望和冲动,年轻的身体充满了罪孽的燥热,残存的理智又使他清楚,这是罪恶的,不道德的,违背人伦的。

第一次的时候,赵岑尚未发觉身下的女人并不是赵岚,他回到东宫,彻夜未眠,长跪至天明。他暗暗告诫自己,再也不去拾云殿,再也不碰她。

可他做不到。

第二次,第三次,渐渐地,他变得麻木,甚至习惯了每隔一段时间就去那温柔乡里体会极致的快乐。

直到那一次,他受了风寒,鼻子发堵,太医特地送来了一盒清凉油,让他不时地在人中那里擦拭一点儿,用来缓解症状。没想到的是,药油里的薄荷竟然使得霓霞长春香的作用损失了大半,所以,当采薇主动推倒他的时候,赵岑还是清醒着的。

他惊诧地看着这个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印象的宫女穿着赵岚的衣服,梳着赵岚的发型,跪在床|上主动逢迎着自己。看着她熟练的取|悦动作,赵岑明白了,一直是她,而不是赵岚。

那一瞬间,他既愤怒,又觉得松了一口气,遍体舒畅。

所以,他一个翻身,狠狠地压住采薇,在她的身上狂野地发泄着。

最后的时刻,他甚至流出了泪水。那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泪水,那是对命运无奈之后的妥协的泪水。

当马车停到了驿站的时候,赵岚终于停止了颤抖,身上的冷汗似乎也消退了。

采蕙早已经醒了,从她醒的那一刻,她就没有开过口,对于采薇对她的嘘寒问暖,还有充满内疚自责的道歉,这个四姐妹之中年纪最轻的少女,一个字也没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她是在用行动表达对采薇的不满,甚至是怨恨。

采薇先行一步,下了马车,前去询问是否还有房间,然后要了几间房,重新折回来,禀告给赵岑。

赵岑将自己的斗篷裹在赵岚的身上,然后抱着她,缓缓地走下了马车。

他原本打算,全速赶回颖城,反正马车里足够豪华,晚上亦可以在车内休息。但眼看着赵岚生死一线,赵岑只得放下速度,先在此处安置一夜,明早再加紧脚程继续赶路。

几个人走进驿站,赵岑低着头,抱着赵岚走上楼梯。

一楼的大堂里还坐着不少商贾人士,他们都是走南闯北贩卖货物的,途经此处,便在这里打尖住宿。此刻正是晚饭的时候,因此驿站之内格外的热闹。

“这位少爷,小店的酱牛肉鲜嫩可口,几位不如先在楼下坐坐,吃饱喝得,再上楼休息也不迟啊!”

肩膀上搭着白毛巾的小二热情地招呼着,他见赵岑一行人衣着不凡,想必出手阔绰,于是更加卖力地想要做成这单生意。

第八十七章 无人知是飞镖来

听见店小二的招呼 赵岑转身 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只一眼 甚至沒有开口说一个字 那小二就吓得脸色惨白 连连后退了两步 口中讷讷说道:“少、少爷……不吃就不吃……您、您歇着……”

孰料 赵岑并未发怒 而是扫视了周围一圈 看完之后 他收回目光 反而折返着下楼

“小二 挑你们店里的几样好菜端上來 快一些 吃完我要休息 ”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 偏巧能够令在大堂里的人听得真切

店小二愣了一下 然后急忙应声 这才反应过來 立即把肩头上的白毛巾拉下來 将空余的一张桌上掸了掸灰 请赵岑一行人坐下

赵岑的怀里依旧抱着赵岚 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 身体又被斗篷裹得严严实实 是以在外人看來 只隐约可见一人型 至于年纪长幼则根本分辨不明 倒是他身边的两个少女 形容面色上一看便知 定是姐妹二人 一俏|丽一灵巧 直看得周围的人羡慕不已 认为这位衣着华贵 气质不凡的男子乃是富家少爷 坐享齐人之福

“你们也坐下 吃些东西再上楼 ”

眼见着四周投过來无数道视线 赵岑压低声音 率先坐下來 伸长手臂 取了副筷子抓在手中 同采薇采蕙二人说道

她们两个相视一眼 沉默着齐齐坐下 两个车夫也已经把马喂饱 从马厩里走进來 捡了旁边一张空桌坐下

驿站虽小 但在这里停脚歇息的往來客商却并不少 大堂里此刻几乎已经坐满了人 三五成群 或吃饭或饮酒 好不热闹

很快 店小二便端上來了四样招牌菜 几碗牛肉面 还有一壶温好的酒

赵岑动筷 夹了一块酱牛肉 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果然劲道十足 酱料入味 他赞了一声美味 然后就招呼着大家快吃

赶了一天的路 采薇采蕙姐妹 以及两个车夫此刻也已经饥肠辘辘 见赵岑发话 他们也不多言 全都低下头來默默地吃饭

相比于他们这两桌的安静 其余桌上倒是热闹非凡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七嘴八舌地说着江湖上的趣闻 南北各地的见识 一时间 偌大的大堂里好不喧腾

“哎 你们可曾听说了 朝中已经有多位大臣上书 请皇帝把皇位传给十四王爷……”

一个白面书生般的人物边说边抖开手中的扇子 摇头晃脑地说道 唇上的两撇小|胡跟着一颤一颤

“胡说八道 那皇帝老儿又不是太监 他凭啥要听这帮狗官的话 不给儿子给弟弟 ”

一个虬髯大汉把酒碗在桌上重重地一放 大声质问道 说罢 不等众人反应 他自己先哈哈大笑起來 果然也惹來了一片哄堂大笑

那白面书生的脸皮有些挂不住 立即失声反驳道:“你个粗人懂得什么 这乃是朝堂之事 如今十四王爷颇得民心 又有一票臣子拥簇 况且兄殁弟承的先例从前又不是沒有过 ”

他的话 顿时引來了不少附和的声音

“此言差矣 太子并未失德 吾皇又乃春秋鼎盛之年 早早奏请更换储位之人 怕是别有用心之徒 觊觎江山社稷罢了 ”

正喧闹的时候 角落里忽然又有一耄耋老者出声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沉闷 然而话一出口 在座的人又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足可见这老头儿也是很有些功力的

于是乎 又有许多人点头赞同

众人吵吵嚷嚷 各说各的道理 却又争执不出个所以然來 最后只得作罢 各自吃好了饭 酒足饭饱之后 有人上楼睡觉 有人继续赶路

等到四周的食客逐渐散去 差不多只剩下了赵岑这两桌 还有角落里那个独自吃着一碗素面的老者 他一直背对着众人 只能让人看见一个略显佝偻的背影

其他人的桌上大多有酒肉 老者的面前却只有一碗加了葱末的素面 看起來未免有几分寒酸

赵岑招招手 唤來小二 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不多时 小二端了一大盘新切好的酱牛肉片 旁边是一小碟酱油、蒜泥、芝麻等佐料 送到了老者的手边

“老爷子 隔壁那位少爷请您尝尝 特地叫厨子给您切的整头牛身上 最嫩最嫩的那块肉 ”

店小二边说边有些羡慕地看了看那盘肉 心里暗道这老儿真有福气

老头也不推辞 甚至连问一句是哪位少爷都不曾 提着筷子三下五除二 便将那一盘子牛肉吃了个精光 又将剩下的半碗面连汤不剩吃了个精光

赵岑微微笑着 并不怎么吃 只是小口慢饮着小酒盅里的烧酒

这里是北方 虽已是初春 但入夜还是有些微寒 喝了些酒 整个人便一点点地暖了起來

食客们大多已经离开 几个店小二开始忙碌着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冷炙 杯盘碟碗 一时间 大堂里似乎只剩下了几个人

赵岑出手阔绰 自然无人敢催促他

采薇采蕙 车夫等人早已吃好了 但赵岑不起身 他们自然也不敢离席

几个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明明都已经无人再动筷了 为什么还要坐在这里 一动不动呢

最后 采蕙按捺不住 轻声问道:“太……不是 公子 我们为何不上去早点儿歇息 明天一大早 还要起來赶路呢 ”

采薇急忙握住她的手 轻轻攥了一下 示意她不要多嘴 以免惹來麻烦

可在她的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 也分明有着满满的疑惑和不解

赵岑低着头 伸手温柔地将赵岚额头上的刘海轻轻拂去 确定她的呼吸浅而平稳 似乎已经睡熟了 他这才抬起头 微微一笑 轻声开口道:“等 等人 ”

“不错 可等人的是我 公子何必也等 ”

自从说了之前那一句话之后 角落里的老头儿便再也沒有出声 此刻 他忽然突兀地接了一句话 众人都颇为意外

他在等谁 赵岑为何也要等

门外响起了呼呼的风声 似乎是起风了

一个店小二嘟嘟囔囔地走上前 试图把店门再关严一些 以免夜里漏风 掌柜的夜里吹了风受了风寒 明早一定会骂人

“哪儿來的一股邪风 还转着圈儿刮 他奶奶的……”

店小二口中一边嘟囔着 一边向外探出头去

话音未落 一阵风呼啸而过

“噗通 ”

众人齐齐望过去 只见那小哥半个身子已经跌到了门槛外面 双|腿还在房门里面 显然是摔倒了

“这个王六 做事磨蹭 手脚还不麻利了 ”

在柜台后面扒拉着算盘的掌柜连声大骂 快步走过去 一把揪起王六

“你这懒鬼 莫要偷懒……啊 死、死人了 ”

杀猪般的尖叫声响起 掌柜的手一松 腿一软 跪在地上 全身发抖

只见王六的眉心上 赫然有一枚纯黑色的飞镖 镖身几乎已经全都扎了进去 一股暗黑色的血从飞镖周围缓缓溢出 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來

所有在场的人全都神色一敛 坐在桌边的两个马夫顿时起身 一左一右站到了赵岑的身边 他们两个是大内高手 但竟然沒有察觉到有人已经接近了驿站 因此他们此刻既惊恐又汗颜 唯恐太子责罚

“等的人來了 ”

赵岑并未生气 反而淡淡一笑 用一只手拿起酒壶 给自己的空杯重新斟满了酒 然后拿起來握在手心里

谁來了 沒有人进來

但是已经死了一个人

王六已经死了

偌大江湖之中 喜欢使暗器 擅长使暗器的 唯有蜀中唐门

唐门暗器 弹无虚发

所有人都在盯着那扇门

只有一个人例外 角落里那个老头 仍旧佝偻着身子 他的面已经吃完了 赵岑请他吃的那盘酱牛肉也已经吃完了

空碗 空盘 空碟

老头儿在剔着牙 姿势很风雅 虽然这事儿和风雅毫不沾边 他虽然看上去已经很老了 但一双眼睛十分明亮 一口牙也是白净齐整 一颗不缺 着实不像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头子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來的 沒有一个店小二能够说清楚

只有赵岑知道 他就是因为见到了这个老头 才决定在此处用餐

就在无数眼睛盯着那扇虚掩的门的时候 它忽然“吱呀”一声 自己打开了

沒人进來 门却开了

外面传來一阵嘻嘻哈哈 充满嘲讽意味的笑声 它们似远似近 让人分辨不真切 听不清正在笑的人是在远处 还是在近处

赵岑右边的眉毛轻轻一挑 他把酒杯轻轻放下 稍微将怀里的赵岚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 让她的脸埋在自己的怀中 同时 又把她身上裹着的斗篷紧了紧 以免灌进去寒风

此刻 或许唯一一个沒有察觉到危险的人 就是已经昏迷了的赵岚

“嗖 ”

一声清啸过后 夜风似乎被某种利器撕破 发出微弱的哽咽

“笃 ”

从门外射|进來一枚飞镖 狠狠地楔进了大堂的横梁上

镖身尽沒

“阁下不妨现身 出來小酌一杯 天寒地冻 热酒暖身 ”

赵岑微笑着 朗声邀请

一旁的采薇立即又重新暖了一壶酒 端了过來

“你走阳关道 我过独木桥 我们唐门的事情 无需旁人插手 这位公子 好意心领了 带上你的人 速速离开 ”

外面遥遥传來一道冷峻的声音 显然不买赵岑的帐

听见店小二的招呼 赵岑转身 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只一眼 甚至沒有开口说一个字 那小二就吓得脸色惨白 连连后退了两步 口中讷讷说道:“少、少爷……不吃就不吃……您、您歇着……”

孰料 赵岑并未发怒 而是扫视了周围一圈 看完之后 他收回目光 反而折返着下楼

“小二 挑你们店里的几样好菜端上來 快一些 吃完我要休息 ”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 偏巧能够令在大堂里的人听得真切

店小二愣了一下 然后急忙应声 这才反应过來 立即把肩头上的白毛巾拉下來 将空余的一张桌上掸了掸灰 请赵岑一行人坐下

赵岑的怀里依旧抱着赵岚 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 身体又被斗篷裹得严严实实 是以在外人看來 只隐约可见一人型 至于年纪长幼则根本分辨不明 倒是他身边的两个少女 形容面色上一看便知 定是姐妹二人 一俏|丽一灵巧 直看得周围的人羡慕不已 认为这位衣着华贵 气质不凡的男子乃是富家少爷 坐享齐人之福

“你们也坐下 吃些东西再上楼 ”

眼见着四周投过來无数道视线 赵岑压低声音 率先坐下來 伸长手臂 取了副筷子抓在手中 同采薇采蕙二人说道

她们两个相视一眼 沉默着齐齐坐下 两个车夫也已经把马喂饱 从马厩里走进來 捡了旁边一张空桌坐下

驿站虽小 但在这里停脚歇息的往來客商却并不少 大堂里此刻几乎已经坐满了人 三五成群 或吃饭或饮酒 好不热闹

很快 店小二便端上來了四样招牌菜 几碗牛肉面 还有一壶温好的酒

赵岑动筷 夹了一块酱牛肉 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果然劲道十足 酱料入味 他赞了一声美味 然后就招呼着大家快吃

赶了一天的路 采薇采蕙姐妹 以及两个车夫此刻也已经饥肠辘辘 见赵岑发话 他们也不多言 全都低下头來默默地吃饭

相比于他们这两桌的安静 其余桌上倒是热闹非凡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七嘴八舌地说着江湖上的趣闻 南北各地的见识 一时间 偌大的大堂里好不喧腾

“哎 你们可曾听说了 朝中已经有多位大臣上书 请皇帝把皇位传给十四王爷……”

一个白面书生般的人物边说边抖开手中的扇子 摇头晃脑地说道 唇上的两撇小|胡跟着一颤一颤

“胡说八道 那皇帝老儿又不是太监 他凭啥要听这帮狗官的话 不给儿子给弟弟 ”

一个虬髯大汉把酒碗在桌上重重地一放 大声质问道 说罢 不等众人反应 他自己先哈哈大笑起來 果然也惹來了一片哄堂大笑

那白面书生的脸皮有些挂不住 立即失声反驳道:“你个粗人懂得什么 这乃是朝堂之事 如今十四王爷颇得民心 又有一票臣子拥簇 况且兄殁弟承的先例从前又不是沒有过 ”

他的话 顿时引來了不少附和的声音

“此言差矣 太子并未失德 吾皇又乃春秋鼎盛之年 早早奏请更换储位之人 怕是别有用心之徒 觊觎江山社稷罢了 ”

正喧闹的时候 角落里忽然又有一耄耋老者出声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沉闷 然而话一出口 在座的人又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足可见这老头儿也是很有些功力的

于是乎 又有许多人点头赞同

众人吵吵嚷嚷 各说各的道理 却又争执不出个所以然來 最后只得作罢 各自吃好了饭 酒足饭饱之后 有人上楼睡觉 有人继续赶路

等到四周的食客逐渐散去 差不多只剩下了赵岑这两桌 还有角落里那个独自吃着一碗素面的老者 他一直背对着众人 只能让人看见一个略显佝偻的背影

其他人的桌上大多有酒肉 老者的面前却只有一碗加了葱末的素面 看起來未免有几分寒酸

赵岑招招手 唤來小二 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不多时 小二端了一大盘新切好的酱牛肉片 旁边是一小碟酱油、蒜泥、芝麻等佐料 送到了老者的手边

“老爷子 隔壁那位少爷请您尝尝 特地叫厨子给您切的整头牛身上 最嫩最嫩的那块肉 ”

店小二边说边有些羡慕地看了看那盘肉 心里暗道这老儿真有福气

老头也不推辞 甚至连问一句是哪位少爷都不曾 提着筷子三下五除二 便将那一盘子牛肉吃了个精光 又将剩下的半碗面连汤不剩吃了个精光

赵岑微微笑着 并不怎么吃 只是小口慢饮着小酒盅里的烧酒

这里是北方 虽已是初春 但入夜还是有些微寒 喝了些酒 整个人便一点点地暖了起來

食客们大多已经离开 几个店小二开始忙碌着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冷炙 杯盘碟碗 一时间 大堂里似乎只剩下了几个人

赵岑出手阔绰 自然无人敢催促他

采薇采蕙 车夫等人早已吃好了 但赵岑不起身 他们自然也不敢离席

几个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明明都已经无人再动筷了 为什么还要坐在这里 一动不动呢

最后 采蕙按捺不住 轻声问道:“太……不是 公子 我们为何不上去早点儿歇息 明天一大早 还要起來赶路呢 ”

采薇急忙握住她的手 轻轻攥了一下 示意她不要多嘴 以免惹來麻烦

可在她的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 也分明有着满满的疑惑和不解

赵岑低着头 伸手温柔地将赵岚额头上的刘海轻轻拂去 确定她的呼吸浅而平稳 似乎已经睡熟了 他这才抬起头 微微一笑 轻声开口道:“等 等人 ”

“不错 可等人的是我 公子何必也等 ”

自从说了之前那一句话之后 角落里的老头儿便再也沒有出声 此刻 他忽然突兀地接了一句话 众人都颇为意外

他在等谁 赵岑为何也要等

门外响起了呼呼的风声 似乎是起风了

一个店小二嘟嘟囔囔地走上前 试图把店门再关严一些 以免夜里漏风 掌柜的夜里吹了风受了风寒 明早一定会骂人

“哪儿來的一股邪风 还转着圈儿刮 他奶奶的……”

店小二口中一边嘟囔着 一边向外探出头去

话音未落 一阵风呼啸而过

“噗通 ”

众人齐齐望过去 只见那小哥半个身子已经跌到了门槛外面 双|腿还在房门里面 显然是摔倒了

“这个王六 做事磨蹭 手脚还不麻利了 ”

在柜台后面扒拉着算盘的掌柜连声大骂 快步走过去 一把揪起王六

“你这懒鬼 莫要偷懒……啊 死、死人了 ”

杀猪般的尖叫声响起 掌柜的手一松 腿一软 跪在地上 全身发抖

只见王六的眉心上 赫然有一枚纯黑色的飞镖 镖身几乎已经全都扎了进去 一股暗黑色的血从飞镖周围缓缓溢出 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來

所有在场的人全都神色一敛 坐在桌边的两个马夫顿时起身 一左一右站到了赵岑的身边 他们两个是大内高手 但竟然沒有察觉到有人已经接近了驿站 因此他们此刻既惊恐又汗颜 唯恐太子责罚

“等的人來了 ”

赵岑并未生气 反而淡淡一笑 用一只手拿起酒壶 给自己的空杯重新斟满了酒 然后拿起來握在手心里

谁來了 沒有人进來

但是已经死了一个人

王六已经死了

偌大江湖之中 喜欢使暗器 擅长使暗器的 唯有蜀中唐门

唐门暗器 弹无虚发

所有人都在盯着那扇门

只有一个人例外 角落里那个老头 仍旧佝偻着身子 他的面已经吃完了 赵岑请他吃的那盘酱牛肉也已经吃完了

空碗 空盘 空碟

老头儿在剔着牙 姿势很风雅 虽然这事儿和风雅毫不沾边 他虽然看上去已经很老了 但一双眼睛十分明亮 一口牙也是白净齐整 一颗不缺 着实不像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头子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來的 沒有一个店小二能够说清楚

只有赵岑知道 他就是因为见到了这个老头 才决定在此处用餐

就在无数眼睛盯着那扇虚掩的门的时候 它忽然“吱呀”一声 自己打开了

沒人进來 门却开了

外面传來一阵嘻嘻哈哈 充满嘲讽意味的笑声 它们似远似近 让人分辨不真切 听不清正在笑的人是在远处 还是在近处

赵岑右边的眉毛轻轻一挑 他把酒杯轻轻放下 稍微将怀里的赵岚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 让她的脸埋在自己的怀中 同时 又把她身上裹着的斗篷紧了紧 以免灌进去寒风

此刻 或许唯一一个沒有察觉到危险的人 就是已经昏迷了的赵岚

“嗖 ”

一声清啸过后 夜风似乎被某种利器撕破 发出微弱的哽咽

“笃 ”

从门外射|进來一枚飞镖 狠狠地楔进了大堂的横梁上

镖身尽沒

“阁下不妨现身 出來小酌一杯 天寒地冻 热酒暖身 ”

赵岑微笑着 朗声邀请

一旁的采薇立即又重新暖了一壶酒 端了过來

“你走阳关道 我过独木桥 我们唐门的事情 无需旁人插手 这位公子 好意心领了 带上你的人 速速离开 ”

外面遥遥传來一道冷峻的声音 显然不买赵岑的帐

第八十八章 剑气夺命

对方的话 并沒有起到意想中的效果

赵岑甚至沒有丝毫的生气 他还在淡淡地笑

但是 如果有人以为他是个好脾气的人 那就大错特错了 而且 如果这个人因此敢去挑战他的脾气 那个人一定会死得很惨

原本 采薇也以为 太子殿下是个温润如玉的男子 脾性温和 待人宽容 直到有一次 她见他养的那只鹩哥不小心啄了他一口 便被他一点点捏断了喉咙 折磨致死

那鹩哥是他平素的爱物

自此 她再不敢视他为一个好脾气的人

然而现在 被人顶撞之后 赵岑却丝毫沒有流露出任何的不悦

“不好意思 阳关大道虽然畅达 但走得久了 难免无趣又腻歪 在下倒是对您的独木桥很有些兴趣 不如您去死一死 让我來走走如何啊 ”

赵岑扯着嘴角 一脸的平静 好像说的不是生死 而是吃喝

不如 您去死一死

这句问话 真是令人忍俊不禁

只可惜 现在这种时刻 沒有人敢笑 也沒有人笑得出來

王六的尸体还倒在地上 已经渐渐地冷了

赵岑有些怜悯地看了他一眼 他认出來 这个小二 就是主动和他搭话的那一个

真可惜了 原本 他还打算结账的时候 给他一笔可观的打赏 现在看來 他只能送他一口好一些的棺材了

“哼哼哈哈 ”

外面又响起了一阵笑声

声音未落 几个人从房顶用力跃下 众人抬头 只见头顶上顿时出现了四五个大窟窿 楼上是客房 这群人几乎把几间空着的房间全部踏碎 整个驿站摇摇欲坠

掌柜的和几个小哥躲在后厨门口 瑟瑟发抖

“再说一遍 无关人等 快滚 ”

为首一人大声喝道 眼睛却是一直盯着背对着大门 坐在角落里的老者

见他发了话 掌柜的和店小二立即连滚带爬地猫着腰溜了出去 转眼之间已经是走得一个不剩 全都逃命去了

很快 就只剩下赵岑和他的人还未走

见状 那人冷笑 咬牙切齿道:“拦路狗 爷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后悔多管闲事 ”

话音未落 十余柄飞镖已如密豆一般朝着赵岑飞射而去

“砰砰砰砰 ”

半空之中忽然飞起一个空碗 碗口朝上 歪歪斜斜地向着那一串密密麻麻的飞镖兜头飞了过去

只见那碗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弧度不停地在空中旋转着 眨眼间就把所有的飞镖装进了碗里

“咣啷 ”

面碗落地 只不过 此刻里面装的不是香喷喷的面 而是取人性命的镖

“上 ”

为首那人见自己竟然失手 脸色顿时变得狰狞起來 一挥手 招呼着手下 齐齐出手 霎时间 百余件暗器如蝗虫过境一般 疯狂地射|出

一直背对着众人的老头儿还是沒有转过身來 然而 谁也沒有看清 他究竟是怎么出手的

他的武器 就是他手边的盘子 装蒜泥和陈醋的平碟 以及一笼筷子

这些东西全都飞上了天 再落下的时候 带着无数暗器

唐门以暗器和毒见长 其门下暗器种类繁多 单种类就不乏镖、飞石 弹丸、弹弓、匕首等等 其中 单独“镖”一项就分为带衣镖、袖镖、简镖、钱镖等多种 又根据出手方式分为阳手镖、阴手镖和回手镖 不一而足

眼前这一个 就是个使镖的高手

但他沒想到的是 那老头儿只用了一只破边的瓷碗 竟然就化解了他的十二发连镖

镖似流星 飞石如鸡卵 爪牙勾刺 袖箭茫茫

小小的驿站之内 刹那间犹如鬼泣之地

“小小年纪不学好 仗着自己是唐门弟子 便在民间肆意采花 糟蹋姑娘 老朽不知 有何不可杀 ”

老头儿缓缓转过身來 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站起身來

看清他的模样 采薇采蕙忍不住同时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原以为是个鹤发童颜 神采奕奕的老者 然而 眼前这一个 面色枯槁 皱纹遍布 除了一双眼一口牙显示出他的特别以外 完全就是和山间田地之中的农夫野叟毫无二致

“我唐门的弟兄血气方刚 不过是和几个姑娘家玩玩闹闹 你一个死老头多管闲事 居然打死我唐门的人 今日我唐烈要是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此事传了出去 江湖之中岂不是人人都敢骑到唐门头上拉|屎撒尿 弟兄们 上 收拾了他 今晚我请大家喝花酒 ”

叫唐烈的男人冷喝一声 大手一挥 下了命令

老头儿站在原地 丝毫不惧

“哼 我以为杀了几个杂碎 你们就该幡然醒悟 沒想到居然一路追到这里 就别怪我这个老头子对小辈痛下杀手了 这样也好 就当我今日为唐门清理门户 为民除害 ”

刚说完这番话 老头儿的手中赫然多了一把剑

在此之前 谁也沒有注意到 他的身上到底有沒有这把剑 也沒有人注意到 他又是怎么把这把剑拿出來的

就好像 这把剑就是他的手 而他的手 就是他的剑

老头儿沒有拔剑 对于唐烈这种人 他连拔剑都觉得是对自己的羞辱 对自己的剑的羞辱

之所以拿出剑 是因为 他手边已经沒有碗筷了

“哈 好大的口气 死老头儿 你不怕闪了舌头吗 敢教训唐门 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

唐烈大笑不已 说话间 已经从袖子里射|出细密如牛毛的袖箭

袖箭 顾名思义 藏在袖中 突发制人

如果仅仅只是三五寸的小箭倒也不打紧 问題是 这是唐门的袖箭 就意味着 它不只是暗器 还是淬了剧毒的暗器 蜀中唐门世代居于四川唐家堡 以暗器和毒药雄踞蜀中 他们的毒 和他们的暗器一样有名 令人望而却步 闻风丧胆

唐烈的袖箭上 自然也有毒 还是最恐怖的那一种毒

只要沾到 如果沒有独门解药 不消片刻 中毒的人就会化作一滩血水 阳光一照 彻底蒸发 连尸骨都不存

“前辈小心 ”

赵岑忽然出声 说罢 他整个人|弹开 抱着赵岚向后飘飘然而去 然而双脚却顺势在木桌上一蹬 木桌立即飞起 团团旋转 颠倒过來 底面朝上 如一柄撑开的大伞一般 向着唐烈飞去

唐烈人如其名 性格火爆如熊熊烈焰 众人皆知 他一向是个嚣张跋扈的愣头青 就连生活在一起的师兄弟们也尽量不去招惹他

现在 他已经盯上了这老头儿 带着手下一路追來 抱的自然是必须杀死对方的想法

“小心 还是先小心你自己吧 等我解决了这老头儿 下一个就是你 哈哈 真是天上掉馅饼 居然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妞儿 看來 大|爷我今晚倒是不用去喝花酒了 这两个小妞儿好好伺候大|爷我 保准让你们舒舒服服……哈哈哈哈 ”

唐烈满嘴的污言秽语 色|眯|眯的眼神落在采薇和采蕙二人的身上

赵岑冷笑 并不同他废话

伺候 等你有命再说吧

果然 他想得不错 电光石火之间 站在角落里的老者终于出手了

他甚至还沒有把剑抽|出剑鞘

赵岑微微眯了眯眼睛 确认自己沒有看错

那老者只是拿起手中的剑 朝着唐烈的方向用力地劈了下去

他们二人之间 还有数步的距离 即便是高手中的高手 想要从唐烈的位置行走到老者的位置 至少也需要一个呼吸起落的时间

然而 有一样东西 要比整个大陆 不 甚至整个宇宙间最强的高手还要快

是气

剑气

气是无形无色无味的 只可意会 不可言传

但是在这一刹那 赵岑却分明看到了这股剑气

平生第一次 他见识到了一个人可以把剑用到这种程度 可怕的程度 人已经不是人 剑 也已经不再是剑

幸好 自己不是用剑之人 赵岑微微松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 任何一个练剑的人 在见到这股剑气之后 恐怕都不想承认 自己会用剑

和这老头儿比起來 他们手里拿的不是剑 是枯树枝儿 他们的剑术也不是剑术 是烧火丫头在往火塘里添柴火

就连一直在赵岑的怀中昏迷不醒的赵岚 似乎都察觉到了这种慑人心魄

她不安地动了动 藏在斗篷下的两只小手也抓紧了赵岑的衣襟 似乎想要躲避这未知的危险

他低下头 安抚似的抱紧了她

再一抬头的工夫 赵岑见到了他活了二十多年來 最为可怖的一幕

唐烈和他身后的手下们 露在外面的肌肤上忽然出现了一道一道交织如蛛网的红痕 那些红痕越來越清晰 越來越清晰 密密麻麻地遍布全身

紧接着 所有人都听见了“噗”的一声

采薇和采蕙不约而同地尖叫出声 吓得抱在了一起 就连两个大内高手也微微侧目 赵岑急忙转过身 唯恐赵岚看见

唐烈的全身都爆裂开來 鲜血齐涌如喷泉 又像是一个被扎了无数下的水袋 在疯狂地向外溅着鲜红的血液

其他人 亦是如此

对方的话 并沒有起到意想中的效果

赵岑甚至沒有丝毫的生气 他还在淡淡地笑

但是 如果有人以为他是个好脾气的人 那就大错特错了 而且 如果这个人因此敢去挑战他的脾气 那个人一定会死得很惨

原本 采薇也以为 太子殿下是个温润如玉的男子 脾性温和 待人宽容 直到有一次 她见他养的那只鹩哥不小心啄了他一口 便被他一点点捏断了喉咙 折磨致死

那鹩哥是他平素的爱物

自此 她再不敢视他为一个好脾气的人

然而现在 被人顶撞之后 赵岑却丝毫沒有流露出任何的不悦

“不好意思 阳关大道虽然畅达 但走得久了 难免无趣又腻歪 在下倒是对您的独木桥很有些兴趣 不如您去死一死 让我來走走如何啊 ”

赵岑扯着嘴角 一脸的平静 好像说的不是生死 而是吃喝

不如 您去死一死

这句问话 真是令人忍俊不禁

只可惜 现在这种时刻 沒有人敢笑 也沒有人笑得出來

王六的尸体还倒在地上 已经渐渐地冷了

赵岑有些怜悯地看了他一眼 他认出來 这个小二 就是主动和他搭话的那一个

真可惜了 原本 他还打算结账的时候 给他一笔可观的打赏 现在看來 他只能送他一口好一些的棺材了

“哼哼哈哈 ”

外面又响起了一阵笑声

声音未落 几个人从房顶用力跃下 众人抬头 只见头顶上顿时出现了四五个大窟窿 楼上是客房 这群人几乎把几间空着的房间全部踏碎 整个驿站摇摇欲坠

掌柜的和几个小哥躲在后厨门口 瑟瑟发抖

“再说一遍 无关人等 快滚 ”

为首一人大声喝道 眼睛却是一直盯着背对着大门 坐在角落里的老者

见他发了话 掌柜的和店小二立即连滚带爬地猫着腰溜了出去 转眼之间已经是走得一个不剩 全都逃命去了

很快 就只剩下赵岑和他的人还未走

见状 那人冷笑 咬牙切齿道:“拦路狗 爷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后悔多管闲事 ”

话音未落 十余柄飞镖已如密豆一般朝着赵岑飞射而去

“砰砰砰砰 ”

半空之中忽然飞起一个空碗 碗口朝上 歪歪斜斜地向着那一串密密麻麻的飞镖兜头飞了过去

只见那碗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弧度不停地在空中旋转着 眨眼间就把所有的飞镖装进了碗里

“咣啷 ”

面碗落地 只不过 此刻里面装的不是香喷喷的面 而是取人性命的镖

“上 ”

为首那人见自己竟然失手 脸色顿时变得狰狞起來 一挥手 招呼着手下 齐齐出手 霎时间 百余件暗器如蝗虫过境一般 疯狂地射|出

一直背对着众人的老头儿还是沒有转过身來 然而 谁也沒有看清 他究竟是怎么出手的

他的武器 就是他手边的盘子 装蒜泥和陈醋的平碟 以及一笼筷子

这些东西全都飞上了天 再落下的时候 带着无数暗器

唐门以暗器和毒见长 其门下暗器种类繁多 单种类就不乏镖、飞石 弹丸、弹弓、匕首等等 其中 单独“镖”一项就分为带衣镖、袖镖、简镖、钱镖等多种 又根据出手方式分为阳手镖、阴手镖和回手镖 不一而足

眼前这一个 就是个使镖的高手

但他沒想到的是 那老头儿只用了一只破边的瓷碗 竟然就化解了他的十二发连镖

镖似流星 飞石如鸡卵 爪牙勾刺 袖箭茫茫

小小的驿站之内 刹那间犹如鬼泣之地

“小小年纪不学好 仗着自己是唐门弟子 便在民间肆意采花 糟蹋姑娘 老朽不知 有何不可杀 ”

老头儿缓缓转过身來 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站起身來

看清他的模样 采薇采蕙忍不住同时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原以为是个鹤发童颜 神采奕奕的老者 然而 眼前这一个 面色枯槁 皱纹遍布 除了一双眼一口牙显示出他的特别以外 完全就是和山间田地之中的农夫野叟毫无二致

“我唐门的弟兄血气方刚 不过是和几个姑娘家玩玩闹闹 你一个死老头多管闲事 居然打死我唐门的人 今日我唐烈要是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此事传了出去 江湖之中岂不是人人都敢骑到唐门头上拉|屎撒尿 弟兄们 上 收拾了他 今晚我请大家喝花酒 ”

叫唐烈的男人冷喝一声 大手一挥 下了命令

老头儿站在原地 丝毫不惧

“哼 我以为杀了几个杂碎 你们就该幡然醒悟 沒想到居然一路追到这里 就别怪我这个老头子对小辈痛下杀手了 这样也好 就当我今日为唐门清理门户 为民除害 ”

刚说完这番话 老头儿的手中赫然多了一把剑

在此之前 谁也沒有注意到 他的身上到底有沒有这把剑 也沒有人注意到 他又是怎么把这把剑拿出來的

就好像 这把剑就是他的手 而他的手 就是他的剑

老头儿沒有拔剑 对于唐烈这种人 他连拔剑都觉得是对自己的羞辱 对自己的剑的羞辱

之所以拿出剑 是因为 他手边已经沒有碗筷了

“哈 好大的口气 死老头儿 你不怕闪了舌头吗 敢教训唐门 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

唐烈大笑不已 说话间 已经从袖子里射|出细密如牛毛的袖箭

袖箭 顾名思义 藏在袖中 突发制人

如果仅仅只是三五寸的小箭倒也不打紧 问題是 这是唐门的袖箭 就意味着 它不只是暗器 还是淬了剧毒的暗器 蜀中唐门世代居于四川唐家堡 以暗器和毒药雄踞蜀中 他们的毒 和他们的暗器一样有名 令人望而却步 闻风丧胆

唐烈的袖箭上 自然也有毒 还是最恐怖的那一种毒

只要沾到 如果沒有独门解药 不消片刻 中毒的人就会化作一滩血水 阳光一照 彻底蒸发 连尸骨都不存

“前辈小心 ”

赵岑忽然出声 说罢 他整个人|弹开 抱着赵岚向后飘飘然而去 然而双脚却顺势在木桌上一蹬 木桌立即飞起 团团旋转 颠倒过來 底面朝上 如一柄撑开的大伞一般 向着唐烈飞去

唐烈人如其名 性格火爆如熊熊烈焰 众人皆知 他一向是个嚣张跋扈的愣头青 就连生活在一起的师兄弟们也尽量不去招惹他

现在 他已经盯上了这老头儿 带着手下一路追來 抱的自然是必须杀死对方的想法

“小心 还是先小心你自己吧 等我解决了这老头儿 下一个就是你 哈哈 真是天上掉馅饼 居然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妞儿 看來 大|爷我今晚倒是不用去喝花酒了 这两个小妞儿好好伺候大|爷我 保准让你们舒舒服服……哈哈哈哈 ”

唐烈满嘴的污言秽语 色|眯|眯的眼神落在采薇和采蕙二人的身上

赵岑冷笑 并不同他废话

伺候 等你有命再说吧

果然 他想得不错 电光石火之间 站在角落里的老者终于出手了

他甚至还沒有把剑抽|出剑鞘

赵岑微微眯了眯眼睛 确认自己沒有看错

那老者只是拿起手中的剑 朝着唐烈的方向用力地劈了下去

他们二人之间 还有数步的距离 即便是高手中的高手 想要从唐烈的位置行走到老者的位置 至少也需要一个呼吸起落的时间

然而 有一样东西 要比整个大陆 不 甚至整个宇宙间最强的高手还要快

是气

剑气

气是无形无色无味的 只可意会 不可言传

但是在这一刹那 赵岑却分明看到了这股剑气

平生第一次 他见识到了一个人可以把剑用到这种程度 可怕的程度 人已经不是人 剑 也已经不再是剑

幸好 自己不是用剑之人 赵岑微微松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 任何一个练剑的人 在见到这股剑气之后 恐怕都不想承认 自己会用剑

和这老头儿比起來 他们手里拿的不是剑 是枯树枝儿 他们的剑术也不是剑术 是烧火丫头在往火塘里添柴火

就连一直在赵岑的怀中昏迷不醒的赵岚 似乎都察觉到了这种慑人心魄

她不安地动了动 藏在斗篷下的两只小手也抓紧了赵岑的衣襟 似乎想要躲避这未知的危险

他低下头 安抚似的抱紧了她

再一抬头的工夫 赵岑见到了他活了二十多年來 最为可怖的一幕

唐烈和他身后的手下们 露在外面的肌肤上忽然出现了一道一道交织如蛛网的红痕 那些红痕越來越清晰 越來越清晰 密密麻麻地遍布全身

紧接着 所有人都听见了“噗”的一声

采薇和采蕙不约而同地尖叫出声 吓得抱在了一起 就连两个大内高手也微微侧目 赵岑急忙转过身 唯恐赵岚看见

唐烈的全身都爆裂开來 鲜血齐涌如喷泉 又像是一个被扎了无数下的水袋 在疯狂地向外溅着鲜红的血液

其他人 亦是如此

第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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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血腥的一幕,在这僻静的驿站中上演着。品书网

其实,早在唐烈刚闯进来的时候,在楼上客房休憩着的客人们便听见了声音,只不过,一听到对方是唐门的人,这些人便全都不敢贸然下来多管闲事。

只是没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头儿,居然一出手就杀了人。

一,二,三,四,五。

算上唐烈带着的手下,他们一共是五个人。

此刻,全都死了,身体被剑气割成无数块,鲜血喷涌,残骸遍地。

这样的杀人方式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采薇和采蕙二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早已吓得脸色惨白,腿如筛糠。

赵岑等到哀嚎声结束,这才抱着赵岚转过身来,他微微皱着眉,看向依旧站在角落里的白须老者,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果然是江湖上一等一的杀手,在下佩服。这样的杀人方式,爽快是爽快,可这一地的血,倒是令本宫觉得十分的瘆人。逍遥子,怎么,现在的你行走江湖,居然还要靠乔装打扮了?”

他重重一挑眉头,当众戳穿面前老头儿的身份。

在场的人不禁全都看向那老头儿,只见他哈哈一笑,从脸上撕下来一张薄薄的人皮,捏在手里,又在下巴上扯了几下,扔掉了雪白的胡须。

“太子好眼力。”

逍遥子露出一张年轻的脸,任谁看见这张脸,也绝对猜不到,他已经是个四旬的中年人了。

赵岑摇了摇头,一脸认真道:“并非我的眼力好,而是以气御剑,以气杀人的人并不多。这个姓唐的太狂,活该他早死。不过,就这么泄露行踪,你觉得合算吗?”

逍遥子乔装,目的就是掩饰自己的身份,如今他在这里杀了唐烈一行五人,想要做到完全不露痕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今晚在场的人全都保守秘密,可唐门必定不会不闻不问自己的弟子被人杀害,绝对会追查下去。

到时候,不可能查不到是谁做的。

江湖本就没有秘密。

逍遥子正色,把手里的东西随手扔掉,走近一些,他才开口道:“合算,只要心里觉得合算,就没有什么事是不合算的。”

赵岑再次大笑,把身边的那条长凳向前一踹,稳稳地将它踢到了逍遥子的面前。

“前辈,快请坐下。难得你我相遇,本应把酒言欢,只可惜,本宫要事在身,稍后便要启程。”

他说得十分诚恳,倒像是仰慕逍遥子已久一般,言辞热切。

逍遥子露出本来面目,看上去并不像是个嗜血的杀手,反而好似一个翩翩文人,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书卷气,毫无江湖匪气。

他落落大方地坐下,两腿微微岔开,是个让自己很舒服的姿势,也没有行礼。

倘若是一般人,见到了当今的太子殿下,即便没有吓得屁滚尿流,恐怕也要俯首帖耳,诚惶诚恐。但逍遥子却不是一般人,他神态自若,就像是和老友叙旧一般,自然闲适,甚至十分的放松。

他的态度和反应,令赵岑的心头暗暗一沉。

当然,他并不是因为对方不够尊敬自己,而是觉得,此人深不可测,恐怕不好对付。

尽管如此,赵岑却还是笑吟吟地看向坐在对面的逍遥子,暗中打量着他。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是巧合,还是布局?

难道,真的是为了等待唐门的人,所以,他才在这里歇脚吗?

赵岑忽然有些不确定了,在没有弄清楚逍遥子出现在这里的真实的原因之前,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选择笑脸迎人。

他知道,逍遥子是江湖上赏金最高的杀手。

杀手,就意味着杀人不眨眼。但是同时,也意味着,只要给出足够的钱,他就能为你做事。

这种人应该不会喜欢惹麻烦才对。

这么一想,赵岑的心情,顿时又不像之前那么沉重了,他轻松了起来。

因为他知道,想杀他的人虽然多,但却没有人会和这些江湖之流扯上关系。就算对方真的赏金杀人,他也有把握给出更多的酬劳,三倍,五倍,不成问题。

“太子殿下不在颖城,为何会出现在这种穷乡僻壤?”

逍遥子指了指赵岑斗篷下露出来的一角锦袍,上面绣着一圈淡金色的龙纹,丝线本来是缝制在袖口处的,如果不是对着光,或者眼力极佳,普通人根本留意不到这种细节。

但偏偏,坐在这里的人是逍遥子,他也不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斩杀了五个唐门的好手,而且,自始至终,他甚至都没有把自己的剑拔|出来。

“山珍海味吃腻了,总要出来尝尝鲜,听说此处的鱼鲜美,尤其是初春季节,所以过来打打牙祭而已。前辈您呢?”

赵岑一手托着赵岚的娇|躯,另一只手朝旁边挥了挥。

惊魂未定的采薇采蕙两姐妹立即到灶边上去,添了些柴火,又端来一壶热水,沏好茶,放到两人的面前。掌柜的和店小二全都逃命去了,这些粗活只好由她们来亲手完成。

“太子殿下所为何事,在下就所为何事。”

逍遥子拿起茶杯,吹了吹,微微抿了一口,如是回答。

赵岑心头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

“哦?我为了什么事呢?”

他问得有些古怪,好像故意刁难着逍遥子一般。

不料,逍遥子却握着茶杯,伸手一指赵岑怀中的女人,平静道:“我要带她走。”

那语气,不像是商量的口吻,倒像是寻常不过的知会一声。

赵岑微微一滞,眸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杀意。既然对方说得这么明显,就意味着,逍遥子已经知道了他怀里的女人究竟是谁。可赵岑不明白,他为何会要把赵岚从自己的身边带走。赵岚虽然绝色,可毕竟养在深宫人未识,况且,江湖之中从未有过逍遥子好女色的传闻。

反倒是,因为他仪表堂堂,气度非凡,倒是有不少女采花贼想要对他下手,只不过因为他的武功十分高强,她们无处下手罢了。

他要赵岚做什么?恐怕绝对不是出于肉|欲的需求。赵岑的脑中飞快地思索着,想要得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不过,他不是逍遥子,自然不会知道逍遥子在想什么。

“如果我说不呢?本宫的东西,若是别人想要就能拿走,一旦传了出去,那天下苍生又该如何看待本宫?本宫岂不是成了天下的笑柄?”

虽然没有发怒,但赵岑的语气已经同刚刚截然不同了。

同时,他原本松松握着茶杯的几个手指,此刻也已经握紧了,骨节凸起,指腹泛白,无声地显示出,他正在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赵岑是在暗示逍遥子,要他懂得知难而退。

“你知道她是谁吗?”

手指松开,茶杯轻放,赵岑忽然笑了,出声问道。

“知道。”

逍遥子老老实实地回答着。

“哦?”

赵岑表示怀疑,追问道:“知道你还想要带她走?”

他倒是忽然生出来一份浓浓的好奇了,究竟为了什么,能令多年来销声匿迹的逍遥子重出江湖,而且不惜同当朝太子,甚至是整个燮国的皇室为敌。

“是的。”

逍遥子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着。

他的态度,有些惹怒了赵岑。

“说,她是谁!”

他咬牙切齿,瞪着一脸平和的逍遥子,从牙关里恶狠狠地挤出来了几个字。

“皇宫中的婢女,名叫采薇。”

逍遥子趁着茶水微凉,大口喝了几口,把一杯水喝光,放了下来。

他的回答令赵岑无比吃惊,他愣了愣,不懂逍遥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

“你是太子,你说她是谁,她就是谁。你说她是一个叫采薇的婢女,那她就是婢女。”

说罢,逍遥子抬起手来又指了指赵岑身后的采薇,悠然自得地继续说道:“你说她是当朝公主,她就是当朝公主。这天下将来都是你的,更何况一个女人呢?你是谁是谁,谁就是谁。”

他的话听起来有些像是绕口令,但是赵岑懂了。

可是,他懂了,不代表他愿意照着别人的话去做。

“话是这个道理不假,但太子就是太子,天下不是太子的,是我父皇的。所以,我说谁是谁,谁也不见得就一定是谁。”

赵岑摇摇头,似乎不太赞同逍遥子的话。

“如果是这样,那恐怕我只能硬抢了。”

逍遥子也摇摇头,十分的遗憾。

他们看起来像是朋友一样在聊天,但所说的话题,却绝对不是朋友之间会说的。

“如果我不让你硬抢呢?”

赵岑好奇地摸着下巴,低头看了一眼有些要醒过来的赵岚。

正所谓关心则乱,一开始,他不明白为何吃下瓷瓶里的解药,她反而会那么痛苦,后来则想通了,那解药的原理是将赵岚体内的所有积存的残毒一起逼发出来,再一起解掉。

此刻,算算时间,她差不多也要醒了。

所以赵岑明白,他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一旦赵岚醒过来,她即便不想被逍遥子带走,可也万万不会允许自己将她带走。两者相较取其轻,搞不好,她宁可选择逍遥子,都不会选择自己。

这么一想,赵岑的脸色便冷了下来,如罩寒霜。

“如果我不让你硬抢呢?你会像刚才杀死姓唐的那样,杀了我和我的人吗?”

赵岑冷声问道,双目直视着逍遥子。

逍遥子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诚实地回答道:“不,我会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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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逍遥子的实话实说,并没有取|悦到赵岑,事实上,鲜少被人如此顶撞的太子殿下在听见他说出这句话以后,已经有些生气了。品书网

但他是个很会克制自己情绪的人。

有能耐的人有脾气,和没能耐的人没脾气,两者相比,或许还是前者更能令人接受一些。

恰好,赵岑就是第一种人。

他有多大的能耐,就有多大的脾气。

“逍遥子,你觉得,我会像唐烈一样被你杀死吗?”

赵岑抬起一只手,轻轻地伸到了空中,五指张开,然后紧紧|合拢,握成了拳头。

他没有兵器,他的兵器就是他的手。

极少极少有人知道,太子也是会武功的,而且练的是硬派拳法,掌掌如风。

逍遥子用双眼直视着他,片刻后,他浅浅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语气笃定地回答道:“第一,我不会杀你,更不会杀死你。第二,堂堂的燮国太子,不会为了一个婢女丢了性命。我说过了,太子殿下说她是谁,她就是谁。而她究竟是谁,根本不重要。”

赵岑挑挑眉,不解地反问道:“不重要?那你说什么才是重要的,我的命,还是你的命?”

逍遥子笑而不答。

怀里的女人咿唔一声,似乎要清醒过来。

赵岑顿时有些紧张了起来。他比谁都清楚,赵岚骨子里对自己的厌恶,一旦被她发现了逍遥子在此,她必定会利用一切可能的因素,想尽办法逃离自己。

说不定,赵岚在情急之下还会彻底抛弃燮国长公主的身份,永远不回后宫。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赵岑太了解她的个性。她像极了她的母亲,就像是云雅,她有无数个理由,无数种方法活命,但她没有,而是慨然赴死,就好像根本就不在乎生与死一样。

那样的女人,令人爱慕,也令人不敢爱慕。

就在赵岑思索着这些的时候,逍遥子出手了。

他的出手一向很快,这次更快。

身边的两个乔装成马夫的大内高手,在他出手的一瞬间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逍遥子没有取他们的性命,单单只是点穴,让他们在一个时辰内不能动而已。所以说,他还是手下留情,没有用对付唐烈的方法来对付赵岑的人。

不过,赵岑却并不会因此而感激他。

反而会更加恼怒,恼怒于他竟然敢挑衅自己!

赵岑猛地一拍长椅,掌中发力,身下的木椅猝然炸裂,成为一片木屑。

他腾身跃起的同时,已经将怀里的赵岚轻轻推出去,采薇连忙伸手搀扶住了她,连退几步,确保不会被他的掌风|波及到。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逍遥子,今日是你找死。”

赵岑口中恨恨,他没有想到,龙潭虎穴一般的九道山庄没有拦住自己,反而是在这个小小的驿站之中遇到了拦路狗,这怎么能让他不愤怒到了极致。

逍遥子步步后退,似乎不愿出手。

很快,眨眼间,他就已经退到了墙边,身后已经没有了退路。

他的手里没有剑,那把剑就背在他的身后,好像是一只收敛起翅膀的高傲的天鹅,沉静而端庄。

“怎么,不是要拔|出剑对付我吗?现在又成了孬种,不敢出手了?”

赵岑的身形虽然瘦削,但出手却无比凌厉,招招带着杀意。

相比之下,逍遥子的表现倒是十分值得玩味了,他既要从赵岑的手里抢人,却又不出手,似乎充满了矛盾。

不过,他自己却清楚,他是在等。

驿站门口,空无一人,甚至连一片枯树叶都没有。

晚饭的时辰早就已经过去了,此刻,外面黑漆漆的一片。

“太子殿下好身手。”

逍遥子微笑着,伸手同他拆了几招,但没有一招是带着力道的,只是堪堪化解开而已。

这样的几个来回之后,赵岑大怒。

他用力一个手刃劈开一道,呵斥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声马匹的长嘶,在这夜色里极为清晰,吓了众人一跳。

逍遥子的眸中却在同一时间闪过两道亮光,左手朝着背后用力一抽,再收回手的时候,他的掌中已经赫然多了一把长剑。

每一个剑客都极为爱惜他们的剑,比疼爱妻子、儿女更甚,恨不得时时擦拭把|玩才好,逍遥子也不例外。他爱他的剑,就像是爱他的女人。但他的女人已经死了,所以他更爱他的剑,把双倍的爱都投掷在了这把剑上。

因此,他很少拔|出剑来。

那感觉就好像是把自己喜欢的美人叫出来,让其他男人一起欣赏一样。

虽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但世间总有一些快乐,是不足以为外人道也的。

按照惯例,逍遥子出剑,敌手必死。

但事情总有例外,比如今天。

他只是用剑尖抵住了赵岑的喉咙,距离还有三寸,不远不近,向前一步就是死,向后一步就是生。生与死之间,一念之差,全在人心。

“马是你叫来的?你想走!”

赵岑丝毫不慌,尽管,他的性命都在被人威胁着。

“骑马总是比用腿走路要快一些。快一些的话,活下来的机会就大一些。所以,我喜欢骑马。太子殿下难道喜欢步行吗?”

逍遥子歪了歪嘴角,讥讽地问道。

他皱眉不答,懒得在这种事上和对方浪费唾沫。

见赵岑不开口,逍遥子扭过头,看向一旁的采薇,她半抱半拖着仍在昏迷的赵岚,明显是一脸的担忧。此刻,她担忧的对象,自然是内心里一直爱慕着的太子赵岑。

为了得到他的垂怜,她甚至可以背叛赵岚,欺骗姐妹,在所不惜。

“你拦不住我,加上你的两个婢女,你们也拦不住我。”

逍遥子淡然地下了定论,眼睛里有着浅淡的轻蔑。

赵岑冷笑,一挥手,只见采薇的手中赫然多了一把精致的短柄尖刀来!

“是吗?我也没想拦你,我只想杀人而已。你说了,那女人是本宫的婢女,本宫说是,她就是。那么,身为太子,本宫杀了个犯了宫规的婢女,又有何妨?”

像是在配合着他的话一样,一向都是以温温柔柔形象示人的采薇忽然举起手中的短刀,刀尖儿对准了赵岚的心口位置。

她看向逍遥子,颤声道:“别、别逼我!我随时都能把这把刀插|进去!”

对自己的主子下手,是一件十分考验人性的事情。

只可惜,对于此刻的采薇来说,赵岑的命令,比赵岚的性命更重要。

她不想一辈子都做下人。她有女人最好的武器,美貌和乖巧,为什么要在最好的年华里,做一些侍奉人的杂活累活?为什么不能入主东宫,做主子做妃子,去指使别人来伺候自己?

每个人都有野心,而当女人也有了野心,她们的野心往往比男人还要大。

“卖主求荣,小丫头,你真是个果决的人啊。”

逍遥子微笑着,不知道是赞叹,还是嘲讽。

采薇的脸色白了一白,眼底飞快地滑过一丝赧然,但她很快咬紧了嘴唇,将手里的短刀抓得更紧了一些,刀尖也逼得更近,眼看着就要刺到赵岚的肌肤里去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但你不是我,更不懂我,凭什么来对我的所作所为妄下评断!”

她向着逍遥子低吼出声,两只眼圈微微泛红。

像是等急了不耐烦一样,站在门外的马朝着夜空又是一声嘶鸣,犹如催促。

逍遥子冷笑,他用剑比着赵岑,而采薇用刀比着赵岚。

四个人僵持不下。

逍遥子知道,不能再耽搁了,就在他下定决心要把剑身向前刺去的一刹那,一声女子的低呼打断了他。

赵岑也是一惊,他以为采薇没有听自己的指令,擅自行动,对赵岚下了手。

但他很快就看见,采薇缓缓地倒下,手里的刀“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她一直抓着的赵岚也有跌倒的趋势。

几乎是同一时间,逍遥子收回手里的剑,飞身而至,将快要倒地的赵岚抱在了怀里。

接着,他的身形起落,足尖点地三两次,眨眼的功夫就飘到了驿站的门外。

赵岑迈步欲追,但眼见着采薇受伤,倒地不起,他心中一个犹豫,就已经晚了。只听得门外一声马嘶萧萧,一阵烟尘带起,逍遥子已经带着赵岚翻身上马,向南边离去。

“你!”

面对着一脸木然的采蕙,赵岑大怒,质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她是你的亲姐姐!”

采蕙的手中还握着一把用来切牛肉的薄片刀,那是她在厨房里找到的,原本正放在菜板上,烧水的时候,她便留意到了,刚刚趁着无人注意,她悄悄溜过去,将这把切肉刀攥在了手里。

“好、好痛……”

倒在地上的采薇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她的伤处虽然不是要害,在背部下方,但因为刀子插|进去的时候,牵动了皮肉,流出了大量的血,此刻,她只觉得浑身发凉,眼前发黑。

她的声音令呆若木鸡的采蕙回过神来。

采蕙赶紧把刀子扔到了一边,急急蹲下,她轻托起采薇的头,眨眼间泪如雨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叫我怎么跟大姐和三姐说……不要怕,我帮你把伤口包好……”

她一边哭一边质问着采薇。

四姐妹中,采蕙虽然年纪最小,但因为自幼对药理和医理很有天赋,所以也是四个人之中粗通医术的一个。在刚刚下手的时候,她已经尽可能地避开了采薇身上的要害,只是让她受了皮外伤而已。毕竟,赵岚是她的主子,而采薇是她的姐姐。

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她万万也想不到,她的姐姐成为了一个背叛者。

不料,因为疼痛而满脸都是冷汗的采薇却因为愤怒,用残存的力气,她狠狠地推开了欲上前来帮自己包扎的采蕙。

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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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岑冷冷地看着眼前,对于采薇的意外受伤,他虽然也隐约有些心疼,但这些情绪,完全没有赵岚被逍遥子带走这些事来得更让他在意。品书网

以及愤怒。

他狠狠地踹了一脚倒在地上的两个手下,口中怒喝道:“真是废物!我堂堂大燮的大内高手,居然连一个江湖杀手都解决不了,还被人家点了穴|道!”

赵岑一边骂,一边用脚踢打着,算是给他们二人解了穴。只见两个人一脸羞惭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又急忙双双跪下,口中不停地请罪,连呼该死。

“该死?你们确实是该死!”

他看了一眼,这个时候即便冲出去,也已经于事无补了。且不说不知道逍遥子带着赵岚朝哪个方向走了,就是面对随时有可能赶过来的唐门的人,自己都无法解释清楚。

这一次,动静闹得这么大,唐烈死了,唐门不可能做缩头乌龟,当做一切没有发生过,必定会派出更强的人出来,给同门报仇雪恨。

所以,如此一想,赵岑倒也不急了。

他只需要静观其变,坐山观虎斗即可。依照唐门的本事,想要揪出来逍遥子,恐怕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到时候,他在一旁,稍加推波助澜,逍遥子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也跑不了了。

“处理一下,连夜回颖城,此地不宜久留。”

赵岑左右看了看,客房的人已经偶有几个胆子大的,朝下面来张望了。

唐烈等人的尸体还在原地,血肉模糊,地上是一滩滩的血迹,半干未干,触目惊心,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浓重的腥膻味道。

尽管采薇不愿意采蕙触碰自己,但听得赵岑已经发话,她也不敢拖延时间,只好任由小妹为自己简单处理了伤口,然后和她一起上了马车。

上车之后,赵岑便一言不发,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采薇采蕙在另一边,也不敢开口说话。

赵岑表面上十分平静,然而内心早已波涛汹涌,趁着这难得的安静时间,他把全部过程在脑海里重新梳理了一下。

自己得知赵岚偷偷出宫,也不过是这月余的事情。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打听到了她的去向,甚至动用了不少身边的暗线。

然而,令赵岑感到吃惊的是,她居然出现在了赫赫有名的九道山庄中,还摇身一变成了出尘谷的人。看见绿染传给自己的信笺,赵岑初开始并不敢相信,然而消息经过核实,确定是真的,他便立即着手计划,想要尽早将她带回宫。

只可惜,这里面出现了一点儿连赵岑本人都预料不到的变故。

绿染委身李大善人,而且并不知道他不过是个替身,竟然暗暗地动了和他厮守终身的念头。她见赵岚假戏真做,要嫁给李大善人,心生妒恨,见李大善人想要对赵岚下毒,她便顺水推舟,想要在九道山庄内趁机杀死赵岚,以绝后患。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李大善人不过是个傀儡,只是用来吸引外人注意力的,而真正的李大善人,却是赵岚的人,一直在为她做事。

绿染为自己的错误行为付出了相等的代价,赵岚在最后的关头没有给予她足够的怜悯,让她替代上官岚,死在了九道山庄。

被打得面目全非,任何人也看不出来,她不是上官岚。

接到绿染最后一次的汇报,赵岑就已经猜到了她的决定,他自幼生活在一群女人中间,一群皇帝的女人,见多了女人间的争斗,甚至,他早已习惯了女人的思维方式,因此,绿染的心思没有瞒过他,他几乎是立刻就做了决定,马上赶往九道山庄,试图阻止她这个愚蠢的想法。

然而,还是晚了。

想到这里,赵岑倏地睁开了眼睛。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之前,他一直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此刻,他终于想到了。

“你们找到长公主的时候,四周可有九道山庄的人埋伏着?”

赵岑并不知道赵岚会武功的事情,但是却知道,她身边的这几个婢女都是些会武功的,虽然算不上一等的高手,然而对付十来个一般身手的却是足够了。所以,他才会放心让她们两个下了马车,去接赵岚,当然,也是为了打消她的戒心。

如果只有采薇一个人去,赵岚恐怕会有所怀疑,但是再加上一个最年幼,不谙世事的采蕙,事情就简单多了。

听了赵岑的问话,采薇采蕙两姐妹疑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摇了摇头。

“不曾,我们直接找到了长公主,和她一起走出来,上了马车,一路上都没有见到什么人,更没有人拦我们。”

采薇虚弱地开口,认真回忆了一下。

听她这么一说,赵岑的眉头皱得更紧。堂堂九道山庄,戒备竟然如此松懈吗?连他们三个外人闯进去,都无人前来拦阻,实在太奇怪了。

还是说,这是因为,有人故意要让他带走赵岚?

是谁,九道山庄的主人吗?可是,他应该只知道上官岚,不知道赵岚才对。

上官岚是上官拓的女儿,而赵岚却是一国公主,比较而言,还是后者的利用价值更高。

赵岑思索着,看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是他还没有查清楚,完全不知情的。

“快,速速回颖城,不要有任何的耽搁,我怕颖城有变!”

他低吼一声,吩咐着。

两个马夫轮番驾车,将手中的鞭子甩得啪啪直响,催促着马匹急速奔跑前行着。

*****

赵岚幽幽转醒,看见身边的人是逍遥子,她似乎松了一口气,嘴角略有笑靥闪过,很快又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我睡了多少个时辰?”

她轻声问道,声音里还透着浓浓的沙哑。

“从驿站里出来,又睡了两个时辰,我刚把了你的脉象,毒素差不多已经清除了。不过,长公主,恕我多嘴问一句,你最近半年,是不是中过好几次毒?为何你的体内,有寒毒,有热毒,几种毒素全都有所残留,交织在一起,它们虽然暂时压制住了彼此,可若将来一起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逍遥子缓缓地走了过来,将手中的一碗热汤递给赵岚,不解地问道。

他不知道的是,这段时间以来,为了行|事顺利,她确实主动被动地中了多次毒,虽然及时解毒,可体内到底还是落下了残留物,难以根除。

“是好几次。罢了,先不管他们,生死有命,要是哪一天老天爷瞧我别扭,非要收了我,我也不抗争,随他去吧。”

赵岚接过汤碗,小口吹了吹,凉了些之后喝了下去,不多时,她的身体也跟着暖了过来。

她一边喝着汤一边打量着四周,不知道这是哪里。

看出来了赵岚的疑惑,逍遥子轻声答道:“这里是你母亲年轻的时候住过的地方。”

她顿时一惊,抬头看向他。

“这里是韶光郡?”

想想也不对,两个时辰,即便是骑着汗血宝马,也不可能到达韶光郡。韶光郡在燮江以南,距离颖城也有几日的路程,相隔甚远。

逍遥子摇头,看着眼前那张与故人有几分相似的容颜,叹息一声。

“你母亲进宫之前,女扮男装,独自离开家,行走江湖足有大半年的时间。那段时间,她大多数时间都是住在这里。后来,她进了宫,我便将这里买下,布置陈设,全都没有变过,还以为若有机会,她还会来到此处……”

说到这里,他忽然噤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听见这些陈年旧事,赵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把碗中的热汤全都喝完,把空碗放到一边。

“你可见到她了?所有人都说,用月华冰晶来保存遗体是最好的了,据说连肌肤都能保持着活着的时候的弹|性,看上去整个人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永远都不会腐烂。”

她将皇陵的地图也给了逍遥子,就是为了成全他,让他再去见她一面。

逍遥子点点头,算是回答。

虽然和在世的时候一模一样,但是水晶棺中的女人,却是再也不可能朝着自己浅笑低语,呢喃声声,也再也不可能忽然就抽|出剑来,非要同自己比试一番了。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哀戚神色来。

“你可以觊觎任何人的女人,唯独不能肖想皇帝的女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连你脚下的一寸地都是皇帝的,你又怎么能够想要他的女人呢?”

瞧了片刻逍遥子脸上的表情,赵岚忽然咯咯笑起来,出声反问道。

听她这么一说,逍遥子很快恢复了平静,脸上再也没有任何的情绪。

“你怎么猜到赵岑一定会来?幸好这几日我一直在燮国,倘若我去了楚地或者西域,事情就难办了,可能不会如此迅速地就赶到那里。”

想到几个时辰之前在驿站发生的事情,逍遥子不禁有些心有余悸。

原本,他不应该在这种关键时刻多管闲事,但实在看不过去唐门的人欺压百姓,仗着江湖地位欺男霸女,于是逍遥子出手教训了几个唐门的渣滓,没想到竟然把唐烈也引到了驿站。

“不是猜到,是确定。我太了解他了,他想要的东西,他就一定要得到。他不想要的东西,他也一定要自己亲手毁掉。我想,这一次,他也是带着破釜沉舟的心态,如果我乖乖听话便罢,若是我敢忤逆他,不从了他,想来,他就要亲手杀了我了。”

赵岚微微地笑着,眼睛眯了眯,语气笃定地说着自己的猜测。

幸好,她想得没错,逍遥子赶来得也足够及时,这才顺利将她从赵岑的手中抢走,助她成功地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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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赵岑冷冷地看着眼前.对于采薇的意外受伤.他虽然也隐约有些心疼.但这些情绪.完全沒有赵岚被逍遥子带走这些事來得更让他在意.

以及愤怒.

他狠狠地踹了一脚倒在地上的两个手下.口中怒喝道:“真是废物.我堂堂大燮的大内高手.居然连一个江湖杀手都解决不了.还被人家点了穴|道.”

赵岑一边骂.一边用脚踢打着.算是给他们二人解了穴.只见两个人一脸羞惭地从地上爬了起來.又急忙双双跪下.口中不停地请罪.连呼该死.

“该死.你们确实是该死.”

他看了一眼.这个时候即便冲出去.也已经于事无补了.且不说不知道逍遥子带着赵岚朝哪个方向走了.就是面对随时有可能赶过來的唐门的人.自己都无法解释清楚.

这一次.动静闹得这么大.唐烈死了.唐门不可能做缩头乌龟.当做一切沒有发生过.必定会派出更强的人出來.给同门报仇雪恨.

所以.如此一想.赵岑倒也不急了.

他只需要静观其变.坐山观虎斗即可.依照唐门的本事.想要揪出來逍遥子.恐怕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到时候.他在一旁.稍加推波助澜.逍遥子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也跑不了了.

“处理一下.连夜回颖城.此地不宜久留.”

赵岑左右看了看.客房的人已经偶有几个胆子大的.朝下面來张望了.

唐烈等人的尸体还在原地.血肉模糊.地上是一滩滩的血迹.半干未干.触目惊心.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浓重的腥膻味道.

尽管采薇不愿意采蕙触碰自己.但听得赵岑已经发话.她也不敢拖延时间.只好任由小妹为自己简单处理了伤口.然后和她一起上了马车.

上车之后.赵岑便一言不发.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采薇采蕙在另一边.也不敢开口说话.

赵岑表面上十分平静.然而内心早已波涛汹涌.趁着这难得的安静时间.他把全部过程在脑海里重新梳理了一下.

自己得知赵岚偷偷出宫.也不过是这月余的事情.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打听到了她的去向.甚至动用了不少身边的暗线.

然而.令赵岑感到吃惊的是.她居然出现在了赫赫有名的九道山庄中.还摇身一变成了出尘谷的人.看见绿染传给自己的信笺.赵岑初开始并不敢相信.然而消息经过核实.确定是真的.他便立即着手计划.想要尽早将她带回宫.

只可惜.这里面出现了一点儿连赵岑本人都预料不到的变故.

绿染委身李大善人.而且并不知道他不过是个替身.竟然暗暗地动了和他厮守终身的念头.她见赵岚假戏真做.要嫁给李大善人.心生妒恨.见李大善人想要对赵岚下毒.她便顺水推舟.想要在九道山庄内趁机杀死赵岚.以绝后患.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李大善人不过是个傀儡.只是用來吸引外人注意力的.而真正的李大善人.却是赵岚的人.一直在为她做事.

绿染为自己的错误行为付出了相等的代价.赵岚在最后的关头沒有给予她足够的怜悯.让她替代上官岚.死在了九道山庄.

被打得面目全非.任何人也看不出來.她不是上官岚.

接到绿染最后一次的汇报.赵岑就已经猜到了她的决定.他自幼生活在一群女人中间.一群皇帝的女人.见多了女人间的争斗.甚至.他早已习惯了女人的思维方式.因此.绿染的心思沒有瞒过他.他几乎是立刻就做了决定.马上赶往九道山庄.试图阻止她这个愚蠢的想法.

然而.还是晚了.

想到这里.赵岑倏地睁开了眼睛.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之前.他一直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來.此刻.他终于想到了.

“你们找到长公主的时候.四周可有九道山庄的人埋伏着.”

赵岑并不知道赵岚会武功的事情.但是却知道.她身边的这几个婢女都是些会武功的.虽然算不上一等的高手.然而对付十來个一般身手的却是足够了.所以.他才会放心让她们两个下了马车.去接赵岚.当然.也是为了打消她的戒心.

如果只有采薇一个人去.赵岚恐怕会有所怀疑.但是再加上一个最年幼.不谙世事的采蕙.事情就简单多了.

听了赵岑的问话.采薇采蕙两姐妹疑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摇了摇头.

“不曾.我们直接找到了长公主.和她一起走出來.上了马车.一路上都沒有见到什么人.更沒有人拦我们.”

采薇虚弱地开口.认真回忆了一下.

听她这么一说.赵岑的眉头皱得更紧.堂堂九道山庄.戒备竟然如此松懈吗.连他们三个外人闯进去.都无人前來拦阻.实在太奇怪了.

还是说.这是因为.有人故意要让他带走赵岚.

是谁.九道山庄的主人吗.可是.他应该只知道上官岚.不知道赵岚才对.

上官岚是上官拓的女儿.而赵岚却是一国公主.比较而言.还是后者的利用价值更高.

赵岑思索着.看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是他还沒有查清楚.完全不知情的.

“快.速速回颖城.不要有任何的耽搁.我怕颖城有变.”

他低吼一声.吩咐着.

两个马夫轮番驾车.将手中的鞭子甩得啪啪直响.催促着马匹急速奔跑前行着.

*****

赵岚幽幽转醒.看见身边的人是逍遥子.她似乎松了一口气.嘴角略有笑靥闪过.很快又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我睡了多少个时辰.”

她轻声问道.声音里还透着浓浓的沙哑.

“从驿站里出來.又睡了两个时辰.我刚把了你的脉象.毒素差不多已经清除了.不过.长公主.恕我多嘴问一句.你最近半年.是不是中过好几次毒.为何你的体内.有寒毒.有热毒.几种毒素全都有所残留.交织在一起.它们虽然暂时压制住了彼此.可若将來一起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逍遥子缓缓地走了过來.将手中的一碗热汤递给赵岚.不解地问道.

他不知道的是.这段时间以來.为了行|事顺利.她确实主动被动地中了多次毒.虽然及时解毒.可体内到底还是落下了残留物.难以根除.

“是好几次.罢了.先不管他们.生死有命.要是哪一天老天爷瞧我别扭.非要收了我.我也不抗争.随他去吧.”

赵岚接过汤碗.小口吹了吹.凉了些之后喝了下去.不多时.她的身体也跟着暖了过來.

她一边喝着汤一边打量着四周.不知道这是哪里.

看出來了赵岚的疑惑.逍遥子轻声答道:“这里是你母亲年轻的时候住过的地方.”

她顿时一惊.抬头看向他.

“这里是韶光郡.”

想想也不对.两个时辰.即便是骑着汗血宝马.也不可能到达韶光郡.韶光郡在燮江以南.距离颖城也有几日的路程.相隔甚远.

逍遥子摇头.看着眼前那张与故人有几分相似的容颜.叹息一声.

“你母亲进宫之前.女扮男装.独自离开家.行走江湖足有大半年的时间.那段时间.她大多数时间都是住在这里.后來.她进了宫.我便将这里买下.布置陈设.全都沒有变过.还以为若有机会.她还会來到此处……”

说到这里.他忽然噤声.沒有继续说下去.

听见这些陈年旧事.赵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沒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把碗中的热汤全都喝完.把空碗放到一边.

“你可见到她了.所有人都说.用月华冰晶來保存遗体是最好的了.据说连肌肤都能保持着活着的时候的弹|性.看上去整个人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永远都不会腐烂.”

她将皇陵的地图也给了逍遥子.就是为了成全他.让他再去见她一面.

逍遥子点点头.算是回答.

虽然和在世的时候一模一样.但是水晶棺中的女人.却是再也不可能朝着自己浅笑低语.呢喃声声.也再也不可能忽然就抽|出剑來.非要同自己比试一番了.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哀戚神色來.

“你可以觊觎任何人的女人.唯独不能肖想皇帝的女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连你脚下的一寸地都是皇帝的.你又怎么能够想要他的女人呢.”

瞧了片刻逍遥子脸上的表情.赵岚忽然咯咯笑起來.出声反问道.

听她这么一说.逍遥子很快恢复了平静.脸上再也沒有任何的情绪.

“你怎么猜到赵岑一定会來.幸好这几日我一直在燮国.倘若我去了楚地或者西域.事情就难办了.可能不会如此迅速地就赶到那里.”

想到几个时辰之前在驿站发生的事情.逍遥子不禁有些心有余悸.

原本.他不应该在这种关键时刻多管闲事.但实在看不过去唐门的人欺压百姓.仗着江湖地位欺男霸女.于是逍遥子出手教训了几个唐门的渣滓.沒想到竟然把唐烈也引到了驿站.

“不是猜到.是确定.我太了解他了.他想要的东西.他就一定要得到.他不想要的东西.他也一定要自己亲手毁掉.我想.这一次.他也是带着破釜沉舟的心态.如果我乖乖听话便罢.若是我敢忤逆他.不从了他.想來.他就要亲手杀了我了.”

赵岚微微地笑着.眼睛眯了眯.语气笃定地说着自己的猜测.

幸好.她想得沒错.逍遥子赶來得也足够及时.这才顺利将她从赵岑的手中抢走.助她成功地脱险.

第九十三章

赵岑冷冷地看着眼前.对于采薇的意外受伤.他虽然也隐约有些心疼.但这些情绪.完全沒有赵岚被逍遥子带走这些事來得更让他在意.

以及愤怒.

他狠狠地踹了一脚倒在地上的两个手下.口中怒喝道:“真是废物.我堂堂大燮的大内高手.居然连一个江湖杀手都解决不了.还被人家点了穴|道.”

赵岑一边骂.一边用脚踢打着.算是给他们二人解了穴.只见两个人一脸羞惭地从地上爬了起來.又急忙双双跪下.口中不停地请罪.连呼该死.

“该死.你们确实是该死.”

他看了一眼.这个时候即便冲出去.也已经于事无补了.且不说不知道逍遥子带着赵岚朝哪个方向走了.就是面对随时有可能赶过來的唐门的人.自己都无法解释清楚.

这一次.动静闹得这么大.唐烈死了.唐门不可能做缩头乌龟.当做一切沒有发生过.必定会派出更强的人出來.给同门报仇雪恨.

所以.如此一想.赵岑倒也不急了.

他只需要静观其变.坐山观虎斗即可.依照唐门的本事.想要揪出來逍遥子.恐怕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到时候.他在一旁.稍加推波助澜.逍遥子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也跑不了了.

“处理一下.连夜回颖城.此地不宜久留.”

赵岑左右看了看.客房的人已经偶有几个胆子大的.朝下面來张望了.

唐烈等人的尸体还在原地.血肉模糊.地上是一滩滩的血迹.半干未干.触目惊心.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浓重的腥膻味道.

尽管采薇不愿意采蕙触碰自己.但听得赵岑已经发话.她也不敢拖延时间.只好任由小妹为自己简单处理了伤口.然后和她一起上了马车.

上车之后.赵岑便一言不发.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采薇采蕙在另一边.也不敢开口说话.

赵岑表面上十分平静.然而内心早已波涛汹涌.趁着这难得的安静时间.他把全部过程在脑海里重新梳理了一下.

自己得知赵岚偷偷出宫.也不过是这月余的事情.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打听到了她的去向.甚至动用了不少身边的暗线.

然而.令赵岑感到吃惊的是.她居然出现在了赫赫有名的九道山庄中.还摇身一变成了出尘谷的人.看见绿染传给自己的信笺.赵岑初开始并不敢相信.然而消息经过核实.确定是真的.他便立即着手计划.想要尽早将她带回宫.

只可惜.这里面出现了一点儿连赵岑本人都预料不到的变故.

绿染委身李大善人.而且并不知道他不过是个替身.竟然暗暗地动了和他厮守终身的念头.她见赵岚假戏真做.要嫁给李大善人.心生妒恨.见李大善人想要对赵岚下毒.她便顺水推舟.想要在九道山庄内趁机杀死赵岚.以绝后患.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李大善人不过是个傀儡.只是用來吸引外人注意力的.而真正的李大善人.却是赵岚的人.一直在为她做事.

绿染为自己的错误行为付出了相等的代价.赵岚在最后的关头沒有给予她足够的怜悯.让她替代上官岚.死在了九道山庄.

被打得面目全非.任何人也看不出來.她不是上官岚.

接到绿染最后一次的汇报.赵岑就已经猜到了她的决定.他自幼生活在一群女人中间.一群皇帝的女人.见多了女人间的争斗.甚至.他早已习惯了女人的思维方式.因此.绿染的心思沒有瞒过他.他几乎是立刻就做了决定.马上赶往九道山庄.试图阻止她这个愚蠢的想法.

然而.还是晚了.

想到这里.赵岑倏地睁开了眼睛.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之前.他一直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來.此刻.他终于想到了.

“你们找到长公主的时候.四周可有九道山庄的人埋伏着.”

赵岑并不知道赵岚会武功的事情.但是却知道.她身边的这几个婢女都是些会武功的.虽然算不上一等的高手.然而对付十來个一般身手的却是足够了.所以.他才会放心让她们两个下了马车.去接赵岚.当然.也是为了打消她的戒心.

如果只有采薇一个人去.赵岚恐怕会有所怀疑.但是再加上一个最年幼.不谙世事的采蕙.事情就简单多了.

听了赵岑的问话.采薇采蕙两姐妹疑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摇了摇头.

“不曾.我们直接找到了长公主.和她一起走出來.上了马车.一路上都沒有见到什么人.更沒有人拦我们.”

采薇虚弱地开口.认真回忆了一下.

听她这么一说.赵岑的眉头皱得更紧.堂堂九道山庄.戒备竟然如此松懈吗.连他们三个外人闯进去.都无人前來拦阻.实在太奇怪了.

还是说.这是因为.有人故意要让他带走赵岚.

是谁.九道山庄的主人吗.可是.他应该只知道上官岚.不知道赵岚才对.

上官岚是上官拓的女儿.而赵岚却是一国公主.比较而言.还是后者的利用价值更高.

赵岑思索着.看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是他还沒有查清楚.完全不知情的.

“快.速速回颖城.不要有任何的耽搁.我怕颖城有变.”

他低吼一声.吩咐着.

两个马夫轮番驾车.将手中的鞭子甩得啪啪直响.催促着马匹急速奔跑前行着.

*****

赵岚幽幽转醒.看见身边的人是逍遥子.她似乎松了一口气.嘴角略有笑靥闪过.很快又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我睡了多少个时辰.”

她轻声问道.声音里还透着浓浓的沙哑.

“从驿站里出來.又睡了两个时辰.我刚把了你的脉象.毒素差不多已经清除了.不过.长公主.恕我多嘴问一句.你最近半年.是不是中过好几次毒.为何你的体内.有寒毒.有热毒.几种毒素全都有所残留.交织在一起.它们虽然暂时压制住了彼此.可若将來一起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逍遥子缓缓地走了过來.将手中的一碗热汤递给赵岚.不解地问道.

他不知道的是.这段时间以來.为了行|事顺利.她确实主动被动地中了多次毒.虽然及时解毒.可体内到底还是落下了残留物.难以根除.

“是好几次.罢了.先不管他们.生死有命.要是哪一天老天爷瞧我别扭.非要收了我.我也不抗争.随他去吧.”

赵岚接过汤碗.小口吹了吹.凉了些之后喝了下去.不多时.她的身体也跟着暖了过來.

她一边喝着汤一边打量着四周.不知道这是哪里.

看出來了赵岚的疑惑.逍遥子轻声答道:“这里是你母亲年轻的时候住过的地方.”

她顿时一惊.抬头看向他.

“这里是韶光郡.”

想想也不对.两个时辰.即便是骑着汗血宝马.也不可能到达韶光郡.韶光郡在燮江以南.距离颖城也有几日的路程.相隔甚远.

逍遥子摇头.看着眼前那张与故人有几分相似的容颜.叹息一声.

“你母亲进宫之前.女扮男装.独自离开家.行走江湖足有大半年的时间.那段时间.她大多数时间都是住在这里.后來.她进了宫.我便将这里买下.布置陈设.全都沒有变过.还以为若有机会.她还会來到此处……”

说到这里.他忽然噤声.沒有继续说下去.

听见这些陈年旧事.赵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沒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把碗中的热汤全都喝完.把空碗放到一边.

“你可见到她了.所有人都说.用月华冰晶來保存遗体是最好的了.据说连肌肤都能保持着活着的时候的弹|性.看上去整个人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永远都不会腐烂.”

她将皇陵的地图也给了逍遥子.就是为了成全他.让他再去见她一面.

逍遥子点点头.算是回答.

虽然和在世的时候一模一样.但是水晶棺中的女人.却是再也不可能朝着自己浅笑低语.呢喃声声.也再也不可能忽然就抽|出剑來.非要同自己比试一番了.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哀戚神色來.

“你可以觊觎任何人的女人.唯独不能肖想皇帝的女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连你脚下的一寸地都是皇帝的.你又怎么能够想要他的女人呢.”

瞧了片刻逍遥子脸上的表情.赵岚忽然咯咯笑起來.出声反问道.

听她这么一说.逍遥子很快恢复了平静.脸上再也沒有任何的情绪.

“你怎么猜到赵岑一定会來.幸好这几日我一直在燮国.倘若我去了楚地或者西域.事情就难办了.可能不会如此迅速地就赶到那里.”

想到几个时辰之前在驿站发生的事情.逍遥子不禁有些心有余悸.

原本.他不应该在这种关键时刻多管闲事.但实在看不过去唐门的人欺压百姓.仗着江湖地位欺男霸女.于是逍遥子出手教训了几个唐门的渣滓.沒想到竟然把唐烈也引到了驿站.

“不是猜到.是确定.我太了解他了.他想要的东西.他就一定要得到.他不想要的东西.他也一定要自己亲手毁掉.我想.这一次.他也是带着破釜沉舟的心态.如果我乖乖听话便罢.若是我敢忤逆他.不从了他.想來.他就要亲手杀了我了.”

赵岚微微地笑着.眼睛眯了眯.语气笃定地说着自己的猜测.

幸好.她想得沒错.逍遥子赶來得也足够及时.这才顺利将她从赵岑的手中抢走.助她成功地脱险.

第九十四章 宫中的两股势力

一美人,她的死让无数男人痛苦,逍遥子对她用情颇深,如今得知她的女儿承袭了组织首领之位,他自然有一种责无旁贷,亲自辅佐的**。

赵岚褪去衣衫,轻轻迈入了木桶之中,用热水浸泡着冰凉的身体。

她闭着眼,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出赵岑的那张脸。

一种令人作呕的感觉浮上心头,赵岚很清楚赵岑只是将自己当做了替身,母亲云雅生前与他并不熟悉,皇帝的妃嫔与太子原本就是十分微妙的关系,而她更清楚后宫的生存法则,故而云雅一直都是客气而疏远地对待这位八岁就被立为皇储的少年。

宫中女子多寂寞,而太子的生|母早逝,因此各宫的妃嫔包括皇后本人都在偷偷拉拢着他。这其中,以皇后的表现最为明显,她仗着自己是太子的嫡母,经常将他召到宫中嘘寒问暖,以示亲近。太子并不愚钝,表面上极为恭敬,然而却并不同她真正亲近。

他真正想要投靠的人是多年来独得圣宠的云贵妃,然而云贵妃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一直对他不近不远。

最后,云家被满门抄斩,只剩下赵岚一个。

赵岑曾经试图为云雅求情,哪怕多救下来一个人也好。只可惜,盛怒中的赵渊根本谁的话也不听,加之有一众老臣在旁撺掇,誓要将韶光郡云家彻底从燮国抹去,云家人根本不可能留有活口。

若非赵岚自幼受尽父皇的宠爱,恐怕也会小命不保。

思及往事,她的脸上尽是一片的恨意。

从木桶中掬起一捧水,任由它们从手中自上而下地落下,赵岚喃喃,自言自语道:“赵氏王朝,千秋万代吗?没有一个朝代能够永远存在,国家亦是,燮国不能,任何一个国家也不能,甚至就连这整片的大陆也在不停地变化着。只有变化才是永恒不变的。”

赵岑已经知道自己离宫,不过,既然他敢从九道山庄把自己带走,就说明,燮国后宫中暂时还没有人知道她的秘密,除了皇帝。

西厂的人……很难对付,赵岚知道。

还有锦衣卫,锦衣卫的现任指挥使吕轻尘是皇后的亲外甥,而皇后一贯又与太后亲近,婆媳二人倒是相处得极为融洽。锦衣卫原本听命于皇家,但由于最近十几年,其指挥使多为外戚,渐渐地,赵渊开始转而培植东西二厂,尤其是西厂近些年来颇有压制住锦衣卫的趋势,令实力大减的吕轻尘极为不悦。

锦衣卫听命于皇后太后,西厂则是赵渊的亲信,这两股势力在宫中相互交织,各有牵连,又相互暗斗。稍有不慎,自己这种任何一方都不打算依附的中间人就会被彻底铲除掉,赵岚十分清楚自己的命运。

所以,她不想回宫。

原以为还要回去再谋划上个把月,没想到,半路杀出来的赵岑反而成全了她。

第九十三章 尸兵

杀人如麻,心狠手辣这样的字眼儿,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样一个妙龄少女的身上。【风云阅读网.】

但是逍遥子却很清楚,赵岚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天真烂漫的少女。

或者说,皇室里的孩子,没有一个是单纯的。

尤其,除了燮国长公主这样的身份以外,她还是云雅亲手培养的“暗河”的首领。没有人知道,在云雅死去之前,她究竟是如何训练着自己的唯一的爱|女。

那是组织的秘密,更是江湖的秘密。

就像是当年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那样美丽柔弱的女子会是比自己还要强大的高手一样,如今的逍遥子也不敢相信,赵岚的野心和能力都足以颠覆这一片大陆。

“我知道,所以我从来没有把我的这条命继续当做是我自己的。我不怕死,只是不喜欢无意义的死亡,无论是我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逍遥子放下了剑,把它重新C|进背后的特别缝制着的一个剑套之中。

那个剑套已经很老了,小牛皮被磨得发亮,但是却连一丝血渍的痕迹都没有,想来应该是主人细心呵护,勤于擦拭的缘故。

赵岚扫了一眼,立即断定,那是出自于云雅之手。

因为那样的针脚很特别,燮国女子大多精于刺绣缝纫,然而云家女子的针法却与别处不同,针脚的收尾暗含玄机,所以赵岚一看便知。

真是个长情的男人啊,她在心底微微叹息,如今的他依旧也是看在云雅的面子上,才同自己联手,俯首称臣地为她做事。

只是,赵岚不知道,云雅这道金子招牌究竟还能够用多久。

她明显能够感受得到,逍遥子已经越来越不好管束,他对自己的做法似乎也稍有微词,特别是在对待熊琱的问题上。

“不怕死?你错了,没有人不怕死。有人说,未知生焉知死,其实恰恰相反,是未知死焉知生。我们都是没有死过的人,所以我们连活都是活不明白的。别以为你多活了二十多年就见惯了风月,参透了生死,其实你和我一样,在生和死面前,我们都还嫩得很呢。”

赵岚退开一些,噙着笑容注视着面前的逍遥子。

他像是被她的话震慑到一样,难以置信地看着赵岚,似乎在微微发怔。

“长公主为何一定要让他学习我的剑法?组织里三教九流,十八般武艺样样都有高手精通,而剑在兵器里并不是十全十美的……”

赵岚打断他,皱眉反驳道:“不,是没有一种兵器能做到十全十美。既然如此,我为何不选择一种看起来潇洒飘逸的?难道我非要让他用铁锤用斧头?”

逍遥子无语,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他的剑已经练了三十几年,自幼家传,十几岁的时候已经崭露头角,逍遥子初入武林不久,被一位神秘的老者带到山中指点。五年后,老者故去,甚至连姓名都不肯告知这唯一的徒儿。

“他资质尚可,然而毫无根基,想要参透剑法的奥秘,恐怕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的。所以我才建议他去借助外力而摒弃内功心法,取巧杀人。”

逍遥子还想说服赵岚,主要的是,他不想收徒。

收徒就意味着给自己找麻烦,而他不想自找麻烦,尤其,这个徒儿还是别人硬塞给他的,逍遥子私心里想着,能拒绝就拒绝。

只可惜赵岚并不是一个好说服的人。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逍遥子,以不容反抗的态度说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也知道,那个姓范的已经把人都带到赵汾家中去了。给你的时间不多,你应该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闻言,逍遥子的眉头皱得更紧。

赵汾是王爷,他的府邸岂是一般人能够随意进出的?何况,熊琱那群人被带到何处无人知晓。自己接下来的这个任务根本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我知道你不愿意。不过,组织里的人七零八落,剩下的都是精英,我不舍得贸然让他们出去露面,只能培养新人。就算是死了,也不至于对我们以后的计划有什么根本的影响。我这么说,或许会让人觉得有些不近人情,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赵岚叹了一口气,幽幽出声。

她知道,把熊琱送入赵汾的地盘,是很大的冒险。可是如果不这样,就根本查不到赵汾最近究竟在密谋着什么。

有传闻说,赵汾武功高强,只是从不轻易出手。

这个说法没有得到任何人的证实,因为,据说见过他出手的人都成了死人,而死人是不会出来向别人证实传闻的。

“赵汾是你的亲叔叔,你对他就没有任何的了解吗?”

逍遥子细细思索了片刻,和赵岚一前一后地走回了房间,外面的阳光太毒辣,他早已习惯了,但是细皮嫩|R的赵岚却根本无法适应。

赵岚一愣,说到赵汾这个人,她的确不甚了解。一方面是因为,她自幼长在深宫,仅有的一些皇家宴席上,按照她的辈分,坐席距离赵汾也相对较远。另一方面更是因为云贵妃被赐死,她成了冷宫废主,多年来无人问津。

若不是因为这些,恐怕,依照当年云雅在宫中的受宠程度,她死了,那些活着的嫔妃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唯一的女儿。如今一想,因受母亲牵连,长公主赵岚被废,封号封地一律被褫夺,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起码,能够在尔虞我诈的深宫中安然地活命。

“我只知道,他心机很深,但又时时刻刻做出来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来。记得小时候,他偶尔也会来拾云殿走动,不过母妃都任何人都是表面客气,内在疏远,他几次碰了软钉子,见拉拢不到皇帝的宠妃,也就只得作罢。不过,两个人都是聪明人,谁也不会先得罪了谁。我对赵汾的印象,就停留在每一次他进宫,都会给母妃带一些各地的新奇小玩意儿。比如,会说话的鸟,一碰就萎|缩的草之类的这些。深宫多寂寞,他知道,这些东西比金银更能讨得了妇人们的欢心罢了。”

赵岚努力回忆着往事,赵汾做事面面俱到,当时的皇后与贵妃两人势同水火,互不相容,而他却能在两宫面前逢迎得当,足可见他的八面玲珑。

逍遥子听得十分认真仔细,不错过她所说的每一个字。

“按照我们这里拿到的情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让范知尧来九道山庄选一批男性|奴隶进入王府。这些奴隶大多在十六岁到三十岁之间,身体结实,多少还有一些武力,元气充沛。我在想,他要这些人一定不只是单纯地为了在府里做粗活,要知道王府里的下人多得是。他怎么会舍近求远跑到九道山庄要人?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要的那些人,是生是死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他的说法,和赵岚猜想的几乎不谋而合。

“最近江湖上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

赵岚托腮,皱眉问道。

她这几个月辗转于出尘谷和九道山庄,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

逍遥子脸色凝重,想了一会儿,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他该不会是在修炼‘尸兵’吧?”

“尸兵”两个字一说出来,赵岚的表情也变了。

别说是燮国,就连整个泰岚大陆的历史上,能成功训练出尸兵的人,据史料记载,也不过五六人而已。由于这是极其凶残的一种修炼,又丧失人性,故而被许多名门正派视作妖邪之术,极其不齿。

传闻,尸兵训练成功之后,修炼者可以撒豆成兵,几百尸兵可以幻化为成千上万的尸潮。这些尸兵在临死之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因此死后怨气极重,再加上被修炼者辅以各种珍贵的药材保持身体不变腐烂,灌入修炼者自身的精血和真气,所以他们半人半鬼,极是恐怖。

更可怕的是,这些尸兵没有知觉,即便受伤也不会有丝毫的退却,只要身为主人的修炼者不喊停,他们绝对不会后退,会同敌人战到躯壳灰飞烟灭为止。

“赵汾乃是我堂堂燮国的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怎么会做这种损Y德的事情,难道就不怕报应吗?”

赵岚大惊失色,怎么都不敢相信赵汾会这么做。

而且,尸兵威力虽然巨大,可对于修炼者来说也是一种潜在的危险。他们没有七情六欲,也没有任何道德上的认知,一旦反噬主人,后果不堪设想。

逍遥子缓缓地摇了摇头,沉吟着开口:“报应这东西毕竟看不见摸不着,现世报又来得太少,活人只在乎眼前的荣华富贵,谁管以后下不下|Y曹地府?你可知道,史书上有记载,五百尸兵挡得住十万大军,如果十四王爷已经有了反意,那么他最头疼的,恐怕就是驻守在踏雪关的那十万燮国的精锐部队。”

踏雪关,位于燮国和楚国相交界的地方,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

杀人如麻,心狠手辣这样的字眼儿,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样一个妙龄少女的身上。【风云阅读网.】

但是逍遥子却很清楚,赵岚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天真烂漫的少女。

或者说,皇室里的孩子,没有一个是单纯的。

尤其,除了燮国长公主这样的身份以外,她还是云雅亲手培养的“暗河”的首领。没有人知道,在云雅死去之前,她究竟是如何训练着自己的唯一的爱|女。

那是组织的秘密,更是江湖的秘密。

就像是当年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那样美丽柔弱的女子会是比自己还要强大的高手一样,如今的逍遥子也不敢相信,赵岚的野心和能力都足以颠覆这一片大陆。

“我知道,所以我从来没有把我的这条命继续当做是我自己的。我不怕死,只是不喜欢无意义的死亡,无论是我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逍遥子放下了剑,把它重新C|进背后的特别缝制着的一个剑套之中。

那个剑套已经很老了,小牛皮被磨得发亮,但是却连一丝血渍的痕迹都没有,想来应该是主人细心呵护,勤于擦拭的缘故。

赵岚扫了一眼,立即断定,那是出自于云雅之手。

因为那样的针脚很特别,燮国女子大多精于刺绣缝纫,然而云家女子的针法却与别处不同,针脚的收尾暗含玄机,所以赵岚一看便知。

真是个长情的男人啊,她在心底微微叹息,如今的他依旧也是看在云雅的面子上,才同自己联手,俯首称臣地为她做事。

只是,赵岚不知道,云雅这道金子招牌究竟还能够用多久。

她明显能够感受得到,逍遥子已经越来越不好管束,他对自己的做法似乎也稍有微词,特别是在对待熊琱的问题上。

“不怕死?你错了,没有人不怕死。有人说,未知生焉知死,其实恰恰相反,是未知死焉知生。我们都是没有死过的人,所以我们连活都是活不明白的。别以为你多活了二十多年就见惯了风月,参透了生死,其实你和我一样,在生和死面前,我们都还嫩得很呢。”

赵岚退开一些,噙着笑容注视着面前的逍遥子。

他像是被她的话震慑到一样,难以置信地看着赵岚,似乎在微微发怔。

“长公主为何一定要让他学习我的剑法?组织里三教九流,十八般武艺样样都有高手精通,而剑在兵器里并不是十全十美的……”

赵岚打断他,皱眉反驳道:“不,是没有一种兵器能做到十全十美。既然如此,我为何不选择一种看起来潇洒飘逸的?难道我非要让他用铁锤用斧头?”

逍遥子无语,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他的剑已经练了三十几年,自幼家传,十几岁的时候已经崭露头角,逍遥子初入武林不久,被一位神秘的老者带到山中指点。五年后,老者故去,甚至连姓名都不肯告知这唯一的徒儿。

“他资质尚可,然而毫无根基,想要参透剑法的奥秘,恐怕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的。所以我才建议他去借助外力而摒弃内功心法,取巧杀人。”

逍遥子还想说服赵岚,主要的是,他不想收徒。

收徒就意味着给自己找麻烦,而他不想自找麻烦,尤其,这个徒儿还是别人硬塞给他的,逍遥子私心里想着,能拒绝就拒绝。

只可惜赵岚并不是一个好说服的人。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逍遥子,以不容反抗的态度说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也知道,那个姓范的已经把人都带到赵汾家中去了。给你的时间不多,你应该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闻言,逍遥子的眉头皱得更紧。

赵汾是王爷,他的府邸岂是一般人能够随意进出的?何况,熊琱那群人被带到何处无人知晓。自己接下来的这个任务根本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我知道你不愿意。不过,组织里的人七零八落,剩下的都是精英,我不舍得贸然让他们出去露面,只能培养新人。就算是死了,也不至于对我们以后的计划有什么根本的影响。我这么说,或许会让人觉得有些不近人情,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赵岚叹了一口气,幽幽出声。

她知道,把熊琱送入赵汾的地盘,是很大的冒险。可是如果不这样,就根本查不到赵汾最近究竟在密谋着什么。

有传闻说,赵汾武功高强,只是从不轻易出手。

这个说法没有得到任何人的证实,因为,据说见过他出手的人都成了死人,而死人是不会出来向别人证实传闻的。

“赵汾是你的亲叔叔,你对他就没有任何的了解吗?”

逍遥子细细思索了片刻,和赵岚一前一后地走回了房间,外面的阳光太毒辣,他早已习惯了,但是细皮嫩|R的赵岚却根本无法适应。

赵岚一愣,说到赵汾这个人,她的确不甚了解。一方面是因为,她自幼长在深宫,仅有的一些皇家宴席上,按照她的辈分,坐席距离赵汾也相对较远。另一方面更是因为云贵妃被赐死,她成了冷宫废主,多年来无人问津。

若不是因为这些,恐怕,依照当年云雅在宫中的受宠程度,她死了,那些活着的嫔妃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唯一的女儿。如今一想,因受母亲牵连,长公主赵岚被废,封号封地一律被褫夺,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起码,能够在尔虞我诈的深宫中安然地活命。

“我只知道,他心机很深,但又时时刻刻做出来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来。记得小时候,他偶尔也会来拾云殿走动,不过母妃都任何人都是表面客气,内在疏远,他几次碰了软钉子,见拉拢不到皇帝的宠妃,也就只得作罢。不过,两个人都是聪明人,谁也不会先得罪了谁。我对赵汾的印象,就停留在每一次他进宫,都会给母妃带一些各地的新奇小玩意儿。比如,会说话的鸟,一碰就萎|缩的草之类的这些。深宫多寂寞,他知道,这些东西比金银更能讨得了妇人们的欢心罢了。”

赵岚努力回忆着往事,赵汾做事面面俱到,当时的皇后与贵妃两人势同水火,互不相容,而他却能在两宫面前逢迎得当,足可见他的八面玲珑。

逍遥子听得十分认真仔细,不错过她所说的每一个字。

“按照我们这里拿到的情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让范知尧来九道山庄选一批男性|奴隶进入王府。这些奴隶大多在十六岁到三十岁之间,身体结实,多少还有一些武力,元气充沛。我在想,他要这些人一定不只是单纯地为了在府里做粗活,要知道王府里的下人多得是。他怎么会舍近求远跑到九道山庄要人?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要的那些人,是生是死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他的说法,和赵岚猜想的几乎不谋而合。

“最近江湖上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

赵岚托腮,皱眉问道。

她这几个月辗转于出尘谷和九道山庄,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

逍遥子脸色凝重,想了一会儿,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他该不会是在修炼‘尸兵’吧?”

“尸兵”两个字一说出来,赵岚的表情也变了。

别说是燮国,就连整个泰岚大陆的历史上,能成功训练出尸兵的人,据史料记载,也不过五六人而已。由于这是极其凶残的一种修炼,又丧失人性,故而被许多名门正派视作妖邪之术,极其不齿。

传闻,尸兵训练成功之后,修炼者可以撒豆成兵,几百尸兵可以幻化为成千上万的尸潮。这些尸兵在临死之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因此死后怨气极重,再加上被修炼者辅以各种珍贵的药材保持身体不变腐烂,灌入修炼者自身的精血和真气,所以他们半人半鬼,极是恐怖。

更可怕的是,这些尸兵没有知觉,即便受伤也不会有丝毫的退却,只要身为主人的修炼者不喊停,他们绝对不会后退,会同敌人战到躯壳灰飞烟灭为止。

“赵汾乃是我堂堂燮国的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怎么会做这种损Y德的事情,难道就不怕报应吗?”

赵岚大惊失色,怎么都不敢相信赵汾会这么做。

而且,尸兵威力虽然巨大,可对于修炼者来说也是一种潜在的危险。他们没有七情六欲,也没有任何道德上的认知,一旦反噬主人,后果不堪设想。

逍遥子缓缓地摇了摇头,沉吟着开口:“报应这东西毕竟看不见摸不着,现世报又来得太少,活人只在乎眼前的荣华富贵,谁管以后下不下|Y曹地府?你可知道,史书上有记载,五百尸兵挡得住十万大军,如果十四王爷已经有了反意,那么他最头疼的,恐怕就是驻守在踏雪关的那十万燮国的精锐部队。”

踏雪关,位于燮国和楚国相交界的地方,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

第九十三章 尸兵

杀人如麻,心狠手辣这样的字眼儿,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样一个妙龄少女的身上。【风云阅读网.】

但是逍遥子却很清楚,赵岚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天真烂漫的少女。

或者说,皇室里的孩子,没有一个是单纯的。

尤其,除了燮国长公主这样的身份以外,她还是云雅亲手培养的“暗河”的首领。没有人知道,在云雅死去之前,她究竟是如何训练着自己的唯一的爱|女。

那是组织的秘密,更是江湖的秘密。

就像是当年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那样美丽柔弱的女子会是比自己还要强大的高手一样,如今的逍遥子也不敢相信,赵岚的野心和能力都足以颠覆这一片大陆。

“我知道,所以我从来没有把我的这条命继续当做是我自己的。我不怕死,只是不喜欢无意义的死亡,无论是我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逍遥子放下了剑,把它重新C|进背后的特别缝制着的一个剑套之中。

那个剑套已经很老了,小牛皮被磨得发亮,但是却连一丝血渍的痕迹都没有,想来应该是主人细心呵护,勤于擦拭的缘故。

赵岚扫了一眼,立即断定,那是出自于云雅之手。

因为那样的针脚很特别,燮国女子大多精于刺绣缝纫,然而云家女子的针法却与别处不同,针脚的收尾暗含玄机,所以赵岚一看便知。

真是个长情的男人啊,她在心底微微叹息,如今的他依旧也是看在云雅的面子上,才同自己联手,俯首称臣地为她做事。

只是,赵岚不知道,云雅这道金子招牌究竟还能够用多久。

她明显能够感受得到,逍遥子已经越来越不好管束,他对自己的做法似乎也稍有微词,特别是在对待熊琱的问题上。

“不怕死?你错了,没有人不怕死。有人说,未知生焉知死,其实恰恰相反,是未知死焉知生。我们都是没有死过的人,所以我们连活都是活不明白的。别以为你多活了二十多年就见惯了风月,参透了生死,其实你和我一样,在生和死面前,我们都还嫩得很呢。”

赵岚退开一些,噙着笑容注视着面前的逍遥子。

他像是被她的话震慑到一样,难以置信地看着赵岚,似乎在微微发怔。

“长公主为何一定要让他学习我的剑法?组织里三教九流,十八般武艺样样都有高手精通,而剑在兵器里并不是十全十美的……”

赵岚打断他,皱眉反驳道:“不,是没有一种兵器能做到十全十美。既然如此,我为何不选择一种看起来潇洒飘逸的?难道我非要让他用铁锤用斧头?”

逍遥子无语,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他的剑已经练了三十几年,自幼家传,十几岁的时候已经崭露头角,逍遥子初入武林不久,被一位神秘的老者带到山中指点。五年后,老者故去,甚至连姓名都不肯告知这唯一的徒儿。

“他资质尚可,然而毫无根基,想要参透剑法的奥秘,恐怕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的。所以我才建议他去借助外力而摒弃内功心法,取巧杀人。”

逍遥子还想说服赵岚,主要的是,他不想收徒。

收徒就意味着给自己找麻烦,而他不想自找麻烦,尤其,这个徒儿还是别人硬塞给他的,逍遥子私心里想着,能拒绝就拒绝。

只可惜赵岚并不是一个好说服的人。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逍遥子,以不容反抗的态度说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也知道,那个姓范的已经把人都带到赵汾家中去了。给你的时间不多,你应该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闻言,逍遥子的眉头皱得更紧。

赵汾是王爷,他的府邸岂是一般人能够随意进出的?何况,熊琱那群人被带到何处无人知晓。自己接下来的这个任务根本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我知道你不愿意。不过,组织里的人七零八落,剩下的都是精英,我不舍得贸然让他们出去露面,只能培养新人。就算是死了,也不至于对我们以后的计划有什么根本的影响。我这么说,或许会让人觉得有些不近人情,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赵岚叹了一口气,幽幽出声。

她知道,把熊琱送入赵汾的地盘,是很大的冒险。可是如果不这样,就根本查不到赵汾最近究竟在密谋着什么。

有传闻说,赵汾武功高强,只是从不轻易出手。

这个说法没有得到任何人的证实,因为,据说见过他出手的人都成了死人,而死人是不会出来向别人证实传闻的。

“赵汾是你的亲叔叔,你对他就没有任何的了解吗?”

逍遥子细细思索了片刻,和赵岚一前一后地走回了房间,外面的阳光太毒辣,他早已习惯了,但是细皮嫩|R的赵岚却根本无法适应。

赵岚一愣,说到赵汾这个人,她的确不甚了解。一方面是因为,她自幼长在深宫,仅有的一些皇家宴席上,按照她的辈分,坐席距离赵汾也相对较远。另一方面更是因为云贵妃被赐死,她成了冷宫废主,多年来无人问津。

若不是因为这些,恐怕,依照当年云雅在宫中的受宠程度,她死了,那些活着的嫔妃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唯一的女儿。如今一想,因受母亲牵连,长公主赵岚被废,封号封地一律被褫夺,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起码,能够在尔虞我诈的深宫中安然地活命。

“我只知道,他心机很深,但又时时刻刻做出来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来。记得小时候,他偶尔也会来拾云殿走动,不过母妃都任何人都是表面客气,内在疏远,他几次碰了软钉子,见拉拢不到皇帝的宠妃,也就只得作罢。不过,两个人都是聪明人,谁也不会先得罪了谁。我对赵汾的印象,就停留在每一次他进宫,都会给母妃带一些各地的新奇小玩意儿。比如,会说话的鸟,一碰就萎|缩的草之类的这些。深宫多寂寞,他知道,这些东西比金银更能讨得了妇人们的欢心罢了。”

赵岚努力回忆着往事,赵汾做事面面俱到,当时的皇后与贵妃两人势同水火,互不相容,而他却能在两宫面前逢迎得当,足可见他的八面玲珑。

逍遥子听得十分认真仔细,不错过她所说的每一个字。

“按照我们这里拿到的情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让范知尧来九道山庄选一批男性|奴隶进入王府。这些奴隶大多在十六岁到三十岁之间,身体结实,多少还有一些武力,元气充沛。我在想,他要这些人一定不只是单纯地为了在府里做粗活,要知道王府里的下人多得是。他怎么会舍近求远跑到九道山庄要人?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要的那些人,是生是死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他的说法,和赵岚猜想的几乎不谋而合。

“最近江湖上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

赵岚托腮,皱眉问道。

她这几个月辗转于出尘谷和九道山庄,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

逍遥子脸色凝重,想了一会儿,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他该不会是在修炼‘尸兵’吧?”

“尸兵”两个字一说出来,赵岚的表情也变了。

别说是燮国,就连整个泰岚大陆的历史上,能成功训练出尸兵的人,据史料记载,也不过五六人而已。由于这是极其凶残的一种修炼,又丧失人性,故而被许多名门正派视作妖邪之术,极其不齿。

传闻,尸兵训练成功之后,修炼者可以撒豆成兵,几百尸兵可以幻化为成千上万的尸潮。这些尸兵在临死之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因此死后怨气极重,再加上被修炼者辅以各种珍贵的药材保持身体不变腐烂,灌入修炼者自身的精血和真气,所以他们半人半鬼,极是恐怖。

更可怕的是,这些尸兵没有知觉,即便受伤也不会有丝毫的退却,只要身为主人的修炼者不喊停,他们绝对不会后退,会同敌人战到躯壳灰飞烟灭为止。

“赵汾乃是我堂堂燮国的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怎么会做这种损Y德的事情,难道就不怕报应吗?”

赵岚大惊失色,怎么都不敢相信赵汾会这么做。

而且,尸兵威力虽然巨大,可对于修炼者来说也是一种潜在的危险。他们没有七情六欲,也没有任何道德上的认知,一旦反噬主人,后果不堪设想。

逍遥子缓缓地摇了摇头,沉吟着开口:“报应这东西毕竟看不见摸不着,现世报又来得太少,活人只在乎眼前的荣华富贵,谁管以后下不下|Y曹地府?你可知道,史书上有记载,五百尸兵挡得住十万大军,如果十四王爷已经有了反意,那么他最头疼的,恐怕就是驻守在踏雪关的那十万燮国的精锐部队。”

踏雪关,位于燮国和楚国相交界的地方,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

杀人如麻,心狠手辣这样的字眼儿,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样一个妙龄少女的身上。【风云阅读网.】

但是逍遥子却很清楚,赵岚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天真烂漫的少女。

或者说,皇室里的孩子,没有一个是单纯的。

尤其,除了燮国长公主这样的身份以外,她还是云雅亲手培养的“暗河”的首领。没有人知道,在云雅死去之前,她究竟是如何训练着自己的唯一的爱|女。

那是组织的秘密,更是江湖的秘密。

就像是当年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那样美丽柔弱的女子会是比自己还要强大的高手一样,如今的逍遥子也不敢相信,赵岚的野心和能力都足以颠覆这一片大陆。

“我知道,所以我从来没有把我的这条命继续当做是我自己的。我不怕死,只是不喜欢无意义的死亡,无论是我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逍遥子放下了剑,把它重新C|进背后的特别缝制着的一个剑套之中。

那个剑套已经很老了,小牛皮被磨得发亮,但是却连一丝血渍的痕迹都没有,想来应该是主人细心呵护,勤于擦拭的缘故。

赵岚扫了一眼,立即断定,那是出自于云雅之手。

因为那样的针脚很特别,燮国女子大多精于刺绣缝纫,然而云家女子的针法却与别处不同,针脚的收尾暗含玄机,所以赵岚一看便知。

真是个长情的男人啊,她在心底微微叹息,如今的他依旧也是看在云雅的面子上,才同自己联手,俯首称臣地为她做事。

只是,赵岚不知道,云雅这道金子招牌究竟还能够用多久。

她明显能够感受得到,逍遥子已经越来越不好管束,他对自己的做法似乎也稍有微词,特别是在对待熊琱的问题上。

“不怕死?你错了,没有人不怕死。有人说,未知生焉知死,其实恰恰相反,是未知死焉知生。我们都是没有死过的人,所以我们连活都是活不明白的。别以为你多活了二十多年就见惯了风月,参透了生死,其实你和我一样,在生和死面前,我们都还嫩得很呢。”

赵岚退开一些,噙着笑容注视着面前的逍遥子。

他像是被她的话震慑到一样,难以置信地看着赵岚,似乎在微微发怔。

“长公主为何一定要让他学习我的剑法?组织里三教九流,十八般武艺样样都有高手精通,而剑在兵器里并不是十全十美的……”

赵岚打断他,皱眉反驳道:“不,是没有一种兵器能做到十全十美。既然如此,我为何不选择一种看起来潇洒飘逸的?难道我非要让他用铁锤用斧头?”

逍遥子无语,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他的剑已经练了三十几年,自幼家传,十几岁的时候已经崭露头角,逍遥子初入武林不久,被一位神秘的老者带到山中指点。五年后,老者故去,甚至连姓名都不肯告知这唯一的徒儿。

“他资质尚可,然而毫无根基,想要参透剑法的奥秘,恐怕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的。所以我才建议他去借助外力而摒弃内功心法,取巧杀人。”

逍遥子还想说服赵岚,主要的是,他不想收徒。

收徒就意味着给自己找麻烦,而他不想自找麻烦,尤其,这个徒儿还是别人硬塞给他的,逍遥子私心里想着,能拒绝就拒绝。

只可惜赵岚并不是一个好说服的人。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逍遥子,以不容反抗的态度说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也知道,那个姓范的已经把人都带到赵汾家中去了。给你的时间不多,你应该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闻言,逍遥子的眉头皱得更紧。

赵汾是王爷,他的府邸岂是一般人能够随意进出的?何况,熊琱那群人被带到何处无人知晓。自己接下来的这个任务根本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我知道你不愿意。不过,组织里的人七零八落,剩下的都是精英,我不舍得贸然让他们出去露面,只能培养新人。就算是死了,也不至于对我们以后的计划有什么根本的影响。我这么说,或许会让人觉得有些不近人情,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赵岚叹了一口气,幽幽出声。

她知道,把熊琱送入赵汾的地盘,是很大的冒险。可是如果不这样,就根本查不到赵汾最近究竟在密谋着什么。

有传闻说,赵汾武功高强,只是从不轻易出手。

这个说法没有得到任何人的证实,因为,据说见过他出手的人都成了死人,而死人是不会出来向别人证实传闻的。

“赵汾是你的亲叔叔,你对他就没有任何的了解吗?”

逍遥子细细思索了片刻,和赵岚一前一后地走回了房间,外面的阳光太毒辣,他早已习惯了,但是细皮嫩|R的赵岚却根本无法适应。

赵岚一愣,说到赵汾这个人,她的确不甚了解。一方面是因为,她自幼长在深宫,仅有的一些皇家宴席上,按照她的辈分,坐席距离赵汾也相对较远。另一方面更是因为云贵妃被赐死,她成了冷宫废主,多年来无人问津。

若不是因为这些,恐怕,依照当年云雅在宫中的受宠程度,她死了,那些活着的嫔妃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唯一的女儿。如今一想,因受母亲牵连,长公主赵岚被废,封号封地一律被褫夺,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起码,能够在尔虞我诈的深宫中安然地活命。

“我只知道,他心机很深,但又时时刻刻做出来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来。记得小时候,他偶尔也会来拾云殿走动,不过母妃都任何人都是表面客气,内在疏远,他几次碰了软钉子,见拉拢不到皇帝的宠妃,也就只得作罢。不过,两个人都是聪明人,谁也不会先得罪了谁。我对赵汾的印象,就停留在每一次他进宫,都会给母妃带一些各地的新奇小玩意儿。比如,会说话的鸟,一碰就萎|缩的草之类的这些。深宫多寂寞,他知道,这些东西比金银更能讨得了妇人们的欢心罢了。”

赵岚努力回忆着往事,赵汾做事面面俱到,当时的皇后与贵妃两人势同水火,互不相容,而他却能在两宫面前逢迎得当,足可见他的八面玲珑。

逍遥子听得十分认真仔细,不错过她所说的每一个字。

“按照我们这里拿到的情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让范知尧来九道山庄选一批男性|奴隶进入王府。这些奴隶大多在十六岁到三十岁之间,身体结实,多少还有一些武力,元气充沛。我在想,他要这些人一定不只是单纯地为了在府里做粗活,要知道王府里的下人多得是。他怎么会舍近求远跑到九道山庄要人?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要的那些人,是生是死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他的说法,和赵岚猜想的几乎不谋而合。

“最近江湖上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

赵岚托腮,皱眉问道。

她这几个月辗转于出尘谷和九道山庄,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

逍遥子脸色凝重,想了一会儿,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他该不会是在修炼‘尸兵’吧?”

“尸兵”两个字一说出来,赵岚的表情也变了。

别说是燮国,就连整个泰岚大陆的历史上,能成功训练出尸兵的人,据史料记载,也不过五六人而已。由于这是极其凶残的一种修炼,又丧失人性,故而被许多名门正派视作妖邪之术,极其不齿。

传闻,尸兵训练成功之后,修炼者可以撒豆成兵,几百尸兵可以幻化为成千上万的尸潮。这些尸兵在临死之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因此死后怨气极重,再加上被修炼者辅以各种珍贵的药材保持身体不变腐烂,灌入修炼者自身的精血和真气,所以他们半人半鬼,极是恐怖。

更可怕的是,这些尸兵没有知觉,即便受伤也不会有丝毫的退却,只要身为主人的修炼者不喊停,他们绝对不会后退,会同敌人战到躯壳灰飞烟灭为止。

“赵汾乃是我堂堂燮国的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怎么会做这种损Y德的事情,难道就不怕报应吗?”

赵岚大惊失色,怎么都不敢相信赵汾会这么做。

而且,尸兵威力虽然巨大,可对于修炼者来说也是一种潜在的危险。他们没有七情六欲,也没有任何道德上的认知,一旦反噬主人,后果不堪设想。

逍遥子缓缓地摇了摇头,沉吟着开口:“报应这东西毕竟看不见摸不着,现世报又来得太少,活人只在乎眼前的荣华富贵,谁管以后下不下|Y曹地府?你可知道,史书上有记载,五百尸兵挡得住十万大军,如果十四王爷已经有了反意,那么他最头疼的,恐怕就是驻守在踏雪关的那十万燮国的精锐部队。”

踏雪关,位于燮国和楚国相交界的地方,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

第九十七章 男儿有泪不轻弹

熊琱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住在一间虽然不算华丽,但却干干净净的房子里,东西两间,中间一个小跨院连着,每间房都是长长的铺席,所以这里大概能住上十来个人。【风云阅读网.】

虽然稍显拥挤,可每个人的铺盖都是叠得整整齐齐的。

但是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撑着头艰难地坐起来,熊琱一边打量着周围的陌生环境,一边一点点地想起来了之前的事。

脑子里猛地闪过“上官岚”三个字,熊琱的后脑骤然猛地一痛,令他险些从床铺上重重地跌了下去!

他急忙捂住后脑,然后身体一歪,重新倒了下去。

九道山庄里发生的一幕幕,天旋地转,在熊琱的面前一遍遍重放,那刺痛他的画面怎么都停不下来,*得他抱住自己的头,在厚厚的被子里发出无声的悲鸣。

“啊!啊啊啊啊啊!”

熊琱无法接受上官岚已死的这一事实,只要一闭上眼,他的眼前就犹如血雾漫天,令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下来。

好似一条受伤的孤狼,他在无边的旷野之中迎风咆哮。

然而,不管他多么痛苦,多么无助,老天爷都不会改变那个残忍的决定,都不会把他的最爱还给他!

此时此刻,熊琱的脑子里唯一闪过的念头,不是报仇,不是逃跑,而是死。

他并不肯承认自己真的是个懦夫,然而当他不得不面对上官岚已经不在人世的这个残酷的事实的时候,熊琱忽然发觉,除了她以外,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没有其他的寄托。

没有过去,更没有未来。

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是个怎么样的人,拥有什么样的背景,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但他却是个异数。

熊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有着怎么样的曾经。

而且他并不愚蠢,他甚至怀疑,就连“熊琱”这个名字也不过是个虚拟的代号。因为,上官岚救下他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如果她根本不认识他,又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呢?

原本他只是没有过去。

但是随着上官岚的死亡,他同样也没有了未来。

就如同是雏鸟一样,从蛋壳里孵化出来,见到人世间的第一眼,见到的人是她,所以他就认定了她是自己的亲人,唯一的亲人。

不,不只是亲人,也是爱人。

熊琱松开手,瞪大浑浊酸痛的双眼,试图在这间屋子里找到能让他死去的工具。

房间里并不破烂,桌椅板凳,应有尽有,而且十分干净。

他正在想着,门外传来一阵说话声,伴随着稍显嘈杂的脚步,似乎是几个人正在朝这边走来。

果然不错,房门被人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了六七个年轻人,乍一看上去,熊琱觉得他们有些眼熟,不禁有些迟疑地看着他们。

“哈哈,八号,你居然醒了!一连睡了三天,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为首的一个方脸男人大声说道,他声音洪亮,面色也透着一股健康的红|润。

而熊琱分明记得,就在九道山庄里的时候,他的脸上还带着萎靡不振的蜡黄,看上去像贴着一张纸一样,面无表情的同时,麻木得令人惊恐。

听他的话,自己难道昏死过去了三天?!

熊琱猛地坐直了身体,呆愣愣地看着走进来的这群人。

“三号,我看他就算没死,人也傻了。你看看,我们哥几个都进来半天了,他也一个字都没吭声,这不是傻的是什么?”

另一个圆脸男人调侃地说道,然后看了几眼熊琱,口中啧啧有声。

熊琱吃力地看着眼前的这几个高大的男人,他艰难地拱手做了个揖,客气道:“几位,几位大哥,请问这里是……”

方脸大汉拿过来一张椅子,坐在他的对面,摆手道:“这里是王府的一个别院,距离颖城不过三十里,很近了。”

熊琱一听见“颖城”两个字,心头倏地一跳。

自己昏迷了几天,居然已经从九道山庄到了燮国的都城,颖城?!

别怪他此刻的大惊失色,毕竟,两地之间相隔并不近。

见他吃惊,其余的人七嘴八舌地把这几天的情况向他简单地讲述了一遍。

很快,熊琱明白了自己此刻的处境——

他和其他十二个奴隶,被王府的范总管从九道山庄的地牢之中挑选出来,然后离开山庄,来到了这里。此地并不是王府大院,而只是隶属于王府的一处别苑,平日里,有本地的一个王姓员外打理日常。这次选中的一共十三个人,包括熊琱在内,全都是以数字作为名称,从一号到十三号,而他正是八号。

“你倒是舒服了,我们兄弟几个轮流抬着你,一路走到了这里!”

一个络腮胡子哼哼着,显然对于这些天多付出来的辛劳感到无比的不爽。

熊琱一听,只得再次作揖,向他道谢。

看得出,这群人之中,都很敬佩那个“三号”,也都很信服他说的话。

只听得三号朗声劝道:“十一号,既然都到了这里,大家就都是手足兄弟了。我们大难不死,还能到这里来,就是缘分,就是福气,以后有难同当,说什么见外的话!”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连声附和,十一号不再开口了。

十三个人住在这处小院中,东西两间,空间虽然不算十分宽敞,但相比于原来在九道山庄里度过的非人生活,这里对于大家来说,已经无异于是天堂了。

“八号,你这几天都在昏迷,所以不知道。我们到了这里之后,好过了许多,每天三顿饭,顿顿都有R不说,饭食也是足够吃饱的。不怕兄弟笑话,我第一天足足吃了六碗饭!”

三号转过头来,把这几天的见闻耐心地讲给熊琱听。

周围的人也兴奋不已,纷纷表示,十四王爷果然如外界传言的那般仁爱,就连王府别苑的下人也能吃饱穿暖,过上这般的好日子。

熊琱听了之后,并没有马上高兴起来。

他的心思一向缜密,再加上这段时间同上官岚在一起生活,耳濡目染,见识也增加了许多。所以,听了这些人说的话以后,熊琱的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带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惊异和不解。

犹豫了一番,熊琱还是装作不经意似的问道:“哥几个可曾晓得了,我们被带到这里来是做什么?我见几位哥哥气色好转了不少,这几日应该是没有做苦工吧?”

他想的是,堂堂一个王爷绝对不可能去别处找下人,他千里迢迢派人去九道山庄选了这十几个人,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用处,断断不可能是挑水劈柴这一种。

听他这么一问,几个人纷纷主动说道:“叫你猜对了,还真的没有什么活。我们十来个人,每天饭后就到前院的空场里,活动拳脚,打打沙包,或者两人一组对练。反正,大家身上都是有些功夫的,权当锻炼,十分惬意!”

熊琱听罢,面上也露出淡淡微笑,好像在为自己和众人的前途感到欣喜。

然而他的心里却是一下子就沉入了寒池之中一般。

没有人会养一群废人,越是位高权重的人就越不会这么做。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想通,但他却没法|像其他人那样,早早地高兴起来,以为自己上辈子积了德,到这里享起福来。

这些人说的不错,到了晚饭的时候,熊琱挣扎着起来,和大家一起用了晚饭。

有菜有R,还有汤,一碗碗的米饭是足够吃的,众人喜气洋洋地吃R喝汤,好不快哉。

熊琱味同嚼蜡,脚腕手腕上的伤口虽然已经不再化脓,也已经结痂,但还是在隐隐地作痛。他不说话,沉默地嚼着饭菜,众人只当他是个怪人,自然也就不去理会。

酒足饭饱之后,各人打来水洗了手脚,纷纷爬上床铺,躺下休息着。

熄了灯,房间里渐渐地安静下来,陷入黑暗之中。

熊琱睡不着,听得旁边人似乎也没有睡着。

“你们说,我们吃了睡睡了吃,像不像圈里养的猪猡哦!”

一向说起话来口无遮拦的十一号打了个饱嗝,忽然大笑着开口说道。

大家也都没睡,听了他的话,全都笑骂开来。

“放你乃乃的P!如果这就是猪,老子情愿一辈子做猪!好吃好喝不用干活,美着咧!”

角落里传来一声骂,众人纷纷笑开,连声说是。

想死的念头不得不推后,这么多人睡在一个屋子里,熊琱知道,自己想死恐怕也死不成了。

可他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和上官岚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

睁着眼睛,盯着房梁,熊琱的眼泪顺着眼角缓缓地滴下。然而,他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被旁边的人听见看见他在流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她的俏,她的娇,回眸浅笑,历历在目,熊琱甚至不敢闭上眼。

没一会儿,笑声散去,众人带着满足的心情,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辗转反侧的,唯有熊琱一个人。

他睡不着,最后只好轻手轻脚地起身,捞过衣服披在肩头,想要去院子里走走。

熊琱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住在一间虽然不算华丽,但却干干净净的房子里,东西两间,中间一个小跨院连着,每间房都是长长的铺席,所以这里大概能住上十来个人。【风云阅读网.】

虽然稍显拥挤,可每个人的铺盖都是叠得整整齐齐的。

但是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撑着头艰难地坐起来,熊琱一边打量着周围的陌生环境,一边一点点地想起来了之前的事。

脑子里猛地闪过“上官岚”三个字,熊琱的后脑骤然猛地一痛,令他险些从床铺上重重地跌了下去!

他急忙捂住后脑,然后身体一歪,重新倒了下去。

九道山庄里发生的一幕幕,天旋地转,在熊琱的面前一遍遍重放,那刺痛他的画面怎么都停不下来,*得他抱住自己的头,在厚厚的被子里发出无声的悲鸣。

“啊!啊啊啊啊啊!”

熊琱无法接受上官岚已死的这一事实,只要一闭上眼,他的眼前就犹如血雾漫天,令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下来。

好似一条受伤的孤狼,他在无边的旷野之中迎风咆哮。

然而,不管他多么痛苦,多么无助,老天爷都不会改变那个残忍的决定,都不会把他的最爱还给他!

此时此刻,熊琱的脑子里唯一闪过的念头,不是报仇,不是逃跑,而是死。

他并不肯承认自己真的是个懦夫,然而当他不得不面对上官岚已经不在人世的这个残酷的事实的时候,熊琱忽然发觉,除了她以外,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没有其他的寄托。

没有过去,更没有未来。

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是个怎么样的人,拥有什么样的背景,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但他却是个异数。

熊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有着怎么样的曾经。

而且他并不愚蠢,他甚至怀疑,就连“熊琱”这个名字也不过是个虚拟的代号。因为,上官岚救下他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如果她根本不认识他,又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呢?

原本他只是没有过去。

但是随着上官岚的死亡,他同样也没有了未来。

就如同是雏鸟一样,从蛋壳里孵化出来,见到人世间的第一眼,见到的人是她,所以他就认定了她是自己的亲人,唯一的亲人。

不,不只是亲人,也是爱人。

熊琱松开手,瞪大浑浊酸痛的双眼,试图在这间屋子里找到能让他死去的工具。

房间里并不破烂,桌椅板凳,应有尽有,而且十分干净。

他正在想着,门外传来一阵说话声,伴随着稍显嘈杂的脚步,似乎是几个人正在朝这边走来。

果然不错,房门被人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了六七个年轻人,乍一看上去,熊琱觉得他们有些眼熟,不禁有些迟疑地看着他们。

“哈哈,八号,你居然醒了!一连睡了三天,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为首的一个方脸男人大声说道,他声音洪亮,面色也透着一股健康的红|润。

而熊琱分明记得,就在九道山庄里的时候,他的脸上还带着萎靡不振的蜡黄,看上去像贴着一张纸一样,面无表情的同时,麻木得令人惊恐。

听他的话,自己难道昏死过去了三天?!

熊琱猛地坐直了身体,呆愣愣地看着走进来的这群人。

“三号,我看他就算没死,人也傻了。你看看,我们哥几个都进来半天了,他也一个字都没吭声,这不是傻的是什么?”

另一个圆脸男人调侃地说道,然后看了几眼熊琱,口中啧啧有声。

熊琱吃力地看着眼前的这几个高大的男人,他艰难地拱手做了个揖,客气道:“几位,几位大哥,请问这里是……”

方脸大汉拿过来一张椅子,坐在他的对面,摆手道:“这里是王府的一个别院,距离颖城不过三十里,很近了。”

熊琱一听见“颖城”两个字,心头倏地一跳。

自己昏迷了几天,居然已经从九道山庄到了燮国的都城,颖城?!

别怪他此刻的大惊失色,毕竟,两地之间相隔并不近。

见他吃惊,其余的人七嘴八舌地把这几天的情况向他简单地讲述了一遍。

很快,熊琱明白了自己此刻的处境——

他和其他十二个奴隶,被王府的范总管从九道山庄的地牢之中挑选出来,然后离开山庄,来到了这里。此地并不是王府大院,而只是隶属于王府的一处别苑,平日里,有本地的一个王姓员外打理日常。这次选中的一共十三个人,包括熊琱在内,全都是以数字作为名称,从一号到十三号,而他正是八号。

“你倒是舒服了,我们兄弟几个轮流抬着你,一路走到了这里!”

一个络腮胡子哼哼着,显然对于这些天多付出来的辛劳感到无比的不爽。

熊琱一听,只得再次作揖,向他道谢。

看得出,这群人之中,都很敬佩那个“三号”,也都很信服他说的话。

只听得三号朗声劝道:“十一号,既然都到了这里,大家就都是手足兄弟了。我们大难不死,还能到这里来,就是缘分,就是福气,以后有难同当,说什么见外的话!”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连声附和,十一号不再开口了。

十三个人住在这处小院中,东西两间,空间虽然不算十分宽敞,但相比于原来在九道山庄里度过的非人生活,这里对于大家来说,已经无异于是天堂了。

“八号,你这几天都在昏迷,所以不知道。我们到了这里之后,好过了许多,每天三顿饭,顿顿都有R不说,饭食也是足够吃饱的。不怕兄弟笑话,我第一天足足吃了六碗饭!”

三号转过头来,把这几天的见闻耐心地讲给熊琱听。

周围的人也兴奋不已,纷纷表示,十四王爷果然如外界传言的那般仁爱,就连王府别苑的下人也能吃饱穿暖,过上这般的好日子。

熊琱听了之后,并没有马上高兴起来。

他的心思一向缜密,再加上这段时间同上官岚在一起生活,耳濡目染,见识也增加了许多。所以,听了这些人说的话以后,熊琱的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带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惊异和不解。

犹豫了一番,熊琱还是装作不经意似的问道:“哥几个可曾晓得了,我们被带到这里来是做什么?我见几位哥哥气色好转了不少,这几日应该是没有做苦工吧?”

他想的是,堂堂一个王爷绝对不可能去别处找下人,他千里迢迢派人去九道山庄选了这十几个人,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用处,断断不可能是挑水劈柴这一种。

听他这么一问,几个人纷纷主动说道:“叫你猜对了,还真的没有什么活。我们十来个人,每天饭后就到前院的空场里,活动拳脚,打打沙包,或者两人一组对练。反正,大家身上都是有些功夫的,权当锻炼,十分惬意!”

熊琱听罢,面上也露出淡淡微笑,好像在为自己和众人的前途感到欣喜。

然而他的心里却是一下子就沉入了寒池之中一般。

没有人会养一群废人,越是位高权重的人就越不会这么做。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想通,但他却没法|像其他人那样,早早地高兴起来,以为自己上辈子积了德,到这里享起福来。

这些人说的不错,到了晚饭的时候,熊琱挣扎着起来,和大家一起用了晚饭。

有菜有R,还有汤,一碗碗的米饭是足够吃的,众人喜气洋洋地吃R喝汤,好不快哉。

熊琱味同嚼蜡,脚腕手腕上的伤口虽然已经不再化脓,也已经结痂,但还是在隐隐地作痛。他不说话,沉默地嚼着饭菜,众人只当他是个怪人,自然也就不去理会。

酒足饭饱之后,各人打来水洗了手脚,纷纷爬上床铺,躺下休息着。

熄了灯,房间里渐渐地安静下来,陷入黑暗之中。

熊琱睡不着,听得旁边人似乎也没有睡着。

“你们说,我们吃了睡睡了吃,像不像圈里养的猪猡哦!”

一向说起话来口无遮拦的十一号打了个饱嗝,忽然大笑着开口说道。

大家也都没睡,听了他的话,全都笑骂开来。

“放你乃乃的P!如果这就是猪,老子情愿一辈子做猪!好吃好喝不用干活,美着咧!”

角落里传来一声骂,众人纷纷笑开,连声说是。

想死的念头不得不推后,这么多人睡在一个屋子里,熊琱知道,自己想死恐怕也死不成了。

可他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和上官岚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

睁着眼睛,盯着房梁,熊琱的眼泪顺着眼角缓缓地滴下。然而,他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被旁边的人听见看见他在流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她的俏,她的娇,回眸浅笑,历历在目,熊琱甚至不敢闭上眼。

没一会儿,笑声散去,众人带着满足的心情,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辗转反侧的,唯有熊琱一个人。

他睡不着,最后只好轻手轻脚地起身,捞过衣服披在肩头,想要去院子里走走。

第九十八章 诡异的死亡

熊琱披着件单衣,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来到了院子中央。【最新章节阅读.】

有些凉,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整个人终于清醒了一些。昏睡了太久,在房间里整个人都感到头重脚轻,有种半生不死的错觉。此刻,熊琱才勉强地找回了一些活着的感受,可他又不想这么苟活于世,于是不停地思考着,自己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解决生命。

一阵风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今夜似乎有些降温,空气中也多了些湿|润粘腻的味道。

熊琱动了动鼻子,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儿。

他想了想,打算转身回房。

不远处似乎响起了轻轻的低低的吟唱,那声音就像是夜里的山林中,树枝摇晃发出来的沙沙响,但又不完全一样。

熊琱有些懵住,因为他记得,白天的时候,和他一起来到这里的那群人说过,这里距离颖城不远,是王府在此地的一处别苑。

既然是王府的置业,想必一定不会建在荒郊野外才是。

但是刚才那声音……却令人好像置身在山林之中,空旷里带着一丝瘆人的寂静。

熊琱朝着周围环视了一圈,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看出来了,此地的地势有些低洼,所以常年被雾气笼罩,尤其到了夜里,凉气更重,空气潮|湿,很不适应在外面久待。

熊琱转身要走,然而想了想,心中却好似有一只挠人的小手儿一样,勾得他痒痒的,非常想要再向外面走几步。

王府的别苑,自然不会只有这么一处院落才对。院子外面呢,又会是怎么样的一番天地?

熊琱感到一阵的好奇,好像受到了一种蛊惑一样,迈步就朝着院外走去。

院子外面有一条窄窄的小路,没有守卫,他几乎不费什么劲就沿着这条小路走了出去。

一路上,熊琱满是疑惑:这里毕竟是隶属于王府,可为何此刻这么安静,似乎连一丝人气都没有,按理来说,即便平日里王爷不住在此处,也会有下人,护院,婢女之类的留在此处。

雾气越来越重,熊琱的脚步也变得有些虚浮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小路好像没有尽头一样,又走了几步,熊琱感到头皮发麻,想了想,他打算沿着原路返回去,不敢再往前走了。

哪知道,他一转身,来时的那条小路似乎早已被蒙蒙的白雾阻断了似的。

向前也不是,向后也没法,熊琱急得脑门冒汗,一时间没了主意。

“咕咕,咯咯……”

远处传来了轻微的阵阵鸟鸣,听起来,应该是几只迟归的夜鸟,它们的叫声不大,听起来更显得周遭静谧。

熊琱只好继续向前走,亦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忽然豁然开朗了起来!

小路变宽,依稀可见大路,只是路上依旧不见一人。

他懵住,心里却清楚,自己怕是已经从别苑走到了外面来。

前面影影绰绰,似乎有座小楼,隐约可见灯光。

熊琱目力过人,见到那豆大的星光,不由得脸上一喜,加紧了脚程走过去,想要问问清楚,自己现在究竟走到了何处!

待他走得进了,才看清,两盏摇摇欲坠的白纸灯笼,透着微弱的光,照不透层层的浓雾。两个大大的黑字刻在高高的牌匾上——义庄!

老旧的两层木质建筑,从里面吹出森森的寒气,让人打了个哆嗦。

已是午夜时分,这里本就偏僻,这会儿更是见不到半个人影儿。

只有偶尔一两声狗吠和扑棱扑棱的鸟飞过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遥遥望去,风中摇晃的两盏灯笼却是白色的。

黑漆漆的木质牌楼森森然的挺立在那里,灯火处似乎正映着两个字,许是有灯火缭绕的缘故,那里雾气比他处薄弱些,仔细去看应该能看清楚。

熊琱的龙吟剑早在九道山庄就被扣下了,如今他暗自懊悔,手中竟没有一件能防身的物件!

他动了动鼻子,嗅到了一股咸而**的微臭,突地,一只站在他头顶树杈上的猫头鹰叫了,犹如猫被踩到尾巴般,发出撕裂,干哑的声音!

两点幽冥的光,那是猫头鹰的两只眼!

那只猫头鹰桀桀得怪笑着盯过来,熊琱心神一凛,也本能地回望过去,同那两点光对上!

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

一滴冷汗爬上了熊琱的心尖。

猫头鹰,一种任何人都不喜欢也不想看到的鸟。

它是不祥之鸟啊,是逐魂?还是报丧?

“有人吗……人吗……吗……”

熊琱忍着心头的惊恐,朝着茫茫的白雾放声大叫起来,可没有人回答,只有他越来越长的回声,无比骇人。

那只猫头鹰古怪地笑着,两只闪着冥火的巨眼在滴溜溜地盯着他转。

熊琱大着胆子向它走过去,一直走到很近很近了,这才发现这只猫头鹰原来是背对着他,只是把脑袋扭转了一百八十度来看她。

他吓得倒退两步,怎么会有鸟能够把脑袋扭成了这个样子?!

见熊琱渐渐地靠得近了,那猫头鹰尖利地鸣了一声,哗哗地一拍翅膀飞走了。

迎人报丧,后背逐魂。

再次咬了咬牙,熊琱硬|起头皮,继续在雾里摸索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无边的清白混沌的雾气中,终于透出了两粒昏黄。

有烛光,熊琱的心中一阵欣喜,加快了脚步向火光处奔去。

时不时有细微的刺痛从他的肩上或是脸上、颈上传来,或许这里是一片林子吧,脚下总是磕磕绊绊的。

“有没有人?”

话音刚落,义庄之内腾得冒出两溜清白的鬼火,影影绰绰地向着熊琱游荡而来!

就在这时,里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恐怖的尖叫。

“是谁?”

一愣神之间,熊琱便被鬼火给团团围住了!

一团团的鬼火之后,依稀粘着一条条黑色的人影。

“掌灯!”

随着一声冷森森的号令,义庄内亮起了更多清白色的光团。

熊琱这才看清了,那一拥而上的团团鬼火原来一盏盏灯笼,被提在一个个全身皂衣的汉子手中。

眼见这群人有把自己押进义庄的意思,他没有做无谓的反抗。

冷冷冰冰的白色铺盖出一个个凸出的人形。

上了灯火的义庄依旧比外面还要Y寒。

义庄的正中,一个鬼里鬼气的枯瘦男人正抛洒着纸钱。那些纸钱一落地,就向着他围了过去。

那男人居然在这里穿了一身血红的褂子,红的若血,若血的红,让人只是看上一眼,就不由的心中猛的一抽。

似乎感受到熊琱惊奇的视线,这高瘦的男人缓缓转过头来,似乎长叹了一声,弯着嘴角,沙哑的嗓音像是许久未磨的刀。

“县令大人,这个时候来的人,就一定是凶手了!”

话音未落,旁边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矮胖男人立即迎了过来,俯首帖耳,恭恭敬敬地开口道:“多谢大师!若非大师指点,小的们怕是没法破了这桩悬案……”

什么?凶手?

被人按着的熊琱一阵阵发懵,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当地县官,古怪男人,尸体,义庄……

这些东西之间恐怕有什么可怕的关联,而这一切居然还指向了他!

“你胡说!我只是刚来这里,怎么会是凶手!青天大老爷,你要调查清楚,不要冤枉好人!”

纵然平时沉默寡言,但不意味着熊琱会坐以待毙,他急着看向那个县官大人,大声喊道。

他刚说完,就看到一只蝙蝠啪嗒啪嗒,忽闪着翅膀从古怪男人的衣袖里钻了出来,身体一绕,栖在了他的肩头,咧出森森的细牙,居然是个和他的面上一模一样的笑容!

熊琱看着蝙蝠细亮如两粒黑豆的双眼,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个古怪男人正在透过蝙蝠的眼睛在看着她!

他轻微移动了一下|身子,果然看到那只蝙蝠的头颅在随着他的动作而轻微地移动了!

小蝙蝠在片刻不停地拿眼睛扎着他!

他轻|颤了一下,被看得寒意顿生。

县太爷看了看熊琱,不禁回想起这两天发生的怪事——

时间倒退到昨天早上。

“大人!”

仵作擦了擦手,招呼手下给死者盖上白布,起身朝县太爷拱了拱手,脸上有着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大人,小人验过不下百余具尸体,可这回……”

他蜡黄的脸上肌R有些抽|动,细长的眼睛向周围瞄了瞄。

太爷明白他的顾忌,挥了挥手,周围的几个下属连忙躬身退下。

“说!”

仵作沉吟了一下,“恕小人放肆,大人,这……这……不是人干的!”

县太爷大怒,腮上的肌R直哆嗦,猛地一拍长案,再也压不下怒意,“混账!不是人干的,难道是牲畜不成?”

义庄之内本就空旷,他这一吼,回声荡漾,老旧的墙上竟簌簌落下灰尘来,那*仄的楼梯也跟着“嘎吱嘎吱”作响,听着叫人牙齿都酸了。

那仵作头上见汗,忙上前安抚,小声提示着,“大、大人,死者脸上那森森的白骨,连小人看了都遍体生寒,那尸体的血D,像是利爪生生抓出来的,还有那黏糊糊的Y体……”

县太爷闻言,咽下一口恶气,抬眼看看四周Y冷的环境,也说不出话来了。

熊琱披着件单衣,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来到了院子中央。【最新章节阅读.】

有些凉,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整个人终于清醒了一些。昏睡了太久,在房间里整个人都感到头重脚轻,有种半生不死的错觉。此刻,熊琱才勉强地找回了一些活着的感受,可他又不想这么苟活于世,于是不停地思考着,自己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解决生命。

一阵风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今夜似乎有些降温,空气中也多了些湿|润粘腻的味道。

熊琱动了动鼻子,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儿。

他想了想,打算转身回房。

不远处似乎响起了轻轻的低低的吟唱,那声音就像是夜里的山林中,树枝摇晃发出来的沙沙响,但又不完全一样。

熊琱有些懵住,因为他记得,白天的时候,和他一起来到这里的那群人说过,这里距离颖城不远,是王府在此地的一处别苑。

既然是王府的置业,想必一定不会建在荒郊野外才是。

但是刚才那声音……却令人好像置身在山林之中,空旷里带着一丝瘆人的寂静。

熊琱朝着周围环视了一圈,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看出来了,此地的地势有些低洼,所以常年被雾气笼罩,尤其到了夜里,凉气更重,空气潮|湿,很不适应在外面久待。

熊琱转身要走,然而想了想,心中却好似有一只挠人的小手儿一样,勾得他痒痒的,非常想要再向外面走几步。

王府的别苑,自然不会只有这么一处院落才对。院子外面呢,又会是怎么样的一番天地?

熊琱感到一阵的好奇,好像受到了一种蛊惑一样,迈步就朝着院外走去。

院子外面有一条窄窄的小路,没有守卫,他几乎不费什么劲就沿着这条小路走了出去。

一路上,熊琱满是疑惑:这里毕竟是隶属于王府,可为何此刻这么安静,似乎连一丝人气都没有,按理来说,即便平日里王爷不住在此处,也会有下人,护院,婢女之类的留在此处。

雾气越来越重,熊琱的脚步也变得有些虚浮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小路好像没有尽头一样,又走了几步,熊琱感到头皮发麻,想了想,他打算沿着原路返回去,不敢再往前走了。

哪知道,他一转身,来时的那条小路似乎早已被蒙蒙的白雾阻断了似的。

向前也不是,向后也没法,熊琱急得脑门冒汗,一时间没了主意。

“咕咕,咯咯……”

远处传来了轻微的阵阵鸟鸣,听起来,应该是几只迟归的夜鸟,它们的叫声不大,听起来更显得周遭静谧。

熊琱只好继续向前走,亦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忽然豁然开朗了起来!

小路变宽,依稀可见大路,只是路上依旧不见一人。

他懵住,心里却清楚,自己怕是已经从别苑走到了外面来。

前面影影绰绰,似乎有座小楼,隐约可见灯光。

熊琱目力过人,见到那豆大的星光,不由得脸上一喜,加紧了脚程走过去,想要问问清楚,自己现在究竟走到了何处!

待他走得进了,才看清,两盏摇摇欲坠的白纸灯笼,透着微弱的光,照不透层层的浓雾。两个大大的黑字刻在高高的牌匾上——义庄!

老旧的两层木质建筑,从里面吹出森森的寒气,让人打了个哆嗦。

已是午夜时分,这里本就偏僻,这会儿更是见不到半个人影儿。

只有偶尔一两声狗吠和扑棱扑棱的鸟飞过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遥遥望去,风中摇晃的两盏灯笼却是白色的。

黑漆漆的木质牌楼森森然的挺立在那里,灯火处似乎正映着两个字,许是有灯火缭绕的缘故,那里雾气比他处薄弱些,仔细去看应该能看清楚。

熊琱的龙吟剑早在九道山庄就被扣下了,如今他暗自懊悔,手中竟没有一件能防身的物件!

他动了动鼻子,嗅到了一股咸而**的微臭,突地,一只站在他头顶树杈上的猫头鹰叫了,犹如猫被踩到尾巴般,发出撕裂,干哑的声音!

两点幽冥的光,那是猫头鹰的两只眼!

那只猫头鹰桀桀得怪笑着盯过来,熊琱心神一凛,也本能地回望过去,同那两点光对上!

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

一滴冷汗爬上了熊琱的心尖。

猫头鹰,一种任何人都不喜欢也不想看到的鸟。

它是不祥之鸟啊,是逐魂?还是报丧?

“有人吗……人吗……吗……”

熊琱忍着心头的惊恐,朝着茫茫的白雾放声大叫起来,可没有人回答,只有他越来越长的回声,无比骇人。

那只猫头鹰古怪地笑着,两只闪着冥火的巨眼在滴溜溜地盯着他转。

熊琱大着胆子向它走过去,一直走到很近很近了,这才发现这只猫头鹰原来是背对着他,只是把脑袋扭转了一百八十度来看她。

他吓得倒退两步,怎么会有鸟能够把脑袋扭成了这个样子?!

见熊琱渐渐地靠得近了,那猫头鹰尖利地鸣了一声,哗哗地一拍翅膀飞走了。

迎人报丧,后背逐魂。

再次咬了咬牙,熊琱硬|起头皮,继续在雾里摸索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无边的清白混沌的雾气中,终于透出了两粒昏黄。

有烛光,熊琱的心中一阵欣喜,加快了脚步向火光处奔去。

时不时有细微的刺痛从他的肩上或是脸上、颈上传来,或许这里是一片林子吧,脚下总是磕磕绊绊的。

“有没有人?”

话音刚落,义庄之内腾得冒出两溜清白的鬼火,影影绰绰地向着熊琱游荡而来!

就在这时,里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恐怖的尖叫。

“是谁?”

一愣神之间,熊琱便被鬼火给团团围住了!

一团团的鬼火之后,依稀粘着一条条黑色的人影。

“掌灯!”

随着一声冷森森的号令,义庄内亮起了更多清白色的光团。

熊琱这才看清了,那一拥而上的团团鬼火原来一盏盏灯笼,被提在一个个全身皂衣的汉子手中。

眼见这群人有把自己押进义庄的意思,他没有做无谓的反抗。

冷冷冰冰的白色铺盖出一个个凸出的人形。

上了灯火的义庄依旧比外面还要Y寒。

义庄的正中,一个鬼里鬼气的枯瘦男人正抛洒着纸钱。那些纸钱一落地,就向着他围了过去。

那男人居然在这里穿了一身血红的褂子,红的若血,若血的红,让人只是看上一眼,就不由的心中猛的一抽。

似乎感受到熊琱惊奇的视线,这高瘦的男人缓缓转过头来,似乎长叹了一声,弯着嘴角,沙哑的嗓音像是许久未磨的刀。

“县令大人,这个时候来的人,就一定是凶手了!”

话音未落,旁边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矮胖男人立即迎了过来,俯首帖耳,恭恭敬敬地开口道:“多谢大师!若非大师指点,小的们怕是没法破了这桩悬案……”

什么?凶手?

被人按着的熊琱一阵阵发懵,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当地县官,古怪男人,尸体,义庄……

这些东西之间恐怕有什么可怕的关联,而这一切居然还指向了他!

“你胡说!我只是刚来这里,怎么会是凶手!青天大老爷,你要调查清楚,不要冤枉好人!”

纵然平时沉默寡言,但不意味着熊琱会坐以待毙,他急着看向那个县官大人,大声喊道。

他刚说完,就看到一只蝙蝠啪嗒啪嗒,忽闪着翅膀从古怪男人的衣袖里钻了出来,身体一绕,栖在了他的肩头,咧出森森的细牙,居然是个和他的面上一模一样的笑容!

熊琱看着蝙蝠细亮如两粒黑豆的双眼,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个古怪男人正在透过蝙蝠的眼睛在看着她!

他轻微移动了一下|身子,果然看到那只蝙蝠的头颅在随着他的动作而轻微地移动了!

小蝙蝠在片刻不停地拿眼睛扎着他!

他轻|颤了一下,被看得寒意顿生。

县太爷看了看熊琱,不禁回想起这两天发生的怪事——

时间倒退到昨天早上。

“大人!”

仵作擦了擦手,招呼手下给死者盖上白布,起身朝县太爷拱了拱手,脸上有着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大人,小人验过不下百余具尸体,可这回……”

他蜡黄的脸上肌R有些抽|动,细长的眼睛向周围瞄了瞄。

太爷明白他的顾忌,挥了挥手,周围的几个下属连忙躬身退下。

“说!”

仵作沉吟了一下,“恕小人放肆,大人,这……这……不是人干的!”

县太爷大怒,腮上的肌R直哆嗦,猛地一拍长案,再也压不下怒意,“混账!不是人干的,难道是牲畜不成?”

义庄之内本就空旷,他这一吼,回声荡漾,老旧的墙上竟簌簌落下灰尘来,那*仄的楼梯也跟着“嘎吱嘎吱”作响,听着叫人牙齿都酸了。

那仵作头上见汗,忙上前安抚,小声提示着,“大、大人,死者脸上那森森的白骨,连小人看了都遍体生寒,那尸体的血D,像是利爪生生抓出来的,还有那黏糊糊的Y体……”

县太爷闻言,咽下一口恶气,抬眼看看四周Y冷的环境,也说不出话来了。

第九十九章 难道都是梦?!

就在县太爷和仵作衙役等一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义庄内走进来一个男人。【无弹窗.】

这个男人看不出他的年纪,有些年轻,又有些老迈。

他穿着一身红艳似血的的褂子,告诉县官,他可以帮忙抓|住杀人凶手。

于是,他们从天亮等到天黑,就在众人以为今晚不会有收获的时候,熊琱主动送上了门来。

懵懂的熊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因为了无睡意,这才从奴隶们居住的小院里一路走了过来,不想正落入县太爷的手中,还莫名其妙地成了杀人凶手?!

“青天大老爷,不是这样!你听我解释……”

他刚欲抬脚上前,押解她进来的捕快们齐齐一顿手中的水火G,口中也跟着暴喝起来。

熊琱只觉得自己的耳边仿佛突然打了雷一般,再看时,却是满庄停放的尸体都被震的嗡嗡作响,个个都似要跳将起来一般!

“住手!”

Y恻的嗓音响起,原本在撒纸钱的红衣男人已经将手里最后一片纸扬出去,直起身子,朝两边大声喝斥着。

一众衙役,迅速地低下头,收回G棒,默不作声,像是……

没有意识的魂灵。

红衣男子没有言语,只是侧了一下头,义庄内突地就兴起了一阵Y风,所有覆盖在尸体上的白幔随着这Y风一下子鼓荡起来,从左到右,从前到后,漫堂鼓荡的白色宛如一只只潜伏的白色幽灵,在突然嗅到了生人血腥以后,顷刻就兴奋地嘶吼着想要扑过来撕人而噬!

他们在渴望着生人的血R!

熊琱不能动了,他只觉得一阵阵天旋地转!

阵阵不知名的声音在他的脑子里不住的嚎叫!

那是他从未听过的声音,他从未听过如此的声音。

但,他却无比怪异的发现自己知道那声音是什么——鬼在哭?!

刺骨的寒气顺着熊琱的脊柱象四肢发散而去,指尖、脚尖冷痛如针刺一般,整个身体似乎全然没有了感觉,不,是只剩下了一种感觉,刺寒!

没有光,没有暗,只有无穷无尽,细碎细碎的白色小点,簌簌而落,没有重量,没有质量,只有刺寒!

他好像依稀想起来了,当日上官岚和自己被囚禁在九道山庄的地牢里,王守道对他们二人施暴的时候,也似乎就是这种感觉!

熊琱艰难地向四周环顾而去,在天地之间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之前,他隐约开始怀疑起王守道和眼前这个红衣男人的关系!

他们二人的手法,如今看起来,如出一辙!

他想喊,嗓子却怎么也发不出一丁点儿的声音来,甚至是连嘴唇都张不开了,手,脚,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被冻住了,动不了!

愈是着急愈是无法动弹!连冷汗都冒不出来!

那不断在脑海里嚎叫声音,果然是鬼哭!

心脏里好像有一百只鬼爪在挠,一般怎么也静不下来,慌乱的感觉在心里膨|胀,不间断,无止境地膨|胀!

“哈哈,你不是要解释嘛?你倒是解释啊!还是说,你根本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红衣男子尖细着嗓音大声质问道,熊琱只能艰难地掀起眼皮,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自己的确说不出话来。

县太爷一招手,旁边一个师爷模样的中年男子急急上前,手里摊开来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来,还抓着一根|毛笔。

“签字画押,认了吧,认了就不必受那皮R的痛楚!”

师爷的下巴上长着一撮山羊胡,走过来,把毛笔硬生生塞进熊琱的拳头里,好言相劝着。

一想到就是他杀了这么多人,师爷也不禁客气了些,生怕他从衙役的手中挣脱开,对自己不利。所以,说完这一句话之后,他迅速退后躲远了一些。

熊琱愤怒不已,这不是屈打成招的节奏吗?他猛地一用力,毛笔的笔杆被他捏碎。

“呦,不会写字也不怕,莫急莫急,我去拿印台……”

师爷一见他果然力气惊人,找了个借口急忙开溜了。

县太爷大惊,转头看向红衣男人,惊慌失措地问道:“怎么办?怎么办?他不认……”

红衣男人冷笑连连,一步步朝着熊琱走来。

熊琱难以挣脱,身边的衙役牢牢地按着他的四肢,那力道不像是人发出来的一样。

“不要,不要!”

熊琱瞪着两只眼睛,拼命摇头。

然而,红衣男子还是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眼看着,他的手就要伸过来了。

离得近了,熊琱看见了他的右手,上面的指甲足有三寸长,手背上长满了奇怪的肿块,一个个相连着,凸起在皮肤的表面,看上去极其可憎。

“不要……啊……啊!”

熊琱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双眼。

一只手似乎搭在他的肩膀上,他本能地出手。

“八号,你做什么?”

一声大喝,将神志不清的熊琱唤回了现实。

他吃力地睁开眼,对上几张不算熟悉但也绝对不算陌生的脸。

几个人见他醒了过来,全都松了一口气,双双伸过手,要把熊琱从地上拉起来。

熊琱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躺在了冰凉的地上,还是在小院中!

他借着其他几个人的力,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环顾四周,他摸了摸胀痛不已的后脑勺,疑惑着开口问道:“我、我在哪儿……我怎么了?”

自己不是在一个Y森森的义庄里,旁边的地上满是盖着白布的尸体,还要被冤枉成杀人凶手吗?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见他似乎还没清醒似的,旁边的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起来。

“没看出来啊,八号,你这壮小伙子居然还有半夜发梦的毛病!”

“是啊是啊,要不是三号听见外面有人大喊大叫,你小子非要冻死在外面不可啊!”

“还问你在哪儿,要我说,你在阎王殿,阎王爷招女婿,看你小子有福气把你招去了!哈哈哈哈哈!”

众人一起大笑起来。

熊琱疑惑地看着众人,不等说话,先打了个哆嗦。

他记得自己出门的时候,身上还披了一件衣裳,这会儿也不见了,全身上下只有单衣单裤,不冷才怪。

“走走走,回屋烤烤火,冻死了冻死了!”

几个人抱着手臂,拉着他一起走回了房中。熊琱还有些茫然,但毕竟外面太冷了,也就跟着大家一起回到了房里。

大家好奇,自然要问他发生了什么。熊琱很感激他们把自己喊醒,可又清楚梦里的事件太过诡异,多说无益,只好随口扯了个谎,就说自己做了噩梦,不知道怎么就跑到外面去了。

“这倒是可能的。以前我家村子里,有一户人家的婆娘就是。白天好好的,一到了夜里,就从炕上摸下地,又拿锄头又拿犁的,说要下地去干活。唤她嘛,她也不晓得,等醒了再问她,她啥也不知道嘛。”

大家不信,然而有个人却把自己老家里的事情讲出来,一群人只好半信半疑,把身子烤热,又都钻进被窝里呼呼大睡了起来。

熊琱偎在被窝里,反而没了睡意。

好像,只要他一闭上眼睛,义庄里发生的事情,点点滴滴,每一个细节就全都又出现在了眼前一样,令人不寒而栗!

就这样一直捱到了天微亮。

J叫三遍之后,众人纷纷起来了,穿衣,打水洗脸漱口,动作都很麻利。

“八号,你也差不多好了,今儿就跟我们兄弟几个一起去校场吧。活动活动手脚,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多吃几碗饭,再过几天就没事了。”

三号看了一眼熊琱,好心地说道。

熊琱急忙称是,和其他的人一起收拾妥当。

就在此时,忽然从外面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那人,熊琱认识,正是之前去九道山庄提人的那个范总管。此刻,他换了一身衣服,走起路来威风凛凛,很是得意的模样儿。

“哎,你们几个,都过来。隔壁屋里的那几个,也过来。总管大人有事情要宣布。”

范总管身边的小厮大声喊道,朝着众人招了招手。

很快,隔壁屋子里的那七个人也过来了,熊琱细细一数,算上自己,刚好是十三个人。

十三个人按照从一到十三的顺序全都站好,这几日的好菜好饭把这些年轻人养得白胖了起来,也壮实了许多,一个个像座小铁塔似的。十来个人的个头儿都差不多,站得笔直,一溜儿齐刷刷地站在小院里,小院儿顿时显得拥挤了不少。

范总管翘着胡须,很满意地打量着这群人,他踱着步子,一张张脸看过去,心想着,这一次抓来的人还算不错,想来王爷会十分的满意。

他走到熊琱面前,愣了一下,然后颇有几分心有余悸地看了看他的手脚。

范总管还记得很清楚,就是这个八号,从一开始就是个刺儿头,不服管教,最后竟然还胆大包天地同九道山庄的庄主李大善人动起手来,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他撇撇嘴,瞪了几眼熊琱,这才从他眼前走过去。

就在县太爷和仵作衙役等一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义庄内走进来一个男人。【无弹窗.】

这个男人看不出他的年纪,有些年轻,又有些老迈。

他穿着一身红艳似血的的褂子,告诉县官,他可以帮忙抓|住杀人凶手。

于是,他们从天亮等到天黑,就在众人以为今晚不会有收获的时候,熊琱主动送上了门来。

懵懂的熊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因为了无睡意,这才从奴隶们居住的小院里一路走了过来,不想正落入县太爷的手中,还莫名其妙地成了杀人凶手?!

“青天大老爷,不是这样!你听我解释……”

他刚欲抬脚上前,押解她进来的捕快们齐齐一顿手中的水火G,口中也跟着暴喝起来。

熊琱只觉得自己的耳边仿佛突然打了雷一般,再看时,却是满庄停放的尸体都被震的嗡嗡作响,个个都似要跳将起来一般!

“住手!”

Y恻的嗓音响起,原本在撒纸钱的红衣男人已经将手里最后一片纸扬出去,直起身子,朝两边大声喝斥着。

一众衙役,迅速地低下头,收回G棒,默不作声,像是……

没有意识的魂灵。

红衣男子没有言语,只是侧了一下头,义庄内突地就兴起了一阵Y风,所有覆盖在尸体上的白幔随着这Y风一下子鼓荡起来,从左到右,从前到后,漫堂鼓荡的白色宛如一只只潜伏的白色幽灵,在突然嗅到了生人血腥以后,顷刻就兴奋地嘶吼着想要扑过来撕人而噬!

他们在渴望着生人的血R!

熊琱不能动了,他只觉得一阵阵天旋地转!

阵阵不知名的声音在他的脑子里不住的嚎叫!

那是他从未听过的声音,他从未听过如此的声音。

但,他却无比怪异的发现自己知道那声音是什么——鬼在哭?!

刺骨的寒气顺着熊琱的脊柱象四肢发散而去,指尖、脚尖冷痛如针刺一般,整个身体似乎全然没有了感觉,不,是只剩下了一种感觉,刺寒!

没有光,没有暗,只有无穷无尽,细碎细碎的白色小点,簌簌而落,没有重量,没有质量,只有刺寒!

他好像依稀想起来了,当日上官岚和自己被囚禁在九道山庄的地牢里,王守道对他们二人施暴的时候,也似乎就是这种感觉!

熊琱艰难地向四周环顾而去,在天地之间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之前,他隐约开始怀疑起王守道和眼前这个红衣男人的关系!

他们二人的手法,如今看起来,如出一辙!

他想喊,嗓子却怎么也发不出一丁点儿的声音来,甚至是连嘴唇都张不开了,手,脚,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被冻住了,动不了!

愈是着急愈是无法动弹!连冷汗都冒不出来!

那不断在脑海里嚎叫声音,果然是鬼哭!

心脏里好像有一百只鬼爪在挠,一般怎么也静不下来,慌乱的感觉在心里膨|胀,不间断,无止境地膨|胀!

“哈哈,你不是要解释嘛?你倒是解释啊!还是说,你根本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红衣男子尖细着嗓音大声质问道,熊琱只能艰难地掀起眼皮,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自己的确说不出话来。

县太爷一招手,旁边一个师爷模样的中年男子急急上前,手里摊开来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来,还抓着一根|毛笔。

“签字画押,认了吧,认了就不必受那皮R的痛楚!”

师爷的下巴上长着一撮山羊胡,走过来,把毛笔硬生生塞进熊琱的拳头里,好言相劝着。

一想到就是他杀了这么多人,师爷也不禁客气了些,生怕他从衙役的手中挣脱开,对自己不利。所以,说完这一句话之后,他迅速退后躲远了一些。

熊琱愤怒不已,这不是屈打成招的节奏吗?他猛地一用力,毛笔的笔杆被他捏碎。

“呦,不会写字也不怕,莫急莫急,我去拿印台……”

师爷一见他果然力气惊人,找了个借口急忙开溜了。

县太爷大惊,转头看向红衣男人,惊慌失措地问道:“怎么办?怎么办?他不认……”

红衣男人冷笑连连,一步步朝着熊琱走来。

熊琱难以挣脱,身边的衙役牢牢地按着他的四肢,那力道不像是人发出来的一样。

“不要,不要!”

熊琱瞪着两只眼睛,拼命摇头。

然而,红衣男子还是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眼看着,他的手就要伸过来了。

离得近了,熊琱看见了他的右手,上面的指甲足有三寸长,手背上长满了奇怪的肿块,一个个相连着,凸起在皮肤的表面,看上去极其可憎。

“不要……啊……啊!”

熊琱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双眼。

一只手似乎搭在他的肩膀上,他本能地出手。

“八号,你做什么?”

一声大喝,将神志不清的熊琱唤回了现实。

他吃力地睁开眼,对上几张不算熟悉但也绝对不算陌生的脸。

几个人见他醒了过来,全都松了一口气,双双伸过手,要把熊琱从地上拉起来。

熊琱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躺在了冰凉的地上,还是在小院中!

他借着其他几个人的力,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环顾四周,他摸了摸胀痛不已的后脑勺,疑惑着开口问道:“我、我在哪儿……我怎么了?”

自己不是在一个Y森森的义庄里,旁边的地上满是盖着白布的尸体,还要被冤枉成杀人凶手吗?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见他似乎还没清醒似的,旁边的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起来。

“没看出来啊,八号,你这壮小伙子居然还有半夜发梦的毛病!”

“是啊是啊,要不是三号听见外面有人大喊大叫,你小子非要冻死在外面不可啊!”

“还问你在哪儿,要我说,你在阎王殿,阎王爷招女婿,看你小子有福气把你招去了!哈哈哈哈哈!”

众人一起大笑起来。

熊琱疑惑地看着众人,不等说话,先打了个哆嗦。

他记得自己出门的时候,身上还披了一件衣裳,这会儿也不见了,全身上下只有单衣单裤,不冷才怪。

“走走走,回屋烤烤火,冻死了冻死了!”

几个人抱着手臂,拉着他一起走回了房中。熊琱还有些茫然,但毕竟外面太冷了,也就跟着大家一起回到了房里。

大家好奇,自然要问他发生了什么。熊琱很感激他们把自己喊醒,可又清楚梦里的事件太过诡异,多说无益,只好随口扯了个谎,就说自己做了噩梦,不知道怎么就跑到外面去了。

“这倒是可能的。以前我家村子里,有一户人家的婆娘就是。白天好好的,一到了夜里,就从炕上摸下地,又拿锄头又拿犁的,说要下地去干活。唤她嘛,她也不晓得,等醒了再问她,她啥也不知道嘛。”

大家不信,然而有个人却把自己老家里的事情讲出来,一群人只好半信半疑,把身子烤热,又都钻进被窝里呼呼大睡了起来。

熊琱偎在被窝里,反而没了睡意。

好像,只要他一闭上眼睛,义庄里发生的事情,点点滴滴,每一个细节就全都又出现在了眼前一样,令人不寒而栗!

就这样一直捱到了天微亮。

J叫三遍之后,众人纷纷起来了,穿衣,打水洗脸漱口,动作都很麻利。

“八号,你也差不多好了,今儿就跟我们兄弟几个一起去校场吧。活动活动手脚,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多吃几碗饭,再过几天就没事了。”

三号看了一眼熊琱,好心地说道。

熊琱急忙称是,和其他的人一起收拾妥当。

就在此时,忽然从外面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那人,熊琱认识,正是之前去九道山庄提人的那个范总管。此刻,他换了一身衣服,走起路来威风凛凛,很是得意的模样儿。

“哎,你们几个,都过来。隔壁屋里的那几个,也过来。总管大人有事情要宣布。”

范总管身边的小厮大声喊道,朝着众人招了招手。

很快,隔壁屋子里的那七个人也过来了,熊琱细细一数,算上自己,刚好是十三个人。

十三个人按照从一到十三的顺序全都站好,这几日的好菜好饭把这些年轻人养得白胖了起来,也壮实了许多,一个个像座小铁塔似的。十来个人的个头儿都差不多,站得笔直,一溜儿齐刷刷地站在小院里,小院儿顿时显得拥挤了不少。

范总管翘着胡须,很满意地打量着这群人,他踱着步子,一张张脸看过去,心想着,这一次抓来的人还算不错,想来王爷会十分的满意。

他走到熊琱面前,愣了一下,然后颇有几分心有余悸地看了看他的手脚。

范总管还记得很清楚,就是这个八号,从一开始就是个刺儿头,不服管教,最后竟然还胆大包天地同九道山庄的庄主李大善人动起手来,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他撇撇嘴,瞪了几眼熊琱,这才从他眼前走过去。

第一百章 王员外的寿辰

范总管足足把眼前这十三个人全都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风云阅读网.】

他退后两步,沉吟了片刻,这才朗声开口道:“这几日|你们过得如何?”

众人无人敢应声,最后还是一号上前一步,鞠躬道:“多谢范总管照拂,我们十几个兄弟吃得饱穿得暖,过得好极了。”

其余人急忙附和。

熊琱没有开口,只是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他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范总管把自己这些人抓来以后,没有大开杀戒,反而好吃好喝地照顾着,很有可能是在“养猪”。

等猪仔已肥,就可以杀了吃R了。

那才是最令人感到可怕的事情。

只不过,身边的这群人暂时还没有察觉到熊琱的异样,全都喜笑颜开着,静静地等待着接下来范总管会说什么。

果然,范总管做了个“停”的手势,众人立即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敢出一声。

“各位,你们这些天也该知道了,此处呢,是我们王府的一处别苑。说老实话,王爷他老人家已经十多年没有来此了,这里的房屋和田地,一直是他的一个远方亲戚在打理着。这位老爷姓王,人称王员外,论起辈分来,王员外还是我们王爷的表舅老爷。这个月十五,也就是后天,是王员外的八十寿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我们王爷是个孝顺之人,所以特地从颖城赶来,为这位寿星贺寿。诸位,老夫的话,可是说得明白了?”

众人听得清楚,纷纷点头说是。

范总管满意地点点头,又打量了一圈,见此处并无问题,这才带着几个家丁和小厮离开。

见他们一走,十几个人有的回房打算继续睡大头觉,有的打算去院子前的空地上再活动活动筋骨,锻炼一下手脚。

“哼,只可惜这里没有趁手的兵器,否则我那铜瓜锤舞起来,定让王爷对我钟意,把我调到他身前,做个二等侍卫不可!”

络腮胡子,十一号率先大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懊恼和忿忿不平。

见他如此,众人纷纷围过去,问他何出此言。

十一号见状,有些得意,大声地说出自己的猜测来。

“你们也不想想,堂堂王爷啊,身娇R贵!此处距离颖城虽然不远,可他老人家总要顾及自己的安危吧?大内高手虽多,可不见得能够一路跟过来,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说不定,这范总管把我们弄来,就是为了负责照应王爷的安全!你们再合计合计,从我们来到现在,每天三顿九碗饭,有鱼有R,还不干活,图的是啥?图的就是我们有力气,能保护王爷!咳咳,我不说了,我去练练拳脚,说不定选上个一官半职,后半辈子老子我就发达了……”

十一号洋洋得意地说完这一番话,迈步就朝着前面的空场走去。

听他说得颇有些道理,几个人不甘落后,也急忙跟着十一号,前去舒展拳脚去了,只等着在那王员外寿辰那一天,被王爷看中,也跟着回去颖城,在王府里谋个差事做做。

见他们一群人走远了些,熊琱才摇摇头,准备回房去。

他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也对在王府里做事没什么兴趣,如今上官岚不在了,他百无聊赖,万念俱灰,想想真要是死了,也对不起她当时费尽心思将自己救回来。

昨晚,他想了半宿,最后的决定是,找个机会逃出去,再回到出尘谷脚下,就在她当初住的那里了却余生。

“八号兄弟,你不过去伸伸腿脚?”

见熊琱转了身,一向稳重的三号主动走过来问道。

“你身子才刚刚见好,见见太阳对你恢复起来有好处,不要总在屋子里呆着。走,和兄弟们活动活动多好!”

三号很关心熊琱,一边说一边搭过他的肩膀,就要把他带出小院。

“大哥,你是聪明人,你应该知道,十一号他说的并不对。哎,我真是忧心,不知道接下来等着我们的,会是怎么样的命运……”

熊琱微微叹息一声,露出一丝愁容。

听他这么一说,三号微微一怔,然后将他拉到一旁的僻静处。

“兄弟何出此言?我们能从那人间地狱到了这里,已经是天大的福气,无异于再世为人。你又何故如此担心呢?”

熊琱直视着他的双眼,想了想,坦白道:“我总觉得,我们命不久矣。王爷岂会真的为一个表舅老爷贺寿?十四王爷如今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他想要离开颖城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更何况,一表三千里,难道这位王爷居然如此念及亲情,从颖城赶来……”

听他质疑,三号急忙做了个不许他再说下去的手势。

“八号兄弟,我知你是人中龙凤,千万不要再说下去了!你我兄弟,加上其余的兄弟,我们十几个人好不容易离开九道山庄,为的就是这一条贱命。不管是黑是白,这些事我们都切莫再管了。活着,只要能活着就好。”

三号一脸紧张也是一脸认真地看着熊琱,在他的眼中,流动着强烈的对生的渴望,以及对命运的妥协和无奈。他也是个聪明人,焉能看不出这里面的蹊跷?然而,有的时候,不知道恐惧,要比知道恐惧,幸福得多。

见他如此,熊琱也摇了摇头,知道多说无益。

两人落了单,站在角落里,立即引起了门口守卫的注意。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干什么呢?”

其中一个王府守卫走了过来,大声呵斥着。

熊琱一愣,脑子里拼命回想着昨晚的情形:昨晚,他走出小院之后,一路上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瞧见。那时候,他还心里纳闷,为何偌大个别苑,连个守卫都没有。

然而,眼前的小院门口却是实实在在站着两个守卫。

“你们晚上可有人守在这里?”

推开三号的手,熊琱直勾勾地迎上去。

那守卫愣了一下,立即骂道:“你这个兔崽子,意思是说我们爷几个夜里偷懒了?两个时辰轮换一次,你哪只狗眼看见门口没人了?”

说罢,守卫就要抬脚踹人。

熊琱本能地全身戒备,他现在不比当初,是个随便谁都能欺负的无能小辈,如今虽然无法单独对抗高手,可也不再任人欺凌。尤其,上官岚的死,对他来说打击太大,让他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处境和心态。

原本无欲无求的性格,在此刻发生了变化,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才能生存,而一个软弱的人,注定要被淘汰。如果自己足够强大,那么在上官岚受虐的时候,他就可以一招毙命,把整个九道山庄彻底铲平,让它从此消失得干干净净!

眼看着,守卫的脚都要踹中熊琱的心口,而熊琱也在暗暗运气,他的胸膛此刻无比坚硬,那守卫毕竟是血R之躯,这一脚若是真的踢下来,到时候吃亏的就是他,整条腿恐怕都要骨碎R裂!

熊琱已经抱着彻底毁灭的心态,而就在这时,三号急忙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守卫的腿。

他满脸赔笑地讨好道:“守卫大哥,大哥莫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您大人有大量,莫要同我这位小兄弟计较。您看他也有几分面生是不?这几天他一直在里屋躺着,外面的事情不知情。前几天他摔倒了脑袋,现在这里有些不灵光。您总不好和一个傻|子计较是吧?消消气消消气。”

说罢,三号还伸手给守卫裤腿上掸了几下,拼命赔礼。

“哼,总算有个会说人话的。罢了,爷今儿心情好,懒得和你们一群蠢货计较!”

守卫骂了几句,转身走出了小院。

两人望着他的背影,三号叹了一口气,拍拍熊琱的肩,和他认命地对视一眼。然后,两个人谁也不再开口,默默地跟上别人,并肩前往空场。

一整天的时间,熊琱都在脑子里反复地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每一个细节,他都不肯放过,从头到尾,他越想越确定,那绝对不是一个梦。

虽然,所有的人都认定,他是发了噩梦,又或者是被鬼压床,魇住了而已。可他清楚,绝对是真实发生的。等到晚饭之后,他忽然响起了什么,连忙往水盆里倒了点儿水,凑近了之后,一把扒|开自己的衣服领子。

他记得,在大雾中走着的时候,不时有树杈树枝划过脸和颈,所以他想要确定一下,脖颈脸颊等处可有刮痕。

然而,任凭熊琱怎么对着水盆照,里面倒映出来的一张脸都是好端端的,并无任何痕迹。

洗了把脸,熊琱心事重重地把水倒掉,无声地爬进被窝。

按照那范总管白天所说的话,王员外的寿辰眼看就要到了,也就是说,十四王爷马上就要从颖城来到此处了。他为什么要从九道山庄里提了十几个奴隶的原因,也终于即将大白天下了。

这些事情令熊琱辗转反侧,夜不成眠。

他思考了许多,然而,他发现这些线索全都卷成了一个毛线团儿,剪不断,理还乱。

如果上官岚尚在人世的话,她一定能够想清楚这其中的奥妙,她是那样一个冰雪聪明的人……熊琱不禁无声地握紧了拳头。

有朝一日,他想,他一定能够杀回九道山庄,为她报仇雪恨!

范总管足足把眼前这十三个人全都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风云阅读网.】

他退后两步,沉吟了片刻,这才朗声开口道:“这几日|你们过得如何?”

众人无人敢应声,最后还是一号上前一步,鞠躬道:“多谢范总管照拂,我们十几个兄弟吃得饱穿得暖,过得好极了。”

其余人急忙附和。

熊琱没有开口,只是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他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范总管把自己这些人抓来以后,没有大开杀戒,反而好吃好喝地照顾着,很有可能是在“养猪”。

等猪仔已肥,就可以杀了吃R了。

那才是最令人感到可怕的事情。

只不过,身边的这群人暂时还没有察觉到熊琱的异样,全都喜笑颜开着,静静地等待着接下来范总管会说什么。

果然,范总管做了个“停”的手势,众人立即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敢出一声。

“各位,你们这些天也该知道了,此处呢,是我们王府的一处别苑。说老实话,王爷他老人家已经十多年没有来此了,这里的房屋和田地,一直是他的一个远方亲戚在打理着。这位老爷姓王,人称王员外,论起辈分来,王员外还是我们王爷的表舅老爷。这个月十五,也就是后天,是王员外的八十寿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我们王爷是个孝顺之人,所以特地从颖城赶来,为这位寿星贺寿。诸位,老夫的话,可是说得明白了?”

众人听得清楚,纷纷点头说是。

范总管满意地点点头,又打量了一圈,见此处并无问题,这才带着几个家丁和小厮离开。

见他们一走,十几个人有的回房打算继续睡大头觉,有的打算去院子前的空地上再活动活动筋骨,锻炼一下手脚。

“哼,只可惜这里没有趁手的兵器,否则我那铜瓜锤舞起来,定让王爷对我钟意,把我调到他身前,做个二等侍卫不可!”

络腮胡子,十一号率先大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懊恼和忿忿不平。

见他如此,众人纷纷围过去,问他何出此言。

十一号见状,有些得意,大声地说出自己的猜测来。

“你们也不想想,堂堂王爷啊,身娇R贵!此处距离颖城虽然不远,可他老人家总要顾及自己的安危吧?大内高手虽多,可不见得能够一路跟过来,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说不定,这范总管把我们弄来,就是为了负责照应王爷的安全!你们再合计合计,从我们来到现在,每天三顿九碗饭,有鱼有R,还不干活,图的是啥?图的就是我们有力气,能保护王爷!咳咳,我不说了,我去练练拳脚,说不定选上个一官半职,后半辈子老子我就发达了……”

十一号洋洋得意地说完这一番话,迈步就朝着前面的空场走去。

听他说得颇有些道理,几个人不甘落后,也急忙跟着十一号,前去舒展拳脚去了,只等着在那王员外寿辰那一天,被王爷看中,也跟着回去颖城,在王府里谋个差事做做。

见他们一群人走远了些,熊琱才摇摇头,准备回房去。

他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也对在王府里做事没什么兴趣,如今上官岚不在了,他百无聊赖,万念俱灰,想想真要是死了,也对不起她当时费尽心思将自己救回来。

昨晚,他想了半宿,最后的决定是,找个机会逃出去,再回到出尘谷脚下,就在她当初住的那里了却余生。

“八号兄弟,你不过去伸伸腿脚?”

见熊琱转了身,一向稳重的三号主动走过来问道。

“你身子才刚刚见好,见见太阳对你恢复起来有好处,不要总在屋子里呆着。走,和兄弟们活动活动多好!”

三号很关心熊琱,一边说一边搭过他的肩膀,就要把他带出小院。

“大哥,你是聪明人,你应该知道,十一号他说的并不对。哎,我真是忧心,不知道接下来等着我们的,会是怎么样的命运……”

熊琱微微叹息一声,露出一丝愁容。

听他这么一说,三号微微一怔,然后将他拉到一旁的僻静处。

“兄弟何出此言?我们能从那人间地狱到了这里,已经是天大的福气,无异于再世为人。你又何故如此担心呢?”

熊琱直视着他的双眼,想了想,坦白道:“我总觉得,我们命不久矣。王爷岂会真的为一个表舅老爷贺寿?十四王爷如今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他想要离开颖城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更何况,一表三千里,难道这位王爷居然如此念及亲情,从颖城赶来……”

听他质疑,三号急忙做了个不许他再说下去的手势。

“八号兄弟,我知你是人中龙凤,千万不要再说下去了!你我兄弟,加上其余的兄弟,我们十几个人好不容易离开九道山庄,为的就是这一条贱命。不管是黑是白,这些事我们都切莫再管了。活着,只要能活着就好。”

三号一脸紧张也是一脸认真地看着熊琱,在他的眼中,流动着强烈的对生的渴望,以及对命运的妥协和无奈。他也是个聪明人,焉能看不出这里面的蹊跷?然而,有的时候,不知道恐惧,要比知道恐惧,幸福得多。

见他如此,熊琱也摇了摇头,知道多说无益。

两人落了单,站在角落里,立即引起了门口守卫的注意。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干什么呢?”

其中一个王府守卫走了过来,大声呵斥着。

熊琱一愣,脑子里拼命回想着昨晚的情形:昨晚,他走出小院之后,一路上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瞧见。那时候,他还心里纳闷,为何偌大个别苑,连个守卫都没有。

然而,眼前的小院门口却是实实在在站着两个守卫。

“你们晚上可有人守在这里?”

推开三号的手,熊琱直勾勾地迎上去。

那守卫愣了一下,立即骂道:“你这个兔崽子,意思是说我们爷几个夜里偷懒了?两个时辰轮换一次,你哪只狗眼看见门口没人了?”

说罢,守卫就要抬脚踹人。

熊琱本能地全身戒备,他现在不比当初,是个随便谁都能欺负的无能小辈,如今虽然无法单独对抗高手,可也不再任人欺凌。尤其,上官岚的死,对他来说打击太大,让他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处境和心态。

原本无欲无求的性格,在此刻发生了变化,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才能生存,而一个软弱的人,注定要被淘汰。如果自己足够强大,那么在上官岚受虐的时候,他就可以一招毙命,把整个九道山庄彻底铲平,让它从此消失得干干净净!

眼看着,守卫的脚都要踹中熊琱的心口,而熊琱也在暗暗运气,他的胸膛此刻无比坚硬,那守卫毕竟是血R之躯,这一脚若是真的踢下来,到时候吃亏的就是他,整条腿恐怕都要骨碎R裂!

熊琱已经抱着彻底毁灭的心态,而就在这时,三号急忙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守卫的腿。

他满脸赔笑地讨好道:“守卫大哥,大哥莫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您大人有大量,莫要同我这位小兄弟计较。您看他也有几分面生是不?这几天他一直在里屋躺着,外面的事情不知情。前几天他摔倒了脑袋,现在这里有些不灵光。您总不好和一个傻|子计较是吧?消消气消消气。”

说罢,三号还伸手给守卫裤腿上掸了几下,拼命赔礼。

“哼,总算有个会说人话的。罢了,爷今儿心情好,懒得和你们一群蠢货计较!”

守卫骂了几句,转身走出了小院。

两人望着他的背影,三号叹了一口气,拍拍熊琱的肩,和他认命地对视一眼。然后,两个人谁也不再开口,默默地跟上别人,并肩前往空场。

一整天的时间,熊琱都在脑子里反复地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每一个细节,他都不肯放过,从头到尾,他越想越确定,那绝对不是一个梦。

虽然,所有的人都认定,他是发了噩梦,又或者是被鬼压床,魇住了而已。可他清楚,绝对是真实发生的。等到晚饭之后,他忽然响起了什么,连忙往水盆里倒了点儿水,凑近了之后,一把扒|开自己的衣服领子。

他记得,在大雾中走着的时候,不时有树杈树枝划过脸和颈,所以他想要确定一下,脖颈脸颊等处可有刮痕。

然而,任凭熊琱怎么对着水盆照,里面倒映出来的一张脸都是好端端的,并无任何痕迹。

洗了把脸,熊琱心事重重地把水倒掉,无声地爬进被窝。

按照那范总管白天所说的话,王员外的寿辰眼看就要到了,也就是说,十四王爷马上就要从颖城来到此处了。他为什么要从九道山庄里提了十几个奴隶的原因,也终于即将大白天下了。

这些事情令熊琱辗转反侧,夜不成眠。

他思考了许多,然而,他发现这些线索全都卷成了一个毛线团儿,剪不断,理还乱。

如果上官岚尚在人世的话,她一定能够想清楚这其中的奥妙,她是那样一个冰雪聪明的人……熊琱不禁无声地握紧了拳头。

有朝一日,他想,他一定能够杀回九道山庄,为她报仇雪恨!

第一章 舞娘

天色逐渐暗下去,月光终于悄无声息地笼罩住了整个王府别苑。【风云阅读网.】

和平日里的安静有所不同,别苑内,流光溢彩,华灯高悬,一片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因为王员外八十高寿,乃是少有的大喜事,所以王爷特别开恩,准许王员外一家在自己的别苑内举办寿辰。

这对于无官职无军功的王员外一家,可以算得上是天大的恩赐,一家老小照例排成几排,叩头谢恩,然后便筹办开来,只等着今晚在这里热闹热闹。

赵汾此次出行,并未过分铺张,轻车简从,然而算上侍卫、婢女、太监等一众下人,也足有五六十人,算得上是浩浩荡荡。当他进入此地之时,县太爷带着县衙内的大小衙役早已在城门口跪了四、五个时辰,两个膝盖都乌青乌青,却谁也不敢叫一声苦。

也难怪县太爷冷汗涔|涔,此地靠近颖城,自来是皇城底下好乘凉,鲜少有凶杀大案发生。平日里最多有几个偷J摸狗的,抓|住了打一顿板子关几天打牢了事。没想到,如今一发案便是死了十几个人,他要是不能尽快抓|住凶手,恐怕头上的乌纱不保。

可恨的是,早不来晚不来,王爷偏偏这个时候来!

县太爷又急又怕,面上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暗暗地掐大|腿,恭迎王爷进城,为表舅老爷贺寿。

寿宴之上,一切准备妥当。

门口的小太监四下一瞄,尖声宣唱道:“吉时已到,开宴。”

“今日乃是本王的舅老爷八十寿宴,正所谓百善孝为先,孝敬长辈乃是我大燮的美德,今日请来诸位,也是希望大家都来沾沾喜气儿。愿我们大燮的子民都能长命百岁,福寿绵长!”

赵汾长身玉立,言笑盈盈,率先举酒,一饮而尽。

顿时,厅内一片热闹,能把当今王爷请来为自己祝寿,这可是天大的面子,难怪今晚的王员外高兴得已经是合不拢嘴,端坐在赵汾的身边,两只眼睛笑得都快看不见了。

其余在场的人莫不是赶快举起酒杯,齐声恭贺,同时心中羡慕不已,直道王员外是个有福气之人。毕竟,他不过是宫中太后的表亲,据说当年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回娘家省亲的路上,因忽然间天降大雨,所以在表舅王员外家住了一宿,王员外一家伺候得很是用心。没想到,这样的善因便种下了这样的甜果,如今王员外年事已高,还能请来王爷,真是令人啧啧称道。

众人饮过了酒,放下酒杯,因为有皇亲贵胄在,所以在场的各位难免有几分拘谨,平日里说笑不停,此刻也几乎无人敢随意交谈了。

底下跑来一名小太监,凑到赵汾的面前请示道:“王爷,歌舞可否开始了?”

他心情甚好,含笑点头道:“准了,开始。”

喜庆的丝竹之音响起,异域风情霎时充盈整间宴厅。

从侧门,鱼贯而入两队婀娜的舞姬,纤臂长|腿,腰|肢柔嫩。

为首一人,青丝高高,梳成远山发髻,黛眉细长,乌黑直入云鬓。

眼角下,黏着一颗小小的花钿,别出心裁地没有贴在眉间,却是在眼梢处,宛若一滴清泪。

妩媚,多情,像极那天山脚下的冰雪妖女。

一身裁剪得当的霓裳衣,勾勒出那舞娘优美有致的线条。

赵汾眯起了眼,酒杯凑到唇边,忘了饮下。

他毕竟也是男人,见到此等妖|娆的尤|物,而且比起宫中的女子来,更加热情奔放,实属少见,所以一时间,赵汾也有些出神。

下面一众人的目光都早已被吸引过去,窃窃私语顿时响起。

早就听说十四王爷是皇亲之中最为显赫的一位,不想,连王府中的舞姬,都这般美艳动人,果然是先皇最疼爱的儿子啊,这位殊荣,连当今圣上都不能夺去。

在场的男人们的目光都随之凝聚在这位舞娘的身上,有些携带女眷的倒还好,夫人女儿在,不便多分,而有些单身男人的眼神,便已经开始有几分赤|LL了。

这样的舞蹈,是众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好像是西域那边传来的,不是燮国本土的乐曲和舞姿,因为少见,所以更加诱人。

众人正在陶醉,只听得那颇有些急促的异域靡靡之音,忽而拔高了一个调子。

为首的那个舞娘,舞动着宽广的云袖,几个灵巧的转身,腰|肢细若无骨,长袖善舞地舞出极多的花样来,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其实,宴席上的人,盯着的,莫不是她的面庞,身段,有几个细细品味那舞蹈?!

却不料,随着那鼓点的愈发急促,其余舞娘均是有着各自的造型,而她却踩着那节奏,步步上前。

朱红的长毯,从宴厅中央,一直铺排到高高的上座。

她便轻|盈地踏着,摇摆生姿,旖旎蜿蜒,一路舞到那主位上。

众人皆是屏息凝神,不知这舞娘要弄出什么千奇百怪的节目来。

只见舞娘冲着赵汾而来,一个旋身,竟是径直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人群中,有低低的,压抑不住的惊叹声响起,却又骇极,慌忙收声。

舞娘坐定之后,朝着赵汾挑衅般地一笑,风尘气极浓重。

她手上戴着几支璀璨夺目的金甲,捂住自己那精致无暇的脸颊,咯咯笑道:“王爷好风姿,奴家心生爱慕,便这么直直过来了。”

说完,舞娘堪堪垂下面容,做出一副娇羞的姿态来。

在座的众人松了一口气,尤其是王员外本人,和他一家,生怕王爷大怒,因此而迁怒于王家。

然而此刻,见到赵汾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王员外虽老,人却并不糊涂,他使了个眼色,站在一旁的管家立即点点头,率先走了出去,想要查清楚今晚请来的戏班子的底细。王员外的长孙媳妇如今刚当家半年,也此情此景也有些微微恼怒起来,老爷子的寿宴,是谁请来的这些不三不四的女子,一看便知是花街柳巷的货色。王少乃乃沉着脸色一扭帕子,也叫上两个嬷嬷,紧跟着走出去问个明白。

这边,坐在主位上的赵汾面不改色,反而伸出手,用手背轻轻地贴了贴舞娘的脸颊,姿态说不出来的风流倜傥。

“你这样的女子,本王倒是初次见到,胆子够大。哈哈哈哈!”

他大笑几声,于是,一直憋着的众人便也只好陪着干笑,一时间,整个主厅里,笑声不断。

舞娘的手指伸了出来,轻轻地戳刺着赵汾的胸膛,好像同他调着情一般,她的神色极其的妩媚动人,两只眼睛上涂抹着亮晶晶的粉晶,每一次眨动双眼,都显得无比迷人诱|惑。

赵汾顺势搂紧舞娘柔软的腰|肢,然后低头在她的肩窝狠狠一嗅,笑得愈发开怀。

舞娘见状,转过身来,兰花指一拈,捡起一粒葡萄,这是西番呈上来的贡品,赵汾特意叫人送来的。

她缓慢地剥着那青紫色的皮儿,小手指高高翘|起,神态自若。

晶莹的果R,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R嘟嘟的R儿,捏在她细长白净的指间,显得憨态。

“张嘴。”

她附耳轻叹,状似**。

赵汾第笑笑,果然顺着她的意,眼含深意地吞下那粒葡萄。

虽然这些无伤大雅,但考虑到赵汾的清誉,坐在一旁的王员外还是轻声劝道:“王爷,王爷……”

赵汾松开手,只见那舞娘也不过多纠缠,福了福身,打了个旋儿,底下的乐师立即又吹拉弹唱起来,于是,舞娘便同其他女子,边舞边下了场。

众人虽稍显遗憾,不过全都清楚,这种场合还是应当庄重些,无人敢轻易造次,所以尽管恋恋不舍,但全都收回了视线。

咂摸着那颗葡萄的滋味儿,舞娘手指的柔嫩触感尚自在唇边流连,鼻息间都是她自然的淡淡体|香,赵汾不禁有些神思飘渺。

借着主厅明亮的灯火,舞娘出门后,随手抓了一件翻毛斗篷,罩在娇小的身体上。

有人皮面具的伪装,她并不担心有人会认出来自己,此刻,她只是一个跟着戏班前来献舞的一个歌姬而已。

方才不觉得冷,这会儿出来,那风才真的是丝丝入骨。

只是被这风儿一吹,原本纷乱乱的脑子,竟清醒了,罩在身上的那斗篷倒也厚实,于是,她便随意走走。

府内地方宽敞,只是这会儿,人都在前面伺候,她捡着一条石径,蜿蜒向前。

一直走到池边,见到大团的冰,覆着有些污秽的雪,她这才想起,此时还未融水,哪里有波光粼粼的池水呢。

“舞娘”信步走走,绕着那水池边的台阶上踏了几步,见到那白玉般的护栏旁,竟落了一片还算绿的叶片。

不远处传来丝竹的声响,她不禁有些跃跃欲试,弯腰取来那枚叶子,一折二叠,贴在唇上,缓缓运气。

先只是“噗噗”的空气声,她有些懊恼,重新定了心神,终于慢慢地吹出了调子。

她只是随着脑子里的旋律,信马由缰地吹,刚开始,还是极生涩的,断断续续,停停走走。

缓缓地放下那叶子,她的脑子里浮现出那一日和熊琱下山送走宋规臻和苏栩落的旧事,记得熊琱慧眼独具,在集市的摊位前买了一支埙,二人回出尘谷的路上,他便吹了一段极其悠扬的曲子。

天色逐渐暗下去,月光终于悄无声息地笼罩住了整个王府别苑。【风云阅读网.】

和平日里的安静有所不同,别苑内,流光溢彩,华灯高悬,一片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因为王员外八十高寿,乃是少有的大喜事,所以王爷特别开恩,准许王员外一家在自己的别苑内举办寿辰。

这对于无官职无军功的王员外一家,可以算得上是天大的恩赐,一家老小照例排成几排,叩头谢恩,然后便筹办开来,只等着今晚在这里热闹热闹。

赵汾此次出行,并未过分铺张,轻车简从,然而算上侍卫、婢女、太监等一众下人,也足有五六十人,算得上是浩浩荡荡。当他进入此地之时,县太爷带着县衙内的大小衙役早已在城门口跪了四、五个时辰,两个膝盖都乌青乌青,却谁也不敢叫一声苦。

也难怪县太爷冷汗涔|涔,此地靠近颖城,自来是皇城底下好乘凉,鲜少有凶杀大案发生。平日里最多有几个偷J摸狗的,抓|住了打一顿板子关几天打牢了事。没想到,如今一发案便是死了十几个人,他要是不能尽快抓|住凶手,恐怕头上的乌纱不保。

可恨的是,早不来晚不来,王爷偏偏这个时候来!

县太爷又急又怕,面上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暗暗地掐大|腿,恭迎王爷进城,为表舅老爷贺寿。

寿宴之上,一切准备妥当。

门口的小太监四下一瞄,尖声宣唱道:“吉时已到,开宴。”

“今日乃是本王的舅老爷八十寿宴,正所谓百善孝为先,孝敬长辈乃是我大燮的美德,今日请来诸位,也是希望大家都来沾沾喜气儿。愿我们大燮的子民都能长命百岁,福寿绵长!”

赵汾长身玉立,言笑盈盈,率先举酒,一饮而尽。

顿时,厅内一片热闹,能把当今王爷请来为自己祝寿,这可是天大的面子,难怪今晚的王员外高兴得已经是合不拢嘴,端坐在赵汾的身边,两只眼睛笑得都快看不见了。

其余在场的人莫不是赶快举起酒杯,齐声恭贺,同时心中羡慕不已,直道王员外是个有福气之人。毕竟,他不过是宫中太后的表亲,据说当年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回娘家省亲的路上,因忽然间天降大雨,所以在表舅王员外家住了一宿,王员外一家伺候得很是用心。没想到,这样的善因便种下了这样的甜果,如今王员外年事已高,还能请来王爷,真是令人啧啧称道。

众人饮过了酒,放下酒杯,因为有皇亲贵胄在,所以在场的各位难免有几分拘谨,平日里说笑不停,此刻也几乎无人敢随意交谈了。

底下跑来一名小太监,凑到赵汾的面前请示道:“王爷,歌舞可否开始了?”

他心情甚好,含笑点头道:“准了,开始。”

喜庆的丝竹之音响起,异域风情霎时充盈整间宴厅。

从侧门,鱼贯而入两队婀娜的舞姬,纤臂长|腿,腰|肢柔嫩。

为首一人,青丝高高,梳成远山发髻,黛眉细长,乌黑直入云鬓。

眼角下,黏着一颗小小的花钿,别出心裁地没有贴在眉间,却是在眼梢处,宛若一滴清泪。

妩媚,多情,像极那天山脚下的冰雪妖女。

一身裁剪得当的霓裳衣,勾勒出那舞娘优美有致的线条。

赵汾眯起了眼,酒杯凑到唇边,忘了饮下。

他毕竟也是男人,见到此等妖|娆的尤|物,而且比起宫中的女子来,更加热情奔放,实属少见,所以一时间,赵汾也有些出神。

下面一众人的目光都早已被吸引过去,窃窃私语顿时响起。

早就听说十四王爷是皇亲之中最为显赫的一位,不想,连王府中的舞姬,都这般美艳动人,果然是先皇最疼爱的儿子啊,这位殊荣,连当今圣上都不能夺去。

在场的男人们的目光都随之凝聚在这位舞娘的身上,有些携带女眷的倒还好,夫人女儿在,不便多分,而有些单身男人的眼神,便已经开始有几分赤|LL了。

这样的舞蹈,是众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好像是西域那边传来的,不是燮国本土的乐曲和舞姿,因为少见,所以更加诱人。

众人正在陶醉,只听得那颇有些急促的异域靡靡之音,忽而拔高了一个调子。

为首的那个舞娘,舞动着宽广的云袖,几个灵巧的转身,腰|肢细若无骨,长袖善舞地舞出极多的花样来,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其实,宴席上的人,盯着的,莫不是她的面庞,身段,有几个细细品味那舞蹈?!

却不料,随着那鼓点的愈发急促,其余舞娘均是有着各自的造型,而她却踩着那节奏,步步上前。

朱红的长毯,从宴厅中央,一直铺排到高高的上座。

她便轻|盈地踏着,摇摆生姿,旖旎蜿蜒,一路舞到那主位上。

众人皆是屏息凝神,不知这舞娘要弄出什么千奇百怪的节目来。

只见舞娘冲着赵汾而来,一个旋身,竟是径直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人群中,有低低的,压抑不住的惊叹声响起,却又骇极,慌忙收声。

舞娘坐定之后,朝着赵汾挑衅般地一笑,风尘气极浓重。

她手上戴着几支璀璨夺目的金甲,捂住自己那精致无暇的脸颊,咯咯笑道:“王爷好风姿,奴家心生爱慕,便这么直直过来了。”

说完,舞娘堪堪垂下面容,做出一副娇羞的姿态来。

在座的众人松了一口气,尤其是王员外本人,和他一家,生怕王爷大怒,因此而迁怒于王家。

然而此刻,见到赵汾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王员外虽老,人却并不糊涂,他使了个眼色,站在一旁的管家立即点点头,率先走了出去,想要查清楚今晚请来的戏班子的底细。王员外的长孙媳妇如今刚当家半年,也此情此景也有些微微恼怒起来,老爷子的寿宴,是谁请来的这些不三不四的女子,一看便知是花街柳巷的货色。王少乃乃沉着脸色一扭帕子,也叫上两个嬷嬷,紧跟着走出去问个明白。

这边,坐在主位上的赵汾面不改色,反而伸出手,用手背轻轻地贴了贴舞娘的脸颊,姿态说不出来的风流倜傥。

“你这样的女子,本王倒是初次见到,胆子够大。哈哈哈哈!”

他大笑几声,于是,一直憋着的众人便也只好陪着干笑,一时间,整个主厅里,笑声不断。

舞娘的手指伸了出来,轻轻地戳刺着赵汾的胸膛,好像同他调着情一般,她的神色极其的妩媚动人,两只眼睛上涂抹着亮晶晶的粉晶,每一次眨动双眼,都显得无比迷人诱|惑。

赵汾顺势搂紧舞娘柔软的腰|肢,然后低头在她的肩窝狠狠一嗅,笑得愈发开怀。

舞娘见状,转过身来,兰花指一拈,捡起一粒葡萄,这是西番呈上来的贡品,赵汾特意叫人送来的。

她缓慢地剥着那青紫色的皮儿,小手指高高翘|起,神态自若。

晶莹的果R,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R嘟嘟的R儿,捏在她细长白净的指间,显得憨态。

“张嘴。”

她附耳轻叹,状似**。

赵汾第笑笑,果然顺着她的意,眼含深意地吞下那粒葡萄。

虽然这些无伤大雅,但考虑到赵汾的清誉,坐在一旁的王员外还是轻声劝道:“王爷,王爷……”

赵汾松开手,只见那舞娘也不过多纠缠,福了福身,打了个旋儿,底下的乐师立即又吹拉弹唱起来,于是,舞娘便同其他女子,边舞边下了场。

众人虽稍显遗憾,不过全都清楚,这种场合还是应当庄重些,无人敢轻易造次,所以尽管恋恋不舍,但全都收回了视线。

咂摸着那颗葡萄的滋味儿,舞娘手指的柔嫩触感尚自在唇边流连,鼻息间都是她自然的淡淡体|香,赵汾不禁有些神思飘渺。

借着主厅明亮的灯火,舞娘出门后,随手抓了一件翻毛斗篷,罩在娇小的身体上。

有人皮面具的伪装,她并不担心有人会认出来自己,此刻,她只是一个跟着戏班前来献舞的一个歌姬而已。

方才不觉得冷,这会儿出来,那风才真的是丝丝入骨。

只是被这风儿一吹,原本纷乱乱的脑子,竟清醒了,罩在身上的那斗篷倒也厚实,于是,她便随意走走。

府内地方宽敞,只是这会儿,人都在前面伺候,她捡着一条石径,蜿蜒向前。

一直走到池边,见到大团的冰,覆着有些污秽的雪,她这才想起,此时还未融水,哪里有波光粼粼的池水呢。

“舞娘”信步走走,绕着那水池边的台阶上踏了几步,见到那白玉般的护栏旁,竟落了一片还算绿的叶片。

不远处传来丝竹的声响,她不禁有些跃跃欲试,弯腰取来那枚叶子,一折二叠,贴在唇上,缓缓运气。

先只是“噗噗”的空气声,她有些懊恼,重新定了心神,终于慢慢地吹出了调子。

她只是随着脑子里的旋律,信马由缰地吹,刚开始,还是极生涩的,断断续续,停停走走。

缓缓地放下那叶子,她的脑子里浮现出那一日和熊琱下山送走宋规臻和苏栩落的旧事,记得熊琱慧眼独具,在集市的摊位前买了一支埙,二人回出尘谷的路上,他便吹了一段极其悠扬的曲子。

第二章 月夜诉情

暗夜,厚重的云层里,几乎看不到月的影子。【风云阅读网.】

思及往事,女子的脸上多了一丝凄怆。

那是属于上官岚和熊琱的回忆,并不是她的。

她的耳中似有钟鼓声长鸣起来,眼前有些昏暗,身子晃了晃,她赶紧扶住手边的栏杆,稳住自己。

可是那曲调,和自己脑中的旋律渐渐重合,一时间竟挥之不去。

她试探着,将手里的叶子夹在唇|间,顺着记忆中的曲调,慢慢吹起来。

这一次,竟极是流畅。

这调子在清冷的月夜里,倒也不失一抹亮色。

一曲终了,莫名的有些惆怅,风吹来,树上残余的几片枯叶簌簌,她一惊,该离开了。

有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传来,她不敢回头,手死死地攥着栏杆,自己刚刚真的是太不小心了,有人接近,她居然都没注意到!

“姑娘,请问,你是在哪里听到的这曲子?”

十分熟悉的声音传来,那人似乎顾及着男女有别,所以没有再向前走来。

女子一惊,这声音她太清楚了,是熊琱!

她知道他就在此处,然而却没有料到,真的会在此地遇见!

赵岚无奈,只好暗暗运气,将自己的嗓音变得低沉黯哑,她用手抓着斗篷的系带,低垂着头,应声道:“小女子自幼跟随着戏班长大,走南闯北,无意间听别人吹过的这曲子,便偷偷记在了心里,并不曾知道是跟谁学的。小女子患有喉疾,貌丑声哑,不敢冒犯公子,请公子万万不要走过来了。”

听她这么一说,熊琱叹了一口气,连忙道:“你不要害怕,我只是这家买回来的奴罢了,既不是公子也不是少爷,不会害你的。”

说罢,他眯起眼来,细细地看向不远处那道身影。

赵岚其实并不怎么害怕,她的容貌声音此刻都已经改变,身体又缩在宽大的斗篷下面,只能瞧出来个囫囵大概,所以熊琱无论如何都不会将现在的这个她和上官岚联想起来。

见不远处的女子不开口,熊琱也四下里寻找,好半天终于也找到了一枚绿叶。

他捡起来,折了折,也学着女子的样子,放到唇边,轻轻地吹了起来。

熊琱的真气充沛,吹起来毫不费力,调子更加的精准,调子也更加的悠扬悦耳。

因为主厅里各式乐曲交杂,想来那边也听不到这边会有人吹着树叶,所以,赵岚并没有阻拦他,而是站在原地,细细地聆听着。

他以为两人已经天人永隔,却不想,此刻是近在咫尺!

熊琱并不知晓对面的女子竟然就是本已经死去的上官岚,如今闻乐思人,心头自然百转千回,惆怅满腹,就连吹出来的曲子也沾染了一丝痛苦的寥落气息。

一曲罢了,赵岚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就站在这里,然而却不能与他相认,寸步之间,已经是隔了生与死的距离,无法逾越。

熊琱放下那枚叶子,握在了手心里。

“这曲子我只吹给过一个人听,今日与姑娘也算是有缘,就当是你我萍水相逢,我送你的一样礼物吧。姑娘天资聪颖,想必听过一遍便能记得清楚,你刚才吹得很好,只是偶有几个音不准。在下献丑了。”

说完,熊琱微微一躬身,遥遥地朝着赵岚行了个礼。

见他要走,赵岚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忽然叫住了他。

“那个唯一听过你吹曲子的人,一定很幸福。”

话一出口,她便暗自后悔,但同时也忍不住,想要听听,熊琱对着外人,是如何说起他自己和上官岚的关系。

这恐怕就是所有女人的通病,因为再聪明的女人,偶尔也要犯一下矫情。

听了她的问话,已经迈步要离开的熊琱整个人猛的一震。

似乎,她的话令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思考。

片刻后,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她不幸福,她是世界上最孤单最可怜的人。我以为,我能陪伴着她,其实我也做不到。”

熊琱的话令赵岚一怔,最孤单最可怜?他为什么会这么看待她?

“你……”

她不禁上前一步,迟疑地开口,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硬生生地顿住。

熊琱并未看她,只是仰着头,朝着天空无声地看着。正片天幕之上,不见月亮,一如他的梦里再也见不到她。

“她是那么的高傲,可也是那么的寂寞。没有人能够走进她的心里,所以她注定是不属于我的,是我不自量力地想要把她留在我的身边。最后,反而是害了她。如果我当时能够放弃自己的私心,让她先走,离开我,不要管我,或许……或许今日便不是这般光景儿……”

熊琱长叹,语带哽咽地说完这些之后,他朝这边拱了拱手,然后便走了。

他不敢在外面耽搁太久,今晚是王员外的寿辰,就连平时守在小院外面的几个守卫也忍不住偷溜了出来喝酒吃R,趁着无人看管,熊琱便大着胆子,在别苑里四处查看了一番。

他的心里对那一晚的事情还是充满怀疑,因此到处寻找着线索,想要追查下去,看看能有什么收获。如今他已经出来了有半个时辰,那几个守卫估计也快吃饱喝足了,随时都能回去,为了避免麻烦,他必须马上赶回小院里去。

见熊琱走得匆匆,转眼之间已经消失了,赵岚这才将头上的风帽取下,朝着他离开的方向又看了几眼,这才也马上转身离开。

她今晚贸然来此,并不是为了见熊琱,而是亲自来打探,赵汾是不是真的已经离开了颖城,前往此处。

要知道,赵汾是个狡兔三窟的人,传闻他甚至有一个替身,和他长得极像,平日那替身就生活在王府,整日里只做一件事,那就是模仿着赵汾。无论是他笑起来的样子,还是走路说话,全都需要学了个几乎一模一样。

外人几乎分不出来他们的真假,可赵岚却知道一个属于赵汾的秘密,这个秘密属于皇家的私隐,很少有人知道,知道的人也不敢往外说。

那就是,赵汾有狐臭。

他这个隐疾自幼便有,看了许多御医都无法根治,平时只能靠频繁沐浴,擦拭香粉等方法来掩盖。赵岚之所以今晚扮作舞娘上前,就是为了嗅一下赵汾身上的味道。

就算他能找到和自己一个长相有八|九分相似的人,可不仅相似还患有狐臭的,恐怕在这个世上并不会有如此高度的巧合。

而赵汾从颖城赶到此处,路程虽然不长,但一路上一定也会出汗,所以身上的味道会加重。他虽然极爱干净,却不便在晚宴开始前就沐浴,最多更衣,因此,赵岚等的就是这个绝佳的时机。

等到她乔装成了舞娘,找机会凑近了一闻,在香料的掩饰下,果然有淡淡的臭味儿,她就确信了,今天来此的人,是真的赵汾无疑。

赵岚也不会傻到,以为赵汾真的会为一个表舅老爷的寿辰就巴巴地从颖城跑来,他来到这里,必定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

而这个原因,如果她没猜错,一定就是为了“尸兵”。

这几日,她辗转联系到了“暗河”的几个分堂主,平日里他们守着各自的堂口,接受上级指令,但鲜少来往,从前也没有见到过赵岚。如今赵岚亲自露面,向他们打听最近几个月来的江湖异动,武林见闻,他们都十分的惊讶,同时也一扫之前对赵岚的隐隐怀疑,觉得这个女子不简单,颇有其母的风姿,当下心头中对赵岚也信服起来。

赵岚委婉地向这群人探听着关于“尸兵”的消息,却见他们的反应几乎和逍遥子一样,先是大骇,然后便是吃惊,最后则是面露恐惧。

从他们口中,赵岚知道了关于“尸兵”更多的信息。

传言,从“尸兵”训练之初,就要用活人来提升他们的战斗力,一开始,“尸兵”就像是野兽一样袭击敌人,撕,扯,咬,抓,无所不用其极,此时的“尸兵”威力虽强,但却不懂得杀人的艺术,还停留在野蛮的层次上。而等到随着实战次数的增多,它们的能力也越来越强,杀人的时候讲究一招毙命,快,狠,准,尽量不拖泥带水,越来越适合大规模的作战要求。

这也就是古书上记载着的,几百“尸兵”即可破十万百万大军的缘由。

听了这些之后,赵岚不寒而栗。

为了进一步摸清赵汾手中到底有没有这群骇人的家伙,她决定亲自走一趟。

对此,逍遥子自然是一百个不同意。

“你刚从赵岑的手中逃脱,怎么还要如此冒险?一旦赵汾或者他的人认出来了你,他绝对不会像赵岑那么好说话,或许,他会……”

逍遥子摇着头想要阻拦住她。

“他会杀了我。不过,我相信,凭着我的易容术,他还没那么容易就能辨别出我是谁。况且,自从我被废,打入冷宫之后,他也好多年未曾见过我了,即便怀疑,也只是怀疑而已。如今他不在颖城,是不是私自出城还未尝可知,他不会轻举妄动的。”

赵岚自然有她的一番算计,见无法说服她,逍遥子只得同意。

于是,便有了今晚,赵岚混入戏班中,化妆成舞娘上台献舞,确认赵汾是否是本人。

但是现在,她虽然确认了赵汾的身份,却依旧不知道,他的“尸兵”藏在哪里。

所以,离开水池后的赵岚,扔掉披风,身着一身夜行衣,她飞快地在此处绕了一圈,试试看,能否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暗夜,厚重的云层里,几乎看不到月的影子。【风云阅读网.】

思及往事,女子的脸上多了一丝凄怆。

那是属于上官岚和熊琱的回忆,并不是她的。

她的耳中似有钟鼓声长鸣起来,眼前有些昏暗,身子晃了晃,她赶紧扶住手边的栏杆,稳住自己。

可是那曲调,和自己脑中的旋律渐渐重合,一时间竟挥之不去。

她试探着,将手里的叶子夹在唇|间,顺着记忆中的曲调,慢慢吹起来。

这一次,竟极是流畅。

这调子在清冷的月夜里,倒也不失一抹亮色。

一曲终了,莫名的有些惆怅,风吹来,树上残余的几片枯叶簌簌,她一惊,该离开了。

有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传来,她不敢回头,手死死地攥着栏杆,自己刚刚真的是太不小心了,有人接近,她居然都没注意到!

“姑娘,请问,你是在哪里听到的这曲子?”

十分熟悉的声音传来,那人似乎顾及着男女有别,所以没有再向前走来。

女子一惊,这声音她太清楚了,是熊琱!

她知道他就在此处,然而却没有料到,真的会在此地遇见!

赵岚无奈,只好暗暗运气,将自己的嗓音变得低沉黯哑,她用手抓着斗篷的系带,低垂着头,应声道:“小女子自幼跟随着戏班长大,走南闯北,无意间听别人吹过的这曲子,便偷偷记在了心里,并不曾知道是跟谁学的。小女子患有喉疾,貌丑声哑,不敢冒犯公子,请公子万万不要走过来了。”

听她这么一说,熊琱叹了一口气,连忙道:“你不要害怕,我只是这家买回来的奴罢了,既不是公子也不是少爷,不会害你的。”

说罢,他眯起眼来,细细地看向不远处那道身影。

赵岚其实并不怎么害怕,她的容貌声音此刻都已经改变,身体又缩在宽大的斗篷下面,只能瞧出来个囫囵大概,所以熊琱无论如何都不会将现在的这个她和上官岚联想起来。

见不远处的女子不开口,熊琱也四下里寻找,好半天终于也找到了一枚绿叶。

他捡起来,折了折,也学着女子的样子,放到唇边,轻轻地吹了起来。

熊琱的真气充沛,吹起来毫不费力,调子更加的精准,调子也更加的悠扬悦耳。

因为主厅里各式乐曲交杂,想来那边也听不到这边会有人吹着树叶,所以,赵岚并没有阻拦他,而是站在原地,细细地聆听着。

他以为两人已经天人永隔,却不想,此刻是近在咫尺!

熊琱并不知晓对面的女子竟然就是本已经死去的上官岚,如今闻乐思人,心头自然百转千回,惆怅满腹,就连吹出来的曲子也沾染了一丝痛苦的寥落气息。

一曲罢了,赵岚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就站在这里,然而却不能与他相认,寸步之间,已经是隔了生与死的距离,无法逾越。

熊琱放下那枚叶子,握在了手心里。

“这曲子我只吹给过一个人听,今日与姑娘也算是有缘,就当是你我萍水相逢,我送你的一样礼物吧。姑娘天资聪颖,想必听过一遍便能记得清楚,你刚才吹得很好,只是偶有几个音不准。在下献丑了。”

说完,熊琱微微一躬身,遥遥地朝着赵岚行了个礼。

见他要走,赵岚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忽然叫住了他。

“那个唯一听过你吹曲子的人,一定很幸福。”

话一出口,她便暗自后悔,但同时也忍不住,想要听听,熊琱对着外人,是如何说起他自己和上官岚的关系。

这恐怕就是所有女人的通病,因为再聪明的女人,偶尔也要犯一下矫情。

听了她的问话,已经迈步要离开的熊琱整个人猛的一震。

似乎,她的话令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思考。

片刻后,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她不幸福,她是世界上最孤单最可怜的人。我以为,我能陪伴着她,其实我也做不到。”

熊琱的话令赵岚一怔,最孤单最可怜?他为什么会这么看待她?

“你……”

她不禁上前一步,迟疑地开口,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硬生生地顿住。

熊琱并未看她,只是仰着头,朝着天空无声地看着。正片天幕之上,不见月亮,一如他的梦里再也见不到她。

“她是那么的高傲,可也是那么的寂寞。没有人能够走进她的心里,所以她注定是不属于我的,是我不自量力地想要把她留在我的身边。最后,反而是害了她。如果我当时能够放弃自己的私心,让她先走,离开我,不要管我,或许……或许今日便不是这般光景儿……”

熊琱长叹,语带哽咽地说完这些之后,他朝这边拱了拱手,然后便走了。

他不敢在外面耽搁太久,今晚是王员外的寿辰,就连平时守在小院外面的几个守卫也忍不住偷溜了出来喝酒吃R,趁着无人看管,熊琱便大着胆子,在别苑里四处查看了一番。

他的心里对那一晚的事情还是充满怀疑,因此到处寻找着线索,想要追查下去,看看能有什么收获。如今他已经出来了有半个时辰,那几个守卫估计也快吃饱喝足了,随时都能回去,为了避免麻烦,他必须马上赶回小院里去。

见熊琱走得匆匆,转眼之间已经消失了,赵岚这才将头上的风帽取下,朝着他离开的方向又看了几眼,这才也马上转身离开。

她今晚贸然来此,并不是为了见熊琱,而是亲自来打探,赵汾是不是真的已经离开了颖城,前往此处。

要知道,赵汾是个狡兔三窟的人,传闻他甚至有一个替身,和他长得极像,平日那替身就生活在王府,整日里只做一件事,那就是模仿着赵汾。无论是他笑起来的样子,还是走路说话,全都需要学了个几乎一模一样。

外人几乎分不出来他们的真假,可赵岚却知道一个属于赵汾的秘密,这个秘密属于皇家的私隐,很少有人知道,知道的人也不敢往外说。

那就是,赵汾有狐臭。

他这个隐疾自幼便有,看了许多御医都无法根治,平时只能靠频繁沐浴,擦拭香粉等方法来掩盖。赵岚之所以今晚扮作舞娘上前,就是为了嗅一下赵汾身上的味道。

就算他能找到和自己一个长相有八|九分相似的人,可不仅相似还患有狐臭的,恐怕在这个世上并不会有如此高度的巧合。

而赵汾从颖城赶到此处,路程虽然不长,但一路上一定也会出汗,所以身上的味道会加重。他虽然极爱干净,却不便在晚宴开始前就沐浴,最多更衣,因此,赵岚等的就是这个绝佳的时机。

等到她乔装成了舞娘,找机会凑近了一闻,在香料的掩饰下,果然有淡淡的臭味儿,她就确信了,今天来此的人,是真的赵汾无疑。

赵岚也不会傻到,以为赵汾真的会为一个表舅老爷的寿辰就巴巴地从颖城跑来,他来到这里,必定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

而这个原因,如果她没猜错,一定就是为了“尸兵”。

这几日,她辗转联系到了“暗河”的几个分堂主,平日里他们守着各自的堂口,接受上级指令,但鲜少来往,从前也没有见到过赵岚。如今赵岚亲自露面,向他们打听最近几个月来的江湖异动,武林见闻,他们都十分的惊讶,同时也一扫之前对赵岚的隐隐怀疑,觉得这个女子不简单,颇有其母的风姿,当下心头中对赵岚也信服起来。

赵岚委婉地向这群人探听着关于“尸兵”的消息,却见他们的反应几乎和逍遥子一样,先是大骇,然后便是吃惊,最后则是面露恐惧。

从他们口中,赵岚知道了关于“尸兵”更多的信息。

传言,从“尸兵”训练之初,就要用活人来提升他们的战斗力,一开始,“尸兵”就像是野兽一样袭击敌人,撕,扯,咬,抓,无所不用其极,此时的“尸兵”威力虽强,但却不懂得杀人的艺术,还停留在野蛮的层次上。而等到随着实战次数的增多,它们的能力也越来越强,杀人的时候讲究一招毙命,快,狠,准,尽量不拖泥带水,越来越适合大规模的作战要求。

这也就是古书上记载着的,几百“尸兵”即可破十万百万大军的缘由。

听了这些之后,赵岚不寒而栗。

为了进一步摸清赵汾手中到底有没有这群骇人的家伙,她决定亲自走一趟。

对此,逍遥子自然是一百个不同意。

“你刚从赵岑的手中逃脱,怎么还要如此冒险?一旦赵汾或者他的人认出来了你,他绝对不会像赵岑那么好说话,或许,他会……”

逍遥子摇着头想要阻拦住她。

“他会杀了我。不过,我相信,凭着我的易容术,他还没那么容易就能辨别出我是谁。况且,自从我被废,打入冷宫之后,他也好多年未曾见过我了,即便怀疑,也只是怀疑而已。如今他不在颖城,是不是私自出城还未尝可知,他不会轻举妄动的。”

赵岚自然有她的一番算计,见无法说服她,逍遥子只得同意。

于是,便有了今晚,赵岚混入戏班中,化妆成舞娘上台献舞,确认赵汾是否是本人。

但是现在,她虽然确认了赵汾的身份,却依旧不知道,他的“尸兵”藏在哪里。

所以,离开水池后的赵岚,扔掉披风,身着一身夜行衣,她飞快地在此处绕了一圈,试试看,能否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第三章 原来竟是他

半个时辰后,赵岚找到一处角落,停了下来,微微调理着呼吸。【最新章节阅读.】

一无所获。

甚至,她发现,和熊琱在一起来的那十三个奴隶也都还活着,被安置在后院,活得好好的,看起来面色红|润,身强体健,显然这些日子养得不错。

照她看来,这些便是给“尸兵”准备的上佳的饵料了,怪不得要往后才会用到,早早拿去送死,真是白白浪费了。

她看得出来,这十几个人都是有些拳脚功夫的,到时候为了活命,他们一定会全都使出看家本领,正好能够测试一下,“尸兵”的真正威力。要知道,皇家禁卫军可都不是吃素的,尤其守在踏雪关那里的精兵强将,是燮国的国之栋梁,也是守住国门的希望。

几百年来,泰岚大陆上并不宁静,各国边境之间偶有摩擦,然而其他国家之中,并没有一个敢贸然同燮国发动战争的,原因就是边关的精锐部队,作战彪悍,实在令敌人闻风丧胆。

她喘息了片刻,然后迅速拉高面罩,一个飞身,高高跃起,想要离开这里。

不料,就在此时,一道黑影如旋风一般从远处盘旋着靠近了赵岚。

她“啊”一声短促的叫声,后半截尚未来得及发出,就被来人击中了两处要X。只见赵岚在半空中摇摇欲坠,如一只断翅的蝴蝶一般,翩然落下。

不甘心地睁大了两只眼睛,赵岚十分吃惊,也十分的难以置信。

放眼整个武林,自己的功夫即便不在前三,也在前十,怎么会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被这个人给偷袭得手?她甚至还未看清对方的路数,就被一招撂倒!

带着这份疑惑和不甘,她的眼前一黑,沉沉睡去。

原来,那人刚好点中了她的黑甜X,令她直接昏睡过去,省了不少的麻烦。

借着昏暗的月色,只见偷袭赵岚的人缓缓地将自己的帽子除下。

一张面具遮挡着看不见他的面容,然而那一身血红色的衣袍,在黑夜中却是带着触目惊心的色彩,令人不敢直视。

“呵呵呵呵……”

那人将倒在地上的赵岚扛在肩头,发出了一阵桀桀的笑声,然后几个纵跃,便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暗室,终年不见日月。

这是一个连蛇虫鼠蚁也不愿接近的地方。

噼啪作响的松枝每燃烧一段就发出一声爆响,浓重的松烟把本是土黄色的天顶熏烤的比最深重的黑夜还要漆黑。

松枝不完全燃烧所散发出硫磺臭味,总让人置身其中第一时间就嗅出死亡的幻象来。

这个不详的空间到处充斥着热浪与酸臭的味道。

黑色的汁|Y,一半是松枝燃烧之后混杂了水汽松脂的烟油,一半则是人血浇灌之下,层层叠嶂腐烂在一起,无穷无尽爬满了各处出的血痂,无论哪一样都是仿佛无数黑色虫子一样四处蜿蜒纵横着死气。

地D上方发出了哗啦啦一阵碎响,一块木板被拉起了一道缝,一丝风切了进来,松木上燃烧的火焰一荡,无数Y影如同地狱中探出的鬼爪般在四处贪婪而疯狂地抓挠了一阵,才不甘心地回复了死寂。

地D的中央,摆着两个巨大的火炉,火炉之上暗蓝发紫的火焰中是烧得通红的烙铁,镣锁。

火炉靠后的地方摆了一个巨大的水缸,水缸中用一个大葫芦破开而成的舀子随着无风而动水波微微起伏。

水缸前一些是一套桌椅,一些瓦罐摆放在上面,极为奇怪的是那瓦罐的内侧都在暗中露着幽幽的红色。

一个朱红色的瘦削身影,提着一盏白色的纸灯,摇摇晃晃地前行,推开面前的门,吱嘎一声。

房间极小,进门便是圆桌方凳,左手边一扇小小的假窗,前行几步,来到床边。

一只枯瘦的手,慢慢抚上床|上人冰凉的脸颊,淡淡了叹了一声,手忽地下移,在她胸前点了两下。

出手迅疾,快如闪电!

随着一声淡淡的像是叹息的呻|吟,床|上的人儿悠悠转醒过来……

赵岚眨了眨眼,像是不适应周遭的黑暗,动了动已经微麻的胳膊,待看清眼前的人,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身子。

男人凑得近了些,挑着灯笼照向她。

“醒了?”

面具下,是小半张脸,青白的脸色在纸灯笼的映照下,愈发狰狞,随着说话,腮上的薄薄的肌R抽|动了几下,清晰可见。

赵岚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她虽然胆量比一般的女人要大一些,然而面对丑陋的事物,还是本能地排斥和厌恶。

“咦,你竟然是不识得我了吗?”

似男非女的嗓音里,好像带了一丝诧异。

听他这么一说,好像自己应该认识他一样,赵岚这才忍着心头的厌恶,仔细地借着灯笼里的光,细细地看过去。

看了好一会儿,她的眼中才恍惚地露出了些许的惊喜,失声喊道:“原来是你!”

见她果然认出了自己,红袍男子的嘴边这才出现了一丝笑纹,然而,他笑的时候,还不如板起脸来,因为他的笑容更加恐怖骇人。

他摸着自己戴着面具的脸颊,眼中带着些凄苦。

“哎,哎,可惜我的功力还是不足,只能保证在那皇帝老儿面前做个女子,除此之外的时间里,都只能这么半男不女地活着,真真是令人气恼呀!”

他明明是个男子,然而说话的时候又会不自觉地露出女儿家的姿态,看上去令人不禁有些作呕,难以适应。

好在,从认出来他是谁的时候,赵岚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或者说,从她将极Y涅槃九瓣莲花从大内国库里偷出来,交给这个人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此刻她根本也并不感到惊奇。

“前辈舍生取义,已经令晚辈十分感动了,像您这种至情至性的人,如今已经太少,太难得了。”

赵岚压抑下心头的恶心,嘴上还在讨好着他。

听她这么一说,他的眼睛有些发亮,在床头坐下,挨得近一些,难以置信地追问道:“至情至性?真的吗?”

赵岚尴尬地笑了笑,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是啊,若是母亲在世,她也会这么说的……”

无奈之下,她只好把云雅提出来,权当做挡箭牌。

果然,一听见云雅,这个人顿时又哭又笑起来,像个疯子。

“雅妹妹,雅妹妹,你看我可是那有情有义之人……我对你这些年来从未变过……待我找到机会,定杀了那皇帝老儿……为你报仇……嘤嘤嘤……”

看着他手舞足蹈,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模样儿,赵岚不由得在心中感慨着,看来,又是一个为情所伤的人。

眼前这一个,还有云雅,逍遥子,他们都是世间难得的少有的聪明人,然而终究逃不开一个“情”字,生生世世为情所困。

所以,她不要变成他们,她不要有情,也不要被“情”捆住了手脚!

想到这里,赵岚的目光顿时又变得冰冷,不带一丝|情感似的。

见她的神色发生了变化,红袍男人也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很快,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又成了之前那副Y森森的瘆人样子。

一只蝙蝠藏在他的袖子里,不时地探头探脑,然而得不到主人的命令,却又不敢轻易飞出来。

“岚儿,如今我在宫中,宠冠一时,据说已经有如你母亲在世的时候一般。只是,我总觉得,现在下手杀了赵渊,时机尚不成熟……”

他皱皱眉头,声音依旧尖细,但说的话却令人不得不动容。

赵岚眉目一敛,也是一副与年纪不相符的成熟和肃杀。

她点点头,表示赞同。

“前辈你在宫中要多加小心,虽然你武功高强,但是三不五时地离宫,难免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千万不要被一些后宫妃嫔们抓|住把柄,她们会以‘私通’为名,到皇帝和太后那里告你的罪。到时候,恐怕有太后在,父皇也难以做主,将你保全。”

此前,从自己的几个宫女口中,赵岚已经知道,赵渊如今极其宠爱一个白狐托梦找到的女子,她的受宠程度不亚于当年的云雅贵妃。想必,那名女子,便是眼前这位,通过服下了极Y涅槃九瓣莲花而改换性别,而且将容貌改变得几乎和云雅不差毫厘的武林高手了。

红袍男子桀桀笑起来,伸出手来,反复在眼前比了比,神态中又多了几分女子的娇滴滴。

“呵呵呵呵,那些长舌妇,有好几个都已经被我拔了舌头,再也没法嚼舌根了。不过呢,你放心,这些事当然不是我去做,只不过她们遭了报应,一觉醒来,舌头就不见啦!呵呵呵呵……”

就连自己都轻易中了他的招,更何况是一些手无缚J之力的后宫女子,对此,赵岚十分相信,也清楚他完全做得出来这种事。

“如此,便好,你在宫中多多小心便是。不过……”

赵岚蹙了蹙眉头,还是十分不解。

“不过,前辈,岚不知,您为何要帮着赵汾训练‘尸兵’?我想,单凭他自己,必然没有这能耐,刚刚你一出手,我就晓得,真正能做这件事的人,必定是前辈无疑。”

说罢,她一拱手,再一次表示尊敬。

此刻的赵岚,并不惧怕这个不人不鬼,不男不女的家伙。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云雅在世上的唯一骨血,就凭此人对云雅的滔天爱意,他也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

半个时辰后,赵岚找到一处角落,停了下来,微微调理着呼吸。【最新章节阅读.】

一无所获。

甚至,她发现,和熊琱在一起来的那十三个奴隶也都还活着,被安置在后院,活得好好的,看起来面色红|润,身强体健,显然这些日子养得不错。

照她看来,这些便是给“尸兵”准备的上佳的饵料了,怪不得要往后才会用到,早早拿去送死,真是白白浪费了。

她看得出来,这十几个人都是有些拳脚功夫的,到时候为了活命,他们一定会全都使出看家本领,正好能够测试一下,“尸兵”的真正威力。要知道,皇家禁卫军可都不是吃素的,尤其守在踏雪关那里的精兵强将,是燮国的国之栋梁,也是守住国门的希望。

几百年来,泰岚大陆上并不宁静,各国边境之间偶有摩擦,然而其他国家之中,并没有一个敢贸然同燮国发动战争的,原因就是边关的精锐部队,作战彪悍,实在令敌人闻风丧胆。

她喘息了片刻,然后迅速拉高面罩,一个飞身,高高跃起,想要离开这里。

不料,就在此时,一道黑影如旋风一般从远处盘旋着靠近了赵岚。

她“啊”一声短促的叫声,后半截尚未来得及发出,就被来人击中了两处要X。只见赵岚在半空中摇摇欲坠,如一只断翅的蝴蝶一般,翩然落下。

不甘心地睁大了两只眼睛,赵岚十分吃惊,也十分的难以置信。

放眼整个武林,自己的功夫即便不在前三,也在前十,怎么会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被这个人给偷袭得手?她甚至还未看清对方的路数,就被一招撂倒!

带着这份疑惑和不甘,她的眼前一黑,沉沉睡去。

原来,那人刚好点中了她的黑甜X,令她直接昏睡过去,省了不少的麻烦。

借着昏暗的月色,只见偷袭赵岚的人缓缓地将自己的帽子除下。

一张面具遮挡着看不见他的面容,然而那一身血红色的衣袍,在黑夜中却是带着触目惊心的色彩,令人不敢直视。

“呵呵呵呵……”

那人将倒在地上的赵岚扛在肩头,发出了一阵桀桀的笑声,然后几个纵跃,便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暗室,终年不见日月。

这是一个连蛇虫鼠蚁也不愿接近的地方。

噼啪作响的松枝每燃烧一段就发出一声爆响,浓重的松烟把本是土黄色的天顶熏烤的比最深重的黑夜还要漆黑。

松枝不完全燃烧所散发出硫磺臭味,总让人置身其中第一时间就嗅出死亡的幻象来。

这个不详的空间到处充斥着热浪与酸臭的味道。

黑色的汁|Y,一半是松枝燃烧之后混杂了水汽松脂的烟油,一半则是人血浇灌之下,层层叠嶂腐烂在一起,无穷无尽爬满了各处出的血痂,无论哪一样都是仿佛无数黑色虫子一样四处蜿蜒纵横着死气。

地D上方发出了哗啦啦一阵碎响,一块木板被拉起了一道缝,一丝风切了进来,松木上燃烧的火焰一荡,无数Y影如同地狱中探出的鬼爪般在四处贪婪而疯狂地抓挠了一阵,才不甘心地回复了死寂。

地D的中央,摆着两个巨大的火炉,火炉之上暗蓝发紫的火焰中是烧得通红的烙铁,镣锁。

火炉靠后的地方摆了一个巨大的水缸,水缸中用一个大葫芦破开而成的舀子随着无风而动水波微微起伏。

水缸前一些是一套桌椅,一些瓦罐摆放在上面,极为奇怪的是那瓦罐的内侧都在暗中露着幽幽的红色。

一个朱红色的瘦削身影,提着一盏白色的纸灯,摇摇晃晃地前行,推开面前的门,吱嘎一声。

房间极小,进门便是圆桌方凳,左手边一扇小小的假窗,前行几步,来到床边。

一只枯瘦的手,慢慢抚上床|上人冰凉的脸颊,淡淡了叹了一声,手忽地下移,在她胸前点了两下。

出手迅疾,快如闪电!

随着一声淡淡的像是叹息的呻|吟,床|上的人儿悠悠转醒过来……

赵岚眨了眨眼,像是不适应周遭的黑暗,动了动已经微麻的胳膊,待看清眼前的人,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身子。

男人凑得近了些,挑着灯笼照向她。

“醒了?”

面具下,是小半张脸,青白的脸色在纸灯笼的映照下,愈发狰狞,随着说话,腮上的薄薄的肌R抽|动了几下,清晰可见。

赵岚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她虽然胆量比一般的女人要大一些,然而面对丑陋的事物,还是本能地排斥和厌恶。

“咦,你竟然是不识得我了吗?”

似男非女的嗓音里,好像带了一丝诧异。

听他这么一说,好像自己应该认识他一样,赵岚这才忍着心头的厌恶,仔细地借着灯笼里的光,细细地看过去。

看了好一会儿,她的眼中才恍惚地露出了些许的惊喜,失声喊道:“原来是你!”

见她果然认出了自己,红袍男子的嘴边这才出现了一丝笑纹,然而,他笑的时候,还不如板起脸来,因为他的笑容更加恐怖骇人。

他摸着自己戴着面具的脸颊,眼中带着些凄苦。

“哎,哎,可惜我的功力还是不足,只能保证在那皇帝老儿面前做个女子,除此之外的时间里,都只能这么半男不女地活着,真真是令人气恼呀!”

他明明是个男子,然而说话的时候又会不自觉地露出女儿家的姿态,看上去令人不禁有些作呕,难以适应。

好在,从认出来他是谁的时候,赵岚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或者说,从她将极Y涅槃九瓣莲花从大内国库里偷出来,交给这个人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此刻她根本也并不感到惊奇。

“前辈舍生取义,已经令晚辈十分感动了,像您这种至情至性的人,如今已经太少,太难得了。”

赵岚压抑下心头的恶心,嘴上还在讨好着他。

听她这么一说,他的眼睛有些发亮,在床头坐下,挨得近一些,难以置信地追问道:“至情至性?真的吗?”

赵岚尴尬地笑了笑,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是啊,若是母亲在世,她也会这么说的……”

无奈之下,她只好把云雅提出来,权当做挡箭牌。

果然,一听见云雅,这个人顿时又哭又笑起来,像个疯子。

“雅妹妹,雅妹妹,你看我可是那有情有义之人……我对你这些年来从未变过……待我找到机会,定杀了那皇帝老儿……为你报仇……嘤嘤嘤……”

看着他手舞足蹈,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模样儿,赵岚不由得在心中感慨着,看来,又是一个为情所伤的人。

眼前这一个,还有云雅,逍遥子,他们都是世间难得的少有的聪明人,然而终究逃不开一个“情”字,生生世世为情所困。

所以,她不要变成他们,她不要有情,也不要被“情”捆住了手脚!

想到这里,赵岚的目光顿时又变得冰冷,不带一丝|情感似的。

见她的神色发生了变化,红袍男人也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很快,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又成了之前那副Y森森的瘆人样子。

一只蝙蝠藏在他的袖子里,不时地探头探脑,然而得不到主人的命令,却又不敢轻易飞出来。

“岚儿,如今我在宫中,宠冠一时,据说已经有如你母亲在世的时候一般。只是,我总觉得,现在下手杀了赵渊,时机尚不成熟……”

他皱皱眉头,声音依旧尖细,但说的话却令人不得不动容。

赵岚眉目一敛,也是一副与年纪不相符的成熟和肃杀。

她点点头,表示赞同。

“前辈你在宫中要多加小心,虽然你武功高强,但是三不五时地离宫,难免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千万不要被一些后宫妃嫔们抓|住把柄,她们会以‘私通’为名,到皇帝和太后那里告你的罪。到时候,恐怕有太后在,父皇也难以做主,将你保全。”

此前,从自己的几个宫女口中,赵岚已经知道,赵渊如今极其宠爱一个白狐托梦找到的女子,她的受宠程度不亚于当年的云雅贵妃。想必,那名女子,便是眼前这位,通过服下了极Y涅槃九瓣莲花而改换性别,而且将容貌改变得几乎和云雅不差毫厘的武林高手了。

红袍男子桀桀笑起来,伸出手来,反复在眼前比了比,神态中又多了几分女子的娇滴滴。

“呵呵呵呵,那些长舌妇,有好几个都已经被我拔了舌头,再也没法嚼舌根了。不过呢,你放心,这些事当然不是我去做,只不过她们遭了报应,一觉醒来,舌头就不见啦!呵呵呵呵……”

就连自己都轻易中了他的招,更何况是一些手无缚J之力的后宫女子,对此,赵岚十分相信,也清楚他完全做得出来这种事。

“如此,便好,你在宫中多多小心便是。不过……”

赵岚蹙了蹙眉头,还是十分不解。

“不过,前辈,岚不知,您为何要帮着赵汾训练‘尸兵’?我想,单凭他自己,必然没有这能耐,刚刚你一出手,我就晓得,真正能做这件事的人,必定是前辈无疑。”

说罢,她一拱手,再一次表示尊敬。

此刻的赵岚,并不惧怕这个不人不鬼,不男不女的家伙。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云雅在世上的唯一骨血,就凭此人对云雅的滔天爱意,他也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

第四章 疯狂的杀戮

听了赵岚问自己的话,红袍男人冷笑起来。【全文字阅读.】

他站起来,走到那扇假窗前站定,翘|起兰花指,那样子看起来竟然也有几分的妩媚。

“我可不是帮他,我是想要看看他究竟会不会‘狡兔死,走狗烹’,和我斗,他还嫩着点儿!不过呢,他以为‘尸兵’马上就要练成了,其实还差了些火候呢。若他老实一些,我还能给他些好处,反正他和皇帝老儿,兄弟两个都不是什么好鸟,互相斗死了谁我都高兴。”

听了他的话,赵岚若有所思,她想了一会儿,忍不住大胆猜测道:“怎么,赵汾对您不敬?”

红袍男人嗤笑一声,转过头来看着她。

“暂时还不敢,但我知道,他绝对不希望我能一直留在他的身边。因为我知道太多他的龌龊事了,他现在一口一个师父,只不过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但是等到‘尸兵’都练完了,恐怕他就有胆量做一些不齿之事了!”

赵岚点点头,凭她对赵汾的了解,他做得出来这种事。

“前辈既然心中清楚,那更加要多一些小心才是,不要中了这种小人的圈套。不过,想来,他的小把戏还入不得前辈的法眼。”

赵岚观察出此人喜欢听奉承话,于是自己也不在乎多送他几顶高帽戴戴。

果然,听了她的话,红袍男人似乎心情大好。

“岚儿,你且受受委屈,在这里待上一天半日,不要动,此处安全,不会有人来。我把吃食和水都给你备好了,你不要出去。”

红袍男人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食盒,不知何时放在那里的,估计是早就准备好的。

赵岚一惊,疑惑不解。

“前辈,为何我不能出去?可是有什么变故了?”

红袍男人笑而不语,一脸的神秘。

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的计划却已经成形。既然赵汾有意先下手为强,那么他也不会坐以待毙,索性就先上一碟小菜,让他开开胃再说。

见红袍男人避而不答,赵岚知道,自己只好先留在这里,再作打算。

她身上的X|道已经解开了,只是因为昏睡了几个时辰,身体此刻还有些乏力,喝了几口水之后,赵岚试着调理内息,半个时辰后,她的脸色恢复了正常的红|润,肢体的力道也渐渐找回来。

见她无碍,红袍男人离开了地牢。

他走了之后,赵岚起身,四处打量着。

这里的环境实在不敢恭维,地上还有一滩滩干涸的血渍,不知道是谁的血,从新旧程度上看,应该不是一次留下来的,看来,恐怕他们就是在这里炼化“尸兵”吧。

想到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赵岚打了个冷颤。

她本不想再看,然而却在角落里瞥见了一个稍有些眼熟的东西。于是,赵岚快步走上去,屏住呼吸,从一堆恶臭里翻出来一截布料。

布料上满是血污,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但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她看见布料上绣着一个很是眼熟的花纹。

赵岚将布料举起来,放在眼前,左右端详。

片刻后,她想起自己是在哪里见到这种花纹了。

是苏栩落袖子上见到的。

据她说,这是苏家堡特有的纹路,类似于族徽一类的东西,传承了百来年。只要是苏家人,或者拜师苏家门下的入门弟子,一年四季的衣服上,都会在袖口这里缝制着这种花纹,行走江湖,以示身份,既是一种荣誉,又是一种约束。

苏家的人落在赵汾他们的手里了?!

赵岚有些吃惊,反复又看了几眼,确认无误。

本以为,赵汾只是派人去九道山庄抓一些无名无姓的健康奴隶,没想到,他已经开始向武林中各大门派的青年弟子下手了!

这样实在太丧心病狂了,要知道,秦岭苏家并不好招惹,就连朝廷都要忌惮几分,更何况武林人士。若苏家人发觉自己的入门弟子失踪,加以追查,难保不会查到赵汾的头上。

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故意挑起武林门派同朝廷开战吗?

赵岚犹豫了一会儿,复又把手里的布片放了回去,以免被人发觉她拿起来过。

她静静地在这地牢里站了片刻,似乎已经适应了这里的味道和光线,整个人渐渐地也平和了下来,开始打坐,养精蓄锐。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赵汾先一步离席去更衣,他因为患有狐臭,所以每天都要沐浴多次,以此来掩盖体|味。

此刻,他因为喝了酒,体温升高,所以体|味变得有些明显,这令赵汾十分不悦,所以他早早离开,去了别苑之中他的卧房,叫下人打水沐浴,更衣。

喝了一碗醒酒汤之后,赵汾让随行的婢女为自己宽衣解带。

想起寿宴上那个美艳火辣的舞娘,他不禁也有几分蠢|蠢|欲|动,一低头,但见正在伸着两只小手帮自己宽衣的婢女一张小|脸雪白娇|嫩,赵汾当即心浮气躁,拉着那婢女,一起跌入床幔之后,共赴温柔乡去了。

床幔舞动,牙床轻震。

就在赵汾闭着眼睛,在脑海中不断回味着那舞娘妖|媚的面容之时,从外面隐隐传来了一阵S|动。

婢女正婉转承欢,不知道是谁要坏了自己的好事,生怕赵汾受到惊扰,她心里一横,便立即嘤咛一声,长|腿一盘,似挽留着赵汾。

见她主动,赵汾更加激狂,似乎并未注意到外面的异样。

窗外忽然亮起了一盏盏的灯笼,有人在喊叫,在疾奔。

不知道过了多久,连赵汾都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刚要从婢女的身上爬下来,不料,从外面“噔噔”跑进来一个侍卫,猛地扑开了门板,倒在了门槛上。

“王、王爷……不好了……有人在大开杀戒……我、我们挡、挡不住……请王爷随小的先行离开……”

这个正在说话的侍卫身边,还跟着一个已经没有了右臂的侍卫,两个人都受了伤,但还不至于一命呜呼,他们从前院一直跑到这里,为了将赵汾平安护送出去。

赵汾大惊,从衣架上扯下来一件衣服胡乱地穿在身上,连床|上的女人也不管了,套上靴子大喝一声:“走!”

两个侍卫立即跟上,只剩下那呼天抢地的女人。

一出门,赵汾看向灯火通明的前院,就在刚刚,他还和一众人在那里庆贺王员外的八十寿辰,然而此刻,白色的台阶上遍布着大滩大滩的血渍,随处可见残骸四肢,一些人被撕扯得七零八落,随意倒在地上。

他瞪眼看向四周,目眦欲裂。

这样的杀戮场景,赵汾虽然没有看到过,但却是渴慕已久的。

他训练“尸兵”就是为了这样的一天,可却不是用来对付自己的人!而是去做更重要的是!

赵汾一眼就认出来,能造成如此杀伤力的,除了“尸兵”,再无其他人!

而“尸兵”都寄放在距离此地不远的县城义庄里,平日里伪装成死尸,因为义庄里Y气重,平日里极少有人到那里去,所以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没有被人发现,赵汾也十分放心。

未料到,偏偏在今晚出事!

“王爷快走!此地不宜久留!前厅的大梁已经断了,一旦打翻了火烛,随时都能着起来大火,太危险了!王爷速速随小的们离开……”

两个侍卫,还有三五个侥幸活下来的小太监小宫女等人高声劝着,话音未落,果然,前面的房屋似乎发出了一声巨响,半个房顶已经陷了下去,紧接着,一大股火舌冒了出来,浓烟滚滚。

大火的响声中还伴随着无数人的惨叫,听起来无比瘆人。

半个时辰之前,还一片张灯结彩的府邸,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人间地狱!

到处是血,是残肢,是尸体!

“这东西的威力……着实不小,哈哈哈哈哈哈……”

赵汾凝目看向不远处,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一众随从不知何故,以为王爷疯了,一时间谁也不敢上前,可又着急逃命,见赵汾一动不动,这些人又急又怕。

“罢了,今日就当是我赵某失策,走为上!”

说罢,赵汾快步朝着府邸后方跑去,后面的人立即跟上,唯恐身后的那些杀人恶魔追赶上来。

他虽然早有准备,然而今日亲眼见到,还是心下骇然。

脑子里想象的场景,毕竟还不够真实生动,眼看着面前的华庭美院成了修罗场,赵汾说不上来心头是恐惧还是畅快。

恐惧的是,师父哪里去了,为何会任由这些“尸兵”到处乱跑?又或者是,根本就是师父C控它们,对自己痛下杀手的?

畅快的是,这样的杀人威力,即便是燮国的禁卫军或者东西二厂,乃至是锦衣卫都比不上。将来到了需要它们出现的时刻,必定会让天下人傻了眼。

眼见着整座别苑就要被大火吞噬,赵汾也不再耽搁,从一道倒泔水的小门冲出去之后,直接爬上一匹马,带着仅剩的几个下人,乘着茫茫的夜色,飞快地策马离去。

听了赵岚问自己的话,红袍男人冷笑起来。【全文字阅读.】

他站起来,走到那扇假窗前站定,翘|起兰花指,那样子看起来竟然也有几分的妩媚。

“我可不是帮他,我是想要看看他究竟会不会‘狡兔死,走狗烹’,和我斗,他还嫩着点儿!不过呢,他以为‘尸兵’马上就要练成了,其实还差了些火候呢。若他老实一些,我还能给他些好处,反正他和皇帝老儿,兄弟两个都不是什么好鸟,互相斗死了谁我都高兴。”

听了他的话,赵岚若有所思,她想了一会儿,忍不住大胆猜测道:“怎么,赵汾对您不敬?”

红袍男人嗤笑一声,转过头来看着她。

“暂时还不敢,但我知道,他绝对不希望我能一直留在他的身边。因为我知道太多他的龌龊事了,他现在一口一个师父,只不过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但是等到‘尸兵’都练完了,恐怕他就有胆量做一些不齿之事了!”

赵岚点点头,凭她对赵汾的了解,他做得出来这种事。

“前辈既然心中清楚,那更加要多一些小心才是,不要中了这种小人的圈套。不过,想来,他的小把戏还入不得前辈的法眼。”

赵岚观察出此人喜欢听奉承话,于是自己也不在乎多送他几顶高帽戴戴。

果然,听了她的话,红袍男人似乎心情大好。

“岚儿,你且受受委屈,在这里待上一天半日,不要动,此处安全,不会有人来。我把吃食和水都给你备好了,你不要出去。”

红袍男人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食盒,不知何时放在那里的,估计是早就准备好的。

赵岚一惊,疑惑不解。

“前辈,为何我不能出去?可是有什么变故了?”

红袍男人笑而不语,一脸的神秘。

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的计划却已经成形。既然赵汾有意先下手为强,那么他也不会坐以待毙,索性就先上一碟小菜,让他开开胃再说。

见红袍男人避而不答,赵岚知道,自己只好先留在这里,再作打算。

她身上的X|道已经解开了,只是因为昏睡了几个时辰,身体此刻还有些乏力,喝了几口水之后,赵岚试着调理内息,半个时辰后,她的脸色恢复了正常的红|润,肢体的力道也渐渐找回来。

见她无碍,红袍男人离开了地牢。

他走了之后,赵岚起身,四处打量着。

这里的环境实在不敢恭维,地上还有一滩滩干涸的血渍,不知道是谁的血,从新旧程度上看,应该不是一次留下来的,看来,恐怕他们就是在这里炼化“尸兵”吧。

想到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赵岚打了个冷颤。

她本不想再看,然而却在角落里瞥见了一个稍有些眼熟的东西。于是,赵岚快步走上去,屏住呼吸,从一堆恶臭里翻出来一截布料。

布料上满是血污,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但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她看见布料上绣着一个很是眼熟的花纹。

赵岚将布料举起来,放在眼前,左右端详。

片刻后,她想起自己是在哪里见到这种花纹了。

是苏栩落袖子上见到的。

据她说,这是苏家堡特有的纹路,类似于族徽一类的东西,传承了百来年。只要是苏家人,或者拜师苏家门下的入门弟子,一年四季的衣服上,都会在袖口这里缝制着这种花纹,行走江湖,以示身份,既是一种荣誉,又是一种约束。

苏家的人落在赵汾他们的手里了?!

赵岚有些吃惊,反复又看了几眼,确认无误。

本以为,赵汾只是派人去九道山庄抓一些无名无姓的健康奴隶,没想到,他已经开始向武林中各大门派的青年弟子下手了!

这样实在太丧心病狂了,要知道,秦岭苏家并不好招惹,就连朝廷都要忌惮几分,更何况武林人士。若苏家人发觉自己的入门弟子失踪,加以追查,难保不会查到赵汾的头上。

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故意挑起武林门派同朝廷开战吗?

赵岚犹豫了一会儿,复又把手里的布片放了回去,以免被人发觉她拿起来过。

她静静地在这地牢里站了片刻,似乎已经适应了这里的味道和光线,整个人渐渐地也平和了下来,开始打坐,养精蓄锐。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赵汾先一步离席去更衣,他因为患有狐臭,所以每天都要沐浴多次,以此来掩盖体|味。

此刻,他因为喝了酒,体温升高,所以体|味变得有些明显,这令赵汾十分不悦,所以他早早离开,去了别苑之中他的卧房,叫下人打水沐浴,更衣。

喝了一碗醒酒汤之后,赵汾让随行的婢女为自己宽衣解带。

想起寿宴上那个美艳火辣的舞娘,他不禁也有几分蠢|蠢|欲|动,一低头,但见正在伸着两只小手帮自己宽衣的婢女一张小|脸雪白娇|嫩,赵汾当即心浮气躁,拉着那婢女,一起跌入床幔之后,共赴温柔乡去了。

床幔舞动,牙床轻震。

就在赵汾闭着眼睛,在脑海中不断回味着那舞娘妖|媚的面容之时,从外面隐隐传来了一阵S|动。

婢女正婉转承欢,不知道是谁要坏了自己的好事,生怕赵汾受到惊扰,她心里一横,便立即嘤咛一声,长|腿一盘,似挽留着赵汾。

见她主动,赵汾更加激狂,似乎并未注意到外面的异样。

窗外忽然亮起了一盏盏的灯笼,有人在喊叫,在疾奔。

不知道过了多久,连赵汾都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刚要从婢女的身上爬下来,不料,从外面“噔噔”跑进来一个侍卫,猛地扑开了门板,倒在了门槛上。

“王、王爷……不好了……有人在大开杀戒……我、我们挡、挡不住……请王爷随小的先行离开……”

这个正在说话的侍卫身边,还跟着一个已经没有了右臂的侍卫,两个人都受了伤,但还不至于一命呜呼,他们从前院一直跑到这里,为了将赵汾平安护送出去。

赵汾大惊,从衣架上扯下来一件衣服胡乱地穿在身上,连床|上的女人也不管了,套上靴子大喝一声:“走!”

两个侍卫立即跟上,只剩下那呼天抢地的女人。

一出门,赵汾看向灯火通明的前院,就在刚刚,他还和一众人在那里庆贺王员外的八十寿辰,然而此刻,白色的台阶上遍布着大滩大滩的血渍,随处可见残骸四肢,一些人被撕扯得七零八落,随意倒在地上。

他瞪眼看向四周,目眦欲裂。

这样的杀戮场景,赵汾虽然没有看到过,但却是渴慕已久的。

他训练“尸兵”就是为了这样的一天,可却不是用来对付自己的人!而是去做更重要的是!

赵汾一眼就认出来,能造成如此杀伤力的,除了“尸兵”,再无其他人!

而“尸兵”都寄放在距离此地不远的县城义庄里,平日里伪装成死尸,因为义庄里Y气重,平日里极少有人到那里去,所以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没有被人发现,赵汾也十分放心。

未料到,偏偏在今晚出事!

“王爷快走!此地不宜久留!前厅的大梁已经断了,一旦打翻了火烛,随时都能着起来大火,太危险了!王爷速速随小的们离开……”

两个侍卫,还有三五个侥幸活下来的小太监小宫女等人高声劝着,话音未落,果然,前面的房屋似乎发出了一声巨响,半个房顶已经陷了下去,紧接着,一大股火舌冒了出来,浓烟滚滚。

大火的响声中还伴随着无数人的惨叫,听起来无比瘆人。

半个时辰之前,还一片张灯结彩的府邸,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人间地狱!

到处是血,是残肢,是尸体!

“这东西的威力……着实不小,哈哈哈哈哈哈……”

赵汾凝目看向不远处,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一众随从不知何故,以为王爷疯了,一时间谁也不敢上前,可又着急逃命,见赵汾一动不动,这些人又急又怕。

“罢了,今日就当是我赵某失策,走为上!”

说罢,赵汾快步朝着府邸后方跑去,后面的人立即跟上,唯恐身后的那些杀人恶魔追赶上来。

他虽然早有准备,然而今日亲眼见到,还是心下骇然。

脑子里想象的场景,毕竟还不够真实生动,眼看着面前的华庭美院成了修罗场,赵汾说不上来心头是恐惧还是畅快。

恐惧的是,师父哪里去了,为何会任由这些“尸兵”到处乱跑?又或者是,根本就是师父C控它们,对自己痛下杀手的?

畅快的是,这样的杀人威力,即便是燮国的禁卫军或者东西二厂,乃至是锦衣卫都比不上。将来到了需要它们出现的时刻,必定会让天下人傻了眼。

眼见着整座别苑就要被大火吞噬,赵汾也不再耽搁,从一道倒泔水的小门冲出去之后,直接爬上一匹马,带着仅剩的几个下人,乘着茫茫的夜色,飞快地策马离去。

第五章 各自逃命

别苑出了事,最靠后面的小院里,一开始是无人知道的。【最新章节阅读.】

毕竟,这里距离前厅有着不短的距离,熊琱等十几个人是奴隶,根本没有权利走到前面去,惊扰到了贵客。

几个偷溜出去吃R喝酒的守卫也纷纷回来了,先确定了一眼两间房中的奴隶们都老老实实地在里面,没一个偷跑,他们这才骂骂咧咧地到门口继续去守着去了。

几个奴隶守着地上的一个炭火盆,在烤着手取暖,说着闲话。

“怎么今年这么冷?过了春这么久了,还一点儿都不见春天的苗头。冷天穷人难过啊。”

十一号大着嗓门吼道,他虽然长得壮实,却有些畏寒,说完,又往火盆这里凑了凑。

众人连声称是,算算时节,往年的这个时候,放眼望去,早就叶绿花红了,偏偏今年直到现在,外面的积雪还没完全消融,端的是无比古怪。

“是啊,这么冷的天……”

三号也出声感叹,只是不等他说完,忽然从外面传来了一阵S乱。

很快,众人都听见了,倒在床榻上的也急忙跳下地来,快速地穿上鞋子。熊琱等原本蹲在地上的几个人更是急匆匆地走到了两间房之间相连的空地上。

果然,隔壁房间里的那六个人也走了出来,十几个人面色严峻,但都知道,出事了。

他们刚把房门打开,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不似人般的惊恐的尖叫声和呼救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直冲鼻翼,刹那间令人几乎都快不能呼吸。

“莫不是寿宴上出了事?”

所有人的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来了这个想法,他们面面相觑,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原本守在小院前的几个守卫,此刻也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前厅有事,被上头调走了,还是也仓皇逃命去了。

“怎么办?”

大家都陷入了无助和惊恐之中,这样的味道,只能说,前面死了好多的人!

正在犹豫着,空气中又飘来了一股呛人的烟熏火烧的味道。

熊琱动了动鼻子,面色大变,他大声惊呼道:“不好,前面烧起来了!怕是整个主屋都要烧光了,火才能停!没人救火!”

其他人不晓得,然而他却是知道的,因为就在一个时辰以前,熊琱曾偷溜出去,在别苑里快速地察看了一圈,他清楚整座别苑的格局:前厅后面是主人卧房,以及厨房,储藏间,下人房等等,中间隔着一大|片空地,也就是这些奴隶们白天去锻炼拳脚的地方,最后面才是他们的住处。

所以,即便前厅着火,也很难烧到他们的住所这边。

“着火了,死人了,是不是就等于说,我们可以跑了?”

其中一个白净面皮的男子率先反应过来,然后拔腿就朝外面跑去。

他这一跑,其余的人全都反应了过来,除了十一号还抱着去王府为王爷当差的美好幻想以后,大家一眨眼的工夫,全都从小院逃了出去。

十一号眼见众人全跑,也气得低声咒骂了几句,跟上他们跑走了。

转眼间,就只剩下了熊琱和三号。

“大哥为何不走?”

熊琱一直都觉得这个三号不简单,虽然三号的话不多,人也沉静,但他总觉得,这个人不一般,绝对不是普通的乡野匹夫。

三号微笑着看了看熊琱,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兄弟,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日后若是有缘再相见,莫忘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兄弟多多保重,我先走一步!”

话一说完,三号一个飞身,从高墙上空跃起,几个跳跃便消失不见。

熊琱微微吃惊,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三号一直是在隐藏着实力,他竟然是个真正的高手!

他的心头顿时迷惑不解起来,即便在九道山庄无法逃脱,但凭借刚才展露出来的身手,这个三号从这里逃脱简直是易如反掌,可他为什么一直不逃,偏要留在这里呢?

还有,刚刚他临走的时候,说的那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又是什么意思呢?

是不是,他在向自己暗示着什么?!

熊琱越想越无头绪,眼看着远处的火焰烧得熊熊,直入云天,他也清楚此地不宜久留。

走,走去哪里?

猛然间,熊琱的脑子里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义庄!

今天王府别苑的杀戮,会不会也和义庄有关系?那里停着无数具尸体,死状可怕……

想到这里,熊琱立即腾身跃出,逃离了别苑。

一路上的景象令人震惊,到处都是残肢,到处都是鲜血淋漓!

他跌跌撞撞,不小心就会踏到支离破碎的尸体,熊琱好不容易跟着逃命的众人跑了出去,来到了府外。看着完全陌生的周围,他有些懵然,一把抓|住一个路过的小哥,熊琱急急问道:“这位小哥,敢问义庄在哪里?”

小哥一把甩开他的手,恐慌道:“活人尚且顾不过来了,哪里还顾得上死人的?你愿意去就去吧,朝西走,走两条街就是了!”

说罢,小哥头也不回地逃命去了。

熊琱无奈,只好辨别了一下方向,加快脚程一路向西。

小哥的话不假,走了两条街,人烟渐渐稀少,来到了郊外,一路上,长满了叫不出名字的树木。此时树枝上不见一枚绿叶,只有勾缠相连的枯枝不时地擦过脸颊和身体。

熊琱精神一震,看来果然就是这条路了,他那晚上真的没有做梦,而是真的来过这里!

他摸索着,两只手拨开遮挡的枝杈,一路上走得飞快。

远远地,熊琱看见了白纸灯笼,又隐约看见了“义庄”两个大字。

他心头一喜,刚要上前,忽然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去。

明明只是跌了一跤而已,但熊琱眼前一黑,竟然晕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脑子里,又开始回荡起那鬼哭狼嚎的声音来了!

依旧是火把在灵堂前燃烧着跳动昏黄的火焰,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爆音,鼓噪啸动的裹尸布已是静寂了下去,干瘪地勾勒出一个个冰冷的身形,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在冷清的空气中渗了出来。

熊琱吃力地张开眼,依稀又见到了那个诡异的红袍男人!

以及,他肩膀上站着的那只面目可憎的小蝙蝠!

不待熊琱细看,自大门口方向突然S来一把精钢长剑,挟着冷冷剑风呼啸而来,所及之处,只见两旁的烛火不灭反旺!

那剑“噗”地一声扎向在空中漂浮的,几乎烧成灰烬的纸钱儿,在落地之前狠狠将其中几片灰烬钉在不远的柱子上,剑尖入得颇深,剑身兀自抖动几下,看来力道不小。

倒在地上的熊琱本能地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看不出年纪的男人,懒懒靠在门边上。

他大概还很年轻,面色白净,五官出众,然而却透露出一丝风尘仆仆,身上的衣服不脏,十分整洁,只是那一双眼睛,透着狡诈,亮得惊人。

还未等熊琱回过味儿来,就听到了红袍男人那森然而又有些尖利的嗓音再次地响了起来:“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不要多管闲事!”

话音刚落,他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把匕首,三寸长短,血槽,锯齿,剔骨环,刀身一层幽暗的绿芒,几滴鲜血随着刀身一晃,滴落下来。

“江湖事,江湖之人管,哪里算得上是闲事?”

来人依旧靠着门边,背后还背着一把剑,看来,刚才那把剑,只是他顺手扔过来的,并不是他本人的兵器。

红袍男人有些恼怒,他舔|了舔刀尖上的血珠,舌尖伸得老长,拧着一双似女子般的娥眉。

“阁下何人?你走你的阳关道,何必来这趟浑水!”

突然冒出来的那人倒是没理会红袍男人,左手抖了一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符来,手指微动,五指张合之间,那符竟在他手掌之中自燃了起来。

他左手急急一挥,口中喝道:“速速,起!”

那燃着的符如同之前的长剑一样飞出去,碰到剑尖,整柄剑一下着得通红。

火舌吐出了数尺长,马上又熄灭了,火光转瞬即逝,照得剑身上用朱砂字画着的一道符像是凸出来一样。

同时剑身由缓到疾,剧烈地抖动过后,像是有生命一般绕了个圈,重新稳稳回到他的手中。

他将剑收到眼前,抓过一道符在剑身随手一抹。

剑身上此时仿佛涂了许多粘粘|稠稠的黑水,符纸一过,却重又露出雪亮的剑身,以及上面的朱砂符字来。

男人按住剑,细细查看几眼,快速将剑归鞘。

眼睛一抬,竟然一扫刚才的懒散神色,霎时变得凌厉*人。

他冷冷朝熊琱一瞥,一本正经地抿了抿嘴唇,开口道:“你看不出这义庄被人布下了结界?”

事情处处透着怪异,难道还是在梦中?难道自己做了个梦不成?

熊琱在心中茫然地自问道。

“这可不是梦。我们有缘再见。”

耳边突然响起来了红袍男人的轻声,声音很轻,轻的好像是被他靠近了耳边吹风一样,粘腻而又冰凉刻骨。

这种感觉令熊琱感到一阵的恶心,却又说不出的难受。一低头,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臂受伤了,还在哗哗淌血。

别苑出了事,最靠后面的小院里,一开始是无人知道的。【最新章节阅读.】

毕竟,这里距离前厅有着不短的距离,熊琱等十几个人是奴隶,根本没有权利走到前面去,惊扰到了贵客。

几个偷溜出去吃R喝酒的守卫也纷纷回来了,先确定了一眼两间房中的奴隶们都老老实实地在里面,没一个偷跑,他们这才骂骂咧咧地到门口继续去守着去了。

几个奴隶守着地上的一个炭火盆,在烤着手取暖,说着闲话。

“怎么今年这么冷?过了春这么久了,还一点儿都不见春天的苗头。冷天穷人难过啊。”

十一号大着嗓门吼道,他虽然长得壮实,却有些畏寒,说完,又往火盆这里凑了凑。

众人连声称是,算算时节,往年的这个时候,放眼望去,早就叶绿花红了,偏偏今年直到现在,外面的积雪还没完全消融,端的是无比古怪。

“是啊,这么冷的天……”

三号也出声感叹,只是不等他说完,忽然从外面传来了一阵S乱。

很快,众人都听见了,倒在床榻上的也急忙跳下地来,快速地穿上鞋子。熊琱等原本蹲在地上的几个人更是急匆匆地走到了两间房之间相连的空地上。

果然,隔壁房间里的那六个人也走了出来,十几个人面色严峻,但都知道,出事了。

他们刚把房门打开,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不似人般的惊恐的尖叫声和呼救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直冲鼻翼,刹那间令人几乎都快不能呼吸。

“莫不是寿宴上出了事?”

所有人的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来了这个想法,他们面面相觑,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原本守在小院前的几个守卫,此刻也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前厅有事,被上头调走了,还是也仓皇逃命去了。

“怎么办?”

大家都陷入了无助和惊恐之中,这样的味道,只能说,前面死了好多的人!

正在犹豫着,空气中又飘来了一股呛人的烟熏火烧的味道。

熊琱动了动鼻子,面色大变,他大声惊呼道:“不好,前面烧起来了!怕是整个主屋都要烧光了,火才能停!没人救火!”

其他人不晓得,然而他却是知道的,因为就在一个时辰以前,熊琱曾偷溜出去,在别苑里快速地察看了一圈,他清楚整座别苑的格局:前厅后面是主人卧房,以及厨房,储藏间,下人房等等,中间隔着一大|片空地,也就是这些奴隶们白天去锻炼拳脚的地方,最后面才是他们的住处。

所以,即便前厅着火,也很难烧到他们的住所这边。

“着火了,死人了,是不是就等于说,我们可以跑了?”

其中一个白净面皮的男子率先反应过来,然后拔腿就朝外面跑去。

他这一跑,其余的人全都反应了过来,除了十一号还抱着去王府为王爷当差的美好幻想以后,大家一眨眼的工夫,全都从小院逃了出去。

十一号眼见众人全跑,也气得低声咒骂了几句,跟上他们跑走了。

转眼间,就只剩下了熊琱和三号。

“大哥为何不走?”

熊琱一直都觉得这个三号不简单,虽然三号的话不多,人也沉静,但他总觉得,这个人不一般,绝对不是普通的乡野匹夫。

三号微笑着看了看熊琱,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兄弟,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日后若是有缘再相见,莫忘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兄弟多多保重,我先走一步!”

话一说完,三号一个飞身,从高墙上空跃起,几个跳跃便消失不见。

熊琱微微吃惊,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三号一直是在隐藏着实力,他竟然是个真正的高手!

他的心头顿时迷惑不解起来,即便在九道山庄无法逃脱,但凭借刚才展露出来的身手,这个三号从这里逃脱简直是易如反掌,可他为什么一直不逃,偏要留在这里呢?

还有,刚刚他临走的时候,说的那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又是什么意思呢?

是不是,他在向自己暗示着什么?!

熊琱越想越无头绪,眼看着远处的火焰烧得熊熊,直入云天,他也清楚此地不宜久留。

走,走去哪里?

猛然间,熊琱的脑子里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义庄!

今天王府别苑的杀戮,会不会也和义庄有关系?那里停着无数具尸体,死状可怕……

想到这里,熊琱立即腾身跃出,逃离了别苑。

一路上的景象令人震惊,到处都是残肢,到处都是鲜血淋漓!

他跌跌撞撞,不小心就会踏到支离破碎的尸体,熊琱好不容易跟着逃命的众人跑了出去,来到了府外。看着完全陌生的周围,他有些懵然,一把抓|住一个路过的小哥,熊琱急急问道:“这位小哥,敢问义庄在哪里?”

小哥一把甩开他的手,恐慌道:“活人尚且顾不过来了,哪里还顾得上死人的?你愿意去就去吧,朝西走,走两条街就是了!”

说罢,小哥头也不回地逃命去了。

熊琱无奈,只好辨别了一下方向,加快脚程一路向西。

小哥的话不假,走了两条街,人烟渐渐稀少,来到了郊外,一路上,长满了叫不出名字的树木。此时树枝上不见一枚绿叶,只有勾缠相连的枯枝不时地擦过脸颊和身体。

熊琱精神一震,看来果然就是这条路了,他那晚上真的没有做梦,而是真的来过这里!

他摸索着,两只手拨开遮挡的枝杈,一路上走得飞快。

远远地,熊琱看见了白纸灯笼,又隐约看见了“义庄”两个大字。

他心头一喜,刚要上前,忽然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去。

明明只是跌了一跤而已,但熊琱眼前一黑,竟然晕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脑子里,又开始回荡起那鬼哭狼嚎的声音来了!

依旧是火把在灵堂前燃烧着跳动昏黄的火焰,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爆音,鼓噪啸动的裹尸布已是静寂了下去,干瘪地勾勒出一个个冰冷的身形,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在冷清的空气中渗了出来。

熊琱吃力地张开眼,依稀又见到了那个诡异的红袍男人!

以及,他肩膀上站着的那只面目可憎的小蝙蝠!

不待熊琱细看,自大门口方向突然S来一把精钢长剑,挟着冷冷剑风呼啸而来,所及之处,只见两旁的烛火不灭反旺!

那剑“噗”地一声扎向在空中漂浮的,几乎烧成灰烬的纸钱儿,在落地之前狠狠将其中几片灰烬钉在不远的柱子上,剑尖入得颇深,剑身兀自抖动几下,看来力道不小。

倒在地上的熊琱本能地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看不出年纪的男人,懒懒靠在门边上。

他大概还很年轻,面色白净,五官出众,然而却透露出一丝风尘仆仆,身上的衣服不脏,十分整洁,只是那一双眼睛,透着狡诈,亮得惊人。

还未等熊琱回过味儿来,就听到了红袍男人那森然而又有些尖利的嗓音再次地响了起来:“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不要多管闲事!”

话音刚落,他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把匕首,三寸长短,血槽,锯齿,剔骨环,刀身一层幽暗的绿芒,几滴鲜血随着刀身一晃,滴落下来。

“江湖事,江湖之人管,哪里算得上是闲事?”

来人依旧靠着门边,背后还背着一把剑,看来,刚才那把剑,只是他顺手扔过来的,并不是他本人的兵器。

红袍男人有些恼怒,他舔|了舔刀尖上的血珠,舌尖伸得老长,拧着一双似女子般的娥眉。

“阁下何人?你走你的阳关道,何必来这趟浑水!”

突然冒出来的那人倒是没理会红袍男人,左手抖了一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符来,手指微动,五指张合之间,那符竟在他手掌之中自燃了起来。

他左手急急一挥,口中喝道:“速速,起!”

那燃着的符如同之前的长剑一样飞出去,碰到剑尖,整柄剑一下着得通红。

火舌吐出了数尺长,马上又熄灭了,火光转瞬即逝,照得剑身上用朱砂字画着的一道符像是凸出来一样。

同时剑身由缓到疾,剧烈地抖动过后,像是有生命一般绕了个圈,重新稳稳回到他的手中。

他将剑收到眼前,抓过一道符在剑身随手一抹。

剑身上此时仿佛涂了许多粘粘|稠稠的黑水,符纸一过,却重又露出雪亮的剑身,以及上面的朱砂符字来。

男人按住剑,细细查看几眼,快速将剑归鞘。

眼睛一抬,竟然一扫刚才的懒散神色,霎时变得凌厉*人。

他冷冷朝熊琱一瞥,一本正经地抿了抿嘴唇,开口道:“你看不出这义庄被人布下了结界?”

事情处处透着怪异,难道还是在梦中?难道自己做了个梦不成?

熊琱在心中茫然地自问道。

“这可不是梦。我们有缘再见。”

耳边突然响起来了红袍男人的轻声,声音很轻,轻的好像是被他靠近了耳边吹风一样,粘腻而又冰凉刻骨。

这种感觉令熊琱感到一阵的恶心,却又说不出的难受。一低头,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臂受伤了,还在哗哗淌血。

第六章 做我徒弟,有个条件

陌生男人不再开口,径直走到熊琱的面前,他蹲下|身来,拉过他的手臂,在上面一捋之间,手指犹如弹琴一般,七点八戳。【风云阅读网.】

只是片刻,熊琱就看到,自己的手腕处不再流血了。

控X止血?!

他曾听上官岚谈起过。

冷眼看着这一切,红袍男人的嘴角游荡着一丝似J似讽的笑意,只是脸色似乎比先前更为苍白了。

那只栖在他肩头的蝙蝠用双翼笼住了脑袋,不住地S首,似乎刚刚被男人的剑气伤到了一般,口中嘎嘎呱呱直叫。

“哼,若不是有要事在身,我还真想同你过上几招!”

红袍男人说完这一句,身形一闪,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义庄之中。

熊琱大惊,环视了一圈,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他已经走了,穷寇莫追。”

身边的男人淡淡开口,站直了身体。

熊琱这才回神,急忙跪倒,深深地叩首。

“多谢恩公!我愿拜恩公为师,学习剑法,还请恩公收我为徒。”

男人正在擦拭着他的剑,闻言一怔,似乎没有想到,熊琱竟然会主动提出拜自己为师,这倒是令他十分意外。

不过,既然他主动提出来了,事情似乎又简单多了。

逍遥子的心中,忽然松了一口气。

不错,前往义庄救下熊琱的人,正是逍遥子。

他受命前来,在王府别苑出事的时候,将熊琱救出去。

既然赵岚已经确定了“尸兵”的存在,那么熊琱就没有必要在此地受伤或者丢掉性命,别苑刚一开始着火,她便离开了地牢,迅速联系上逍遥子,让他按照原计划行|事。

逍遥子杀手出身,方圆二十里以内的任何人事物都逃不开他的双眼,从前夜开始在此守候,他毫不费力地将目光聚焦在了这处义庄内。

“救你一命已经是我多管闲事,我为何又要收你为徒,我有什么好处。”

逍遥子把剑身擦拭干净,慢条斯理地说道。

熊琱一顿,是啊,自己又有什么资本求人收了自己做徒弟呢?

可是,他又再清楚不过,继续这么浑浑噩噩地混日子,只能任人欺凌,此生一事无成!

想到这里,熊琱又是“咣咣咣”将三个响头狠狠地叩在了地上。

“恩公,我自知现在给不了你什么好处,但我必将全心全意跟您学本领,全心全意地侍奉您。”

说罢,熊琱抬起脸来,满眼希冀地看着逍遥子。

逍遥子倒背着双手绕着他走了一圈,没有开口说话。

片刻后,他站定,抬起头来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径直问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熊琱懵住,他确实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年龄,门派,甚至连他的武功路数都瞧不出来,只是依稀觉得,像他这样的身手,恐怕早已脱离了化凡境,已经能做到以气杀人了。

逍遥子见到他茫然的表情,觉得一阵阵有趣。

“我是个杀手,杀手你懂吗?”

熊琱本能地点点头,但是一对上逍遥子的眼神,他又有些心虚,摇了摇头。

逍遥子哈哈大笑起来。

“杀手就是,无论对错,无论好坏,无论善恶,只要拿了钱,就要替雇主做事。有的杀手有三不杀,老人不杀,儿童不杀,女子不杀。而我没有禁忌,给钱就杀。这么说,你懂了吗?”

熊琱极为吃惊,他没想到,一个这样风度翩翩的男子,居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你……你难道……都不分好人恶人的吗?”

他忍不住将心头的怀疑,脱口而出。

一说完,熊琱便后悔不已,自己这么说了之后,恐怕是别想拜师了。

没想到的是,逍遥子并没有生气,反而正色回答道:“好人恶人?要看你怎么看,对于猪来说,屠夫就是恶人,对于老鼠来说,猫就是恶人,对于贼来说,捕快就是恶人。你说,这个世界上,到底是好人多,还是恶人多呢?”

他的反问,彻底令熊琱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个世界果然如上官岚曾对他说过的那样,绝对不只是黑和白,还有大块的灰色地带,还有分辨不出来颜色的区域。曾经的他,凡事都要去分个对与错,是与非,真的是太幼稚太年轻的做法了!

熊琱顿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好人,恶人……好人多,恶人多……多谢恩公指点,我觉得自己现在的脑袋里,似乎比从前清醒多了!”

说完,他起身,鞠躬后就要离开。

“你不是要拜我为师吗?怎么这就要走了?”

逍遥子见他抬腿就走,不由得一脸惊讶地问道。

原本已经不抱希望的熊琱头皮一紧,急忙回头看向逍遥子。

“做我的徒弟,要勤快,每天早晚都要给我打水,洗脸洗脚。”

说完这一句,他便率先走到了义庄的楼上。

熊琱愣了愣神,回过神来,急忙跟上。

*****

两人在义庄的楼上,找到了一处空地,和衣坐下。

楼下就是一具一具排列整齐的尸体,只要是正常人,在这种环境下都睡不着。

逍遥子并不睡,但是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熊琱的话本来就不多,也习惯了几个时辰不说一个字。这一点,逍遥子很满意,他从来不是个聒噪的人,一个聒噪的人也做不成杀手,所以他更加不会想要收一个聒噪的徒弟在身边。

一个时辰之后,逍遥子忽然站了起来,沉声道:“下去和我检查一下尸体。”

虽然,赵岚已经确定了“尸兵”的存在,但是逍遥子觉得,他有必要再去检查一下,亲自过目,了解一下,赵汾的“尸兵”如今已经训练到了何种程度,是初初开始,还是已近收官。

两人踩着木质楼梯,缓缓走了下来,四处查看。

义庄内放置了大量的冰块,还挖了冰窖,丝丝寒气从地面上渗出,可是还是阻拦不住尸体腐烂的速度。

逍遥子此刻只能不作他想,拉着熊琱穿梭在尸体之间,不时地俯身查看。

熊琱紧皱着眉毛,没再说话,但是他并不认为那是尸体的腐臭,那不是臭,而是一种说不清的,叫人浑身不舒服的味道,好像硫磺,又好像带点儿酸气……

死人的头上,都戴着挽边的黑帽,帽顶上缝着红布做的小红疙瘩,他本想去摸|摸,又觉得对死者不敬,只好收回了手。

灵灯一直点着,风吹来,摇摇灭灭,闪烁间有些妖异。

熊琱刚要开口说话,义庄的大门忽地被一阵惊天的爆炸声炸开,一众全身甲胄的黑衣人鱼贯涌|入,一片刀光剑影显现在他和逍遥子的眼前!

“上!抓活的!”

为首的一个高壮男子一挥手,数十人冲上来,每个人都是帽儿盔、圆领甲的打扮。

难道是锦衣卫?!

来不及多想,逍遥子已然从身后拔|出剑,挡在熊琱的身前,率先冲出。

熊琱毕竟缺乏对敌实战经验,此刻难免有些慌乱,但眼见着逍遥子镇定自若,他很快也冷静了下来。

锦衣卫是听命于朝廷的,而且直接受命于皇室,此刻他们出现在这里,是个不妙的兆头!

来不及多想,衣袂翻动,逍遥子和熊琱,已经劈开了对方五、六人的阻拦,生生向大门杀开一条路。

手指在口中嘬出一声响,逍遥子向来平静的脸上显出一丝异动,他回过头冲熊琱大声叮嘱:“跟紧我!”

出了义庄向北,是大|片的空地,此刻亦有大|片如潮水的黑衣人奔袭而来,双拳难敌四手,逍遥子和熊琱,似乎是无论如何突破不了重围。

眼看那首领已经近身而来,高声喊道:“速速就擒,我可保你二人一条生路!”

这声音听起来似乎有几分耳熟。

熊琱愕然,愣在原地,三号?!

原来,这群人的首领居然是三号?!

怪不得,临分别之前,他对自己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决定,要带人来抓捕自己了!

一时间,熊琱心头无比的激荡起伏,难以平静。

“愣着干什么,你想死在这里吗?”

逍遥子怒喝一声,眼眸一眯,向西北角望了一眼,须臾之间,只见一道黑色的影子,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飞驰而来。

竟然是一匹纯黑的烈马,鼻孔喷着气,一声高亢的嘶鸣,四蹄带起狂暴的灰尘,头高高昂起,颇有一种桀骜不驯的神采。

足下一点,逍遥子腾身上马,手一捞,提起熊琱,一收手,二人已稳稳坐好。

“抓紧了!”

话音刚落,黑马带着两人风驰电掣般冲出人群。

黑夜中,好像一时之间起了无数的烟尘,奔腾的马蹄席卷着地狱里的呼啸,从黑夜里的各个方向涌来。

一轮残月,似乎变成了红色,好像是沸腾的鲜血。

四处涌来的锦衣卫们无一例外地浑身浸满了杀气,彷佛眨眼间就要将人生吞活剥,流出来的血,是刺目的红,犹如是燃烧的鬼火。

“快!追!不要让他们跑了……”

“抓到他们,论功行赏……”

两人一马,孤注一掷地向着城外的方向奔去,不断有密密麻麻的飞箭S来。

陌生男人不再开口,径直走到熊琱的面前,他蹲下|身来,拉过他的手臂,在上面一捋之间,手指犹如弹琴一般,七点八戳。【风云阅读网.】

只是片刻,熊琱就看到,自己的手腕处不再流血了。

控X止血?!

他曾听上官岚谈起过。

冷眼看着这一切,红袍男人的嘴角游荡着一丝似J似讽的笑意,只是脸色似乎比先前更为苍白了。

那只栖在他肩头的蝙蝠用双翼笼住了脑袋,不住地S首,似乎刚刚被男人的剑气伤到了一般,口中嘎嘎呱呱直叫。

“哼,若不是有要事在身,我还真想同你过上几招!”

红袍男人说完这一句,身形一闪,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义庄之中。

熊琱大惊,环视了一圈,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他已经走了,穷寇莫追。”

身边的男人淡淡开口,站直了身体。

熊琱这才回神,急忙跪倒,深深地叩首。

“多谢恩公!我愿拜恩公为师,学习剑法,还请恩公收我为徒。”

男人正在擦拭着他的剑,闻言一怔,似乎没有想到,熊琱竟然会主动提出拜自己为师,这倒是令他十分意外。

不过,既然他主动提出来了,事情似乎又简单多了。

逍遥子的心中,忽然松了一口气。

不错,前往义庄救下熊琱的人,正是逍遥子。

他受命前来,在王府别苑出事的时候,将熊琱救出去。

既然赵岚已经确定了“尸兵”的存在,那么熊琱就没有必要在此地受伤或者丢掉性命,别苑刚一开始着火,她便离开了地牢,迅速联系上逍遥子,让他按照原计划行|事。

逍遥子杀手出身,方圆二十里以内的任何人事物都逃不开他的双眼,从前夜开始在此守候,他毫不费力地将目光聚焦在了这处义庄内。

“救你一命已经是我多管闲事,我为何又要收你为徒,我有什么好处。”

逍遥子把剑身擦拭干净,慢条斯理地说道。

熊琱一顿,是啊,自己又有什么资本求人收了自己做徒弟呢?

可是,他又再清楚不过,继续这么浑浑噩噩地混日子,只能任人欺凌,此生一事无成!

想到这里,熊琱又是“咣咣咣”将三个响头狠狠地叩在了地上。

“恩公,我自知现在给不了你什么好处,但我必将全心全意跟您学本领,全心全意地侍奉您。”

说罢,熊琱抬起脸来,满眼希冀地看着逍遥子。

逍遥子倒背着双手绕着他走了一圈,没有开口说话。

片刻后,他站定,抬起头来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径直问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熊琱懵住,他确实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年龄,门派,甚至连他的武功路数都瞧不出来,只是依稀觉得,像他这样的身手,恐怕早已脱离了化凡境,已经能做到以气杀人了。

逍遥子见到他茫然的表情,觉得一阵阵有趣。

“我是个杀手,杀手你懂吗?”

熊琱本能地点点头,但是一对上逍遥子的眼神,他又有些心虚,摇了摇头。

逍遥子哈哈大笑起来。

“杀手就是,无论对错,无论好坏,无论善恶,只要拿了钱,就要替雇主做事。有的杀手有三不杀,老人不杀,儿童不杀,女子不杀。而我没有禁忌,给钱就杀。这么说,你懂了吗?”

熊琱极为吃惊,他没想到,一个这样风度翩翩的男子,居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你……你难道……都不分好人恶人的吗?”

他忍不住将心头的怀疑,脱口而出。

一说完,熊琱便后悔不已,自己这么说了之后,恐怕是别想拜师了。

没想到的是,逍遥子并没有生气,反而正色回答道:“好人恶人?要看你怎么看,对于猪来说,屠夫就是恶人,对于老鼠来说,猫就是恶人,对于贼来说,捕快就是恶人。你说,这个世界上,到底是好人多,还是恶人多呢?”

他的反问,彻底令熊琱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个世界果然如上官岚曾对他说过的那样,绝对不只是黑和白,还有大块的灰色地带,还有分辨不出来颜色的区域。曾经的他,凡事都要去分个对与错,是与非,真的是太幼稚太年轻的做法了!

熊琱顿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好人,恶人……好人多,恶人多……多谢恩公指点,我觉得自己现在的脑袋里,似乎比从前清醒多了!”

说完,他起身,鞠躬后就要离开。

“你不是要拜我为师吗?怎么这就要走了?”

逍遥子见他抬腿就走,不由得一脸惊讶地问道。

原本已经不抱希望的熊琱头皮一紧,急忙回头看向逍遥子。

“做我的徒弟,要勤快,每天早晚都要给我打水,洗脸洗脚。”

说完这一句,他便率先走到了义庄的楼上。

熊琱愣了愣神,回过神来,急忙跟上。

*****

两人在义庄的楼上,找到了一处空地,和衣坐下。

楼下就是一具一具排列整齐的尸体,只要是正常人,在这种环境下都睡不着。

逍遥子并不睡,但是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熊琱的话本来就不多,也习惯了几个时辰不说一个字。这一点,逍遥子很满意,他从来不是个聒噪的人,一个聒噪的人也做不成杀手,所以他更加不会想要收一个聒噪的徒弟在身边。

一个时辰之后,逍遥子忽然站了起来,沉声道:“下去和我检查一下尸体。”

虽然,赵岚已经确定了“尸兵”的存在,但是逍遥子觉得,他有必要再去检查一下,亲自过目,了解一下,赵汾的“尸兵”如今已经训练到了何种程度,是初初开始,还是已近收官。

两人踩着木质楼梯,缓缓走了下来,四处查看。

义庄内放置了大量的冰块,还挖了冰窖,丝丝寒气从地面上渗出,可是还是阻拦不住尸体腐烂的速度。

逍遥子此刻只能不作他想,拉着熊琱穿梭在尸体之间,不时地俯身查看。

熊琱紧皱着眉毛,没再说话,但是他并不认为那是尸体的腐臭,那不是臭,而是一种说不清的,叫人浑身不舒服的味道,好像硫磺,又好像带点儿酸气……

死人的头上,都戴着挽边的黑帽,帽顶上缝着红布做的小红疙瘩,他本想去摸|摸,又觉得对死者不敬,只好收回了手。

灵灯一直点着,风吹来,摇摇灭灭,闪烁间有些妖异。

熊琱刚要开口说话,义庄的大门忽地被一阵惊天的爆炸声炸开,一众全身甲胄的黑衣人鱼贯涌|入,一片刀光剑影显现在他和逍遥子的眼前!

“上!抓活的!”

为首的一个高壮男子一挥手,数十人冲上来,每个人都是帽儿盔、圆领甲的打扮。

难道是锦衣卫?!

来不及多想,逍遥子已然从身后拔|出剑,挡在熊琱的身前,率先冲出。

熊琱毕竟缺乏对敌实战经验,此刻难免有些慌乱,但眼见着逍遥子镇定自若,他很快也冷静了下来。

锦衣卫是听命于朝廷的,而且直接受命于皇室,此刻他们出现在这里,是个不妙的兆头!

来不及多想,衣袂翻动,逍遥子和熊琱,已经劈开了对方五、六人的阻拦,生生向大门杀开一条路。

手指在口中嘬出一声响,逍遥子向来平静的脸上显出一丝异动,他回过头冲熊琱大声叮嘱:“跟紧我!”

出了义庄向北,是大|片的空地,此刻亦有大|片如潮水的黑衣人奔袭而来,双拳难敌四手,逍遥子和熊琱,似乎是无论如何突破不了重围。

眼看那首领已经近身而来,高声喊道:“速速就擒,我可保你二人一条生路!”

这声音听起来似乎有几分耳熟。

熊琱愕然,愣在原地,三号?!

原来,这群人的首领居然是三号?!

怪不得,临分别之前,他对自己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决定,要带人来抓捕自己了!

一时间,熊琱心头无比的激荡起伏,难以平静。

“愣着干什么,你想死在这里吗?”

逍遥子怒喝一声,眼眸一眯,向西北角望了一眼,须臾之间,只见一道黑色的影子,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飞驰而来。

竟然是一匹纯黑的烈马,鼻孔喷着气,一声高亢的嘶鸣,四蹄带起狂暴的灰尘,头高高昂起,颇有一种桀骜不驯的神采。

足下一点,逍遥子腾身上马,手一捞,提起熊琱,一收手,二人已稳稳坐好。

“抓紧了!”

话音刚落,黑马带着两人风驰电掣般冲出人群。

黑夜中,好像一时之间起了无数的烟尘,奔腾的马蹄席卷着地狱里的呼啸,从黑夜里的各个方向涌来。

一轮残月,似乎变成了红色,好像是沸腾的鲜血。

四处涌来的锦衣卫们无一例外地浑身浸满了杀气,彷佛眨眼间就要将人生吞活剥,流出来的血,是刺目的红,犹如是燃烧的鬼火。

“快!追!不要让他们跑了……”

“抓到他们,论功行赏……”

两人一马,孤注一掷地向着城外的方向奔去,不断有密密麻麻的飞箭S来。

第七章 逃命,一路向南

逍遥子在后,熊琱在前,此刻乃是逃命的危急关头,两人也顾不上其他,他们相互依靠着,乘坐在那匹矫健的黑马之上,不断扬鞭,催促马儿快快奔跑。【全文字阅读.】

身后响着缭乱的呼喊声,落在熊琱的耳朵里,令他心惊R跳。

然而,此时此刻,根本来不及多想,一切的一切,都是出自于人类求生的本能渴望。

“小子,赶快坐稳了,不要回头张望!”

见熊琱忍不住频频回头,逍遥子不由得大喝一声,同时将手中的马鞭摔得更加用力,身下的坐骑吃痛,一声长嘶,四蹄狂奔。

“师、师父!他们人太多了!”

熊琱话音刚落,毫无预兆的,头顶哗啦啦落下豆大的雨滴来,连老天似乎都在哭泣一般。

“糟了!师父你看,居然下雨了!”

他抹了一把脸,大声喊道。

“傻小子,这是老天爷在帮我们!驾!”

逍遥子忽而仰天大笑起来,从小腿的绑腿那里摸出来一把小巧的匕首,用力扎了一下马的后臀!

狂奔中的马匹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阵急促的悲鸣,然后跑得更快,犹如一支离弦的断箭,在下着瓢泼大雨的黑夜之中,迎着疾风,嗖嗖而去。

不断有Y体落在脸上,不知是雨还是血,熊琱的脸上不断被湿漉漉的东西所黏附。

一开始,他还能抬起手,用袖子擦拭几下,后来则是完全顾及不上了,任由它们挂在自己俊俏的面颊上。

来不及恶心厌恶,熊琱只能听见那减弱的呼喊和呼呼的风声,偶尔夹杂着箭羽划破空气的“嗡嗡”声,一时间,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原来一个人可以距离死亡如此之近。

身后是破空的箭鸣和喊杀之声,似乎也有达达奔腾的马蹄声,有人在不断接近了!

毕竟是皇家的禁卫军,效命于朝廷,赫赫有名的锦衣卫,并不那么好甩开。

逍遥子不停地挥剑砍杀,只是敌众我寡,锦衣卫迎头赶上,越追越近,已经有好几匹马同他们二人齐头并进。这些人犹如濒临死亡的溺者,生生要拖他们二人陪死殉葬一般。

“你来拉紧缰绳!我负责解决掉后面那些!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松手,让马继续朝南跑!”

逍遥子果断地松开手,把缰绳扔到了熊琱的手中。紧接着,他夹紧马腹,狠拍了一下马臀,让那匕首再刺入得深一些。

黑马愈发吃痛,却彷佛通晓人性一般,只见它不怒不忿,四蹄几乎腾空,奔跑得又急又稳。

“师父,你千万小心呐!”

熊琱大喝一声,心头惊起,然而,不等他一句话说完,身后背脊已然一凉,感觉到逍遥子似乎离远了许多。

他担心逍遥子掉落下去,急急回头,见他还在,只是脸色凝重,一张白净面皮此刻更添凝重,漂亮的狭长凤眸此刻已经好似燃火一样。

“坐稳!”

熊琱不敢再开口,只是狠狠地鞭策着身下的黑马,双腿用力裹紧马腹,努力固定好上半身,尽可能伏低身体,以免被流箭S中。

雨渐渐大起来,湿冷的雨丝裹挟着浓稠的鲜血。

二人的身后,不断传来有人落马的声音和断续的哀嚎之声,而逍遥子原本规律浅淡的喘息,也逐渐变得重了起来。

“坚持住,一直往南……”

雷霆怒吼,山雨已来。

熊琱奋力策马,逍遥子则以一己之力对付着身后百余锦衣卫的高手,已经渐渐有些体力不支。

不多时,身后传来逍遥子的一声闷哼,声音极低,与这雨夜的嘶喊与雷啸相比,实在微不足道,可熊琱却听得真切。

然而此刻,他别无选择,无法回身去查看恩师是否受伤,伤得重不重,只能奋力策马奔驰。

颇通人性的黑马已经濒于体能的极限,“噗噗”地喷着粗气,马嚼子处勒得一片白沫儿。

当黎明前最深重的那一抹黑暗降临时,熊琱这才惊觉,身后居然已经再没有了任何的声息。

滔天的喊杀声,刀刃相撞的脆响,马蹄踏过土地的声音,全都消失殆尽……

锦衣卫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的最后,他只隐约看见了三号脸上不甘的表情。

这一次行动,他亲自卧底,又从颖城带来了三百高手随行,本以为能够一举擒获,立下大功。没想到,却损兵折将,根本无法抓住逍遥子师徒。眼看着手下死的死,伤的伤,他只得恨恨作罢,再谋他法。

又奔出去十几里路,确定身后再无追兵,熊琱狠狠地勒紧了缰绳,刚要停下马,身后的人已经重重倒在了他的身上。

若不是黑马一声长鸣,颇通人性地缓缓弯下前腿,跪下,两个人几乎就要翻滚着跌下来,不死也残。

“师父,师父……”

熊琱连滚带爬地从泥水地上站起来,一把扶起逍遥子。

只见他的肩头上,正陷着一支翎羽长箭,箭头已经深深扎入皮R之中,伤口处泛着鲜红的血,随着熊琱抬起的动作,伤口挣裂,腥膻的鲜血顿时狂涌得更急。

而逍遥子原本白皙的脸,此刻透着带着青色的惨白,他双眼紧闭,两只眼窝凹陷进去。

熊琱不敢随意再挪动他,他抬起头,慌乱地打量四周,就在刚才,他们穿过了大片的旷野,然而大方向并没有错。

他记得,师父刚才说过,要一路向南。

虽然,他并不知道,南边有什么,而他们又为什么要往南边去。

现在唯一要紧的,就是活命。

只有活下去,才能去思考别的事情。

远处苍茫天地,远远望去,像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此时此刻,熊琱更加思念上官岚,如果她在这里,凭她的医术,还有她的聪明才智,淡定镇静,一定能够想得出一个周全的办法来。

“师父,醒醒!”

熊琱忍着心头的苦痛,重新低下头,呼唤着逍遥子。

那匹救命的黑马则一直持着跪立的姿势,马首晃了晃,伸出有些粗粝的舌头,也在不停地舔舐着逍遥子冰凉的脸颊。

“师父啊!”

熊琱的心里一紧,许久都未滑落眼眶的热流仿若决堤,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寂和无力将他瞬间击垮。

上官岚已经不在人世了,若是新拜的师父再撒手人寰,他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面前传来一连串咳嗽,熊琱止住眼泪,呆呆地瞪大眼睛,一张虽然惨白,却风姿俊秀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任凭愈发滂沱的雨浇在自己的身上,逍遥子咳嗽了好一阵,才艰难地开口道:“我还没死,你哭什么?”

说罢,他伸出手,从一棵树下的草丛里,摸出一小段树枝,含在口中,一闷声,将那箭硬生生拽了出来。

血喷了一下,逍遥子连忙控X止血,这一手他之前在义庄用过,算是驾轻就熟。只是可惜了一身的白色长袍,此刻已经被血水泥水污染了一身,前襟与下摆多处撕裂,颇为狼狈。

见他无恙,熊琱急忙站起,握着缰绳,牵过黑马。

逍遥子扯下一块还算干净的衣襟,随手在伤口处包扎好,用手撑着剑,站了起来,走到黑马前,他伸手摸了摸马首。

此马果然神奇,晃晃头,立即打了个响鼻儿,前蹄不断踏着,似在催促二人。

“它跟随我也有几个年头了。”

说完,逍遥子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在前方披荆斩棘,这一处地势不高,不过杂草丛生,又因着大雨滂沱,两人的脚下十分泥泞。

熊琱牵着绝影,踏着逍遥子的足迹稳稳地跟在后面,两人的脚印重叠,一路蜿蜒向前。

“师父,为何锦衣卫的人会盯上我们?他们究竟是为你而来,还是为我而来?我看得清楚,为首那个,就是跟我同吃同住了多日的一个奴隶,想不到,他为了任务,竟然也能熬下来那非人的生活……”

侥幸逃过一劫,此刻,熊琱极为不解。

他从来都没有和朝廷打过交道,也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不明白为何会被这群人追杀。

难道,是师父和朝廷有过节,引来了杀身之祸?

熊琱在心头暗暗思索着。

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冷笑,一直在朝着前走的逍遥子猛地收住脚步,转过身来,一脸古怪地看着熊琱。

“怎么,怕了?若我说,跟着我做徒弟,今夜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你可后悔了?倘若后悔了,你走便是,喏,大路朝天,你我各走一边。就此别过,如此最好!”

他提起长剑,剑尖一指。

熊琱懵住,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竟然令师父如此不悦,甚至还说出了这种话。

他急忙跪下,连说不是。

“师父,你是我的大恩人,我一定会永远跟着你,学成剑法,为心爱的人报仇!”

熊琱目眦欲裂,说到此处,已经是声音哽咽,眼圈发红。

逍遥子不为所动,仍旧斜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熊琱,慢条斯理地问道:“报仇?说来听听,这天下之大,你的仇家又是哪一个?”

他猛地抬头,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九道山庄!终有一日,我发誓,我要屠尽此地,一把大火,烧它个三天三夜!”

逍遥子在后,熊琱在前,此刻乃是逃命的危急关头,两人也顾不上其他,他们相互依靠着,乘坐在那匹矫健的黑马之上,不断扬鞭,催促马儿快快奔跑。【全文字阅读.】

身后响着缭乱的呼喊声,落在熊琱的耳朵里,令他心惊R跳。

然而,此时此刻,根本来不及多想,一切的一切,都是出自于人类求生的本能渴望。

“小子,赶快坐稳了,不要回头张望!”

见熊琱忍不住频频回头,逍遥子不由得大喝一声,同时将手中的马鞭摔得更加用力,身下的坐骑吃痛,一声长嘶,四蹄狂奔。

“师、师父!他们人太多了!”

熊琱话音刚落,毫无预兆的,头顶哗啦啦落下豆大的雨滴来,连老天似乎都在哭泣一般。

“糟了!师父你看,居然下雨了!”

他抹了一把脸,大声喊道。

“傻小子,这是老天爷在帮我们!驾!”

逍遥子忽而仰天大笑起来,从小腿的绑腿那里摸出来一把小巧的匕首,用力扎了一下马的后臀!

狂奔中的马匹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阵急促的悲鸣,然后跑得更快,犹如一支离弦的断箭,在下着瓢泼大雨的黑夜之中,迎着疾风,嗖嗖而去。

不断有Y体落在脸上,不知是雨还是血,熊琱的脸上不断被湿漉漉的东西所黏附。

一开始,他还能抬起手,用袖子擦拭几下,后来则是完全顾及不上了,任由它们挂在自己俊俏的面颊上。

来不及恶心厌恶,熊琱只能听见那减弱的呼喊和呼呼的风声,偶尔夹杂着箭羽划破空气的“嗡嗡”声,一时间,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原来一个人可以距离死亡如此之近。

身后是破空的箭鸣和喊杀之声,似乎也有达达奔腾的马蹄声,有人在不断接近了!

毕竟是皇家的禁卫军,效命于朝廷,赫赫有名的锦衣卫,并不那么好甩开。

逍遥子不停地挥剑砍杀,只是敌众我寡,锦衣卫迎头赶上,越追越近,已经有好几匹马同他们二人齐头并进。这些人犹如濒临死亡的溺者,生生要拖他们二人陪死殉葬一般。

“你来拉紧缰绳!我负责解决掉后面那些!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松手,让马继续朝南跑!”

逍遥子果断地松开手,把缰绳扔到了熊琱的手中。紧接着,他夹紧马腹,狠拍了一下马臀,让那匕首再刺入得深一些。

黑马愈发吃痛,却彷佛通晓人性一般,只见它不怒不忿,四蹄几乎腾空,奔跑得又急又稳。

“师父,你千万小心呐!”

熊琱大喝一声,心头惊起,然而,不等他一句话说完,身后背脊已然一凉,感觉到逍遥子似乎离远了许多。

他担心逍遥子掉落下去,急急回头,见他还在,只是脸色凝重,一张白净面皮此刻更添凝重,漂亮的狭长凤眸此刻已经好似燃火一样。

“坐稳!”

熊琱不敢再开口,只是狠狠地鞭策着身下的黑马,双腿用力裹紧马腹,努力固定好上半身,尽可能伏低身体,以免被流箭S中。

雨渐渐大起来,湿冷的雨丝裹挟着浓稠的鲜血。

二人的身后,不断传来有人落马的声音和断续的哀嚎之声,而逍遥子原本规律浅淡的喘息,也逐渐变得重了起来。

“坚持住,一直往南……”

雷霆怒吼,山雨已来。

熊琱奋力策马,逍遥子则以一己之力对付着身后百余锦衣卫的高手,已经渐渐有些体力不支。

不多时,身后传来逍遥子的一声闷哼,声音极低,与这雨夜的嘶喊与雷啸相比,实在微不足道,可熊琱却听得真切。

然而此刻,他别无选择,无法回身去查看恩师是否受伤,伤得重不重,只能奋力策马奔驰。

颇通人性的黑马已经濒于体能的极限,“噗噗”地喷着粗气,马嚼子处勒得一片白沫儿。

当黎明前最深重的那一抹黑暗降临时,熊琱这才惊觉,身后居然已经再没有了任何的声息。

滔天的喊杀声,刀刃相撞的脆响,马蹄踏过土地的声音,全都消失殆尽……

锦衣卫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的最后,他只隐约看见了三号脸上不甘的表情。

这一次行动,他亲自卧底,又从颖城带来了三百高手随行,本以为能够一举擒获,立下大功。没想到,却损兵折将,根本无法抓住逍遥子师徒。眼看着手下死的死,伤的伤,他只得恨恨作罢,再谋他法。

又奔出去十几里路,确定身后再无追兵,熊琱狠狠地勒紧了缰绳,刚要停下马,身后的人已经重重倒在了他的身上。

若不是黑马一声长鸣,颇通人性地缓缓弯下前腿,跪下,两个人几乎就要翻滚着跌下来,不死也残。

“师父,师父……”

熊琱连滚带爬地从泥水地上站起来,一把扶起逍遥子。

只见他的肩头上,正陷着一支翎羽长箭,箭头已经深深扎入皮R之中,伤口处泛着鲜红的血,随着熊琱抬起的动作,伤口挣裂,腥膻的鲜血顿时狂涌得更急。

而逍遥子原本白皙的脸,此刻透着带着青色的惨白,他双眼紧闭,两只眼窝凹陷进去。

熊琱不敢随意再挪动他,他抬起头,慌乱地打量四周,就在刚才,他们穿过了大片的旷野,然而大方向并没有错。

他记得,师父刚才说过,要一路向南。

虽然,他并不知道,南边有什么,而他们又为什么要往南边去。

现在唯一要紧的,就是活命。

只有活下去,才能去思考别的事情。

远处苍茫天地,远远望去,像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此时此刻,熊琱更加思念上官岚,如果她在这里,凭她的医术,还有她的聪明才智,淡定镇静,一定能够想得出一个周全的办法来。

“师父,醒醒!”

熊琱忍着心头的苦痛,重新低下头,呼唤着逍遥子。

那匹救命的黑马则一直持着跪立的姿势,马首晃了晃,伸出有些粗粝的舌头,也在不停地舔舐着逍遥子冰凉的脸颊。

“师父啊!”

熊琱的心里一紧,许久都未滑落眼眶的热流仿若决堤,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寂和无力将他瞬间击垮。

上官岚已经不在人世了,若是新拜的师父再撒手人寰,他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面前传来一连串咳嗽,熊琱止住眼泪,呆呆地瞪大眼睛,一张虽然惨白,却风姿俊秀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任凭愈发滂沱的雨浇在自己的身上,逍遥子咳嗽了好一阵,才艰难地开口道:“我还没死,你哭什么?”

说罢,他伸出手,从一棵树下的草丛里,摸出一小段树枝,含在口中,一闷声,将那箭硬生生拽了出来。

血喷了一下,逍遥子连忙控X止血,这一手他之前在义庄用过,算是驾轻就熟。只是可惜了一身的白色长袍,此刻已经被血水泥水污染了一身,前襟与下摆多处撕裂,颇为狼狈。

见他无恙,熊琱急忙站起,握着缰绳,牵过黑马。

逍遥子扯下一块还算干净的衣襟,随手在伤口处包扎好,用手撑着剑,站了起来,走到黑马前,他伸手摸了摸马首。

此马果然神奇,晃晃头,立即打了个响鼻儿,前蹄不断踏着,似在催促二人。

“它跟随我也有几个年头了。”

说完,逍遥子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在前方披荆斩棘,这一处地势不高,不过杂草丛生,又因着大雨滂沱,两人的脚下十分泥泞。

熊琱牵着绝影,踏着逍遥子的足迹稳稳地跟在后面,两人的脚印重叠,一路蜿蜒向前。

“师父,为何锦衣卫的人会盯上我们?他们究竟是为你而来,还是为我而来?我看得清楚,为首那个,就是跟我同吃同住了多日的一个奴隶,想不到,他为了任务,竟然也能熬下来那非人的生活……”

侥幸逃过一劫,此刻,熊琱极为不解。

他从来都没有和朝廷打过交道,也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不明白为何会被这群人追杀。

难道,是师父和朝廷有过节,引来了杀身之祸?

熊琱在心头暗暗思索着。

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冷笑,一直在朝着前走的逍遥子猛地收住脚步,转过身来,一脸古怪地看着熊琱。

“怎么,怕了?若我说,跟着我做徒弟,今夜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你可后悔了?倘若后悔了,你走便是,喏,大路朝天,你我各走一边。就此别过,如此最好!”

他提起长剑,剑尖一指。

熊琱懵住,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竟然令师父如此不悦,甚至还说出了这种话。

他急忙跪下,连说不是。

“师父,你是我的大恩人,我一定会永远跟着你,学成剑法,为心爱的人报仇!”

熊琱目眦欲裂,说到此处,已经是声音哽咽,眼圈发红。

逍遥子不为所动,仍旧斜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熊琱,慢条斯理地问道:“报仇?说来听听,这天下之大,你的仇家又是哪一个?”

他猛地抬头,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九道山庄!终有一日,我发誓,我要屠尽此地,一把大火,烧它个三天三夜!”

第八章 九华山

听着熊琱誓言一般的回答,逍遥子一脸不屑地大笑起来。【无弹窗.】

“师父,你、你笑什么?”

熊琱懵住,慢慢地从泥水地上站了起来,不解地看着面前的逍遥子。

就连他手中牵着的那匹纯种良驹,此刻也不禁略显无奈地用前蹄刨了刨**的泥地。

“我笑,是因为你不自量力,蚍蜉妄想撼动大树!我瞧你年纪轻轻,虽然真气比同龄人要绵厚一些,可也不过是化凡五层,就连到达六层都需要一年半载的时间。然,你可知道那九道山庄的庄主,李大善人,李步蟾他已经是何种层次了?哈哈哈,还屠尽山庄,一把火烧光,你可真是痴人说梦!”

说罢,逍遥子重重地一拂袖,看起来似乎有些生气。

熊琱呆在原地,眼睛里的神采一点点消失殆尽。

半晌,就在逍遥子以为,他差不多已经放弃复仇了的时候,熊琱却忽然仰起头来,一脸正色地问道:“师父,你说,他究竟到了什么层次?我不知晓,还请师父明示。”

逍遥子顿时感到又好气又好笑,摇摇头。

“愚不可及,愚不可及啊!偏偏,当今武林就是少了你这种痴人!倘若狠下心来,倒也不见得完全不成啊!”

他自言自语道,说着熊琱听不大懂的话。

“如果我没有记错,李步蟾已经到了化凡七层,他只差一点点便可到达灵气境。但你要知道,从低层次进阶到高层次,有的时候不只是需要勤奋努力,更要有机遇,有运气。或许,他缺少的东西,便是这么一点儿好运吧。”

说完,逍遥子上前一步,拍了拍熊琱的肩膀。

“既然你偏要一条路走到黑,那么好吧,你便随我上九华山,我们师徒二人且试上一试。倘若不成,到那时候,你我的师徒缘分便算是尽了,你下山自奔前程去吧。”

他将丑话说在前面,听得熊琱一怔,有些不能理解,为何师父对自己是如此的不假辞色。

不过,他还是立即一口答应下来。

九华山,是逍遥子这么多年来,避世隐居的所在。山顶上终年烟雾缭绕,自古只有一条路可上山,处处天险,一个不防便会坠|落山崖,尸骨无存。

然而此地距离九华山,尚有不短的距离。

师徒二人不再说话,冒着大雨,继续踽踽前行着。

“不妥,雨势太大了,恐怕一两个时辰内都不会停,这么走下去,你我非要脱力倒下。”

逍遥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极目远眺,很快说道。

哗哗的雨声,险些将他的话音掩盖。

如今雨势大得骇人,无论是逍遥子还是熊琱,两人早已全身湿透,落汤J一样。

逍遥子四处巡视,终于在不远处找到一所口狭腹宽的低矮DX,可供两人藏身。

他借着D口斜照的光线,细细打量全D,只见D里散置着一堆枯枝,里面的空间还算富余。

回身拍拍黑马的头,逍遥子低低喝了一声:“好马儿,自己找地方吧,去!待雨停了再回来!”

黑马恋恋不舍地用黑眼仁儿瞟着他,又舔了舔他的手心,这才一甩尾,扬起四蹄,离去了。

逍遥子从怀里摸出火折子,抖开外面的那层油纸,只见里头的草纸早就被雨水打透,湿嗒嗒黏成一团,已是不能用了。

“生不了火了,你运功,用真气将身上的衣服烘干。”

交代了一声,逍遥子一弯腰,率先走进DX,找到了一处空地,将树枝向旁边理了理,盘腿坐下,闭目调理起来。

熊琱依样学样,也在他的身边坐下来,催动内力,将体内的寒气一点点*出去,试着将衣服弄干。

师徒二人谁也不再开口,只是抓紧每分每秒,休息,调理,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追兵袭来。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逍遥子率先睁开了双眼,他的头顶上不停地涌出蒸汽,那是身上的雨水被蒸发掉,冒出来的。

他的身上还没有完全干透,但已经不那么冷了。

伸手从怀里掏了一阵子,逍遥子摸出来一个布包似的东西,把外面的布一层层展开。

听见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熊琱也睁开了眼。

很快,他嗅到一丝R香。

“师父。”

逍遥子看了他一眼,将原本扎在马臀上的那柄匕首握在手里,给他割了一块风干的牛R,顺手一抛。

“慢慢嚼,不要急着咽下去。多嚼一会儿,你的胃就会上当了,以为自己吃了很多,就不会觉得饿了。”

熊琱一把接住那块只有半个巴掌大的牛R干,有点儿为难。他一个堂堂男儿,此刻饿得能吃掉一头牛,这么点儿一口R怎么能够吃得饱。

像是看出来他的心思,逍遥子悠然地叮嘱着,然后撕下一块R,塞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师父,你懂的东西可真多。”

熊琱也学着他的样子,用后槽牙用力地嚼着坚硬劲道的牛R干。

“哈哈哈,不是懂得多,而是我想要活,不想死。我说过,我是个杀手,杀手就是,你拿了钱,就要杀人。要么杀掉对方,要么被对方杀掉。有今天,不一定有明天。”

逍遥子不以为然,满不在乎地说着。

“那师父有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东西,或者人?”

熊琱忍着腮帮传来的酸痛,试探着问道。

闻言,逍遥子的脸色微微一变,不再开口了。

熊琱知道,自己多言了,即便再问下去,他也不会再说什么,恐怕,还会生气。

于是,他慢慢地把手里的小块牛R吃光,又把头探出去,喝了几口雨水,然后靠着山D里一块凸起的石头,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雨已经停了,熊琱早早醒来,想到还要和逍遥子一同赶路,此处虽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可自己也要想办法去准备一些路上的吃食。

他爬出DX,刚要四处远望,忽然,熊琱听见一阵似远似近,夹杂着铃响和吟唱的声音!

“R身已死兮……魂魄归来……Y阳调和兮……莫盼来生……”

熊琱听了一会儿,急忙回头,有些慌张地看向身后的逍遥子。

只见,他仍是在闭着眼调理内息,兀自吐纳周转着,似乎并未听见任何的声响。

难道,是自己的幻听吗?熊琱疑惑地摇了摇头,继续向外爬出去。

“安魂……伏尸……”

熊琱爬出D外,浑身蓦地一抖,不动声色地眯起眼睛,双眼直直望向对面的山头。

巍峨的群山上,只见一片鲜明的红色衣角,慢慢出现在视线中。

长发披在身后,那人将双手笼在宽大的袖中,走得悠然自得,口中念念有词。

他身后,跟着一队人,大概十几个,高矮竟是一般齐,看上去应该是年轻男子,不超过二十四五岁的样子。

令人奇怪的,是他们走路的样子。

虽然隔得极远,但望过去,那步子,每个人都是一般大小,脚下却是虚虚浮浮。

蜡黄的脸上,个个双眼紧闭,脸颊铁青,嘴唇乌灰。

那是……死人的样子呵……

熊琱顿时感到眼前眩晕一片。

那最前面的红袍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视线,转过脸来,向他的方向略一颔首,露出个诡异的笑容来。

他没有停下,只是继续念叨着那符咒一般的话,继续带着那一队人,向着远方前行。

熊琱不由自主地有些害怕,可又抑制不住心头的好奇,不清楚这究竟是一群什么人。而刚才朝他笑的那个人,看起来像是男人,但五官眉眼却又好似女子,妩媚至极。

不知何时,逍遥子已经走了出来,就站在熊琱的身边。

他也朝那对面的山头望去,但是什么都没有说。

逍遥子很清楚,那便是已经训练成形的尸兵,之前王府别苑的一场杀戮,就是它们的实地训练。

而现在,它们又将被带往何处呢……江湖之上,是否又即将迎来一场新的血雨腥风?朝堂之内,是否也会被野心家们趁机颠覆皇权,改朝换代?

“走吧。”

他把手指嘬进口中,吹了一声,不多时,昨夜那匹黑马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小跑了出来,嘴里还叼着几片树叶,正在咀嚼着。

“傻小子,你真的决定要学我的剑法?”

逍遥子向身边的熊琱问道,不等熊琱回答,他牵着黑马,率先向南走去。

“师父,等等我。”

熊琱急忙跟上他,挺直胸脯,一脸的坚决,虽然,他根本不知道九华山在哪里,逍遥子的剑法又有多难学。

一切都是未知,可他不想退缩。

雨后的空气极为清新,此刻,熊琱也明白了昨夜,逍遥子为何会说,下大雨是老天帮忙。雨水将两人沿途的气味,血Y全都冲刷得干干净净,就连马蹄印子也都不复存在了,即便追兵不放弃继续追来,也很难觅到他们二人的行踪。

尽管如此,两人也依旧不敢打尖住店,一路风餐露宿,辗转了三天两夜,终于来到了九华山的山脚。

“一年,我只给你一年的时间。如果你一年之后还不能领悟我的剑法,那么,今日|你怎么上山,那日|你就怎么下山。”

上山之前,逍遥子冲着熊琱说道。

他点头,忍不住又朝身后望了一眼,好像在同曾经的自己,彻底告别。

听着熊琱誓言一般的回答,逍遥子一脸不屑地大笑起来。【无弹窗.】

“师父,你、你笑什么?”

熊琱懵住,慢慢地从泥水地上站了起来,不解地看着面前的逍遥子。

就连他手中牵着的那匹纯种良驹,此刻也不禁略显无奈地用前蹄刨了刨**的泥地。

“我笑,是因为你不自量力,蚍蜉妄想撼动大树!我瞧你年纪轻轻,虽然真气比同龄人要绵厚一些,可也不过是化凡五层,就连到达六层都需要一年半载的时间。然,你可知道那九道山庄的庄主,李大善人,李步蟾他已经是何种层次了?哈哈哈,还屠尽山庄,一把火烧光,你可真是痴人说梦!”

说罢,逍遥子重重地一拂袖,看起来似乎有些生气。

熊琱呆在原地,眼睛里的神采一点点消失殆尽。

半晌,就在逍遥子以为,他差不多已经放弃复仇了的时候,熊琱却忽然仰起头来,一脸正色地问道:“师父,你说,他究竟到了什么层次?我不知晓,还请师父明示。”

逍遥子顿时感到又好气又好笑,摇摇头。

“愚不可及,愚不可及啊!偏偏,当今武林就是少了你这种痴人!倘若狠下心来,倒也不见得完全不成啊!”

他自言自语道,说着熊琱听不大懂的话。

“如果我没有记错,李步蟾已经到了化凡七层,他只差一点点便可到达灵气境。但你要知道,从低层次进阶到高层次,有的时候不只是需要勤奋努力,更要有机遇,有运气。或许,他缺少的东西,便是这么一点儿好运吧。”

说完,逍遥子上前一步,拍了拍熊琱的肩膀。

“既然你偏要一条路走到黑,那么好吧,你便随我上九华山,我们师徒二人且试上一试。倘若不成,到那时候,你我的师徒缘分便算是尽了,你下山自奔前程去吧。”

他将丑话说在前面,听得熊琱一怔,有些不能理解,为何师父对自己是如此的不假辞色。

不过,他还是立即一口答应下来。

九华山,是逍遥子这么多年来,避世隐居的所在。山顶上终年烟雾缭绕,自古只有一条路可上山,处处天险,一个不防便会坠|落山崖,尸骨无存。

然而此地距离九华山,尚有不短的距离。

师徒二人不再说话,冒着大雨,继续踽踽前行着。

“不妥,雨势太大了,恐怕一两个时辰内都不会停,这么走下去,你我非要脱力倒下。”

逍遥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极目远眺,很快说道。

哗哗的雨声,险些将他的话音掩盖。

如今雨势大得骇人,无论是逍遥子还是熊琱,两人早已全身湿透,落汤J一样。

逍遥子四处巡视,终于在不远处找到一所口狭腹宽的低矮DX,可供两人藏身。

他借着D口斜照的光线,细细打量全D,只见D里散置着一堆枯枝,里面的空间还算富余。

回身拍拍黑马的头,逍遥子低低喝了一声:“好马儿,自己找地方吧,去!待雨停了再回来!”

黑马恋恋不舍地用黑眼仁儿瞟着他,又舔了舔他的手心,这才一甩尾,扬起四蹄,离去了。

逍遥子从怀里摸出火折子,抖开外面的那层油纸,只见里头的草纸早就被雨水打透,湿嗒嗒黏成一团,已是不能用了。

“生不了火了,你运功,用真气将身上的衣服烘干。”

交代了一声,逍遥子一弯腰,率先走进DX,找到了一处空地,将树枝向旁边理了理,盘腿坐下,闭目调理起来。

熊琱依样学样,也在他的身边坐下来,催动内力,将体内的寒气一点点*出去,试着将衣服弄干。

师徒二人谁也不再开口,只是抓紧每分每秒,休息,调理,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追兵袭来。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逍遥子率先睁开了双眼,他的头顶上不停地涌出蒸汽,那是身上的雨水被蒸发掉,冒出来的。

他的身上还没有完全干透,但已经不那么冷了。

伸手从怀里掏了一阵子,逍遥子摸出来一个布包似的东西,把外面的布一层层展开。

听见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熊琱也睁开了眼。

很快,他嗅到一丝R香。

“师父。”

逍遥子看了他一眼,将原本扎在马臀上的那柄匕首握在手里,给他割了一块风干的牛R,顺手一抛。

“慢慢嚼,不要急着咽下去。多嚼一会儿,你的胃就会上当了,以为自己吃了很多,就不会觉得饿了。”

熊琱一把接住那块只有半个巴掌大的牛R干,有点儿为难。他一个堂堂男儿,此刻饿得能吃掉一头牛,这么点儿一口R怎么能够吃得饱。

像是看出来他的心思,逍遥子悠然地叮嘱着,然后撕下一块R,塞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师父,你懂的东西可真多。”

熊琱也学着他的样子,用后槽牙用力地嚼着坚硬劲道的牛R干。

“哈哈哈,不是懂得多,而是我想要活,不想死。我说过,我是个杀手,杀手就是,你拿了钱,就要杀人。要么杀掉对方,要么被对方杀掉。有今天,不一定有明天。”

逍遥子不以为然,满不在乎地说着。

“那师父有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东西,或者人?”

熊琱忍着腮帮传来的酸痛,试探着问道。

闻言,逍遥子的脸色微微一变,不再开口了。

熊琱知道,自己多言了,即便再问下去,他也不会再说什么,恐怕,还会生气。

于是,他慢慢地把手里的小块牛R吃光,又把头探出去,喝了几口雨水,然后靠着山D里一块凸起的石头,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雨已经停了,熊琱早早醒来,想到还要和逍遥子一同赶路,此处虽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可自己也要想办法去准备一些路上的吃食。

他爬出DX,刚要四处远望,忽然,熊琱听见一阵似远似近,夹杂着铃响和吟唱的声音!

“R身已死兮……魂魄归来……Y阳调和兮……莫盼来生……”

熊琱听了一会儿,急忙回头,有些慌张地看向身后的逍遥子。

只见,他仍是在闭着眼调理内息,兀自吐纳周转着,似乎并未听见任何的声响。

难道,是自己的幻听吗?熊琱疑惑地摇了摇头,继续向外爬出去。

“安魂……伏尸……”

熊琱爬出D外,浑身蓦地一抖,不动声色地眯起眼睛,双眼直直望向对面的山头。

巍峨的群山上,只见一片鲜明的红色衣角,慢慢出现在视线中。

长发披在身后,那人将双手笼在宽大的袖中,走得悠然自得,口中念念有词。

他身后,跟着一队人,大概十几个,高矮竟是一般齐,看上去应该是年轻男子,不超过二十四五岁的样子。

令人奇怪的,是他们走路的样子。

虽然隔得极远,但望过去,那步子,每个人都是一般大小,脚下却是虚虚浮浮。

蜡黄的脸上,个个双眼紧闭,脸颊铁青,嘴唇乌灰。

那是……死人的样子呵……

熊琱顿时感到眼前眩晕一片。

那最前面的红袍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视线,转过脸来,向他的方向略一颔首,露出个诡异的笑容来。

他没有停下,只是继续念叨着那符咒一般的话,继续带着那一队人,向着远方前行。

熊琱不由自主地有些害怕,可又抑制不住心头的好奇,不清楚这究竟是一群什么人。而刚才朝他笑的那个人,看起来像是男人,但五官眉眼却又好似女子,妩媚至极。

不知何时,逍遥子已经走了出来,就站在熊琱的身边。

他也朝那对面的山头望去,但是什么都没有说。

逍遥子很清楚,那便是已经训练成形的尸兵,之前王府别苑的一场杀戮,就是它们的实地训练。

而现在,它们又将被带往何处呢……江湖之上,是否又即将迎来一场新的血雨腥风?朝堂之内,是否也会被野心家们趁机颠覆皇权,改朝换代?

“走吧。”

他把手指嘬进口中,吹了一声,不多时,昨夜那匹黑马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小跑了出来,嘴里还叼着几片树叶,正在咀嚼着。

“傻小子,你真的决定要学我的剑法?”

逍遥子向身边的熊琱问道,不等熊琱回答,他牵着黑马,率先向南走去。

“师父,等等我。”

熊琱急忙跟上他,挺直胸脯,一脸的坚决,虽然,他根本不知道九华山在哪里,逍遥子的剑法又有多难学。

一切都是未知,可他不想退缩。

雨后的空气极为清新,此刻,熊琱也明白了昨夜,逍遥子为何会说,下大雨是老天帮忙。雨水将两人沿途的气味,血Y全都冲刷得干干净净,就连马蹄印子也都不复存在了,即便追兵不放弃继续追来,也很难觅到他们二人的行踪。

尽管如此,两人也依旧不敢打尖住店,一路风餐露宿,辗转了三天两夜,终于来到了九华山的山脚。

“一年,我只给你一年的时间。如果你一年之后还不能领悟我的剑法,那么,今日|你怎么上山,那日|你就怎么下山。”

上山之前,逍遥子冲着熊琱说道。

他点头,忍不住又朝身后望了一眼,好像在同曾经的自己,彻底告别。

第九章 师父,这是……石头

山顶之上,烟岚缭绕。【最新章节阅读.】

九华山雨雾较多,自熊琱上山以来,十晴八雾,雨水亦是不少,与出尘谷一带差别迥异。一开始,他还稍稍有些不适应,不过,很快熊琱便习惯了这种天气,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来此,并非休憩玩耍,而是拜师学剑。

逍遥子在山顶的空地上建了一座茅屋,简陋之极,偶尔下山购买一些米面油,日常便吃些后山菜地里种着的蔬菜,不见一点儿荤,看起来,就连燮国的寻常百姓都要比他过得好。

熊琱来了之后,便在逍遥子的茅屋旁又搭了一间相似的茅屋,屋子里两条木板拼成的简易的床,他还用秸秆给自己扎了一把椅子,此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按理来说,一个杀手,不应该如此清贫,简直一贫如洗了。

住的地方简陋,对熊琱来说,倒也无所谓。他唯一觉得有些难捱的是,吃不饱。

青菜米饭下肚,要不了一个时辰,他便饿了,更何况,熊琱每日还要去半山腰挑水浇菜,练剑,打坐,体力消耗着实不小。

一次饭桌上,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你平日里不饿吗?”

逍遥子夹了一根青菜,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他吃东西一向慢条斯理,秀气得像个女人,饭也吃得很少,一小碗足矣。

咽下去之后,逍遥子才轻轻点头。

熊琱不解,放下筷子,正色道:“师父,那我以后多放些米下锅可以吗?”

他后来才知晓,九华山是佛教圣地,这里僧侣众多,在此避世隐居,自然也要入乡随俗,所以饮食上要茹素,不能沾荤带腥,以免扰了他人。

可是,R不能吃,饭总要吃饱吧?!

眼看着,来到此处已经十天有余,可别说剑法,就是一句剑诀,逍遥子也没有传授给熊琱。如果不是他亲口说过,带他上山学剑,熊琱恐怕真的要怀疑,自己是被他给耍了。

谁知,逍遥子却摇摇头,并不赞同。

熊琱傻了,米并不是很贵,师父何以如此拮据。

“不,我并不是没有银子。”

逍遥子往嘴里扒了一口饭,咽下去,缓缓道:“吃太多,身体就会沉重,而一个杀手,如果身体沉重,就做不到灵活,如果做不到灵活,就离死不远了。”

熊琱显然有些发懵,愣愣地看着他,似乎在思考这句话里的含义。

“不过,最真实的理由是,人只要一饿,就会睡不着觉,饥饿导致清醒,清醒方能警觉。”

说完,他吃掉最后几粒米,把碗筷向前一推。

“吃完去刷碗。”

熊琱看着逍遥子的背影,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把剩下的菜汤都倒进自己的饭碗里,大口大口吃起来。

三天后,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从一大早上开始,金灿灿的阳光就非常耀眼。

穿好衣服,熊琱把自己盖的被子拿出来,找了一处有阳光的地方,打算晒一晒。

他犹豫着,要不要帮逍遥子也晒一下,这样夜里能睡得舒服些。

所以,熊琱走到他的茅屋前,喊了一声。

无人应答。

他有些奇怪,这些天,总是自己先起来的,烧好了早饭,再去喊师父的。

又喊了一声,屋子里面还是没有声音。

熊琱这才明白过来,师父恐怕已经起来了。

他转身,往后山走去。

那里有一块空地,旁边种菜,据逍遥子说,其余的地方则是用来练剑。虽然,自从上山以来,熊琱从来没见到他把剑拔出来过。

熊琱生性纯良,想法简单,他只是觉得,师父是个世间罕见的高手,所以才不轻易显露功底。

倘若换了个心思活络的徒弟,这么多天过去了,见逍遥子丝毫没有任何的表现,恐怕早就怀疑他不过是徒有虚名,装神弄鬼罢了。

熊琱一走过去,就看见师父逍遥子背对着自己站着,剑握在手上,剑尖向下。

他有点儿好奇,又不敢随便上前惊扰。

正踟蹰着,听见声音的逍遥子已经转过身来,双目炯炯地看向熊琱。

“你来了。”

“师,师父……今天天气很好,哈哈。”

熊琱有些窘迫,只好抬起头,看了看天。

逍遥子轻笑出声,然后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巴掌大的用丝绸包裹着的东西,他将一层层上好的丝绸打开来,里面原来是个精美的朱红色小木匣。

这一切,逍遥子都是当着熊琱的面前做的。

人都有好奇之心,熊琱也不例外。

所以,他也有些好奇,这东西是啥,师父为何要贴身保管,而且从外面的丝绸,和木料上来看,还很贵重。

“你过来。”

没想到,逍遥子招招手,示意熊琱上前。

他不禁有些意外,但还是走了过去,看着逍遥子手中的东西。

“你看,这个是什么?”

逍遥子把手向前一递,这样,熊琱就能看得到,木匣里面究竟放着什么。

木匣的里面还垫着一块崭新的红绸布,上面躺着一个似灰似白,圆咕隆咚,大概有红枣那么大的东西。

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凑上前,又看了几眼。

“师父,这是……是块石头。”

熊琱有些迟疑,但语气却相当确定。

他就算再没见识,也不可能不认识石头,而且,还是那种很常见很普通的石头,道边随手就能捡到几块。

“你看清楚了?我一直放在身上,又保存在这千年红木制成的木匣里,怎么能是不值一文的石头呢?来,你再拿起来,好好看清楚。”

说罢,逍遥子不容置疑地把手里的木匣往熊琱的手里一塞,让他重新给出判断。

熊琱一脸为难,可师命不得违背,他只好拿起来,凑近了,迎着光,又仔细地看了看那石头。

逍遥子站在旁边,看着他,也不说话,表情里带着一丝高深莫测。

又看了半天,熊琱忍着双目刺痛,把石头放了下来。

“师父,徒儿愚钝,但我还是觉得,它就是一块石头。我们上山下山的时候,山路两边都能见到,所以我认得。”

他说完,一脸怯怯地把手里的石头,小心翼翼地放回了逍遥子手中的红木匣中。

“哈哈哈哈!天意,真是天意!”

逍遥子忽然转过身,然后毫无预兆地仰天大笑了起来,笑个不停,前仰后合的样子吓坏了站在他身后的熊琱。

“师父!”

逍遥子笑了半天,终于止住了,只是白皙的脸上带着红晕,他抬起袖子来擦了擦眼角,原来是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这几年,机缘巧合之下,我也遇到了几个资质不错的后生晚辈。”

他忽然幽幽开口,看向一脸紧张的熊琱,平静地说道。

“每一次,我都把它掏出来,问他们说这是什么。他们有的说,是未加工的翡翠,有的说,是刚从南海里采回来的蚌珠,还有的说,这是女娲娘娘补天的时候落下来的神物。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因为他们见我贴身保管着它,又用整片泰岚大陆上都昂贵稀少的流水缎来裹着红木匣,所以就认定,这里面的东西必定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说完,逍遥子把手一抖,木匣连着绸缎一并随着他的手势,跌进了山谷之中。

“师父!”

熊琱大惊失色,不明白他为何要丢掉。

“你说的不错,它就是块石头,我在山上随手捡的。我本以为,我恐怕还要捡一辈子,没想到,你让我不用再捡它了。熊琱,你准备好了吗?”

逍遥子微微眯着眼,厉声问道。

熊琱一愣,还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见他傻傻地看着自己,逍遥子摇摇头,或许,自己这辈子注定要收这么一个毫无生趣的徒弟了。

他摇着头,把手里的剑朝熊琱抛来。

剑气迎面而来,熊琱本能地伸手接住。

他这才发现,逍遥子的这把剑,要比之前苏栩落送给自己的那把龙吟剑,重了很多很多。

龙吟剑乃是苏家的传家宝贝,自然是燮国乃至泰岚大陆上难得一见的宝物。但是此刻,经过熊琱的暗自比较,他不得不承认,逍遥子的剑,要比龙吟剑好上太多太多。

熊琱“噗通”一声跪下,双手把剑举高。

“师父,徒儿不敢要您的剑!”

他吓坏了,以为逍遥子要把这把剑送给自己。

逍遥子愈发无奈,背着手,他走过来,用脚尖踢了踢熊琱的膝盖。

“我看你是做梦还没醒!拜了几天师父,就想要我把我的剑送给你!拿着吧,你口口声声要跟我学剑,其实手里连一根烧火G都没有,你拿什么学?这是我年少时练剑时用的,给你使使而已!”

说完,逍遥子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熊琱这才回过味来,但还是连连道谢,然后捧着剑站了起来。

“饭呢?”

逍遥子收回了目光,扭头问道。

“啊?饭、饭还没烧……”

熊琱如梦初醒,尴尬地说道。

“还不滚去烧饭,你要饿死为师我!”

逍遥子每一餐都吃得很少,此刻已经前胸贴后背,飞起一脚踹向熊琱的后背,他立即连滚带爬地朝茅屋奔去。

重新又仰头瞧了一眼头顶上方,那渐渐升起的太阳,逍遥子这才慢悠悠地走回去。

山顶之上,烟岚缭绕。【最新章节阅读.】

九华山雨雾较多,自熊琱上山以来,十晴八雾,雨水亦是不少,与出尘谷一带差别迥异。一开始,他还稍稍有些不适应,不过,很快熊琱便习惯了这种天气,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来此,并非休憩玩耍,而是拜师学剑。

逍遥子在山顶的空地上建了一座茅屋,简陋之极,偶尔下山购买一些米面油,日常便吃些后山菜地里种着的蔬菜,不见一点儿荤,看起来,就连燮国的寻常百姓都要比他过得好。

熊琱来了之后,便在逍遥子的茅屋旁又搭了一间相似的茅屋,屋子里两条木板拼成的简易的床,他还用秸秆给自己扎了一把椅子,此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按理来说,一个杀手,不应该如此清贫,简直一贫如洗了。

住的地方简陋,对熊琱来说,倒也无所谓。他唯一觉得有些难捱的是,吃不饱。

青菜米饭下肚,要不了一个时辰,他便饿了,更何况,熊琱每日还要去半山腰挑水浇菜,练剑,打坐,体力消耗着实不小。

一次饭桌上,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你平日里不饿吗?”

逍遥子夹了一根青菜,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他吃东西一向慢条斯理,秀气得像个女人,饭也吃得很少,一小碗足矣。

咽下去之后,逍遥子才轻轻点头。

熊琱不解,放下筷子,正色道:“师父,那我以后多放些米下锅可以吗?”

他后来才知晓,九华山是佛教圣地,这里僧侣众多,在此避世隐居,自然也要入乡随俗,所以饮食上要茹素,不能沾荤带腥,以免扰了他人。

可是,R不能吃,饭总要吃饱吧?!

眼看着,来到此处已经十天有余,可别说剑法,就是一句剑诀,逍遥子也没有传授给熊琱。如果不是他亲口说过,带他上山学剑,熊琱恐怕真的要怀疑,自己是被他给耍了。

谁知,逍遥子却摇摇头,并不赞同。

熊琱傻了,米并不是很贵,师父何以如此拮据。

“不,我并不是没有银子。”

逍遥子往嘴里扒了一口饭,咽下去,缓缓道:“吃太多,身体就会沉重,而一个杀手,如果身体沉重,就做不到灵活,如果做不到灵活,就离死不远了。”

熊琱显然有些发懵,愣愣地看着他,似乎在思考这句话里的含义。

“不过,最真实的理由是,人只要一饿,就会睡不着觉,饥饿导致清醒,清醒方能警觉。”

说完,他吃掉最后几粒米,把碗筷向前一推。

“吃完去刷碗。”

熊琱看着逍遥子的背影,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把剩下的菜汤都倒进自己的饭碗里,大口大口吃起来。

三天后,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从一大早上开始,金灿灿的阳光就非常耀眼。

穿好衣服,熊琱把自己盖的被子拿出来,找了一处有阳光的地方,打算晒一晒。

他犹豫着,要不要帮逍遥子也晒一下,这样夜里能睡得舒服些。

所以,熊琱走到他的茅屋前,喊了一声。

无人应答。

他有些奇怪,这些天,总是自己先起来的,烧好了早饭,再去喊师父的。

又喊了一声,屋子里面还是没有声音。

熊琱这才明白过来,师父恐怕已经起来了。

他转身,往后山走去。

那里有一块空地,旁边种菜,据逍遥子说,其余的地方则是用来练剑。虽然,自从上山以来,熊琱从来没见到他把剑拔出来过。

熊琱生性纯良,想法简单,他只是觉得,师父是个世间罕见的高手,所以才不轻易显露功底。

倘若换了个心思活络的徒弟,这么多天过去了,见逍遥子丝毫没有任何的表现,恐怕早就怀疑他不过是徒有虚名,装神弄鬼罢了。

熊琱一走过去,就看见师父逍遥子背对着自己站着,剑握在手上,剑尖向下。

他有点儿好奇,又不敢随便上前惊扰。

正踟蹰着,听见声音的逍遥子已经转过身来,双目炯炯地看向熊琱。

“你来了。”

“师,师父……今天天气很好,哈哈。”

熊琱有些窘迫,只好抬起头,看了看天。

逍遥子轻笑出声,然后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巴掌大的用丝绸包裹着的东西,他将一层层上好的丝绸打开来,里面原来是个精美的朱红色小木匣。

这一切,逍遥子都是当着熊琱的面前做的。

人都有好奇之心,熊琱也不例外。

所以,他也有些好奇,这东西是啥,师父为何要贴身保管,而且从外面的丝绸,和木料上来看,还很贵重。

“你过来。”

没想到,逍遥子招招手,示意熊琱上前。

他不禁有些意外,但还是走了过去,看着逍遥子手中的东西。

“你看,这个是什么?”

逍遥子把手向前一递,这样,熊琱就能看得到,木匣里面究竟放着什么。

木匣的里面还垫着一块崭新的红绸布,上面躺着一个似灰似白,圆咕隆咚,大概有红枣那么大的东西。

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凑上前,又看了几眼。

“师父,这是……是块石头。”

熊琱有些迟疑,但语气却相当确定。

他就算再没见识,也不可能不认识石头,而且,还是那种很常见很普通的石头,道边随手就能捡到几块。

“你看清楚了?我一直放在身上,又保存在这千年红木制成的木匣里,怎么能是不值一文的石头呢?来,你再拿起来,好好看清楚。”

说罢,逍遥子不容置疑地把手里的木匣往熊琱的手里一塞,让他重新给出判断。

熊琱一脸为难,可师命不得违背,他只好拿起来,凑近了,迎着光,又仔细地看了看那石头。

逍遥子站在旁边,看着他,也不说话,表情里带着一丝高深莫测。

又看了半天,熊琱忍着双目刺痛,把石头放了下来。

“师父,徒儿愚钝,但我还是觉得,它就是一块石头。我们上山下山的时候,山路两边都能见到,所以我认得。”

他说完,一脸怯怯地把手里的石头,小心翼翼地放回了逍遥子手中的红木匣中。

“哈哈哈哈!天意,真是天意!”

逍遥子忽然转过身,然后毫无预兆地仰天大笑了起来,笑个不停,前仰后合的样子吓坏了站在他身后的熊琱。

“师父!”

逍遥子笑了半天,终于止住了,只是白皙的脸上带着红晕,他抬起袖子来擦了擦眼角,原来是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这几年,机缘巧合之下,我也遇到了几个资质不错的后生晚辈。”

他忽然幽幽开口,看向一脸紧张的熊琱,平静地说道。

“每一次,我都把它掏出来,问他们说这是什么。他们有的说,是未加工的翡翠,有的说,是刚从南海里采回来的蚌珠,还有的说,这是女娲娘娘补天的时候落下来的神物。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因为他们见我贴身保管着它,又用整片泰岚大陆上都昂贵稀少的流水缎来裹着红木匣,所以就认定,这里面的东西必定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说完,逍遥子把手一抖,木匣连着绸缎一并随着他的手势,跌进了山谷之中。

“师父!”

熊琱大惊失色,不明白他为何要丢掉。

“你说的不错,它就是块石头,我在山上随手捡的。我本以为,我恐怕还要捡一辈子,没想到,你让我不用再捡它了。熊琱,你准备好了吗?”

逍遥子微微眯着眼,厉声问道。

熊琱一愣,还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见他傻傻地看着自己,逍遥子摇摇头,或许,自己这辈子注定要收这么一个毫无生趣的徒弟了。

他摇着头,把手里的剑朝熊琱抛来。

剑气迎面而来,熊琱本能地伸手接住。

他这才发现,逍遥子的这把剑,要比之前苏栩落送给自己的那把龙吟剑,重了很多很多。

龙吟剑乃是苏家的传家宝贝,自然是燮国乃至泰岚大陆上难得一见的宝物。但是此刻,经过熊琱的暗自比较,他不得不承认,逍遥子的剑,要比龙吟剑好上太多太多。

熊琱“噗通”一声跪下,双手把剑举高。

“师父,徒儿不敢要您的剑!”

他吓坏了,以为逍遥子要把这把剑送给自己。

逍遥子愈发无奈,背着手,他走过来,用脚尖踢了踢熊琱的膝盖。

“我看你是做梦还没醒!拜了几天师父,就想要我把我的剑送给你!拿着吧,你口口声声要跟我学剑,其实手里连一根烧火G都没有,你拿什么学?这是我年少时练剑时用的,给你使使而已!”

说完,逍遥子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熊琱这才回过味来,但还是连连道谢,然后捧着剑站了起来。

“饭呢?”

逍遥子收回了目光,扭头问道。

“啊?饭、饭还没烧……”

熊琱如梦初醒,尴尬地说道。

“还不滚去烧饭,你要饿死为师我!”

逍遥子每一餐都吃得很少,此刻已经前胸贴后背,飞起一脚踹向熊琱的后背,他立即连滚带爬地朝茅屋奔去。

重新又仰头瞧了一眼头顶上方,那渐渐升起的太阳,逍遥子这才慢悠悠地走回去。

第十章 怎样成为一个高手

早饭吃过之后,熊琱的心头愈发惴惴不安,以为接下来,师父就要传授自己剑法了。【最新章节阅读.】

谁料,逍遥子丝毫没有任何的说法,继续回茅屋打坐了。

午饭吃过之后,熊琱本以为这回总算等到了,没想到,逍遥子还是像往常一样,倒下来睡午觉。

他再蠢,也明白过来,是自己想多了。

洗好了碗筷,熊琱拿起剑,准备自己去后山比试比试。他的剑法虽然不如逍遥子那种顶尖高手,可以一对几,力求自保,目前来说也是完全能够做得到的。

刚要走,从茅屋里又传来了逍遥子的声音。

“过来给我捶捶腿。”

熊琱无奈,只好折回去,把剑放在一旁,蹲到一旁给逍遥子捏腿。

很快,头顶上传来了逍遥子的鼾声。

熊琱刚一停下来,他的鼾声就停了,吓得他赶紧再继续,鼾声果然又响起来了。

就这样,熊琱一刻也不敢偷懒,给逍遥子捶腿,捏脚。

幸好,他只睡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就醒过来了。

而熊琱的两只手已经无比酸痛了。

逍遥子从木板床上猛地坐起,套上鞋子,急忙奔出茅屋,看着外面的天色。

确定自己没有睡过头,他才松了一口气。

“小子,拿上我给你的剑,再把我的剑也背上,马上跟我到后山来,快点儿,别磨磨蹭蹭!”

不等熊琱反应过来,逍遥子的身影一闪,已经几乎不见。

熊琱急忙站起,只可惜蹲得有些久,双腿发麻,东倒西歪得几乎站不住。

想到逍遥子的催促,他赶紧扶着床板,龇牙咧嘴地活动了一下四肢,然后提上自己的剑,又拿起逍遥子放在床头的那把剑,紧紧地绑在背上,这才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了茅屋,大步流星地朝后山跑去。

等到熊琱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后山,他看见,师父逍遥子正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上的太阳。

“师父。”

熊琱站稳之后,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从一大清早,太阳就毒辣得狠,跟前些天截然不同。

半山腰上有树,枝叶茂密,遮天蔽日,所以也不觉得怎么暴晒,可这里却是山顶,鲜有人来,别说遮挡,就是连一片瓦也不见。人站在大太阳底下,要不了一盏茶的工夫,就要被晒得皮肤冒油,一碰就疼。

熊琱觉得自己的胸口都在哗哗淌汗,把身上的衣服都快打湿了。

见逍遥子没理会自己,他不禁又喊了一声。

半晌之后,逍遥子才收回了视线,看向熊琱。

熊琱赶紧把背在身后的那把剑解下来,递到逍遥子的手上,恭恭敬敬地说道:“师父,你的剑。”

然后,他又把早上逍遥子给自己的那把剑也握在了手里,剑柄抓得紧紧的,手心里一片汗津津。

是激动,也是紧张。

他想,自己恐怕马上就要看到这么一个高手,就在这里,展示他毕生的绝学,然后传授给自己了。

一想到这里,熊琱就忍不住兴奋得想要长啸,想要呐喊,想要用力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奋力拼刺!

逍遥子接过熊琱递到自己手里的剑,他没有着急马上动,而是满眼玩味地看着面前这个唯一的徒儿。

“你发现我的剑,有什么特别之处了吗?”

他伸出手,剑身在阳光的照S下,依旧透着森冷的寒气,十分*人。

熊琱愣了愣,强迫自己收敛心神,平静下来,然后眯着眼睛,在阳光下去打量着,他的师父的剑,和别人的剑究竟有什么不同。

看了半天,他也没有看出来什么异常,直到……

直到熊琱到处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剑鞘。

“师父,你的剑鞘呢?”

他这才意识到到,平日里,逍遥子只是拿布随意往剑上一缠,然后摆在床头,晚上就当着枕头枕着睡觉。

“扔了。”

逍遥子似乎很满意,熊琱或许还不蠢,发现了剑的奥秘。

“为啥要扔了?”

熊琱想不通,他知道逍遥子拿着的剑,是一把绝世好剑,可是剑没了剑鞘,就好比马没了马鞍,那怎么能行呢?

“扔了剑鞘,出剑才能更快。遇到对手,在他还没有拔出剑的时候,已经杀掉他了。这就是原因。”

对于逍遥子的解释,熊琱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却不敢完全苟同。

他虽然尊敬师父,但不见得,每一件事都觉得他做得对。

比如师父的挑食,洁癖,还有比女人还柔美的一张脸。

在熊琱的心目中,他的师父应该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一个粗犷不羁的大汉,霸气得犹如东北山林中的老虎一样。

这就好比,在逍遥子的心目中,他的徒弟应该是一个聪明伶俐,能说善道的翩翩公子,和自己并肩走在一起,就像是风|流倜傥的两兄弟,走到哪里,都像是阳春三月里下江南的富家少爷。

两个对彼此都暗含不满的人,就这么成了真正的师徒。

“师父,怎样才能成为一个高手?”

咬咬牙,熊琱还是恭敬地问道。

连日的相处下来,他对于逍遥子对自己的嘲讽,几乎已经免疫了。

还记得那个逃命雨夜之后的清晨,逍遥子曾说,他是痴人说梦,蚍蜉撼树。

这个评价,熊琱一直记在心上,每到夜晚,辗转反侧的时候,它们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成为一个个会动的字符,和上官岚的面容交替着,在自己的眼前反复地闪过。

他并不怨恨逍遥子,相反,他还觉得他说得很对,但他不想放弃。

“熊琱,你知道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才下定决心,把你带上山来的吗?”

平日里寡言少语的逍遥子,不知道为何,今天却有些话多。

熊琱重重地顿首,沉声回答道:“徒儿不知。”

逍遥子浅笑起来,握着剑转过身。

“就是从你说出来,想要做个高手,打败赫赫有名的仇家那一刻开始。我要让你知道,我不是侠,亦不是英雄,我只是个行走江湖的杀手,卑贱,冷血,更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怎么说我。倘若我是一教掌门,当你说出来你想要成为高手,想要杀掉仇人,我一定会大骂你是好高骛远。可惜,我既不是一教掌门,也不是名门正派,那些条条框框,对我来说,连能浇菜的粪都不如!”

说罢,他看看跪在地上的熊琱,微笑着追问道:“现在,挺直胸膛,来,再问我一遍,你刚才的问题是什么?说!”

熊琱一愣,但却觉得自己的胸腔里激荡着一团涌动不休的真气,犹如一团火,将他全身都烧得滚热,让他不自觉地充满了力量。

他挺直上半身,深吸一口气,大喝道:“师父,怎样才能成为一个高手?”

他的声音太大了,又朝着前方的空谷,所以,话音未落,一阵阵回音就从四面八方里传了过来。

师父,怎样才能成为一个高手……

怎样才能成为一个高手……

成为一个高手……

一个高手……

高手……

这些声音几乎要把人的耳膜给穿透,嗡嗡作响。

一口气吼完,熊琱有些忐忑地看向逍遥子,却见到对方正满意地看着自己。

“你拔出剑,刺向太阳。”

逍遥子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却都说得清清楚楚,也让熊琱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完,手臂一动,手里的剑,已经准确无误地刺中了天空中的太阳,尽管,四周全都是刺眼的阳光。普通人别说瞄准,就连抬头看一眼,也会急忙低下头,以免闪瞎了眼睛。

虽然不得不承认师父这么做的动作极其潇洒,但是,熊琱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剑,还是有些迟疑。

就一招?

没有剑诀?

没有心法?

没有七十二式变化,三十六路口诀?

就这么……像个傻子似的朝天上刺?

熊琱迟疑了。

确切地说,他是怀疑了。

“师父,你确定,要我这么做?”

他第一次,对逍遥子的话,有些不敢信从。

逍遥子看看熊琱,挑眉反问道:“你觉得这么做有些傻是吗?”

“呃……”

他不敢说出真实的想法,但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不碍事,看起来是有些傻。不过,你本身看起来也傻乎乎的,所以没关系。”

说话间,逍遥子收回了手,又毫无预兆地再次刺向太阳,整个过程,快得令熊琱几乎看不清他到底是怎么出手的。

“师父,可是,可是……怎么拔剑,又怎么刺,朝哪里刺?这些,你统统都没有告诉我啊!”

熊琱无奈了,眼睛都快花了,可还是一头雾水。

“你不需要知道怎么刺,你只要不停地刺,刺着刺着,就知道怎么刺了。从过程里得到结论,就是这样。”

逍遥子说话一贯都很玄妙,现在也依旧如此。

“就这么……朝着太阳刺?”

熊琱动摇了,开始试着拿起剑,朝天空中挥舞了一下。

阳光太过炽烈,怪不得逍遥子一直在看天色,从早上开始就故意拖延着时间。

原来,他是要等到一天中最热的这个时辰,再来带他领会何为剑法。

就好像是一个厨子,要等到客人饿得受不了的时候,再把一碗美味的牛R面端上来。

早饭吃过之后,熊琱的心头愈发惴惴不安,以为接下来,师父就要传授自己剑法了。【最新章节阅读.】

谁料,逍遥子丝毫没有任何的说法,继续回茅屋打坐了。

午饭吃过之后,熊琱本以为这回总算等到了,没想到,逍遥子还是像往常一样,倒下来睡午觉。

他再蠢,也明白过来,是自己想多了。

洗好了碗筷,熊琱拿起剑,准备自己去后山比试比试。他的剑法虽然不如逍遥子那种顶尖高手,可以一对几,力求自保,目前来说也是完全能够做得到的。

刚要走,从茅屋里又传来了逍遥子的声音。

“过来给我捶捶腿。”

熊琱无奈,只好折回去,把剑放在一旁,蹲到一旁给逍遥子捏腿。

很快,头顶上传来了逍遥子的鼾声。

熊琱刚一停下来,他的鼾声就停了,吓得他赶紧再继续,鼾声果然又响起来了。

就这样,熊琱一刻也不敢偷懒,给逍遥子捶腿,捏脚。

幸好,他只睡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就醒过来了。

而熊琱的两只手已经无比酸痛了。

逍遥子从木板床上猛地坐起,套上鞋子,急忙奔出茅屋,看着外面的天色。

确定自己没有睡过头,他才松了一口气。

“小子,拿上我给你的剑,再把我的剑也背上,马上跟我到后山来,快点儿,别磨磨蹭蹭!”

不等熊琱反应过来,逍遥子的身影一闪,已经几乎不见。

熊琱急忙站起,只可惜蹲得有些久,双腿发麻,东倒西歪得几乎站不住。

想到逍遥子的催促,他赶紧扶着床板,龇牙咧嘴地活动了一下四肢,然后提上自己的剑,又拿起逍遥子放在床头的那把剑,紧紧地绑在背上,这才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了茅屋,大步流星地朝后山跑去。

等到熊琱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后山,他看见,师父逍遥子正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上的太阳。

“师父。”

熊琱站稳之后,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从一大清早,太阳就毒辣得狠,跟前些天截然不同。

半山腰上有树,枝叶茂密,遮天蔽日,所以也不觉得怎么暴晒,可这里却是山顶,鲜有人来,别说遮挡,就是连一片瓦也不见。人站在大太阳底下,要不了一盏茶的工夫,就要被晒得皮肤冒油,一碰就疼。

熊琱觉得自己的胸口都在哗哗淌汗,把身上的衣服都快打湿了。

见逍遥子没理会自己,他不禁又喊了一声。

半晌之后,逍遥子才收回了视线,看向熊琱。

熊琱赶紧把背在身后的那把剑解下来,递到逍遥子的手上,恭恭敬敬地说道:“师父,你的剑。”

然后,他又把早上逍遥子给自己的那把剑也握在了手里,剑柄抓得紧紧的,手心里一片汗津津。

是激动,也是紧张。

他想,自己恐怕马上就要看到这么一个高手,就在这里,展示他毕生的绝学,然后传授给自己了。

一想到这里,熊琱就忍不住兴奋得想要长啸,想要呐喊,想要用力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奋力拼刺!

逍遥子接过熊琱递到自己手里的剑,他没有着急马上动,而是满眼玩味地看着面前这个唯一的徒儿。

“你发现我的剑,有什么特别之处了吗?”

他伸出手,剑身在阳光的照S下,依旧透着森冷的寒气,十分*人。

熊琱愣了愣,强迫自己收敛心神,平静下来,然后眯着眼睛,在阳光下去打量着,他的师父的剑,和别人的剑究竟有什么不同。

看了半天,他也没有看出来什么异常,直到……

直到熊琱到处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剑鞘。

“师父,你的剑鞘呢?”

他这才意识到到,平日里,逍遥子只是拿布随意往剑上一缠,然后摆在床头,晚上就当着枕头枕着睡觉。

“扔了。”

逍遥子似乎很满意,熊琱或许还不蠢,发现了剑的奥秘。

“为啥要扔了?”

熊琱想不通,他知道逍遥子拿着的剑,是一把绝世好剑,可是剑没了剑鞘,就好比马没了马鞍,那怎么能行呢?

“扔了剑鞘,出剑才能更快。遇到对手,在他还没有拔出剑的时候,已经杀掉他了。这就是原因。”

对于逍遥子的解释,熊琱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却不敢完全苟同。

他虽然尊敬师父,但不见得,每一件事都觉得他做得对。

比如师父的挑食,洁癖,还有比女人还柔美的一张脸。

在熊琱的心目中,他的师父应该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一个粗犷不羁的大汉,霸气得犹如东北山林中的老虎一样。

这就好比,在逍遥子的心目中,他的徒弟应该是一个聪明伶俐,能说善道的翩翩公子,和自己并肩走在一起,就像是风|流倜傥的两兄弟,走到哪里,都像是阳春三月里下江南的富家少爷。

两个对彼此都暗含不满的人,就这么成了真正的师徒。

“师父,怎样才能成为一个高手?”

咬咬牙,熊琱还是恭敬地问道。

连日的相处下来,他对于逍遥子对自己的嘲讽,几乎已经免疫了。

还记得那个逃命雨夜之后的清晨,逍遥子曾说,他是痴人说梦,蚍蜉撼树。

这个评价,熊琱一直记在心上,每到夜晚,辗转反侧的时候,它们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成为一个个会动的字符,和上官岚的面容交替着,在自己的眼前反复地闪过。

他并不怨恨逍遥子,相反,他还觉得他说得很对,但他不想放弃。

“熊琱,你知道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才下定决心,把你带上山来的吗?”

平日里寡言少语的逍遥子,不知道为何,今天却有些话多。

熊琱重重地顿首,沉声回答道:“徒儿不知。”

逍遥子浅笑起来,握着剑转过身。

“就是从你说出来,想要做个高手,打败赫赫有名的仇家那一刻开始。我要让你知道,我不是侠,亦不是英雄,我只是个行走江湖的杀手,卑贱,冷血,更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怎么说我。倘若我是一教掌门,当你说出来你想要成为高手,想要杀掉仇人,我一定会大骂你是好高骛远。可惜,我既不是一教掌门,也不是名门正派,那些条条框框,对我来说,连能浇菜的粪都不如!”

说罢,他看看跪在地上的熊琱,微笑着追问道:“现在,挺直胸膛,来,再问我一遍,你刚才的问题是什么?说!”

熊琱一愣,但却觉得自己的胸腔里激荡着一团涌动不休的真气,犹如一团火,将他全身都烧得滚热,让他不自觉地充满了力量。

他挺直上半身,深吸一口气,大喝道:“师父,怎样才能成为一个高手?”

他的声音太大了,又朝着前方的空谷,所以,话音未落,一阵阵回音就从四面八方里传了过来。

师父,怎样才能成为一个高手……

怎样才能成为一个高手……

成为一个高手……

一个高手……

高手……

这些声音几乎要把人的耳膜给穿透,嗡嗡作响。

一口气吼完,熊琱有些忐忑地看向逍遥子,却见到对方正满意地看着自己。

“你拔出剑,刺向太阳。”

逍遥子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却都说得清清楚楚,也让熊琱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完,手臂一动,手里的剑,已经准确无误地刺中了天空中的太阳,尽管,四周全都是刺眼的阳光。普通人别说瞄准,就连抬头看一眼,也会急忙低下头,以免闪瞎了眼睛。

虽然不得不承认师父这么做的动作极其潇洒,但是,熊琱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剑,还是有些迟疑。

就一招?

没有剑诀?

没有心法?

没有七十二式变化,三十六路口诀?

就这么……像个傻子似的朝天上刺?

熊琱迟疑了。

确切地说,他是怀疑了。

“师父,你确定,要我这么做?”

他第一次,对逍遥子的话,有些不敢信从。

逍遥子看看熊琱,挑眉反问道:“你觉得这么做有些傻是吗?”

“呃……”

他不敢说出真实的想法,但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不碍事,看起来是有些傻。不过,你本身看起来也傻乎乎的,所以没关系。”

说话间,逍遥子收回了手,又毫无预兆地再次刺向太阳,整个过程,快得令熊琱几乎看不清他到底是怎么出手的。

“师父,可是,可是……怎么拔剑,又怎么刺,朝哪里刺?这些,你统统都没有告诉我啊!”

熊琱无奈了,眼睛都快花了,可还是一头雾水。

“你不需要知道怎么刺,你只要不停地刺,刺着刺着,就知道怎么刺了。从过程里得到结论,就是这样。”

逍遥子说话一贯都很玄妙,现在也依旧如此。

“就这么……朝着太阳刺?”

熊琱动摇了,开始试着拿起剑,朝天空中挥舞了一下。

阳光太过炽烈,怪不得逍遥子一直在看天色,从早上开始就故意拖延着时间。

原来,他是要等到一天中最热的这个时辰,再来带他领会何为剑法。

就好像是一个厨子,要等到客人饿得受不了的时候,再把一碗美味的牛R面端上来。

第十一章 一剑刺向太阳

逍遥子平静地点点头,看着熊琱。【无弹窗.】

“就是这么刺。”

熊琱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的复杂,混合着不解,难以置信,怀疑,等等之色,他注视着逍遥子的眼睛,大胆得已经近乎挑衅了。

“师父……”

“早上从东边开始,刺朝阳;中午从头顶开始,刺艳阳;傍晚从西边开始,刺夕阳。不过,你也不用太害怕,九华山上多云雾,像今日这般的好天气,一年三百多天,怕是只有一、二百天吧。”

逍遥子看了看天色,一脸郑重地说道。

熊琱的嘴唇嚅动了几下,他还有一个问题,但是,有些惧怕逍遥子,所以暂时还不太敢问。

“你有什么话,最好一口气问完,不然,每天挤一点儿出来,我终有一天会被你烦死的。虽然,我今天说的话,已经赶上平时一个月说的话那么多了。”

逍遥子虽然有些烦,不过,他更青睐一次解决掉熊琱的所有问题。

见师父已经如此直白,熊琱只好硬着头皮问道:“师父,我要刺多少下,才算是完成了任务?”

逍遥子眯眼看了看他,笑了。

“十二万下,只多不少。只要你刺够了十二万下,你现在心里不明白的那些问题,就全都迎刃而解了。在此之前,即便我给你说什么,你都还是不会明白的,只能靠自己。别忘了,十二万,刺的时候,自己记着点儿。”

说完这些,他重新把手里的剑用落在地上的那块布包好,系在背上,一路优哉游哉地走回茅屋了。

熊琱一个人,独自站在空地上。

他的身边没有任何能够遮挡阳光的东西存在,事实上,他现在也不能遮挡着自己。因为,一旦遮了,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也没有办法做到,用手里的剑,去刺向挂在天空正中的那一轮圆圆的太阳。

低下头,熊琱看着手里的剑,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如今的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

唯有学会逍遥子的绝学,他才有可能杀掉仇人,替上官岚报仇雪恨。

人死不能复生,可是仇恨,他却不愿意随便放下。

该杀的人,必须要杀。

该解决的事情,不管多难,也都必须要解决。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他提起手里的剑,一剑刺向太阳!

一下,两下……十八,十九……三十七,三十八……九十四,九十五……

就在熊琱试着刺第九十九下的时候,他的身体摇晃了几下,还是轰然倒下。

因为在日光下暴晒太久,熊琱整个人都已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汗水从前襟处一滴滴淌下来。不仅如此,他白皙的脸颊已经变得红彤彤的了,而且两片嘴唇像是龟裂的土地一样,裂出了好多口子。

倒在地上的时候,他的手里还在握着剑,没有松开,也没有把剑扔掉。

身下的土地也被晒得热烘烘的,带着一股干燥的土腥味道。

他试着抓了一把,五指并拢,但是只能抓起来一捧同样干巴巴的沙土,然后从他的指间一点点流出去。

熊琱吃力地转了转眼珠儿,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滋润着几乎快要冒烟的喉咙,他强忍着,没有去用舌头舔嘴唇,以为他知道,这个方法只能是饮鸩止渴,会越舔越干。

他翻了个身,仰面倒在地上,双腿叉开着,忽然大笑起来。

因为干,他笑的时候,不太像笑,而像是咳嗽。

于是,在这个炎热的午后,一个男人躺在九华山的山顶空地上,像个傻子一样,在朝着头顶的太阳大笑着。

熊琱闭了闭眼睛,脑海里不禁回忆起几个小时前,逍遥子站在这里,和自己说过的话。

他问他,那是什么。

他没有受到他的蛊惑,说了两次,这是石头。

而石头的外面,包裹着价值连城的丝绸,还装在千金难买的红木木匣里。

但这些,都改变不了,它就是一块石头的事实。

他咽了咽唾沫,忽然好像懂了什么。

熊琱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虽然,上官岚和逍遥子都曾善意地嘲笑过他,可他真的并不傻。

他只是,还保存着很多人已经主动抛弃的那颗赤子之心罢了。

正因为这颗心在江湖之中少有,罕见,所以,那些早已没有它的人,才会觉得奇怪,才会拿起来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石头还是石头,石头就是石头……”

熊琱眯着眼睛,任凭发际线那里的汗水缓缓流下,都快流进自己的眼睛里了,他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太阳。

眼前开始发花了,旋转,旋转。

他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居然看见了上官岚正在朝着自己微笑。

“上官小姐……”

熊琱喃喃自语,嘴唇一动,从裂开的口子里泌出一丝鲜血,他尝到了血的味道。

“石头是石头吗?石头不仅是石头。”

她的红唇微启,似乎正在跟自己说着话,语气还是和曾经一样,只是比记忆里更加温柔。

“那石头还是什么?杀手和石头,有什么关系?”

他想要坐起来,身下的土地烫得他的背脊发烫,可是他使不上力气,只能把手里的剑握紧,再握紧。

上官岚笑得更加动人了,她缓缓朝着熊琱走过来,风姿绰约,身上的白色纱裙近乎透明,在她行走的时候,裙裾随风飘扬。

熊琱贪婪地看着这张自己思念已久的脸,他只恨自己此刻不能拥她入怀,与她长相厮守,无论是人间,还是地府。

“杀手就是杀手,杀手就是为了要杀人。你以为,杀手是变戏法的吗?杀手的剑,永远和华而不实沾不上一丝半毫的关系。它最不需要的就是那些漂亮的剑法,艰涩拗口的口诀,抑或是用来骗骗人的内功心法。熊琱,你只要记住,如果你能抢先在对方拔出剑来之前就杀死他,那就是你的荣耀,一个身为杀手的荣耀。至于你是怎么拔剑,怎么刺杀,那就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了……”

上官岚的语速并不快,可熊琱觉得,她所说的话,犹如天书,令他费解,又隐约明白,她的话,对自己来说,至关重要。

“那师父呢?师父他已经明白了吗?”

熊琱晃了晃有些沉重的头,朝着天空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早上起来得太早的缘故,他忽然间觉得好困,可他又完全不想睡过去,一旦睡过去,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上官岚了。

她走了那么久,日日夜夜,这还是第一次,他见到她。

所以,此刻的熊琱,根本就不在意,这是梦境,还是什么,他只求能够见到她。

就在此时,他发觉,上官岚的身影似乎已经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他想要伸手去抓住她,却是徒劳。

“我说过了,这些事情只有自己知道。他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不管他知道不知道,他都没法替你知道。你师父已经刺了十一万多下,等你到了他这个时候,不就都清楚了吗……”

她的声音,终于被风吹散,彻底消失不见了。

熊琱敌不过困意,也带着不甘的心情,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醒来之后,熊琱看了看天色,从太阳此刻所处的位置来看,他断定,自己没有睡很久,可能只有一刻钟。

但是对他来说,却像几年,十几年那么漫长。

他甚至已经恢复了体力,一觉醒来,也不困,也不饿,也不累,忽然间好像不知道了何为疲惫。

几乎毫不费力地,熊琱撑起身体,站了起来,他一扭头,看见那把剑还握在自己的手中,未曾分开过。

就好像,从开天辟地之时,他的手,就在握着他的剑一样。

熊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眼睛。

逍遥子刺向太阳的那一剑,画面缓慢地在他的脑子里回放。

这一次,他并没有像刚刚那样,使出蛮力,胡乱地刺剑。而是先回忆了一下逍遥子的动作,分析了一下他的手势,然后猛地睁开眼,毫无犹豫,毫无凝滞地也朝着天空挥剑而去!

他甚至,能够听见风被撕裂的声音!

风被撕裂,而阳光,同样可以被斩断!

一瞬间,熊琱忽然明白了逍遥子为何要让自己刺向太阳。

因为太阳太耀眼,就像是一个已经活了万万年,而屹立不倒的一个强大的对手。它的存在是天理,是正道,无人敢质疑,无人敢挑战,好比是江湖中人人恐惧的第一号强手。

输给他,不是输给他的功力,而是输给他的气势。

从站在他的面前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更何况,在他的身边,还有那么多扰乱你视线的光芒万丈,他们刺痛你的眼,烤烂你的皮,耗尽你的汗。

只有把这一切,全都从眼前,从心底抹去,才能刺得中那高高在上的太阳!

石头永远都是石头,不会因为装着它的盒子是什么而改变!

而杀手也永远都是杀手,不会因为这一次要杀的人强大而退缩!

他从前是个奴隶,而现在是个杀手。

他想通了这一切,然后一剑就刺向了太阳!

逍遥子平静地点点头,看着熊琱。【无弹窗.】

“就是这么刺。”

熊琱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的复杂,混合着不解,难以置信,怀疑,等等之色,他注视着逍遥子的眼睛,大胆得已经近乎挑衅了。

“师父……”

“早上从东边开始,刺朝阳;中午从头顶开始,刺艳阳;傍晚从西边开始,刺夕阳。不过,你也不用太害怕,九华山上多云雾,像今日这般的好天气,一年三百多天,怕是只有一、二百天吧。”

逍遥子看了看天色,一脸郑重地说道。

熊琱的嘴唇嚅动了几下,他还有一个问题,但是,有些惧怕逍遥子,所以暂时还不太敢问。

“你有什么话,最好一口气问完,不然,每天挤一点儿出来,我终有一天会被你烦死的。虽然,我今天说的话,已经赶上平时一个月说的话那么多了。”

逍遥子虽然有些烦,不过,他更青睐一次解决掉熊琱的所有问题。

见师父已经如此直白,熊琱只好硬着头皮问道:“师父,我要刺多少下,才算是完成了任务?”

逍遥子眯眼看了看他,笑了。

“十二万下,只多不少。只要你刺够了十二万下,你现在心里不明白的那些问题,就全都迎刃而解了。在此之前,即便我给你说什么,你都还是不会明白的,只能靠自己。别忘了,十二万,刺的时候,自己记着点儿。”

说完这些,他重新把手里的剑用落在地上的那块布包好,系在背上,一路优哉游哉地走回茅屋了。

熊琱一个人,独自站在空地上。

他的身边没有任何能够遮挡阳光的东西存在,事实上,他现在也不能遮挡着自己。因为,一旦遮了,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也没有办法做到,用手里的剑,去刺向挂在天空正中的那一轮圆圆的太阳。

低下头,熊琱看着手里的剑,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如今的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

唯有学会逍遥子的绝学,他才有可能杀掉仇人,替上官岚报仇雪恨。

人死不能复生,可是仇恨,他却不愿意随便放下。

该杀的人,必须要杀。

该解决的事情,不管多难,也都必须要解决。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他提起手里的剑,一剑刺向太阳!

一下,两下……十八,十九……三十七,三十八……九十四,九十五……

就在熊琱试着刺第九十九下的时候,他的身体摇晃了几下,还是轰然倒下。

因为在日光下暴晒太久,熊琱整个人都已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汗水从前襟处一滴滴淌下来。不仅如此,他白皙的脸颊已经变得红彤彤的了,而且两片嘴唇像是龟裂的土地一样,裂出了好多口子。

倒在地上的时候,他的手里还在握着剑,没有松开,也没有把剑扔掉。

身下的土地也被晒得热烘烘的,带着一股干燥的土腥味道。

他试着抓了一把,五指并拢,但是只能抓起来一捧同样干巴巴的沙土,然后从他的指间一点点流出去。

熊琱吃力地转了转眼珠儿,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滋润着几乎快要冒烟的喉咙,他强忍着,没有去用舌头舔嘴唇,以为他知道,这个方法只能是饮鸩止渴,会越舔越干。

他翻了个身,仰面倒在地上,双腿叉开着,忽然大笑起来。

因为干,他笑的时候,不太像笑,而像是咳嗽。

于是,在这个炎热的午后,一个男人躺在九华山的山顶空地上,像个傻子一样,在朝着头顶的太阳大笑着。

熊琱闭了闭眼睛,脑海里不禁回忆起几个小时前,逍遥子站在这里,和自己说过的话。

他问他,那是什么。

他没有受到他的蛊惑,说了两次,这是石头。

而石头的外面,包裹着价值连城的丝绸,还装在千金难买的红木木匣里。

但这些,都改变不了,它就是一块石头的事实。

他咽了咽唾沫,忽然好像懂了什么。

熊琱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虽然,上官岚和逍遥子都曾善意地嘲笑过他,可他真的并不傻。

他只是,还保存着很多人已经主动抛弃的那颗赤子之心罢了。

正因为这颗心在江湖之中少有,罕见,所以,那些早已没有它的人,才会觉得奇怪,才会拿起来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石头还是石头,石头就是石头……”

熊琱眯着眼睛,任凭发际线那里的汗水缓缓流下,都快流进自己的眼睛里了,他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太阳。

眼前开始发花了,旋转,旋转。

他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居然看见了上官岚正在朝着自己微笑。

“上官小姐……”

熊琱喃喃自语,嘴唇一动,从裂开的口子里泌出一丝鲜血,他尝到了血的味道。

“石头是石头吗?石头不仅是石头。”

她的红唇微启,似乎正在跟自己说着话,语气还是和曾经一样,只是比记忆里更加温柔。

“那石头还是什么?杀手和石头,有什么关系?”

他想要坐起来,身下的土地烫得他的背脊发烫,可是他使不上力气,只能把手里的剑握紧,再握紧。

上官岚笑得更加动人了,她缓缓朝着熊琱走过来,风姿绰约,身上的白色纱裙近乎透明,在她行走的时候,裙裾随风飘扬。

熊琱贪婪地看着这张自己思念已久的脸,他只恨自己此刻不能拥她入怀,与她长相厮守,无论是人间,还是地府。

“杀手就是杀手,杀手就是为了要杀人。你以为,杀手是变戏法的吗?杀手的剑,永远和华而不实沾不上一丝半毫的关系。它最不需要的就是那些漂亮的剑法,艰涩拗口的口诀,抑或是用来骗骗人的内功心法。熊琱,你只要记住,如果你能抢先在对方拔出剑来之前就杀死他,那就是你的荣耀,一个身为杀手的荣耀。至于你是怎么拔剑,怎么刺杀,那就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了……”

上官岚的语速并不快,可熊琱觉得,她所说的话,犹如天书,令他费解,又隐约明白,她的话,对自己来说,至关重要。

“那师父呢?师父他已经明白了吗?”

熊琱晃了晃有些沉重的头,朝着天空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早上起来得太早的缘故,他忽然间觉得好困,可他又完全不想睡过去,一旦睡过去,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上官岚了。

她走了那么久,日日夜夜,这还是第一次,他见到她。

所以,此刻的熊琱,根本就不在意,这是梦境,还是什么,他只求能够见到她。

就在此时,他发觉,上官岚的身影似乎已经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他想要伸手去抓住她,却是徒劳。

“我说过了,这些事情只有自己知道。他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不管他知道不知道,他都没法替你知道。你师父已经刺了十一万多下,等你到了他这个时候,不就都清楚了吗……”

她的声音,终于被风吹散,彻底消失不见了。

熊琱敌不过困意,也带着不甘的心情,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醒来之后,熊琱看了看天色,从太阳此刻所处的位置来看,他断定,自己没有睡很久,可能只有一刻钟。

但是对他来说,却像几年,十几年那么漫长。

他甚至已经恢复了体力,一觉醒来,也不困,也不饿,也不累,忽然间好像不知道了何为疲惫。

几乎毫不费力地,熊琱撑起身体,站了起来,他一扭头,看见那把剑还握在自己的手中,未曾分开过。

就好像,从开天辟地之时,他的手,就在握着他的剑一样。

熊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眼睛。

逍遥子刺向太阳的那一剑,画面缓慢地在他的脑子里回放。

这一次,他并没有像刚刚那样,使出蛮力,胡乱地刺剑。而是先回忆了一下逍遥子的动作,分析了一下他的手势,然后猛地睁开眼,毫无犹豫,毫无凝滞地也朝着天空挥剑而去!

他甚至,能够听见风被撕裂的声音!

风被撕裂,而阳光,同样可以被斩断!

一瞬间,熊琱忽然明白了逍遥子为何要让自己刺向太阳。

因为太阳太耀眼,就像是一个已经活了万万年,而屹立不倒的一个强大的对手。它的存在是天理,是正道,无人敢质疑,无人敢挑战,好比是江湖中人人恐惧的第一号强手。

输给他,不是输给他的功力,而是输给他的气势。

从站在他的面前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更何况,在他的身边,还有那么多扰乱你视线的光芒万丈,他们刺痛你的眼,烤烂你的皮,耗尽你的汗。

只有把这一切,全都从眼前,从心底抹去,才能刺得中那高高在上的太阳!

石头永远都是石头,不会因为装着它的盒子是什么而改变!

而杀手也永远都是杀手,不会因为这一次要杀的人强大而退缩!

他从前是个奴隶,而现在是个杀手。

他想通了这一切,然后一剑就刺向了太阳!

第十二章 废后

一转眼,又是春去夏至,骄阳似火,六宫之中,只要是主子稍微得宠的宫殿,全都早早地换上了水清碧色窗纱,一眼看去便透着清爽宜人。【全文字阅读.】

这其中,也不乏原本就得宠的胡淑妃。

胡淑妃入宫很早,算是和云雅一起入宫的老人。这些年来,眼看着当初的姐妹一个个死的死,疯的疯,病的病,废的废,而她却能一路青云直上,位列四妃,足可见她是个聪明的女人。

一清早,胡淑妃刚刚梳妆完毕,便有殿内的内侍太监在外请示道:“娘娘,吴美人来给娘娘请安来了!”

正收拾着妆奁首饰的贴身婢女凝香噗嗤一笑,眉眼灵动。

“要说这宫里,嘴巴最是快的就要数这吴美人,品级低,后宫的消息却传得快,不知这回,她又来给咱们娘娘讲些什么陈芝麻烂谷子!”

胡淑妃啐了她一口,假意嗔怪道:“就你多嘴!”

然而,她的脸上也是盈盈的笑意不减——皇帝如今独宠一女,她们这些宫妇端得是无聊,若是听听一些张家长李家短,也怪有趣儿,权当打发时间。

吴美人得了通传,一脸火烧火燎地进来,草草向胡淑妃躬身问了安,连多余的客套也不管了。

“妹妹做什么这般着急,坐下来,喝口茶,慢慢说。”

吴美人接过凝香递过来的茶,越想越气,喝不下去,她重重地将茶杯往桌上一置,愤愤道:“娘娘您还不知道么?皇上要废后,立新后了!就是那个狐狸精,她要做皇后啦!”

“立新后?”

胡淑妃生在朝中重臣之家,自幼见惯了前堂和后宫之间的一荣俱荣,一败俱败。

她思量一番,疑惑地追问道:“皇后乃是陛下做皇子的时候迎娶的正妃,皇帝继承大统以后,她掌管中宫,行事并无差池,六宫之中,各位姐妹也克己守礼,除了偶尔有些个不省心的。况且,本宫更是未听皇上说起此事,这‘立新后’一说,妹妹倒是从哪里听来的?”

言语之中,倒好像是暗示吴美人在乱嚼舌根了。

果然,吴美人的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她涨红了一张俏脸,辩白道:“娘娘这是不相信妹妹我么?娘娘若是不信,便等着吧!若真的废后立后,这宫里……这宫里就要变了天了!”

说罢,吴美人到底年纪尚小,又仗着父亲兄长都是立过赫赫战功的,自然娇宠些,见胡淑妃不肯相信自己,她也不耽搁,起身一福,带着两个婢女,如同来时一样,风风火火地走了。

“娘娘?”

凝香小声地试探一句,却见那胡淑妃的脸色愈发苍白起来,她不说话,手指紧握,指甲上嵌套着的金甲,都狠狠地扎到掌心的R里。

去年冬至,赵渊带着亲信随从,前往皇家围场打猎,回来的时候,却带回来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皇帝宠幸民间女子,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然而,这一次,却是令整个后宫产生了巨大的恐慌:此女子,和已故的云雅云贵妃几乎长得一模一样!活脱脱一个十多年前的刚进宫的云雅!

众人无不清楚,云雅在赵渊心中的地位,当年她独宠一身,令六宫诸女粉黛尽失,几乎无法得见皇帝龙颜,就连皇后也无法与她分庭抗礼。

谁也没想到的是,最后她却因为谋反一事,被赐了三尺白绫,悬梁后唯恐不死,又被人灌下了毒酒。

尽管如此,赵渊却并没有夺去她的封号,而且竟然将她葬入皇陵。

所以,宫中的人都明白,他还爱着她,他只是不能容忍她活着而已。

如今忽然冒出来一个同云雅如此相像的女子,谁都知道,她接下来会受到多么大的恩宠,只要她不生谋逆之心,就算坐到当年云雅的那个位置上,也是轻而易举。

只可惜,这些女人万万没想到的是,皇帝居然要为了她废后,真是荒谬!

皇后是他的发妻,年少便成婚,彼时赵渊还是个普通的皇子。皇后的娘家同样显赫,祖上出了十余位太傅少傅,一门博学,世代文官,在这样的家族里长大的女子,自然知书达理,温婉可人,生来就被教育成为皇室女眷。

只是,多么善良单纯的女子,在后宫中度过了漫长的十余年,都不可能再继续天真烂漫下去,皇后更是如此。

皇后娘家姓许,后宫中多称呼她为许皇后,她也算是后宫之中女子中,最为年长的一个,已经三十有五。十三岁嫁与赵渊,她育有两子三女,太子赵岑便是她所出。许皇后虽然保养得当,但毕竟已是人到中年,细看之下,眉梢眼角已经隐约可见浅浅皱纹。

尽管如此,这么多年来,赵渊同她还算是年少夫妻,一路扶持,两人虽然算不上多么恩爱,但也相敬如宾,许皇后多年来打理六宫,甚少令他费心。

她原本以为,云雅已经死了,这辈子,自己就永远都能过上舒心的日子了。

直到那个女子的出现,许皇后才发觉,云雅根本就是Y魂不散。她死了也要留下来一个女儿,就算她的女儿被废被毁容,也会有另一个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出现,夺尽帝王的宠爱。

她别无他法,只能四处去打探,皇帝是如何在围场和这个女子相遇的,然后,编造了一个关于她是狐狸精的谣言。偏偏,就在狩猎之前,赵渊还真的曾梦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灵性白狐,许皇后便趁机牵强附会,很快便让宫中的下人们把这些传了出去。

只要有皇帝的宠爱,单凭一句谣言,根本不能耐那女子如何。她甚至反而自称是白狐转世,前来报恩,将赵渊迷得更加晕头转向,如今竟然起了废后的心思!

许皇后怎么能够不恨。

就在吴美人匆匆离开了胡淑妃的住所处不久,胡淑妃也带着心腹宫女,前来拜见许皇后。

许皇后正在喝黑芝麻糊,她从今年年初开始发现自己长白发了,听御医说,将黑芝麻碾碎,熬成糊,和其他的珍贵药材一起服用,能够让白发变黑。

胡淑妃快步走进来,嗅到一股食物的甜香。

“给你也来一碗吧?”

许皇后笑眯眯地说道,招招手让贴身婢女菀芝也给胡淑妃盛一碗过来。

“皇后娘娘,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喝得下去吗?难道您还没听说……”

饶是一向镇定的胡淑妃,此刻也有些坐不住,火烧眉毛顾眼前,她必须要来探探许皇后的口风,到时候自己站在哪一边,也好早做定夺。

“怎么喝不下去呢?生老病死,五谷杂粮,这天底下,出了再大的事情,也要吃饭。”

许皇后放下汤匙,认真地说道。

见她如此,胡淑妃连芝麻糊都没有喝,直接告退了。

“娘娘,她当您是要被废了,连句好话都不愿意多说。我猜,她这就要回宫,收拾些些压箱底的宝贝,给那狐狸精送去,早早地讨好巴结去了。”

菀芝索性把那碗芝麻糊随手倒掉,讥诮地说道。

许皇后对着镜子,轻抚了几下鬓角的头发,见到原本泛白的地方果然渐渐恢复了黑色,她的心里当下愉悦起来。

连冠绝后宫的云雅都能斗得死,一个无靠山无权势的女子,她又怎么会怕。

“让她去,我虽然讨厌那个姓白的小贱人,可也不得不承认,她倒是个不喜欢拉帮结伙的主儿。胡淑妃要是去了,也得碰一鼻子灰,她那副灰溜溜的样子,让人想想就会觉得好笑。”

许皇后浅笑着说道,想了想,似乎更觉得好笑,不由得捂着嘴唇笑起来。

那女子同赵渊初相识之际,据说懵懂如儿童,亦不记得自己的过往和身世,只是穿着一身白裙,在冰天雪地中冻得瑟瑟发抖。皇帝心生怜爱,亲自将身上的玄色大氅脱下披在她的身上,带她回宫,又给她赐名“白宸”。

宸,北极星所在,也是帝王的代称,足可见赵渊对她的恩宠。

所有人都相信,如果此女诞下龙子,必将一步登天。

自从“狐狸精”白宸入宫之后,赵渊便不大再见其他的妃嫔了,每月初一会到皇后的宫中宿一|夜,其他的时候大多与白宸共度良宵。这么一来,后宫之女气愤不已,纷纷使出各路宫斗招数,只想着把这个妖女置于死地。

偏偏她总能轻松化解,还会把那些送来的有毒之物,再用到对应的嫔妃的心爱宠物或是婢女太监的身上,令她们又惊又怕。

“娘娘,那我们……难道真的要坐以待毙吗?您刚写的那封信,奴婢已经派人送出去了,只等着老爷那边的消息……”

菀芝一脸担忧,此刻,她们唯一能够信赖的就只有许皇后的娘家了。

“不,父亲和哥哥注定只是我的娘家人而已,必要的时候,他们也许会舍弃我,要知道,许家的女孩子一年年长大,太多太多了。我已经嫁入皇家,这种事自然只能自己去面对。菀芝,你可还记得,拾云殿的那一位?”

许皇后一边说一边套上护甲,轻轻地拂过自己的面颊。

自从云雅死去,往日盛极一时的拾云殿,早就成了废弃的冷宫了,没人愿意靠近。据说,已经疯掉了的长公主还住在那里,度过属于她自己的漫漫青春。

一转眼,又是春去夏至,骄阳似火,六宫之中,只要是主子稍微得宠的宫殿,全都早早地换上了水清碧色窗纱,一眼看去便透着清爽宜人。【全文字阅读.】

这其中,也不乏原本就得宠的胡淑妃。

胡淑妃入宫很早,算是和云雅一起入宫的老人。这些年来,眼看着当初的姐妹一个个死的死,疯的疯,病的病,废的废,而她却能一路青云直上,位列四妃,足可见她是个聪明的女人。

一清早,胡淑妃刚刚梳妆完毕,便有殿内的内侍太监在外请示道:“娘娘,吴美人来给娘娘请安来了!”

正收拾着妆奁首饰的贴身婢女凝香噗嗤一笑,眉眼灵动。

“要说这宫里,嘴巴最是快的就要数这吴美人,品级低,后宫的消息却传得快,不知这回,她又来给咱们娘娘讲些什么陈芝麻烂谷子!”

胡淑妃啐了她一口,假意嗔怪道:“就你多嘴!”

然而,她的脸上也是盈盈的笑意不减——皇帝如今独宠一女,她们这些宫妇端得是无聊,若是听听一些张家长李家短,也怪有趣儿,权当打发时间。

吴美人得了通传,一脸火烧火燎地进来,草草向胡淑妃躬身问了安,连多余的客套也不管了。

“妹妹做什么这般着急,坐下来,喝口茶,慢慢说。”

吴美人接过凝香递过来的茶,越想越气,喝不下去,她重重地将茶杯往桌上一置,愤愤道:“娘娘您还不知道么?皇上要废后,立新后了!就是那个狐狸精,她要做皇后啦!”

“立新后?”

胡淑妃生在朝中重臣之家,自幼见惯了前堂和后宫之间的一荣俱荣,一败俱败。

她思量一番,疑惑地追问道:“皇后乃是陛下做皇子的时候迎娶的正妃,皇帝继承大统以后,她掌管中宫,行事并无差池,六宫之中,各位姐妹也克己守礼,除了偶尔有些个不省心的。况且,本宫更是未听皇上说起此事,这‘立新后’一说,妹妹倒是从哪里听来的?”

言语之中,倒好像是暗示吴美人在乱嚼舌根了。

果然,吴美人的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她涨红了一张俏脸,辩白道:“娘娘这是不相信妹妹我么?娘娘若是不信,便等着吧!若真的废后立后,这宫里……这宫里就要变了天了!”

说罢,吴美人到底年纪尚小,又仗着父亲兄长都是立过赫赫战功的,自然娇宠些,见胡淑妃不肯相信自己,她也不耽搁,起身一福,带着两个婢女,如同来时一样,风风火火地走了。

“娘娘?”

凝香小声地试探一句,却见那胡淑妃的脸色愈发苍白起来,她不说话,手指紧握,指甲上嵌套着的金甲,都狠狠地扎到掌心的R里。

去年冬至,赵渊带着亲信随从,前往皇家围场打猎,回来的时候,却带回来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皇帝宠幸民间女子,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然而,这一次,却是令整个后宫产生了巨大的恐慌:此女子,和已故的云雅云贵妃几乎长得一模一样!活脱脱一个十多年前的刚进宫的云雅!

众人无不清楚,云雅在赵渊心中的地位,当年她独宠一身,令六宫诸女粉黛尽失,几乎无法得见皇帝龙颜,就连皇后也无法与她分庭抗礼。

谁也没想到的是,最后她却因为谋反一事,被赐了三尺白绫,悬梁后唯恐不死,又被人灌下了毒酒。

尽管如此,赵渊却并没有夺去她的封号,而且竟然将她葬入皇陵。

所以,宫中的人都明白,他还爱着她,他只是不能容忍她活着而已。

如今忽然冒出来一个同云雅如此相像的女子,谁都知道,她接下来会受到多么大的恩宠,只要她不生谋逆之心,就算坐到当年云雅的那个位置上,也是轻而易举。

只可惜,这些女人万万没想到的是,皇帝居然要为了她废后,真是荒谬!

皇后是他的发妻,年少便成婚,彼时赵渊还是个普通的皇子。皇后的娘家同样显赫,祖上出了十余位太傅少傅,一门博学,世代文官,在这样的家族里长大的女子,自然知书达理,温婉可人,生来就被教育成为皇室女眷。

只是,多么善良单纯的女子,在后宫中度过了漫长的十余年,都不可能再继续天真烂漫下去,皇后更是如此。

皇后娘家姓许,后宫中多称呼她为许皇后,她也算是后宫之中女子中,最为年长的一个,已经三十有五。十三岁嫁与赵渊,她育有两子三女,太子赵岑便是她所出。许皇后虽然保养得当,但毕竟已是人到中年,细看之下,眉梢眼角已经隐约可见浅浅皱纹。

尽管如此,这么多年来,赵渊同她还算是年少夫妻,一路扶持,两人虽然算不上多么恩爱,但也相敬如宾,许皇后多年来打理六宫,甚少令他费心。

她原本以为,云雅已经死了,这辈子,自己就永远都能过上舒心的日子了。

直到那个女子的出现,许皇后才发觉,云雅根本就是Y魂不散。她死了也要留下来一个女儿,就算她的女儿被废被毁容,也会有另一个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出现,夺尽帝王的宠爱。

她别无他法,只能四处去打探,皇帝是如何在围场和这个女子相遇的,然后,编造了一个关于她是狐狸精的谣言。偏偏,就在狩猎之前,赵渊还真的曾梦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灵性白狐,许皇后便趁机牵强附会,很快便让宫中的下人们把这些传了出去。

只要有皇帝的宠爱,单凭一句谣言,根本不能耐那女子如何。她甚至反而自称是白狐转世,前来报恩,将赵渊迷得更加晕头转向,如今竟然起了废后的心思!

许皇后怎么能够不恨。

就在吴美人匆匆离开了胡淑妃的住所处不久,胡淑妃也带着心腹宫女,前来拜见许皇后。

许皇后正在喝黑芝麻糊,她从今年年初开始发现自己长白发了,听御医说,将黑芝麻碾碎,熬成糊,和其他的珍贵药材一起服用,能够让白发变黑。

胡淑妃快步走进来,嗅到一股食物的甜香。

“给你也来一碗吧?”

许皇后笑眯眯地说道,招招手让贴身婢女菀芝也给胡淑妃盛一碗过来。

“皇后娘娘,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喝得下去吗?难道您还没听说……”

饶是一向镇定的胡淑妃,此刻也有些坐不住,火烧眉毛顾眼前,她必须要来探探许皇后的口风,到时候自己站在哪一边,也好早做定夺。

“怎么喝不下去呢?生老病死,五谷杂粮,这天底下,出了再大的事情,也要吃饭。”

许皇后放下汤匙,认真地说道。

见她如此,胡淑妃连芝麻糊都没有喝,直接告退了。

“娘娘,她当您是要被废了,连句好话都不愿意多说。我猜,她这就要回宫,收拾些些压箱底的宝贝,给那狐狸精送去,早早地讨好巴结去了。”

菀芝索性把那碗芝麻糊随手倒掉,讥诮地说道。

许皇后对着镜子,轻抚了几下鬓角的头发,见到原本泛白的地方果然渐渐恢复了黑色,她的心里当下愉悦起来。

连冠绝后宫的云雅都能斗得死,一个无靠山无权势的女子,她又怎么会怕。

“让她去,我虽然讨厌那个姓白的小贱人,可也不得不承认,她倒是个不喜欢拉帮结伙的主儿。胡淑妃要是去了,也得碰一鼻子灰,她那副灰溜溜的样子,让人想想就会觉得好笑。”

许皇后浅笑着说道,想了想,似乎更觉得好笑,不由得捂着嘴唇笑起来。

那女子同赵渊初相识之际,据说懵懂如儿童,亦不记得自己的过往和身世,只是穿着一身白裙,在冰天雪地中冻得瑟瑟发抖。皇帝心生怜爱,亲自将身上的玄色大氅脱下披在她的身上,带她回宫,又给她赐名“白宸”。

宸,北极星所在,也是帝王的代称,足可见赵渊对她的恩宠。

所有人都相信,如果此女诞下龙子,必将一步登天。

自从“狐狸精”白宸入宫之后,赵渊便不大再见其他的妃嫔了,每月初一会到皇后的宫中宿一|夜,其他的时候大多与白宸共度良宵。这么一来,后宫之女气愤不已,纷纷使出各路宫斗招数,只想着把这个妖女置于死地。

偏偏她总能轻松化解,还会把那些送来的有毒之物,再用到对应的嫔妃的心爱宠物或是婢女太监的身上,令她们又惊又怕。

“娘娘,那我们……难道真的要坐以待毙吗?您刚写的那封信,奴婢已经派人送出去了,只等着老爷那边的消息……”

菀芝一脸担忧,此刻,她们唯一能够信赖的就只有许皇后的娘家了。

“不,父亲和哥哥注定只是我的娘家人而已,必要的时候,他们也许会舍弃我,要知道,许家的女孩子一年年长大,太多太多了。我已经嫁入皇家,这种事自然只能自己去面对。菀芝,你可还记得,拾云殿的那一位?”

许皇后一边说一边套上护甲,轻轻地拂过自己的面颊。

自从云雅死去,往日盛极一时的拾云殿,早就成了废弃的冷宫了,没人愿意靠近。据说,已经疯掉了的长公主还住在那里,度过属于她自己的漫漫青春。

第十三章 赵岚归来

拾云殿一向清冷,冬有冬的冷,夏有夏的冷。【最新章节阅读.】

除了采苓四姐妹,这里原本也是还有一些其他的管事嬷嬷,粗使宫女,和小太监的。只可惜,云贵妃被赐死,赵岚被废之后,这里不是冷宫胜似冷宫,稍微有些野心,巴望着想往上爬的下人就纷纷动起了脑筋,借着各个机会离开拾云殿。

赵岚知道后,也不拦阻,把宫里的十几个宫女太监召集到一起,告诉他们,是走是留全凭自愿,想走的一人分给五两银锭,也算是替云雅给的赏赐,从此以后再无主仆情分。不想走的那就留下来,有她一口吃的,也不会饿着底下的人。

见她这么一说,众人拿了银子一哄而散,除了采苓四人,肯留下的只有一个老嬷嬷,姓张,还有个面貌稍有丑陋的年长宫女芳华,以及一个又瘦又小的小太监小藤子。

听说他们三个不肯走,都想留下来,赵岚也没说什么,只是偷偷叫采苓拿了云雅留下的一些首饰,私下里到宫外换了银子,塞给他们几个。

由此,拾云殿从主到仆,上下也不超过十个人。

平日里,一些不得不来此处的宫人都互相推诿,谁也不愿意来此地,就连浣洗了的衣物也都是装进一个盆里,往宫门外一堆就草草了事。

次数一多,采苓便告诉浣衣的人,往后拾云殿里的衣服,都不用她们来拿了。

渐渐,除了每个月去领例常的银子,拾云殿的人几乎从不出现在后宫中,许多人甚至都快忘记了这里。

也正因为如此,一连几个月,赵岚不在宫中,都无人发觉。

自从她在驿站被逍遥子掳走之后,赵岚便一直在云雅当年住过的那间小院之中疗养身体。她的天资过人,只可惜年纪轻轻,多次中毒,练武之时又难免心焦气躁,一味求快,体内已经受到了不轻的损伤。

逍遥子为她仔细把脉,然后开了几张药方,叮嘱她务必要每日按时煎药服药,如此方能无虞。

“若是我不喝呢?”

她皱眉,看着宣纸上的墨迹一点点干掉。

赵岚平生最讨厌的东西之一,便是中药的苦味儿,闻了简直令人头皮发麻,连隔夜饭都要呕吐出来。

逍遥子看看她,浅浅微笑道:“不喝也不要紧,最多活到第二个本命年而已。这花花世界如此美好,你要是看够了,可以等死。”

赵岚立即不开口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她不想死,起码不想现在死。

逍遥子离开,按照她的命令,去找熊琱,并且要把他带到九华山上,二人约定好一年之后,再做其他打算。

接下来的几个月,赵岚一直留在这里,照着逍遥子留下来的方子,抓药煎药,外敷内服,清除掉体内积存的余毒。

夏至那天一早,赵岚吃过了早饭,四处看了一圈,然后将之前准备好的几坛白酒从地窖里搬出来,洒在房前屋后,然后点燃了火折子。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将火折子投向前方。

火星碰到白酒,当即蹿得老高,熊熊大火很快吞噬了整个小院。

赵岚在一片火海之中离开,一路前往燮国的都城,颖城。

她回到宫中的时候,宫灯初上,徐风阵阵。

离开的时候还是严冬,而今已经是初夏,拾云殿虽然破落已久,但毕竟老天还是对这里有着一丝垂怜,当年云雅亲手栽下的那些奇花异草,经过漫长冬季的蛰伏和枯损,在阳光雨水的滋润下,竟然一年年活了下来,反而长得愈发好了。

赵岚缓缓地踏进宫中,她的身形灵敏,脚步轻盈,自然没有惊动到任何人。

“采苓,我要院子里新开的白玉兰,一定是完整的一朵,开得刚好的那种。待水温不那么烫了,一片片投进来。这么简单的话,你难道听不懂吗?”

门内,传来女子的声音,有些耳熟,听得赵岚一愣。

“是,长公主,奴婢这就去取来。”

说话的是采苓,赵岚的大宫女,也是她最为信任的人。

赵岚立即明白过来,之前说话的女子是采薇,她在自己不在宫中的时候,一直扮作赵岚,以免被人怀疑。

一阵脚步匆匆,从里向外传来。

赵岚急忙一个跃身,快速跳上房顶,小心地伏低身体。

房门被人推开,走出来一个女子,自然就是被派出来拿白玉兰花的采苓。

她走出来,没有马上迈步,而是狐疑地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才径直走向前院的玉兰树。

赵岚屏息,她知道,采苓的功夫很好,她刚才在门前驻足,就是因为隐约察觉到了这里有人。

等到采苓走远了,赵岚才轻轻地挪开一片瓦,低头看着屋子里的动静。

采薇果然是在洗澡,和她以前一样,都选在这个时候沐浴更衣,或者说,几个月来,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模仿着赵岚的一切习惯和喜好。

可是,只有赵岚知道,采薇早就已经不是曾经的采薇了。

从她能够为了赵岑,将自己骗上马车的那一刻起,她就只是一个叛徒而已。

如今,这个叛徒就在这里,穿着她的衣服,戴着她的首饰,指使着她的下人,或许,不久的将来,这个女人还妄想着染指属于她的命运。

赵岚再次把瓦片重新放回原位,然后跳下来,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谁?谁让你闯进来的?”

屏风后面,传来女子惊讶的喊声。

透过屏风,赵岚看见,采薇快速地把身体下沉,把脖子以下都缩进了热水中,以免被人看见。

“我没有闯,我是大大方方走进来的。”

赵岚一扯嘴角,讥讽地回答道。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采薇大惊,急忙从木桶里钻了出来,她不顾自己的身上还没有穿着衣服,还在向下滴着水,朝着赵岚“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长公主,奴婢不知道是您,请您饶了奴婢吧……”

她光着身子,从热水里乍一出来,全身都瑟瑟发抖,说不出的可怜,以及诱人。

赵岚没开口,只是绕着她,缓缓地走了一圈。

大概是这几个月来,采薇过得不错,而且,因为有了赵岑对她的爱抚,她的身材比之前更加玲珑有致,曲线凹凸。

赵岚口中啧啧,收起脚步,在原地站定。

“几个月不见,采薇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了啊,成了大姑娘了,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我差点儿都要认不出来了。”

她轻笑着出声,不怒自威。

采薇吓得连连叩首,面色惨白。

她原本以为,赵岚不会再回来了。那一日,她被那个古怪的老头强行带走,恐怕凶多吉少。

当回宫之后,度过了十几个惴惴不安的日夜之后,采薇忽然松了一口气。

或许,赵岚真的不会回来了。

那样的话,自己就能一直假扮她了。她再也不是拾云殿里无人问津的小宫女,而成了一个和太子有了私情的女人,说不定,有一天,他还会将她接到东宫,成为他的妾侍,一旦生下了儿子,母凭子贵,成为主子也并非难事。

采薇越想越开心,越想越得意,她觉得,自己已经成了赵岚,她模仿她说话的嗓音,模仿她走路的姿势,模仿她皱眉,叹气,微笑时候的每一个表情。

可她没有想到,就在今晚,赵岚忽然回来了,而且,她看起来,毫发无损,甚至脸色看起来比之前还要健康。

采薇顿时慌乱不已,她知道,赵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就是自己的死期。

“嘭!”

房门被人撞开,几个人影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

赵岚转过头,定睛一看,身前齐刷刷地跪着三个人。

采苓,采菲,采蕙。

刚刚赵岚在外面的时候,采苓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只不过等她出门之后,看了一圈,并未见到她的身影,只好苦笑是自己多疑。

直到她采好了一支盛开的白玉兰花,重新回来,才发现,赵岚是真的回来了。

这也就意味着,采薇曾经做过的那些事,都不会被原谅。

身为长姐的采苓觉得,她没能约束好自己的妹妹,是她的无能是失职。

背叛主人,这是任何时候都不能乞求原谅的,可是,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采薇去死,她还那么年轻……

“长公主,奴婢求您看在这么多年,我们四姐妹伺候您的情分上,饶了采薇吧……”

采苓失声痛哭,险些晕倒在地。

采菲一向最为寡言,她只是咬着嘴唇,依旧不肯说话。

采蕙被采苓拽着,跪了下来,但她很快就站了起来,不想为采薇求情。

她深知二姐做的事情有多么的令人不齿,尤其,她还算计了自己!

而且,这一次出宫归来,采薇便好像笃定了赵岚不会再回来了似的,行事作风完全换了个人,真的摆起了主子架势,常常把自己的三个姐妹折腾得团团转,就连赵岚本人也不曾这么胡乱指使过她们!

听见采苓如此求情,赵岚的脸色彻底寒了下来。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你们跟了我这么久,难道不知道我是什么性格吗?采薇,是你太贪心,若你肯等一等,或者若你肯对我说实话,我必不会阻挡你的姻缘。可你偏偏要对我下手……”

不等她说完,赵岚的身后,忽然有一只手无声无息地靠近了她!

拾云殿一向清冷,冬有冬的冷,夏有夏的冷。【最新章节阅读.】

除了采苓四姐妹,这里原本也是还有一些其他的管事嬷嬷,粗使宫女,和小太监的。只可惜,云贵妃被赐死,赵岚被废之后,这里不是冷宫胜似冷宫,稍微有些野心,巴望着想往上爬的下人就纷纷动起了脑筋,借着各个机会离开拾云殿。

赵岚知道后,也不拦阻,把宫里的十几个宫女太监召集到一起,告诉他们,是走是留全凭自愿,想走的一人分给五两银锭,也算是替云雅给的赏赐,从此以后再无主仆情分。不想走的那就留下来,有她一口吃的,也不会饿着底下的人。

见她这么一说,众人拿了银子一哄而散,除了采苓四人,肯留下的只有一个老嬷嬷,姓张,还有个面貌稍有丑陋的年长宫女芳华,以及一个又瘦又小的小太监小藤子。

听说他们三个不肯走,都想留下来,赵岚也没说什么,只是偷偷叫采苓拿了云雅留下的一些首饰,私下里到宫外换了银子,塞给他们几个。

由此,拾云殿从主到仆,上下也不超过十个人。

平日里,一些不得不来此处的宫人都互相推诿,谁也不愿意来此地,就连浣洗了的衣物也都是装进一个盆里,往宫门外一堆就草草了事。

次数一多,采苓便告诉浣衣的人,往后拾云殿里的衣服,都不用她们来拿了。

渐渐,除了每个月去领例常的银子,拾云殿的人几乎从不出现在后宫中,许多人甚至都快忘记了这里。

也正因为如此,一连几个月,赵岚不在宫中,都无人发觉。

自从她在驿站被逍遥子掳走之后,赵岚便一直在云雅当年住过的那间小院之中疗养身体。她的天资过人,只可惜年纪轻轻,多次中毒,练武之时又难免心焦气躁,一味求快,体内已经受到了不轻的损伤。

逍遥子为她仔细把脉,然后开了几张药方,叮嘱她务必要每日按时煎药服药,如此方能无虞。

“若是我不喝呢?”

她皱眉,看着宣纸上的墨迹一点点干掉。

赵岚平生最讨厌的东西之一,便是中药的苦味儿,闻了简直令人头皮发麻,连隔夜饭都要呕吐出来。

逍遥子看看她,浅浅微笑道:“不喝也不要紧,最多活到第二个本命年而已。这花花世界如此美好,你要是看够了,可以等死。”

赵岚立即不开口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她不想死,起码不想现在死。

逍遥子离开,按照她的命令,去找熊琱,并且要把他带到九华山上,二人约定好一年之后,再做其他打算。

接下来的几个月,赵岚一直留在这里,照着逍遥子留下来的方子,抓药煎药,外敷内服,清除掉体内积存的余毒。

夏至那天一早,赵岚吃过了早饭,四处看了一圈,然后将之前准备好的几坛白酒从地窖里搬出来,洒在房前屋后,然后点燃了火折子。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将火折子投向前方。

火星碰到白酒,当即蹿得老高,熊熊大火很快吞噬了整个小院。

赵岚在一片火海之中离开,一路前往燮国的都城,颖城。

她回到宫中的时候,宫灯初上,徐风阵阵。

离开的时候还是严冬,而今已经是初夏,拾云殿虽然破落已久,但毕竟老天还是对这里有着一丝垂怜,当年云雅亲手栽下的那些奇花异草,经过漫长冬季的蛰伏和枯损,在阳光雨水的滋润下,竟然一年年活了下来,反而长得愈发好了。

赵岚缓缓地踏进宫中,她的身形灵敏,脚步轻盈,自然没有惊动到任何人。

“采苓,我要院子里新开的白玉兰,一定是完整的一朵,开得刚好的那种。待水温不那么烫了,一片片投进来。这么简单的话,你难道听不懂吗?”

门内,传来女子的声音,有些耳熟,听得赵岚一愣。

“是,长公主,奴婢这就去取来。”

说话的是采苓,赵岚的大宫女,也是她最为信任的人。

赵岚立即明白过来,之前说话的女子是采薇,她在自己不在宫中的时候,一直扮作赵岚,以免被人怀疑。

一阵脚步匆匆,从里向外传来。

赵岚急忙一个跃身,快速跳上房顶,小心地伏低身体。

房门被人推开,走出来一个女子,自然就是被派出来拿白玉兰花的采苓。

她走出来,没有马上迈步,而是狐疑地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才径直走向前院的玉兰树。

赵岚屏息,她知道,采苓的功夫很好,她刚才在门前驻足,就是因为隐约察觉到了这里有人。

等到采苓走远了,赵岚才轻轻地挪开一片瓦,低头看着屋子里的动静。

采薇果然是在洗澡,和她以前一样,都选在这个时候沐浴更衣,或者说,几个月来,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模仿着赵岚的一切习惯和喜好。

可是,只有赵岚知道,采薇早就已经不是曾经的采薇了。

从她能够为了赵岑,将自己骗上马车的那一刻起,她就只是一个叛徒而已。

如今,这个叛徒就在这里,穿着她的衣服,戴着她的首饰,指使着她的下人,或许,不久的将来,这个女人还妄想着染指属于她的命运。

赵岚再次把瓦片重新放回原位,然后跳下来,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谁?谁让你闯进来的?”

屏风后面,传来女子惊讶的喊声。

透过屏风,赵岚看见,采薇快速地把身体下沉,把脖子以下都缩进了热水中,以免被人看见。

“我没有闯,我是大大方方走进来的。”

赵岚一扯嘴角,讥讽地回答道。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采薇大惊,急忙从木桶里钻了出来,她不顾自己的身上还没有穿着衣服,还在向下滴着水,朝着赵岚“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长公主,奴婢不知道是您,请您饶了奴婢吧……”

她光着身子,从热水里乍一出来,全身都瑟瑟发抖,说不出的可怜,以及诱人。

赵岚没开口,只是绕着她,缓缓地走了一圈。

大概是这几个月来,采薇过得不错,而且,因为有了赵岑对她的爱抚,她的身材比之前更加玲珑有致,曲线凹凸。

赵岚口中啧啧,收起脚步,在原地站定。

“几个月不见,采薇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了啊,成了大姑娘了,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我差点儿都要认不出来了。”

她轻笑着出声,不怒自威。

采薇吓得连连叩首,面色惨白。

她原本以为,赵岚不会再回来了。那一日,她被那个古怪的老头强行带走,恐怕凶多吉少。

当回宫之后,度过了十几个惴惴不安的日夜之后,采薇忽然松了一口气。

或许,赵岚真的不会回来了。

那样的话,自己就能一直假扮她了。她再也不是拾云殿里无人问津的小宫女,而成了一个和太子有了私情的女人,说不定,有一天,他还会将她接到东宫,成为他的妾侍,一旦生下了儿子,母凭子贵,成为主子也并非难事。

采薇越想越开心,越想越得意,她觉得,自己已经成了赵岚,她模仿她说话的嗓音,模仿她走路的姿势,模仿她皱眉,叹气,微笑时候的每一个表情。

可她没有想到,就在今晚,赵岚忽然回来了,而且,她看起来,毫发无损,甚至脸色看起来比之前还要健康。

采薇顿时慌乱不已,她知道,赵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就是自己的死期。

“嘭!”

房门被人撞开,几个人影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

赵岚转过头,定睛一看,身前齐刷刷地跪着三个人。

采苓,采菲,采蕙。

刚刚赵岚在外面的时候,采苓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只不过等她出门之后,看了一圈,并未见到她的身影,只好苦笑是自己多疑。

直到她采好了一支盛开的白玉兰花,重新回来,才发现,赵岚是真的回来了。

这也就意味着,采薇曾经做过的那些事,都不会被原谅。

身为长姐的采苓觉得,她没能约束好自己的妹妹,是她的无能是失职。

背叛主人,这是任何时候都不能乞求原谅的,可是,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采薇去死,她还那么年轻……

“长公主,奴婢求您看在这么多年,我们四姐妹伺候您的情分上,饶了采薇吧……”

采苓失声痛哭,险些晕倒在地。

采菲一向最为寡言,她只是咬着嘴唇,依旧不肯说话。

采蕙被采苓拽着,跪了下来,但她很快就站了起来,不想为采薇求情。

她深知二姐做的事情有多么的令人不齿,尤其,她还算计了自己!

而且,这一次出宫归来,采薇便好像笃定了赵岚不会再回来了似的,行事作风完全换了个人,真的摆起了主子架势,常常把自己的三个姐妹折腾得团团转,就连赵岚本人也不曾这么胡乱指使过她们!

听见采苓如此求情,赵岚的脸色彻底寒了下来。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你们跟了我这么久,难道不知道我是什么性格吗?采薇,是你太贪心,若你肯等一等,或者若你肯对我说实话,我必不会阻挡你的姻缘。可你偏偏要对我下手……”

不等她说完,赵岚的身后,忽然有一只手无声无息地靠近了她!

第十四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

原本,赵岚是背对着跪在地上的采薇,面朝着同样跪着的采苓和采菲,而早早站起来的采蕙则站在他们的身侧。【全文字阅读.】

由于事发突然,当那只手几乎就要贴上赵岚的后心的时候,在场的其他三个女子,全都无法上前阻拦。

采蕙只能低低地“啊”一声,想要冲过去推开赵岚,但是动作慢了一步。

浑身赤|L着的采薇,不知何时已经从地上站起,朝着赵岚率先动了手!

采苓四姐妹,每个人都是自幼习武的,云雅在世的时候,平日里,也会偶尔对她们指点一二。所以,她们四个人,虽然比不上武林高手,但是在这深宫大院之中,也是完全可以自保,不会被人任意欺凌。

无人料得到,采薇居然会先发制人,对赵岚痛下杀手。

她的掌心,穿破空气,贴到了赵岚的背脊上。

早在众人惊呼之际,赵岚就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比那还要早。

从采薇从地上跃起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

不过,她想要看看,这个叛徒到底想要做什么。

赵岚的私心里,甚至还藏着一丝侥幸,也许,事情败露,采薇会心生耻感,想要自裁来谢罪,索性撞向身边的那根柱子,求一个全尸。

但她很快就明白了,自己实在是太幼稚了。

一个早就背弃了她的人,是不可能有任何的内疚和羞耻感的,她唯一伤心难过的就是,她失败了。

所以,赵岚几乎是同一时间就绷紧了身体,同时将体内的真气全都聚集在背脊正中央,等待着那一掌的落下。

她并不是完全无情的人,她给了采薇机会,回头的机会。

如果她及时收手,她或许不会赶尽杀绝,就像是采苓所说的,念及旧情也好,一时心软也罢。

只可惜,采薇执迷不悟,那一掌终于还是硬生生地落下了。

当她的手掌心碰到赵岚的那一瞬间,跪在地上的采苓和采菲齐齐地失声喊出来,她们既担心赵岚的安危,同时心头也再清楚不过,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咔,咔咔,咔咔咔……”

一阵清脆的断裂声传来,采薇愣了一下,然后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臂。

她确定,自己已经击中了赵岚。

可是面前的赵岚并没有呼痛,更没有倒下,甚至,她的脸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之色。

忽然,房间里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尖叫声。

“啊!我的手……我的手!你这个贱人……啊啊啊啊啊啊……”

采薇用一只手握着刚才出掌的那条手臂,她惊恐地发现,无论她怎么用力,整条手臂就是软绵绵地无法抬起来,而从里面正传出一阵阵骨头碎裂的声音!

尖锐的疼痛传遍全身,很快,她的脸上,胸口,就满是因为疼痛而产生的冷汗,让她全身**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她支撑不住,只能倒在地上。

而那条手臂里面,还在不停地传出骨裂的声音。

每一次,只裂开一条缝,而每一条缝,是紧紧相连的。

可以想象,她的这条手臂一共要裂开多少次。

骨头虽然裂了,可是外面还有皮R筋裹着,所以,采薇的手臂,软乎乎地挂在肩膀上,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什么异样。

“我自认对你不薄,当初也是同你商榷过的,你点头同意,我才让你替代我同赵岑欢好,从未对你有过一丝一毫的*迫,而你也没有在我的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甘。我赵岚生来就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人,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强*。即便你真的同他有了私情,我也不会横加阻拦,大不了走出这道宫门,你我权当不认识对方便罢。可你竟然联络外人来陷害我,谋算我,背叛我,现在更是亲自对我下毒手!再留你,我妄为皇族赵氏!”

说罢,赵岚上前一步,伸出一条腿,直直踹向了采薇的心口。

她向后倒去,倒下的时候,是那条受伤的手臂先着的地,顿时疼得她又凄惨地嗷嗷狂叫起来。

“长公主!”

采苓和采菲同时扑过去,想要抱住赵岚的腿。

就连一直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的采蕙也不禁有些动容,眼看着采薇快要没命,虽然清楚她是咎由自取,可也不觉间红了眼圈儿。

赵岚拧眉,她原本不怎么生气,因为不值得为这种人动气。

可是,现在她却有些恼怒,因为采苓等人的反应,令她觉得,好像杀了采薇,就是她心胸狭隘,而只有饶了她,才能体现她身为一国公主的大度和仁慈似的。

做不做,怎么做,是她的事情,凭什么要因为他人的态度,而改变她的决定?

赵岚偏不想把这个面子卖给采苓姐妹三人。

而且,这也不是单单只涉及面子,那么简单的事情。

“放开我,我说了,她今天必须死。”

赵岚冷声说道,然后用力一挣,采苓和采菲齐齐飞了出去,跌向一旁,再也不敢贸然冲过来了。

采薇赤身L|体地倒在地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不复刚刚的气焰,反而说起求饶的话来。

“长公主,求您饶了我吧……我做牛做马报答您……以后再也不敢痴心妄想了……呜呜……”

如果,她只是犯了小错,赵岚必定不会如此严苛。

她冷冷地看着面前这张姣好的容颜,上面挂着两道泪痕,看起来还有几分的楚楚可怜。

赵岚刚要再出手,忽然,自门外传来一声男人的大喝:“住手!”

来人竟然是赵岑。

这么晚了,他居然进宫,想必是早些时候,赵渊急召他入宫,有要事商讨。此刻,待处理完了正事,赵岑便偷偷来此处,未料到,一切竟如此巧合。

他见小藤子守在外面,脸色惊惶不定,于是抓来他,问个了清楚。

得知宫女采薇不知为何得罪了长公主,正在房内受着惩罚,赵岑立即快步赶来,一把推开了房门,正看见赵岚欲亲手杀死采薇的一幕。

闻声,赵岚快速扭头一瞥,不期然见到了赵岑。

好,好,真是好,一起全来了,不需要她多费心思。她不禁在心头冷笑。

说时迟那时快,赵岚不由分说,一把将地上的采薇提起,挡在自己的身前,向前一步,看向赵岑。

“太子哥哥,你是想要把她救下来吗?你可想好了,她要是死了,你我还是兄妹,她要是不死,我们就成了敌人。”

说完,赵岚冲他微微一笑,眼神里却多了一丝Y冷。

而今正是赵岑和赵汾两人明争暗斗的最紧要时机,表面上看,赵岚只是一个久居冷宫的被废公主,但其实,她对赵渊来说有多么重要,恐怕也只有皇帝自己才清楚。任何人如果敢真正蔑视她,侮辱她,下场必然是只有更惨,没有最惨。

这么多年来,赵渊将她困在拾云殿里,不闻不问,也不许别人为她求情,看似无情,实则有情。

他只是用这么一个蹩脚的方法,来保护他和最爱的人所生的孩子罢了。

所以,赵岑比谁都清楚,起码现在,他对赵岚得罪不得。

尤其今夜,赵渊召自己匆匆前往御书房,同他说的,居然是废后一事!他是太子,又是许皇后所出,废后对于他这个太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他甚至不敢想象。

赵岑几乎是立刻换上了一副笑容,轻松地回答道:“我还当是何事,岚儿你回来便好,不枉我|日日夜夜苦苦思念你,挂心你的安危。我们自然是两兄妹,从前是,现在是,千万不要让这些无关人等,伤了你我之间的情谊。”

话音未落,被赵岚抓在手里的采薇已经彻底地变了脸色。

她之前因为手臂骨裂而惨白的脸色,此刻已经透着死人一般的青白,两只眼睛的神采也在一瞬间内消失殆尽,像是死鱼的眼睛一样,变得乌突突,毫无光亮。

哀莫大于心死。

她能够为了所爱之人,背叛主子,欺骗姐妹,可是他却视她为敝履,说抛弃就抛弃,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噗!”

采薇哀恸,上身一歪,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溅湿一地。

看到她如此,采苓姐妹三人无不为她感到悲伤,又替她感到不值。

“是吗?看来是我想错了,我以为,你要为一个无关人等,伤了我们之间的和气。不是这样便好,那么,这个人交给你处理了。”

见状,赵岚忽生怜悯。

说完,她把怀里的女人向赵岑一推。

见她如此,采苓等人不禁眼前一亮。

显然,由于她们在赵岚的身边侍奉多年,都很了解她的性格,知道她这么说了,那么采薇就有可能逃过一死。只要赵岑将采薇带走,安置在东宫,或者其他隐蔽的地方,养上个把月,她就能一点点恢复。

只可惜,她们想错了。

帝王之家,无人有情。

只见赵岑忽然出手,看上去似乎像是要把采薇接入怀中一样,其实,他的手掌心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小巧而锋利的匕首。

一只手圈住她的腰,赵岑俯身,嘴唇慢慢贴近采薇的脸颊。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

原本,赵岚是背对着跪在地上的采薇,面朝着同样跪着的采苓和采菲,而早早站起来的采蕙则站在他们的身侧。【全文字阅读.】

由于事发突然,当那只手几乎就要贴上赵岚的后心的时候,在场的其他三个女子,全都无法上前阻拦。

采蕙只能低低地“啊”一声,想要冲过去推开赵岚,但是动作慢了一步。

浑身赤|L着的采薇,不知何时已经从地上站起,朝着赵岚率先动了手!

采苓四姐妹,每个人都是自幼习武的,云雅在世的时候,平日里,也会偶尔对她们指点一二。所以,她们四个人,虽然比不上武林高手,但是在这深宫大院之中,也是完全可以自保,不会被人任意欺凌。

无人料得到,采薇居然会先发制人,对赵岚痛下杀手。

她的掌心,穿破空气,贴到了赵岚的背脊上。

早在众人惊呼之际,赵岚就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比那还要早。

从采薇从地上跃起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

不过,她想要看看,这个叛徒到底想要做什么。

赵岚的私心里,甚至还藏着一丝侥幸,也许,事情败露,采薇会心生耻感,想要自裁来谢罪,索性撞向身边的那根柱子,求一个全尸。

但她很快就明白了,自己实在是太幼稚了。

一个早就背弃了她的人,是不可能有任何的内疚和羞耻感的,她唯一伤心难过的就是,她失败了。

所以,赵岚几乎是同一时间就绷紧了身体,同时将体内的真气全都聚集在背脊正中央,等待着那一掌的落下。

她并不是完全无情的人,她给了采薇机会,回头的机会。

如果她及时收手,她或许不会赶尽杀绝,就像是采苓所说的,念及旧情也好,一时心软也罢。

只可惜,采薇执迷不悟,那一掌终于还是硬生生地落下了。

当她的手掌心碰到赵岚的那一瞬间,跪在地上的采苓和采菲齐齐地失声喊出来,她们既担心赵岚的安危,同时心头也再清楚不过,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咔,咔咔,咔咔咔……”

一阵清脆的断裂声传来,采薇愣了一下,然后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臂。

她确定,自己已经击中了赵岚。

可是面前的赵岚并没有呼痛,更没有倒下,甚至,她的脸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之色。

忽然,房间里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尖叫声。

“啊!我的手……我的手!你这个贱人……啊啊啊啊啊啊……”

采薇用一只手握着刚才出掌的那条手臂,她惊恐地发现,无论她怎么用力,整条手臂就是软绵绵地无法抬起来,而从里面正传出一阵阵骨头碎裂的声音!

尖锐的疼痛传遍全身,很快,她的脸上,胸口,就满是因为疼痛而产生的冷汗,让她全身**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她支撑不住,只能倒在地上。

而那条手臂里面,还在不停地传出骨裂的声音。

每一次,只裂开一条缝,而每一条缝,是紧紧相连的。

可以想象,她的这条手臂一共要裂开多少次。

骨头虽然裂了,可是外面还有皮R筋裹着,所以,采薇的手臂,软乎乎地挂在肩膀上,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什么异样。

“我自认对你不薄,当初也是同你商榷过的,你点头同意,我才让你替代我同赵岑欢好,从未对你有过一丝一毫的*迫,而你也没有在我的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甘。我赵岚生来就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人,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强*。即便你真的同他有了私情,我也不会横加阻拦,大不了走出这道宫门,你我权当不认识对方便罢。可你竟然联络外人来陷害我,谋算我,背叛我,现在更是亲自对我下毒手!再留你,我妄为皇族赵氏!”

说罢,赵岚上前一步,伸出一条腿,直直踹向了采薇的心口。

她向后倒去,倒下的时候,是那条受伤的手臂先着的地,顿时疼得她又凄惨地嗷嗷狂叫起来。

“长公主!”

采苓和采菲同时扑过去,想要抱住赵岚的腿。

就连一直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的采蕙也不禁有些动容,眼看着采薇快要没命,虽然清楚她是咎由自取,可也不觉间红了眼圈儿。

赵岚拧眉,她原本不怎么生气,因为不值得为这种人动气。

可是,现在她却有些恼怒,因为采苓等人的反应,令她觉得,好像杀了采薇,就是她心胸狭隘,而只有饶了她,才能体现她身为一国公主的大度和仁慈似的。

做不做,怎么做,是她的事情,凭什么要因为他人的态度,而改变她的决定?

赵岚偏不想把这个面子卖给采苓姐妹三人。

而且,这也不是单单只涉及面子,那么简单的事情。

“放开我,我说了,她今天必须死。”

赵岚冷声说道,然后用力一挣,采苓和采菲齐齐飞了出去,跌向一旁,再也不敢贸然冲过来了。

采薇赤身L|体地倒在地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不复刚刚的气焰,反而说起求饶的话来。

“长公主,求您饶了我吧……我做牛做马报答您……以后再也不敢痴心妄想了……呜呜……”

如果,她只是犯了小错,赵岚必定不会如此严苛。

她冷冷地看着面前这张姣好的容颜,上面挂着两道泪痕,看起来还有几分的楚楚可怜。

赵岚刚要再出手,忽然,自门外传来一声男人的大喝:“住手!”

来人竟然是赵岑。

这么晚了,他居然进宫,想必是早些时候,赵渊急召他入宫,有要事商讨。此刻,待处理完了正事,赵岑便偷偷来此处,未料到,一切竟如此巧合。

他见小藤子守在外面,脸色惊惶不定,于是抓来他,问个了清楚。

得知宫女采薇不知为何得罪了长公主,正在房内受着惩罚,赵岑立即快步赶来,一把推开了房门,正看见赵岚欲亲手杀死采薇的一幕。

闻声,赵岚快速扭头一瞥,不期然见到了赵岑。

好,好,真是好,一起全来了,不需要她多费心思。她不禁在心头冷笑。

说时迟那时快,赵岚不由分说,一把将地上的采薇提起,挡在自己的身前,向前一步,看向赵岑。

“太子哥哥,你是想要把她救下来吗?你可想好了,她要是死了,你我还是兄妹,她要是不死,我们就成了敌人。”

说完,赵岚冲他微微一笑,眼神里却多了一丝Y冷。

而今正是赵岑和赵汾两人明争暗斗的最紧要时机,表面上看,赵岚只是一个久居冷宫的被废公主,但其实,她对赵渊来说有多么重要,恐怕也只有皇帝自己才清楚。任何人如果敢真正蔑视她,侮辱她,下场必然是只有更惨,没有最惨。

这么多年来,赵渊将她困在拾云殿里,不闻不问,也不许别人为她求情,看似无情,实则有情。

他只是用这么一个蹩脚的方法,来保护他和最爱的人所生的孩子罢了。

所以,赵岑比谁都清楚,起码现在,他对赵岚得罪不得。

尤其今夜,赵渊召自己匆匆前往御书房,同他说的,居然是废后一事!他是太子,又是许皇后所出,废后对于他这个太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他甚至不敢想象。

赵岑几乎是立刻换上了一副笑容,轻松地回答道:“我还当是何事,岚儿你回来便好,不枉我|日日夜夜苦苦思念你,挂心你的安危。我们自然是两兄妹,从前是,现在是,千万不要让这些无关人等,伤了你我之间的情谊。”

话音未落,被赵岚抓在手里的采薇已经彻底地变了脸色。

她之前因为手臂骨裂而惨白的脸色,此刻已经透着死人一般的青白,两只眼睛的神采也在一瞬间内消失殆尽,像是死鱼的眼睛一样,变得乌突突,毫无光亮。

哀莫大于心死。

她能够为了所爱之人,背叛主子,欺骗姐妹,可是他却视她为敝履,说抛弃就抛弃,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噗!”

采薇哀恸,上身一歪,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溅湿一地。

看到她如此,采苓姐妹三人无不为她感到悲伤,又替她感到不值。

“是吗?看来是我想错了,我以为,你要为一个无关人等,伤了我们之间的和气。不是这样便好,那么,这个人交给你处理了。”

见状,赵岚忽生怜悯。

说完,她把怀里的女人向赵岑一推。

见她如此,采苓等人不禁眼前一亮。

显然,由于她们在赵岚的身边侍奉多年,都很了解她的性格,知道她这么说了,那么采薇就有可能逃过一死。只要赵岑将采薇带走,安置在东宫,或者其他隐蔽的地方,养上个把月,她就能一点点恢复。

只可惜,她们想错了。

帝王之家,无人有情。

只见赵岑忽然出手,看上去似乎像是要把采薇接入怀中一样,其实,他的手掌心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小巧而锋利的匕首。

一只手圈住她的腰,赵岑俯身,嘴唇慢慢贴近采薇的脸颊。

第十五章 拉拢

采薇的嘴角还带着一抹残余的血渍,半干未干。【无弹窗.】红色的血挂在惨白的脸上,更加鲜明。

她愣了,没想到赵岚居然决定饶自己一命,就在刚刚,她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有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眼看着情郎一手环抱着自己,采薇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娇羞,唇边也带起了幸福的微笑。

然而,一直站在旁边的采蕙,却一眼就见到了赵岑的手心里好像多了一截银亮,她定睛一瞧,脸色顿时大变。

“二姐姐,小心!”

采蕙大喊一声,却是晚了。

赵岑用嘴唇贴着采薇的脸颊,柔声道:“你知道了我的太多秘密,你必须死。我知道,你爱我,那么,就用这种方式来好好爱我吧,只有这样,你的性命才有意义……”

话音未落,他已经将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刺进了采薇的胸房。

采苓和采菲也已经飞身而至,眼看着采薇从赵岑的怀中徐徐倒下,嘴角泌出一缕鲜血,她似乎还无法相信,她最爱的男人亲手杀死了自己。

采薇往日里美丽的一双大眼睛,吃惊又费力地盯着胸口那把已经没入了三分之二的匕首。

她还想再说什么,只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没有人知道,一个人在濒死的时候,脑子里究竟在想着什么。

就像没人知道,此刻,在采薇的心中,是后悔,是不甘,是满足,还是……而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赵岚同样一惊,她没有想到,赵岑如今已经到了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她已经决定放过采薇,念在主仆一场,相伴多年,所以打算让他带走她,从此以后,彼此恩断义绝,形同陌路。

未料到,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却杀了她。

“你……你好狠的心……”

赵岚死死盯着赵岑的双眼,脱口而出道。

他只是扯过一旁的丝帕,擦了擦手,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求仁得仁,她一心为我,总说愿意为我去死,那我便成全了她,她在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

赵岑的话,令抱着采薇尸身的三姐妹,齐齐地抬起头,怒视着他。可无人敢说话,忤逆太子,同样是死罪,还要株连家人。

在宫中行走多年,三个人都知道,何时该闭上嘴,静静地做一个哑巴。

“是奴婢教妹无方,如今采薇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多谢太子殿下成全。”

采苓重重地磕头,低泣着,垂首向赵岑“道谢”。

她日夜担心的事情,终于在今晚发生了,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她的二妹,为自己愚蠢的爱情,付上了生命的代价。

这便是宫中的爱情,这便是爱上一个禽|兽的下场。

赵岑丝毫不理会采苓的话,他只是在意,在废后这件事上,赵岚是什么态度。

“岚儿,我有要事同你商量。”

他笑吟吟地看着赵岚,心中满是久别重逢之后的喜悦,而对于采薇的死,却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她蹙眉,不悦地答道:“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谈的。”

赵岑似乎早已料到,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难道你真的想一辈子做一个被废的公主?眼下便有一个机会,能让你走出这里,洗刷掉多年来的耻辱……”

赵岚的眉眼微微一动。

她想了想,让采苓把这里收拾了,然后让赵岑和自己前往内殿,并吩咐,不许其他人打扰。

*****

皇后中宫,为了避暑,一到夏天,每过两个时辰,便有两两三三的小太监提来大桶的冰块,为宫中降温。

是以,外面虽然艳阳高照,可许皇后的宫殿里却是凉爽舒适。

宫里的冰块并不多,每日也有限,所以,能不能用冰块,能用多少冰块,都是各宫是否得|宠|的证明。

后宫之中便是这样,越好,才越好。

赵岚自从走进来,便信步由缰地打量着皇后宫中的陈设。

她记得,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大概她当时只有六、七岁吧跟随着已经是贵妃的云雅,一起来给皇后请安。

不知何故,那天,云雅挨了皇后的一个耳光。

皇帝得知之后,龙颜大怒。

他的贤淑皇后,竟然亲手打了他最|宠|爱的嫔妃,这在赵渊看来,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所以他虽然愤怒,却还是亲自过来,问明原因。

哪知道,一向温柔的皇后只是跪在地上,只肯领罪,却不肯多说一句其他的话。

以至于多年过去了,许皇后因为什么动手打了当时风头正劲的云贵妃,无人得知。

或许,只有她们两个自己才知道吧。

也是从那一次开始,赵渊特地免了云雅每天早上去给许皇后请安的这一项规矩。其实就算不免,云雅贪睡,也动辄不去,众妃虽私下里不悦,可也无人敢说什么。这一回皇帝亲口发话,其余人等更是无人再敢赘言,只是好奇,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再一次来到许皇后的宫殿,赵岚也不禁想起了这一段尘封的往事。

她原本甚至早已忘了这件事,如今,睹物思人,难免又拂去了记忆上蒙着的那一层厚厚的灰尘。

可是,任凭赵岚怎么回想,她都不记得当天的经过是什么样的了。

正想着,许皇后已经搭着菀芝的手,从内殿里走了出来,在赵岚的身后站定,似乎正在打量着她。

赵岚察觉到背后有一道视线,连忙转身。

一对上她的眼睛,许皇后就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急忙伸手,抓着菀芝的手,方才站稳了。

“你的脸……”

须臾,许皇后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伸出手指着赵岚,尖尖的黄金指套对着她的脸颊。

赵岚摸摸脸,声音哀戚道:“夜里被烛火烫到了,留了疤。”

她表面上期期艾艾,其实心头却感到无比的畅快:看来这人皮面具果然好用,这么近的距离,又借着光,连心细如发的许皇后都未能看出来端倪,还真的以为她毁了容呢。

许皇后口中啧啧,半真半假地嗔怒道:“这些个太医院里的都不想活命了吗?连长公主被烫伤了都无人去应诊,当真该死!你们这些底下人也统统不要伺候了,居然没有一个来禀报本宫的!”

一旁的菀芝立即跪倒,连呼“娘娘饶命”。

赵岚不动声色,只是看着她主仆二人演戏,许皇后一见面便这样,急于撇清,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想当年,云雅获罪,一向宅心仁厚的皇后可是连半句求情的话都没有说,还唯恐她不死绝,特地嘱咐太监,又给还没彻底咽气儿的云雅灌了一碗毒药,硬生生让她痛苦地死去。

“不要怕,本宫有生肌玉露膏,只消多涂抹上十次八次,定然能让你的肌肤恢复如初。”

许皇后见赵岚不说话,故作亲热地拉了她的手,往一旁的矮榻上走去。

因为当年云雅太过得|宠|,赵岚同其他妃嫔所生的皇子公主不同,从未称呼过许皇后为“母后”,见面只称她为“皇后娘娘”,与其他人无异。

许皇后心有不悦,几次在赵渊面前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听得烦了,赵渊便道,她还只是一个奶娃娃,你身为一国之母,万民表率,难道还要同个孩子一般见识不成?

于是,赵岚长到如今,哪怕生母已死,却依旧不喊她一声“母后”。

许皇后坐下,挥退伺候的众人,就连最为心腹的菀芝也遣散出去,她这才勉强稳定心绪,看向赵岚。

看得出,这几年的囚禁生活,她过得有些寒酸。一袭八成新的葱绿色纱衣,罩着月白色长裙,虽是清清爽爽,可也着实不符合燮国公主的身份。

再看赵岚的头上发间,几点零星装饰藏于青丝之中,即便是各宫主子身边的心腹宫女,怕是也要比之再珠光宝气一些。

许皇后心里明白,上面的态度,决定着下面的态度。

云雅因谋逆罪被赐死,她的女儿虽然活下来,可风头却已不再,那些管事嬷嬷太监,少不了要落井下石,吃穿用度上,必定是百般苛刻。

这么一想,许皇后忽然对自己要做的事情,充满了把握。

而赵岚只是佯装什么都不知,沉默地立在一边。

她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耐性。

在拾云殿里度过了那么多个孤寂清冷的夜晚,她不信,如今已经快要自身难保的许皇后,能够捱得过自己。

果然,见赵岚一言不发,等了一会儿,许皇后坐不住了。

她再次拉过赵岚的手,像是一个慈爱的长辈一样,将她再次端详了一遍,这才柔声开口道:“去年,宁国退婚的事情,你受委屈了。本宫虽是六宫之主,然而前堂的事情,毕竟不容我一个女子置喙。大燮和宁国近年来虽然表面交好,可两国边境摩擦也一直不断,为此,你父皇一直头痛……”

说罢,她像是怕赵岚不相信一样,还抽出丝帕,沾了沾眼角。

赵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为人子女,不能替父母排忧解难,着实是不孝。若是能让父皇展眉,岚便没有什么委屈受不得,皇后娘娘言重了,退婚之事,我且忘了,就当做了个梦而已。”

听她这么一说,许皇后连连点头,一再夸她懂事。

“好孩子,不枉我今日把你叫来。实不相瞒,本宫的亲二哥央求本宫,给他的儿子指一桩婚事。本宫思来想去,这宫中适龄未嫁的公主郡主们,都不及你的聪明伶俐。所以……”

许皇后抿唇一笑,点到为止。

赵岚却是在心头冷笑,想让我管你叫姑母?以为让我招了你许家的驸马爷,我就能甘心情愿地帮你保住后位?

做梦!

采薇的嘴角还带着一抹残余的血渍,半干未干。【无弹窗.】红色的血挂在惨白的脸上,更加鲜明。

她愣了,没想到赵岚居然决定饶自己一命,就在刚刚,她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有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眼看着情郎一手环抱着自己,采薇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娇羞,唇边也带起了幸福的微笑。

然而,一直站在旁边的采蕙,却一眼就见到了赵岑的手心里好像多了一截银亮,她定睛一瞧,脸色顿时大变。

“二姐姐,小心!”

采蕙大喊一声,却是晚了。

赵岑用嘴唇贴着采薇的脸颊,柔声道:“你知道了我的太多秘密,你必须死。我知道,你爱我,那么,就用这种方式来好好爱我吧,只有这样,你的性命才有意义……”

话音未落,他已经将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刺进了采薇的胸房。

采苓和采菲也已经飞身而至,眼看着采薇从赵岑的怀中徐徐倒下,嘴角泌出一缕鲜血,她似乎还无法相信,她最爱的男人亲手杀死了自己。

采薇往日里美丽的一双大眼睛,吃惊又费力地盯着胸口那把已经没入了三分之二的匕首。

她还想再说什么,只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没有人知道,一个人在濒死的时候,脑子里究竟在想着什么。

就像没人知道,此刻,在采薇的心中,是后悔,是不甘,是满足,还是……而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赵岚同样一惊,她没有想到,赵岑如今已经到了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她已经决定放过采薇,念在主仆一场,相伴多年,所以打算让他带走她,从此以后,彼此恩断义绝,形同陌路。

未料到,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却杀了她。

“你……你好狠的心……”

赵岚死死盯着赵岑的双眼,脱口而出道。

他只是扯过一旁的丝帕,擦了擦手,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求仁得仁,她一心为我,总说愿意为我去死,那我便成全了她,她在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

赵岑的话,令抱着采薇尸身的三姐妹,齐齐地抬起头,怒视着他。可无人敢说话,忤逆太子,同样是死罪,还要株连家人。

在宫中行走多年,三个人都知道,何时该闭上嘴,静静地做一个哑巴。

“是奴婢教妹无方,如今采薇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多谢太子殿下成全。”

采苓重重地磕头,低泣着,垂首向赵岑“道谢”。

她日夜担心的事情,终于在今晚发生了,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她的二妹,为自己愚蠢的爱情,付上了生命的代价。

这便是宫中的爱情,这便是爱上一个禽|兽的下场。

赵岑丝毫不理会采苓的话,他只是在意,在废后这件事上,赵岚是什么态度。

“岚儿,我有要事同你商量。”

他笑吟吟地看着赵岚,心中满是久别重逢之后的喜悦,而对于采薇的死,却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她蹙眉,不悦地答道:“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谈的。”

赵岑似乎早已料到,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难道你真的想一辈子做一个被废的公主?眼下便有一个机会,能让你走出这里,洗刷掉多年来的耻辱……”

赵岚的眉眼微微一动。

她想了想,让采苓把这里收拾了,然后让赵岑和自己前往内殿,并吩咐,不许其他人打扰。

*****

皇后中宫,为了避暑,一到夏天,每过两个时辰,便有两两三三的小太监提来大桶的冰块,为宫中降温。

是以,外面虽然艳阳高照,可许皇后的宫殿里却是凉爽舒适。

宫里的冰块并不多,每日也有限,所以,能不能用冰块,能用多少冰块,都是各宫是否得|宠|的证明。

后宫之中便是这样,越好,才越好。

赵岚自从走进来,便信步由缰地打量着皇后宫中的陈设。

她记得,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大概她当时只有六、七岁吧跟随着已经是贵妃的云雅,一起来给皇后请安。

不知何故,那天,云雅挨了皇后的一个耳光。

皇帝得知之后,龙颜大怒。

他的贤淑皇后,竟然亲手打了他最|宠|爱的嫔妃,这在赵渊看来,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所以他虽然愤怒,却还是亲自过来,问明原因。

哪知道,一向温柔的皇后只是跪在地上,只肯领罪,却不肯多说一句其他的话。

以至于多年过去了,许皇后因为什么动手打了当时风头正劲的云贵妃,无人得知。

或许,只有她们两个自己才知道吧。

也是从那一次开始,赵渊特地免了云雅每天早上去给许皇后请安的这一项规矩。其实就算不免,云雅贪睡,也动辄不去,众妃虽私下里不悦,可也无人敢说什么。这一回皇帝亲口发话,其余人等更是无人再敢赘言,只是好奇,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再一次来到许皇后的宫殿,赵岚也不禁想起了这一段尘封的往事。

她原本甚至早已忘了这件事,如今,睹物思人,难免又拂去了记忆上蒙着的那一层厚厚的灰尘。

可是,任凭赵岚怎么回想,她都不记得当天的经过是什么样的了。

正想着,许皇后已经搭着菀芝的手,从内殿里走了出来,在赵岚的身后站定,似乎正在打量着她。

赵岚察觉到背后有一道视线,连忙转身。

一对上她的眼睛,许皇后就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急忙伸手,抓着菀芝的手,方才站稳了。

“你的脸……”

须臾,许皇后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伸出手指着赵岚,尖尖的黄金指套对着她的脸颊。

赵岚摸摸脸,声音哀戚道:“夜里被烛火烫到了,留了疤。”

她表面上期期艾艾,其实心头却感到无比的畅快:看来这人皮面具果然好用,这么近的距离,又借着光,连心细如发的许皇后都未能看出来端倪,还真的以为她毁了容呢。

许皇后口中啧啧,半真半假地嗔怒道:“这些个太医院里的都不想活命了吗?连长公主被烫伤了都无人去应诊,当真该死!你们这些底下人也统统不要伺候了,居然没有一个来禀报本宫的!”

一旁的菀芝立即跪倒,连呼“娘娘饶命”。

赵岚不动声色,只是看着她主仆二人演戏,许皇后一见面便这样,急于撇清,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想当年,云雅获罪,一向宅心仁厚的皇后可是连半句求情的话都没有说,还唯恐她不死绝,特地嘱咐太监,又给还没彻底咽气儿的云雅灌了一碗毒药,硬生生让她痛苦地死去。

“不要怕,本宫有生肌玉露膏,只消多涂抹上十次八次,定然能让你的肌肤恢复如初。”

许皇后见赵岚不说话,故作亲热地拉了她的手,往一旁的矮榻上走去。

因为当年云雅太过得|宠|,赵岚同其他妃嫔所生的皇子公主不同,从未称呼过许皇后为“母后”,见面只称她为“皇后娘娘”,与其他人无异。

许皇后心有不悦,几次在赵渊面前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听得烦了,赵渊便道,她还只是一个奶娃娃,你身为一国之母,万民表率,难道还要同个孩子一般见识不成?

于是,赵岚长到如今,哪怕生母已死,却依旧不喊她一声“母后”。

许皇后坐下,挥退伺候的众人,就连最为心腹的菀芝也遣散出去,她这才勉强稳定心绪,看向赵岚。

看得出,这几年的囚禁生活,她过得有些寒酸。一袭八成新的葱绿色纱衣,罩着月白色长裙,虽是清清爽爽,可也着实不符合燮国公主的身份。

再看赵岚的头上发间,几点零星装饰藏于青丝之中,即便是各宫主子身边的心腹宫女,怕是也要比之再珠光宝气一些。

许皇后心里明白,上面的态度,决定着下面的态度。

云雅因谋逆罪被赐死,她的女儿虽然活下来,可风头却已不再,那些管事嬷嬷太监,少不了要落井下石,吃穿用度上,必定是百般苛刻。

这么一想,许皇后忽然对自己要做的事情,充满了把握。

而赵岚只是佯装什么都不知,沉默地立在一边。

她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耐性。

在拾云殿里度过了那么多个孤寂清冷的夜晚,她不信,如今已经快要自身难保的许皇后,能够捱得过自己。

果然,见赵岚一言不发,等了一会儿,许皇后坐不住了。

她再次拉过赵岚的手,像是一个慈爱的长辈一样,将她再次端详了一遍,这才柔声开口道:“去年,宁国退婚的事情,你受委屈了。本宫虽是六宫之主,然而前堂的事情,毕竟不容我一个女子置喙。大燮和宁国近年来虽然表面交好,可两国边境摩擦也一直不断,为此,你父皇一直头痛……”

说罢,她像是怕赵岚不相信一样,还抽出丝帕,沾了沾眼角。

赵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为人子女,不能替父母排忧解难,着实是不孝。若是能让父皇展眉,岚便没有什么委屈受不得,皇后娘娘言重了,退婚之事,我且忘了,就当做了个梦而已。”

听她这么一说,许皇后连连点头,一再夸她懂事。

“好孩子,不枉我今日把你叫来。实不相瞒,本宫的亲二哥央求本宫,给他的儿子指一桩婚事。本宫思来想去,这宫中适龄未嫁的公主郡主们,都不及你的聪明伶俐。所以……”

许皇后抿唇一笑,点到为止。

赵岚却是在心头冷笑,想让我管你叫姑母?以为让我招了你许家的驸马爷,我就能甘心情愿地帮你保住后位?

做梦!

第十六章 病来如山倒

因为昨夜赵岑已经抢先一步告诉了自己,皇帝有废后的打算,所以,此刻的赵岚很清楚,许皇后召自己来,并不是简单的拉拢示好那么简单。【无弹窗.】

再说,她一个罪妃所出的废公主,着实也没有什么能够帮上忙的。

这么一想,赵岚反而平静了。

她盈盈拜倒,垂首轻声回答道:“多谢皇后娘娘的美意,岚乃戴罪之身,又损了容貌,无法侍奉良人。更何况皇后娘娘的外甥,必定是人中龙凤,万不可被委屈了。拾云殿虽破落,想来容我住上二三十年,就此老去,也是可以的。”

许皇后银牙暗咬,没想到这个赵岚,小小年纪倒是耐得住寂寞。宫中的几位公主,比她年岁小的,如今也都一年年地被赵渊指了婚,偏她反而是被退了婚,如今看起来,倒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岚儿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还年轻,或许不在乎,可是再过个三五年,你便要向往着相夫教子的生活了。”

许皇后还不死心,伸手将跪在地上的赵岚搀扶起来,拉她到自己的身边坐下。

“你父皇他不过是碍于前堂那帮老臣,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不放你出来。你若信得过本宫,本宫就去向陛下求情,借着重新指婚的名义,恢复你的封号,让你风风光光地嫁人。你说可好?”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许皇后的皇后之位已经岌岌可危,此刻,赵岚说不定还真的就相信了她的拳拳盛情。只可惜,她不是傻子,许皇后泥菩萨过江,她要是能说动赵渊,就不会在此一味拉拢自己了。

赵岚垂下眼睛,想了想,这才缓缓地开口道:“皇后娘娘,我记得,父皇曾说过,不许我踏出拾云殿一步。今日是娘娘派了大总管亲自来通传,我不得不来。若是父皇知道了,说不定,你我二人谁都逃不过责罚。如今后宫风声鹤唳,还望娘娘好自为之,我已经是没什么好被夺去的了,而娘娘却不一样。岚告退。”

说完,赵岚一刻也没有再耽搁,直接走出了许皇后的宫殿。

许皇后收紧了手指,脸色骤然大变,伸手一拂,将桌上的茶碗用力挥到了地上。

听见声音,一直守在外间的菀芝急忙快步走来,关切地问道:“娘娘?”

“不识好歹的东西!和她的娘一样下贱!该死!我早就该一并除了这小的,不留后患!”

许皇后大怒,索性将桌上的小物件小摆设全都推倒,任凭它们叮叮当当地落了一地。

其他的当值宫女和太监们则齐刷刷地跪了一地,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许皇后终于发泄完了心头的怒气,头上的凤钗颤动不停,她抬起手来,轻抚了一下鬓发,冷笑道:“以为本宫要倒了是吗?这么多人都等着树倒猢狲散是吗?好啊,本宫就让你们看看,我这二十年来是如何行走后宫而屹立不倒的!”

说罢,她猛地转身,朝菀芝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本宫要换衣服,去见陛下。”

凤眸一眯,许皇后一贯娴静的面容上,早已布满了肃杀之色。

*****

不知道是不是邪性作祟,从许皇后的宫里归来后不久,赵岚便病倒了。

赵岚躺在寝榻上,整夜迷迷糊糊,全身都如同在烈火中焚烧一般,不停地冒出虚汗来。

人说凤凰浴火,若要重生,便要遭此一劫。

难道,她也要浴血重生吗?

赵岚昏睡着,然而脑海里都是隆隆雷声,雨丝繁密如牛毛,浓烟滚滚,火海滔天。

多么奇怪,一边下雨,一边着火。

她便好像是被雨淋着,被火烧着,受着双重的煎熬。

虽然神志恍惚,梦中的人影幢幢,可是,赵岚却很清楚,在她昏睡的时候,赵岑一共来了三次——

第一次,他不语,和衣卧倒在她的床榻边上,紧握着她火烫的手儿,用自己的微凉身躯冰着她。

第二次,他的眼中已隐隐有暴风雪在酝酿,凝视着她酡红的双颊,一遍遍低喃道:“快些好起来,岚儿,快好起来……”

第三次,天已微亮,她烧了一|夜,额头依旧滚烫,冰凉的毛巾覆上去不过片刻,就会变得温热。赵岑终于遏制不住满心怒气,面对着跪了一屋子的太医,疯了一样咆哮。

“她若不好,你们全都给她陪葬!本宫要砍了你们的脑袋,还要砍了你们妻子儿子的脑袋!”

就在赵岑要大开杀戒的时候,小藤子大胆上前,试了试赵岚的额头的温度,颤声惊喜道:“殿下,退了,长公主的热退了呀!”

赵岑大步奔至床前,抱住她激动不已,“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快点醒过来,不要再睡了……”

然而,此后三天,无论宫中的太医们用尽各种法子,赵岚依旧是浑浑噩噩,烧虽然退了,却不曾醒来,甚至,连一句呓语都不曾,睡得像是已经死去,唯有浅浅的呼吸。

她的脸色发出死灰一样的惨白,唇瓣也已干燥起皮,赵岑无法,便只能一遍遍用棉球蘸着糖水,给她补给脱水严重的身子。

熬好的药汤,乌黑难闻,他却毫不嫌弃,每每自己灌下一口,这才托起她后颈,轻柔地口渡口,喂下去,不假他人之手,衣不解带地在病榻前侍候着。

这期间,除了赵渊会召他去御书房议事,偶尔离开几个时辰以外,其余的时间里,赵岑一直留在拾云殿。

幸好,拾云殿里的人本就不多,连主带仆,不过七八人。平日里,其他的宫人嫌弃这里晦气Y森,宁可绕路,都不到这里来,以免沾染了霉运。

“殿下也请保重身体啊……”

黑压压跪了一屋子人,一群太医无不磕头如捣米,惴惴不安地求着赵岑。

他却置若罔闻,眼看着双颊陷下去,双眼却依旧有神,亮得如同南海进贡的明珠,灼灼闪光。

“你若不醒来……你又要怎么报复本宫呢……呵!呵!”

赵岑抓着床上女子柔若无骨的小手,在唇边摩挲。

她恨他!她一定是恨他的!

她恨他的**,他的无情,他的不择手段。

高低垂悬的宫灯,将四壁映得亮亮堂堂,不时有神色焦急的宫女,频频出入。

采苓最为担心的,一是赵岚的安危,二是赵岑久留于此,于理不合,一旦被皇帝知道,恐生疑窦。

她悄悄走到赵岑的身侧,低语道:“殿下,您还是回东宫吧。这里虽然人少,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太子久留后宫,万一陛下知道了,恐怕也会龙颜大怒啊。”

赵岑如今已经弱冠之年,后宫又多是年轻妃嫔,一旦有人故意传些闲话,后果不堪设想。

他岂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割舍不下她罢了。

“那好,喂她喝完这碗药,本宫就先……”

赵岑点点头,话未说完,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一个尖细的嗓音传来:“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一惊,猛地抬头,这才发现,原本守在外面的芳华和采蕙,耷拉着脑袋,被几个高大的宫女按着,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采苓和在场的太医等人急忙跪倒,向许皇后问好,头也不敢抬起来,心中擂鼓,都不清楚她此刻不请而来,是为了何事。

很显然,芳华和采蕙都已经被许皇后的人给制服了,芳华年长却不会武功,而采蕙胆子再大也不敢在皇后面前动手。于是,拾云殿外,连个能报信的人都没有,许皇后就这么带着她的人,大摇大摆地直接闯了进来。

她看见,自己的儿子,手里端着一碗黑黢黢的中药,显然是要给床上的那个小狐狸精服下的。

许皇后两步走上前,“啪”手一扬,将赵岑手上的药碗给打落了。

她不舍得打儿子,于是便只能拿这些死物件出气罢了。

“荒唐!堂堂的太子殿下,燮国未来的皇帝,身为皇储,居然做这些下人们做的事情!你可知道,就连寻常百姓家也要遵从一个长幼有序,嫡庶有别!更何况是天子皇家!你太让母后失望了!”

浓浓的中药味道,弥漫开来。

赵岑微微低垂着头,亦不开口。

“都滚下去!这里发生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许说出去!你们谁都没在这里见过太子,听见没有!”

许皇后厉声喝道,脚边的那群人立即点头如啄米,逃也似的退下了。

即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此刻看起来,也像是一只护着蛋的母J。

“母后,儿臣明白,只是见她可怜……”

赵岑当然不会让自己的母亲知道自己的心思,他先是爱慕云雅,又将这份感情偷偷转移到了赵岚的身上,所以这么多年来,才一直私下里偷偷照拂着拾云殿,以免她过得太凄惨。

要知道,活在冷宫,就像是活在地狱。不,比地狱还惨。

“可怜?她的母亲抢走了你的父皇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你的母后可怜?你的弟弟尚在襁褓便夭折,那时候你的父皇却抱着她在御花园里采|花扑蝶,你怎么不觉得你的母后可怜?这燮国的后宫,哪个女子不可怜,而你也要一一照顾不成?”

见只剩下自己和赵岑,许皇后不禁大声责问,涕零而下。

因为昨夜赵岑已经抢先一步告诉了自己,皇帝有废后的打算,所以,此刻的赵岚很清楚,许皇后召自己来,并不是简单的拉拢示好那么简单。【无弹窗.】

再说,她一个罪妃所出的废公主,着实也没有什么能够帮上忙的。

这么一想,赵岚反而平静了。

她盈盈拜倒,垂首轻声回答道:“多谢皇后娘娘的美意,岚乃戴罪之身,又损了容貌,无法侍奉良人。更何况皇后娘娘的外甥,必定是人中龙凤,万不可被委屈了。拾云殿虽破落,想来容我住上二三十年,就此老去,也是可以的。”

许皇后银牙暗咬,没想到这个赵岚,小小年纪倒是耐得住寂寞。宫中的几位公主,比她年岁小的,如今也都一年年地被赵渊指了婚,偏她反而是被退了婚,如今看起来,倒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岚儿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还年轻,或许不在乎,可是再过个三五年,你便要向往着相夫教子的生活了。”

许皇后还不死心,伸手将跪在地上的赵岚搀扶起来,拉她到自己的身边坐下。

“你父皇他不过是碍于前堂那帮老臣,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不放你出来。你若信得过本宫,本宫就去向陛下求情,借着重新指婚的名义,恢复你的封号,让你风风光光地嫁人。你说可好?”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许皇后的皇后之位已经岌岌可危,此刻,赵岚说不定还真的就相信了她的拳拳盛情。只可惜,她不是傻子,许皇后泥菩萨过江,她要是能说动赵渊,就不会在此一味拉拢自己了。

赵岚垂下眼睛,想了想,这才缓缓地开口道:“皇后娘娘,我记得,父皇曾说过,不许我踏出拾云殿一步。今日是娘娘派了大总管亲自来通传,我不得不来。若是父皇知道了,说不定,你我二人谁都逃不过责罚。如今后宫风声鹤唳,还望娘娘好自为之,我已经是没什么好被夺去的了,而娘娘却不一样。岚告退。”

说完,赵岚一刻也没有再耽搁,直接走出了许皇后的宫殿。

许皇后收紧了手指,脸色骤然大变,伸手一拂,将桌上的茶碗用力挥到了地上。

听见声音,一直守在外间的菀芝急忙快步走来,关切地问道:“娘娘?”

“不识好歹的东西!和她的娘一样下贱!该死!我早就该一并除了这小的,不留后患!”

许皇后大怒,索性将桌上的小物件小摆设全都推倒,任凭它们叮叮当当地落了一地。

其他的当值宫女和太监们则齐刷刷地跪了一地,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许皇后终于发泄完了心头的怒气,头上的凤钗颤动不停,她抬起手来,轻抚了一下鬓发,冷笑道:“以为本宫要倒了是吗?这么多人都等着树倒猢狲散是吗?好啊,本宫就让你们看看,我这二十年来是如何行走后宫而屹立不倒的!”

说罢,她猛地转身,朝菀芝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本宫要换衣服,去见陛下。”

凤眸一眯,许皇后一贯娴静的面容上,早已布满了肃杀之色。

*****

不知道是不是邪性作祟,从许皇后的宫里归来后不久,赵岚便病倒了。

赵岚躺在寝榻上,整夜迷迷糊糊,全身都如同在烈火中焚烧一般,不停地冒出虚汗来。

人说凤凰浴火,若要重生,便要遭此一劫。

难道,她也要浴血重生吗?

赵岚昏睡着,然而脑海里都是隆隆雷声,雨丝繁密如牛毛,浓烟滚滚,火海滔天。

多么奇怪,一边下雨,一边着火。

她便好像是被雨淋着,被火烧着,受着双重的煎熬。

虽然神志恍惚,梦中的人影幢幢,可是,赵岚却很清楚,在她昏睡的时候,赵岑一共来了三次——

第一次,他不语,和衣卧倒在她的床榻边上,紧握着她火烫的手儿,用自己的微凉身躯冰着她。

第二次,他的眼中已隐隐有暴风雪在酝酿,凝视着她酡红的双颊,一遍遍低喃道:“快些好起来,岚儿,快好起来……”

第三次,天已微亮,她烧了一|夜,额头依旧滚烫,冰凉的毛巾覆上去不过片刻,就会变得温热。赵岑终于遏制不住满心怒气,面对着跪了一屋子的太医,疯了一样咆哮。

“她若不好,你们全都给她陪葬!本宫要砍了你们的脑袋,还要砍了你们妻子儿子的脑袋!”

就在赵岑要大开杀戒的时候,小藤子大胆上前,试了试赵岚的额头的温度,颤声惊喜道:“殿下,退了,长公主的热退了呀!”

赵岑大步奔至床前,抱住她激动不已,“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快点醒过来,不要再睡了……”

然而,此后三天,无论宫中的太医们用尽各种法子,赵岚依旧是浑浑噩噩,烧虽然退了,却不曾醒来,甚至,连一句呓语都不曾,睡得像是已经死去,唯有浅浅的呼吸。

她的脸色发出死灰一样的惨白,唇瓣也已干燥起皮,赵岑无法,便只能一遍遍用棉球蘸着糖水,给她补给脱水严重的身子。

熬好的药汤,乌黑难闻,他却毫不嫌弃,每每自己灌下一口,这才托起她后颈,轻柔地口渡口,喂下去,不假他人之手,衣不解带地在病榻前侍候着。

这期间,除了赵渊会召他去御书房议事,偶尔离开几个时辰以外,其余的时间里,赵岑一直留在拾云殿。

幸好,拾云殿里的人本就不多,连主带仆,不过七八人。平日里,其他的宫人嫌弃这里晦气Y森,宁可绕路,都不到这里来,以免沾染了霉运。

“殿下也请保重身体啊……”

黑压压跪了一屋子人,一群太医无不磕头如捣米,惴惴不安地求着赵岑。

他却置若罔闻,眼看着双颊陷下去,双眼却依旧有神,亮得如同南海进贡的明珠,灼灼闪光。

“你若不醒来……你又要怎么报复本宫呢……呵!呵!”

赵岑抓着床上女子柔若无骨的小手,在唇边摩挲。

她恨他!她一定是恨他的!

她恨他的**,他的无情,他的不择手段。

高低垂悬的宫灯,将四壁映得亮亮堂堂,不时有神色焦急的宫女,频频出入。

采苓最为担心的,一是赵岚的安危,二是赵岑久留于此,于理不合,一旦被皇帝知道,恐生疑窦。

她悄悄走到赵岑的身侧,低语道:“殿下,您还是回东宫吧。这里虽然人少,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太子久留后宫,万一陛下知道了,恐怕也会龙颜大怒啊。”

赵岑如今已经弱冠之年,后宫又多是年轻妃嫔,一旦有人故意传些闲话,后果不堪设想。

他岂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割舍不下她罢了。

“那好,喂她喝完这碗药,本宫就先……”

赵岑点点头,话未说完,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一个尖细的嗓音传来:“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一惊,猛地抬头,这才发现,原本守在外面的芳华和采蕙,耷拉着脑袋,被几个高大的宫女按着,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采苓和在场的太医等人急忙跪倒,向许皇后问好,头也不敢抬起来,心中擂鼓,都不清楚她此刻不请而来,是为了何事。

很显然,芳华和采蕙都已经被许皇后的人给制服了,芳华年长却不会武功,而采蕙胆子再大也不敢在皇后面前动手。于是,拾云殿外,连个能报信的人都没有,许皇后就这么带着她的人,大摇大摆地直接闯了进来。

她看见,自己的儿子,手里端着一碗黑黢黢的中药,显然是要给床上的那个小狐狸精服下的。

许皇后两步走上前,“啪”手一扬,将赵岑手上的药碗给打落了。

她不舍得打儿子,于是便只能拿这些死物件出气罢了。

“荒唐!堂堂的太子殿下,燮国未来的皇帝,身为皇储,居然做这些下人们做的事情!你可知道,就连寻常百姓家也要遵从一个长幼有序,嫡庶有别!更何况是天子皇家!你太让母后失望了!”

浓浓的中药味道,弥漫开来。

赵岑微微低垂着头,亦不开口。

“都滚下去!这里发生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许说出去!你们谁都没在这里见过太子,听见没有!”

许皇后厉声喝道,脚边的那群人立即点头如啄米,逃也似的退下了。

即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此刻看起来,也像是一只护着蛋的母J。

“母后,儿臣明白,只是见她可怜……”

赵岑当然不会让自己的母亲知道自己的心思,他先是爱慕云雅,又将这份感情偷偷转移到了赵岚的身上,所以这么多年来,才一直私下里偷偷照拂着拾云殿,以免她过得太凄惨。

要知道,活在冷宫,就像是活在地狱。不,比地狱还惨。

“可怜?她的母亲抢走了你的父皇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你的母后可怜?你的弟弟尚在襁褓便夭折,那时候你的父皇却抱着她在御花园里采|花扑蝶,你怎么不觉得你的母后可怜?这燮国的后宫,哪个女子不可怜,而你也要一一照顾不成?”

见只剩下自己和赵岑,许皇后不禁大声责问,涕零而下。

第十七章 求自保,谣言乍起

拾云殿内,灯火半明半昧。【无弹窗.】

许皇后美丽的脸上多了一丝沧桑,再温柔包容的女子,也无法忍受二十多年来一直和其他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

而无论是后宫里,还是各大门阀世家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年轻漂亮的女子。

她们一年年长大,被送到这里来,取悦着皇帝一个人,得到或多或少的宠幸。而她作为皇后,皇帝的正妻,要成为后宫表率,便要允许他拥有更多的妃嫔,甚至还要亲手为他挑选和教导貌美的女子。

这其中的甘苦,除了她自己,无人晓得。

“母后,儿臣,儿臣只是……”

赵岑微窘,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在许皇后面前,他只是个儿子,多年来,对她又爱又怕,从来不敢顶撞忤逆。

“只是什么?我看你只是鬼迷了心窍,猪油蒙了心吧!她是皇帝的女儿,她是你的妹妹!就算陛下宾天,你继承大统,贵为九五之尊,就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你还能染指自己的亲妹妹不成?”

许皇后见赵岑迟疑,索性冷笑着将这一层窗户纸捅破。

听见她的呵斥,赵岑忍不住冷汗涔涔,连连退后,直道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可不敢的?你是东宫,却在这冷宫里一待数日,你以为瞒得严实,外人不知吗?若非本宫为你隐瞒,恐怕太子留宿后宫这件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你可知陛下最忌讳什么?我来告诉你,一个是,有人觊觎他的天下,另一个便是,有人觊觎他的女人!”

许皇后怒不可遏,抬起手来,就照着赵岑的面颊扬了下去。

只可惜,还是下不了手。

她恨恨放下手,扭头不再看他,努力平复着心头的怒火。

二子三女,最后只活下来两女,其他三个全都是在未足月的时候夭折,这同她多年来忧心自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赵岑八岁被封为太子,其生母品阶低微,又早逝,故而他由许皇后抚养长大,也是许皇后如今唯一的希望和依靠。

她绝对不允许,有人牵绊他,祸害他!

“母后,你不许我接近她,可你却要把岚儿嫁给二表哥!”

想到此事,赵岑亦不禁有些愤愤。

许皇后的大外甥许轻尘乃是锦衣卫统领,年少成名,二外甥许轻逸则擅长书画,不碰刀枪,兄弟二人一文一武,也算是颖城少有的青年才俊。

锦衣卫如今侧重太后皇后两宫,关键时候甚至能够同东西二厂制衡,因此,许皇后绝对不允许赵岚和许轻尘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可她又想要拉拢这个皇帝的女儿,便只好抛出许轻逸这个二外甥来做诱饵。

赵岑对赵岚心存私念,自然不愿意她随意出嫁,当初若不是他故意向宁国使节散播了一些谣言,宁国的太子也不会如此果断地要求退婚。

如果可以,他倒宁愿赵岚一辈子不嫁,等到他坐上皇帝之位,便给她改头换面,让她永生永世做自己身边的禁脔。

“一个毁了容的失势公主,难道你风度翩翩的二表哥还配不上她么?不识抬举的东西罢了!”

一想到赵岚拒绝了自己,许皇后不禁又恼怒起来。

“母后,儿臣劝您还是早些回宫,这几日不要出来走动。要知道,并非所有的臣子都反对父皇废后。”

犹豫再三,赵岑还是决意出声提醒。

他不到三岁便由许皇后抚养,虽不是她亲身所出,然而由于他的生母不过是个负责给赵渊穿衣的使唤丫头,又早早病逝,她膝下无儿,便待他如亲生一般。这些年来,两人虽也不时地为了各自的利益相互算计,可毕竟也有一丝真情尚在。

而且,赵岑知道,这种时候,一旦皇后被废,自己的地位恐怕也就不再那么稳牢。

皇帝正值盛年,再生几个儿子也并不是难事。

若先废了皇后,难保说以后不会也废了太子。

闻言,许皇后一怔,似乎没有料到一般,反问道:“居然还有臣子同意废后?此话怎讲?真是反了这帮老东西!”

自古以来,皇后无德行过错,皇帝因宠爱妃嫔而动了废后的念头,大臣们都会据理力争,甚至死谏,可这次为何如此蹊跷,竟有人会同意,甚至从旁协助?

“母后一族里才人辈出,多掌握着大权,故而有些臣子担心外戚势力过大,会削弱皇权。所以,他们在废后这件事上,并不力劝。至于原本就同许家有些过节的大臣,此刻更是欣欣然矣。”

赵岑简明扼要地将最近几日,朝堂上的纷争,讲给许皇后。

后宫之中,许皇后的耳目众多,但这些爪牙毕竟没法渗透到前堂去,故而,很多事情,她也无法得知。

“呵呵,难道陛下废后的念头,当真是不会再有转圜余地了?怪不得我那日去见他,竟进不去御书房一步,呵呵呵呵……”

许皇后的身体轻晃了几下,喃喃自语。

赵岑看着她好似一瞬间便衰老下来的容颜,立即喊来菀芝,让她先送皇后回宫休息。

“母后且放宽心。儿臣自当清楚该如何做。不过,母后这几日还是稍安勿躁,千万别让其他人抓住短处。”

他好意提醒着,同时也是在暗示她,要继续帮着自己隐瞒,不要让自己也受到风言风语的牵连。毕竟他们两个现在是一荣俱荣的关系,哪一个都不能先慌了阵脚。

*****

第二日一清早,赵岚终于清醒过来。

短暂的迷蒙之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守在一旁的采苓欣喜万分,急忙问她想要吃什么,喝什么,让小厨房马上去做。

赵岚不语,只是微微拧眉。

她知道自己一连发了几日的高烧,可发病的原因,连御医都无法诊治出来,只说这病来得又急又凶,让人束手无措,只能先开几副药房,先试试。

幸好她终于好了过来,一群人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的脑袋保住了。

赵岚想了想,伸手将采苓叫到跟前,在她的耳边轻轻嘀咕了几句。

采苓露出了微微吃惊的表情,但是很快就微笑着点了点头。

很快,几乎是隔天的时候,宫中就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传闻。说几天前,许皇后派人将幽禁在拾云殿的公主叫到自己的宫里去,哪知道公主刚走出皇后宫中便晕倒了,得了怪病,高烧昏迷,一病不起,御医束手无策,又无法查出病因。

据说,公主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呓语,连说“皇后娘娘饶命”,还大喊着什么“放过我”、“我不要”之类的话,其声惨烈,闻者惊心。

拾云殿多年来消失在后宫众人的视线里,别说传言,平日里就连个消息都没有。哪知道,这下子居然传出来如此的惊天内幕。

很快,经过一宫又一宫的宫女和妃嫔的口口相传,关于皇后宫中有东西“不干净”的传闻,不胫而走。

自然,它也传到了许皇后的耳中。

许皇后正在用一把精美的小剪子修着她最爱的牡丹花,听见菀芝战战兢兢的转述,她气得用力剪掉了一根花枝。

“胡说八道!本宫的宫里怎么会有不干净的东西?若是有,我们这几十个人不还是活得好好的?她自己身体柔弱,干本宫何事?这些贱人的嘴要是再敢乱说,就给本宫把她们的舌头拔了!”

菀芝犹豫着,上前一步劝道:“万万不可啊娘娘,若是拔了舌头,或者是责罚那些人,岂不是让人觉得我们心虚?”

许皇后深吸了一口气,也冷静了下来。

“清者自清。先观望着,看看是哪里最先传出来的。胡淑妃,吴美人那几个,也不是省油的灯,没发现吗,她们除了早上过来请安,稍作逗留,平日里也不来坐坐了。若是往常,我这宫里的门槛可是都要被踩烂了呢。”

她用手掐着那朵刚开花不久的牡丹,恨声说道。

谣言无脚,却传得飞快,最后,竟然也传到了九五之尊的耳朵里。

听着身边心腹太监的转述,赵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Y晴不定,而他的怀中,正卧着一个绝色女子,正是宸妃白宸,如今最得宠的后宫女子。

她既不为他磨墨,也不同他捶肩,反而枕着皇帝的大腿,自顾自地吃着一串西域运送过来的葡萄,不时吐出几颗籽儿。

“嘻嘻,真有趣。这是什么公主,宸儿从来没听过。是不是她得罪了皇帝,你不认这个女儿了?”

白宸嘻嘻笑着,把剩下的两颗葡萄一并塞进赵渊的口中。

她在赵渊面前也是“你”、“我”的说个不停,连行礼都极少,可偏偏从来不会惹得龙颜大怒,反而盛宠不衰,一年多来,羡煞旁人。

此女子,便是从赵岚手中得了天下间罕见宝物的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前辈,也是多年前便暗恋着云雅的痴心人,更是练了一身诡异功夫,私下里收了赵汾为徒,并帮助他训练“尸兵”的那个红袍男人。

如今,她成功地变成了一个年轻女子,还有着一张同已故的云贵妃极为相似的一张脸,自然能够横行后宫。

拾云殿内,灯火半明半昧。【无弹窗.】

许皇后美丽的脸上多了一丝沧桑,再温柔包容的女子,也无法忍受二十多年来一直和其他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

而无论是后宫里,还是各大门阀世家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年轻漂亮的女子。

她们一年年长大,被送到这里来,取悦着皇帝一个人,得到或多或少的宠幸。而她作为皇后,皇帝的正妻,要成为后宫表率,便要允许他拥有更多的妃嫔,甚至还要亲手为他挑选和教导貌美的女子。

这其中的甘苦,除了她自己,无人晓得。

“母后,儿臣,儿臣只是……”

赵岑微窘,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在许皇后面前,他只是个儿子,多年来,对她又爱又怕,从来不敢顶撞忤逆。

“只是什么?我看你只是鬼迷了心窍,猪油蒙了心吧!她是皇帝的女儿,她是你的妹妹!就算陛下宾天,你继承大统,贵为九五之尊,就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你还能染指自己的亲妹妹不成?”

许皇后见赵岑迟疑,索性冷笑着将这一层窗户纸捅破。

听见她的呵斥,赵岑忍不住冷汗涔涔,连连退后,直道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可不敢的?你是东宫,却在这冷宫里一待数日,你以为瞒得严实,外人不知吗?若非本宫为你隐瞒,恐怕太子留宿后宫这件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你可知陛下最忌讳什么?我来告诉你,一个是,有人觊觎他的天下,另一个便是,有人觊觎他的女人!”

许皇后怒不可遏,抬起手来,就照着赵岑的面颊扬了下去。

只可惜,还是下不了手。

她恨恨放下手,扭头不再看他,努力平复着心头的怒火。

二子三女,最后只活下来两女,其他三个全都是在未足月的时候夭折,这同她多年来忧心自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赵岑八岁被封为太子,其生母品阶低微,又早逝,故而他由许皇后抚养长大,也是许皇后如今唯一的希望和依靠。

她绝对不允许,有人牵绊他,祸害他!

“母后,你不许我接近她,可你却要把岚儿嫁给二表哥!”

想到此事,赵岑亦不禁有些愤愤。

许皇后的大外甥许轻尘乃是锦衣卫统领,年少成名,二外甥许轻逸则擅长书画,不碰刀枪,兄弟二人一文一武,也算是颖城少有的青年才俊。

锦衣卫如今侧重太后皇后两宫,关键时候甚至能够同东西二厂制衡,因此,许皇后绝对不允许赵岚和许轻尘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可她又想要拉拢这个皇帝的女儿,便只好抛出许轻逸这个二外甥来做诱饵。

赵岑对赵岚心存私念,自然不愿意她随意出嫁,当初若不是他故意向宁国使节散播了一些谣言,宁国的太子也不会如此果断地要求退婚。

如果可以,他倒宁愿赵岚一辈子不嫁,等到他坐上皇帝之位,便给她改头换面,让她永生永世做自己身边的禁脔。

“一个毁了容的失势公主,难道你风度翩翩的二表哥还配不上她么?不识抬举的东西罢了!”

一想到赵岚拒绝了自己,许皇后不禁又恼怒起来。

“母后,儿臣劝您还是早些回宫,这几日不要出来走动。要知道,并非所有的臣子都反对父皇废后。”

犹豫再三,赵岑还是决意出声提醒。

他不到三岁便由许皇后抚养,虽不是她亲身所出,然而由于他的生母不过是个负责给赵渊穿衣的使唤丫头,又早早病逝,她膝下无儿,便待他如亲生一般。这些年来,两人虽也不时地为了各自的利益相互算计,可毕竟也有一丝真情尚在。

而且,赵岑知道,这种时候,一旦皇后被废,自己的地位恐怕也就不再那么稳牢。

皇帝正值盛年,再生几个儿子也并不是难事。

若先废了皇后,难保说以后不会也废了太子。

闻言,许皇后一怔,似乎没有料到一般,反问道:“居然还有臣子同意废后?此话怎讲?真是反了这帮老东西!”

自古以来,皇后无德行过错,皇帝因宠爱妃嫔而动了废后的念头,大臣们都会据理力争,甚至死谏,可这次为何如此蹊跷,竟有人会同意,甚至从旁协助?

“母后一族里才人辈出,多掌握着大权,故而有些臣子担心外戚势力过大,会削弱皇权。所以,他们在废后这件事上,并不力劝。至于原本就同许家有些过节的大臣,此刻更是欣欣然矣。”

赵岑简明扼要地将最近几日,朝堂上的纷争,讲给许皇后。

后宫之中,许皇后的耳目众多,但这些爪牙毕竟没法渗透到前堂去,故而,很多事情,她也无法得知。

“呵呵,难道陛下废后的念头,当真是不会再有转圜余地了?怪不得我那日去见他,竟进不去御书房一步,呵呵呵呵……”

许皇后的身体轻晃了几下,喃喃自语。

赵岑看着她好似一瞬间便衰老下来的容颜,立即喊来菀芝,让她先送皇后回宫休息。

“母后且放宽心。儿臣自当清楚该如何做。不过,母后这几日还是稍安勿躁,千万别让其他人抓住短处。”

他好意提醒着,同时也是在暗示她,要继续帮着自己隐瞒,不要让自己也受到风言风语的牵连。毕竟他们两个现在是一荣俱荣的关系,哪一个都不能先慌了阵脚。

*****

第二日一清早,赵岚终于清醒过来。

短暂的迷蒙之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守在一旁的采苓欣喜万分,急忙问她想要吃什么,喝什么,让小厨房马上去做。

赵岚不语,只是微微拧眉。

她知道自己一连发了几日的高烧,可发病的原因,连御医都无法诊治出来,只说这病来得又急又凶,让人束手无措,只能先开几副药房,先试试。

幸好她终于好了过来,一群人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的脑袋保住了。

赵岚想了想,伸手将采苓叫到跟前,在她的耳边轻轻嘀咕了几句。

采苓露出了微微吃惊的表情,但是很快就微笑着点了点头。

很快,几乎是隔天的时候,宫中就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传闻。说几天前,许皇后派人将幽禁在拾云殿的公主叫到自己的宫里去,哪知道公主刚走出皇后宫中便晕倒了,得了怪病,高烧昏迷,一病不起,御医束手无策,又无法查出病因。

据说,公主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呓语,连说“皇后娘娘饶命”,还大喊着什么“放过我”、“我不要”之类的话,其声惨烈,闻者惊心。

拾云殿多年来消失在后宫众人的视线里,别说传言,平日里就连个消息都没有。哪知道,这下子居然传出来如此的惊天内幕。

很快,经过一宫又一宫的宫女和妃嫔的口口相传,关于皇后宫中有东西“不干净”的传闻,不胫而走。

自然,它也传到了许皇后的耳中。

许皇后正在用一把精美的小剪子修着她最爱的牡丹花,听见菀芝战战兢兢的转述,她气得用力剪掉了一根花枝。

“胡说八道!本宫的宫里怎么会有不干净的东西?若是有,我们这几十个人不还是活得好好的?她自己身体柔弱,干本宫何事?这些贱人的嘴要是再敢乱说,就给本宫把她们的舌头拔了!”

菀芝犹豫着,上前一步劝道:“万万不可啊娘娘,若是拔了舌头,或者是责罚那些人,岂不是让人觉得我们心虚?”

许皇后深吸了一口气,也冷静了下来。

“清者自清。先观望着,看看是哪里最先传出来的。胡淑妃,吴美人那几个,也不是省油的灯,没发现吗,她们除了早上过来请安,稍作逗留,平日里也不来坐坐了。若是往常,我这宫里的门槛可是都要被踩烂了呢。”

她用手掐着那朵刚开花不久的牡丹,恨声说道。

谣言无脚,却传得飞快,最后,竟然也传到了九五之尊的耳朵里。

听着身边心腹太监的转述,赵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Y晴不定,而他的怀中,正卧着一个绝色女子,正是宸妃白宸,如今最得宠的后宫女子。

她既不为他磨墨,也不同他捶肩,反而枕着皇帝的大腿,自顾自地吃着一串西域运送过来的葡萄,不时吐出几颗籽儿。

“嘻嘻,真有趣。这是什么公主,宸儿从来没听过。是不是她得罪了皇帝,你不认这个女儿了?”

白宸嘻嘻笑着,把剩下的两颗葡萄一并塞进赵渊的口中。

她在赵渊面前也是“你”、“我”的说个不停,连行礼都极少,可偏偏从来不会惹得龙颜大怒,反而盛宠不衰,一年多来,羡煞旁人。

此女子,便是从赵岚手中得了天下间罕见宝物的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前辈,也是多年前便暗恋着云雅的痴心人,更是练了一身诡异功夫,私下里收了赵汾为徒,并帮助他训练“尸兵”的那个红袍男人。

如今,她成功地变成了一个年轻女子,还有着一张同已故的云贵妃极为相似的一张脸,自然能够横行后宫。

第十八章 德音不忘

听了心爱宠妃颇为幼稚的问话,被塞了一嘴葡萄的赵渊哭笑不得,咽了下去,这才低头看向怀里的女子。【全文字阅读.】

他伸手,轻抚着她光亮柔顺的长发,爱不释手似的。

白宸不开口,只是抿着唇浅笑。

赵岚啊赵岚,可真有你的,不愧是云雅的女儿,居然率先向皇后发难,可见你也是早就不甘寂寞,想要掀起这后宫的血雨腥风了。

许久之后,赵渊才叹气,哑声道:“那是朕的第一个女儿,她出生的第二天,便被封为了‘德音长公主’。朕在书房,翻遍了古书,最后在《诗经》里翻到了这一句——‘彼美孟姜,德音不忘’。你可知朕当时有多高兴……”

白宸佯装不解,一咕噜爬起,好奇道:“奇怪,那你怎么又把这位公主给打到冷宫了?拾云殿又是哪里,怎么我身边的奴才们从来没说过,也没带我去玩过?”

她平素说话便是如此,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即便是面对皇帝。

赵渊无奈地摇摇头,似乎不想再多说这个话题。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谣言,被他刻意忘却了的公主赵岚,似乎再一次深植在了皇帝的脑海之中。

他甚至感到好奇,多年不见,自己和云雅的女儿已经长成什么样子了,可会像她的母妃那般,出落得楚楚动人?

还是说,真的像那些宫人们私下说的那样,她已经容颜尽毁,形如鬼魅,形状可怖?

很快,赵渊就打消了第二个想法。

他派出去的人见过赵岚,虽然她一直佩戴着人皮面具,扮作上官岚。可是,据那人回禀,公主身形纤细修长,声音清丽婉转,面具下的皮肤平整细腻,绝不像是有疾在身。

这么一想,赵渊的心中更加翻腾起来。

“你不说罢了。等我改天,也去会会那个公主。不过,我的宫里倒是无比的干净,她绝对不会再发烧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忽然高烧好几天,还说梦话?不是被人吓到,就是被什么东西沾到了。之前不也有人说我是狐狸精吗?可你跟我在一起这么久,不也没事?真是挨说的没事,说人的倒是自己先摘不清了呢。”

宸妃咬着手指,一双美目滴溜溜转着,趁机把此事彻底落实在许皇后的身上。

她当然知道,自己刚进宫的时候,是谁在散布谣言。

即便再宠爱宸妃,但此事重大,牵连甚多,而且又涉及到鬼怪巫蛊之说,所以,赵渊也不由得立即板起了脸色,低低斥道:“宸儿,不许胡说!这件事尚未有定论,任何人都不许再讨论!来人,传朕的口谕,后宫之人,再也不许议论这件事,也不许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如有违者,杖毙!”

他一说完,太监立刻领旨,立即前往各宫各殿,逐一传达陛下的口谕去了。

见赵渊这么一说,白宸一扭身,抬腿便走出了御书房。

难得的,平时对她百般宠爱的赵渊居然没有唤住她,宸妃在门口故意耽搁了几秒,身后也没有任何的宫女太监追上来。

她转了转眼睛,立即明白了什么。

叫上身后的贴身宫女,宸妃东转西转,确定身后无人跟着,这才悄悄前往拾云殿。

虽然采苓平素里鲜少在后宫中走动,也不同其他宫殿里当值的宫女太监私下交好,但是,当她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白衣女子时,还是立即反应过来,这位就是宠冠六宫的宸妃。

更何况,这个宸妃,和她的旧主云雅,还有着九成的相似。

所以,当跪下来之后,采苓甚至禁不住全身轻颤,她有一种错觉,好像云贵妃又回来了一样。

“起来吧,我找你家主子,起来了吗,还是在床上躺着呐?”

宸妃转了转手指上的扳指,又吹了口气,慢悠悠说道。

然后,她不等采苓回答,径直朝里面走了进去。

赵岚已经起身了,正坐在铜镜面前,自己梳理着长发。透过面前的镜子,她看见一个白衣女子走了进来,不禁一怔。

两个月前,她还见过他,不过那个时候,他穿着一身血红的斗篷,头压得低低的,又刻意把嗓音弄得不男不女。

而此刻,眼前这个则是不折不扣的温柔女子了。

看来,他已经将极Y涅槃九瓣莲花的功效吸收到了极致,可以做到将性别转换到随心所欲的地步。

“嘻嘻,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

宸妃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倒在赵岚手边的那张矮榻上,伸出纤纤玉指,将她放在一边的一本书捏起来,瞧了几眼。

“呦,在看治国之道啊,看不出来嘛。”

赵岚笑了笑,转过来朝着宸妃,细细打量着她。

果然,已经和母妃很像了呢,只可惜,他到底曾是一个男人,眼神上偶尔也会闪过一丝阳刚,和真正的女人不太一样。

“我原本还担心,前辈经常出宫,会引来祸端。但见你现在的荣宠如此隆重,便知道是自己多虑了。”

赵岚微微颔首,果然,赵渊已经被迷得晕头转向了,竟然动了废后的心思。

“呵呵,你也不差啊,很快就要翻身了。我刚从御书房那里过来,他气坏了,嘴上不说,但是我看得出来。所以,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帮你。”

宸妃把手里的书扔到一边,笑着抿嘴。

御书房,看来,父皇还真的非常信任她,已经将她带在身边了,处理政务,批奏折之类的想必也没有防备着她,此事甚好。

“还是为了废后的事情吗?”

赵岚淡淡,让人送茶上来。

“粗茶一杯,不要嫌弃。”

她站起身,亲手把茶杯递到宸妃的手中。

宸妃接过来,满不在乎地喝了一口,“据说我宫里的茶很好,她们都眼馋得要死,可我没觉得喝进嘴里有什么不同。改天我就去煮上一锅茶叶蛋,叫她们心疼而死。”

赵岚失笑,没再说什么。

宸妃在拾云殿里没有停留太久,一刻钟后,便带着贴身宫女无声息地离开,没有人知道她一个正得宠的妃子,居然主动来探望一个早已没有任何势力的公主。

*****

夜深,御书房。

赵渊正在看着最新呈上来的奏折,他看得很快,只可惜,手边没阅的奏折还是堆得如同小山一般高。

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手边放置着的朱笔,也迟迟不愿意提起来。

“宸妃呢?怎么还不来?”

几个月来,每晚上,宸妃都会来此陪伴着他,批奏折,看书,赵渊几乎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

而今晚,晚膳过后,便一直没有见到宸妃,赵渊不禁大声问道。

守在门外的太监立刻小跑着进来,回复道:“启禀陛下,刚宸妃差人来说了,娘娘身上不爽利,今儿就不来伴驾了。”

赵渊猛地一抬头,目光炯炯道:“不爽利?可找御医瞧过了?”

太监笑道:“娘娘只是最近累着了,歇歇就无碍了。陛下,要不要老奴把其他几位娘娘的牌子拿来,您看一下,今夜是召哪位娘娘……”

赵渊闻言,竟有些尴尬,毕竟,他连日来同宸妃夜夜好眠,却不料她竟因为承恩太多而小有微恙。

“不必了。朕看折子。下去吧。”

他连忙摆摆手,重新低下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渊手边的奏折终于看了个七七八八。

也不怪他烦心,这上百本奏折里,翻来覆去,颠来倒去,说的都是同一件事,那就是废后。

朝中大臣意见分为两派,有支持废后的,也有反对废后的。

双方各有领头的臣子,背后也各有门阀世家作为靠山,朝堂之上,各自有理有据,针尖对麦芒,朝堂之下,文采斐然,洋洋洒洒,动辄便是上千字的折子。

废后,废了之后,就得立后。

至于立谁,众人自然心知肚明,当然是最受宠的那一个。

赵渊想要废后,并不是一时色|欲迷心,他有他的考虑。初登基之时,他根基尚浅,需要许皇后的娘家来支撑自己,借他们的手除去朝中的一些异心臣子。

但是这些年来,许家的人已经渐渐地渗透到了朝廷的各处,赵渊的皇位也坐得稳牢,他便开始想要收回许家的诸多特权,以此来加强皇权,以免被外戚干涉过多,掣肘难做。

废掉许皇后,不过是给许家一个下马威而已。

许家的门生众多,此次废后危机之下,众人纷纷上书纳谏,便是手边这些了。

赵渊不禁有些犯愁,还有些犯困,晚膳只吃了几口,甚至又有些饿得慌。

他刚要喊人拿些点心宵夜来,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叮当环佩的声音来。赵渊抬起头定睛一看,只见一个婀娜少女正朝着自己走来,手中还捧着一个黑色的茶盘,正中央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食物。

“你是……”

他正迷惑不解着,那少女已经走得近了,可她并不下跪,只是站定,向他勾唇一笑。

赵渊忍不住从龙椅上慢慢地站起,上半身前倾,似乎想要把她看得更清楚一些。

少女的嘴唇微张,声音如出谷黄莺一般婉转动听。

“父皇……”

听了心爱宠妃颇为幼稚的问话,被塞了一嘴葡萄的赵渊哭笑不得,咽了下去,这才低头看向怀里的女子。【全文字阅读.】

他伸手,轻抚着她光亮柔顺的长发,爱不释手似的。

白宸不开口,只是抿着唇浅笑。

赵岚啊赵岚,可真有你的,不愧是云雅的女儿,居然率先向皇后发难,可见你也是早就不甘寂寞,想要掀起这后宫的血雨腥风了。

许久之后,赵渊才叹气,哑声道:“那是朕的第一个女儿,她出生的第二天,便被封为了‘德音长公主’。朕在书房,翻遍了古书,最后在《诗经》里翻到了这一句——‘彼美孟姜,德音不忘’。你可知朕当时有多高兴……”

白宸佯装不解,一咕噜爬起,好奇道:“奇怪,那你怎么又把这位公主给打到冷宫了?拾云殿又是哪里,怎么我身边的奴才们从来没说过,也没带我去玩过?”

她平素说话便是如此,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即便是面对皇帝。

赵渊无奈地摇摇头,似乎不想再多说这个话题。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谣言,被他刻意忘却了的公主赵岚,似乎再一次深植在了皇帝的脑海之中。

他甚至感到好奇,多年不见,自己和云雅的女儿已经长成什么样子了,可会像她的母妃那般,出落得楚楚动人?

还是说,真的像那些宫人们私下说的那样,她已经容颜尽毁,形如鬼魅,形状可怖?

很快,赵渊就打消了第二个想法。

他派出去的人见过赵岚,虽然她一直佩戴着人皮面具,扮作上官岚。可是,据那人回禀,公主身形纤细修长,声音清丽婉转,面具下的皮肤平整细腻,绝不像是有疾在身。

这么一想,赵渊的心中更加翻腾起来。

“你不说罢了。等我改天,也去会会那个公主。不过,我的宫里倒是无比的干净,她绝对不会再发烧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忽然高烧好几天,还说梦话?不是被人吓到,就是被什么东西沾到了。之前不也有人说我是狐狸精吗?可你跟我在一起这么久,不也没事?真是挨说的没事,说人的倒是自己先摘不清了呢。”

宸妃咬着手指,一双美目滴溜溜转着,趁机把此事彻底落实在许皇后的身上。

她当然知道,自己刚进宫的时候,是谁在散布谣言。

即便再宠爱宸妃,但此事重大,牵连甚多,而且又涉及到鬼怪巫蛊之说,所以,赵渊也不由得立即板起了脸色,低低斥道:“宸儿,不许胡说!这件事尚未有定论,任何人都不许再讨论!来人,传朕的口谕,后宫之人,再也不许议论这件事,也不许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如有违者,杖毙!”

他一说完,太监立刻领旨,立即前往各宫各殿,逐一传达陛下的口谕去了。

见赵渊这么一说,白宸一扭身,抬腿便走出了御书房。

难得的,平时对她百般宠爱的赵渊居然没有唤住她,宸妃在门口故意耽搁了几秒,身后也没有任何的宫女太监追上来。

她转了转眼睛,立即明白了什么。

叫上身后的贴身宫女,宸妃东转西转,确定身后无人跟着,这才悄悄前往拾云殿。

虽然采苓平素里鲜少在后宫中走动,也不同其他宫殿里当值的宫女太监私下交好,但是,当她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白衣女子时,还是立即反应过来,这位就是宠冠六宫的宸妃。

更何况,这个宸妃,和她的旧主云雅,还有着九成的相似。

所以,当跪下来之后,采苓甚至禁不住全身轻颤,她有一种错觉,好像云贵妃又回来了一样。

“起来吧,我找你家主子,起来了吗,还是在床上躺着呐?”

宸妃转了转手指上的扳指,又吹了口气,慢悠悠说道。

然后,她不等采苓回答,径直朝里面走了进去。

赵岚已经起身了,正坐在铜镜面前,自己梳理着长发。透过面前的镜子,她看见一个白衣女子走了进来,不禁一怔。

两个月前,她还见过他,不过那个时候,他穿着一身血红的斗篷,头压得低低的,又刻意把嗓音弄得不男不女。

而此刻,眼前这个则是不折不扣的温柔女子了。

看来,他已经将极Y涅槃九瓣莲花的功效吸收到了极致,可以做到将性别转换到随心所欲的地步。

“嘻嘻,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

宸妃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倒在赵岚手边的那张矮榻上,伸出纤纤玉指,将她放在一边的一本书捏起来,瞧了几眼。

“呦,在看治国之道啊,看不出来嘛。”

赵岚笑了笑,转过来朝着宸妃,细细打量着她。

果然,已经和母妃很像了呢,只可惜,他到底曾是一个男人,眼神上偶尔也会闪过一丝阳刚,和真正的女人不太一样。

“我原本还担心,前辈经常出宫,会引来祸端。但见你现在的荣宠如此隆重,便知道是自己多虑了。”

赵岚微微颔首,果然,赵渊已经被迷得晕头转向了,竟然动了废后的心思。

“呵呵,你也不差啊,很快就要翻身了。我刚从御书房那里过来,他气坏了,嘴上不说,但是我看得出来。所以,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帮你。”

宸妃把手里的书扔到一边,笑着抿嘴。

御书房,看来,父皇还真的非常信任她,已经将她带在身边了,处理政务,批奏折之类的想必也没有防备着她,此事甚好。

“还是为了废后的事情吗?”

赵岚淡淡,让人送茶上来。

“粗茶一杯,不要嫌弃。”

她站起身,亲手把茶杯递到宸妃的手中。

宸妃接过来,满不在乎地喝了一口,“据说我宫里的茶很好,她们都眼馋得要死,可我没觉得喝进嘴里有什么不同。改天我就去煮上一锅茶叶蛋,叫她们心疼而死。”

赵岚失笑,没再说什么。

宸妃在拾云殿里没有停留太久,一刻钟后,便带着贴身宫女无声息地离开,没有人知道她一个正得宠的妃子,居然主动来探望一个早已没有任何势力的公主。

*****

夜深,御书房。

赵渊正在看着最新呈上来的奏折,他看得很快,只可惜,手边没阅的奏折还是堆得如同小山一般高。

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手边放置着的朱笔,也迟迟不愿意提起来。

“宸妃呢?怎么还不来?”

几个月来,每晚上,宸妃都会来此陪伴着他,批奏折,看书,赵渊几乎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

而今晚,晚膳过后,便一直没有见到宸妃,赵渊不禁大声问道。

守在门外的太监立刻小跑着进来,回复道:“启禀陛下,刚宸妃差人来说了,娘娘身上不爽利,今儿就不来伴驾了。”

赵渊猛地一抬头,目光炯炯道:“不爽利?可找御医瞧过了?”

太监笑道:“娘娘只是最近累着了,歇歇就无碍了。陛下,要不要老奴把其他几位娘娘的牌子拿来,您看一下,今夜是召哪位娘娘……”

赵渊闻言,竟有些尴尬,毕竟,他连日来同宸妃夜夜好眠,却不料她竟因为承恩太多而小有微恙。

“不必了。朕看折子。下去吧。”

他连忙摆摆手,重新低下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渊手边的奏折终于看了个七七八八。

也不怪他烦心,这上百本奏折里,翻来覆去,颠来倒去,说的都是同一件事,那就是废后。

朝中大臣意见分为两派,有支持废后的,也有反对废后的。

双方各有领头的臣子,背后也各有门阀世家作为靠山,朝堂之上,各自有理有据,针尖对麦芒,朝堂之下,文采斐然,洋洋洒洒,动辄便是上千字的折子。

废后,废了之后,就得立后。

至于立谁,众人自然心知肚明,当然是最受宠的那一个。

赵渊想要废后,并不是一时色|欲迷心,他有他的考虑。初登基之时,他根基尚浅,需要许皇后的娘家来支撑自己,借他们的手除去朝中的一些异心臣子。

但是这些年来,许家的人已经渐渐地渗透到了朝廷的各处,赵渊的皇位也坐得稳牢,他便开始想要收回许家的诸多特权,以此来加强皇权,以免被外戚干涉过多,掣肘难做。

废掉许皇后,不过是给许家一个下马威而已。

许家的门生众多,此次废后危机之下,众人纷纷上书纳谏,便是手边这些了。

赵渊不禁有些犯愁,还有些犯困,晚膳只吃了几口,甚至又有些饿得慌。

他刚要喊人拿些点心宵夜来,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叮当环佩的声音来。赵渊抬起头定睛一看,只见一个婀娜少女正朝着自己走来,手中还捧着一个黑色的茶盘,正中央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食物。

“你是……”

他正迷惑不解着,那少女已经走得近了,可她并不下跪,只是站定,向他勾唇一笑。

赵渊忍不住从龙椅上慢慢地站起,上半身前倾,似乎想要把她看得更清楚一些。

少女的嘴唇微张,声音如出谷黄莺一般婉转动听。

“父皇……”

第十九章 臣服

赵岚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然后,就那么微抿着嘴唇,用一种又像是浅笑,又像是嘲笑的笑容,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隐隐显出老态的男人。【风云阅读网.】

他是九五之尊,他是天子,他是这片大陆之上,最为富庶的国家的君王。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逃不过岁月,已经不惑的年纪,让他的脸在烛火的映衬下,露出蜿蜒的皱纹。

赵岚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何年何月了。

大概,是在母妃被处死之前的半个月吧。

他怒气冲冲地一脚踹开拾云殿的大门,一路上踢烂无数花盆,脆弱的花枝被黑底金丝的龙靴狠狠碾碎,狼藉一地。

“父皇。”

赵岚又喊了一声,没有行礼。

她不想跪下,即便所有人见到他都要跪下,可她不愿委屈自己的两个膝盖。

这个男人杀死了她的母亲。

赵渊的嘴唇动了动,眼神也闪烁起来,终于是明白了眼前的少女是何人。

燮国的后宫之中,皇子并不多,但公主却多如牛毛,一开始赵渊还能在心情不错的情况下,亲自为女儿们起名,比如赵岚的“德音公主”。

后来,随着云雅的离世,以及诸多公主的降临,他忽然不耐烦起来,于是公主们只好一个个按着长幼次序排下去,十三公主,十九公主,二十五公主……有些母妃还算有地位的,便求来个动听的小名儿,日常里喊一喊,只等着女儿及笄指婚后,再去求得封号。

也难为了他,在这么多参差不齐的女儿之中,还有一个能让他记住的。

“德音……”

赵渊伸手,似乎朝着赵岚招了招。

她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很显然,这个名字已经太多年没有听过了,足有好几年。

以至于,它响起来的时候,振聋发聩,让她几乎无法站稳。

“夜深了,明日再看好了。”

赵岚依言走过去,微微垂首,动作里有着一丝柔顺。

她甚至没有停下脚步,一直走到了赵渊的身边。

放下手里的托盘,赵岚伸出手,轻轻地把放在上面的那碗云吞面轻轻端了起来,撤走托盘。

云吞面,燮国常见的民间食物,甚至有些拿不上台面,宫廷里是没有人主动要求御膳房去做的。

“趁热吧,凉了的话,里面的虾子R就腥气了。”

她依旧柔声说道,那语气不太像女儿,倒有几分像恋人。

这一刻,赵渊才幡然醒悟,这么多年来,自己四处寻找同云雅相像的女子,虽然也找到了不少,有的眼睛像,有的嘴唇像,有的身材像。

可是,那些的相像,都只是皮像R像骨像,心却一丝不像。

而最像的,是眼前这一个,她唯一的女儿。

赵渊忍不住出手,一把攥住了赵岚的手腕。

一碰到,他才惊觉,她竟然如此纤弱,就连云雅也没有这么细的手腕,羸弱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怎么,出去了一趟,吃不饱吗?”

他心神一凛,语气却已经恢复了冷漠。

“还好。”

赵岚挣脱开,将自己的手腕抽了回来。她毕竟已经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被一个男人,即便是自己的父亲如此抓着手,那感觉还是令人不太舒服。

“谁教你做的云吞面?”

赵渊并没有强留她,抄起筷子,他挑起碗里的面条,吹了吹,眼前顿时弥漫开阵阵雾气,那味道一如记忆之中的香,好像没有任何的变化。

赵岚俯身,拿起另一双筷子来,帮他又夹了几块酸笋,放到碗中。

“一个人若是总饿着肚子,他一定能学会下厨烧饭。”

说罢,她轻轻将用过的筷子重新放下。

赵渊轻笑出声,齿间咬破了一只云吞,鲜香的虾子R滑进口中,还带着一股爽口的劲道,混着笋的微酸和微辣,丝毫的腥气都没有。

“学得很像了,只可惜,似乎还少了一点儿什么。”

他吃了一只,便不再碰了,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嘴,皱眉不语。

赵岚心下失望,她早知自己的厨艺一般,别说和云雅比,就算是和采苓等人相比也要稍逊一筹。

拿食物来讨好赵渊,这办法……似乎太蠢了。

他什么好吃的没吃过?燮国的宫廷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各类的珍馐佳肴,山珍海味,自己真是自取其辱了。

正思忖着,原本坐着的赵渊却忽然腾身站了起来。

面前投下一道Y影,赵岚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她还是怕这个男人的,因为他是皇帝。

“你可知少了什么?”

他沉声发问,赵岚摇头,答曰不知。

他却笑了起来,胸前一阵的起伏,半晌之后,赵渊才忍着笑意,平静地回答道:“每次你母妃下厨做了云吞面,都是亲自喂我吃的,她不是用筷子喂的,那味道柔情蜜意,自然你是学不来的。”

罢了,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偏巧赵岚抬起头,于是,就正对上了他的双目。

她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顿时羞红了面颊,一阵气血冲上了头顶。

他是在羞辱母妃,同时也在羞辱自己呵。

垂在身侧的手,慢慢地攥紧了。

赵渊不知道是没有察觉到,还是察觉到了并不在意,重新在龙椅上坐下来,将手边的奏折朝着赵岚的方向轻轻一推。

“好多年没见你了,一转眼竟也这么大了。这几天,宫里有谣言,说皇后见了你,害得你烧了好几日,怪不得下巴尖尖,一张脸上好像只剩下了两个眼珠儿似的。”

他说得固然有些夸张,但赵岚这一病,确实病得不轻,缠|绵病榻多日,再起来的时候,脸色白得几近透明,毫无血色不说,整个脸部轮廓似乎都小了一圈。

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了装病,也是十分辛苦的。

这一次,把祸水引到皇后的身上,赵岚自然也有她的理由。

皇帝废后,举国震惊,皇后并无失德之处,而皇帝因为宠爱美人便要移位凤主,这即便是在官宦人家,也要被称之为宠妻灭妾,是被人不齿的行为。

皇帝有了过错,上天必将降临不详。

臣子们拼命纳谏,当然也是怕触怒天威,只是不敢说得如此直白罢了。

“不关皇后娘娘的事情!是我,是我自己……不关她……”

赵岚急忙打断赵渊的话,好像急着撇清关系一样,连声说道。

他玩味地勾起嘴角,眯眼看她。

此刻,少女脸上的表情,就同多年前,云雅看向自己的表情一模一样。彼时的她,虽已经为人母,但却依旧柔美纯真,就连撒谎的时候,也是如此的动人心魄。

他知道当年的她在撒谎,就好像知道现在的赵岚也在撒谎,是一个道理。

女人在撒谎的时候,其实是很好看的。

“是吗?朕也觉得,许皇后并不是那样的人,朕与她年少夫妻,如今已经二十几年。唔,她的脾性,朕多少也是清楚的。”

不知不觉中,赵渊已经不再说“我”,而是说“朕”了,这说明,他恢复了理智,已经从最早的看见赵岚时候的激动之中走了出来,又变成了往日的高高在上的帝王。

“父皇说得是,千万不要受小人的挑唆和蒙蔽。”

赵岚终于盈盈跪倒,她屈服了。

她不能让自己今晚的到来,一无所获。

果然,看见赵岚跪下,赵渊的嘴角终于多了一丝真正的笑容。多少年来,他一直等着那个女人的真正的臣服,到她死都没有等到,现在,他等到了她唯一的女儿的臣服。虽然这两者之间不可同日而语,可是还是令赵渊舒心了许多,好像已偿了多年的夙愿。

“起来吧,德音。”

他第二次称呼她为“德音”,而在此之前,这个封号已经被夺走了。

守在外面的老太监听得真切,嘴唇微抿,皇后是不是要被废掉,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自今晚起,宫中将要多了一位能够呼风唤雨的人儿……

*****

第二日清晨,各宫各殿都知道了前一晚,德音长公主赵岚面圣,就在御书房,陪伴着殿下批阅奏折。

后来夜深,她太困了,陛下便让她在御书房旁的暖阁睡了一|夜。

早上上朝的时候,赵渊还特地叮嘱伺候的宫女,不要喊醒她,就让她继续睡,起来了之后,吃过东西,再乘辇回拾云殿。

这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的举动,但是对于一个已经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好几年的公主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宠了。

以至于,很多这两年刚入宫的低品阶年龄轻的妃嫔们,立即前往胡淑妃、吴美人的宫中,千方百计地想要问清楚,这个“德音长公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赵岚一路优哉游哉地回到了依旧清冷的拾云殿,采苓等人已经跪在宫门那里等了好久了。

“都起来了吧,精神精神,先把宫里打扫干净。说不定再过几个时辰,还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她自信一笑,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下了朝之后,就有传旨的老太监捧着圣旨,身后带着几个年轻太监,几个人一路向着拾云殿的方向,小跑而来。

赵岚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定,然后,就那么微抿着嘴唇,用一种又像是浅笑,又像是嘲笑的笑容,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隐隐显出老态的男人。【风云阅读网.】

他是九五之尊,他是天子,他是这片大陆之上,最为富庶的国家的君王。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逃不过岁月,已经不惑的年纪,让他的脸在烛火的映衬下,露出蜿蜒的皱纹。

赵岚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何年何月了。

大概,是在母妃被处死之前的半个月吧。

他怒气冲冲地一脚踹开拾云殿的大门,一路上踢烂无数花盆,脆弱的花枝被黑底金丝的龙靴狠狠碾碎,狼藉一地。

“父皇。”

赵岚又喊了一声,没有行礼。

她不想跪下,即便所有人见到他都要跪下,可她不愿委屈自己的两个膝盖。

这个男人杀死了她的母亲。

赵渊的嘴唇动了动,眼神也闪烁起来,终于是明白了眼前的少女是何人。

燮国的后宫之中,皇子并不多,但公主却多如牛毛,一开始赵渊还能在心情不错的情况下,亲自为女儿们起名,比如赵岚的“德音公主”。

后来,随着云雅的离世,以及诸多公主的降临,他忽然不耐烦起来,于是公主们只好一个个按着长幼次序排下去,十三公主,十九公主,二十五公主……有些母妃还算有地位的,便求来个动听的小名儿,日常里喊一喊,只等着女儿及笄指婚后,再去求得封号。

也难为了他,在这么多参差不齐的女儿之中,还有一个能让他记住的。

“德音……”

赵渊伸手,似乎朝着赵岚招了招。

她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很显然,这个名字已经太多年没有听过了,足有好几年。

以至于,它响起来的时候,振聋发聩,让她几乎无法站稳。

“夜深了,明日再看好了。”

赵岚依言走过去,微微垂首,动作里有着一丝柔顺。

她甚至没有停下脚步,一直走到了赵渊的身边。

放下手里的托盘,赵岚伸出手,轻轻地把放在上面的那碗云吞面轻轻端了起来,撤走托盘。

云吞面,燮国常见的民间食物,甚至有些拿不上台面,宫廷里是没有人主动要求御膳房去做的。

“趁热吧,凉了的话,里面的虾子R就腥气了。”

她依旧柔声说道,那语气不太像女儿,倒有几分像恋人。

这一刻,赵渊才幡然醒悟,这么多年来,自己四处寻找同云雅相像的女子,虽然也找到了不少,有的眼睛像,有的嘴唇像,有的身材像。

可是,那些的相像,都只是皮像R像骨像,心却一丝不像。

而最像的,是眼前这一个,她唯一的女儿。

赵渊忍不住出手,一把攥住了赵岚的手腕。

一碰到,他才惊觉,她竟然如此纤弱,就连云雅也没有这么细的手腕,羸弱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怎么,出去了一趟,吃不饱吗?”

他心神一凛,语气却已经恢复了冷漠。

“还好。”

赵岚挣脱开,将自己的手腕抽了回来。她毕竟已经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被一个男人,即便是自己的父亲如此抓着手,那感觉还是令人不太舒服。

“谁教你做的云吞面?”

赵渊并没有强留她,抄起筷子,他挑起碗里的面条,吹了吹,眼前顿时弥漫开阵阵雾气,那味道一如记忆之中的香,好像没有任何的变化。

赵岚俯身,拿起另一双筷子来,帮他又夹了几块酸笋,放到碗中。

“一个人若是总饿着肚子,他一定能学会下厨烧饭。”

说罢,她轻轻将用过的筷子重新放下。

赵渊轻笑出声,齿间咬破了一只云吞,鲜香的虾子R滑进口中,还带着一股爽口的劲道,混着笋的微酸和微辣,丝毫的腥气都没有。

“学得很像了,只可惜,似乎还少了一点儿什么。”

他吃了一只,便不再碰了,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嘴,皱眉不语。

赵岚心下失望,她早知自己的厨艺一般,别说和云雅比,就算是和采苓等人相比也要稍逊一筹。

拿食物来讨好赵渊,这办法……似乎太蠢了。

他什么好吃的没吃过?燮国的宫廷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各类的珍馐佳肴,山珍海味,自己真是自取其辱了。

正思忖着,原本坐着的赵渊却忽然腾身站了起来。

面前投下一道Y影,赵岚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她还是怕这个男人的,因为他是皇帝。

“你可知少了什么?”

他沉声发问,赵岚摇头,答曰不知。

他却笑了起来,胸前一阵的起伏,半晌之后,赵渊才忍着笑意,平静地回答道:“每次你母妃下厨做了云吞面,都是亲自喂我吃的,她不是用筷子喂的,那味道柔情蜜意,自然你是学不来的。”

罢了,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偏巧赵岚抬起头,于是,就正对上了他的双目。

她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顿时羞红了面颊,一阵气血冲上了头顶。

他是在羞辱母妃,同时也在羞辱自己呵。

垂在身侧的手,慢慢地攥紧了。

赵渊不知道是没有察觉到,还是察觉到了并不在意,重新在龙椅上坐下来,将手边的奏折朝着赵岚的方向轻轻一推。

“好多年没见你了,一转眼竟也这么大了。这几天,宫里有谣言,说皇后见了你,害得你烧了好几日,怪不得下巴尖尖,一张脸上好像只剩下了两个眼珠儿似的。”

他说得固然有些夸张,但赵岚这一病,确实病得不轻,缠|绵病榻多日,再起来的时候,脸色白得几近透明,毫无血色不说,整个脸部轮廓似乎都小了一圈。

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了装病,也是十分辛苦的。

这一次,把祸水引到皇后的身上,赵岚自然也有她的理由。

皇帝废后,举国震惊,皇后并无失德之处,而皇帝因为宠爱美人便要移位凤主,这即便是在官宦人家,也要被称之为宠妻灭妾,是被人不齿的行为。

皇帝有了过错,上天必将降临不详。

臣子们拼命纳谏,当然也是怕触怒天威,只是不敢说得如此直白罢了。

“不关皇后娘娘的事情!是我,是我自己……不关她……”

赵岚急忙打断赵渊的话,好像急着撇清关系一样,连声说道。

他玩味地勾起嘴角,眯眼看她。

此刻,少女脸上的表情,就同多年前,云雅看向自己的表情一模一样。彼时的她,虽已经为人母,但却依旧柔美纯真,就连撒谎的时候,也是如此的动人心魄。

他知道当年的她在撒谎,就好像知道现在的赵岚也在撒谎,是一个道理。

女人在撒谎的时候,其实是很好看的。

“是吗?朕也觉得,许皇后并不是那样的人,朕与她年少夫妻,如今已经二十几年。唔,她的脾性,朕多少也是清楚的。”

不知不觉中,赵渊已经不再说“我”,而是说“朕”了,这说明,他恢复了理智,已经从最早的看见赵岚时候的激动之中走了出来,又变成了往日的高高在上的帝王。

“父皇说得是,千万不要受小人的挑唆和蒙蔽。”

赵岚终于盈盈跪倒,她屈服了。

她不能让自己今晚的到来,一无所获。

果然,看见赵岚跪下,赵渊的嘴角终于多了一丝真正的笑容。多少年来,他一直等着那个女人的真正的臣服,到她死都没有等到,现在,他等到了她唯一的女儿的臣服。虽然这两者之间不可同日而语,可是还是令赵渊舒心了许多,好像已偿了多年的夙愿。

“起来吧,德音。”

他第二次称呼她为“德音”,而在此之前,这个封号已经被夺走了。

守在外面的老太监听得真切,嘴唇微抿,皇后是不是要被废掉,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自今晚起,宫中将要多了一位能够呼风唤雨的人儿……

*****

第二日清晨,各宫各殿都知道了前一晚,德音长公主赵岚面圣,就在御书房,陪伴着殿下批阅奏折。

后来夜深,她太困了,陛下便让她在御书房旁的暖阁睡了一|夜。

早上上朝的时候,赵渊还特地叮嘱伺候的宫女,不要喊醒她,就让她继续睡,起来了之后,吃过东西,再乘辇回拾云殿。

这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的举动,但是对于一个已经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好几年的公主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宠了。

以至于,很多这两年刚入宫的低品阶年龄轻的妃嫔们,立即前往胡淑妃、吴美人的宫中,千方百计地想要问清楚,这个“德音长公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赵岚一路优哉游哉地回到了依旧清冷的拾云殿,采苓等人已经跪在宫门那里等了好久了。

“都起来了吧,精神精神,先把宫里打扫干净。说不定再过几个时辰,还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她自信一笑,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下了朝之后,就有传旨的老太监捧着圣旨,身后带着几个年轻太监,几个人一路向着拾云殿的方向,小跑而来。

第二十章 忍字头上一把刀

赵岚一眼就认出来,那太监是跟随在赵渊身边的大太监张喜公公,能劳他前来,自己这一次的面子果然是不小。【全文字阅读.】

谁不知道,后宫生存法则的第一条就是,锦上不嫌添花多,雪中送炭太难得。

她昨晚只不过是在御书房旁边睡了一宿,今天宫里的风向都变了。

据芳华说,她在前院打扫的时候,拾云殿宫外的那条石子路上似乎莫名其妙地多了好多路过的人,一个个不急着经过,好像都在探头探脑似的。

“幸好奴婢面丑,稍微凶一点,那些人便也不敢多做停留了。”

芳华笑着说道,惹来采苓众人的一阵嬉笑,都知道那些人的目的为何。

芳华并不很丑陋,她只是不如其他宫女那么纤弱白皙罢了,因为身段粗实,皮肤又有些黑糙,多年来经常受到其他宫女的欺侮。后来,她因缘巧合,被派到拾云殿里来,总算是不再孤苦。所以,当初赵岚遣散的时候,芳华也留了下来。

“芳华姑姑可知道,那些人是想来巴结又不敢,怕太早了冒险,可又着实不放心,怕太晚了挤不进来。真真是难为她们了,草J一样的脑子里,还指不定想着多么凤凰的事情呢。”

赵岚轻笑着开口,然后便继续看起手中的书籍,间或抿一口清茶。

她猜得不错,一下早朝,赵岚就派了心腹太监来传旨。

拾云殿内,稀稀落落跪了几个人。

采薇死了之后,这里又少了个人,看起来更加清冷了。

张喜传完了圣旨,亲手把圣旨递到赵岚的手中,让她搭着自己的手缓缓站起。

“有劳张公公,进去喝杯茶再走吧,天儿正热着。”

赵岚收回手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把一枚上好的夜明珠顺着张喜的手腕,塞进了他的衣袖中。

他自然察觉到了,虽然没见到是什么东西,但见到赵岚如此小心,财不外露,便猜得到定是好东西,于是一张老脸笑得开花。

“长公主客气了,这是老奴的分内事。倒是恭喜长公主,否极泰来,往后自当是越来越好。”

张喜收回手,抓好袖子,笑着说道。

“借公公吉言。公公好走,采苓,去送送。”

知道张喜是赵渊身边的心腹,还要急着回去复命,所以赵岚也没有多做挽留,叫人送他出去。

至于圣旨的内容,很简单,如果赵岚真的以为赵渊因为昨夜见过自己,就把她立刻又捧在心尖上,那她就太单纯了。

没有那么多的花哨,只是告诉她,不再禁足她,以后可以适当在宫中走动,但也要时刻牢记着谨言慎行。唯一比较令拾云殿上下感到舒心的一点就是,以后赵岚的衣食用度,又恢复了早些年的长公主级别。

有了圣旨,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管事太监,也就再也不敢随便克扣拾云殿的月例了。

赵岚知道,自己恢复了长公主的身份,那些后宫妃嫔必会借着各种各样的名义,前来拾云殿造访。赵渊的一道圣旨,让拾云殿这个众人眼中的“霉运所在”,顿时又变作了“喜气之所”。

她懒得同那些聒噪的女人们虚情假意,索性带上了嬷嬷宫女,加上小太监走出去,宫门紧闭,让那些前来讨好的人先尝尝闭门羹的滋味儿。

“长公主,咱们这是往哪儿去?”

采蕙好奇,追着问道。

“要钱去。要钱的是大爷,今儿天气好,我们也做做大爷。”

赵岚笑着回答道,一脸神秘。

她是去要银子去了,这么多年,她只是被禁足在拾云殿,但是无论是皇帝还是皇后,都没有一个人说过,夺走她的日常月例。然而,墙倒众人推,云雅死了,赵岚被禁足,后来又有毁容疯癫的传言,一些太监便开始中饱私囊,想尽办法克扣下拾云殿的东西和银两。

反正,她见不到皇帝,也见不到皇后和其他妃嫔,就连告状都无门无路,这些阉人便开始变本加厉起来。

先是少给一篮银炭,接着便是私自扣下两匹缎子,再然后就是少给银子了。

若非云雅早有安排,拾云殿的人怕是要饿死冻死,无人知晓。

几个太监正围在一起赌钱,眼看着被几个宫女簇拥着走进来一个女子,面生得紧,好像从来没见过。

但她脸上的那股神态,一看便知是主不是奴,再加上她浑身上下虽然没有穿金戴银,却别有一股皇室气态,为首的一个年长管事太监立即明白过来,急忙迎上去。

“不知这是哪一宫的主子?怎么会到小的这里来?缺什么要什么,派个人来吱唤一声便可……”

他满脸堆笑,习惯性的全身都散发着奴性。

既然不是妃嫔打扮,那搞不好就是公主,后宫中几十位公主,去除几个爱走动的,其他的大多没人见过,可不能随便得罪了,此太监心里暗暗想着。

“吴公公,几日不见,是不记得我了吗?”

站在赵岚身侧的采苓淡淡开口,就在十天前,她眼见着天气炎热起来,其他各宫都已经换了新的纱窗,便也来此讨要。就是这个吴公公,不仅不给,还将她一顿侮辱,说她不知好歹,也敢来要娘娘才能用的水清纱。

听见声音,吴公公挑眉一看,认出来是采苓,再看看赵岚,他也反应过来,原来这少女竟然是拾云殿的那位。

不过,确定了身份,吴公公反倒是不害怕了。

这里是小地方,很多新消息传到这里都是几天后,所以他还不知道赵岚已经恢复身份,也不再被禁足一事。

“呦,我道是谁呐,原来是采苓姐姐啊。那这位一定就是长公主了,哎呦,不是禁足了吗,怎么又到咱们这里来了呀。”

说完,吴晓明一回头,给那几个呆在原地的小太监一使眼色,他们几个赶忙放下手里的牌,齐刷刷跑过来站在他的身后,像是在壮胆儿似的。

“来了当然是有事。来要钱的。”

赵岚对他言语中的不敬并不怎么生气,倒是转过头,平心静气地看着吴晓明。

吴晓明莫名地被她看得有些发愣,想到这些年从拾云殿那里捞来的好处,他不禁又有些心虚。

“要、要什么钱。还、还没到发月例的时候呢……”

他的眼神闪烁起来,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去找吴美人救救急。吴晓明是吴美人娘家的亲戚,也正是攀了这层关系,他才能在宫中谋得了个职位,几年来也贪了不少的油水。

“你的意思是说,没钱,是吗?”

赵岚还是不急不恼,慢悠悠地问道。

见她语气并不凶,吴晓明忽然又不再害怕了,特别是身后又有一群手下在为他助威,他立即扭扭脖子,得意地说道:“是,就是没钱。长公主请回吧,下个月到了日子,再叫你的人来拿……”

话音未落,采蕙已经等不及了,闪身上去,一扬手便是“啪啪啪啪”四个响亮的大耳刮子。

她的动作太快,别说是其他人,就连挨了打的吴晓明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脸颊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他才跳起来,捂着脸颊大喊道:“反了你了,你敢打我!兄弟们,上!”

采蕙双手掐腰,大笑道:“打你?我还要打死你呢!你算是什么东西,连个男人都不算,也敢这么在宫中说话!今天,姑乃乃就打死你这个贪得无厌的狗奴才!”

她早就对后宫里的人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只可惜,云雅死之前,她们姐妹四个发过誓,除非赵岚彻底离开燮国,否则,她们不能随意离开这后宫。

因此,多年来姐妹几个受了不少气,凭她们的身手,别说打死几个太监宫女,就是对付锦衣卫也不是不可能。只可惜,为了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这么多年来,拾云殿的人都是忍气吞声。

采蕙说完,足尖一提,照着吴晓明的小腹就踹了过去,一脚踢中,将他踹到了之前他们赌钱的那张桌子中央,按着他又是一阵耳光。

其余的人,采苓,采菲,芳华和小藤子也开始收拾起吴晓明的爪牙来。

只有年岁最大的嬷嬷,一直陪在赵岚的身边。

“你母妃刚入宫的时候,不少人也暗中给她使绊子,她忍了两次,觉得忍字头上一把刀,不杀人也要杀己。所以,她不忍了,一直坐到了贵妃,距离皇后,只差了一步,一步而已啊。”

嬷嬷眯着昏花的老眼,看着眼前的一切,自言自语着。

“是啊,忍一时得寸进尺,退一步变本加厉。有些人天生不配要脸皮,你给他,他都要自己扔掉……”

赵岚的话还没说完,倒在八仙桌上,被采蕙打得口鼻出血的吴晓明居然还强撑着坐起来,朝她大骂道:“赵岚!你一个皇帝都不认的废公主居然敢打我!我堂姐是吴美人!我伯父是大将军!你等着……”

采蕙抬起脚,一脚踩在他的心口上,怒喝道:“死阉狗!公主的名讳岂是能从你的狗嘴里喊出来的!别说你伯父是大将军,就算你是大将军,我今儿都要把你打成一条死狗!”

说罢,她不再收敛,下了狠手。

“姑姑你来,去找找账目,再和我们拾云殿自己的账目对一对。”

赵岚不再理会嗷嗷大叫的吴晓明,扭头唤来芳华。

芳华一脸为难,嗫嚅道:“公主,奴婢,奴婢只是个手脚笨拙的粗使丫头,奴婢不识字呀……”

赵岚莞尔一笑,倒也不怪罪她的藏拙。

“别说笑了,我知道你不仅识字,还过目不忘,去吧。”

她早知道,云雅当年选中的人,绝对没有一个是废物。而这个芳华多年来隐忍低调,等的就是一个识人善用的机会。

赵岚一眼就认出来,那太监是跟随在赵渊身边的大太监张喜公公,能劳他前来,自己这一次的面子果然是不小。【全文字阅读.】

谁不知道,后宫生存法则的第一条就是,锦上不嫌添花多,雪中送炭太难得。

她昨晚只不过是在御书房旁边睡了一宿,今天宫里的风向都变了。

据芳华说,她在前院打扫的时候,拾云殿宫外的那条石子路上似乎莫名其妙地多了好多路过的人,一个个不急着经过,好像都在探头探脑似的。

“幸好奴婢面丑,稍微凶一点,那些人便也不敢多做停留了。”

芳华笑着说道,惹来采苓众人的一阵嬉笑,都知道那些人的目的为何。

芳华并不很丑陋,她只是不如其他宫女那么纤弱白皙罢了,因为身段粗实,皮肤又有些黑糙,多年来经常受到其他宫女的欺侮。后来,她因缘巧合,被派到拾云殿里来,总算是不再孤苦。所以,当初赵岚遣散的时候,芳华也留了下来。

“芳华姑姑可知道,那些人是想来巴结又不敢,怕太早了冒险,可又着实不放心,怕太晚了挤不进来。真真是难为她们了,草J一样的脑子里,还指不定想着多么凤凰的事情呢。”

赵岚轻笑着开口,然后便继续看起手中的书籍,间或抿一口清茶。

她猜得不错,一下早朝,赵岚就派了心腹太监来传旨。

拾云殿内,稀稀落落跪了几个人。

采薇死了之后,这里又少了个人,看起来更加清冷了。

张喜传完了圣旨,亲手把圣旨递到赵岚的手中,让她搭着自己的手缓缓站起。

“有劳张公公,进去喝杯茶再走吧,天儿正热着。”

赵岚收回手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把一枚上好的夜明珠顺着张喜的手腕,塞进了他的衣袖中。

他自然察觉到了,虽然没见到是什么东西,但见到赵岚如此小心,财不外露,便猜得到定是好东西,于是一张老脸笑得开花。

“长公主客气了,这是老奴的分内事。倒是恭喜长公主,否极泰来,往后自当是越来越好。”

张喜收回手,抓好袖子,笑着说道。

“借公公吉言。公公好走,采苓,去送送。”

知道张喜是赵渊身边的心腹,还要急着回去复命,所以赵岚也没有多做挽留,叫人送他出去。

至于圣旨的内容,很简单,如果赵岚真的以为赵渊因为昨夜见过自己,就把她立刻又捧在心尖上,那她就太单纯了。

没有那么多的花哨,只是告诉她,不再禁足她,以后可以适当在宫中走动,但也要时刻牢记着谨言慎行。唯一比较令拾云殿上下感到舒心的一点就是,以后赵岚的衣食用度,又恢复了早些年的长公主级别。

有了圣旨,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管事太监,也就再也不敢随便克扣拾云殿的月例了。

赵岚知道,自己恢复了长公主的身份,那些后宫妃嫔必会借着各种各样的名义,前来拾云殿造访。赵渊的一道圣旨,让拾云殿这个众人眼中的“霉运所在”,顿时又变作了“喜气之所”。

她懒得同那些聒噪的女人们虚情假意,索性带上了嬷嬷宫女,加上小太监走出去,宫门紧闭,让那些前来讨好的人先尝尝闭门羹的滋味儿。

“长公主,咱们这是往哪儿去?”

采蕙好奇,追着问道。

“要钱去。要钱的是大爷,今儿天气好,我们也做做大爷。”

赵岚笑着回答道,一脸神秘。

她是去要银子去了,这么多年,她只是被禁足在拾云殿,但是无论是皇帝还是皇后,都没有一个人说过,夺走她的日常月例。然而,墙倒众人推,云雅死了,赵岚被禁足,后来又有毁容疯癫的传言,一些太监便开始中饱私囊,想尽办法克扣下拾云殿的东西和银两。

反正,她见不到皇帝,也见不到皇后和其他妃嫔,就连告状都无门无路,这些阉人便开始变本加厉起来。

先是少给一篮银炭,接着便是私自扣下两匹缎子,再然后就是少给银子了。

若非云雅早有安排,拾云殿的人怕是要饿死冻死,无人知晓。

几个太监正围在一起赌钱,眼看着被几个宫女簇拥着走进来一个女子,面生得紧,好像从来没见过。

但她脸上的那股神态,一看便知是主不是奴,再加上她浑身上下虽然没有穿金戴银,却别有一股皇室气态,为首的一个年长管事太监立即明白过来,急忙迎上去。

“不知这是哪一宫的主子?怎么会到小的这里来?缺什么要什么,派个人来吱唤一声便可……”

他满脸堆笑,习惯性的全身都散发着奴性。

既然不是妃嫔打扮,那搞不好就是公主,后宫中几十位公主,去除几个爱走动的,其他的大多没人见过,可不能随便得罪了,此太监心里暗暗想着。

“吴公公,几日不见,是不记得我了吗?”

站在赵岚身侧的采苓淡淡开口,就在十天前,她眼见着天气炎热起来,其他各宫都已经换了新的纱窗,便也来此讨要。就是这个吴公公,不仅不给,还将她一顿侮辱,说她不知好歹,也敢来要娘娘才能用的水清纱。

听见声音,吴公公挑眉一看,认出来是采苓,再看看赵岚,他也反应过来,原来这少女竟然是拾云殿的那位。

不过,确定了身份,吴公公反倒是不害怕了。

这里是小地方,很多新消息传到这里都是几天后,所以他还不知道赵岚已经恢复身份,也不再被禁足一事。

“呦,我道是谁呐,原来是采苓姐姐啊。那这位一定就是长公主了,哎呦,不是禁足了吗,怎么又到咱们这里来了呀。”

说完,吴晓明一回头,给那几个呆在原地的小太监一使眼色,他们几个赶忙放下手里的牌,齐刷刷跑过来站在他的身后,像是在壮胆儿似的。

“来了当然是有事。来要钱的。”

赵岚对他言语中的不敬并不怎么生气,倒是转过头,平心静气地看着吴晓明。

吴晓明莫名地被她看得有些发愣,想到这些年从拾云殿那里捞来的好处,他不禁又有些心虚。

“要、要什么钱。还、还没到发月例的时候呢……”

他的眼神闪烁起来,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去找吴美人救救急。吴晓明是吴美人娘家的亲戚,也正是攀了这层关系,他才能在宫中谋得了个职位,几年来也贪了不少的油水。

“你的意思是说,没钱,是吗?”

赵岚还是不急不恼,慢悠悠地问道。

见她语气并不凶,吴晓明忽然又不再害怕了,特别是身后又有一群手下在为他助威,他立即扭扭脖子,得意地说道:“是,就是没钱。长公主请回吧,下个月到了日子,再叫你的人来拿……”

话音未落,采蕙已经等不及了,闪身上去,一扬手便是“啪啪啪啪”四个响亮的大耳刮子。

她的动作太快,别说是其他人,就连挨了打的吴晓明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脸颊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他才跳起来,捂着脸颊大喊道:“反了你了,你敢打我!兄弟们,上!”

采蕙双手掐腰,大笑道:“打你?我还要打死你呢!你算是什么东西,连个男人都不算,也敢这么在宫中说话!今天,姑乃乃就打死你这个贪得无厌的狗奴才!”

她早就对后宫里的人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只可惜,云雅死之前,她们姐妹四个发过誓,除非赵岚彻底离开燮国,否则,她们不能随意离开这后宫。

因此,多年来姐妹几个受了不少气,凭她们的身手,别说打死几个太监宫女,就是对付锦衣卫也不是不可能。只可惜,为了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这么多年来,拾云殿的人都是忍气吞声。

采蕙说完,足尖一提,照着吴晓明的小腹就踹了过去,一脚踢中,将他踹到了之前他们赌钱的那张桌子中央,按着他又是一阵耳光。

其余的人,采苓,采菲,芳华和小藤子也开始收拾起吴晓明的爪牙来。

只有年岁最大的嬷嬷,一直陪在赵岚的身边。

“你母妃刚入宫的时候,不少人也暗中给她使绊子,她忍了两次,觉得忍字头上一把刀,不杀人也要杀己。所以,她不忍了,一直坐到了贵妃,距离皇后,只差了一步,一步而已啊。”

嬷嬷眯着昏花的老眼,看着眼前的一切,自言自语着。

“是啊,忍一时得寸进尺,退一步变本加厉。有些人天生不配要脸皮,你给他,他都要自己扔掉……”

赵岚的话还没说完,倒在八仙桌上,被采蕙打得口鼻出血的吴晓明居然还强撑着坐起来,朝她大骂道:“赵岚!你一个皇帝都不认的废公主居然敢打我!我堂姐是吴美人!我伯父是大将军!你等着……”

采蕙抬起脚,一脚踩在他的心口上,怒喝道:“死阉狗!公主的名讳岂是能从你的狗嘴里喊出来的!别说你伯父是大将军,就算你是大将军,我今儿都要把你打成一条死狗!”

说罢,她不再收敛,下了狠手。

“姑姑你来,去找找账目,再和我们拾云殿自己的账目对一对。”

赵岚不再理会嗷嗷大叫的吴晓明,扭头唤来芳华。

芳华一脸为难,嗫嚅道:“公主,奴婢,奴婢只是个手脚笨拙的粗使丫头,奴婢不识字呀……”

赵岚莞尔一笑,倒也不怪罪她的藏拙。

“别说笑了,我知道你不仅识字,还过目不忘,去吧。”

她早知道,云雅当年选中的人,绝对没有一个是废物。而这个芳华多年来隐忍低调,等的就是一个识人善用的机会。

第二十一章 打人先打狗

果然,听见赵岚这么一说,芳华再无顾虑,朝她一笑,快速朝后面放账簿的架子边走去。【风云阅读网.】

被采蕙按着扇耳光踹裤裆的吴晓明此刻嘴里冒血,门牙都掉了一颗,哭喊的时候不停地漏风。

“你……你们知道我是谁……等我去找我、我爹……我妹妹去……”

采蕙一点儿都没有被他的威胁吓到,一把提起吴晓明的衣领,冷笑道:“别在这里大放厥词了!你要是在家里真的受宠,你们家老爷子老太太能准了自己的大孙子切掉了命|根儿到宫里来当差?我看你也是个没眼力的,只能断了后来做阉狗!行啊,本姑乃乃就留你的一条小命,一会儿咱们双双到吴美人那里,且看她为不为你做主!”

果然,听她这么一说,吴晓明的脸上一惊,不敢再说话了,咬着嘴忍着挨打的疼痛。

与此同时,小藤子等人也把其他几个小太监给制服了。他们大多是新人,平时唯吴晓明马首是瞻,如今见他都被打得不敢再吭声了,自然一个个全都老实了,跪在地上,排成两行,连连喊着饶命。

赵岚向旁边走了两步,挑了一块整洁的空地上站着。

过了一会儿,芳华手中捧着两册厚厚的账簿,快步走了出来。

“公主,这里面有关咱们拾云殿的记载,我都已经挑出来了,拿笔也做了标记。至于给我们的,和缺我们的,我现在手上没拿咱们自己的帐,不敢说一个子儿都不差,但是七七八八总不会记错的。”

说罢,她恭恭敬敬地把账簿递给赵岚。

赵岚伸手接过,果不其然,芳华不仅记忆力惊人,看起账目来也是一目十行的速度,这才没多久,就把该挑出来的都拿笔圈出来了,一目了然。

“成了,就算不拿拾云殿的帐过来比对,明眼人一看也能明白,这几年来,这群畜生究竟贪了我宫里多少的银子和东西,还不算过年过节的时候上头的赏赐。我现在就想弄清楚,银子嘛,自然是大家分了,那绫罗绸缎,珠花首饰,你们一群太监,难道还能自己穿了戴了不成?”

最后一句话,赵岚的声音忽然拔高,怒斥着面前的太监们。

他们连连说不敢不敢,完全没见过那些给各宫的娘娘公主们的赏赐,只是偶尔能领到一些碎银子,兄弟几个去喝喝小酒,打打牙祭。

“陛下当年下旨,公主被禁足在拾云殿,收走封号,却不曾将她废为庶人,更不曾将她赶出宫中。你们趁着我家公主遭难,便私下吞了她的俸禄,真是该死!”

嬷嬷颤巍巍地上前,指着这群狗仗人势的奴才,厉声骂道。

“嬷嬷,不和他们废话,走,咱们去找能管得了这事儿的人理论去!”

采蕙喊了一声,从八仙桌上一把提起吴晓明来。

采苓出去看了看天色,又打问了一圈,很快回来,走到赵岚的耳边低语几声。

她听罢,莞尔一笑,自语道:“这回好了,人全在,也省得耽误时间,一个个去召唤。走吧,把这几个人都带上,咱们去见皇后娘娘。”

采蕙愕然,她以为,应该带着这个姓吴的去找吴美人理论才对。若是没有那个吴美人撑腰,这个畜生敢哪么嚣张嘛?!

赵岚不理会,只是走在前面。

众人急忙跟上她,又把七、八个小太监带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中宫。

难得今日天气好,各宫妃嫔都在许皇后这里喝茶聊天。

自从赵渊动了废后的心思,后宫众人对许皇后的态度便变得十分微妙。胡淑妃、吴美人等人平时都是要来坐坐的,最近也甚少露面了。

只不过,今天情况特殊。关于赵岚的消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六宫,女人们听说之后纷纷坐不住了,于是前后赶到许皇后这里,想要一探虚实。

毕竟,皇后废不废,未尝可知,而云雅的女儿却真的要翻身了!

她们各怀心思,而许皇后也故意不点破,依然如之前那般,客客气气地招待着各位姐妹。

正说着些不痛不痒的闲话,一个守在外面的宫女快步进来。

“娘娘……那个,公、公主求见……”

她年纪轻些,资历也浅,对赵岚其人一无所知,于是只道外面等着的人是个公主。

“真是的,话也说不利索,那么多公主,哪一位公主?娘娘,奴婢去看看?”

站在一旁的菀芝斥了一句,然后俯身问向坐着的许皇后。

“她、她说她叫赵岚……”

站在地上的宫女急忙说了一句,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吴美人率先洒了杯中的热茶,慌慌张张地问道:“她、她不是病了吗?”

茶水溅在新做的裙子上,留下一片污渍,吴美人又气又怒,急忙让身边的宫女给自己擦拭干净。

胡淑妃吹了吹手里的茶,悠悠道:“估计是好了,要不然怎么能去御书房伴驾呢?咯咯。”

她说话一向是这个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的,其实暗藏杀气。

其他的妃嫔们也面面相觑,不知道赵岚此时来见许皇后,究竟是为了什么。

“竟然是稀客。请她进来吧,来人,搬张椅子来,公主体弱,要好生歇着,不可再病倒了。”

许皇后泰然自若地吩咐着,似乎,前两天后宫中的传言并没有影响到她。

很快,赵岚就昂首走了进来,身后依旧跟着那一群人。

他们一进来,原本空旷的殿内,立刻就显得满满当当了。原本端坐着的妃嫔们,全都颇不自在地拧了拧身体,也全都不喝茶了,坐得笔直。

“见过皇后娘娘,各宫娘娘。”

赵岚略一行礼,至于下跪,那是不可能的。

见她这样,许皇后并不生气,还是一团和气地让她坐下来,还笑着问她,最近几天恢复得如何,可还有继续服药,等等。

赵岚平静地一一回答了,不卑不亢,语气正常。

听着她们二人闲话家常,众人不禁有些失望,原还以为,能有一场好戏看。

吴美人扭头一看,人群中,居然还有个熟悉的人。

采蕙事先得知吴美人也在许皇后这里,便把自己的手帕塞进了吴晓明的嘴里,怕他大吵大嚷。所以,此刻的吴晓明虽然拼命朝着吴美人张望,迫切地希望她能看到自己,却没法发出声音,脸憋得猪肝一样,又紫又红。

待看清那人真的是吴晓明,吴美人坐不住了,“哎呀”一声,伸手指着他。

众人听见声音,自然齐刷刷地朝她的方向看去,紧接着,自然也就看到了跪在地上,嘴里塞着手帕的太监吴晓明。

胡淑妃的眼神闪了闪,没言语,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抚着茶杯的外壁。

见状,采蕙也不躲躲闪闪,她拉着吴晓明上前两步,直接跪倒,清脆地出声道:“皇后娘娘,请恕奴婢惊扰之罪。将这种人带到皇后娘娘的面前,污了各位娘娘的眼睛,还请娘娘饶了奴婢。”

听了她的话,许皇后依旧是微笑着,先打量打量她,又打量打量她旁边的吴晓明,只见吴晓明的脸颊高高肿起,显然是被扇了不少的耳光。

“大胆贱婢!你敢打我的堂兄!皇后娘娘,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不等许皇后开口再问,坐在稍后位置上的吴美人已经提着裙摆,冲了过来——她的品阶比较低,按照尊卑,只能坐在后面。

她冲到采蕙的面前,作势就要扬手抽人。

“放肆。”

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的赵岚冷冷喝道,这一声说高也不高,但不知道为何,原本还气焰嚣张的吴美人竟然浑身一个激灵,恍惚间她甚至以为,刚才那一声,不是赵岚发出的,而是皇帝赵渊的声音。

她虽不甘,却只能讪讪地放下手,转过身,一脸悲愤地看向许皇后。

“这个公公有几分面熟,没想到竟然是吴美人的亲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许皇后的最后一句,却是问向跪着的采蕙。

采蕙年纪虽小,说起话来却是清楚伶俐,三言两语,就把前后因果说了个明明白白,也不添油加醋,也不推卸责任,脆生生一口气说完了。

“对,就是奴婢打得他,即便皇后娘娘在这儿,他要是再对奴婢的主子不敬,奴婢还是要打他。做奴婢的要是连主子都不护着,那真是和狗没什么区别了。奴婢虽是奴婢,却不愿意做狗。皇后娘娘,来龙去脉,采蕙都说完了,绝对没撒谎,各位娘娘也都听见了,可以做个见证。”

采蕙说完,又磕了一个头。

许皇后听完,半天没有开口。

“这小丫头,嘴皮子还挺利索的。都是岚儿调|教得好。”

她扭头看看喝着茶,除了那一句“放肆”便再也没有说话的赵岚。

赵岚不疾不徐地品了一口茶,闭上眼咂摸了一会儿滋味儿,这才有些遗憾地说道:“娘娘的茶不错,可惜是去年的陈货了。”

她一说完,许皇后的脸面便有几分挂不住了。

因为赵岚说得对,宫里今年的新茶,全都送到宸妃那里去了。

果然,听见赵岚这么一说,芳华再无顾虑,朝她一笑,快速朝后面放账簿的架子边走去。【风云阅读网.】

被采蕙按着扇耳光踹裤裆的吴晓明此刻嘴里冒血,门牙都掉了一颗,哭喊的时候不停地漏风。

“你……你们知道我是谁……等我去找我、我爹……我妹妹去……”

采蕙一点儿都没有被他的威胁吓到,一把提起吴晓明的衣领,冷笑道:“别在这里大放厥词了!你要是在家里真的受宠,你们家老爷子老太太能准了自己的大孙子切掉了命|根儿到宫里来当差?我看你也是个没眼力的,只能断了后来做阉狗!行啊,本姑乃乃就留你的一条小命,一会儿咱们双双到吴美人那里,且看她为不为你做主!”

果然,听她这么一说,吴晓明的脸上一惊,不敢再说话了,咬着嘴忍着挨打的疼痛。

与此同时,小藤子等人也把其他几个小太监给制服了。他们大多是新人,平时唯吴晓明马首是瞻,如今见他都被打得不敢再吭声了,自然一个个全都老实了,跪在地上,排成两行,连连喊着饶命。

赵岚向旁边走了两步,挑了一块整洁的空地上站着。

过了一会儿,芳华手中捧着两册厚厚的账簿,快步走了出来。

“公主,这里面有关咱们拾云殿的记载,我都已经挑出来了,拿笔也做了标记。至于给我们的,和缺我们的,我现在手上没拿咱们自己的帐,不敢说一个子儿都不差,但是七七八八总不会记错的。”

说罢,她恭恭敬敬地把账簿递给赵岚。

赵岚伸手接过,果不其然,芳华不仅记忆力惊人,看起账目来也是一目十行的速度,这才没多久,就把该挑出来的都拿笔圈出来了,一目了然。

“成了,就算不拿拾云殿的帐过来比对,明眼人一看也能明白,这几年来,这群畜生究竟贪了我宫里多少的银子和东西,还不算过年过节的时候上头的赏赐。我现在就想弄清楚,银子嘛,自然是大家分了,那绫罗绸缎,珠花首饰,你们一群太监,难道还能自己穿了戴了不成?”

最后一句话,赵岚的声音忽然拔高,怒斥着面前的太监们。

他们连连说不敢不敢,完全没见过那些给各宫的娘娘公主们的赏赐,只是偶尔能领到一些碎银子,兄弟几个去喝喝小酒,打打牙祭。

“陛下当年下旨,公主被禁足在拾云殿,收走封号,却不曾将她废为庶人,更不曾将她赶出宫中。你们趁着我家公主遭难,便私下吞了她的俸禄,真是该死!”

嬷嬷颤巍巍地上前,指着这群狗仗人势的奴才,厉声骂道。

“嬷嬷,不和他们废话,走,咱们去找能管得了这事儿的人理论去!”

采蕙喊了一声,从八仙桌上一把提起吴晓明来。

采苓出去看了看天色,又打问了一圈,很快回来,走到赵岚的耳边低语几声。

她听罢,莞尔一笑,自语道:“这回好了,人全在,也省得耽误时间,一个个去召唤。走吧,把这几个人都带上,咱们去见皇后娘娘。”

采蕙愕然,她以为,应该带着这个姓吴的去找吴美人理论才对。若是没有那个吴美人撑腰,这个畜生敢哪么嚣张嘛?!

赵岚不理会,只是走在前面。

众人急忙跟上她,又把七、八个小太监带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中宫。

难得今日天气好,各宫妃嫔都在许皇后这里喝茶聊天。

自从赵渊动了废后的心思,后宫众人对许皇后的态度便变得十分微妙。胡淑妃、吴美人等人平时都是要来坐坐的,最近也甚少露面了。

只不过,今天情况特殊。关于赵岚的消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六宫,女人们听说之后纷纷坐不住了,于是前后赶到许皇后这里,想要一探虚实。

毕竟,皇后废不废,未尝可知,而云雅的女儿却真的要翻身了!

她们各怀心思,而许皇后也故意不点破,依然如之前那般,客客气气地招待着各位姐妹。

正说着些不痛不痒的闲话,一个守在外面的宫女快步进来。

“娘娘……那个,公、公主求见……”

她年纪轻些,资历也浅,对赵岚其人一无所知,于是只道外面等着的人是个公主。

“真是的,话也说不利索,那么多公主,哪一位公主?娘娘,奴婢去看看?”

站在一旁的菀芝斥了一句,然后俯身问向坐着的许皇后。

“她、她说她叫赵岚……”

站在地上的宫女急忙说了一句,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吴美人率先洒了杯中的热茶,慌慌张张地问道:“她、她不是病了吗?”

茶水溅在新做的裙子上,留下一片污渍,吴美人又气又怒,急忙让身边的宫女给自己擦拭干净。

胡淑妃吹了吹手里的茶,悠悠道:“估计是好了,要不然怎么能去御书房伴驾呢?咯咯。”

她说话一向是这个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的,其实暗藏杀气。

其他的妃嫔们也面面相觑,不知道赵岚此时来见许皇后,究竟是为了什么。

“竟然是稀客。请她进来吧,来人,搬张椅子来,公主体弱,要好生歇着,不可再病倒了。”

许皇后泰然自若地吩咐着,似乎,前两天后宫中的传言并没有影响到她。

很快,赵岚就昂首走了进来,身后依旧跟着那一群人。

他们一进来,原本空旷的殿内,立刻就显得满满当当了。原本端坐着的妃嫔们,全都颇不自在地拧了拧身体,也全都不喝茶了,坐得笔直。

“见过皇后娘娘,各宫娘娘。”

赵岚略一行礼,至于下跪,那是不可能的。

见她这样,许皇后并不生气,还是一团和气地让她坐下来,还笑着问她,最近几天恢复得如何,可还有继续服药,等等。

赵岚平静地一一回答了,不卑不亢,语气正常。

听着她们二人闲话家常,众人不禁有些失望,原还以为,能有一场好戏看。

吴美人扭头一看,人群中,居然还有个熟悉的人。

采蕙事先得知吴美人也在许皇后这里,便把自己的手帕塞进了吴晓明的嘴里,怕他大吵大嚷。所以,此刻的吴晓明虽然拼命朝着吴美人张望,迫切地希望她能看到自己,却没法发出声音,脸憋得猪肝一样,又紫又红。

待看清那人真的是吴晓明,吴美人坐不住了,“哎呀”一声,伸手指着他。

众人听见声音,自然齐刷刷地朝她的方向看去,紧接着,自然也就看到了跪在地上,嘴里塞着手帕的太监吴晓明。

胡淑妃的眼神闪了闪,没言语,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抚着茶杯的外壁。

见状,采蕙也不躲躲闪闪,她拉着吴晓明上前两步,直接跪倒,清脆地出声道:“皇后娘娘,请恕奴婢惊扰之罪。将这种人带到皇后娘娘的面前,污了各位娘娘的眼睛,还请娘娘饶了奴婢。”

听了她的话,许皇后依旧是微笑着,先打量打量她,又打量打量她旁边的吴晓明,只见吴晓明的脸颊高高肿起,显然是被扇了不少的耳光。

“大胆贱婢!你敢打我的堂兄!皇后娘娘,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不等许皇后开口再问,坐在稍后位置上的吴美人已经提着裙摆,冲了过来——她的品阶比较低,按照尊卑,只能坐在后面。

她冲到采蕙的面前,作势就要扬手抽人。

“放肆。”

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的赵岚冷冷喝道,这一声说高也不高,但不知道为何,原本还气焰嚣张的吴美人竟然浑身一个激灵,恍惚间她甚至以为,刚才那一声,不是赵岚发出的,而是皇帝赵渊的声音。

她虽不甘,却只能讪讪地放下手,转过身,一脸悲愤地看向许皇后。

“这个公公有几分面熟,没想到竟然是吴美人的亲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许皇后的最后一句,却是问向跪着的采蕙。

采蕙年纪虽小,说起话来却是清楚伶俐,三言两语,就把前后因果说了个明明白白,也不添油加醋,也不推卸责任,脆生生一口气说完了。

“对,就是奴婢打得他,即便皇后娘娘在这儿,他要是再对奴婢的主子不敬,奴婢还是要打他。做奴婢的要是连主子都不护着,那真是和狗没什么区别了。奴婢虽是奴婢,却不愿意做狗。皇后娘娘,来龙去脉,采蕙都说完了,绝对没撒谎,各位娘娘也都听见了,可以做个见证。”

采蕙说完,又磕了一个头。

许皇后听完,半天没有开口。

“这小丫头,嘴皮子还挺利索的。都是岚儿调|教得好。”

她扭头看看喝着茶,除了那一句“放肆”便再也没有说话的赵岚。

赵岚不疾不徐地品了一口茶,闭上眼咂摸了一会儿滋味儿,这才有些遗憾地说道:“娘娘的茶不错,可惜是去年的陈货了。”

她一说完,许皇后的脸面便有几分挂不住了。

因为赵岚说得对,宫里今年的新茶,全都送到宸妃那里去了。

第二十二章 捉贼捉赃

听见赵岚这么丝毫不加掩饰的话语,在座的妃嫔们都有些忐忑,但与此同时,也都竖起耳朵来,想要听听许皇后会怎么回答。【最新章节阅读.】

一个是皇后,不过皇帝已经动了废后的心思;一个是宠妃诞下的公主,因母获罪受牵连,今日才恢复封号。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十分的微妙。

也因此,一开始还在心里念叨着,这一趟好无趣的女人们,此刻一个个兴奋得连手心里都快泌出汗来了!

只不过,她们表面上还要维持着端庄冷静,也着实是忍得辛苦。

“岚儿真是行家。不瞒你说,本宫这里,今年真的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好茶,委屈各位妹妹了。”

许皇后抿唇一笑,看向众人。

妃嫔们急忙欠身,连说哪里,还要多谢皇后娘娘的招待。

“岚儿一尝便吃新茶旧茶,不愧是我大燮金枝玉叶的公主。”

许皇后大概是想到了日益得宠的宸妃,好东西源源不断地送到她那里去,其余人更是连见都见不到,当下也隐约心生不悦,于是便故意讽刺着赵岚。

不料,赵岚岂是会因为两句话就当即翻脸的人。

她要的就是许皇后主动提到这个话题,若是自己先说,反倒显得沉不住气。

“娘娘谬赞。岚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说出来不怕各位娘娘笑话。莫说是旧茶,就是连茶叶梗子也是不见一钱半两的。前几日我病倒,需要服药,哪料想,整个拾云殿连四个一样大小花色,不缺边儿的碗都找不出。古书上说,五百年前的文帝初登基之时,国家贫弱,他的马车凑不到四匹一样颜色的马。岚不敢自比明君,可如此潦倒的公主,想必别说是大燮,就是整个泰岚大陆,恐怕也只有我一个了吧?”

赵岚一说完,缓缓地看了一圈面色迥异的女人们,又收回了目光,看向许皇后。

她不信许皇后不知这些,多年来,她视云雅为劲敌,表面上却要做得温良谦让。其实,若非她的默许,拾云殿又怎会如此落魄,好歹也是住着一位皇帝的女儿。

“啊呀,怎会这样?岚儿不说,本宫竟然不知。都是底下的奴才们办事不力,竟让我们的公主受了这样的委屈,该死,该死啊!”

许皇后佯装大惊,再联系到之前采蕙所说,一指地上的吴晓明,大喝道:“你这个狗奴才,欺主竟然欺到了公主的头上!来人啊,把他拉出去!不是说他当面侮辱公主吗?先把他的舌头拔了,看他还不敢乱说话!”

立即有人上前,眼看着就要把吴晓明拖走。

吴美人急得小脸泛红,见拦不住,索性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娘娘!娘娘饶命啊!他是臣妾叔父的儿子,和臣妾乃是堂兄妹,平日里要是有个什么错处,也是无心之举啊……”

话未说完,坐在前面的胡淑妃忽然C口道:“好一个无心之举啊,顶撞公主可是死罪,再严重一些的话,诛九族也不是不行啊,咯咯。”

吴美人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这种紧要时候,胡淑妃居然落井下石。

她瞪了一眼胡淑妃,当然更恨的却是不知道从哪里凭空冒出来的赵岚,这个什么狗P公主,一出来就要杀她的人!

“淑妃说得是,这事儿还没有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公主这些年受了苦,这些奴才们难辞其咎。吴美人,我知你护兄心切,可是,不责罚奴才,公主的恼怒何处去消散呐?”

许皇后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好声劝道。

赵岚握着茶杯,嘴角微微上翘。

这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不停地把脏水泼到自己的身上。吴晓明今日一死,吴美人谁也不怪,唯独会恨死了自己。她的娘家同样不容小觑,死了个在宫里当值的儿子,这口气咽不下去,一定要找机会还回来。

吴美人的娘家,据说是支持废后的,可一旦在这事儿上寒了心,说不定也会在朝廷上临阵倒戈。

赵岚快速地在心头谋算着。

眼看着,许皇后的人要把吴晓明带下去了,赵岚终于将茶杯放下,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慢着。”

所有人都一愣。

胡淑妃心头“咯噔”一声。

赵岚缓缓地站起身,走到吴晓明的跟前。

他以为她要打他,瑟缩了几下,想要躲。

赵岚看看他肿得像猪头似的脑袋,再联想他之前说的话,不由得微微颔首,厉声问道:“怎么会和小太监们一起耍钱?平日里压榨的油水还不够多吗?”

吴晓明没料到她会问这种问题,又怕又气,脱口道:“不耍钱怎么有钱喝酒?你当那些钱都进了我的口袋?我就是奶娘抱孩子,抱来抱去都是人家的……”

说到这里,他反应过来,脸色多变,急忙住了嘴。

果然,和自己想得一样,赵岚微笑,更不能让他这么糊里糊涂地死了。

“芳华,把账簿拿给娘娘过目。”

她站在地中央,背着手,站得笔直,轻声吩咐道。

站在人后的芳华应了一声,上前行礼,然后把捧在手上的几本账簿呈给了菀芝,由她再拿给许皇后。

许皇后秀眉微蹙,接过来一页页翻过。

她颇有学识,加上芳华也都做了记号,所以看起来并不吃力,没一会儿,许皇后便把这几年来拾云殿的吃穿用度的记录看完了。

把账簿放到一边,许皇后拿起手帕,假意揩了揩眼角。

“公主的委屈真是无人能及,看得本宫的心中好不忍啊。都怪这些奴才们,连皇帝的旨意都能曲解,故意作践公主。如今有证有据,快快拉去杀了,死有余辜……”

她摆摆手,声音哽咽地说道。

众人虽没有亲眼见那账簿上的来往,却也猜得出来,赵岚失了宠,拾云殿荒如冷宫,底下人自然能欺便欺,拜高踩低,而这也是宫里的一贯风气。

连同皇帝有着血脉的公主都能如此下场,再想想靠着恩宠在宫中艰难度日的自己,几个平日里就不免情绪敏感的嫔妃当场默默垂泪。

吴美人顿觉孤立无援,这吴晓明怕是必死无疑了,她也嘤嘤哭起来,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向娘家交代。

“他是该死。不过,若是这么随随便便地就拔了他的舌头,要了他的性命,那岂不是便宜了那个占尽一切好处的背后主使?”

赵岚忽然冷笑一声。

众人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

吴美人脸色更白,眼睛转了转,似乎明白了赵岚的话,立即高呼道:“你血口喷人!”

吴晓明的主子,岂不就是在说她?!

当年家里人送他入宫,便决意让他们二人相互搀扶,好在这宫里站住了脚跟,也为家族做出贡献。

赵岚又笑了笑,平静地看着吴美人,淡淡道:“我要是你,我非得气死不可。明明是自己养的一条狗,三不五日就要来讨些甜头儿,结果一掉头,他就去朝着别人汪汪献媚去了。吃你的喝你的,得了好东西还从来不孝敬你。你说,你气也不气?”

吴美人被问得一怔,美丽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她低下头,看了看跪在自己脚边的吴晓明,他咧着掉了牙的大嘴,脸肿着,眼睛只成了一条缝。

“你,你!”

吴美人气得说不出话来,眼看着就要伸手去打吴晓明,赵岚使了个眼色,一旁的采蕙急忙拦住了她,将他二人拉开。

“皇后娘娘面前伸手踢腿,成何体统。吴美人,注意你的言行。”

胡淑妃厉声喝道,声音里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赵岚转身,看向她,点头赞许道:“淑妃说得不错。果然啊,父皇给的封号都是极恰当的,淑妃果然贤淑。”

听见她夸赞自己,胡淑妃只好勉强一笑。

不等她的笑容收起,赵岚又说道:“就是不知道,人前贤淑的淑妃,人后是不是也是这样。”

话音刚落,一直没出现的采苓忽然悄无声息走了进来,朝着赵岚点了点头。

她照例先下跪行礼,见过许皇后和诸位嫔妃。

“皇后娘娘,奴婢是拾云殿的宫女,刚才已经去过了淑妃的宫殿。根据账目记载,奴婢亲眼见到有一十五件原本不属于淑妃的摆设五件,还请娘娘下旨,将这些同宫里的账目一一比对过,看一下那些东西,原本都是属于哪个宫哪个主子的。”

原来,早在没来皇后中宫的时候,芳华就凭借着自己过人的记忆力,将那些原本赏赐给拾云殿,但拾云殿却并未领到的珍贵东西逐一告诉给采苓,至于那些银两或是小件儿,便忽略不提了。

采苓身手敏捷,行走迅速,半个时辰之内就把各个宫殿跑了一遍。最后,她查到,吞掉好东西的人竟然不是吴美人,却是胡淑妃。

不过,比起少的东西,胡淑妃宫里的也不多,看来,还有一部分,不知道哪里去了。

几年的时间里,不知道这群吸血鬼从拾云殿扒了多少层皮!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胡淑妃登时大怒,起身便要冲过来掌掴采苓。

“淑妃这是已经不要贤淑了吗?打狗也要看主人,何况你的人是狗,我的人是人。你不妨试一试,这巴掌要是落下去了,我会怎么样,你会怎么样?”

赵岚站在一旁,也不上前,只是闲闲地开口问道。

听见赵岚这么丝毫不加掩饰的话语,在座的妃嫔们都有些忐忑,但与此同时,也都竖起耳朵来,想要听听许皇后会怎么回答。【最新章节阅读.】

一个是皇后,不过皇帝已经动了废后的心思;一个是宠妃诞下的公主,因母获罪受牵连,今日才恢复封号。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十分的微妙。

也因此,一开始还在心里念叨着,这一趟好无趣的女人们,此刻一个个兴奋得连手心里都快泌出汗来了!

只不过,她们表面上还要维持着端庄冷静,也着实是忍得辛苦。

“岚儿真是行家。不瞒你说,本宫这里,今年真的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好茶,委屈各位妹妹了。”

许皇后抿唇一笑,看向众人。

妃嫔们急忙欠身,连说哪里,还要多谢皇后娘娘的招待。

“岚儿一尝便吃新茶旧茶,不愧是我大燮金枝玉叶的公主。”

许皇后大概是想到了日益得宠的宸妃,好东西源源不断地送到她那里去,其余人更是连见都见不到,当下也隐约心生不悦,于是便故意讽刺着赵岚。

不料,赵岚岂是会因为两句话就当即翻脸的人。

她要的就是许皇后主动提到这个话题,若是自己先说,反倒显得沉不住气。

“娘娘谬赞。岚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说出来不怕各位娘娘笑话。莫说是旧茶,就是连茶叶梗子也是不见一钱半两的。前几日我病倒,需要服药,哪料想,整个拾云殿连四个一样大小花色,不缺边儿的碗都找不出。古书上说,五百年前的文帝初登基之时,国家贫弱,他的马车凑不到四匹一样颜色的马。岚不敢自比明君,可如此潦倒的公主,想必别说是大燮,就是整个泰岚大陆,恐怕也只有我一个了吧?”

赵岚一说完,缓缓地看了一圈面色迥异的女人们,又收回了目光,看向许皇后。

她不信许皇后不知这些,多年来,她视云雅为劲敌,表面上却要做得温良谦让。其实,若非她的默许,拾云殿又怎会如此落魄,好歹也是住着一位皇帝的女儿。

“啊呀,怎会这样?岚儿不说,本宫竟然不知。都是底下的奴才们办事不力,竟让我们的公主受了这样的委屈,该死,该死啊!”

许皇后佯装大惊,再联系到之前采蕙所说,一指地上的吴晓明,大喝道:“你这个狗奴才,欺主竟然欺到了公主的头上!来人啊,把他拉出去!不是说他当面侮辱公主吗?先把他的舌头拔了,看他还不敢乱说话!”

立即有人上前,眼看着就要把吴晓明拖走。

吴美人急得小脸泛红,见拦不住,索性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娘娘!娘娘饶命啊!他是臣妾叔父的儿子,和臣妾乃是堂兄妹,平日里要是有个什么错处,也是无心之举啊……”

话未说完,坐在前面的胡淑妃忽然C口道:“好一个无心之举啊,顶撞公主可是死罪,再严重一些的话,诛九族也不是不行啊,咯咯。”

吴美人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这种紧要时候,胡淑妃居然落井下石。

她瞪了一眼胡淑妃,当然更恨的却是不知道从哪里凭空冒出来的赵岚,这个什么狗P公主,一出来就要杀她的人!

“淑妃说得是,这事儿还没有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公主这些年受了苦,这些奴才们难辞其咎。吴美人,我知你护兄心切,可是,不责罚奴才,公主的恼怒何处去消散呐?”

许皇后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好声劝道。

赵岚握着茶杯,嘴角微微上翘。

这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不停地把脏水泼到自己的身上。吴晓明今日一死,吴美人谁也不怪,唯独会恨死了自己。她的娘家同样不容小觑,死了个在宫里当值的儿子,这口气咽不下去,一定要找机会还回来。

吴美人的娘家,据说是支持废后的,可一旦在这事儿上寒了心,说不定也会在朝廷上临阵倒戈。

赵岚快速地在心头谋算着。

眼看着,许皇后的人要把吴晓明带下去了,赵岚终于将茶杯放下,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慢着。”

所有人都一愣。

胡淑妃心头“咯噔”一声。

赵岚缓缓地站起身,走到吴晓明的跟前。

他以为她要打他,瑟缩了几下,想要躲。

赵岚看看他肿得像猪头似的脑袋,再联想他之前说的话,不由得微微颔首,厉声问道:“怎么会和小太监们一起耍钱?平日里压榨的油水还不够多吗?”

吴晓明没料到她会问这种问题,又怕又气,脱口道:“不耍钱怎么有钱喝酒?你当那些钱都进了我的口袋?我就是奶娘抱孩子,抱来抱去都是人家的……”

说到这里,他反应过来,脸色多变,急忙住了嘴。

果然,和自己想得一样,赵岚微笑,更不能让他这么糊里糊涂地死了。

“芳华,把账簿拿给娘娘过目。”

她站在地中央,背着手,站得笔直,轻声吩咐道。

站在人后的芳华应了一声,上前行礼,然后把捧在手上的几本账簿呈给了菀芝,由她再拿给许皇后。

许皇后秀眉微蹙,接过来一页页翻过。

她颇有学识,加上芳华也都做了记号,所以看起来并不吃力,没一会儿,许皇后便把这几年来拾云殿的吃穿用度的记录看完了。

把账簿放到一边,许皇后拿起手帕,假意揩了揩眼角。

“公主的委屈真是无人能及,看得本宫的心中好不忍啊。都怪这些奴才们,连皇帝的旨意都能曲解,故意作践公主。如今有证有据,快快拉去杀了,死有余辜……”

她摆摆手,声音哽咽地说道。

众人虽没有亲眼见那账簿上的来往,却也猜得出来,赵岚失了宠,拾云殿荒如冷宫,底下人自然能欺便欺,拜高踩低,而这也是宫里的一贯风气。

连同皇帝有着血脉的公主都能如此下场,再想想靠着恩宠在宫中艰难度日的自己,几个平日里就不免情绪敏感的嫔妃当场默默垂泪。

吴美人顿觉孤立无援,这吴晓明怕是必死无疑了,她也嘤嘤哭起来,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向娘家交代。

“他是该死。不过,若是这么随随便便地就拔了他的舌头,要了他的性命,那岂不是便宜了那个占尽一切好处的背后主使?”

赵岚忽然冷笑一声。

众人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

吴美人脸色更白,眼睛转了转,似乎明白了赵岚的话,立即高呼道:“你血口喷人!”

吴晓明的主子,岂不就是在说她?!

当年家里人送他入宫,便决意让他们二人相互搀扶,好在这宫里站住了脚跟,也为家族做出贡献。

赵岚又笑了笑,平静地看着吴美人,淡淡道:“我要是你,我非得气死不可。明明是自己养的一条狗,三不五日就要来讨些甜头儿,结果一掉头,他就去朝着别人汪汪献媚去了。吃你的喝你的,得了好东西还从来不孝敬你。你说,你气也不气?”

吴美人被问得一怔,美丽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她低下头,看了看跪在自己脚边的吴晓明,他咧着掉了牙的大嘴,脸肿着,眼睛只成了一条缝。

“你,你!”

吴美人气得说不出话来,眼看着就要伸手去打吴晓明,赵岚使了个眼色,一旁的采蕙急忙拦住了她,将他二人拉开。

“皇后娘娘面前伸手踢腿,成何体统。吴美人,注意你的言行。”

胡淑妃厉声喝道,声音里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赵岚转身,看向她,点头赞许道:“淑妃说得不错。果然啊,父皇给的封号都是极恰当的,淑妃果然贤淑。”

听见她夸赞自己,胡淑妃只好勉强一笑。

不等她的笑容收起,赵岚又说道:“就是不知道,人前贤淑的淑妃,人后是不是也是这样。”

话音刚落,一直没出现的采苓忽然悄无声息走了进来,朝着赵岚点了点头。

她照例先下跪行礼,见过许皇后和诸位嫔妃。

“皇后娘娘,奴婢是拾云殿的宫女,刚才已经去过了淑妃的宫殿。根据账目记载,奴婢亲眼见到有一十五件原本不属于淑妃的摆设五件,还请娘娘下旨,将这些同宫里的账目一一比对过,看一下那些东西,原本都是属于哪个宫哪个主子的。”

原来,早在没来皇后中宫的时候,芳华就凭借着自己过人的记忆力,将那些原本赏赐给拾云殿,但拾云殿却并未领到的珍贵东西逐一告诉给采苓,至于那些银两或是小件儿,便忽略不提了。

采苓身手敏捷,行走迅速,半个时辰之内就把各个宫殿跑了一遍。最后,她查到,吞掉好东西的人竟然不是吴美人,却是胡淑妃。

不过,比起少的东西,胡淑妃宫里的也不多,看来,还有一部分,不知道哪里去了。

几年的时间里,不知道这群吸血鬼从拾云殿扒了多少层皮!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胡淑妃登时大怒,起身便要冲过来掌掴采苓。

“淑妃这是已经不要贤淑了吗?打狗也要看主人,何况你的人是狗,我的人是人。你不妨试一试,这巴掌要是落下去了,我会怎么样,你会怎么样?”

赵岚站在一旁,也不上前,只是闲闲地开口问道。

第二十三章 这里真是好热闹

胡淑妃的气急败坏,相比于赵岚的淡定,就显得格外令人玩味了。【无弹窗.】

正所谓清者自清,她若是心里没鬼,大可以与跪在地上的采苓一句句对质清楚,顺便拿出自己宫中的记录,把那几样东西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既反驳了赵岚的污蔑,又洗脱了自己的嫌疑。

可偏偏,她没有这么做,而是想要上去让采苓闭嘴。

倘若真的行事光明磊落,话无不可对人讲,她何必如此着急惊惶?

一时间,在座的几个妃嫔快速地交换着眼色,各自的心头全都有了判断。

“你、你血口喷人!本宫贵为四妃之一,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腌臜事?难道陛下给本宫的赏赐还不够多,用得着去贪你的东西嘛?”

胡淑妃捂着心口,收回手之后,大怒着看向赵岚,只是眼神却不像语气那么理直气壮。

赵岚看看她,蓦地笑了。

“我没有心情和时间喷你。何况你也不容易,恐怕已经几个月没见到父皇了吧?你拿了我的东西不要紧,自己偷偷留着就好,又何必一转身又把东西拿出去孝敬别人……”

她故意说得很慢,想要看看身后的许皇后可有反应。

果然,不等赵岚说完,许皇后已经厉声打断了她。

“淑妃!你可知罪!竟然敢私下里做出这种事!枉陛下如此宠信你,连本宫这么多年来同你情同姐妹,此事都一直被蒙在鼓里。今日,若非公主把一切查清楚,你的这些丑事岂不是还要继续瞒下去!”

许皇后大怒,凤眸里满是震惊。

其余的妃嫔急忙从各自的座位上起身,全都跪下来,口中连呼着“娘娘息怒”。

赵岚不动,心想着,这许皇后还真是厉害,三言两语,就给胡淑妃定了罪,还把自己摘干净了,表示她不知情。更为重要的是,最后的最后,她还把一盆脏水又泼了回来,把这件事归结为赵岚自己没事找事。

她暂时还没有证据,因为大家都在这里,采苓没有办法暗中把中宫查一遍。不过,根据赵岚的猜测,胡淑妃联合吴晓明,侵吞了自己和其他一些不太受宠的妃子公主的好处,自己留下了一部分,也拿了一部分讨好巴结许皇后。

许皇后或许知情却不点破,或许不知情被她欺骗,但无论如何,赵岚很明白,她现在还不足以单凭这些就扳倒这个六宫之主。

那么,就先让她的爪牙胡淑妃尝尝苦头吧。

“淑妃,你犯下如此大错,本宫不能不罚你。即日起,一个月内不许出宫半步,面壁思过,再停你宫中上下六个月的月俸,以示小惩大诫……”

许皇后的惩罚,相对于胡淑妃的所作所为,着实是太轻了一些。

众人不禁互相对视,暗自皱眉,心道这算什么惩罚?

不许出宫,她照样可以在自己的宫里差使着众人供她取乐,至于停半年月俸,更是可笑,那才多少银子,堂堂淑妃还能因此吃喝不上?

许皇后似乎自己也觉得有些说不过去,抬起眼来偷瞥了一眼站在地上的赵岚,想要从她此刻的表情里看出来点儿什么。

赵岚的嘴角浅浅勾起,什么都不说。

倒是一旁的胡淑妃心有不甘,她原本跪在地上,一听此话,连忙膝行几步,口中求饶道:“娘娘,您怎可偏听偏信,就这么断了臣妾的罪?臣妾入宫十几年,一心伺候陛下和娘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娘娘您就看在……”

许皇后秀眉一拧,听不下去似的喝止道:“住嘴!这宫里的哪个女子不是一心侍奉陛下?若每一个犯了错都以此来为自己开脱求情,岂不是人人都处罚不得了!”

赵岚心里偷笑,这胡淑妃也真是一时鬼迷心窍了,平日里那么聪明的人儿,此刻竟然还以为,许皇后能够在关键时刻救自己一把。

可她也不想想,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件事如果真的彻查下去,许皇后岂不是自己也难逃干系?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草草发落了胡淑妃,就算到此为止,牺牲一个胡淑妃,总比两个人都拖下水要好。

宁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便是此刻许皇后的最为真实的心理了。

一时间,赵岚也在心头思量着,究竟是见好就收,暂时到此为止呢,还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也把许皇后拉下马呢?

她忽然间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了,收手,犹有不敢,继续,却没有十足胜算。

正犹豫着,忽然,外面传来了张喜的尖细嗓音——“陛下驾到!”

众人无论是坐着的,站着的,还是跪着的,全都急忙跪倒,连呼万岁。

一身常服的赵渊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常年着白的白宸,还有张喜和随行的几个宫女。

他坐下来,叫众人平身。

“皇后这里好热闹啊,人都齐了。”

赵渊环视一圈,见后宫常见的一些妃嫔都在下面,居然还有赵岚,不由得感慨了一声。

而胡淑妃、吴美人则是面色有异,想来在自己来此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赵渊很快明白过来。

“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他沉声,看向许皇后。

许皇后本已起身,闻言又立即跪倒,泣涕涟涟地说道:“是臣妾无能,未能管理好后宫众人,让德音公主受了委屈。好在臣妾已经查清了此事,定会还公主一个公道。”

说罢,她避重就轻地把整件事说了一遍,着重说了吴晓明克扣拾云殿月俸和赏赐的事情,到了胡淑妃那里则是轻描一笔,匆匆略过不予多说。

“真是放肆!小小的奴才,欺负到了主子的头上!”

赵渊龙颜大怒,猛地一拍扶手,吓得众人噤若寒蝉。

就在一片死寂中,忽然有人轻声一哂,显得极为突兀。

“真好玩,妃子让太监去偷公主的东西,自己享用。可是,那么多东西呢,自己一个人用得过来吗?有没有分给要好的姐妹,或者拿去宫外换钱呐?”

一个声音响起,两句话就把这个看似复杂的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只是没人敢这么明确地说出来罢了。所以,宸妃一开口,众人都不禁吃惊地向她看去。

整个后宫,也就只有她如此胆大了,当着皇帝的面,就敢这么直截了当,不给其他后妃面子。

赵渊的眉眼皱了一下,低低训道:“宸儿,不得放肆。”

虽然是训斥的话语,但是语气却并不怎么重。

白宸依旧笑着,柔声说是,可又补了一句:“再放肆也放肆不过天,如今天子就在这里坐着,谁对谁错,总能分辨清楚的。人家说皇帝女儿不愁嫁,可别让人说,皇帝女儿也不愁被人欺负!”

赵渊无奈,摇头道:“你就不能少说一句?”

众妃嫔眼见着这宸妃当着帝后二人的面前说了一句又一句,而皇帝却不生气,顿时便更加清楚了如今这宫里的风是在朝哪个方向刮。

吴美人满脸是泪,吴晓明好歹也算是她的堂兄,却胳膊肘向外拐,平日里拿了不少她的好处,如今犯了事,自己还要受到牵连。

她大哭一声,跪着上前。

“陛下,臣妾虽年轻,但大事上却不糊涂,这件事臣妾也是今天才知道。陛下千万不要把臣妾和他们当成是同伙啊!”

她向来说话不经大脑,这会儿生怕被诬陷,急忙撇清关系。殊不知,这会儿根本没人在意她,注意力还都在胡淑妃,以及胡淑妃私下里讨好的那个人身上。

不需多想,贵妃之位自云雅死后便一直空缺着,她若是需要巴结人,那也只需要巴结许皇后一个人。

然而,谁也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

“朕原以为,朕虽然不算明君,可朕的后宫却应该是被后人称道的。没想到……呵,皇后掌管六宫,此事便由她处理吧,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需要再来烦朕了。宸儿,陪朕去花园散散步,这宫里真是让人喘不过气来!”

赵渊沉着脸色,站起来就向外走。

他虽没有当场发火,可是谁都能听出来他已经在生气了。

白宸应声说是,然后带着人快步跟上。

经过赵岚的时候,她朝她看了一眼,眼神里很有一丝得意。

两个人全都清楚地知道,处罚胡淑妃不是目的所在,令皇帝再次对许皇后一流不满,才是关键。

而赵渊的反应,也确切地表明,他已经对这些女人起了反感。如果说,之前想要废后,他或许还会对发妻稍有亏欠之情,那么现在,这股情已经淡了很多。

因为,赵岚用事实告诉他,就在这个后宫中,他的妻子可以做到一手遮天,联手嫔妃,收买宫人,任意处置他的子女。

或许赵渊对这些事也早有耳闻,但是他不确定,或者只是不愿意去直视而已。

看着赵渊远走的背影,许皇后身体一软,忽然向着外面大喊了一声:“陛下……”

这声音凄惨无比,闻者几乎落泪。

菀芝急忙将她搀扶起来,其余妃嫔面面相觑,无人敢随意上前,纷纷告退。

赵岚微笑,也躬身行礼。

“皇后娘娘公正严明,乃六宫表率,母仪天下,相信定能为岚做主。”

说完,她带上自己的人,昂首走了出去,至于胡淑妃、吴美人之流,赵岚根本就是丝毫不甚在意了。

胡淑妃的气急败坏,相比于赵岚的淡定,就显得格外令人玩味了。【无弹窗.】

正所谓清者自清,她若是心里没鬼,大可以与跪在地上的采苓一句句对质清楚,顺便拿出自己宫中的记录,把那几样东西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既反驳了赵岚的污蔑,又洗脱了自己的嫌疑。

可偏偏,她没有这么做,而是想要上去让采苓闭嘴。

倘若真的行事光明磊落,话无不可对人讲,她何必如此着急惊惶?

一时间,在座的几个妃嫔快速地交换着眼色,各自的心头全都有了判断。

“你、你血口喷人!本宫贵为四妃之一,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腌臜事?难道陛下给本宫的赏赐还不够多,用得着去贪你的东西嘛?”

胡淑妃捂着心口,收回手之后,大怒着看向赵岚,只是眼神却不像语气那么理直气壮。

赵岚看看她,蓦地笑了。

“我没有心情和时间喷你。何况你也不容易,恐怕已经几个月没见到父皇了吧?你拿了我的东西不要紧,自己偷偷留着就好,又何必一转身又把东西拿出去孝敬别人……”

她故意说得很慢,想要看看身后的许皇后可有反应。

果然,不等赵岚说完,许皇后已经厉声打断了她。

“淑妃!你可知罪!竟然敢私下里做出这种事!枉陛下如此宠信你,连本宫这么多年来同你情同姐妹,此事都一直被蒙在鼓里。今日,若非公主把一切查清楚,你的这些丑事岂不是还要继续瞒下去!”

许皇后大怒,凤眸里满是震惊。

其余的妃嫔急忙从各自的座位上起身,全都跪下来,口中连呼着“娘娘息怒”。

赵岚不动,心想着,这许皇后还真是厉害,三言两语,就给胡淑妃定了罪,还把自己摘干净了,表示她不知情。更为重要的是,最后的最后,她还把一盆脏水又泼了回来,把这件事归结为赵岚自己没事找事。

她暂时还没有证据,因为大家都在这里,采苓没有办法暗中把中宫查一遍。不过,根据赵岚的猜测,胡淑妃联合吴晓明,侵吞了自己和其他一些不太受宠的妃子公主的好处,自己留下了一部分,也拿了一部分讨好巴结许皇后。

许皇后或许知情却不点破,或许不知情被她欺骗,但无论如何,赵岚很明白,她现在还不足以单凭这些就扳倒这个六宫之主。

那么,就先让她的爪牙胡淑妃尝尝苦头吧。

“淑妃,你犯下如此大错,本宫不能不罚你。即日起,一个月内不许出宫半步,面壁思过,再停你宫中上下六个月的月俸,以示小惩大诫……”

许皇后的惩罚,相对于胡淑妃的所作所为,着实是太轻了一些。

众人不禁互相对视,暗自皱眉,心道这算什么惩罚?

不许出宫,她照样可以在自己的宫里差使着众人供她取乐,至于停半年月俸,更是可笑,那才多少银子,堂堂淑妃还能因此吃喝不上?

许皇后似乎自己也觉得有些说不过去,抬起眼来偷瞥了一眼站在地上的赵岚,想要从她此刻的表情里看出来点儿什么。

赵岚的嘴角浅浅勾起,什么都不说。

倒是一旁的胡淑妃心有不甘,她原本跪在地上,一听此话,连忙膝行几步,口中求饶道:“娘娘,您怎可偏听偏信,就这么断了臣妾的罪?臣妾入宫十几年,一心伺候陛下和娘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娘娘您就看在……”

许皇后秀眉一拧,听不下去似的喝止道:“住嘴!这宫里的哪个女子不是一心侍奉陛下?若每一个犯了错都以此来为自己开脱求情,岂不是人人都处罚不得了!”

赵岚心里偷笑,这胡淑妃也真是一时鬼迷心窍了,平日里那么聪明的人儿,此刻竟然还以为,许皇后能够在关键时刻救自己一把。

可她也不想想,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件事如果真的彻查下去,许皇后岂不是自己也难逃干系?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草草发落了胡淑妃,就算到此为止,牺牲一个胡淑妃,总比两个人都拖下水要好。

宁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便是此刻许皇后的最为真实的心理了。

一时间,赵岚也在心头思量着,究竟是见好就收,暂时到此为止呢,还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也把许皇后拉下马呢?

她忽然间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了,收手,犹有不敢,继续,却没有十足胜算。

正犹豫着,忽然,外面传来了张喜的尖细嗓音——“陛下驾到!”

众人无论是坐着的,站着的,还是跪着的,全都急忙跪倒,连呼万岁。

一身常服的赵渊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常年着白的白宸,还有张喜和随行的几个宫女。

他坐下来,叫众人平身。

“皇后这里好热闹啊,人都齐了。”

赵渊环视一圈,见后宫常见的一些妃嫔都在下面,居然还有赵岚,不由得感慨了一声。

而胡淑妃、吴美人则是面色有异,想来在自己来此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赵渊很快明白过来。

“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他沉声,看向许皇后。

许皇后本已起身,闻言又立即跪倒,泣涕涟涟地说道:“是臣妾无能,未能管理好后宫众人,让德音公主受了委屈。好在臣妾已经查清了此事,定会还公主一个公道。”

说罢,她避重就轻地把整件事说了一遍,着重说了吴晓明克扣拾云殿月俸和赏赐的事情,到了胡淑妃那里则是轻描一笔,匆匆略过不予多说。

“真是放肆!小小的奴才,欺负到了主子的头上!”

赵渊龙颜大怒,猛地一拍扶手,吓得众人噤若寒蝉。

就在一片死寂中,忽然有人轻声一哂,显得极为突兀。

“真好玩,妃子让太监去偷公主的东西,自己享用。可是,那么多东西呢,自己一个人用得过来吗?有没有分给要好的姐妹,或者拿去宫外换钱呐?”

一个声音响起,两句话就把这个看似复杂的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只是没人敢这么明确地说出来罢了。所以,宸妃一开口,众人都不禁吃惊地向她看去。

整个后宫,也就只有她如此胆大了,当着皇帝的面,就敢这么直截了当,不给其他后妃面子。

赵渊的眉眼皱了一下,低低训道:“宸儿,不得放肆。”

虽然是训斥的话语,但是语气却并不怎么重。

白宸依旧笑着,柔声说是,可又补了一句:“再放肆也放肆不过天,如今天子就在这里坐着,谁对谁错,总能分辨清楚的。人家说皇帝女儿不愁嫁,可别让人说,皇帝女儿也不愁被人欺负!”

赵渊无奈,摇头道:“你就不能少说一句?”

众妃嫔眼见着这宸妃当着帝后二人的面前说了一句又一句,而皇帝却不生气,顿时便更加清楚了如今这宫里的风是在朝哪个方向刮。

吴美人满脸是泪,吴晓明好歹也算是她的堂兄,却胳膊肘向外拐,平日里拿了不少她的好处,如今犯了事,自己还要受到牵连。

她大哭一声,跪着上前。

“陛下,臣妾虽年轻,但大事上却不糊涂,这件事臣妾也是今天才知道。陛下千万不要把臣妾和他们当成是同伙啊!”

她向来说话不经大脑,这会儿生怕被诬陷,急忙撇清关系。殊不知,这会儿根本没人在意她,注意力还都在胡淑妃,以及胡淑妃私下里讨好的那个人身上。

不需多想,贵妃之位自云雅死后便一直空缺着,她若是需要巴结人,那也只需要巴结许皇后一个人。

然而,谁也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

“朕原以为,朕虽然不算明君,可朕的后宫却应该是被后人称道的。没想到……呵,皇后掌管六宫,此事便由她处理吧,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需要再来烦朕了。宸儿,陪朕去花园散散步,这宫里真是让人喘不过气来!”

赵渊沉着脸色,站起来就向外走。

他虽没有当场发火,可是谁都能听出来他已经在生气了。

白宸应声说是,然后带着人快步跟上。

经过赵岚的时候,她朝她看了一眼,眼神里很有一丝得意。

两个人全都清楚地知道,处罚胡淑妃不是目的所在,令皇帝再次对许皇后一流不满,才是关键。

而赵渊的反应,也确切地表明,他已经对这些女人起了反感。如果说,之前想要废后,他或许还会对发妻稍有亏欠之情,那么现在,这股情已经淡了很多。

因为,赵岚用事实告诉他,就在这个后宫中,他的妻子可以做到一手遮天,联手嫔妃,收买宫人,任意处置他的子女。

或许赵渊对这些事也早有耳闻,但是他不确定,或者只是不愿意去直视而已。

看着赵渊远走的背影,许皇后身体一软,忽然向着外面大喊了一声:“陛下……”

这声音凄惨无比,闻者几乎落泪。

菀芝急忙将她搀扶起来,其余妃嫔面面相觑,无人敢随意上前,纷纷告退。

赵岚微笑,也躬身行礼。

“皇后娘娘公正严明,乃六宫表率,母仪天下,相信定能为岚做主。”

说完,她带上自己的人,昂首走了出去,至于胡淑妃、吴美人之流,赵岚根本就是丝毫不甚在意了。

第二十四章 赵岚的担忧

很快,许皇后宫中发生的事情,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便在六宫之中传遍了。【无弹窗.】

尽管各宫的妃嫔都被告知,胡淑妃一事在没有查清楚之前,不许后宫之人乱嚼舌根。然而人的一张嘴,毕竟是世界上最为厉害的武器,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消息。

所有人都在观望着,下一步会是如何。

但不管怎么样,任何人都不敢再小瞧拾云殿里住的那位公主了。甚至有人猜测,这位长公主继承了云贵妃的美貌和手段,要不了多久,就会横行后宫了。

然而赵岚却让她们失望了。

她依旧极少踏出拾云殿一步,其他的妃嫔和公主前来拜访,也经常是推说身体不好,避而不见,但是待客的礼数又是极其周全的,叫人挑不出半点儿错处。

可赵岚越是这样,宫里的女人们便越是对她充满了一种复杂的情感。

废后的事情,朝中大臣仍在争执不休,这件事就好像是早朝上的必备话题似的,每天都要拿来说一说。似乎,皇帝说服不了臣子,而臣子也无法令皇帝回心转意。

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

最后,是礼部侍郎提出来的一个问题,难住了赵渊。

这个问题就是:陛下,请问许皇后若是被废掉,您打算立谁为新后?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后,皇后母仪天下,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此位必然不可长久地空缺着,还应早作打算。

赵渊被问住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立最受宠的宸妃为后,但这又于理不合,恐被天下人嘲笑。若是立后宫老人淑妃为后,论资历论家世,原本倒也未尝不可,然前几日后宫刚刚曝出她的丑事,如今这个当口儿,怕是不能服众。至于其余的妃嫔,要么是年纪轻入宫时间尚短,要么则是出身卑微,不足以担此重任。

于是,赵渊也觉得头疼了。

加之最近几日,同许皇后一向交好的太后也在频频向他施压,他只好挥挥手,说择日再议,便匆匆下了朝。

听闻此事,赵岚并不惊讶。

她早知,许皇后自身和娘家的势力,在后宫乃至整个燮国盘根错节,必然不是一两件小事就能令其轰然倒塌的。只可惜,最近一段时间,她同十四王爷赵汾走得是愈发近了,再加上太后,三个人的力量叠加在一起,实在强大。

就连赵渊,都隐隐感到无力抵抗。

所以,赵岚打算等一等。

这天午后,她正在小睡,采苓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放下东西,她便想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哪知道,赵岚没睁开眼睛,却张口问道:“手里拿的什么?”

采苓知道,自己的身手在赵岚眼中就如几岁孩童一般,于是笑着回答道:“公主好耳力,是从出尘谷回来的信笺,刚把白鸽喂饱,放回去了。”

赵岚懒洋洋起身,长发如黑色锦缎般流泻在肩头背后,莹白柔润的脸颊上已经不再佩戴假的人皮疤痕了。自从赵渊已经恢复了她的公主身份,她也就不再恶心自己,哪有少女不爱美。

就连身为女人的采苓,见到这一幕,都不禁有些怦然心动的感觉。

她上前几步,把手中的细小竹筒递给赵岚。

赵岚接过,手心一贴,用内力将竹筒震成粉末,里面的纸卷呈现出来,完好无损。

徐徐展开纸卷,是上官卿写来的,向她汇报了一下这大半年来,出尘谷的大小事宜。上官拓死后,三子上官卿继承出尘谷,一开始的确步履艰难,但谷中已无长者,加之上官卿手腕强硬,且有赵岚安排了“暗河”的人从旁协助,基本上,如今那里已经完全是他的天下。

看到出尘谷一切都好,赵岚也不禁放下心来。

她用刚才的方法,同样将写满字迹的纸条震碎,然后拍了拍手,挥去那些粉末,再一抬头,赵岚发现采苓似乎还是有话要说。

“还有什么事?”

她眯眼,轻声问道。

自从采薇死了,身为长姐的采苓就愈发寡言沉默了,虽然她办事依旧稳妥,可是脸上却再也不见平日里的欢喜。

采苓微微一怔,这才从袖子里掏出一小沓信笺,有些迟疑地看向赵岚。

“公主,这些是……是宁国大将军之子宋规臻写给上官小姐的信……都是最近几个月寄到出尘谷的,上官谷主托人送来的。宋少爷他、他好像还以为……上官岚已经回到了出尘谷。”

她摸不清赵岚的心思,也不晓得她对宋规臻抱有什么样的情绪,未免惹她心烦,所以万分的小心。

“哦,烧了就可以。”

赵岚满不在乎地说道,要不是这会儿有人提起,她早就忘了宋规臻那个冷脸少年了。

别人拿他当大将军之子,她可不在意。还记得初相识之际,宋规臻就是个一身龟毛,傲娇别扭的少爷,虽然后来改了不少,可是骨子里的那份骄傲还是戒不掉的。

“公主,还是……还是拆开来看看吧,大不了不回复,谁知道他的信中写到了什么呢?”

采苓看着信封上那几行端正隽永的字体,不由得心生好感。

赵岚听她这么一说,招了招手,把几封信拿过去了,盘腿坐在矮榻上,逐一拆开了。

采苓转身帮她倒了一杯沁凉可口的酸梅汤,放到赵岚的手边,让她边看边喝,消暑降温。

赵岚一封封看下去,不禁笑出声来。

这宋规臻真是好笑得紧,说是给她写信,其实呢,倒像是写日记,今天几时做了什么,读了什么书,有什么感悟,几时练了剑,哪里有进步,哪里是瓶颈,等等,事无巨细地写了一大堆,洋洋洒洒几百字,全是这些J毛蒜皮的小事。

几封信,全都是这些,看得赵岚昏昏欲睡。

看到最后一封,她直打哈欠。

不过,这最后一封倒是与前几封大有不同,很短,只有寥寥数语。

“与君一别,至今杳无音信,不知你现在是否安好。明日一早,我便要随父离家,去往何处暂且不知。还望你平安顺遂,若有缘,定能再见。”

赵岚又看了几眼,把这些信笺折了折,让采苓拿去烧掉。

不过,看了宋规臻的来信,赵岚知道了他跟随苏栩落在燮国境内待了几个月,然后又回了宁国。至于他们二人因何分开,他在信中只字未提,外人也无从得知。

她有些好奇,苏大小姐眼见着要被家人*婚,所以要拿宋规臻做挡箭牌,按理来说,两人现在还应该在一起才对。

而宋规臻说,他和父亲在一起,将要出发,不知前往何处……

是不知,还是……不能说?!

难道是,宁国已经做好了同燮国开战的准备,所以现在正在调兵遣将,先不动声色地把兵马安排到边境各处,伺机偷袭?

这么一想,赵岚整个人又兴奋起来。

因为废后一事,整个朝廷已经J飞狗跳,大臣们意见不一,针锋相对,借着后宫一事不断争斗,步步升级,此乃内忧。而宁国、楚国等邻国又蠢蠢欲动,不断挑起边境摩擦,整片大陆上的宁静岌岌可危,战争早已一触即发,此为外患。

内忧与外患联合夹击,燮国的明天……

赵岚翘起嘴角,她期待毁灭,她渴望毁灭。不要说什么战乱年代,百姓苦不堪言,即便是太平年间,百姓难道真的也过得好吗?

云雅死后,接手了“暗河”组织的赵岚每个月都会独自离宫,见到的燮国子民的真实生活,远比赵渊和其他皇族要多得多,也更清楚他们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都说赵氏王朝多出明君,然而真相真的如此吗?

如果是明君,怎么会被人挑拨去怀疑最忠诚的臣子。如果是明君,怎么会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就杀死心爱的女人。

说其他人是明君,赵岚可能不会说什么。

但是如果有人说赵渊是明君,她绝对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采苓,告诉二长老,就说是我的命令,派几个人去踏雪关留意情况,注意不要打草惊蛇。还有,再派人去一趟秦岭苏家,看看苏家大小姐苏栩落近来情况如何,有消息立刻直接报给我,不得耽搁。”

赵岚沉声吩咐着,采苓领了命令,立即下去了。

原本还有些困意,经过这两件事,赵岚却怎么都睡不着,她站起来,走到窗前。

拾云殿的院子里栽种着各式奇花异草,即便是前些年,宫中冷落不堪,然而每到盛夏,这些生命却依旧生机勃勃,丝毫不受到影响似的。

赵岚看着它们,便更有感触,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看着它们叹气做什么?它们又不会同你聊天解闷儿。”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雅的男声,赵岚听见了并不惊讶,也没急着转身。

“我不要聊天,我也不闷。他呢,怎么样了,可有天赋?”

她伸出一只手,越过窗棂,在半空中悬住,然后用两根手指轻轻托起一颗花苞,动作之间透着少有的少女柔情。

逍遥子倒挂在房梁上,并不下来,双手倒扣在脑后,看着赵岚的背影。

眼前的女孩儿,渐渐地和记忆中的那个女子重合,其实赵岚和云雅长得并不算十成的相像,但她却继承了她身上那股冷冽肃杀的气质,往往令男人有种千里之外的疏远感。

结果就是,有的男人望而却步,而有的男人却非要得到她不可。

很快,许皇后宫中发生的事情,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便在六宫之中传遍了。【无弹窗.】

尽管各宫的妃嫔都被告知,胡淑妃一事在没有查清楚之前,不许后宫之人乱嚼舌根。然而人的一张嘴,毕竟是世界上最为厉害的武器,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消息。

所有人都在观望着,下一步会是如何。

但不管怎么样,任何人都不敢再小瞧拾云殿里住的那位公主了。甚至有人猜测,这位长公主继承了云贵妃的美貌和手段,要不了多久,就会横行后宫了。

然而赵岚却让她们失望了。

她依旧极少踏出拾云殿一步,其他的妃嫔和公主前来拜访,也经常是推说身体不好,避而不见,但是待客的礼数又是极其周全的,叫人挑不出半点儿错处。

可赵岚越是这样,宫里的女人们便越是对她充满了一种复杂的情感。

废后的事情,朝中大臣仍在争执不休,这件事就好像是早朝上的必备话题似的,每天都要拿来说一说。似乎,皇帝说服不了臣子,而臣子也无法令皇帝回心转意。

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

最后,是礼部侍郎提出来的一个问题,难住了赵渊。

这个问题就是:陛下,请问许皇后若是被废掉,您打算立谁为新后?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后,皇后母仪天下,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此位必然不可长久地空缺着,还应早作打算。

赵渊被问住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立最受宠的宸妃为后,但这又于理不合,恐被天下人嘲笑。若是立后宫老人淑妃为后,论资历论家世,原本倒也未尝不可,然前几日后宫刚刚曝出她的丑事,如今这个当口儿,怕是不能服众。至于其余的妃嫔,要么是年纪轻入宫时间尚短,要么则是出身卑微,不足以担此重任。

于是,赵渊也觉得头疼了。

加之最近几日,同许皇后一向交好的太后也在频频向他施压,他只好挥挥手,说择日再议,便匆匆下了朝。

听闻此事,赵岚并不惊讶。

她早知,许皇后自身和娘家的势力,在后宫乃至整个燮国盘根错节,必然不是一两件小事就能令其轰然倒塌的。只可惜,最近一段时间,她同十四王爷赵汾走得是愈发近了,再加上太后,三个人的力量叠加在一起,实在强大。

就连赵渊,都隐隐感到无力抵抗。

所以,赵岚打算等一等。

这天午后,她正在小睡,采苓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放下东西,她便想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哪知道,赵岚没睁开眼睛,却张口问道:“手里拿的什么?”

采苓知道,自己的身手在赵岚眼中就如几岁孩童一般,于是笑着回答道:“公主好耳力,是从出尘谷回来的信笺,刚把白鸽喂饱,放回去了。”

赵岚懒洋洋起身,长发如黑色锦缎般流泻在肩头背后,莹白柔润的脸颊上已经不再佩戴假的人皮疤痕了。自从赵渊已经恢复了她的公主身份,她也就不再恶心自己,哪有少女不爱美。

就连身为女人的采苓,见到这一幕,都不禁有些怦然心动的感觉。

她上前几步,把手中的细小竹筒递给赵岚。

赵岚接过,手心一贴,用内力将竹筒震成粉末,里面的纸卷呈现出来,完好无损。

徐徐展开纸卷,是上官卿写来的,向她汇报了一下这大半年来,出尘谷的大小事宜。上官拓死后,三子上官卿继承出尘谷,一开始的确步履艰难,但谷中已无长者,加之上官卿手腕强硬,且有赵岚安排了“暗河”的人从旁协助,基本上,如今那里已经完全是他的天下。

看到出尘谷一切都好,赵岚也不禁放下心来。

她用刚才的方法,同样将写满字迹的纸条震碎,然后拍了拍手,挥去那些粉末,再一抬头,赵岚发现采苓似乎还是有话要说。

“还有什么事?”

她眯眼,轻声问道。

自从采薇死了,身为长姐的采苓就愈发寡言沉默了,虽然她办事依旧稳妥,可是脸上却再也不见平日里的欢喜。

采苓微微一怔,这才从袖子里掏出一小沓信笺,有些迟疑地看向赵岚。

“公主,这些是……是宁国大将军之子宋规臻写给上官小姐的信……都是最近几个月寄到出尘谷的,上官谷主托人送来的。宋少爷他、他好像还以为……上官岚已经回到了出尘谷。”

她摸不清赵岚的心思,也不晓得她对宋规臻抱有什么样的情绪,未免惹她心烦,所以万分的小心。

“哦,烧了就可以。”

赵岚满不在乎地说道,要不是这会儿有人提起,她早就忘了宋规臻那个冷脸少年了。

别人拿他当大将军之子,她可不在意。还记得初相识之际,宋规臻就是个一身龟毛,傲娇别扭的少爷,虽然后来改了不少,可是骨子里的那份骄傲还是戒不掉的。

“公主,还是……还是拆开来看看吧,大不了不回复,谁知道他的信中写到了什么呢?”

采苓看着信封上那几行端正隽永的字体,不由得心生好感。

赵岚听她这么一说,招了招手,把几封信拿过去了,盘腿坐在矮榻上,逐一拆开了。

采苓转身帮她倒了一杯沁凉可口的酸梅汤,放到赵岚的手边,让她边看边喝,消暑降温。

赵岚一封封看下去,不禁笑出声来。

这宋规臻真是好笑得紧,说是给她写信,其实呢,倒像是写日记,今天几时做了什么,读了什么书,有什么感悟,几时练了剑,哪里有进步,哪里是瓶颈,等等,事无巨细地写了一大堆,洋洋洒洒几百字,全是这些J毛蒜皮的小事。

几封信,全都是这些,看得赵岚昏昏欲睡。

看到最后一封,她直打哈欠。

不过,这最后一封倒是与前几封大有不同,很短,只有寥寥数语。

“与君一别,至今杳无音信,不知你现在是否安好。明日一早,我便要随父离家,去往何处暂且不知。还望你平安顺遂,若有缘,定能再见。”

赵岚又看了几眼,把这些信笺折了折,让采苓拿去烧掉。

不过,看了宋规臻的来信,赵岚知道了他跟随苏栩落在燮国境内待了几个月,然后又回了宁国。至于他们二人因何分开,他在信中只字未提,外人也无从得知。

她有些好奇,苏大小姐眼见着要被家人*婚,所以要拿宋规臻做挡箭牌,按理来说,两人现在还应该在一起才对。

而宋规臻说,他和父亲在一起,将要出发,不知前往何处……

是不知,还是……不能说?!

难道是,宁国已经做好了同燮国开战的准备,所以现在正在调兵遣将,先不动声色地把兵马安排到边境各处,伺机偷袭?

这么一想,赵岚整个人又兴奋起来。

因为废后一事,整个朝廷已经J飞狗跳,大臣们意见不一,针锋相对,借着后宫一事不断争斗,步步升级,此乃内忧。而宁国、楚国等邻国又蠢蠢欲动,不断挑起边境摩擦,整片大陆上的宁静岌岌可危,战争早已一触即发,此为外患。

内忧与外患联合夹击,燮国的明天……

赵岚翘起嘴角,她期待毁灭,她渴望毁灭。不要说什么战乱年代,百姓苦不堪言,即便是太平年间,百姓难道真的也过得好吗?

云雅死后,接手了“暗河”组织的赵岚每个月都会独自离宫,见到的燮国子民的真实生活,远比赵渊和其他皇族要多得多,也更清楚他们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都说赵氏王朝多出明君,然而真相真的如此吗?

如果是明君,怎么会被人挑拨去怀疑最忠诚的臣子。如果是明君,怎么会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就杀死心爱的女人。

说其他人是明君,赵岚可能不会说什么。

但是如果有人说赵渊是明君,她绝对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采苓,告诉二长老,就说是我的命令,派几个人去踏雪关留意情况,注意不要打草惊蛇。还有,再派人去一趟秦岭苏家,看看苏家大小姐苏栩落近来情况如何,有消息立刻直接报给我,不得耽搁。”

赵岚沉声吩咐着,采苓领了命令,立即下去了。

原本还有些困意,经过这两件事,赵岚却怎么都睡不着,她站起来,走到窗前。

拾云殿的院子里栽种着各式奇花异草,即便是前些年,宫中冷落不堪,然而每到盛夏,这些生命却依旧生机勃勃,丝毫不受到影响似的。

赵岚看着它们,便更有感触,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看着它们叹气做什么?它们又不会同你聊天解闷儿。”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雅的男声,赵岚听见了并不惊讶,也没急着转身。

“我不要聊天,我也不闷。他呢,怎么样了,可有天赋?”

她伸出一只手,越过窗棂,在半空中悬住,然后用两根手指轻轻托起一颗花苞,动作之间透着少有的少女柔情。

逍遥子倒挂在房梁上,并不下来,双手倒扣在脑后,看着赵岚的背影。

眼前的女孩儿,渐渐地和记忆中的那个女子重合,其实赵岚和云雅长得并不算十成的相像,但她却继承了她身上那股冷冽肃杀的气质,往往令男人有种千里之外的疏远感。

结果就是,有的男人望而却步,而有的男人却非要得到她不可。

第二十五章 要不要试试我酿的酒

逍遥子一脸悠闲,两只脚勾着房顶上的那根横梁,身体前后轻轻地荡来荡去。【无弹窗.】

他听见了赵岚的问话,但却没有急着回答。

事实上,作为徒弟的熊琱还在九华山上勤奋地练剑,而师父却一个人偷偷溜下山这种事,着实不怎么光彩。

不过,逍遥子有任务在身,不得不隐瞒着熊琱,亲自过来一趟。

“他好与不好,我说的不算。你问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叹息一声,似乎很同情熊琱似的。

如果单纯作为熊琱的师父,那逍遥子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不满足的。要知道,世上没有百分之百完美的人,有天赋的容易流于懒惰,而勤勉的又往往天生愚笨,凡事总是难以两全。

熊琱虽然不够油滑灵光,但胜就胜在,听话。

如果换做别人,听见逍遥子告诉自己,成为一个杀手的办法就是对着太阳刺上数十万次,恐怕掉头就会下山。

可是熊琱没有,他甚至没有再问第二遍。

在逍遥子看来,这个徒弟简单得简直粗暴。

从第二天开始,说来也奇怪,一向多云雾的九华山忽然一连七天都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尽管山上温度偏低,可在强烈的阳光照S之下,别说是练剑,就是站在空地上片刻都会皮肤灼痛,头昏眼花。

做好了早饭,招呼逍遥子吃过,熊琱便独自提着剑去了后山。

中午的时候他回来,依旧做了饭,招呼逍遥子吃过,再去后山。

等到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以外,熊琱再次回来,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力气做饭,一头扎在木板床上,鼾声震天。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一连七天。

第八天的早上,逍遥子捧着饭碗,看了看茅屋外面的天色,是Y天。

他原本以为,熊琱会来问自己,师父,今天Y天,我是否能够休息一天。

哪知道,草草把饭扒完,熊琱提着水桶把锅碗瓢盆冲洗干净,拿起剑马不停蹄地又走了出去。

“哎,干什么去?”

逍遥子端坐在床上,哼了一声。

听见他问自己,熊琱迟疑地转过身,抬起手指了指天空,不解地回答道:“我去刺太阳。”

逍遥子又哼了一声,“Y天,太阳在哪儿啊?”

他Y阳怪气地问着熊琱,想听听他会怎么说。

谁料,这个一向少言寡语的徒弟却一本正经地说道:“即便是Y天,太阳也还在天上啊,早上在东边,正午在头顶,傍晚就又到了西边。我看不见它,不代表它就不存在。师父,你怎么了?”

逍遥子被问得一愣,他掀起眼皮,看向站在茅屋外的少年,把他刚刚说的话,反复地咂摸了几遍,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好一个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好啊,真好!为师我自认为天资过人,想通这句话也用了十年,而你呢,才七天就懂了这个道理!果然是越简单的人就越是聪颖,我信了,我信了!”

说罢,逍遥子伸出两手,掌心朝身下的木板轻轻一拍,整个身体腾身而起,在空中一个起落,顺手抓起放在床头的那把被布包缠着的剑,然后犹如一道闪电般从茅屋里S了出去。

熊琱来不及反应,只看见逍遥子就这么“飞”过自己的身侧。

“我去办点事,你好好在山上练习……”

最后一个“习”字已经不甚清晰,想来,是他已经离远了。

“好一个越简单就越是聪颖。怎么样,你现在应该不后悔听从我的安排,收他为徒了吧?”

静静地听逍遥子描述完熊琱初上九华山的情形,赵岚微笑着,在桌边坐下,然后叫采菲将她亲手酿的酒端来一壶。

逍遥子说完,从房梁上悠悠荡下来,在她的对面坐下。

“没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我相信,每一件事情的发生,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就如同我未死,还能在这里喝到公主的酒一样,也是有它的玄妙。”

赵岚嘴角的笑意更深,她伸出一截皓腕,轻轻地将他面前和自己面前的两个酒杯斟满了酒,柔声道:“是三年前我亲手酿的,一直埋在外面的那棵老银杏树底下。虽比不得绍兴女儿红,可也不差,试试吧。”

逍遥子轻点头,伸手端起,不急着喝,而是深深地嗅了一口。

他并不贪杯,没有人知道他的酒量有多少。

这个世上,见过他酒醉的人,就只有一个。

一个女人。

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

是云雅。

他这辈子,只有一次,在她的面前,喝醉了自己。

酒醉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你想醉的时候,往往不能醉,可你想保持清醒的时候,也未必就能如愿。

那一|夜,逍遥子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喝醉,不能醉。

可他最后还是倒下了。

因为,酒太香,人太美。在醉在酒杯里,和醉在美人怀中,他毅然选择了前者。

所以,他醉了。

醒来的时候,逍遥子已经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但他很清楚,他做了一个十分美好的梦,虽然梦的内容,在醒来的那一刹那就早已遗忘。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喝酒了。”

嗅了一口之后,逍遥子感慨地说道。

他的眼睛里有着深深的渴望,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想喝下这杯酒,可是,他还是把酒杯放下来了。

“为什么呢?”

赵岚浅浅啜了一口,用手撑着头,歪着脑袋问道。

“因为喝酒容易误事。商人误事,可能会蚀本;军人误事,可能会战败;杀手误事的话,就很有可能把命丢了。”

逍遥子摇了摇头,一脸的懊恼。

她愈发好奇起来,不由得追问道:“这么说来,你是深有体会喽?”

他被问得有些难堪,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似的。

赵岚仿若没有察觉一般,她伸出手指,随意捻了一片酸笋,放在桌上拨拉着,左一下,右一下,口中闲闲道:“我很想知道,多年以前,母妃为什么会饶了你呢?你不是背叛了组织嘛?全‘暗河’上下,恐怕也只有她一个人想饶你不死,其余的长老,听说都恨不得把你除之而后快。”

逍遥子明明没有喝酒,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脸颊却是微微红了。

他是个皮肤很白的男人,也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

不知道的人,永远猜不出来他的年纪。

不知道的人,也永远猜不出来他的职业。

这就是逍遥子比起其他的那些二流杀手,最占优势的一点。那些普通的杀手,恨不得在大白天也要穿成一身黑,脑门上刻着“惹我找死”四个大字,令人距离二里地外就要敬而远之。

而他不是。

但他的剑已经刺进一个人的身上,或许,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谁要了自己的性命。

“我……我没有背叛组织。”

逍遥子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声音干涩地说出一句话。

赵岚点头,见他不再说话了,继续追问道:“这个我晓得。然后呢?她为什么不杀你?就因为你是一个顶尖的杀手,她爱才惜才吗?”

逍遥子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的脸颊更红了,而他刚才明明没有喝酒。

而且,他还开始出汗了。

拾云殿明明很凉爽,因为殿内放置了好几个大冰桶,里面都是冰块,融化掉就再放新的进去,不限数量。这是皇帝给赵岚的特权,所以她不必像其他的妃嫔,领了几块冰回宫中降温,便要在人前炫耀半天。

“真的是这样吗?”

赵岚不甘心似的,又问了一句。

她端起酒杯,将杯子里剩余的酒Y一饮而尽,然后重新给自己满上,重新喝光,再满上。

“我已经喝了两杯了,你一口都没碰,真的不打算试一试吗?这酒没毒,我只是想让你尝一尝,我酿的,和她酿的,到底有什么区别……”

赵岚的眼神忽然迷茫起来,端着酒杯的手也跟着摇晃了几下。

酒倒得太满,洒出来几滴,溅在桌面上。

“你喝得太急,先不要喝了,坐下来。”

逍遥子一脸紧张地看着她,耐心地说道,然后伸出手,想要扶赵岚坐下。

她却顺势反握住了他的手,眼神似火般热烈,又似水般妩媚,趁着逍遥子因为吃惊而一愣神的工夫,赵岚好像站不住一样,整个身体已经不着痕迹地向他贴了上去。

他察觉到,倏地一惊,本能地向后退。

赵岚见逍遥子闪躲,眼神一动,反而*得更近。

“你喝醉了。”

“你是说我的酒太浓了,两杯就醉吗?”

她对着他轻柔地吹气,一只手已经戳在了他的胸膛上。

“对我来说,你似乎老了一些。不过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而且,看起来也似乎没有那么老……”

赵岚上下打量着逍遥子,柔声说道。

听了她的话,逍遥子的脸颊由红转白,有些泛青。

他抬起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的手用力地甩开,口中冷冷呵斥道:“请公主自重!”

“自重”两个字一说出来,赵岚立刻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喝了酒,脸上灿若桃花,两只眼睛亮得好像里面燃烧着两小簇跳跃的火焰。

逍遥子一脸悠闲,两只脚勾着房顶上的那根横梁,身体前后轻轻地荡来荡去。【无弹窗.】

他听见了赵岚的问话,但却没有急着回答。

事实上,作为徒弟的熊琱还在九华山上勤奋地练剑,而师父却一个人偷偷溜下山这种事,着实不怎么光彩。

不过,逍遥子有任务在身,不得不隐瞒着熊琱,亲自过来一趟。

“他好与不好,我说的不算。你问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叹息一声,似乎很同情熊琱似的。

如果单纯作为熊琱的师父,那逍遥子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不满足的。要知道,世上没有百分之百完美的人,有天赋的容易流于懒惰,而勤勉的又往往天生愚笨,凡事总是难以两全。

熊琱虽然不够油滑灵光,但胜就胜在,听话。

如果换做别人,听见逍遥子告诉自己,成为一个杀手的办法就是对着太阳刺上数十万次,恐怕掉头就会下山。

可是熊琱没有,他甚至没有再问第二遍。

在逍遥子看来,这个徒弟简单得简直粗暴。

从第二天开始,说来也奇怪,一向多云雾的九华山忽然一连七天都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尽管山上温度偏低,可在强烈的阳光照S之下,别说是练剑,就是站在空地上片刻都会皮肤灼痛,头昏眼花。

做好了早饭,招呼逍遥子吃过,熊琱便独自提着剑去了后山。

中午的时候他回来,依旧做了饭,招呼逍遥子吃过,再去后山。

等到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以外,熊琱再次回来,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力气做饭,一头扎在木板床上,鼾声震天。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一连七天。

第八天的早上,逍遥子捧着饭碗,看了看茅屋外面的天色,是Y天。

他原本以为,熊琱会来问自己,师父,今天Y天,我是否能够休息一天。

哪知道,草草把饭扒完,熊琱提着水桶把锅碗瓢盆冲洗干净,拿起剑马不停蹄地又走了出去。

“哎,干什么去?”

逍遥子端坐在床上,哼了一声。

听见他问自己,熊琱迟疑地转过身,抬起手指了指天空,不解地回答道:“我去刺太阳。”

逍遥子又哼了一声,“Y天,太阳在哪儿啊?”

他Y阳怪气地问着熊琱,想听听他会怎么说。

谁料,这个一向少言寡语的徒弟却一本正经地说道:“即便是Y天,太阳也还在天上啊,早上在东边,正午在头顶,傍晚就又到了西边。我看不见它,不代表它就不存在。师父,你怎么了?”

逍遥子被问得一愣,他掀起眼皮,看向站在茅屋外的少年,把他刚刚说的话,反复地咂摸了几遍,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好一个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好啊,真好!为师我自认为天资过人,想通这句话也用了十年,而你呢,才七天就懂了这个道理!果然是越简单的人就越是聪颖,我信了,我信了!”

说罢,逍遥子伸出两手,掌心朝身下的木板轻轻一拍,整个身体腾身而起,在空中一个起落,顺手抓起放在床头的那把被布包缠着的剑,然后犹如一道闪电般从茅屋里S了出去。

熊琱来不及反应,只看见逍遥子就这么“飞”过自己的身侧。

“我去办点事,你好好在山上练习……”

最后一个“习”字已经不甚清晰,想来,是他已经离远了。

“好一个越简单就越是聪颖。怎么样,你现在应该不后悔听从我的安排,收他为徒了吧?”

静静地听逍遥子描述完熊琱初上九华山的情形,赵岚微笑着,在桌边坐下,然后叫采菲将她亲手酿的酒端来一壶。

逍遥子说完,从房梁上悠悠荡下来,在她的对面坐下。

“没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我相信,每一件事情的发生,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就如同我未死,还能在这里喝到公主的酒一样,也是有它的玄妙。”

赵岚嘴角的笑意更深,她伸出一截皓腕,轻轻地将他面前和自己面前的两个酒杯斟满了酒,柔声道:“是三年前我亲手酿的,一直埋在外面的那棵老银杏树底下。虽比不得绍兴女儿红,可也不差,试试吧。”

逍遥子轻点头,伸手端起,不急着喝,而是深深地嗅了一口。

他并不贪杯,没有人知道他的酒量有多少。

这个世上,见过他酒醉的人,就只有一个。

一个女人。

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

是云雅。

他这辈子,只有一次,在她的面前,喝醉了自己。

酒醉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你想醉的时候,往往不能醉,可你想保持清醒的时候,也未必就能如愿。

那一|夜,逍遥子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喝醉,不能醉。

可他最后还是倒下了。

因为,酒太香,人太美。在醉在酒杯里,和醉在美人怀中,他毅然选择了前者。

所以,他醉了。

醒来的时候,逍遥子已经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但他很清楚,他做了一个十分美好的梦,虽然梦的内容,在醒来的那一刹那就早已遗忘。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喝酒了。”

嗅了一口之后,逍遥子感慨地说道。

他的眼睛里有着深深的渴望,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想喝下这杯酒,可是,他还是把酒杯放下来了。

“为什么呢?”

赵岚浅浅啜了一口,用手撑着头,歪着脑袋问道。

“因为喝酒容易误事。商人误事,可能会蚀本;军人误事,可能会战败;杀手误事的话,就很有可能把命丢了。”

逍遥子摇了摇头,一脸的懊恼。

她愈发好奇起来,不由得追问道:“这么说来,你是深有体会喽?”

他被问得有些难堪,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似的。

赵岚仿若没有察觉一般,她伸出手指,随意捻了一片酸笋,放在桌上拨拉着,左一下,右一下,口中闲闲道:“我很想知道,多年以前,母妃为什么会饶了你呢?你不是背叛了组织嘛?全‘暗河’上下,恐怕也只有她一个人想饶你不死,其余的长老,听说都恨不得把你除之而后快。”

逍遥子明明没有喝酒,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脸颊却是微微红了。

他是个皮肤很白的男人,也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

不知道的人,永远猜不出来他的年纪。

不知道的人,也永远猜不出来他的职业。

这就是逍遥子比起其他的那些二流杀手,最占优势的一点。那些普通的杀手,恨不得在大白天也要穿成一身黑,脑门上刻着“惹我找死”四个大字,令人距离二里地外就要敬而远之。

而他不是。

但他的剑已经刺进一个人的身上,或许,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谁要了自己的性命。

“我……我没有背叛组织。”

逍遥子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声音干涩地说出一句话。

赵岚点头,见他不再说话了,继续追问道:“这个我晓得。然后呢?她为什么不杀你?就因为你是一个顶尖的杀手,她爱才惜才吗?”

逍遥子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的脸颊更红了,而他刚才明明没有喝酒。

而且,他还开始出汗了。

拾云殿明明很凉爽,因为殿内放置了好几个大冰桶,里面都是冰块,融化掉就再放新的进去,不限数量。这是皇帝给赵岚的特权,所以她不必像其他的妃嫔,领了几块冰回宫中降温,便要在人前炫耀半天。

“真的是这样吗?”

赵岚不甘心似的,又问了一句。

她端起酒杯,将杯子里剩余的酒Y一饮而尽,然后重新给自己满上,重新喝光,再满上。

“我已经喝了两杯了,你一口都没碰,真的不打算试一试吗?这酒没毒,我只是想让你尝一尝,我酿的,和她酿的,到底有什么区别……”

赵岚的眼神忽然迷茫起来,端着酒杯的手也跟着摇晃了几下。

酒倒得太满,洒出来几滴,溅在桌面上。

“你喝得太急,先不要喝了,坐下来。”

逍遥子一脸紧张地看着她,耐心地说道,然后伸出手,想要扶赵岚坐下。

她却顺势反握住了他的手,眼神似火般热烈,又似水般妩媚,趁着逍遥子因为吃惊而一愣神的工夫,赵岚好像站不住一样,整个身体已经不着痕迹地向他贴了上去。

他察觉到,倏地一惊,本能地向后退。

赵岚见逍遥子闪躲,眼神一动,反而*得更近。

“你喝醉了。”

“你是说我的酒太浓了,两杯就醉吗?”

她对着他轻柔地吹气,一只手已经戳在了他的胸膛上。

“对我来说,你似乎老了一些。不过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而且,看起来也似乎没有那么老……”

赵岚上下打量着逍遥子,柔声说道。

听了她的话,逍遥子的脸颊由红转白,有些泛青。

他抬起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的手用力地甩开,口中冷冷呵斥道:“请公主自重!”

“自重”两个字一说出来,赵岚立刻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喝了酒,脸上灿若桃花,两只眼睛亮得好像里面燃烧着两小簇跳跃的火焰。

第二十六章 身世

一个步步后退,一个步步紧*。【风云阅读网.】

不知道是不是借着酒意,总之,此刻的赵岚既张狂又妩媚,危险得犹如一头狂野性感的母狮一样,让一向镇定自若的逍遥子无所适从地退后了两步,脚步看上去竟有几分踉跄。

她见他如此,笑意更甚。

“他们都说我长得最像她,你觉得呢?让我想想,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爱上了自己的女首领。为了帮她巩固自己在组织中的地位,甚至不惜佯装叛变,为她引出真正的叛徒。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这么做了,代价是让自己一生都蒙羞,江湖之中大多以为你已经死了。”

赵岚像是看不出逍遥子的躲避一样,又贴了上去,还试图用手臂环住他的肩头。

他大窘,似乎手足无措起来。

忽然,赵岚停下了全部的动作,放下手,还主动退后了几步,坐回了原位。

“好了,不*你了。我们还是敞开天窗说亮话吧。”

她的语气,同刚才的妖娆妩媚截然不同,以至于听起来还带了一丝冷漠。听清赵岚的的话,逍遥子一怔,藏在心头多时的那份隐约的担忧不由得在心头荡起一圈圈的涟漪,他终于开始不安起来。

“说什么?我这次来,就是想要告诉你一声,熊琱一切都好,我会尽力教导他。我已经老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江湖自古便是如此,一代新人换旧人。以前我从来没想过,何时收手,何时隐退,现在想想,再做完最后一件事,我就可以全都放下了。”

逍遥子叹了一口气,神情愀然,看上去似乎老了十岁。

赵岚的眉头轻轻一蹙,很快又舒展开。

“咦,你还在记挂着那件事?我听人说起过,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还……”

她以前听“暗河”里的老人们提过逍遥子的一些往事,其中便包括这一桩。早已为他已经忘记了,没想到他其实还藏在心里,这么多年不曾放下。

逍遥子勉强一笑,算是承认了。

他伸出手,重新端起赵岚为他斟满的那杯酒。

“难得喝到公主亲手酿的美酒,属下当然要破例一次,希望公主能够一切顺心。此外,在宫中行走,万事小心,切莫大意。”

说完,逍遥子双手举杯,一饮而尽。

赵岚转了转眼珠儿,没有说话。

他放下酒杯,忽然间尝到舌尖处有些微涩的口感。

逍遥子怔了怔,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赵岚。他虽然不懂她为何要对自己下药,下的又是什么药,可毕竟行走江湖二十多年,不至于没有感觉。

“别害怕,并不是什么歹毒的药。此药名叫‘解千愁’。你可知道,这世上最苦的事情之一,便是心中藏着秘密,无法对人言说。所以,我来帮你解愁了。”

赵岚走过去,双手按着逍遥子的肩头,迫使他坐下来。

她站在他的身后,悠然地开口说道。

逍遥子的神色忽变,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无话可说。

因为对她,他从不设防。

“你上次来宫中,问我要了皇陵的地图,而我也已经给了你。所以我猜,你已经去过皇陵了,也见过她的尸身了,对嘛?”

赵岚慢条斯理地说道,她晓得,“解千愁”还要再等上片刻,才能发挥药效。

而且,逍遥子不是一般的人,他要比寻常的人有更强的抗药性,恐怕反抗得也更激烈一些。

没想到的是,他却似乎没有太明显的抵抗。

“你问这个做什么?”

逍遥子猛地一挑眉,不答反问道。

赵岚笑了笑,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而且她也清楚,逍遥子不见得一开始就老老实实地和自己完全坦白。

她有耐心,只要药效发作,他就算是不想说,也做不到了。

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了“解千愁”。

服下此药的人,会乖乖地回答别人提出来的任何问题,无法撒谎。

“我问它,一定有我问它的理由。你知道了也未必有意义,一定要问吗?那好,我告诉你,因为,有些话,我希望能够从你的嘴里亲口说出,这样才比较有说服力。”

赵岚围着逍遥子,缓缓地走了一圈。

他明白了,脸上立即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色。

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着不愿意说出来的污点。而那些看似完美的人身上,当然也存在。甚至,越是看似完美,污点就越严重。

这就是所谓的,反差。

又等了片刻,赵岚冷冷问道:“我是你的什么人?”

逍遥子闭上眼睛,面露难堪。

但是,他没有办法撒谎,或者假装没听见。

“你是我的……女儿。是我和云雅所生。”

赵岚的嘴角牵动,显出一丝狰狞的笑容。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当我到达皇陵,按照你给我的地图,找到了她的棺材,见到她的尸身,在她的手心里看见了那块玉佩。”

逍遥子虽然缓慢,但却肯定地说道。

赵岚的眼神微闪,既已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可她还是难以平静。她在原地站定,不自觉地手握成拳,继续追问道:“何以单凭一块玉佩就认定了血缘?你说这话,难道不觉得太过草率吗?”

听了她的问话,逍遥子低下了头,用双手捂住了脸,发出低低的哽咽。

他已经被*到了绝路,却无法不说出实话。

“因为……那不是普通的玉佩,那是我家的传家玉佩,乃是有灵性的至宝,传子不传女。只要是我家的男子,与妻子成亲后,在D房花烛,水**融之后,妻子方能持此玉。待生产之时手握此玉,可保母子平安。”

赵岚皱皱眉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稀罕物。

“如果不是妻子呢?你刚才的意思是说,只有与你同床共枕的女人,才能拿这块玉?”

她明白过来,为何逍遥子方才那么笃定,她自己仅仅只是怀疑,而他却是异常的肯定,一看便知,她是他和云雅的女儿。

闻言,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狼狈之色。

“如果两人没有欢好,女子一碰此玉,手心便犹如被火炙烤过一般,肌肤发黑,留下痕迹。而我一直怀疑,那一晚她把我灌醉,其实是早就存了特别的心思,就是……”

逍遥子再也说不下去,伸出手,自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大口灌下去,被呛得连连咳嗽起来。

至此,赵岚终于明白了,为何年幼之时,云雅常常凝视着自己出神。

其实她只是希望通过自己的脸,看到一个她朝思暮想的人罢了。

“你们早就认识,而她芳心暗许于你,为何你不带她远走高飞呢?而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入宫,和那些女人一起争|宠|夺爱,就为了一个那样的男人!你于心何忍!还要让她生下了我!你可知道,我现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以后又该在宫里如何自处?我要叫一个完全没关系的男人为‘父皇’,我要在他面前低头下跪!而我的母亲,不过是一个背叛了自己的丈夫,还与老情|人偷|情生下了一个野种的****!”

恐怖的真相迎面袭来,令一向坚定的赵岚亦不免无法接受。

她疯了一样尖声嘶叫,根本不在乎这些话会不会被外面的人听见。

幸好,采苓早有准备,平日里,她不许不相干的下人靠近内殿,更不许她们在拾云殿里任意走动。她知道赵岚会在这里见逍遥子,所以早早地就把其他人都远远地支走了,以便他们放心说话。

“啪!”

原本坐在座位上的逍遥子忽然极快地站起,猛地给了赵岚一个耳光!

随着一声脆响,两个人都愣了。

逍遥子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因为用力过猛,他的手心里现在还有种麻酥酥的热热的感觉。而赵岚则是捂着脸颊,同样呆愣地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我不是要打你……但你不能那样说她,她毕竟是你的母亲,她生你养你……”

逍遥子率先反应过来,口中急急解释道。

赵岚放下手,朝他冷笑。

“那你呢?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她生我养我,而你呢,你有对我负过一天的责任吗?你甚至不如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男人,至少他还对我有过几年的慈爱!”

她猛地一抬手,指了指御书房的方向。

逍遥子顿时面露痛苦神色,他承认,她说的是事实,身为赵岚的生父,他的确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可他也清楚,只要自己能给的,无论她要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她!

“我知道你的身份之后,其实并不愿意你知道。我宁愿你一直不晓得,这样或许你才会快乐……”

他喃喃,低声说道。

不料,赵岚听罢,却是冷笑连连。

“你当然不愿意我知道!平白无故多出来一个女儿,你也是觉得很累赘吧?呵。”

她满脸不屑。

逍遥子急忙辩解道:“我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难过,后悔没有早一点儿知道!我在你母亲的棺材旁枯坐了三天三夜,我甚至在想,如果不同你相认,你是否就能像从前那么快乐?”

赵岚掀起眼皮看看他,幽幽道:“快乐?快乐早就不属于我了。从我不得不为云家报仇的那一刻起,从我跪下来答应接手‘暗河’的那一刻起。你爱的女人其实是全天下第一号自私鬼,她累了,倦了,所以一心赴死,扔下这么多烂摊子让我去收拾。你可知道,她死的时候,我只有十二岁!”

说罢,她伸手将整张桌子掀翻,身形一跃,从敞开的窗户里飞了出去,连续几个起落,赵岚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一个步步后退,一个步步紧*。【风云阅读网.】

不知道是不是借着酒意,总之,此刻的赵岚既张狂又妩媚,危险得犹如一头狂野性感的母狮一样,让一向镇定自若的逍遥子无所适从地退后了两步,脚步看上去竟有几分踉跄。

她见他如此,笑意更甚。

“他们都说我长得最像她,你觉得呢?让我想想,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爱上了自己的女首领。为了帮她巩固自己在组织中的地位,甚至不惜佯装叛变,为她引出真正的叛徒。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这么做了,代价是让自己一生都蒙羞,江湖之中大多以为你已经死了。”

赵岚像是看不出逍遥子的躲避一样,又贴了上去,还试图用手臂环住他的肩头。

他大窘,似乎手足无措起来。

忽然,赵岚停下了全部的动作,放下手,还主动退后了几步,坐回了原位。

“好了,不*你了。我们还是敞开天窗说亮话吧。”

她的语气,同刚才的妖娆妩媚截然不同,以至于听起来还带了一丝冷漠。听清赵岚的的话,逍遥子一怔,藏在心头多时的那份隐约的担忧不由得在心头荡起一圈圈的涟漪,他终于开始不安起来。

“说什么?我这次来,就是想要告诉你一声,熊琱一切都好,我会尽力教导他。我已经老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江湖自古便是如此,一代新人换旧人。以前我从来没想过,何时收手,何时隐退,现在想想,再做完最后一件事,我就可以全都放下了。”

逍遥子叹了一口气,神情愀然,看上去似乎老了十岁。

赵岚的眉头轻轻一蹙,很快又舒展开。

“咦,你还在记挂着那件事?我听人说起过,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还……”

她以前听“暗河”里的老人们提过逍遥子的一些往事,其中便包括这一桩。早已为他已经忘记了,没想到他其实还藏在心里,这么多年不曾放下。

逍遥子勉强一笑,算是承认了。

他伸出手,重新端起赵岚为他斟满的那杯酒。

“难得喝到公主亲手酿的美酒,属下当然要破例一次,希望公主能够一切顺心。此外,在宫中行走,万事小心,切莫大意。”

说完,逍遥子双手举杯,一饮而尽。

赵岚转了转眼珠儿,没有说话。

他放下酒杯,忽然间尝到舌尖处有些微涩的口感。

逍遥子怔了怔,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赵岚。他虽然不懂她为何要对自己下药,下的又是什么药,可毕竟行走江湖二十多年,不至于没有感觉。

“别害怕,并不是什么歹毒的药。此药名叫‘解千愁’。你可知道,这世上最苦的事情之一,便是心中藏着秘密,无法对人言说。所以,我来帮你解愁了。”

赵岚走过去,双手按着逍遥子的肩头,迫使他坐下来。

她站在他的身后,悠然地开口说道。

逍遥子的神色忽变,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无话可说。

因为对她,他从不设防。

“你上次来宫中,问我要了皇陵的地图,而我也已经给了你。所以我猜,你已经去过皇陵了,也见过她的尸身了,对嘛?”

赵岚慢条斯理地说道,她晓得,“解千愁”还要再等上片刻,才能发挥药效。

而且,逍遥子不是一般的人,他要比寻常的人有更强的抗药性,恐怕反抗得也更激烈一些。

没想到的是,他却似乎没有太明显的抵抗。

“你问这个做什么?”

逍遥子猛地一挑眉,不答反问道。

赵岚笑了笑,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而且她也清楚,逍遥子不见得一开始就老老实实地和自己完全坦白。

她有耐心,只要药效发作,他就算是不想说,也做不到了。

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了“解千愁”。

服下此药的人,会乖乖地回答别人提出来的任何问题,无法撒谎。

“我问它,一定有我问它的理由。你知道了也未必有意义,一定要问吗?那好,我告诉你,因为,有些话,我希望能够从你的嘴里亲口说出,这样才比较有说服力。”

赵岚围着逍遥子,缓缓地走了一圈。

他明白了,脸上立即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色。

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着不愿意说出来的污点。而那些看似完美的人身上,当然也存在。甚至,越是看似完美,污点就越严重。

这就是所谓的,反差。

又等了片刻,赵岚冷冷问道:“我是你的什么人?”

逍遥子闭上眼睛,面露难堪。

但是,他没有办法撒谎,或者假装没听见。

“你是我的……女儿。是我和云雅所生。”

赵岚的嘴角牵动,显出一丝狰狞的笑容。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当我到达皇陵,按照你给我的地图,找到了她的棺材,见到她的尸身,在她的手心里看见了那块玉佩。”

逍遥子虽然缓慢,但却肯定地说道。

赵岚的眼神微闪,既已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可她还是难以平静。她在原地站定,不自觉地手握成拳,继续追问道:“何以单凭一块玉佩就认定了血缘?你说这话,难道不觉得太过草率吗?”

听了她的问话,逍遥子低下了头,用双手捂住了脸,发出低低的哽咽。

他已经被*到了绝路,却无法不说出实话。

“因为……那不是普通的玉佩,那是我家的传家玉佩,乃是有灵性的至宝,传子不传女。只要是我家的男子,与妻子成亲后,在D房花烛,水**融之后,妻子方能持此玉。待生产之时手握此玉,可保母子平安。”

赵岚皱皱眉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稀罕物。

“如果不是妻子呢?你刚才的意思是说,只有与你同床共枕的女人,才能拿这块玉?”

她明白过来,为何逍遥子方才那么笃定,她自己仅仅只是怀疑,而他却是异常的肯定,一看便知,她是他和云雅的女儿。

闻言,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狼狈之色。

“如果两人没有欢好,女子一碰此玉,手心便犹如被火炙烤过一般,肌肤发黑,留下痕迹。而我一直怀疑,那一晚她把我灌醉,其实是早就存了特别的心思,就是……”

逍遥子再也说不下去,伸出手,自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大口灌下去,被呛得连连咳嗽起来。

至此,赵岚终于明白了,为何年幼之时,云雅常常凝视着自己出神。

其实她只是希望通过自己的脸,看到一个她朝思暮想的人罢了。

“你们早就认识,而她芳心暗许于你,为何你不带她远走高飞呢?而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入宫,和那些女人一起争|宠|夺爱,就为了一个那样的男人!你于心何忍!还要让她生下了我!你可知道,我现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以后又该在宫里如何自处?我要叫一个完全没关系的男人为‘父皇’,我要在他面前低头下跪!而我的母亲,不过是一个背叛了自己的丈夫,还与老情|人偷|情生下了一个野种的****!”

恐怖的真相迎面袭来,令一向坚定的赵岚亦不免无法接受。

她疯了一样尖声嘶叫,根本不在乎这些话会不会被外面的人听见。

幸好,采苓早有准备,平日里,她不许不相干的下人靠近内殿,更不许她们在拾云殿里任意走动。她知道赵岚会在这里见逍遥子,所以早早地就把其他人都远远地支走了,以便他们放心说话。

“啪!”

原本坐在座位上的逍遥子忽然极快地站起,猛地给了赵岚一个耳光!

随着一声脆响,两个人都愣了。

逍遥子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因为用力过猛,他的手心里现在还有种麻酥酥的热热的感觉。而赵岚则是捂着脸颊,同样呆愣地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我不是要打你……但你不能那样说她,她毕竟是你的母亲,她生你养你……”

逍遥子率先反应过来,口中急急解释道。

赵岚放下手,朝他冷笑。

“那你呢?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她生我养我,而你呢,你有对我负过一天的责任吗?你甚至不如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男人,至少他还对我有过几年的慈爱!”

她猛地一抬手,指了指御书房的方向。

逍遥子顿时面露痛苦神色,他承认,她说的是事实,身为赵岚的生父,他的确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可他也清楚,只要自己能给的,无论她要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她!

“我知道你的身份之后,其实并不愿意你知道。我宁愿你一直不晓得,这样或许你才会快乐……”

他喃喃,低声说道。

不料,赵岚听罢,却是冷笑连连。

“你当然不愿意我知道!平白无故多出来一个女儿,你也是觉得很累赘吧?呵。”

她满脸不屑。

逍遥子急忙辩解道:“我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难过,后悔没有早一点儿知道!我在你母亲的棺材旁枯坐了三天三夜,我甚至在想,如果不同你相认,你是否就能像从前那么快乐?”

赵岚掀起眼皮看看他,幽幽道:“快乐?快乐早就不属于我了。从我不得不为云家报仇的那一刻起,从我跪下来答应接手‘暗河’的那一刻起。你爱的女人其实是全天下第一号自私鬼,她累了,倦了,所以一心赴死,扔下这么多烂摊子让我去收拾。你可知道,她死的时候,我只有十二岁!”

说罢,她伸手将整张桌子掀翻,身形一跃,从敞开的窗户里飞了出去,连续几个起落,赵岚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第二十七章 一年之期

见赵岚因为从自己的口中得出真相而大受打击,逍遥子也不禁失魂落魄,他呆坐在原位上,久久没有改变过姿势。【无弹窗.】

如果可能,他很想把这件事隐瞒一辈子。

虽然,逍遥子也无比渴望,能够同自己这唯一的骨血父女相认。

可他也清楚,一个是行踪不定的杀手,一个是九五之尊的皇帝,究竟哪一个对于赵岚来说,是更为合适的父亲人选。

只要他不说,就不会有任何人怀疑,赵岚就依旧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燮长公主,她是皇帝和曾经最宠爱的妃子所生的尊贵无比的公主。

只可惜,在“解千愁”的作用下,他刚刚不得不说了实话。

而从赵岚的表现上来看,她同样也是早早就有所怀疑,不过是趁机从他的口中说出了实话而已。

逍遥子叹息一声,将桌上酒壶里剩余的酒Y一口口喝光,然后静静地离开。

赵岚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到何处去。

她只是不停地向前。

后宫她不熟悉,只是本能地掠过一座座宫殿,而当赵岚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停在了一处无比华美,但却十分陌生的宫殿前。

她抬头,打量着紧紧闭合着的那道朱红色宫门。

就在赵岚查看的时候,宫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有个小宫女探出头来,见到她之后,小宫女一怔,但却很快行了个礼。

“奴婢见过公主。”

赵岚讶然,没想到,才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这整个后宫,上至皇后,下至宫女,竟然都认得了自己,看来,以前那种与世无争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这是谁的地方?”

她轻轻颔首,轻声问道。

“回公主,这里是宸妃娘娘的凤宸宫,奴婢春鸢。”

春鸢轻声回答着,将宫门打开,把赵岚迎了进去,然后急忙去禀告。

赵岚随着她走进去,向四处打量着,她是第一次来此,原本只是听说宸妃的恩宠令六宫黯然无光,却不想竟然已经到了如此鼎盛的地步:只见整座宫殿巍峨华丽,内有奇花异草,满园芳香扑鼻,蜂鸣蝶舞,好一派夏日胜景。

白宸正在凉亭里小睡,一柄双面绣的团扇遮在她娇美无暇的脸上。

赵岚跟着春鸢和其他几个宫女,轻轻走上凉亭的台阶。

“我说今天怎么一直睡不着,原来是有贵客上门。公主驾到,快去看茶,把那些个小东西都拿上来,看看公主喜欢哪一样。”

白宸取下团扇,笑嘻嘻地坐直身体,招呼着赵岚。

她见赵岚脸色有异,立即轻声遣散一众宫女,等到凉亭里只剩下她们两个,她才笑着问道:“你已经重新拿回了公主的封号,第一步已经如此顺利,为何还闷闷不乐?”

赵岚坐下来,沉默不语。

白宸歪了歪头,笑意不减,继续追问道:“难道是因为废后的事?我听说了,赵汾一直没有表态,其实,陛下也是在等他的意见吧?毕竟,十四王爷在朝中的势力,完全可以用一手遮天来形容了。他的存在,确实是我们现在最大的绊脚石。”

赵岚终于有了点儿反应,扯扯嘴角,漠然道:“太后和皇后虽是婆媳,但却已经结为一伙,她们两个的娘家自然也是要沆瀣一气,扶持各自在后宫安C的棋子。不过,赵汾和赵岑这一对叔侄却有几分相像,那就是两个人都十分的沉得住气,到现在都没有表现出特别明显的倾向。”

听了她的分析,宸妃用丝帕掩着樱桃小口,咯咯笑了起来。

她早就看出,赵岚今日的心情十分低落,但想必却不是为了这些事。小姑娘总有些小姑娘的心事,说来说去,也无非是为了一些男女情爱。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就为了这些吗?要知道,从我决定服下你给我的极Y涅槃九瓣莲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宫中之路必然是一路崎岖。我从一个正常的男人,变成了如今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为的就是让该死的人去死。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听了宸妃的话,赵岚多了一丝愕然,可是同时,心头似乎也开阔了一些。

她知道,眼前这个人,曾经深爱着自己的母亲。为了给她报仇,他不惜让自己Y阳转变,改头换面,混入后宫,成为赵渊的宠妃。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心中的信念从来没有动摇过。

“我不如你。我不像你那么坚定。”

赵岚痛苦地摇了摇头。

她是母亲同其他男人偷|情生下的孩子,并不是皇室的金枝玉叶,她不是赵渊的女儿,更加不是燮国的公主。一直以来,她所执着相信的东西,在今天轰然倒塌,碎成一团齑粉,让她抓不住,也舍不得彻底放弃。

“没有什么如还是不如。我已经想好了,既然现在没有办法杀死他,我就先对他的儿子下手。想必,太子无德,东宫被废,一定是很精彩的。”

宸妃放下丝帕,幽然开口。

听了她的话,赵岚不禁悚然一惊。

难道,她已经有了计划?

宸妃朝她眨了眨眼,不再说什么,只是让宫女送上茶水点心,邀着赵岚和自己一起欣赏着眼前的美景,闲话家常。

一个时辰后,赵岚回到拾云殿。

见她回来,采苓等一众人不禁松了一口气,她们见赵岚冲了出去,又不敢贸然去追,只能在宫中等了又等。

“公主,他、他走了……”

采苓小心翼翼地禀告着,在赵岚冲出去之后,逍遥子一个人将一壶酒都喝光,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只留下了一句话。

“什么话?”

赵岚坐下来,面色沉静。

采苓看着她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他说,请公主一定放心,明年期满之日,他一定会把熊琱培养成一个最优秀的杀手。”

赵岚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算是知道了。

众人退下,她一个人独自坐在桌边,久久不动。

一年之期,是她和逍遥子早早定下的,如今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还不知道明年那日,究竟会如何。熊琱究竟会不会真的成为一个优秀的杀手,也未尝可知,可是,事到如今,赵岚也只能再去放手赌一把。

*****

翌日一早,拾云殿再次迎来了几批前来造访的贵客。

这其中,有吴美人,还有其他的几位妃嫔,都是从许皇后那里请了安,就径直到了拾云殿,希望能够见上赵岚一面。

层层叠叠的床幔之内,赵岚懒懒翻了个身,让采苓去把她们打发走。

大概是听说,昨天她到了凤宸宫,和宸妃喝茶聊天,这些女人就都等不及了吧。一个失宠又复得的公主,一个恩宠正盛的宠妃,这两个人要是联手,可不得了,一定能够横行后宫。她们生怕巴结得晚了,将来讨不到好处,所以一个个早早从许皇后那里告辞,再急匆匆地赶到这里来。

想到这里,赵岚不由得有几分同情起这些后宫的女人来。

幸好,她不是皇帝的女人。

想到这里,赵岚一惊,困意全无,禁不住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她想的是,自己并非赵渊的亲生女儿一事,万万不能被人知道。一来,欺君乃是杀头死罪,二来,万一得知二人并无血缘关系,赵渊一旦对自己起了邪念,那她岂不是要成了皇帝的女人,也成了门外那群女人中的一个。

想了想,赵岚还是飞快起身,穿衣服梳妆,打算去见见吴美人等人。

等她快速地收拾妥当,这才姗姗走了出去。

吴美人等人早已被采苓邀请进来,几个女人分散着坐开,采蕙正在为她们上茶。

“诸位早,不好意思,久等了。”

赵岚微笑着招呼道,然后在主位上坐下来,众人急忙欠了欠身,依次问好。

这其中,她只对吴美人有些印象,其他的妃嫔,此前在许皇后那里匆匆一面,赵岚几乎没有什么印象。

赵岚打量了几眼吴美人,大概是因为上次那件事的影响,她看起来低调了几分,衣着上也不那么鲜艳张扬了,而安静下来的她,似乎也比平时多了一丝女子的娴静端庄。

怪不得,听说这几日,赵渊都是宿在她那里。

六宫之中,容不得独宠,赵渊登机数十年,当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此前,他因为思念云雅,所以在宸妃身上移情,所以打破了这一个规矩。如今,他冷静下来,正在一点点让后宫的一切回归到正轨。

宠爱吴美人,也等于是间接地打了许皇后和胡淑妃的脸。后者还禁足在自己的宫中,而前者所谓的调查,也成了无头公案,恐怕到最后要不了了之,就像是这后宫中并不少见的一桩桩悬案一样。

见赵岚客气周到地接待着,众人不免有些诚惶诚恐,但又全都笑着同她闲聊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很快,就聊到了后宫中的生活。

“哎,听说燮国后宫,每年夏至那天都要举办后宫赏花宴。我们几个都是初入宫的新人,还没见识过那等风光。只可惜,不知道今年是谁来主持了……”

坐在末端的一个低品阶的妃嫔,又好奇又遗憾地说道。

见赵岚因为从自己的口中得出真相而大受打击,逍遥子也不禁失魂落魄,他呆坐在原位上,久久没有改变过姿势。【无弹窗.】

如果可能,他很想把这件事隐瞒一辈子。

虽然,逍遥子也无比渴望,能够同自己这唯一的骨血父女相认。

可他也清楚,一个是行踪不定的杀手,一个是九五之尊的皇帝,究竟哪一个对于赵岚来说,是更为合适的父亲人选。

只要他不说,就不会有任何人怀疑,赵岚就依旧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燮长公主,她是皇帝和曾经最宠爱的妃子所生的尊贵无比的公主。

只可惜,在“解千愁”的作用下,他刚刚不得不说了实话。

而从赵岚的表现上来看,她同样也是早早就有所怀疑,不过是趁机从他的口中说出了实话而已。

逍遥子叹息一声,将桌上酒壶里剩余的酒Y一口口喝光,然后静静地离开。

赵岚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到何处去。

她只是不停地向前。

后宫她不熟悉,只是本能地掠过一座座宫殿,而当赵岚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停在了一处无比华美,但却十分陌生的宫殿前。

她抬头,打量着紧紧闭合着的那道朱红色宫门。

就在赵岚查看的时候,宫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有个小宫女探出头来,见到她之后,小宫女一怔,但却很快行了个礼。

“奴婢见过公主。”

赵岚讶然,没想到,才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这整个后宫,上至皇后,下至宫女,竟然都认得了自己,看来,以前那种与世无争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这是谁的地方?”

她轻轻颔首,轻声问道。

“回公主,这里是宸妃娘娘的凤宸宫,奴婢春鸢。”

春鸢轻声回答着,将宫门打开,把赵岚迎了进去,然后急忙去禀告。

赵岚随着她走进去,向四处打量着,她是第一次来此,原本只是听说宸妃的恩宠令六宫黯然无光,却不想竟然已经到了如此鼎盛的地步:只见整座宫殿巍峨华丽,内有奇花异草,满园芳香扑鼻,蜂鸣蝶舞,好一派夏日胜景。

白宸正在凉亭里小睡,一柄双面绣的团扇遮在她娇美无暇的脸上。

赵岚跟着春鸢和其他几个宫女,轻轻走上凉亭的台阶。

“我说今天怎么一直睡不着,原来是有贵客上门。公主驾到,快去看茶,把那些个小东西都拿上来,看看公主喜欢哪一样。”

白宸取下团扇,笑嘻嘻地坐直身体,招呼着赵岚。

她见赵岚脸色有异,立即轻声遣散一众宫女,等到凉亭里只剩下她们两个,她才笑着问道:“你已经重新拿回了公主的封号,第一步已经如此顺利,为何还闷闷不乐?”

赵岚坐下来,沉默不语。

白宸歪了歪头,笑意不减,继续追问道:“难道是因为废后的事?我听说了,赵汾一直没有表态,其实,陛下也是在等他的意见吧?毕竟,十四王爷在朝中的势力,完全可以用一手遮天来形容了。他的存在,确实是我们现在最大的绊脚石。”

赵岚终于有了点儿反应,扯扯嘴角,漠然道:“太后和皇后虽是婆媳,但却已经结为一伙,她们两个的娘家自然也是要沆瀣一气,扶持各自在后宫安C的棋子。不过,赵汾和赵岑这一对叔侄却有几分相像,那就是两个人都十分的沉得住气,到现在都没有表现出特别明显的倾向。”

听了她的分析,宸妃用丝帕掩着樱桃小口,咯咯笑了起来。

她早就看出,赵岚今日的心情十分低落,但想必却不是为了这些事。小姑娘总有些小姑娘的心事,说来说去,也无非是为了一些男女情爱。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就为了这些吗?要知道,从我决定服下你给我的极Y涅槃九瓣莲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宫中之路必然是一路崎岖。我从一个正常的男人,变成了如今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为的就是让该死的人去死。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听了宸妃的话,赵岚多了一丝愕然,可是同时,心头似乎也开阔了一些。

她知道,眼前这个人,曾经深爱着自己的母亲。为了给她报仇,他不惜让自己Y阳转变,改头换面,混入后宫,成为赵渊的宠妃。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心中的信念从来没有动摇过。

“我不如你。我不像你那么坚定。”

赵岚痛苦地摇了摇头。

她是母亲同其他男人偷|情生下的孩子,并不是皇室的金枝玉叶,她不是赵渊的女儿,更加不是燮国的公主。一直以来,她所执着相信的东西,在今天轰然倒塌,碎成一团齑粉,让她抓不住,也舍不得彻底放弃。

“没有什么如还是不如。我已经想好了,既然现在没有办法杀死他,我就先对他的儿子下手。想必,太子无德,东宫被废,一定是很精彩的。”

宸妃放下丝帕,幽然开口。

听了她的话,赵岚不禁悚然一惊。

难道,她已经有了计划?

宸妃朝她眨了眨眼,不再说什么,只是让宫女送上茶水点心,邀着赵岚和自己一起欣赏着眼前的美景,闲话家常。

一个时辰后,赵岚回到拾云殿。

见她回来,采苓等一众人不禁松了一口气,她们见赵岚冲了出去,又不敢贸然去追,只能在宫中等了又等。

“公主,他、他走了……”

采苓小心翼翼地禀告着,在赵岚冲出去之后,逍遥子一个人将一壶酒都喝光,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只留下了一句话。

“什么话?”

赵岚坐下来,面色沉静。

采苓看着她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他说,请公主一定放心,明年期满之日,他一定会把熊琱培养成一个最优秀的杀手。”

赵岚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算是知道了。

众人退下,她一个人独自坐在桌边,久久不动。

一年之期,是她和逍遥子早早定下的,如今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还不知道明年那日,究竟会如何。熊琱究竟会不会真的成为一个优秀的杀手,也未尝可知,可是,事到如今,赵岚也只能再去放手赌一把。

*****

翌日一早,拾云殿再次迎来了几批前来造访的贵客。

这其中,有吴美人,还有其他的几位妃嫔,都是从许皇后那里请了安,就径直到了拾云殿,希望能够见上赵岚一面。

层层叠叠的床幔之内,赵岚懒懒翻了个身,让采苓去把她们打发走。

大概是听说,昨天她到了凤宸宫,和宸妃喝茶聊天,这些女人就都等不及了吧。一个失宠又复得的公主,一个恩宠正盛的宠妃,这两个人要是联手,可不得了,一定能够横行后宫。她们生怕巴结得晚了,将来讨不到好处,所以一个个早早从许皇后那里告辞,再急匆匆地赶到这里来。

想到这里,赵岚不由得有几分同情起这些后宫的女人来。

幸好,她不是皇帝的女人。

想到这里,赵岚一惊,困意全无,禁不住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她想的是,自己并非赵渊的亲生女儿一事,万万不能被人知道。一来,欺君乃是杀头死罪,二来,万一得知二人并无血缘关系,赵渊一旦对自己起了邪念,那她岂不是要成了皇帝的女人,也成了门外那群女人中的一个。

想了想,赵岚还是飞快起身,穿衣服梳妆,打算去见见吴美人等人。

等她快速地收拾妥当,这才姗姗走了出去。

吴美人等人早已被采苓邀请进来,几个女人分散着坐开,采蕙正在为她们上茶。

“诸位早,不好意思,久等了。”

赵岚微笑着招呼道,然后在主位上坐下来,众人急忙欠了欠身,依次问好。

这其中,她只对吴美人有些印象,其他的妃嫔,此前在许皇后那里匆匆一面,赵岚几乎没有什么印象。

赵岚打量了几眼吴美人,大概是因为上次那件事的影响,她看起来低调了几分,衣着上也不那么鲜艳张扬了,而安静下来的她,似乎也比平时多了一丝女子的娴静端庄。

怪不得,听说这几日,赵渊都是宿在她那里。

六宫之中,容不得独宠,赵渊登机数十年,当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此前,他因为思念云雅,所以在宸妃身上移情,所以打破了这一个规矩。如今,他冷静下来,正在一点点让后宫的一切回归到正轨。

宠爱吴美人,也等于是间接地打了许皇后和胡淑妃的脸。后者还禁足在自己的宫中,而前者所谓的调查,也成了无头公案,恐怕到最后要不了了之,就像是这后宫中并不少见的一桩桩悬案一样。

见赵岚客气周到地接待着,众人不免有些诚惶诚恐,但又全都笑着同她闲聊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很快,就聊到了后宫中的生活。

“哎,听说燮国后宫,每年夏至那天都要举办后宫赏花宴。我们几个都是初入宫的新人,还没见识过那等风光。只可惜,不知道今年是谁来主持了……”

坐在末端的一个低品阶的妃嫔,又好奇又遗憾地说道。

第二十八章 大肆操办

燮国乃是整个泰岚大陆之上,历史最为悠久的一个国家,其中,赏花文化也极为被文人墨客们推崇。【全文字阅读.】

燮国女子大多温婉动人,尤其是世族名门中的女子,她们自幼习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而及笄之后,一些闺中密友们便会在夏至这一天聚在一起,赏花对诗。

起初,这些只是民间女子的一些自发的聚会,渐渐地,这股风雅之气也传入后宫之中。

对于赏花宴,赵岚也是有些印象的。

犹记得,当年云雅还在世的时候,每年的赏花宴大多都是她和许皇后轮流主办。二人一贵妃,一皇后,一得宠,一尊贵,乃是后宫中两个最为翘楚的女子,可以说,赏花宴正是她们二人拉拢人心,显示实力的一个大好机会。

许皇后身为六宫之主,最喜欢的花自然是牡丹,她称赞它乃花中之后,雍容华贵,当得起是百花之中的表率,于是派人从各地搜罗牡丹品种,姚黄魏紫,争奇斗艳。而云雅却不以为然,不知道是故意同许皇后唱反调,还是出于内心的喜好,她每一次主办赏花宴,都会挑出一种罕见而美丽的花卉品种来与后宫妃嫔一同欣赏,称之为百花齐放,各有颜色。

就这样,一直到云雅离世,此后,许皇后有心无力,独自亦难撑大局,于是赏花宴就一年年衰落下来,渐渐竟有了名存实亡的趋势。

加之今年,因为胡淑妃一事受到牵连,许皇后在后宫之中的势力一落千丈。所以众人纷纷猜测,或许,她就会趁着这个机会,宣布取消赏花宴。

此事乃是宫中女眷们的盛会,即便赵渊得知,也不会过问太多。毕竟,后宫之事,一向皆是许皇后做主。

听见面前的女人叽叽喳喳,众说纷纭,赵岚只是浅浅微笑,等她们都说完了,她才拿起手边的茶杯,寒暄道:“大家边聊天边喝茶,我这里没什么好东西,不过就是一点好,说话自在些,不用顾忌宫里的那么多条条框框。”

众人都是刚刚从许皇后那里出来的,在皇后面前自然要谨言慎行,来了拾云殿,又说了半天的话,自然都渴了累了。

她们见赵岚又不像是外面传的那么冷淡倨傲,于是纷纷端起茶杯喝起茶来,神色眉宇之间都放松了许多。

“赏花宴一事,我猜想,皇后娘娘自然有她的安排。往年办得简单,不见得今年也会简单。”

赵岚放下茶杯,笑着说道,语气笃定。

她只能说这么多了,至于其他的,就要这群女人们自己去领悟了。不过,能够在后宫之中生存下来的女子,也不会愚钝到哪里,果然,一听赵岚如此肯定,女人们很快都明白了什么,纷纷告辞离去。

“奇怪,来的时候一个个挤破头,怎么才喝了一杯茶,就都走了?”

采蕙前来收拾着茶杯茶盘,口中不禁疑惑地自言自语起来。

赵岚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悠然自得地回答道:“因为她们都有要紧事去做啊。”

采蕙更加不解,不禁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两步,歪头追问道:“什么要紧事?难道她们着急回去梳洗打扮,打算在赏花宴上吸引到陛下的注意,以此获得宠爱?”

一旁的采苓冰雪聪明,早已想通这其中的奥妙,听见采蕙如此孩子气般的想法,不由得笑着摇摇头。

“傻妹妹,我有妹妹,难道那些娘娘们没有吗?许皇后今年一定会大肆C办赏花宴,却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给太子殿下选太子妃。东宫至今还没有一位女主,要知道,当年陛下在太子现在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许皇后乃是太子的嫡母,虽不是生母,然而却胜似生母,当然要为了他的婚事C心。”

听到采苓头头是道的解说,采蕙这才恍然大悟。

“啊,我懂了,她们这是赶紧回去跟各自的娘家通风报信,好选出来一些年轻漂亮的女子,借着赏花宴的机会来到宫中。反正,每年赏花宴都是女眷们的盛会,那些命妇啊,世族夫人啊,都可以带着女儿前来。”

赵岚笑意不减,轻轻地颔首。

宸妃定然也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才决定将目标从许皇后的身上,转移到赵岑的身上。毕竟,许皇后乃是许家的女儿,但赵岑却不是许家的亲外孙,许家人会为了自己家族的前途,而不得不去力保许皇后的皇后之位,却不见得一定会拼死保住赵岑的太子之位。

而如今朝中最为大权在握的十四王爷赵汾,几日以来,对于赵渊打算废后一事并不表态,他只是打着马虎眼,说此事乃是皇帝的家务事,自己不好C手,其余的便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他如此悠闲,是因为谁做皇后,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的区别。

他只在乎,谁是皇帝,谁是太子。

如果赵渊动了废掉太子的念头,那他才会真的坐不住了。

事不关己,自然高高挂起。可事一关己,那就如坐针毡。

赵岚等的就是赵汾的如坐针毡,只有*急了他,他才会真正地展开行动。

当年,如果不是他一手捏造了云家“谋反”、“里通国外”的证据,也不至于令这个赫赫有名的百年大族在一|夜之间,只剩下她独自一人。

“太子选妃可是大事,想必,宫中有的忙了。不过,奴婢倒是很奇怪,宸妃如今在宫中的势头,也是直*许皇后的。按照她如今在宫中得势的迹象看来,众人说不定还暗想着,宸妃会不会冒出来,主动请缨来承办这赏花宴。现在看来,这些人恐怕要失望了。”

采苓想得深远一些,可再一想,她也了然了,赏花宴这种事,办好了无功可论,办砸了却是有罚要领。宸妃那么伶俐的人儿,自然不会主动去找这份不痛快。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更为主要的原因,不过,赵岚没有说破罢了。

她要置身事外,坐等好戏。

*****

果然如赵岚所想的那样,又过了一天,从许皇后那里放出风来,说今年的赏花宴上,要为太子赵岑挑选一位家世显赫,姿容上乘,重要的是德行一流的女子作为太子妃人选。

此消息一出,颖城内的诸多适龄贵族女子纷纷看见了一丝曙光,将欣喜的目光投向太子东宫。

她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为自己的家族担负起了嫁入豪门世家的责任。

至于那些小女儿般的梦幻心思,私下里,她们自然也是偷偷有过的,但是,更多的女子则是保持着一颗清醒的头脑,知道自己未来要成为一家主母,甚至是,一国主母。

于是乎,她们在母亲和嬷嬷们的带领下,仔细准备着进宫那一日的衣裳、首饰、发型,乃至口脂腮红的颜色,力求能够获得许皇后和太子的青睐,在不久的将来,飞上枝头,入主东宫。

整个颖城的贵族世家们,顿时陷入了一片紧张和期待之中。

朱红色的城墙外,是一番景象,而墙内的后宫里,则更是一番特别的热闹。

许皇后果然一反前几年的低调朴素,似乎把攒了几年的劲头都使出来,调兵遣将,不仅将每年都要举办赏花宴的烟波浩渺池重新修葺了一番,还在池中建了一座精美的石舫。

不仅如此,她这一次还早早地让各地进贡了许多罕见的牡丹品种,不同种类不同颜色,姹紫嫣红,争奇斗艳。许皇后生怕这些花中之后来到颖城水土不服,特地派了多名宫人日夜看守,绝对不允许碰坏了哪怕一颗花苞。

皇后如此大张旗鼓,其他各宫也不好不闻不问,胡淑妃因为依旧被禁足在自己的宫中,不方便露面,更没法从旁协助。

而宸妃向来如闲云野鹤一般,对这种事情完全不在意,据说,她听到了关于赏花宴的事情以后,咯咯一笑,转头就忘了。

所以,到最后,能够帮助许皇后C持一系列琐事的,居然也就只剩下了吴美人和其他几个资历尚浅的妃嫔。

也难怪吴美人如此尽心尽力,她的家族是武将出身,武将战死沙场,却不擅长在官场上游刃有余,所以多年来,吴家虽有战功,但在朝中却很难如同那些文官一样拥有强硬的话语权。吴美人的父亲思考良久,终于决定将长女送入宫中。

事实证明,这一步棋确实走对了。

因此,吴美人受父所托,她也希望将自己的嫡亲妹妹送入东宫,成为赵岑的太子妃。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这样的目的之下,吴美人协助起许皇后自然更加卖力,希望能够博得她的喜爱,更是为自己的妹妹增加些许好的印象。

夏至那一天很快到来。

不知道是不是老祖宗的节气果然有着无法言说的玄妙在其中,夏至,夏天到了,这一天果然从清晨开始,便透着一丝炎热。

宫中女子盼望了多日,终于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赏花宴。

于是,众人早早地换好了清凉的夏装,三五成群,呼朋引伴,纷纷前往位于御花园内的烟波浩渺池畔,而宫外的贵妇也偕同亲眷,带上许皇后分发的请柬,乘坐车辇,准时入宫。

燮国乃是整个泰岚大陆之上,历史最为悠久的一个国家,其中,赏花文化也极为被文人墨客们推崇。【全文字阅读.】

燮国女子大多温婉动人,尤其是世族名门中的女子,她们自幼习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而及笄之后,一些闺中密友们便会在夏至这一天聚在一起,赏花对诗。

起初,这些只是民间女子的一些自发的聚会,渐渐地,这股风雅之气也传入后宫之中。

对于赏花宴,赵岚也是有些印象的。

犹记得,当年云雅还在世的时候,每年的赏花宴大多都是她和许皇后轮流主办。二人一贵妃,一皇后,一得宠,一尊贵,乃是后宫中两个最为翘楚的女子,可以说,赏花宴正是她们二人拉拢人心,显示实力的一个大好机会。

许皇后身为六宫之主,最喜欢的花自然是牡丹,她称赞它乃花中之后,雍容华贵,当得起是百花之中的表率,于是派人从各地搜罗牡丹品种,姚黄魏紫,争奇斗艳。而云雅却不以为然,不知道是故意同许皇后唱反调,还是出于内心的喜好,她每一次主办赏花宴,都会挑出一种罕见而美丽的花卉品种来与后宫妃嫔一同欣赏,称之为百花齐放,各有颜色。

就这样,一直到云雅离世,此后,许皇后有心无力,独自亦难撑大局,于是赏花宴就一年年衰落下来,渐渐竟有了名存实亡的趋势。

加之今年,因为胡淑妃一事受到牵连,许皇后在后宫之中的势力一落千丈。所以众人纷纷猜测,或许,她就会趁着这个机会,宣布取消赏花宴。

此事乃是宫中女眷们的盛会,即便赵渊得知,也不会过问太多。毕竟,后宫之事,一向皆是许皇后做主。

听见面前的女人叽叽喳喳,众说纷纭,赵岚只是浅浅微笑,等她们都说完了,她才拿起手边的茶杯,寒暄道:“大家边聊天边喝茶,我这里没什么好东西,不过就是一点好,说话自在些,不用顾忌宫里的那么多条条框框。”

众人都是刚刚从许皇后那里出来的,在皇后面前自然要谨言慎行,来了拾云殿,又说了半天的话,自然都渴了累了。

她们见赵岚又不像是外面传的那么冷淡倨傲,于是纷纷端起茶杯喝起茶来,神色眉宇之间都放松了许多。

“赏花宴一事,我猜想,皇后娘娘自然有她的安排。往年办得简单,不见得今年也会简单。”

赵岚放下茶杯,笑着说道,语气笃定。

她只能说这么多了,至于其他的,就要这群女人们自己去领悟了。不过,能够在后宫之中生存下来的女子,也不会愚钝到哪里,果然,一听赵岚如此肯定,女人们很快都明白了什么,纷纷告辞离去。

“奇怪,来的时候一个个挤破头,怎么才喝了一杯茶,就都走了?”

采蕙前来收拾着茶杯茶盘,口中不禁疑惑地自言自语起来。

赵岚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悠然自得地回答道:“因为她们都有要紧事去做啊。”

采蕙更加不解,不禁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两步,歪头追问道:“什么要紧事?难道她们着急回去梳洗打扮,打算在赏花宴上吸引到陛下的注意,以此获得宠爱?”

一旁的采苓冰雪聪明,早已想通这其中的奥妙,听见采蕙如此孩子气般的想法,不由得笑着摇摇头。

“傻妹妹,我有妹妹,难道那些娘娘们没有吗?许皇后今年一定会大肆C办赏花宴,却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给太子殿下选太子妃。东宫至今还没有一位女主,要知道,当年陛下在太子现在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许皇后乃是太子的嫡母,虽不是生母,然而却胜似生母,当然要为了他的婚事C心。”

听到采苓头头是道的解说,采蕙这才恍然大悟。

“啊,我懂了,她们这是赶紧回去跟各自的娘家通风报信,好选出来一些年轻漂亮的女子,借着赏花宴的机会来到宫中。反正,每年赏花宴都是女眷们的盛会,那些命妇啊,世族夫人啊,都可以带着女儿前来。”

赵岚笑意不减,轻轻地颔首。

宸妃定然也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才决定将目标从许皇后的身上,转移到赵岑的身上。毕竟,许皇后乃是许家的女儿,但赵岑却不是许家的亲外孙,许家人会为了自己家族的前途,而不得不去力保许皇后的皇后之位,却不见得一定会拼死保住赵岑的太子之位。

而如今朝中最为大权在握的十四王爷赵汾,几日以来,对于赵渊打算废后一事并不表态,他只是打着马虎眼,说此事乃是皇帝的家务事,自己不好C手,其余的便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他如此悠闲,是因为谁做皇后,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的区别。

他只在乎,谁是皇帝,谁是太子。

如果赵渊动了废掉太子的念头,那他才会真的坐不住了。

事不关己,自然高高挂起。可事一关己,那就如坐针毡。

赵岚等的就是赵汾的如坐针毡,只有*急了他,他才会真正地展开行动。

当年,如果不是他一手捏造了云家“谋反”、“里通国外”的证据,也不至于令这个赫赫有名的百年大族在一|夜之间,只剩下她独自一人。

“太子选妃可是大事,想必,宫中有的忙了。不过,奴婢倒是很奇怪,宸妃如今在宫中的势头,也是直*许皇后的。按照她如今在宫中得势的迹象看来,众人说不定还暗想着,宸妃会不会冒出来,主动请缨来承办这赏花宴。现在看来,这些人恐怕要失望了。”

采苓想得深远一些,可再一想,她也了然了,赏花宴这种事,办好了无功可论,办砸了却是有罚要领。宸妃那么伶俐的人儿,自然不会主动去找这份不痛快。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更为主要的原因,不过,赵岚没有说破罢了。

她要置身事外,坐等好戏。

*****

果然如赵岚所想的那样,又过了一天,从许皇后那里放出风来,说今年的赏花宴上,要为太子赵岑挑选一位家世显赫,姿容上乘,重要的是德行一流的女子作为太子妃人选。

此消息一出,颖城内的诸多适龄贵族女子纷纷看见了一丝曙光,将欣喜的目光投向太子东宫。

她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为自己的家族担负起了嫁入豪门世家的责任。

至于那些小女儿般的梦幻心思,私下里,她们自然也是偷偷有过的,但是,更多的女子则是保持着一颗清醒的头脑,知道自己未来要成为一家主母,甚至是,一国主母。

于是乎,她们在母亲和嬷嬷们的带领下,仔细准备着进宫那一日的衣裳、首饰、发型,乃至口脂腮红的颜色,力求能够获得许皇后和太子的青睐,在不久的将来,飞上枝头,入主东宫。

整个颖城的贵族世家们,顿时陷入了一片紧张和期待之中。

朱红色的城墙外,是一番景象,而墙内的后宫里,则更是一番特别的热闹。

许皇后果然一反前几年的低调朴素,似乎把攒了几年的劲头都使出来,调兵遣将,不仅将每年都要举办赏花宴的烟波浩渺池重新修葺了一番,还在池中建了一座精美的石舫。

不仅如此,她这一次还早早地让各地进贡了许多罕见的牡丹品种,不同种类不同颜色,姹紫嫣红,争奇斗艳。许皇后生怕这些花中之后来到颖城水土不服,特地派了多名宫人日夜看守,绝对不允许碰坏了哪怕一颗花苞。

皇后如此大张旗鼓,其他各宫也不好不闻不问,胡淑妃因为依旧被禁足在自己的宫中,不方便露面,更没法从旁协助。

而宸妃向来如闲云野鹤一般,对这种事情完全不在意,据说,她听到了关于赏花宴的事情以后,咯咯一笑,转头就忘了。

所以,到最后,能够帮助许皇后C持一系列琐事的,居然也就只剩下了吴美人和其他几个资历尚浅的妃嫔。

也难怪吴美人如此尽心尽力,她的家族是武将出身,武将战死沙场,却不擅长在官场上游刃有余,所以多年来,吴家虽有战功,但在朝中却很难如同那些文官一样拥有强硬的话语权。吴美人的父亲思考良久,终于决定将长女送入宫中。

事实证明,这一步棋确实走对了。

因此,吴美人受父所托,她也希望将自己的嫡亲妹妹送入东宫,成为赵岑的太子妃。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这样的目的之下,吴美人协助起许皇后自然更加卖力,希望能够博得她的喜爱,更是为自己的妹妹增加些许好的印象。

夏至那一天很快到来。

不知道是不是老祖宗的节气果然有着无法言说的玄妙在其中,夏至,夏天到了,这一天果然从清晨开始,便透着一丝炎热。

宫中女子盼望了多日,终于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赏花宴。

于是,众人早早地换好了清凉的夏装,三五成群,呼朋引伴,纷纷前往位于御花园内的烟波浩渺池畔,而宫外的贵妇也偕同亲眷,带上许皇后分发的请柬,乘坐车辇,准时入宫。

第二十九章 救命

赵岚特地计算着时间,等到她带着几个宫女赶到烟波浩渺池的时候,刚好是既不太早,也不太晚。【全文字阅读.】

太早了,就要不停地和那些女人寒暄絮语。

太晚了,又容易抢了别人的风头,而且难免会让人觉得自己是故意姗姗来迟,太过拿乔。

所以,她把时间算得刚好,等到后宫妃嫔和大臣命妇三五成群地坐了大半,她这位已经多年不在宫中走动的公主也十分适时地出现了。

众人见面之后依例行礼,然后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

赵岚坐下,轻轻一瞥,已经将在场的人瞧了个清清楚楚:胡淑妃仍被禁足,据说前几天,许皇后特地去面圣,为她求情,反而被心情不甚很好的赵渊狠狠呵斥了几句。所以,胡淑妃在未来几个月里,怕是很难再在人前露面了。

许皇后这一手玩得很高明,多年来,她一向以温柔敦厚的形象示于人前,所以,她又不负众望地前去为胡淑妃求情。可惜,因为陛下的缘故,胡淑妃没能解禁,出现在赏花宴上,而许皇后却因此还受到了一番训斥,难免令人为她委屈。

然而这么一来,后宫之中,除了宸妃之外,她的对手之中,就又少了一个胡淑妃。至于那些其他的妃嫔如吴美人之流,许皇后根本不甚在意,并不看在眼里。

这样的结果,赵岚是早有预料的,她很清楚,单凭胡淑妃和吴晓明之间的勾结,是不足以用来扳倒许皇后的,她的根基毕竟太稳牢,又有娘家作为依靠,能在后宫中行走二十几年的人,绝对不是好对付的。

正想着,不远处传来一声:“皇后娘娘到!”

赵岚回过神来,和周围的人一起起身行礼。

许皇后的脸上依旧挂着如平时那般亲切和蔼的笑容,只不过,因为今天是赏花盛会,所以她的打扮十分隆重,发髻上的凤尾头饰极为夺目耀眼,加上一身皇后级别的礼服,更是衬托得她愈发雍容,光彩照人,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她已经是年近四旬的中年妇人了。

即便此刻的烟波浩渺池畔,站了数十位比她更加年轻貌美的女子,可是她们却都没有她身上的那种浑然天成的国母气质。

“大家快免礼,都坐吧。时间真快,又是一年,人比花娇,果然又见到了许多张漂亮的新鲜面孔,一会儿本宫可要好好地逐一认识一下。”

许皇后伸手招呼着,然后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向主位,坐了下来。

赵岚留意到,吴美人站在她的身边,神态里透着一股得意,很显然,这几日她在许皇后身边忙前忙后,大概也得到了她的赞许和赏赐,如今俨然已经成为了许皇后身边的红人了。

想想也是,胡淑妃那枚棋子已经是近乎无用了,许皇后势必要拉拢新人。如今宸妃来势汹汹,甚至大有动摇她后位的危险,她怎么能不急于给自己寻找新的帮手。

吴美人心直口快,虽不够稳妥,可也略有作用。

赵岚想通了这些以后,便收回了视线,只是低头喝茶,以免他人起疑。

“诸位姐妹似乎都到了……咦,怎么宸妃还没有来?再去叫人请。”

许皇后环视一圈,疑惑地开口,然后扭过头,微笑着朝身边的菀芝吩咐道。

菀芝应了一声,立即走出去,喊了一个小宫女,让她快去凤宸宫看看,宸妃可有朝这边来了。

因近来从旁协助赏花宴,吴美人得以坐在了许皇后的手边,若是按照品级,她是断然坐不到这里的,这也算是一种荣耀了。

听了许皇后的话,她原本喜滋滋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嫉恨,冷笑道:“这宫里的哪一个人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偏要人三催四请,端的是什么娘娘架子!”

吴美人本是一句自言自语,没想到,坐在斜对面的一位夫人也笑着接口道:“早就听说宸妃娘因为受宠,在宫里很是威风,没想到果然如此……”

不等她说完,坐在主位上的许皇后面色一变,厉声呵斥道:“枚芳!你乃二品诰命夫人,怎可如市井妇人那般乱嚼舌根!你的女儿侄女都坐在旁边,就不怕丢脸么!”

众人立即噤若寒蝉,再不敢随意评判。

被训斥的女子乃是许皇后的手帕交,今日特地带着长女和侄女来参加赏花宴,希冀着能够雀屏中选成为太子妃,不料因为自己的一句多嘴,竟惹来如此祸端,要是影响了女儿侄女的前途,她怕是要被自家老爷和哥哥骂死了。

不想,之前那宫女去而复返,匆匆行了个礼,小声答道:“启禀娘娘,宸妃娘娘宫里的人,宸妃早就出宫前来了,算算时间,似乎已经有出来快半个时辰了。”

凤宸宫距离烟波浩渺池并不远,即便散步慢行,也早就该到了。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许皇后给了菀芝一个眼色,后者立即离开,应该是去打探消息。

毕竟赏花宴是后宫的大事,如果宸妃有事,身为主办人的许皇后也脱不了干系,所以,她也很担心宸妃有事。

一直低头喝茶沉默不语的赵岚,轻轻抬起头,朝着不远处的那座石舫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

石舫是建在池边的,探出池岸,空间很大,天黑之后,就可以坐进去喝茶赏月赏花,晚风徐徐,花香四溢,很是惬意。

不过,此刻还是白天,所以众女子只是坐在这里,无人前往石舫查看。

赵岚正想着,菀芝匆匆回来,弯腰附耳对着许皇后说了一句什么。

就看一向雍容端庄的许皇后骤然间变了脸色,原本随意搭着座椅扶手的那只纤纤玉手猛地朝桌面上一拍,金色的护甲都险些翘了起来。

“胡闹!他的胆子也太大了,放肆!”

众人不知发生了何事,亦不知道许皇后究竟是为了谁在动怒,不由得纷纷起身,请她息怒,不要扫了雅兴。

一旁的吴美人眼珠儿转了转,似乎猜到了,许皇后生气,必然是和至今还未露面的宸妃有关。

她立即暗暗高兴起来,有好戏看了,说不定经过今天的赏花宴,许皇后和宸妃就要当众撕破脸了,那样的话,无论对哪一方都是元气大伤,也许自己的春天就要来了……再加上,最近几天,皇帝频频临幸自己,更是个好兆头。

“不行,本宫要亲自去看一下,以免有些人不顾廉耻,做出什么有违宫规,伤风败俗的事情来!”

许皇后起身,不由分说地走下赏花台,后面的几个宫女急忙快步跟上。

众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见到皇后已走,自然也坐不住了,一个个放下茶杯团扇,拎着裙角赶快也跟了过去。

一行数十人浩浩荡荡,竟然是朝着池边的石舫走去。

许皇后走在最前面,心跳若擂鼓,她的直觉一向很准,这一次也不例外。

她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两只耳朵里嗡嗡直响,上一次发生这种情况,还是云雅被赐死的那一天。

而现在……

她不敢多想,只是加快脚步,朝着石舫走去。

还不等许皇后真正走到石舫的台阶上,就已经听见里面传来了女人凄厉的尖叫声——“太子殿下,我是你父皇的女人!你若无礼,我便在此自裁!”

“哈哈哈哈!你死了做什么?还不如同我逍遥快活!等我做了皇帝,封你个宸贵妃如何?加个‘贵’字,就完全不同了哈哈哈哈哈!”

“啊!你走开!”

“来让我亲一口,小美人……”

许皇后愣了一瞬,不敢相信这样的污言秽语,竟然会是出自于太子赵岑的口中!

石舫四周,已经按照她的旨意,在前些天就布置了半透明的轻薄丝帘,上面又浸透过凤仙花的花汁,所以呈现出浅浅的绯红色,又带着一股自然的花香气息。随着一阵阵轻柔的风吹过,丝帘随风舞动,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丝帘后面,隐约可见两道人影,影影绰绰,看不大清晰。

许皇后几步上前,一把扯下了挡在面前的重重丝帘,用力扔开。

面前的一幕,是众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看清眼前,许皇后倒吸一口凉气,身形一歪,再也站不住,脚下一空,竟然险些从台阶上滚落,幸好她身后的菀芝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失声喊道:“娘娘!”

这么一喊,石舫中的女子听见声音,一抬头看见许皇后惨白的脸,顿时朝这边哭喊道:“娘娘救命!”

众人再次被她的声音所吸引,纷纷看去。

竟然是宸妃!

许多命妇都是第一次见到她,但无需有人告诉她们,她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女人一定就是如今搅得整个后宫大乱的那个狐狸精!

可是,她们又有些难以置信,印象里,此女子必然浓妆艳抹,珠围翠绕,不料想,却是个一袭白裙,脸上只涂了一点点口脂腮红的清雅丽人。

此刻,宸妃已经哭得梨花带雨,手中赫然握着一支长柄银质的汤匙,尖尖的一端正对着自己的喉咙。

赵岚特地计算着时间,等到她带着几个宫女赶到烟波浩渺池的时候,刚好是既不太早,也不太晚。【全文字阅读.】

太早了,就要不停地和那些女人寒暄絮语。

太晚了,又容易抢了别人的风头,而且难免会让人觉得自己是故意姗姗来迟,太过拿乔。

所以,她把时间算得刚好,等到后宫妃嫔和大臣命妇三五成群地坐了大半,她这位已经多年不在宫中走动的公主也十分适时地出现了。

众人见面之后依例行礼,然后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

赵岚坐下,轻轻一瞥,已经将在场的人瞧了个清清楚楚:胡淑妃仍被禁足,据说前几天,许皇后特地去面圣,为她求情,反而被心情不甚很好的赵渊狠狠呵斥了几句。所以,胡淑妃在未来几个月里,怕是很难再在人前露面了。

许皇后这一手玩得很高明,多年来,她一向以温柔敦厚的形象示于人前,所以,她又不负众望地前去为胡淑妃求情。可惜,因为陛下的缘故,胡淑妃没能解禁,出现在赏花宴上,而许皇后却因此还受到了一番训斥,难免令人为她委屈。

然而这么一来,后宫之中,除了宸妃之外,她的对手之中,就又少了一个胡淑妃。至于那些其他的妃嫔如吴美人之流,许皇后根本不甚在意,并不看在眼里。

这样的结果,赵岚是早有预料的,她很清楚,单凭胡淑妃和吴晓明之间的勾结,是不足以用来扳倒许皇后的,她的根基毕竟太稳牢,又有娘家作为依靠,能在后宫中行走二十几年的人,绝对不是好对付的。

正想着,不远处传来一声:“皇后娘娘到!”

赵岚回过神来,和周围的人一起起身行礼。

许皇后的脸上依旧挂着如平时那般亲切和蔼的笑容,只不过,因为今天是赏花盛会,所以她的打扮十分隆重,发髻上的凤尾头饰极为夺目耀眼,加上一身皇后级别的礼服,更是衬托得她愈发雍容,光彩照人,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她已经是年近四旬的中年妇人了。

即便此刻的烟波浩渺池畔,站了数十位比她更加年轻貌美的女子,可是她们却都没有她身上的那种浑然天成的国母气质。

“大家快免礼,都坐吧。时间真快,又是一年,人比花娇,果然又见到了许多张漂亮的新鲜面孔,一会儿本宫可要好好地逐一认识一下。”

许皇后伸手招呼着,然后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向主位,坐了下来。

赵岚留意到,吴美人站在她的身边,神态里透着一股得意,很显然,这几日她在许皇后身边忙前忙后,大概也得到了她的赞许和赏赐,如今俨然已经成为了许皇后身边的红人了。

想想也是,胡淑妃那枚棋子已经是近乎无用了,许皇后势必要拉拢新人。如今宸妃来势汹汹,甚至大有动摇她后位的危险,她怎么能不急于给自己寻找新的帮手。

吴美人心直口快,虽不够稳妥,可也略有作用。

赵岚想通了这些以后,便收回了视线,只是低头喝茶,以免他人起疑。

“诸位姐妹似乎都到了……咦,怎么宸妃还没有来?再去叫人请。”

许皇后环视一圈,疑惑地开口,然后扭过头,微笑着朝身边的菀芝吩咐道。

菀芝应了一声,立即走出去,喊了一个小宫女,让她快去凤宸宫看看,宸妃可有朝这边来了。

因近来从旁协助赏花宴,吴美人得以坐在了许皇后的手边,若是按照品级,她是断然坐不到这里的,这也算是一种荣耀了。

听了许皇后的话,她原本喜滋滋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嫉恨,冷笑道:“这宫里的哪一个人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偏要人三催四请,端的是什么娘娘架子!”

吴美人本是一句自言自语,没想到,坐在斜对面的一位夫人也笑着接口道:“早就听说宸妃娘因为受宠,在宫里很是威风,没想到果然如此……”

不等她说完,坐在主位上的许皇后面色一变,厉声呵斥道:“枚芳!你乃二品诰命夫人,怎可如市井妇人那般乱嚼舌根!你的女儿侄女都坐在旁边,就不怕丢脸么!”

众人立即噤若寒蝉,再不敢随意评判。

被训斥的女子乃是许皇后的手帕交,今日特地带着长女和侄女来参加赏花宴,希冀着能够雀屏中选成为太子妃,不料因为自己的一句多嘴,竟惹来如此祸端,要是影响了女儿侄女的前途,她怕是要被自家老爷和哥哥骂死了。

不想,之前那宫女去而复返,匆匆行了个礼,小声答道:“启禀娘娘,宸妃娘娘宫里的人,宸妃早就出宫前来了,算算时间,似乎已经有出来快半个时辰了。”

凤宸宫距离烟波浩渺池并不远,即便散步慢行,也早就该到了。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许皇后给了菀芝一个眼色,后者立即离开,应该是去打探消息。

毕竟赏花宴是后宫的大事,如果宸妃有事,身为主办人的许皇后也脱不了干系,所以,她也很担心宸妃有事。

一直低头喝茶沉默不语的赵岚,轻轻抬起头,朝着不远处的那座石舫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

石舫是建在池边的,探出池岸,空间很大,天黑之后,就可以坐进去喝茶赏月赏花,晚风徐徐,花香四溢,很是惬意。

不过,此刻还是白天,所以众女子只是坐在这里,无人前往石舫查看。

赵岚正想着,菀芝匆匆回来,弯腰附耳对着许皇后说了一句什么。

就看一向雍容端庄的许皇后骤然间变了脸色,原本随意搭着座椅扶手的那只纤纤玉手猛地朝桌面上一拍,金色的护甲都险些翘了起来。

“胡闹!他的胆子也太大了,放肆!”

众人不知发生了何事,亦不知道许皇后究竟是为了谁在动怒,不由得纷纷起身,请她息怒,不要扫了雅兴。

一旁的吴美人眼珠儿转了转,似乎猜到了,许皇后生气,必然是和至今还未露面的宸妃有关。

她立即暗暗高兴起来,有好戏看了,说不定经过今天的赏花宴,许皇后和宸妃就要当众撕破脸了,那样的话,无论对哪一方都是元气大伤,也许自己的春天就要来了……再加上,最近几天,皇帝频频临幸自己,更是个好兆头。

“不行,本宫要亲自去看一下,以免有些人不顾廉耻,做出什么有违宫规,伤风败俗的事情来!”

许皇后起身,不由分说地走下赏花台,后面的几个宫女急忙快步跟上。

众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见到皇后已走,自然也坐不住了,一个个放下茶杯团扇,拎着裙角赶快也跟了过去。

一行数十人浩浩荡荡,竟然是朝着池边的石舫走去。

许皇后走在最前面,心跳若擂鼓,她的直觉一向很准,这一次也不例外。

她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两只耳朵里嗡嗡直响,上一次发生这种情况,还是云雅被赐死的那一天。

而现在……

她不敢多想,只是加快脚步,朝着石舫走去。

还不等许皇后真正走到石舫的台阶上,就已经听见里面传来了女人凄厉的尖叫声——“太子殿下,我是你父皇的女人!你若无礼,我便在此自裁!”

“哈哈哈哈!你死了做什么?还不如同我逍遥快活!等我做了皇帝,封你个宸贵妃如何?加个‘贵’字,就完全不同了哈哈哈哈哈!”

“啊!你走开!”

“来让我亲一口,小美人……”

许皇后愣了一瞬,不敢相信这样的污言秽语,竟然会是出自于太子赵岑的口中!

石舫四周,已经按照她的旨意,在前些天就布置了半透明的轻薄丝帘,上面又浸透过凤仙花的花汁,所以呈现出浅浅的绯红色,又带着一股自然的花香气息。随着一阵阵轻柔的风吹过,丝帘随风舞动,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丝帘后面,隐约可见两道人影,影影绰绰,看不大清晰。

许皇后几步上前,一把扯下了挡在面前的重重丝帘,用力扔开。

面前的一幕,是众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看清眼前,许皇后倒吸一口凉气,身形一歪,再也站不住,脚下一空,竟然险些从台阶上滚落,幸好她身后的菀芝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失声喊道:“娘娘!”

这么一喊,石舫中的女子听见声音,一抬头看见许皇后惨白的脸,顿时朝这边哭喊道:“娘娘救命!”

众人再次被她的声音所吸引,纷纷看去。

竟然是宸妃!

许多命妇都是第一次见到她,但无需有人告诉她们,她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女人一定就是如今搅得整个后宫大乱的那个狐狸精!

可是,她们又有些难以置信,印象里,此女子必然浓妆艳抹,珠围翠绕,不料想,却是个一袭白裙,脸上只涂了一点点口脂腮红的清雅丽人。

此刻,宸妃已经哭得梨花带雨,手中赫然握着一支长柄银质的汤匙,尖尖的一端正对着自己的喉咙。

第三十章 何人指使

见到众人,宸妃眼前一亮,她试图扑过来,但却被身边的赵岑一把拦腰抱住,眼看着就要被他压在了石舫的石桌上,桌上的水果点心等顿时落了一地。【全文字阅读.】

“娘娘救我……”

为求自保,不被侮辱,宸妃手中的汤匙已经刺入了自己的颈中,她十分用力,很快,肌肤上的一抹殷虹顿时刺痛了众人的眼睛。

“畜生!还不放手!”

已经站稳了的许皇后大怒,一把推开菀芝,冲过去拉起赵岑,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哗!”

见赵岑的双眼里满是丑陋的**之色,许皇后低头一看,石桌上还有一壶茶,她也不管是凉是烫,拿起来就浇到了他的头顶!

“啊啊!烫死我了!”

赵岑松开手,急忙去捂住头皮,大声咆哮起来。

宸妃顺势逃脱,跌跌撞撞地跑向石舫唯一的出入口,脚下一软,眼看着就要瘫软在地,幸好为首的几名女子将她抱住。

只见,宸妃的颈子上已经多了个D,正从里面汩汩地流着鲜血,瞬间就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天呀,有血,有血!”

女人们尖声叫起来,几个胆小的已经蜷缩到了角落里。

“还不快派人去传御医!你们要眼看着娘娘流血流干了吗!”

危急之中,赵岚一声大喝,随手一推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喝道:“快去!叫御医过来看看!”

经她这么一喊,众人才回过神来,七手八脚地搀扶着宸妃,先让她坐下来,以免拉扯到伤口,引出更多的鲜血。

足足过了一刻钟,石舫内混乱的场面才平静下来。

赵岑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从宫外赶来的那群命妇和小姐们都已经被送走了,这毕竟是后宫之事,又涉及了太子和妃嫔,有她们在,说话做事都不方便,于是,许皇后下令,请她们改日再来宫里小聚。

至于赏花宴,戛然而止,甚至尚未正式开始。

御医匆匆赶来,为受伤的宸妃上药,包扎,又开了一些凝神静气的补药。原本,许皇后是要让人送宸妃回宫的,但她执意不肯,说要把整件事当众说清楚再离开石舫,否则有辱自己的清白。

于是,众人只好将石舫一分为二,宸妃在里面由御医诊治,其余人则继续留在靠在入出口处的石舫内,等待结果。

宫女收拾干净了满地的狼藉,又将石桌重新清理过,请许皇后坐下。

毕竟,当事人乃是太子和宸妃,兹事体大,在场的人虽然心生好奇,却一个也不敢多言,只等着许皇后来问清楚整个过程。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宸妃怎么又会来这儿和你见面!”

许皇后一拍桌面,厉声问道。

赵岑跪在石舫中央,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吴美人仗着这几日在许皇后身边伺候,此刻大着胆子上前说道:“娘娘,您特地选了今日为太子选妃,殿下一时好奇,想过来看看各位佳丽,也是情有可原的……”

“本宫没问你!滚到一边去!”

马P拍在了马蹄上,吴美人反而被骂了一顿,只好悻悻地退了回去。旁边的几个年轻妃嫔不由得翻翻眼睛,轻轻嗤笑了一声。

赵岑终于缓缓抬起头来,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但表情里却带了一丝诧异。

“不是母后要儿臣来此一同选妃么?今日一早,便有个宫女过来传话,说母后为儿臣的婚事C心,特地在赏花宴上邀请了不少皇亲国戚家的未婚女子,要儿臣一起过目。”

许皇后愣了愣,脱口道:“是哪个宫女?本宫没有派人去找你。赏花宴本就是女子的聚会,我怎会叫人去请你过来?”

赵岑也微微吃惊,仍是照实回答道:“母后,我大燮后宫的宫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儿臣怎么能够记得住是谁?只依稀记得,十六、七岁,身材纤细。”

符合这样条件的宫女,后宫足有几百人,更何况,若是有心人陷害,那宫女此刻必定已经不在人世,即便去挨个宫里搜查,怕也是竹篮打水罢了。

许皇后明白,太子是被人陷害了,还是打着自己的旗号。

正想着,两个御医已经提着药箱走了出来,跪在地上向许皇后禀报着宸妃的情况。

幸好,因为抢救及时,她颈子上的伤已经没有大碍,这段时间只需卧床静养,按时服药即可。只是因为受到惊吓,所以她此刻还有些虚弱,不宜伤神。

许皇后挥挥手,让他们先下去。

事情闹得这么大,想隐瞒也隐瞒不住了,她想了想,叫人去通知皇帝。

“那宸妃呢?你们两个人怎么会在石舫里遇见?还闹出此等丑事……”

许皇后声音一沉,继续追查下去,不过,她的话却故意说得十分含糊,明明是赵岑侵犯宸妃,但是被她这么一说,听起来就像是二人私会一般。

“我是冤枉的!”

丝帘被人用力挑开,面色惨白的宸妃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她换了一身衣服,颈子上还缠着一圈白布,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裹着黑色的药。

宸妃走出来,并不下跪,只是站稳了。

“我原本还不清楚,为何已经到了赏花的时辰,你们却都不来。如今,我算是懂了,我是故意被人骗到这里来的!”

她声音虽然不大,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掷地有声,令在场的人无不感到吃惊。

话音刚落,宸妃身边的一个宫女便立即跪下,赵岚认出来,正是那一日和自己说过几句话的宫女春鸢。

“奴婢凤宸宫宫女春鸢,见过皇后娘娘,各位娘娘。我家娘娘确实是一早就从宫里出来,来参加今日的赏花宴。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可以去凤宸宫里随便找几个人问问。我家娘娘怕来晚了不合礼数,一清早就在准备了。”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再联想起之前那小宫女说的话,也都确实肯定,宸妃没有迟到,的确是很早就出来了。

“既然你早早就到了,为什么没有见到你,你却来了这里?石舫距离赏花台,尚有一段距离,本宫刚才急急过来,也走了片刻。”

许皇后看了看仍旧跪在地上的赵岑,心头的疑云更大。

“那就要问问娘娘你了。”

宸妃一脸不善地看着端坐着的许皇后,下颌微微扬起。

然后,她转过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春鸢,一字一句地吩咐道:“春鸢,怎么样,我早说过吧,皇后娘娘给的东西,自然是顶顶好的,不要轻易丢掉,要收好。诸位娘娘公主都在,把皇后娘娘派人给我送来的请柬拿出来!”

春鸢点头称是,然后小心地从怀里掏出来赏花宴的请柬。

今年的赏花宴,许皇后是倾尽心力,任何一个细节都务必做到十全十美。即便是小小的请柬,她也下了不少的心思,摒弃了一般的纸质请柬,而是标新立异,用一块四方锦缎,再命宫中绣娘将赏花宴的时辰地点都绣在上面。一面是字,一面是牡丹图,采用的是燮国最有名气的双面绣绣法。

春鸢双手呈上,菀芝接过,又递给许皇后。

许皇后将锦缎拿在手中,看了一眼,浑身一震。

果然如宸妃所说,在其他人收到的请柬上,写的都是“烟波浩渺池赏花台”,唯有她的请柬上,写的是“烟波浩渺池畔石舫”,与众不同。

而且,就连时辰,都比别人早了半小时。

宸妃一向独来独往,来参加赏花宴也一定不会与人结伴而行,更不可能让人去问一问其他妃嫔收到的请柬与自己有何不同,被骗到石舫,也是合情合理。

“皇后见过了,自然知道我所言不虚。请柬乃是娘娘的人制作的,也是娘娘的人送来的,今日之事,到底是何人指使,大家恐怕已经心中有数了吧!”

白宸立在石舫中间,大声说了一句,环视一圈,眼见着众人纷纷变了脸色,她的心头暗道畅快。

“大胆!你是在暗示,本宫设计了这一切,好让、让太子轻薄于你吗?”

许皇后大怒,拍案而起。

“我不是在暗示,我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至于太子,我不知道他何故出现在这里。我来的时候,这里空无一人,我便叫人摆上茶水点心,等着各位姐妹。太子顷刻后到来,我自知无法回避,便隔着丝帘同他见了礼。天太热,太子口渴,便问我能否给他一杯茶,我就叫人给他倒了茶。没想到……”

宸妃指了指被扔到角落里的那一套茶壶茶碗,直截了当地说道:“皇后若是不信,不如找人验一验,看看里面有没有不该有的东西,我和太子喝的是一壶茶。只是没想到,喝完了茶他还不走,竟然闯进石舫里,对我意图不轨。”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纷纷再次看向跪在地上的赵岑。

他沉默不语,对于宸妃的话并不反驳,显然是默认了。

“还有,我入宫不久,对于宫里的人和事都不甚了解。不过,太子对我百般纠缠之际,口中一直喊着一个人的名字,我听不大真切,依稀好像是什么雅。白宸在这里敢问一句,我大燮后宫里,可是有名字里带‘雅’字的女子?”

宸妃把头高高扬起,看向众人,高声问道。

“逆子!”

石舫外,一声低沉的暴喝响起,女人们心惊R跳,立即认出来这是赵渊的声音。

见到众人,宸妃眼前一亮,她试图扑过来,但却被身边的赵岑一把拦腰抱住,眼看着就要被他压在了石舫的石桌上,桌上的水果点心等顿时落了一地。【全文字阅读.】

“娘娘救我……”

为求自保,不被侮辱,宸妃手中的汤匙已经刺入了自己的颈中,她十分用力,很快,肌肤上的一抹殷虹顿时刺痛了众人的眼睛。

“畜生!还不放手!”

已经站稳了的许皇后大怒,一把推开菀芝,冲过去拉起赵岑,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哗!”

见赵岑的双眼里满是丑陋的**之色,许皇后低头一看,石桌上还有一壶茶,她也不管是凉是烫,拿起来就浇到了他的头顶!

“啊啊!烫死我了!”

赵岑松开手,急忙去捂住头皮,大声咆哮起来。

宸妃顺势逃脱,跌跌撞撞地跑向石舫唯一的出入口,脚下一软,眼看着就要瘫软在地,幸好为首的几名女子将她抱住。

只见,宸妃的颈子上已经多了个D,正从里面汩汩地流着鲜血,瞬间就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天呀,有血,有血!”

女人们尖声叫起来,几个胆小的已经蜷缩到了角落里。

“还不快派人去传御医!你们要眼看着娘娘流血流干了吗!”

危急之中,赵岚一声大喝,随手一推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喝道:“快去!叫御医过来看看!”

经她这么一喊,众人才回过神来,七手八脚地搀扶着宸妃,先让她坐下来,以免拉扯到伤口,引出更多的鲜血。

足足过了一刻钟,石舫内混乱的场面才平静下来。

赵岑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从宫外赶来的那群命妇和小姐们都已经被送走了,这毕竟是后宫之事,又涉及了太子和妃嫔,有她们在,说话做事都不方便,于是,许皇后下令,请她们改日再来宫里小聚。

至于赏花宴,戛然而止,甚至尚未正式开始。

御医匆匆赶来,为受伤的宸妃上药,包扎,又开了一些凝神静气的补药。原本,许皇后是要让人送宸妃回宫的,但她执意不肯,说要把整件事当众说清楚再离开石舫,否则有辱自己的清白。

于是,众人只好将石舫一分为二,宸妃在里面由御医诊治,其余人则继续留在靠在入出口处的石舫内,等待结果。

宫女收拾干净了满地的狼藉,又将石桌重新清理过,请许皇后坐下。

毕竟,当事人乃是太子和宸妃,兹事体大,在场的人虽然心生好奇,却一个也不敢多言,只等着许皇后来问清楚整个过程。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宸妃怎么又会来这儿和你见面!”

许皇后一拍桌面,厉声问道。

赵岑跪在石舫中央,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吴美人仗着这几日在许皇后身边伺候,此刻大着胆子上前说道:“娘娘,您特地选了今日为太子选妃,殿下一时好奇,想过来看看各位佳丽,也是情有可原的……”

“本宫没问你!滚到一边去!”

马P拍在了马蹄上,吴美人反而被骂了一顿,只好悻悻地退了回去。旁边的几个年轻妃嫔不由得翻翻眼睛,轻轻嗤笑了一声。

赵岑终于缓缓抬起头来,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但表情里却带了一丝诧异。

“不是母后要儿臣来此一同选妃么?今日一早,便有个宫女过来传话,说母后为儿臣的婚事C心,特地在赏花宴上邀请了不少皇亲国戚家的未婚女子,要儿臣一起过目。”

许皇后愣了愣,脱口道:“是哪个宫女?本宫没有派人去找你。赏花宴本就是女子的聚会,我怎会叫人去请你过来?”

赵岑也微微吃惊,仍是照实回答道:“母后,我大燮后宫的宫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儿臣怎么能够记得住是谁?只依稀记得,十六、七岁,身材纤细。”

符合这样条件的宫女,后宫足有几百人,更何况,若是有心人陷害,那宫女此刻必定已经不在人世,即便去挨个宫里搜查,怕也是竹篮打水罢了。

许皇后明白,太子是被人陷害了,还是打着自己的旗号。

正想着,两个御医已经提着药箱走了出来,跪在地上向许皇后禀报着宸妃的情况。

幸好,因为抢救及时,她颈子上的伤已经没有大碍,这段时间只需卧床静养,按时服药即可。只是因为受到惊吓,所以她此刻还有些虚弱,不宜伤神。

许皇后挥挥手,让他们先下去。

事情闹得这么大,想隐瞒也隐瞒不住了,她想了想,叫人去通知皇帝。

“那宸妃呢?你们两个人怎么会在石舫里遇见?还闹出此等丑事……”

许皇后声音一沉,继续追查下去,不过,她的话却故意说得十分含糊,明明是赵岑侵犯宸妃,但是被她这么一说,听起来就像是二人私会一般。

“我是冤枉的!”

丝帘被人用力挑开,面色惨白的宸妃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她换了一身衣服,颈子上还缠着一圈白布,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裹着黑色的药。

宸妃走出来,并不下跪,只是站稳了。

“我原本还不清楚,为何已经到了赏花的时辰,你们却都不来。如今,我算是懂了,我是故意被人骗到这里来的!”

她声音虽然不大,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掷地有声,令在场的人无不感到吃惊。

话音刚落,宸妃身边的一个宫女便立即跪下,赵岚认出来,正是那一日和自己说过几句话的宫女春鸢。

“奴婢凤宸宫宫女春鸢,见过皇后娘娘,各位娘娘。我家娘娘确实是一早就从宫里出来,来参加今日的赏花宴。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可以去凤宸宫里随便找几个人问问。我家娘娘怕来晚了不合礼数,一清早就在准备了。”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再联想起之前那小宫女说的话,也都确实肯定,宸妃没有迟到,的确是很早就出来了。

“既然你早早就到了,为什么没有见到你,你却来了这里?石舫距离赏花台,尚有一段距离,本宫刚才急急过来,也走了片刻。”

许皇后看了看仍旧跪在地上的赵岑,心头的疑云更大。

“那就要问问娘娘你了。”

宸妃一脸不善地看着端坐着的许皇后,下颌微微扬起。

然后,她转过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春鸢,一字一句地吩咐道:“春鸢,怎么样,我早说过吧,皇后娘娘给的东西,自然是顶顶好的,不要轻易丢掉,要收好。诸位娘娘公主都在,把皇后娘娘派人给我送来的请柬拿出来!”

春鸢点头称是,然后小心地从怀里掏出来赏花宴的请柬。

今年的赏花宴,许皇后是倾尽心力,任何一个细节都务必做到十全十美。即便是小小的请柬,她也下了不少的心思,摒弃了一般的纸质请柬,而是标新立异,用一块四方锦缎,再命宫中绣娘将赏花宴的时辰地点都绣在上面。一面是字,一面是牡丹图,采用的是燮国最有名气的双面绣绣法。

春鸢双手呈上,菀芝接过,又递给许皇后。

许皇后将锦缎拿在手中,看了一眼,浑身一震。

果然如宸妃所说,在其他人收到的请柬上,写的都是“烟波浩渺池赏花台”,唯有她的请柬上,写的是“烟波浩渺池畔石舫”,与众不同。

而且,就连时辰,都比别人早了半小时。

宸妃一向独来独往,来参加赏花宴也一定不会与人结伴而行,更不可能让人去问一问其他妃嫔收到的请柬与自己有何不同,被骗到石舫,也是合情合理。

“皇后见过了,自然知道我所言不虚。请柬乃是娘娘的人制作的,也是娘娘的人送来的,今日之事,到底是何人指使,大家恐怕已经心中有数了吧!”

白宸立在石舫中间,大声说了一句,环视一圈,眼见着众人纷纷变了脸色,她的心头暗道畅快。

“大胆!你是在暗示,本宫设计了这一切,好让、让太子轻薄于你吗?”

许皇后大怒,拍案而起。

“我不是在暗示,我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至于太子,我不知道他何故出现在这里。我来的时候,这里空无一人,我便叫人摆上茶水点心,等着各位姐妹。太子顷刻后到来,我自知无法回避,便隔着丝帘同他见了礼。天太热,太子口渴,便问我能否给他一杯茶,我就叫人给他倒了茶。没想到……”

宸妃指了指被扔到角落里的那一套茶壶茶碗,直截了当地说道:“皇后若是不信,不如找人验一验,看看里面有没有不该有的东西,我和太子喝的是一壶茶。只是没想到,喝完了茶他还不走,竟然闯进石舫里,对我意图不轨。”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纷纷再次看向跪在地上的赵岑。

他沉默不语,对于宸妃的话并不反驳,显然是默认了。

“还有,我入宫不久,对于宫里的人和事都不甚了解。不过,太子对我百般纠缠之际,口中一直喊着一个人的名字,我听不大真切,依稀好像是什么雅。白宸在这里敢问一句,我大燮后宫里,可是有名字里带‘雅’字的女子?”

宸妃把头高高扬起,看向众人,高声问道。

“逆子!”

石舫外,一声低沉的暴喝响起,女人们心惊R跳,立即认出来这是赵渊的声音。

第三十一章 双双失势

虽然,众人都知道许皇后已经派人将赏花宴上的事情禀告给了赵渊,但是大家都没有想到,他居然赶来得如此之快。【风云阅读网.】

阳光之下,赵渊的额角一片晶亮,胸前微微起伏,身后的太监宫女们也是一个个气喘吁吁。

所有人都明白过来,皇帝是匆匆赶来,因为走得太急,天气太热,他已经浑身是汗了。

“陛下,臣妾有罪,是臣妾有所疏忽……”

许皇后急忙从座位上站起又跪下,率先自我请罪。

赵渊瞥了她一眼,脸上的余怒未消,又看了一眼身边的赵渊,他冷笑了两声,恨声道:“你有没有罪,很快就知道了!”

说罢,他掀起龙袍一角,迈步走进石舫,在原来许皇后坐着的那把椅子上坐下来,Y沉着脸色,将在场的人全都逐一看了一圈。

见到赵岚,赵渊的眼神微微一动,但很快又看向其他人。

“宸妃,你颈上的伤如何了,御医怎么说?”

他毕竟偏爱宸妃,此刻见她衣衫单薄,孤零零地站在石舫的地上,颈上还缠着厚厚的一圈白纱,愈发心疼起来。

“我没事,若是真的有什么事,你看到的就是一具尸体。就是死了,我也不会玷污自己的名节和你的名声。”

宸妃平素向来如此和赵渊说话,他倒也习惯了。不过,周围的妃嫔却是一个个脸色大变,她们哪里敢在天子面前互道“你”、“我”,这乃是大大的不敬,会被砍头的。

但眼见着赵渊并不生气,女人们不禁又气又妒,神态各异。

听她这么一说,赵渊原本稍微缓和的脸色,遽然又笼上了一层寒霜。

很显然,刚刚宸妃所说的话,询问是否有女子的名字里带一个“雅”字,他是已经听见了。

赵渊没有想到,云雅已经死去多年,竟然还有男人对她念念不忘。

而这个男人,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身为人子,竟然惦念着父亲的女人,身为人臣,竟然惦念着天子的女人!

不孝,不忠!该死!

赵渊愤怒地瞪着跪在面前的赵岑,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一向喜爱的太子,竟然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岑儿,你抬起头来。你告诉父皇,这个女人,她长得很像云贵妃吗?”

他抬起手,一指身边的白宸。

赵岑瑟缩了一下,依言抬起头来,却不敢再次看向白宸。

他也不清楚,自己刚才为何会做出那样的举动,然而薄纱之后的那张脸,确实同记忆里的那张脸几乎一模一样,令他难以把持。

云雅,真的像云雅啊,不,甚至那就是她!

一团熊熊火焰燃烧在年轻太子的胸前,烧得他理智尽失,冲进石舫,在宫女们的尖叫声中,一把抓起坐在桌旁饮茶的宸妃。

时间刚刚好,就在他同她百般纠缠之际,许皇后带着人匆匆赶来,恰好撞见了这一幕。

“父、父皇……儿臣……儿臣……”

一行冷汗从赵岑的额角处缓缓滑落,他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畜生!你竟然敢觊觎朕的女人!放肆!”

赵渊一怒而起,跟着,一道寒光闪过,他的手中已经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剑!

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来的时候,居然腰间佩戴着一把剑!

看来,在听见太子对宸妃无礼之后,赵渊就已然对他动了杀意!

在场的女人纷纷发出一阵惊呼和尖叫,离得最近的许皇后甚至被剑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吓得身子一歪,险些一头撞在地上。

“陛下!陛下息怒……”

不知道谁最先反应过来,众人跪倒一片,不停地磕头求情。

周围的人全都跪着,站着的只有两个人,赵渊和宸妃。

宸妃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赵渊,唇角上扬,微启出声道:“我为何会来此处,太子为何会来此处,两件事加在一起,难道还不如一个我长得像谁更重要吗?”

她的问话令赵渊一顿,愣在原地。

“把整件事,原原本本,老老实实地给朕讲一遍,一个细节也不许漏过!”

说完,赵渊把剑重新C回剑鞘,气汹汹地看了一眼跪在脚边的许皇后,低低斥道:“一个赏花宴也能闹出如此是非,你这皇后究竟是怎么当的!”

许皇后一愣,满眼凄苦,刚要辩白,一旁的宸妃已经朗声开口。

“我收到皇后娘娘派人送来的请柬……”

她三言五语,将整件事言简意赅地向赵渊说了一遍,然后又让春鸢将请柬呈给他。

他正低头看着,一旁负责去验茶壶茶杯的御医也有了结果。

“启禀陛下,宸妃娘娘所用的茶壶茶杯,和太子殿下所用的茶杯里,经过臣等仔细地查看……无毒也无药,只是普通的茶水。”

御医跪在地上,连连叩首。

闻言,许皇后面色更添一丝死灰,她转头看向赵岑,喃喃轻语道:“岑儿,岑儿你好糊涂哇!”

若是茶中混有迷情之物,她还能够为太子求情,查出幕后下药的人究竟是谁,还他一个清白,证明他是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冒犯了宸妃。

如今,人证物证均在,即便他是被人骗到此处,可毕竟众目睽睽之下,无数双眼睛都看见了,他对宸妃大不敬,意图侵扰。

“母后,我……我不……”

赵岑百口莫辩,他被热茶兜头一浇,风一吹,此刻整个人彻底清醒,也说不清楚自己方才究竟是怎么了,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呵,事到如今,你们两个还有什么好在这里互相推诿的!皇后,你的请柬可真是别出心裁啊,朕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请柬,你真是给朕开了一回眼界!”

赵渊一把将那四方锦缎拍在了石桌之上,力道之大,石桌的表面已经出现了一道道细微的裂纹,足可见他此刻有多么的愤怒。

“陛下息怒!臣妾是被人冤枉的!所有的请柬都是宫中绣娘统一缝制的,怎么可能独独宸妃的时辰和别的人不一样!陛下,求你让臣妾去把整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许皇后哭着用手拽住赵渊的龙袍一角,拼命为自己求情。

“水落石出?呵,皇后,上一次胡淑妃那件事,你还没有查清楚呢。还是说,皇后毕竟也上了年纪,同朕一样精力不济,忘记了一些事?朕记得,你宫里的那柄翡翠如意,应该是几年前朕赏赐给几位公主的。你的两位公主都已经许了驸马,出宫居住,自然不在赏赐之列。那你来给朕说说,你的那个是怎么来的?”

赵渊冷笑着质问道,而他的话也就等于是亲口指认了许皇后和胡淑妃沆瀣一气:胡淑妃买通吴晓明,将各宫的赏赐克扣下来,特别是一些不大受宠的妃嫔和公主皇子之类的,然后自己从中挑出一些精贵之物,再去讨好许皇后。而许皇后身为六宫之首,本应询问这些赏赐的来路,但她却放任胡淑妃中饱私囊,为的是自己也能趁机得利。

如今,胡淑妃落马,许皇后自然不会搭救她,还会想办法除掉她。

“陛下,臣妾冤枉,臣妾不知啊……”

许皇后大惊,不顾形象地膝行几步,想要去抓住赵渊的手。

而他则是一脸嫌恶地推开她,径直站起身来,怒斥道:“你与朕是年少夫妻,自当携手一生,相互支撑。若我堂堂大燮,连一国之母都如此贪婪,勾结妃嫔,侵吞后宫财物,可见人心不足蛇吞象!朕真是无颜见天下苍生!无颜见列祖列宗!市井小民尚且知道何为家丑,不可外扬,如今朕的家事怕是要被全天下人嘲笑!我的妻子欺侮我的女儿,我的儿子欺侮我的妾侍!还不知道有多少张嘴等着取笑我,挖苦我……”

赵渊越说越怒,反手提起那把剑,连剑鞘都没有退去,直接朝着身边的石桌猛地一劈!

“啪!轰……”

一声巨响,石桌应声而裂,一分为二,摇摇晃晃地从中间向两边倒下,带起一地的烟尘。

“父皇!父皇你听儿臣解释!一定是有人暗中陷害儿臣!儿臣自入住东宫以来,无一天不想着为父皇分忧解难,绝无任何不敬之心……”

赵岑眼见许皇后失势,自知如今只能力求自保,于是痛哭流涕,一把抱住了赵渊的靴子。

“你是无一天不想着早日登基吧!”

赵渊并不承情,一脚踢开他,带着人走出了石舫。

临走下台阶之前,他猛地回头,朝着一众面色惊恐的妃嫔们看了一眼。

赵岚清楚,他是在看自己,而他的眼神里,似乎还带着一丝玩味,以及考量。

她并不闪躲,也与他四目相对,注视了两秒钟后,她这才微微低下头,露出了驯服的表情。

虽然低着头,看不见赵渊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他还是在看着她。片刻后,他才终于收回了视线,掉头离开。

“散了吧,全都散了吧,好好的赏花宴,哎呦准备了那么久,我可是累了,回去睡我的大头觉好了。”

吴美人见众人神态各异,不顾形象地打了个哈欠,朝跪在地上的许皇后瞥了一眼,口中发出“嗤”的一声。

虽然,众人都知道许皇后已经派人将赏花宴上的事情禀告给了赵渊,但是大家都没有想到,他居然赶来得如此之快。【风云阅读网.】

阳光之下,赵渊的额角一片晶亮,胸前微微起伏,身后的太监宫女们也是一个个气喘吁吁。

所有人都明白过来,皇帝是匆匆赶来,因为走得太急,天气太热,他已经浑身是汗了。

“陛下,臣妾有罪,是臣妾有所疏忽……”

许皇后急忙从座位上站起又跪下,率先自我请罪。

赵渊瞥了她一眼,脸上的余怒未消,又看了一眼身边的赵渊,他冷笑了两声,恨声道:“你有没有罪,很快就知道了!”

说罢,他掀起龙袍一角,迈步走进石舫,在原来许皇后坐着的那把椅子上坐下来,Y沉着脸色,将在场的人全都逐一看了一圈。

见到赵岚,赵渊的眼神微微一动,但很快又看向其他人。

“宸妃,你颈上的伤如何了,御医怎么说?”

他毕竟偏爱宸妃,此刻见她衣衫单薄,孤零零地站在石舫的地上,颈上还缠着厚厚的一圈白纱,愈发心疼起来。

“我没事,若是真的有什么事,你看到的就是一具尸体。就是死了,我也不会玷污自己的名节和你的名声。”

宸妃平素向来如此和赵渊说话,他倒也习惯了。不过,周围的妃嫔却是一个个脸色大变,她们哪里敢在天子面前互道“你”、“我”,这乃是大大的不敬,会被砍头的。

但眼见着赵渊并不生气,女人们不禁又气又妒,神态各异。

听她这么一说,赵渊原本稍微缓和的脸色,遽然又笼上了一层寒霜。

很显然,刚刚宸妃所说的话,询问是否有女子的名字里带一个“雅”字,他是已经听见了。

赵渊没有想到,云雅已经死去多年,竟然还有男人对她念念不忘。

而这个男人,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身为人子,竟然惦念着父亲的女人,身为人臣,竟然惦念着天子的女人!

不孝,不忠!该死!

赵渊愤怒地瞪着跪在面前的赵岑,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一向喜爱的太子,竟然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岑儿,你抬起头来。你告诉父皇,这个女人,她长得很像云贵妃吗?”

他抬起手,一指身边的白宸。

赵岑瑟缩了一下,依言抬起头来,却不敢再次看向白宸。

他也不清楚,自己刚才为何会做出那样的举动,然而薄纱之后的那张脸,确实同记忆里的那张脸几乎一模一样,令他难以把持。

云雅,真的像云雅啊,不,甚至那就是她!

一团熊熊火焰燃烧在年轻太子的胸前,烧得他理智尽失,冲进石舫,在宫女们的尖叫声中,一把抓起坐在桌旁饮茶的宸妃。

时间刚刚好,就在他同她百般纠缠之际,许皇后带着人匆匆赶来,恰好撞见了这一幕。

“父、父皇……儿臣……儿臣……”

一行冷汗从赵岑的额角处缓缓滑落,他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畜生!你竟然敢觊觎朕的女人!放肆!”

赵渊一怒而起,跟着,一道寒光闪过,他的手中已经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剑!

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来的时候,居然腰间佩戴着一把剑!

看来,在听见太子对宸妃无礼之后,赵渊就已然对他动了杀意!

在场的女人纷纷发出一阵惊呼和尖叫,离得最近的许皇后甚至被剑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吓得身子一歪,险些一头撞在地上。

“陛下!陛下息怒……”

不知道谁最先反应过来,众人跪倒一片,不停地磕头求情。

周围的人全都跪着,站着的只有两个人,赵渊和宸妃。

宸妃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赵渊,唇角上扬,微启出声道:“我为何会来此处,太子为何会来此处,两件事加在一起,难道还不如一个我长得像谁更重要吗?”

她的问话令赵渊一顿,愣在原地。

“把整件事,原原本本,老老实实地给朕讲一遍,一个细节也不许漏过!”

说完,赵渊把剑重新C回剑鞘,气汹汹地看了一眼跪在脚边的许皇后,低低斥道:“一个赏花宴也能闹出如此是非,你这皇后究竟是怎么当的!”

许皇后一愣,满眼凄苦,刚要辩白,一旁的宸妃已经朗声开口。

“我收到皇后娘娘派人送来的请柬……”

她三言五语,将整件事言简意赅地向赵渊说了一遍,然后又让春鸢将请柬呈给他。

他正低头看着,一旁负责去验茶壶茶杯的御医也有了结果。

“启禀陛下,宸妃娘娘所用的茶壶茶杯,和太子殿下所用的茶杯里,经过臣等仔细地查看……无毒也无药,只是普通的茶水。”

御医跪在地上,连连叩首。

闻言,许皇后面色更添一丝死灰,她转头看向赵岑,喃喃轻语道:“岑儿,岑儿你好糊涂哇!”

若是茶中混有迷情之物,她还能够为太子求情,查出幕后下药的人究竟是谁,还他一个清白,证明他是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冒犯了宸妃。

如今,人证物证均在,即便他是被人骗到此处,可毕竟众目睽睽之下,无数双眼睛都看见了,他对宸妃大不敬,意图侵扰。

“母后,我……我不……”

赵岑百口莫辩,他被热茶兜头一浇,风一吹,此刻整个人彻底清醒,也说不清楚自己方才究竟是怎么了,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呵,事到如今,你们两个还有什么好在这里互相推诿的!皇后,你的请柬可真是别出心裁啊,朕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请柬,你真是给朕开了一回眼界!”

赵渊一把将那四方锦缎拍在了石桌之上,力道之大,石桌的表面已经出现了一道道细微的裂纹,足可见他此刻有多么的愤怒。

“陛下息怒!臣妾是被人冤枉的!所有的请柬都是宫中绣娘统一缝制的,怎么可能独独宸妃的时辰和别的人不一样!陛下,求你让臣妾去把整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许皇后哭着用手拽住赵渊的龙袍一角,拼命为自己求情。

“水落石出?呵,皇后,上一次胡淑妃那件事,你还没有查清楚呢。还是说,皇后毕竟也上了年纪,同朕一样精力不济,忘记了一些事?朕记得,你宫里的那柄翡翠如意,应该是几年前朕赏赐给几位公主的。你的两位公主都已经许了驸马,出宫居住,自然不在赏赐之列。那你来给朕说说,你的那个是怎么来的?”

赵渊冷笑着质问道,而他的话也就等于是亲口指认了许皇后和胡淑妃沆瀣一气:胡淑妃买通吴晓明,将各宫的赏赐克扣下来,特别是一些不大受宠的妃嫔和公主皇子之类的,然后自己从中挑出一些精贵之物,再去讨好许皇后。而许皇后身为六宫之首,本应询问这些赏赐的来路,但她却放任胡淑妃中饱私囊,为的是自己也能趁机得利。

如今,胡淑妃落马,许皇后自然不会搭救她,还会想办法除掉她。

“陛下,臣妾冤枉,臣妾不知啊……”

许皇后大惊,不顾形象地膝行几步,想要去抓住赵渊的手。

而他则是一脸嫌恶地推开她,径直站起身来,怒斥道:“你与朕是年少夫妻,自当携手一生,相互支撑。若我堂堂大燮,连一国之母都如此贪婪,勾结妃嫔,侵吞后宫财物,可见人心不足蛇吞象!朕真是无颜见天下苍生!无颜见列祖列宗!市井小民尚且知道何为家丑,不可外扬,如今朕的家事怕是要被全天下人嘲笑!我的妻子欺侮我的女儿,我的儿子欺侮我的妾侍!还不知道有多少张嘴等着取笑我,挖苦我……”

赵渊越说越怒,反手提起那把剑,连剑鞘都没有退去,直接朝着身边的石桌猛地一劈!

“啪!轰……”

一声巨响,石桌应声而裂,一分为二,摇摇晃晃地从中间向两边倒下,带起一地的烟尘。

“父皇!父皇你听儿臣解释!一定是有人暗中陷害儿臣!儿臣自入住东宫以来,无一天不想着为父皇分忧解难,绝无任何不敬之心……”

赵岑眼见许皇后失势,自知如今只能力求自保,于是痛哭流涕,一把抱住了赵渊的靴子。

“你是无一天不想着早日登基吧!”

赵渊并不承情,一脚踢开他,带着人走出了石舫。

临走下台阶之前,他猛地回头,朝着一众面色惊恐的妃嫔们看了一眼。

赵岚清楚,他是在看自己,而他的眼神里,似乎还带着一丝玩味,以及考量。

她并不闪躲,也与他四目相对,注视了两秒钟后,她这才微微低下头,露出了驯服的表情。

虽然低着头,看不见赵渊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他还是在看着她。片刻后,他才终于收回了视线,掉头离开。

“散了吧,全都散了吧,好好的赏花宴,哎呦准备了那么久,我可是累了,回去睡我的大头觉好了。”

吴美人见众人神态各异,不顾形象地打了个哈欠,朝跪在地上的许皇后瞥了一眼,口中发出“嗤”的一声。

第三十二章 假小产,真脱身

吴美人这几天没少辛苦,当然也是有所图谋,希望能够讨得许皇后的欢心,一是为了自己以后在后宫走得顺畅些,二也是为了自己亲妹妹的前途。【无弹窗.】

如今眼看着皇帝对她大失所望,选太子妃一事自然也就成了泡影,她可还记着刚才许皇后对自己的呵斥。

“吴美人这些天确实C劳得都清减了呢,瞧这下巴都尖了,啧啧。”

几个平时看不上她的妃嫔顺势取笑了她几句,一行人结伴走远了。

转眼间,刚才还跪满了人的石舫里,就显得空荡多了。

许皇后和赵岑还跪在地上,前者在菀芝的搀扶下,艰难起身,踉跄了几步方才站稳,一张脸好像转眼间就老了十岁还不止似的。

“你这个废物!废物!你看你做的好事……你怎么对得我这么多年在你身上耗费的心血……”

许皇后一把推开菀芝,冲到赵岑的身边,用两只手拼命捶打着他。

而他依旧是一动不动,双眼盯着前方,像是根本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一样。

赵岑的心头,此刻有一个声音大声地咆哮着——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你是父,我是子,可那又怎么样!

你说对了,我就是每天都在想着登基!这龙椅你坐得太久了!早该交给我了!

而站在一旁的宸妃,似乎被风吹得有些难受,她披上一条柔软轻薄的丝巾,遮住受伤的颈部,然后招呼着身边的几个宫女,准备回宫休息。

赵岚拉着两三个尚未及笄的小公主,吩咐着宫人将她们分别送回去。皇家的儿女大多早熟,小公主们虽然只有十岁,可却都不再调皮捣乱,她们再过三五年便会被皇帝指婚,嫁给各地的皇亲国戚,以联姻的形式来巩固赵氏王朝。

“去吧,都回去吧。”

她站在石舫前,看着她们走远,就好像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身边的采苓似乎也颇有感触,想了想,她还是小声地问道:“公主,您难道不担心宁国那边知道您没有毁容,而且又重新获得了陛下的|宠|爱……”

去年冬天,宁国修书一封,表示要退婚。此外,连一切应有的礼节都不曾安排,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就把同燮国德音公主的婚事给取消了,正因为如此,赵岚也就成了整个燮国的笑柄。

“不担心,我为什么要担心?我被毁容,只不过是人云亦云的猜测,没有任何人敢肯定我确实毁容了,他们之前愿意相信,那是他们的事情,和我无关。至于陛下的宠爱,呵呵,我倒是觉得,帝王爱是这个世界上最虚无缥缈的东西。渴了的时候,不如一杯茶,饿了的时候,不如一个馍。既然不当喝也不当吃,那我不要也罢。”

说完,赵岚径自迈步,朝着拾云殿的方向,孤独地一个人前行而去。

采苓急忙跟上。

*****

赏花宴一事,原本是后宫众人最喜欢的谈资,但因为涉及了许皇后、太子、宸妃,甚至还有皇帝本人,而变得多了一丝欲说还休的味道。

太监宫女们只敢在私下里窃窃私语,唯恐因此带来杀身之祸。

然而各宫的主人却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她们都能感觉得到,这宫里确确实实要变天了。

无数的珍稀药材被源源不断地送到了宸妃所住的凤宸宫,赵渊甚至一连五天都宿在这里,据说他甚至亲手为宸妃喂药,担心太苦,太烫,还会亲口尝一尝。

而宸妃每日的汤药和餐饭,也有专人负责试吃,以免被趁机下毒。经过赏花宴上的风波,赵渊似乎感觉到了有人要对他心爱的妃子下手,他无比担忧,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保护她。

三天之后,早朝之上,赵渊旧事重提,又要废后。

而这一次的反对之声,明显没有之前那样强硬。

许家人自知近来许皇后的行事颇为令人诟病,亦不好再如从前那般咄咄*人,而一些原本摇摆不定的臣子,此刻也知道自己该如何站队,如何取舍。

赵渊虽然没有明说,却也同样已经动了废太子的念头。

除了赵岑之外,目前已经成年的皇子,还有睿王赵岕,泰王赵岩,齐王赵岂,他们三人皆已经在成年之后前往各自的封地,平日里不得皇命,不许擅自离开封地,更不许随意入颖城。

除泰王赵岩以外,另两个皇子的出身都相对微贱,基本上,赵渊是不予考虑的。

而赵岩,虽然年轻有为,无论是气魄还是胆识都极为过人……可赵渊顾忌的是,他的母亲是宁国公主,在二十年前来到了燮国宫廷,成为了赵渊的贤妃,已于五年前病逝。

贤妃虽死,但她的儿子毕竟有一半的宁国血统,赵渊并不愿意将燮国的江山交到他的手上。他也清楚,如果自己提出废掉赵岑,立赵岩为储君,朝中大臣必定会有十分强烈的反对之音。

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难道,只有那个人才行吗?

思及此,赵渊的心头忽然冒出一股怒气来。

难道他的江山,只有交给赵汾,方能堵住这群文臣的尖牙利齿么!

他重重地一拍扶手,顿时满堂皆惊。

“陛下……”

身边的太监轻声问道,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赵渊深吸了一口气,怒道:“朕要做什么事,难道一件件一桩桩都要通过你们的同意吗?你们平日里纳妾生子,宠这个爱那个,朕可有过问?这是朕的家务事,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不是要死谏吗?好啊,一把把老骨头要是不怕死,就去跪着!要是不想死就闭嘴!”

说完,他再也不去看底下人的表情,站起来就走。

“退朝!”

张喜急忙喊了一声,慌慌张张地跟上。

臣子们面面相觑,更有个别的老臣老泪纵横,匍匐在地,大声哭喊着,继续为许皇后和太子求情,希望赵渊能够打消废中宫废东宫的打算。

赏花宴之后,赵岚终于过上了几天舒服日子。

许皇后、胡淑妃等人不敢来找茬,吴美人等妃嫔也不敢随意前来登门拜访,各宫各殿噤若寒蝉,人人自危,六宫之上,整日里浮动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她知道,宸妃一出手,必然会有效果。

不知道这一次,情势急转直下,会不会*得赵汾狗急跳墙?

然而,平静只是短暂的,很快,采菲带来了一个令人紧张的消息——太后今日午后召见宸妃,并且惩罚她在院子里跪了两个时辰。

此时已过夏至,烈日当空,别说是两个时辰,就是一刻钟,在大太阳底下晒着,也会叫人昏头涨脑,更别提罚跪。

赵岚担忧,正犹豫着要不要前去解围,又传来一个更加令人震惊的消息——宸妃小产。

她一听,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弛下来,脸色也缓和了许多,摆手示意不要出去了。

宸妃的来历,赵岚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是靠着那枚极Y涅槃九瓣莲,才从男变成女,外形虽然已经成了女人,却根本不可能像真正的女人那样,怀孕生子。既然如此,她的“小产”也不过是个脱身之计罢了,既能打消了众人见她独宠一身却迟迟不受孕而产生的怀疑,又能趁机栽赃太后谋害龙嗣,可谓是一举双得。

太后和皇后的关系,后宫人尽皆知,甚至有人戏称,她们两个应该是天下最和睦的婆媳了。不过,即便是这样,她们两个人同样也是各怀鬼胎:太后想要扶持赵汾上位,这样她可以继续做太后,而不是太皇太后;皇后则力保赵岑的太子身份,将来自己也能以皇帝嫡母的身份参与政事。

宸妃小产的消息,顿时传遍六宫。

据说,当张喜颤颤巍巍地把这个消息禀告给赵渊的时候,皇帝手中的毛笔滚落,蹭了他一手的墨汁,而皇帝浑然不觉,穿着内衫便向外跑去。

当赵渊赶到太后寝宫的时候,宸妃已经被临时安置在偏殿,御医和宫女进进出出,每个人脸上都是紧张和恐惧。

他们一见到赵渊,吓得面无血色,一个胆小的宫女甚至打翻了手中的水盆,血水四处溅落。

赵渊沉着脸色,不顾阻拦冲了进去。

太后在许皇后的搀扶下,站在床边,同样也是一脸担忧。

见赵渊赶来,太后的嘴唇嚅动了几下,颤声道:“哀家……”

他并不理会,只是冲到床畔去查看双目紧闭,面色死灰的宸妃。

“启禀陛、陛下……宸妃娘娘怀有近二个月的身孕……微臣已经尽力……还、还是没能保住……龙、龙胎……微臣无能……请陛下恕罪……”

御医战战兢兢,头上都是冷汗,说完之后就连连磕起头来。

赵渊恍若未闻,只是握着宸妃的手。

片刻后,他猛地回头,目眦欲裂,瞪着太后和许皇后,大声吼道:“是你杀了朕的孩儿!朕要你偿命!”

说完,他冲过来,一把卡住了许皇后的脖子!

太后吓得扑倒在地,一旁的宫女尖声叫着,却不敢上前拉开赵渊,张喜一见,大惊失色,急忙上去抱住赵渊的大腿。

“快把皇后娘娘拉开!来人啊,来人啊!”

偏殿之内,一片喧闹。

吴美人这几天没少辛苦,当然也是有所图谋,希望能够讨得许皇后的欢心,一是为了自己以后在后宫走得顺畅些,二也是为了自己亲妹妹的前途。【无弹窗.】

如今眼看着皇帝对她大失所望,选太子妃一事自然也就成了泡影,她可还记着刚才许皇后对自己的呵斥。

“吴美人这些天确实C劳得都清减了呢,瞧这下巴都尖了,啧啧。”

几个平时看不上她的妃嫔顺势取笑了她几句,一行人结伴走远了。

转眼间,刚才还跪满了人的石舫里,就显得空荡多了。

许皇后和赵岑还跪在地上,前者在菀芝的搀扶下,艰难起身,踉跄了几步方才站稳,一张脸好像转眼间就老了十岁还不止似的。

“你这个废物!废物!你看你做的好事……你怎么对得我这么多年在你身上耗费的心血……”

许皇后一把推开菀芝,冲到赵岑的身边,用两只手拼命捶打着他。

而他依旧是一动不动,双眼盯着前方,像是根本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一样。

赵岑的心头,此刻有一个声音大声地咆哮着——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你是父,我是子,可那又怎么样!

你说对了,我就是每天都在想着登基!这龙椅你坐得太久了!早该交给我了!

而站在一旁的宸妃,似乎被风吹得有些难受,她披上一条柔软轻薄的丝巾,遮住受伤的颈部,然后招呼着身边的几个宫女,准备回宫休息。

赵岚拉着两三个尚未及笄的小公主,吩咐着宫人将她们分别送回去。皇家的儿女大多早熟,小公主们虽然只有十岁,可却都不再调皮捣乱,她们再过三五年便会被皇帝指婚,嫁给各地的皇亲国戚,以联姻的形式来巩固赵氏王朝。

“去吧,都回去吧。”

她站在石舫前,看着她们走远,就好像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身边的采苓似乎也颇有感触,想了想,她还是小声地问道:“公主,您难道不担心宁国那边知道您没有毁容,而且又重新获得了陛下的|宠|爱……”

去年冬天,宁国修书一封,表示要退婚。此外,连一切应有的礼节都不曾安排,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就把同燮国德音公主的婚事给取消了,正因为如此,赵岚也就成了整个燮国的笑柄。

“不担心,我为什么要担心?我被毁容,只不过是人云亦云的猜测,没有任何人敢肯定我确实毁容了,他们之前愿意相信,那是他们的事情,和我无关。至于陛下的宠爱,呵呵,我倒是觉得,帝王爱是这个世界上最虚无缥缈的东西。渴了的时候,不如一杯茶,饿了的时候,不如一个馍。既然不当喝也不当吃,那我不要也罢。”

说完,赵岚径自迈步,朝着拾云殿的方向,孤独地一个人前行而去。

采苓急忙跟上。

*****

赏花宴一事,原本是后宫众人最喜欢的谈资,但因为涉及了许皇后、太子、宸妃,甚至还有皇帝本人,而变得多了一丝欲说还休的味道。

太监宫女们只敢在私下里窃窃私语,唯恐因此带来杀身之祸。

然而各宫的主人却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她们都能感觉得到,这宫里确确实实要变天了。

无数的珍稀药材被源源不断地送到了宸妃所住的凤宸宫,赵渊甚至一连五天都宿在这里,据说他甚至亲手为宸妃喂药,担心太苦,太烫,还会亲口尝一尝。

而宸妃每日的汤药和餐饭,也有专人负责试吃,以免被趁机下毒。经过赏花宴上的风波,赵渊似乎感觉到了有人要对他心爱的妃子下手,他无比担忧,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保护她。

三天之后,早朝之上,赵渊旧事重提,又要废后。

而这一次的反对之声,明显没有之前那样强硬。

许家人自知近来许皇后的行事颇为令人诟病,亦不好再如从前那般咄咄*人,而一些原本摇摆不定的臣子,此刻也知道自己该如何站队,如何取舍。

赵渊虽然没有明说,却也同样已经动了废太子的念头。

除了赵岑之外,目前已经成年的皇子,还有睿王赵岕,泰王赵岩,齐王赵岂,他们三人皆已经在成年之后前往各自的封地,平日里不得皇命,不许擅自离开封地,更不许随意入颖城。

除泰王赵岩以外,另两个皇子的出身都相对微贱,基本上,赵渊是不予考虑的。

而赵岩,虽然年轻有为,无论是气魄还是胆识都极为过人……可赵渊顾忌的是,他的母亲是宁国公主,在二十年前来到了燮国宫廷,成为了赵渊的贤妃,已于五年前病逝。

贤妃虽死,但她的儿子毕竟有一半的宁国血统,赵渊并不愿意将燮国的江山交到他的手上。他也清楚,如果自己提出废掉赵岑,立赵岩为储君,朝中大臣必定会有十分强烈的反对之音。

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难道,只有那个人才行吗?

思及此,赵渊的心头忽然冒出一股怒气来。

难道他的江山,只有交给赵汾,方能堵住这群文臣的尖牙利齿么!

他重重地一拍扶手,顿时满堂皆惊。

“陛下……”

身边的太监轻声问道,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赵渊深吸了一口气,怒道:“朕要做什么事,难道一件件一桩桩都要通过你们的同意吗?你们平日里纳妾生子,宠这个爱那个,朕可有过问?这是朕的家务事,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不是要死谏吗?好啊,一把把老骨头要是不怕死,就去跪着!要是不想死就闭嘴!”

说完,他再也不去看底下人的表情,站起来就走。

“退朝!”

张喜急忙喊了一声,慌慌张张地跟上。

臣子们面面相觑,更有个别的老臣老泪纵横,匍匐在地,大声哭喊着,继续为许皇后和太子求情,希望赵渊能够打消废中宫废东宫的打算。

赏花宴之后,赵岚终于过上了几天舒服日子。

许皇后、胡淑妃等人不敢来找茬,吴美人等妃嫔也不敢随意前来登门拜访,各宫各殿噤若寒蝉,人人自危,六宫之上,整日里浮动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她知道,宸妃一出手,必然会有效果。

不知道这一次,情势急转直下,会不会*得赵汾狗急跳墙?

然而,平静只是短暂的,很快,采菲带来了一个令人紧张的消息——太后今日午后召见宸妃,并且惩罚她在院子里跪了两个时辰。

此时已过夏至,烈日当空,别说是两个时辰,就是一刻钟,在大太阳底下晒着,也会叫人昏头涨脑,更别提罚跪。

赵岚担忧,正犹豫着要不要前去解围,又传来一个更加令人震惊的消息——宸妃小产。

她一听,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弛下来,脸色也缓和了许多,摆手示意不要出去了。

宸妃的来历,赵岚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是靠着那枚极Y涅槃九瓣莲,才从男变成女,外形虽然已经成了女人,却根本不可能像真正的女人那样,怀孕生子。既然如此,她的“小产”也不过是个脱身之计罢了,既能打消了众人见她独宠一身却迟迟不受孕而产生的怀疑,又能趁机栽赃太后谋害龙嗣,可谓是一举双得。

太后和皇后的关系,后宫人尽皆知,甚至有人戏称,她们两个应该是天下最和睦的婆媳了。不过,即便是这样,她们两个人同样也是各怀鬼胎:太后想要扶持赵汾上位,这样她可以继续做太后,而不是太皇太后;皇后则力保赵岑的太子身份,将来自己也能以皇帝嫡母的身份参与政事。

宸妃小产的消息,顿时传遍六宫。

据说,当张喜颤颤巍巍地把这个消息禀告给赵渊的时候,皇帝手中的毛笔滚落,蹭了他一手的墨汁,而皇帝浑然不觉,穿着内衫便向外跑去。

当赵渊赶到太后寝宫的时候,宸妃已经被临时安置在偏殿,御医和宫女进进出出,每个人脸上都是紧张和恐惧。

他们一见到赵渊,吓得面无血色,一个胆小的宫女甚至打翻了手中的水盆,血水四处溅落。

赵渊沉着脸色,不顾阻拦冲了进去。

太后在许皇后的搀扶下,站在床边,同样也是一脸担忧。

见赵渊赶来,太后的嘴唇嚅动了几下,颤声道:“哀家……”

他并不理会,只是冲到床畔去查看双目紧闭,面色死灰的宸妃。

“启禀陛、陛下……宸妃娘娘怀有近二个月的身孕……微臣已经尽力……还、还是没能保住……龙、龙胎……微臣无能……请陛下恕罪……”

御医战战兢兢,头上都是冷汗,说完之后就连连磕起头来。

赵渊恍若未闻,只是握着宸妃的手。

片刻后,他猛地回头,目眦欲裂,瞪着太后和许皇后,大声吼道:“是你杀了朕的孩儿!朕要你偿命!”

说完,他冲过来,一把卡住了许皇后的脖子!

太后吓得扑倒在地,一旁的宫女尖声叫着,却不敢上前拉开赵渊,张喜一见,大惊失色,急忙上去抱住赵渊的大腿。

“快把皇后娘娘拉开!来人啊,来人啊!”

偏殿之内,一片喧闹。

第三十三章 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短暂的混乱之后,一切重归寂静。【最新章节阅读.】

许皇后的颈子上已经多了一圈手痕,片刻之后,呈现出令人触目惊心的淤青。她呼吸不畅,被菀芝搀扶到一旁的空地上,又把她的领口解开一粒纽扣,好方便她吸进新鲜的空气。

太后吓得手握佛珠,连连低声念着,不敢同皇帝有任何的眼神接触。

毕竟,今日是她将宸妃召了过来,又训了她几句,说她妖颜惑主,蒙蔽了陛下的心智,是整个皇族的耻辱,然后又罚她去外面跪着,自己则和许皇后在殿内喝茶,闲话家常,没有再去管这个狐狸精。

哪知道,一向桀骜不驯的宸妃,这一次竟然真的老老实实跪在外面。

颖城地处燮国北方,夏日炎热,阳光炽烈,就算是身强力壮的男子也扛不住两个时辰的暴晒,何况是后宫女子,一个个细皮嫩R,更是无法承受。

赵渊虽松开了手,没有硬生生地掐死许皇后,但他到底意难平,被众人拉开之后,还是怒视着太后和皇后二人。

“毒妇!说,你是不是知道了宸妃有孕,所以故意跑到太后这里乱嚼舌根,借太后的名义惩罚宸妃,想要趁机除掉她腹中的龙嗣!”

赵渊用力一把推开拉扯着自己的两个小太监,朝着许皇后所在的方向怒目而视。

许皇后奄奄一息,艰难地看向赵渊,嘴唇翕动,无法说话。

她身边的菀芝跪地叩首,口中不停地求饶道:“陛下饶命!娘娘真的不知!娘娘只是来同太后闲话家常……”

赵渊冷笑,眼睛一眨不眨地反问道:“不知?这宫里的事情,有哪一件能够逃得出你家娘娘的眼睛?她的眼线遍布整个后宫,别以为朕一直蒙在鼓里!朕不过是念及年少夫妻,二十几年的时光不易,不同她计较罢了!偏偏她不识好歹,非要害朕的孩儿!”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微弱的一声呼唤——“陛下,陛下救我……”

是躺在床上的宸妃,在昏迷中不停呓语着。

赵渊急忙转身,一把握住她的手,以为她即将醒来。

“宸儿!你醒醒,只要你醒了,朕什么都答应你……”

原本正在持珠念经的太后,听到赵渊的话,猛地睁开眼,她手上一用力,108颗佛珠当即从手指间滚落,洒了一地。

“皇帝!你这是要做什么!宸妃迷惑了你的心智!更何况,她平时对哀家的话置若罔闻,何故今日倒是如此听话!哀家让她跪,她便老老实实地跪,这其中难道没有蹊跷吗?也许她早知那孩子没法儿存活,便故意如此,陷害皇后,陷害哀家……”

太后毕竟是在大燮的后宫生活了四五十年的女子,又是踩着无数妃嫔尸首上位的成功者,女人们勾心斗角的把戏,她见得多了。尤其,又是宸妃这么精明的女子,为何早没有身孕,晚没有身孕,偏偏在皇帝想要废后的这个节骨眼儿上小产了?

赵渊怔了怔,露出难以置信的爱表情。

“母后……为何你能说出这等残忍的话语?你也是为人母的人,怎么能够如此揣测宸妃,将她想得这么恶毒?她之所以今日老老实实罚跪,难道就不能因为想要同你搞好关系,获得你的喜爱吗?那毒妇是你的儿媳,难道宸妃就不是朕的女人!母后因为一己之私,便如此偏袒自家人,太过分了!”

他愤怒地一拂袖子,朝张喜吩咐道:“去备朕的龙辇来!记得多铺几层褥子,朕要带宸妃离开这里!”

说完,他又指了指跪在脚边的几个瑟瑟发抖的宫女。

“给宸妃穿好衣裳,记得把头和手都遮住,不要吹风。”

赵渊发话,在场的太监宫女立即全都行动起来,太后的偏殿顿时重现喧闹。

许皇后由菀芝搀扶着,艰难站起来,一直走到赵渊的面前。

“陛下认为,一切都是臣妾撺掇设计的,是吗?”

她因为刚刚被赵渊扼住了喉咙,此刻说起话来,声音依旧有些嘶哑。

赵渊看着她,片刻后,平静道:“希望皇后能够真心悔过,不枉费你我二十多年的感情……”

话音未落,许皇后立即尖声嘶吼起来:“你也知道是二十多年!我在你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做了你的妻子!这么多年来,我可曾阻拦你有别的女人!可是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肯爱我!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好!我只是太端庄太贤惠,比不得云雅那样的S|媚放|荡,她能做得出来在你面前扭腰摆臀像个青|楼妓|女,而我却永远也不可能那么下|贱!”

“啪!”

一掌重重的耳光,打断了许皇后的歇斯底里。

赵渊放下手,狠狠咬牙:“不许你提起她。你不配。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许皇后的脸颊眨眼之间便高高肿起,她捂着脸,眼泪大颗大颗地无声滚落,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却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爱她……你爱她……你爱她你还是杀了她……你好狠……你好狠心啊……”

她喃喃自语着,然后双眼一翻白,整个人昏死过去。

*****

翌日一早,太后便以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为由,主动提出前往秀饶郡。秀饶郡是燮国三十六郡之中,距离颖城较近,且环境极为清幽的一处胜地。多年来,皇室中人几乎每年夏天都会来此地避暑,所以,太后前往秀饶郡一事,看起来并无任何出奇之处。

只不过,因为宸妃是在太后的宫里晕倒小产,所以众人都清楚,这一次是太后愧对皇帝,主动请辞罢了。

自那以后,许皇后闭门谢客,后又传出她大病一场的消息,只不过无人能够证实这传言是真是假,因为连许皇后身边的人也极少在宫中走动,更不要说她本人。

一切好像是颠倒了过来,如今的许皇后便是曾经的赵岚。中宫渐渐从曾经的热闹,变为如今的冷清,死寂,好像成为了第二个拾云殿。

对于这一切,众人的反应不一。

赵岚在两天之后去探望了宸妃,后者自从出事之后便不见除了赵渊之外的任何人。

屏退左右,宸妃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这装病也够累人的,还有各种汤药,真是臭不可闻。”

她低低抱怨着,语气神态已经和真正的女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赵岚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前些日子没有机会问你,现在我着实忍不住了,那些‘尸兵’现在究竟在何处?自上次一别,如今已有几个月,我派人出去打探消息,但是却没有人查得到他们,可是你私下里另有安排了?”

白宸是赵汾的师父,一直帮他训练大批“尸兵”,很显然,赵汾早就起了反意,只是暗暗地在等待机会罢了。

“赵汾将他们送到了碎月城。”

宸妃眯了眯眼,媚态立显。

赵岚一惊,右眼猛地跳了几下。

碎月城距离踏雪关仅有八十里路,人口稠密,是各国商贾荟萃云集的一处所在,其战略地位毋庸置疑,一旦交火,同样是兵家必争之地。

“前辈,你是‘暗河’的功臣,亦对我母亲有恩,我相信,你断然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我,或是伤害组织的事情。可我不懂,这一次你为何又要频频出手帮助赵汾?前辈阅人无数,不会看不出来,赵汾其实是个过河拆桥的小人,你……”

一想到“尸兵”的威力,赵岚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她知道,白宸不会与自己为敌,起码现在还不会。至于以后,以后的事情谁有说得准呢,这世上根本没有永恒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利益在,盟友才在。

白宸依旧眯眼笑着,听了赵岚的话,她伸手摸了摸颈子,那上面还缠着白纱,只是已经不用再继续敷药了。

“哎,我这伤就是为了他才受的。东宫易主,他必出手。你说,我是在帮他,还是在*他?”

听她这么一说,赵岚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暗河’交到你母亲的手上,已经是强人所难,雅妹妹其实是不愿意做首领的,她知道自己年轻,又是个女人,那些长老势必要反。果然,没多久‘暗河’就迎来了第一次小规模的内斗,你母亲也遇到了第一次刺杀。”

白宸眉宇间还是呈现出一抹男人才有的刚毅神色,可她一提起云雅,语气里却不免多了一丝柔情。

“刺杀?是组织里的人做的吗?”

赵岚大惊,她从来不知道,身为首领,云雅居然也会遭遇这种事,甚至还不止一次。

“第一次遇到刺杀,你母亲很慌张,那时候她刚刚入宫,尚未见到狗皇帝的面。她也分不清,到底是组织里的人做的呢,还是后宫的女人们做的。幸好,逍遥子救了她。我原本以为,他们是那个时候才认识的,后来你母亲告诉我,其实她入宫以前就认识了他。我真恨,恨自己不能带她走,也恨别的男人不能带她走,让她只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一天天心伤而死!”

白宸太过用力,牵动了颈上的伤口,不禁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赵岚急忙上前,轻抚着她的胸前,让她先不要激动,慢慢缓一缓。

短暂的混乱之后,一切重归寂静。【最新章节阅读.】

许皇后的颈子上已经多了一圈手痕,片刻之后,呈现出令人触目惊心的淤青。她呼吸不畅,被菀芝搀扶到一旁的空地上,又把她的领口解开一粒纽扣,好方便她吸进新鲜的空气。

太后吓得手握佛珠,连连低声念着,不敢同皇帝有任何的眼神接触。

毕竟,今日是她将宸妃召了过来,又训了她几句,说她妖颜惑主,蒙蔽了陛下的心智,是整个皇族的耻辱,然后又罚她去外面跪着,自己则和许皇后在殿内喝茶,闲话家常,没有再去管这个狐狸精。

哪知道,一向桀骜不驯的宸妃,这一次竟然真的老老实实跪在外面。

颖城地处燮国北方,夏日炎热,阳光炽烈,就算是身强力壮的男子也扛不住两个时辰的暴晒,何况是后宫女子,一个个细皮嫩R,更是无法承受。

赵渊虽松开了手,没有硬生生地掐死许皇后,但他到底意难平,被众人拉开之后,还是怒视着太后和皇后二人。

“毒妇!说,你是不是知道了宸妃有孕,所以故意跑到太后这里乱嚼舌根,借太后的名义惩罚宸妃,想要趁机除掉她腹中的龙嗣!”

赵渊用力一把推开拉扯着自己的两个小太监,朝着许皇后所在的方向怒目而视。

许皇后奄奄一息,艰难地看向赵渊,嘴唇翕动,无法说话。

她身边的菀芝跪地叩首,口中不停地求饶道:“陛下饶命!娘娘真的不知!娘娘只是来同太后闲话家常……”

赵渊冷笑,眼睛一眨不眨地反问道:“不知?这宫里的事情,有哪一件能够逃得出你家娘娘的眼睛?她的眼线遍布整个后宫,别以为朕一直蒙在鼓里!朕不过是念及年少夫妻,二十几年的时光不易,不同她计较罢了!偏偏她不识好歹,非要害朕的孩儿!”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微弱的一声呼唤——“陛下,陛下救我……”

是躺在床上的宸妃,在昏迷中不停呓语着。

赵渊急忙转身,一把握住她的手,以为她即将醒来。

“宸儿!你醒醒,只要你醒了,朕什么都答应你……”

原本正在持珠念经的太后,听到赵渊的话,猛地睁开眼,她手上一用力,108颗佛珠当即从手指间滚落,洒了一地。

“皇帝!你这是要做什么!宸妃迷惑了你的心智!更何况,她平时对哀家的话置若罔闻,何故今日倒是如此听话!哀家让她跪,她便老老实实地跪,这其中难道没有蹊跷吗?也许她早知那孩子没法儿存活,便故意如此,陷害皇后,陷害哀家……”

太后毕竟是在大燮的后宫生活了四五十年的女子,又是踩着无数妃嫔尸首上位的成功者,女人们勾心斗角的把戏,她见得多了。尤其,又是宸妃这么精明的女子,为何早没有身孕,晚没有身孕,偏偏在皇帝想要废后的这个节骨眼儿上小产了?

赵渊怔了怔,露出难以置信的爱表情。

“母后……为何你能说出这等残忍的话语?你也是为人母的人,怎么能够如此揣测宸妃,将她想得这么恶毒?她之所以今日老老实实罚跪,难道就不能因为想要同你搞好关系,获得你的喜爱吗?那毒妇是你的儿媳,难道宸妃就不是朕的女人!母后因为一己之私,便如此偏袒自家人,太过分了!”

他愤怒地一拂袖子,朝张喜吩咐道:“去备朕的龙辇来!记得多铺几层褥子,朕要带宸妃离开这里!”

说完,他又指了指跪在脚边的几个瑟瑟发抖的宫女。

“给宸妃穿好衣裳,记得把头和手都遮住,不要吹风。”

赵渊发话,在场的太监宫女立即全都行动起来,太后的偏殿顿时重现喧闹。

许皇后由菀芝搀扶着,艰难站起来,一直走到赵渊的面前。

“陛下认为,一切都是臣妾撺掇设计的,是吗?”

她因为刚刚被赵渊扼住了喉咙,此刻说起话来,声音依旧有些嘶哑。

赵渊看着她,片刻后,平静道:“希望皇后能够真心悔过,不枉费你我二十多年的感情……”

话音未落,许皇后立即尖声嘶吼起来:“你也知道是二十多年!我在你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做了你的妻子!这么多年来,我可曾阻拦你有别的女人!可是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肯爱我!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好!我只是太端庄太贤惠,比不得云雅那样的S|媚放|荡,她能做得出来在你面前扭腰摆臀像个青|楼妓|女,而我却永远也不可能那么下|贱!”

“啪!”

一掌重重的耳光,打断了许皇后的歇斯底里。

赵渊放下手,狠狠咬牙:“不许你提起她。你不配。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许皇后的脸颊眨眼之间便高高肿起,她捂着脸,眼泪大颗大颗地无声滚落,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却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爱她……你爱她……你爱她你还是杀了她……你好狠……你好狠心啊……”

她喃喃自语着,然后双眼一翻白,整个人昏死过去。

*****

翌日一早,太后便以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为由,主动提出前往秀饶郡。秀饶郡是燮国三十六郡之中,距离颖城较近,且环境极为清幽的一处胜地。多年来,皇室中人几乎每年夏天都会来此地避暑,所以,太后前往秀饶郡一事,看起来并无任何出奇之处。

只不过,因为宸妃是在太后的宫里晕倒小产,所以众人都清楚,这一次是太后愧对皇帝,主动请辞罢了。

自那以后,许皇后闭门谢客,后又传出她大病一场的消息,只不过无人能够证实这传言是真是假,因为连许皇后身边的人也极少在宫中走动,更不要说她本人。

一切好像是颠倒了过来,如今的许皇后便是曾经的赵岚。中宫渐渐从曾经的热闹,变为如今的冷清,死寂,好像成为了第二个拾云殿。

对于这一切,众人的反应不一。

赵岚在两天之后去探望了宸妃,后者自从出事之后便不见除了赵渊之外的任何人。

屏退左右,宸妃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这装病也够累人的,还有各种汤药,真是臭不可闻。”

她低低抱怨着,语气神态已经和真正的女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赵岚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前些日子没有机会问你,现在我着实忍不住了,那些‘尸兵’现在究竟在何处?自上次一别,如今已有几个月,我派人出去打探消息,但是却没有人查得到他们,可是你私下里另有安排了?”

白宸是赵汾的师父,一直帮他训练大批“尸兵”,很显然,赵汾早就起了反意,只是暗暗地在等待机会罢了。

“赵汾将他们送到了碎月城。”

宸妃眯了眯眼,媚态立显。

赵岚一惊,右眼猛地跳了几下。

碎月城距离踏雪关仅有八十里路,人口稠密,是各国商贾荟萃云集的一处所在,其战略地位毋庸置疑,一旦交火,同样是兵家必争之地。

“前辈,你是‘暗河’的功臣,亦对我母亲有恩,我相信,你断然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我,或是伤害组织的事情。可我不懂,这一次你为何又要频频出手帮助赵汾?前辈阅人无数,不会看不出来,赵汾其实是个过河拆桥的小人,你……”

一想到“尸兵”的威力,赵岚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她知道,白宸不会与自己为敌,起码现在还不会。至于以后,以后的事情谁有说得准呢,这世上根本没有永恒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利益在,盟友才在。

白宸依旧眯眼笑着,听了赵岚的话,她伸手摸了摸颈子,那上面还缠着白纱,只是已经不用再继续敷药了。

“哎,我这伤就是为了他才受的。东宫易主,他必出手。你说,我是在帮他,还是在*他?”

听她这么一说,赵岚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暗河’交到你母亲的手上,已经是强人所难,雅妹妹其实是不愿意做首领的,她知道自己年轻,又是个女人,那些长老势必要反。果然,没多久‘暗河’就迎来了第一次小规模的内斗,你母亲也遇到了第一次刺杀。”

白宸眉宇间还是呈现出一抹男人才有的刚毅神色,可她一提起云雅,语气里却不免多了一丝柔情。

“刺杀?是组织里的人做的吗?”

赵岚大惊,她从来不知道,身为首领,云雅居然也会遭遇这种事,甚至还不止一次。

“第一次遇到刺杀,你母亲很慌张,那时候她刚刚入宫,尚未见到狗皇帝的面。她也分不清,到底是组织里的人做的呢,还是后宫的女人们做的。幸好,逍遥子救了她。我原本以为,他们是那个时候才认识的,后来你母亲告诉我,其实她入宫以前就认识了他。我真恨,恨自己不能带她走,也恨别的男人不能带她走,让她只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一天天心伤而死!”

白宸太过用力,牵动了颈上的伤口,不禁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赵岚急忙上前,轻抚着她的胸前,让她先不要激动,慢慢缓一缓。

第三十四章 不敢

赵岚知道,白宸虽不男不女,行事极端又诡异,但她对于云雅的感情却是真的。【最新章节阅读.】

要不然,他也不会舍弃掉能够名扬天下的机会,变成女人,潜伏在燮国的深宫之中,伺机接近赵渊,杀之而后快。

休息了片刻,白宸冷静下来。

她知道,云雅对待自己唯一的女儿不算亲近,那是因为,她知道,她的孩子迟早要接手“暗河”。而冷漠淡然,甚至是不近人情的性格,或许会让她过得不那么痛苦。

因为善良,单纯,温暖的人,在那样的地方,根本无法生存。

“我不知道在你的母亲短短的一生中,她到底逃过了多少次暗杀。我只知道,十多年的首领生涯,将她彻底改变,她早已不再是韶光郡那个美丽动人的少女,而是一个杀手组织的老大,变得冷血无情。”

白宸浅浅地咳嗽了一声,嘴唇有些泛白。

说完,她又看向神色凝重的赵岚。

“看你的表情,你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我之所以把这些事情告诉你,就是想要提醒你,你身在‘暗河’,表面上看,是你统领着一大群杀手,但其实,这些杀手或许也会反过来杀你。要知道,杀手的原则就是钱,只要雇主给足了钱,他们谁都能杀,谁都敢杀。”

经过白宸的一席话,赵岚心中原本那隐约的怀疑,便有了切实的证据。

从她出宫,化身成为上官岚潜入出尘谷,其后的几个月,她便多次中毒。

而那几次意外,无论是事先设计也好,还是横生枝节也罢,最终的结果都是赵岚中毒,而且毒性不弱,她甚至直到现在也没能把体内的残毒完全彻底地*出来,只能靠着时间的推移,将其一点点地清除。

燮国之人大多尚武,女子也不例外,尤其是皇室贵族,更是自幼便有高手指点。当然,云贵妃死后,关于拾云殿的传闻很多,赵岚毁容、武功尽废等谣言也是数不胜数,这些,她本人自然懒得去解释,甚至乐见其成。

但传闻是一回事,如今她却真的因为体内余毒而影响了功力,又是一回事。

“你有多久没回总堂口了?”

见赵岚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白宸便知道,她一定是想到了什么。

赵岚微微蹙了蹙眉头,显然有些担忧,迟疑了片刻方才答道:“一年有余。”

这一年来,她都在布局,想办法如何将杀手派到赵汾的身边,重心全都放在了燮国的朝堂和后宫之上,对于组织内部的事情,赵岚鲜少过问,大多都是交给采苓,让她每个月去查办,再回来禀告给自己。

见她似怀疑了什么,白宸笑了笑,不再开口。

赵岚却顺着脑中那微妙的一丝疑惑继续思考下去,半晌,她有些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道:“难道是采苓……”

采苓四姐妹跟了自己多年,几乎是一起长大的。

采薇已经为背叛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难道说,就连四姐妹之中最为年长,最为稳重的大姐采苓其实也是对自己阳奉Y违吗?!

赵岚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不敢再想了。

白宸见她脸色不妙,立刻转移了话题。

但无论怎么样,赵岚的心中已经确确实实地多了一根刺,就算她可以假装不在乎,但她没法装作它不存在。

从凤宸宫走出来,赵岚满腹心事。

采蕙守在一旁,见她出来,立即迎上来,好奇地问道:“公主,你怎么了?宸妃伤得很重吗?为什么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对上采蕙那双不谙世事般清澈的眸子,赵岚勉强地一扯嘴角,摇摇头。

“没事。我只是照例来探望她一下而已。至于伤得重不重,那就是太医们需要考虑的事情了。我们快走吧,一会儿太阳下山,地面的暑气更重了,我不想一身汗。”

赵岚说完,率先迈步,采蕙愣了愣,急忙跟上。

晚膳后,赵岚屏退众人,独自将一张地图悬挂起来,手持烛台,仔细地端详着上面的山川河流,各国边境。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踏雪关和碎月城上。

一旦踏雪关失守,敌军便可顺势攻破碎月城。碎月城物资丰富,方便补给,完全可以作为战争中最为重要的一处中转站。而且它的地理位置重要,背对燮国,面朝宁国,最西边又同楚国有一段不短的边境线,到时候,一旦宁国和楚国联手,燮国大军应付起来,显然会极为吃力。

烛火闪烁,轻轻跳跃,将地图上哪弯弯曲曲的河流和山脉映照得清清楚楚,一览无余。

看来,宋规臻父子已经前往了踏雪关一带,带军驻扎在那里,早做准备。

如果宋规臻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写那些信笺的,更不可能告诉上官岚,他和父亲已经一起出发,离开了宁国的都城凉城。

虽然,宋规臻没有明确地说出他们去向何处,但只要稍微有心,都可以推测得出来。

赵岚持着烛台,看了半天,不禁有些头痛。她转过身,在桌旁坐了下来,轻轻放下烛台,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门外,忽然响起一道宛转女声——“奴婢给公主送莲子银耳羹。”

赵岚一惊,她此前特地吩咐过众人,今夜不要来打扰自己。

不过,这声音却有些许的耳熟。

赵岚暗自戒备,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抬起来搭在了腰间。

“我说过,不要来打扰我,听不懂话么!”

她故意斥责了一声,若是普通宫婢,被赵岚这么一呵斥,必然会吓得不轻,急忙离开,不敢再擅自打扰。

没想到,那宫女却娇笑一声,不等赵岚发话就推开了门。

“哎呦呦,这宫里有什么好的?左一句奴婢,右一句奴婢,我平日里在家可是耍尽了大小姐威风呢,结果一进宫,反倒成了使唤丫头!”

少女径直走进来,不忘顺手把门带上,然后把手上的托盘放到赵岚面前的桌子上。

“你来得倒是比我想象得快一些。”

赵岚瞥了一眼桌上的莲子银耳羹,不由得笑道:“居然进了御膳房,怎么,你苏家的本事就这么一点儿?”

来人正是秦岭苏家的大小姐,苏栩落。

二人在出尘谷脚下一别,至今已有近半年的时间。

“公主以为呢?不知道为什么,如今进宫,难于上天,我可是杀了两个人才混到了这个身份。哦,对了,我现在的名字是,是什么来着……”

苏栩落伸出手,敲了敲脑门,思考了一下,她才想起来,“……叫锦屏。”

赵岚失笑,拿起托盘上的调羹,搅了搅碗里的羹,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看来,关于她东山再起,咸鱼翻身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后宫,要不然,怎么大晚上的,御膳房还会派人主动给自己送甜汤呢?要知道,以前那些年,别说是零食点心,就是冷饭凉粥也没有半碗。

“我找你来,是为了想要弄清楚,宋规臻原本不是要在燮国逗留一段时间吗?为何他又回宁国去了?你们两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竟然足足有三个月没有给我消息。我甚至以为,以为你叛变了。”

赵岚吃了几口,放下调羹,拿起丝帕擦了擦嘴,这才正色地问道。

她虽然没有明显地发怒,但是眼底已经多了一丝厉色,看得苏栩落忽然好生害怕,吓得急忙退后一步,面对着赵岚单腿跪下。

“是属下无能,请首领饶恕!属下绝对没有叛变之心,还请首领明鉴啊!”

苏栩落垂下头,眼圈泛红,声音里也带着几分哽咽。

堂堂苏家大小姐,一向骄纵,此刻却在对着一个只比自己大了一两岁的女子跪下,连连道歉。这一幕如果落在其他人的眼里,恐怕他们一定会感到无比的惊讶,难以相信这真的是赫赫有名的苏家堡的嫡长女,未来苏家堡的主人。

不过,既然她跪的人是赵岚,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们分开之后,他可有跟着你一路前往苏家堡?”

赵岚忽然间有些疑惑,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因为宋规臻的出现,完全不在赵岚的计划之内,所以,她将他丢给苏栩落之后,便不甚在意了,也没有再费心力去跟着这一条线。以至于,过了几个月之后,赵岚才意识到,苏栩落并没有按照组织的规定,及时地把关于宋规臻的消息传递回来。

“我们确实是朝着苏家堡的方向在走,但是……”

苏栩落欲言又止,怯怯地看着赵岚,似乎有些不敢继续往下说。

“说。你知道,我讨厌吞吞吐吐。”

赵岚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多了些许的不满。

苏栩落这才咬咬牙,不再迟疑,一口气将四个人分开之后所发生的事情,跟赵岚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不敢有任何的遗漏。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没有直接到苏家堡,而是在荣华郡落脚,然后你被迫同他前往皇陵?!”

燮国三十六郡之中,荣华郡乃是皇家领地,主要用来修建皇陵,赵氏王朝的皇帝和后妃们,死后皆葬在此处,包括云贵妃。

“是,我们从出尘谷一路南下,本来荣华郡距离苏家堡只有一百里路,他提议在此处稍作休整,再和我一起上山,我想了一下这样也好,便没有提防。谁知道……”

苏栩落一脸为难地说道,露出悔意。

“出了这种大事,你为何不马上告诉我?!”

赵岚拍案而起,当即恼怒。

就在此时,她身后传来一声清清冷冷的声音:“因为她不敢,她中了毒,要是敢透露一个字,她就死定了。”

赵岚觉得自己的脖颈后方正中央的位置,有一个冰凉而尖锐的东西在抵着。

她不能动,因为那个东西随时都能穿透她的颈子。

赵岚知道,白宸虽不男不女,行事极端又诡异,但她对于云雅的感情却是真的。【最新章节阅读.】

要不然,他也不会舍弃掉能够名扬天下的机会,变成女人,潜伏在燮国的深宫之中,伺机接近赵渊,杀之而后快。

休息了片刻,白宸冷静下来。

她知道,云雅对待自己唯一的女儿不算亲近,那是因为,她知道,她的孩子迟早要接手“暗河”。而冷漠淡然,甚至是不近人情的性格,或许会让她过得不那么痛苦。

因为善良,单纯,温暖的人,在那样的地方,根本无法生存。

“我不知道在你的母亲短短的一生中,她到底逃过了多少次暗杀。我只知道,十多年的首领生涯,将她彻底改变,她早已不再是韶光郡那个美丽动人的少女,而是一个杀手组织的老大,变得冷血无情。”

白宸浅浅地咳嗽了一声,嘴唇有些泛白。

说完,她又看向神色凝重的赵岚。

“看你的表情,你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我之所以把这些事情告诉你,就是想要提醒你,你身在‘暗河’,表面上看,是你统领着一大群杀手,但其实,这些杀手或许也会反过来杀你。要知道,杀手的原则就是钱,只要雇主给足了钱,他们谁都能杀,谁都敢杀。”

经过白宸的一席话,赵岚心中原本那隐约的怀疑,便有了切实的证据。

从她出宫,化身成为上官岚潜入出尘谷,其后的几个月,她便多次中毒。

而那几次意外,无论是事先设计也好,还是横生枝节也罢,最终的结果都是赵岚中毒,而且毒性不弱,她甚至直到现在也没能把体内的残毒完全彻底地*出来,只能靠着时间的推移,将其一点点地清除。

燮国之人大多尚武,女子也不例外,尤其是皇室贵族,更是自幼便有高手指点。当然,云贵妃死后,关于拾云殿的传闻很多,赵岚毁容、武功尽废等谣言也是数不胜数,这些,她本人自然懒得去解释,甚至乐见其成。

但传闻是一回事,如今她却真的因为体内余毒而影响了功力,又是一回事。

“你有多久没回总堂口了?”

见赵岚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白宸便知道,她一定是想到了什么。

赵岚微微蹙了蹙眉头,显然有些担忧,迟疑了片刻方才答道:“一年有余。”

这一年来,她都在布局,想办法如何将杀手派到赵汾的身边,重心全都放在了燮国的朝堂和后宫之上,对于组织内部的事情,赵岚鲜少过问,大多都是交给采苓,让她每个月去查办,再回来禀告给自己。

见她似怀疑了什么,白宸笑了笑,不再开口。

赵岚却顺着脑中那微妙的一丝疑惑继续思考下去,半晌,她有些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道:“难道是采苓……”

采苓四姐妹跟了自己多年,几乎是一起长大的。

采薇已经为背叛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难道说,就连四姐妹之中最为年长,最为稳重的大姐采苓其实也是对自己阳奉Y违吗?!

赵岚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不敢再想了。

白宸见她脸色不妙,立刻转移了话题。

但无论怎么样,赵岚的心中已经确确实实地多了一根刺,就算她可以假装不在乎,但她没法装作它不存在。

从凤宸宫走出来,赵岚满腹心事。

采蕙守在一旁,见她出来,立即迎上来,好奇地问道:“公主,你怎么了?宸妃伤得很重吗?为什么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对上采蕙那双不谙世事般清澈的眸子,赵岚勉强地一扯嘴角,摇摇头。

“没事。我只是照例来探望她一下而已。至于伤得重不重,那就是太医们需要考虑的事情了。我们快走吧,一会儿太阳下山,地面的暑气更重了,我不想一身汗。”

赵岚说完,率先迈步,采蕙愣了愣,急忙跟上。

晚膳后,赵岚屏退众人,独自将一张地图悬挂起来,手持烛台,仔细地端详着上面的山川河流,各国边境。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踏雪关和碎月城上。

一旦踏雪关失守,敌军便可顺势攻破碎月城。碎月城物资丰富,方便补给,完全可以作为战争中最为重要的一处中转站。而且它的地理位置重要,背对燮国,面朝宁国,最西边又同楚国有一段不短的边境线,到时候,一旦宁国和楚国联手,燮国大军应付起来,显然会极为吃力。

烛火闪烁,轻轻跳跃,将地图上哪弯弯曲曲的河流和山脉映照得清清楚楚,一览无余。

看来,宋规臻父子已经前往了踏雪关一带,带军驻扎在那里,早做准备。

如果宋规臻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写那些信笺的,更不可能告诉上官岚,他和父亲已经一起出发,离开了宁国的都城凉城。

虽然,宋规臻没有明确地说出他们去向何处,但只要稍微有心,都可以推测得出来。

赵岚持着烛台,看了半天,不禁有些头痛。她转过身,在桌旁坐了下来,轻轻放下烛台,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门外,忽然响起一道宛转女声——“奴婢给公主送莲子银耳羹。”

赵岚一惊,她此前特地吩咐过众人,今夜不要来打扰自己。

不过,这声音却有些许的耳熟。

赵岚暗自戒备,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抬起来搭在了腰间。

“我说过,不要来打扰我,听不懂话么!”

她故意斥责了一声,若是普通宫婢,被赵岚这么一呵斥,必然会吓得不轻,急忙离开,不敢再擅自打扰。

没想到,那宫女却娇笑一声,不等赵岚发话就推开了门。

“哎呦呦,这宫里有什么好的?左一句奴婢,右一句奴婢,我平日里在家可是耍尽了大小姐威风呢,结果一进宫,反倒成了使唤丫头!”

少女径直走进来,不忘顺手把门带上,然后把手上的托盘放到赵岚面前的桌子上。

“你来得倒是比我想象得快一些。”

赵岚瞥了一眼桌上的莲子银耳羹,不由得笑道:“居然进了御膳房,怎么,你苏家的本事就这么一点儿?”

来人正是秦岭苏家的大小姐,苏栩落。

二人在出尘谷脚下一别,至今已有近半年的时间。

“公主以为呢?不知道为什么,如今进宫,难于上天,我可是杀了两个人才混到了这个身份。哦,对了,我现在的名字是,是什么来着……”

苏栩落伸出手,敲了敲脑门,思考了一下,她才想起来,“……叫锦屏。”

赵岚失笑,拿起托盘上的调羹,搅了搅碗里的羹,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看来,关于她东山再起,咸鱼翻身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后宫,要不然,怎么大晚上的,御膳房还会派人主动给自己送甜汤呢?要知道,以前那些年,别说是零食点心,就是冷饭凉粥也没有半碗。

“我找你来,是为了想要弄清楚,宋规臻原本不是要在燮国逗留一段时间吗?为何他又回宁国去了?你们两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竟然足足有三个月没有给我消息。我甚至以为,以为你叛变了。”

赵岚吃了几口,放下调羹,拿起丝帕擦了擦嘴,这才正色地问道。

她虽然没有明显地发怒,但是眼底已经多了一丝厉色,看得苏栩落忽然好生害怕,吓得急忙退后一步,面对着赵岚单腿跪下。

“是属下无能,请首领饶恕!属下绝对没有叛变之心,还请首领明鉴啊!”

苏栩落垂下头,眼圈泛红,声音里也带着几分哽咽。

堂堂苏家大小姐,一向骄纵,此刻却在对着一个只比自己大了一两岁的女子跪下,连连道歉。这一幕如果落在其他人的眼里,恐怕他们一定会感到无比的惊讶,难以相信这真的是赫赫有名的苏家堡的嫡长女,未来苏家堡的主人。

不过,既然她跪的人是赵岚,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们分开之后,他可有跟着你一路前往苏家堡?”

赵岚忽然间有些疑惑,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因为宋规臻的出现,完全不在赵岚的计划之内,所以,她将他丢给苏栩落之后,便不甚在意了,也没有再费心力去跟着这一条线。以至于,过了几个月之后,赵岚才意识到,苏栩落并没有按照组织的规定,及时地把关于宋规臻的消息传递回来。

“我们确实是朝着苏家堡的方向在走,但是……”

苏栩落欲言又止,怯怯地看着赵岚,似乎有些不敢继续往下说。

“说。你知道,我讨厌吞吞吐吐。”

赵岚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多了些许的不满。

苏栩落这才咬咬牙,不再迟疑,一口气将四个人分开之后所发生的事情,跟赵岚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不敢有任何的遗漏。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没有直接到苏家堡,而是在荣华郡落脚,然后你被迫同他前往皇陵?!”

燮国三十六郡之中,荣华郡乃是皇家领地,主要用来修建皇陵,赵氏王朝的皇帝和后妃们,死后皆葬在此处,包括云贵妃。

“是,我们从出尘谷一路南下,本来荣华郡距离苏家堡只有一百里路,他提议在此处稍作休整,再和我一起上山,我想了一下这样也好,便没有提防。谁知道……”

苏栩落一脸为难地说道,露出悔意。

“出了这种大事,你为何不马上告诉我?!”

赵岚拍案而起,当即恼怒。

就在此时,她身后传来一声清清冷冷的声音:“因为她不敢,她中了毒,要是敢透露一个字,她就死定了。”

赵岚觉得自己的脖颈后方正中央的位置,有一个冰凉而尖锐的东西在抵着。

她不能动,因为那个东西随时都能穿透她的颈子。

第三十五站 良禽择佳木而栖

赵岚站在原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全文字阅读.】

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她不敢动。

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微反抗一下,身后的那个人势必要在自己的脖子上捅出来一个血窟窿才肯罢休。

赵岚嘴角上扬,看着面前化名为宫女锦屏的苏家大小姐苏栩落,眼神中带着一抹了然,她低低出声说道:“所以,这个就是你没有及时汇报的原因咯?”

苏栩落面露痛苦之色,浅浅地点了一下头。

赵岚轻哼一声,没有再开口。

她在后悔,后悔自己之前几个月把精力全都放在熊琱的身上,却没有过分留意,苏栩落能够对付得了宋规臻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危险人物。

“久闻燮国长公主乃是贵妃所生,而韶光郡云氏女子百年来一直独步后宫,想必长公主也是继承了娘家的智慧与美貌。在下今日能有幸亲眼见到长公主,乃是宋某的荣幸。不过,公主最好还是缓缓地转身过来,刀剑无眼,毁了公主的美貌就不好了。”

身后的少年沉声说道,故意压抑着的声音里似乎也带了一丝期待。

一旁的苏栩落满脸紧张,想要上前劝说,却又不敢,此刻她体内还有余毒未清,贸然出手只能赔上自己的性命,而她苏大小姐豆蔻华年,还不想轻易死去。

“苏小姐,我一直很好奇,你的首领为什么会是一个女人?”

宋规臻侧过头,微笑着说道,眼神里却是充满了挑衅,他的意思是说,难道你们燮国的男人都死绝了,或者无论如何也找不出来一个能者,竟然要靠女子来挑大梁。要知道,“暗河”不仅仅是在燮国闻名,即便是在整片泰岚大陆上,也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

他没料到,是一个这么年轻的皇族女子在统帅着这个神秘组织。

“因为,女人在智慧上永远不逊于男人。”

话音未落,赵岚一摆头,任凭自己的长发发尾在刀尖上缠绕了一圈,纷纷落下,而她则是顺势扭动脖颈,成功地让自己远离了宋规臻的剑,而且两脚在原地挪移几步,转过身面朝着他站定。

全部动作发生在一瞬间,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楚。

她的长发发梢部分被锋锐的刀锋削下去一缕,发丝纷纷扬扬地落在了两人的脚边。

宋规臻眼前一花,就看见背对着自己的女人转了过来,他急忙抬起手,试图将手中的剑再向前*近一些,然而腰间一麻,他急忙低头,发觉在自己小腹右侧那里已经多了一把软剑,剑尖同样正抵着他。

“现在,我们扯平了。”

赵岚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宋规臻,半年不见,他似乎又拔高了一些身量,肤色也深了不少,看来是在外历练的成果。

“宋公子,堂堂将军之子,来我燮国后宫的方式也太见不得人一些了吧?”

她确定自己无事,率先收回了软剑,重新搭在腰间,径直在原来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伸手一拿茶壶,里面的水已经凉了。

“去倒些热茶,不要被人说我不懂待客之礼。”

赵岚将茶壶随手一抛,苏栩落急忙捧住,又看了一眼宋规臻,这才无声地出去了。

见身后的少年站着不动,赵岚冷笑一声,伸出腿用脚尖一挑,将旁边的那把椅子拉过来,下颌微扬,冷冷道:“是要站着还是要坐着,随你。”

宋规臻犹豫了一下,还是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手中握着剑,上身挺得笔直。

“怎么……怎么会是你?”

他咬牙问道,显然感到难以置信,宋规臻怎么都没有想到,上官岚居然就是赵岚,而赵岚又是“暗河”的最高首领!

她到底有多少个身份?这些身份中,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怎么不会是我?众生芸芸,表象虚幻,美人终究只是一把枯骨,是你太在意外在的那一层皮囊罢了。所幸,我一直是这么一张脸示于人前,否则,我敢打赌,你就算站在我的面前,还是照样认不出来我是谁。”

赵岚浅笑,和她玩心术,这个少年还是太生嫩了一些吧。

“说吧,你为什么要对苏栩落下手?还有,你到燮国皇陵去做什么?别告诉我,你一个宁国人,却想要拜祭一下燮国的历代皇帝!”

她猛地收住脸上的笑意,厉声喝问道。

此时的宋规臻,已经从方才的巨大惊愕之中渐渐清醒过来,他并没有被赵岚的语气吓到,只是一脸肃然地看向她,拼命地想要将脑子里的多个线索理清,弄清楚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

看来,从出尘谷所谓的选拔开始,一切就是她在布局谋篇了!

“燮国皇陵的地下,藏有绝世宝藏,得宝藏者得大陆,这个说法,你不会没有听过吧?”

片刻后,宋规臻冷静下来,淡淡开口。

对于他的说辞,赵岚当然不信,甚至对此嗤之以鼻。

“绝世宝藏?呵呵,连我这个燮国公主都不相信的谣言,竟然惹来宁国的人来探查。不过,如果是别人这么说,或许我会相信,而你,宋大将军的爱子,怎么可能想要通过得到这些宝藏去夺得天下呢?人人都知道,宋氏一门代代忠良,你不会反的。”

她虽然是女子,但是对于大陆之上,其他各国的名门贵族,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

宋规臻一牵嘴角,冲她拍了拍手,以示赞许。

“你知道的确实不少,但是你说错了,不是我想要夺天下,是我表哥,宁国太子宗广。他希望得到燮国皇陵的宝藏,休整军队,前去*宫。”

赵岚的表情微微一变。

宗广是宁国太子,据说自幼体弱多病,经过高人指点,说要娶一位命数极佳的女子为妻,才能活过三十岁。宁国皇帝宗治最终选择了燮国长公主赵岚,主动提出来同燮国联姻,却不想,因为云氏的罪名,加上各种谣言甚嚣尘上,宗广去年叫人送来一纸书信,悔了同赵岚的婚。

“那你应该知道,我和他原本是有婚约的。只不过,他早就提出来了婚约废止。”

她淡淡开口,神色里看不出忧伤。

宋规臻看了看赵岚毫无瑕疵,可算完美的一张脸,苦笑道:“我也正在考虑,要不要回国后,对他形容一下你的绝世美貌。恐怕,他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这些事情,赵岚是根本不在意的,但是真正令她惊愕的是,宁国太子的野心。如果宋规臻说的话属实,那么很有可能,他是故意装出体弱多病的假象,麻痹皇帝和其他大臣,却在私下里集结军队,收买人心,打算随时发动宫廷政变,将他的父皇赶下台,自己做皇帝。

“宋公子,宋家可是满门忠良,你做这些,你的父亲可知晓?”

赵岚把两只手放在桌上,轻轻用指尖在上面敲着,歪过头,一脸好奇地看向宋规臻。

“父亲已经老了,这么多年他驰骋沙场,想法太单纯,他没有留意到人心的变化。正所谓良禽择佳木而栖,我相信表哥的能力,所以愿意辅佐他。至于我父亲……”

宋规臻没有再说下去,但是,他的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皇帝和太子兵戎相见,那么父子两个也只能各为其主。

“做皇帝,不只要看能力,还要看运气。”

赵岚对他的话似乎并不赞同,以她在皇室生活了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皇族之中,有资格做皇帝的人大有人在,可是最终能够坐在龙椅上的人,却只有那么一个而已。

“所以我到皇陵碰碰运气。很可惜,我一无所获。”

宋规臻无不遗憾地说道。

“那你为何又要找到苏栩落,跟她进宫来见我?你是刚刚才知道我是上官岚的,我也看过你给上官岚写的书信,所以我敢肯定,你要找的人,只是‘暗河’的首领,不是她。”

赵岚有点儿好奇,按理来说,宋规臻利用苏栩落作为掩护,掩饰他乃是宁国细作的身份,一路潜入到了燮国皇陵,无论找不找得到宝藏的下落,都属于已经完成了任务。可他为何还要以身犯险,在今夜冒着巨大的危险,再次踏入燮国后宫?

“是,当初,我用毒*迫她说出她的真正身份,得知她是‘暗河’的人。所以,我此次前来,是为了见到‘暗河’的首领。”

宋规臻思考了一下,缓慢地回答道。

不等赵岚再问,苏栩落已经捧着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茶壶,茶杯等物件。她轻轻走到二人的身边,为他们将各自的茶杯注满茶水,再一一递到赵岚和宋规臻的面前。

“对于已经叛变组织的人,我连她倒的茶水都有些不敢喝了呢。”

赵岚伸手,拿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笑着说道。

一听她说这话,面色惨白的苏栩落吓得急忙跪下,连连求赵岚恕罪,说自己不是有意,只是被宋规臻下了毒,为了苟活人世,只能据实交代。

赵岚不改脸色,伸长手臂,将已经凑到唇边的茶杯递远了一些,让里面的茶水从苏栩落的头顶缓缓浇下去。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爱上一个这样的男人,被他利用,还为他叛变。”

赵岚站在原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全文字阅读.】

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她不敢动。

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微反抗一下,身后的那个人势必要在自己的脖子上捅出来一个血窟窿才肯罢休。

赵岚嘴角上扬,看着面前化名为宫女锦屏的苏家大小姐苏栩落,眼神中带着一抹了然,她低低出声说道:“所以,这个就是你没有及时汇报的原因咯?”

苏栩落面露痛苦之色,浅浅地点了一下头。

赵岚轻哼一声,没有再开口。

她在后悔,后悔自己之前几个月把精力全都放在熊琱的身上,却没有过分留意,苏栩落能够对付得了宋规臻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危险人物。

“久闻燮国长公主乃是贵妃所生,而韶光郡云氏女子百年来一直独步后宫,想必长公主也是继承了娘家的智慧与美貌。在下今日能有幸亲眼见到长公主,乃是宋某的荣幸。不过,公主最好还是缓缓地转身过来,刀剑无眼,毁了公主的美貌就不好了。”

身后的少年沉声说道,故意压抑着的声音里似乎也带了一丝期待。

一旁的苏栩落满脸紧张,想要上前劝说,却又不敢,此刻她体内还有余毒未清,贸然出手只能赔上自己的性命,而她苏大小姐豆蔻华年,还不想轻易死去。

“苏小姐,我一直很好奇,你的首领为什么会是一个女人?”

宋规臻侧过头,微笑着说道,眼神里却是充满了挑衅,他的意思是说,难道你们燮国的男人都死绝了,或者无论如何也找不出来一个能者,竟然要靠女子来挑大梁。要知道,“暗河”不仅仅是在燮国闻名,即便是在整片泰岚大陆上,也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

他没料到,是一个这么年轻的皇族女子在统帅着这个神秘组织。

“因为,女人在智慧上永远不逊于男人。”

话音未落,赵岚一摆头,任凭自己的长发发尾在刀尖上缠绕了一圈,纷纷落下,而她则是顺势扭动脖颈,成功地让自己远离了宋规臻的剑,而且两脚在原地挪移几步,转过身面朝着他站定。

全部动作发生在一瞬间,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楚。

她的长发发梢部分被锋锐的刀锋削下去一缕,发丝纷纷扬扬地落在了两人的脚边。

宋规臻眼前一花,就看见背对着自己的女人转了过来,他急忙抬起手,试图将手中的剑再向前*近一些,然而腰间一麻,他急忙低头,发觉在自己小腹右侧那里已经多了一把软剑,剑尖同样正抵着他。

“现在,我们扯平了。”

赵岚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宋规臻,半年不见,他似乎又拔高了一些身量,肤色也深了不少,看来是在外历练的成果。

“宋公子,堂堂将军之子,来我燮国后宫的方式也太见不得人一些了吧?”

她确定自己无事,率先收回了软剑,重新搭在腰间,径直在原来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伸手一拿茶壶,里面的水已经凉了。

“去倒些热茶,不要被人说我不懂待客之礼。”

赵岚将茶壶随手一抛,苏栩落急忙捧住,又看了一眼宋规臻,这才无声地出去了。

见身后的少年站着不动,赵岚冷笑一声,伸出腿用脚尖一挑,将旁边的那把椅子拉过来,下颌微扬,冷冷道:“是要站着还是要坐着,随你。”

宋规臻犹豫了一下,还是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手中握着剑,上身挺得笔直。

“怎么……怎么会是你?”

他咬牙问道,显然感到难以置信,宋规臻怎么都没有想到,上官岚居然就是赵岚,而赵岚又是“暗河”的最高首领!

她到底有多少个身份?这些身份中,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怎么不会是我?众生芸芸,表象虚幻,美人终究只是一把枯骨,是你太在意外在的那一层皮囊罢了。所幸,我一直是这么一张脸示于人前,否则,我敢打赌,你就算站在我的面前,还是照样认不出来我是谁。”

赵岚浅笑,和她玩心术,这个少年还是太生嫩了一些吧。

“说吧,你为什么要对苏栩落下手?还有,你到燮国皇陵去做什么?别告诉我,你一个宁国人,却想要拜祭一下燮国的历代皇帝!”

她猛地收住脸上的笑意,厉声喝问道。

此时的宋规臻,已经从方才的巨大惊愕之中渐渐清醒过来,他并没有被赵岚的语气吓到,只是一脸肃然地看向她,拼命地想要将脑子里的多个线索理清,弄清楚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

看来,从出尘谷所谓的选拔开始,一切就是她在布局谋篇了!

“燮国皇陵的地下,藏有绝世宝藏,得宝藏者得大陆,这个说法,你不会没有听过吧?”

片刻后,宋规臻冷静下来,淡淡开口。

对于他的说辞,赵岚当然不信,甚至对此嗤之以鼻。

“绝世宝藏?呵呵,连我这个燮国公主都不相信的谣言,竟然惹来宁国的人来探查。不过,如果是别人这么说,或许我会相信,而你,宋大将军的爱子,怎么可能想要通过得到这些宝藏去夺得天下呢?人人都知道,宋氏一门代代忠良,你不会反的。”

她虽然是女子,但是对于大陆之上,其他各国的名门贵族,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

宋规臻一牵嘴角,冲她拍了拍手,以示赞许。

“你知道的确实不少,但是你说错了,不是我想要夺天下,是我表哥,宁国太子宗广。他希望得到燮国皇陵的宝藏,休整军队,前去*宫。”

赵岚的表情微微一变。

宗广是宁国太子,据说自幼体弱多病,经过高人指点,说要娶一位命数极佳的女子为妻,才能活过三十岁。宁国皇帝宗治最终选择了燮国长公主赵岚,主动提出来同燮国联姻,却不想,因为云氏的罪名,加上各种谣言甚嚣尘上,宗广去年叫人送来一纸书信,悔了同赵岚的婚。

“那你应该知道,我和他原本是有婚约的。只不过,他早就提出来了婚约废止。”

她淡淡开口,神色里看不出忧伤。

宋规臻看了看赵岚毫无瑕疵,可算完美的一张脸,苦笑道:“我也正在考虑,要不要回国后,对他形容一下你的绝世美貌。恐怕,他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这些事情,赵岚是根本不在意的,但是真正令她惊愕的是,宁国太子的野心。如果宋规臻说的话属实,那么很有可能,他是故意装出体弱多病的假象,麻痹皇帝和其他大臣,却在私下里集结军队,收买人心,打算随时发动宫廷政变,将他的父皇赶下台,自己做皇帝。

“宋公子,宋家可是满门忠良,你做这些,你的父亲可知晓?”

赵岚把两只手放在桌上,轻轻用指尖在上面敲着,歪过头,一脸好奇地看向宋规臻。

“父亲已经老了,这么多年他驰骋沙场,想法太单纯,他没有留意到人心的变化。正所谓良禽择佳木而栖,我相信表哥的能力,所以愿意辅佐他。至于我父亲……”

宋规臻没有再说下去,但是,他的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皇帝和太子兵戎相见,那么父子两个也只能各为其主。

“做皇帝,不只要看能力,还要看运气。”

赵岚对他的话似乎并不赞同,以她在皇室生活了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皇族之中,有资格做皇帝的人大有人在,可是最终能够坐在龙椅上的人,却只有那么一个而已。

“所以我到皇陵碰碰运气。很可惜,我一无所获。”

宋规臻无不遗憾地说道。

“那你为何又要找到苏栩落,跟她进宫来见我?你是刚刚才知道我是上官岚的,我也看过你给上官岚写的书信,所以我敢肯定,你要找的人,只是‘暗河’的首领,不是她。”

赵岚有点儿好奇,按理来说,宋规臻利用苏栩落作为掩护,掩饰他乃是宁国细作的身份,一路潜入到了燮国皇陵,无论找不找得到宝藏的下落,都属于已经完成了任务。可他为何还要以身犯险,在今夜冒着巨大的危险,再次踏入燮国后宫?

“是,当初,我用毒*迫她说出她的真正身份,得知她是‘暗河’的人。所以,我此次前来,是为了见到‘暗河’的首领。”

宋规臻思考了一下,缓慢地回答道。

不等赵岚再问,苏栩落已经捧着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茶壶,茶杯等物件。她轻轻走到二人的身边,为他们将各自的茶杯注满茶水,再一一递到赵岚和宋规臻的面前。

“对于已经叛变组织的人,我连她倒的茶水都有些不敢喝了呢。”

赵岚伸手,拿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笑着说道。

一听她说这话,面色惨白的苏栩落吓得急忙跪下,连连求赵岚恕罪,说自己不是有意,只是被宋规臻下了毒,为了苟活人世,只能据实交代。

赵岚不改脸色,伸长手臂,将已经凑到唇边的茶杯递远了一些,让里面的茶水从苏栩落的头顶缓缓浇下去。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爱上一个这样的男人,被他利用,还为他叛变。”

第三十六章 疑人不用

滚热的茶水顺着苏大小姐的脸颊上缓缓滴落。【无弹窗.】

苏栩落紧紧地咬着嘴唇,一言不发,任由赵岚如此这般地羞辱着自己。

但是如果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而她的两只手,也已经紧握成拳,指甲都深深地嵌在了手心里,足可见她此刻一定是在隐忍着情绪。

“或许你觉得,自己并没有错。是啊,爱上一个人,本来是没错,只可惜,你爱上了一个并不爱你,只想着从你身上获取情报,得到好处的男人!”

随着赵岚说完了话,她手里的一杯热茶,也已经倾倒干净,一滴不剩地全都浇到了苏栩落的头顶。

“醍醐灌顶。至于你能不能懂,那就是看你的造化了。”

她反手把茶杯扣在了桌面上,语声冷冷,令苏栩落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抬起眼皮,偷着看向端坐在一旁的宋规臻。

男女之间,本是很微妙的。明明他对自己下了毒,可自己却对他恨不起来,甚至渐渐地对他言听计从,毫无保留。

“我来见‘暗河’组织的首领,原本是为了想要杀一个人。可是在这里见到了你,我想,我也就无需那么做了。”

宋规臻将长剑收起,重新C回剑鞘。

“哦?”赵岚拧了拧眉,似乎有些好奇,不由得追问道:“杀什么人?”

他冲她浅笑,缓缓道:“我以为上官岚已死,所以想要雇一个杀手去要了九道山庄李大善人的命。如今看来,一切是我太天真,想必李大善人也是你的人,陪你演了一出好戏。”

赵岚怔了怔,原来,宋规臻是想要为自己报仇。

这一点,倒是和熊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他们一个是打算亲自去手刃仇人,一个是打算雇佣杀手行动。

眉毛一挑,赵岚露出了一丝浅笑,轻轻颔首。

“宋公子有心了,只不过我还活着,很多事情也就可以当做不曾发生了。倒是你,千山万水跋涉,路远迢迢,难道……就为了这么一件事?”

赵岚眼波流转,咯咯一笑。

宋规臻顿了一顿,似乎被她看出了心思,脸上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神色。

倒是一直跪在地上的苏栩落微垂着头,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她死死地抿着嘴角,一张漂亮的脸蛋儿乍一看上去,甚至有几分扭曲变形。

“我知道,宋将军已经带人去了踏雪关。宋公子,你我生在不同的国家,就注定了没法做真正的知心好友。就如你刚刚所说,各为其主,身不由己罢了。燮、宁两国,早晚都会爆发一场战争,胜负暂且不论,只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千万别忘了提防楚国。几国之中,楚国弱小,然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若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合纵连横,夹缝生存,也未尝不是一种手段。”

赵岚缓缓说道,随着她的话,宋规臻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你是说……你怎么知道,我父亲已经到了踏雪关?”

他沉吟片刻,不答反问。

不等赵岚回答,宋规臻想起自己曾经给上官岚写的那些信笺,不由得反应过来,点头道:“我知道了,是我告诉你的。不过,我只说我们离开了凉城,去踏雪关应该是你自己猜测出来的。”

赵岚点了点头。

如今情况非同一般,宁国将军自然不会轻易离开都城,若是离开,势必要到局势最为紧张的边境。宁国同燮国之间,踏雪关为最,他当然会带兵驻守在那里,准备着时刻开战。

“不错,楚国地方小,野心大,更加可恶。”

说到楚国,宋规臻不免露出了一丝厌恶的神色。

“我们在出尘谷也算是同生共死过,这份情谊我牢记在心。宋公子,你请便吧。但是别忘了,跨出这道宫门,你我仍是敌人。至于下一次见面,是何年何月,何时何地,就交给老天吧。”

赵岚一指门外,掷地有声。

宋规臻虽然心头还有无数个问题,但他知道,当上官岚变成赵岚,一切的一切都成了不可能,他只好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至于你,我从不用废棋,棋子一旦废了,便无用,若是留恋不舍,早晚要束手束脚,毁了整盘棋。这道理,你不会不懂。苏家堡多年来一直为‘暗河’做事,自你的祖辈那一代开始,至今已经有几十年,作为首领,我很感恩。但是,感恩不代表放纵,苏小姐,从现在开始,你已经正式与‘暗河’无关,与我无关,你可懂了?”

对于苏栩落,赵岚一直寄予厚望,否则,她亦不会将她早早地安排在出尘谷。

只可惜,她终究是败在了男女感情上。

赵岚知道,苏栩落就像是一面镜子,对她自己也有着强烈的警示作用。她绝对不能允许自己变成第二个苏栩落,功亏一篑。

“懂。”

苏栩落翕动着嘴唇,吃力地吐出了一个字,然后,她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小小的玉牌,双手交给赵岚。

赵岚伸手,催动内力,玉牌周身闪现出一圈温润的光,越来越亮,最后,整个玉牌化作一捧齑粉,被风一吹,彻底消失,就像是不曾出现过一样。

“从这一刻起,你再也不需要为我做事了。就算以后再见,亦可装作从不相识。”

她平静地说完,然后拍了拍手。

“你们走吧。”

赵岚起身,走向内室。

她虽然一直强迫自己保持淡定,但是转眼之间,失去了一个原本忠心的手下,赵岚的心头还是有一丝不舍。

“暗河”的人遍布整个泰岚大陆,不只是在燮国,在宁国、楚国等地也有许多组织内的人。平日里,他们与普通人无异,贩夫走卒,种田打铁,开商铺,做酒楼等等,私下搜集着情报,最后统统汇聚到赵岚这里。

不过,经过白宸的好心提醒,赵岚的确是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去“暗河”的总部了,平日里都是由采苓代劳,再由她向自己汇报。

这样虽然轻松了很多,可也会有一些潜在的风险。

采薇一事之后,赵岚对于手下的人已经没有办法做到像是之前那样的信任,再加上今晚,就连苏栩落都因为爱上宋规臻而不惜背叛自己,她不得不早做提防,不敢掉以轻心。

宋规臻和苏栩落对视一眼,两人一时无话。

“你也听见了,我已经被组织驱逐,苏家堡我也不想再回去,我只能跟着你。”

苏栩落掏出丝帕,擦干净了脸颊上的茶水。

宋规臻皱眉,不悦道:“不妥,我要马上赶往踏雪关,同我父亲会合。你一个女孩子,不适合去那里。何况……”

苏栩落接口道:“何况,我还是燮国人,你担心我泄露军情,是不是?”

宋规臻沉默不语。

她冷笑,为自己为了他而背叛了赵岚感到不值。

“我为你做了那么多的事,你到现在居然还在防着我!早知如此,我……”

苏栩落眼眶微红,注视着一脸淡漠的宋规臻。

“规臻,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你和我说的那些话,和我做的事,难道都是假的,都是早就设计好的吗?”

她一把抓住宋规臻的手腕,摇晃几下,语气放软,甚至带着哀求的口吻。

“苏大小姐,请你自重。若你还是不懂,你不妨回想一下,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时候,我可有对你说过一句暧昧的话语,可有对你许下过任何的承诺?”

宋规臻轻轻抽回手,后退一步,身形一晃,几个起落之间,消失在拾云殿中。

苏栩落双腿一软,呆呆地跪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她两眼呆滞,一开始还能哭得出来,后来就只剩下了呜咽,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赵岚本不想理会她,只是苏栩落一直不肯离开,她无法休息。

“你何必那么傻,他已经把话说得这么绝情,你为了他脱离了‘暗河’,又没法回苏家堡继续做你的大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她微微恼怒地质问着。

赵岚已经脱了外袍,只着内衫走出来,看着继续瘫坐在地上的苏栩落。

苏栩落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一样,只是默默哽咽着。

“你想去踏雪关?”

赵岚看了看她,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

果然,一听见“踏雪关”三个字,苏栩落的眼睛猛然间亮了。

“长公主,我知道你有办法,你让我去踏雪关吧……我想和他在一起……真的……”

苏栩落几步爬过来,一把抱住了赵岚的腿,口中乞求道。

赵岚双手抱胸,沉吟了片刻,冷冷道:“你已经不是我的人,也不是‘暗河’的人,我想不出什么理由,一定要帮你,而且,还要冒着巨大的风险。”

苏栩落仰着头,呆呆地看着她,任凭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滑过了眼角。

“只要你能让我顺利前往踏雪关,就算我不再是‘暗河’的人,我也愿意臣服于你,为你效力,我这条命完完全全交给你。”

赵岚等的就是这句话,眼下,她确确实实真的需要派一个可信的人,前往踏雪关一探虚实。

滚热的茶水顺着苏大小姐的脸颊上缓缓滴落。【无弹窗.】

苏栩落紧紧地咬着嘴唇,一言不发,任由赵岚如此这般地羞辱着自己。

但是如果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而她的两只手,也已经紧握成拳,指甲都深深地嵌在了手心里,足可见她此刻一定是在隐忍着情绪。

“或许你觉得,自己并没有错。是啊,爱上一个人,本来是没错,只可惜,你爱上了一个并不爱你,只想着从你身上获取情报,得到好处的男人!”

随着赵岚说完了话,她手里的一杯热茶,也已经倾倒干净,一滴不剩地全都浇到了苏栩落的头顶。

“醍醐灌顶。至于你能不能懂,那就是看你的造化了。”

她反手把茶杯扣在了桌面上,语声冷冷,令苏栩落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抬起眼皮,偷着看向端坐在一旁的宋规臻。

男女之间,本是很微妙的。明明他对自己下了毒,可自己却对他恨不起来,甚至渐渐地对他言听计从,毫无保留。

“我来见‘暗河’组织的首领,原本是为了想要杀一个人。可是在这里见到了你,我想,我也就无需那么做了。”

宋规臻将长剑收起,重新C回剑鞘。

“哦?”赵岚拧了拧眉,似乎有些好奇,不由得追问道:“杀什么人?”

他冲她浅笑,缓缓道:“我以为上官岚已死,所以想要雇一个杀手去要了九道山庄李大善人的命。如今看来,一切是我太天真,想必李大善人也是你的人,陪你演了一出好戏。”

赵岚怔了怔,原来,宋规臻是想要为自己报仇。

这一点,倒是和熊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他们一个是打算亲自去手刃仇人,一个是打算雇佣杀手行动。

眉毛一挑,赵岚露出了一丝浅笑,轻轻颔首。

“宋公子有心了,只不过我还活着,很多事情也就可以当做不曾发生了。倒是你,千山万水跋涉,路远迢迢,难道……就为了这么一件事?”

赵岚眼波流转,咯咯一笑。

宋规臻顿了一顿,似乎被她看出了心思,脸上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神色。

倒是一直跪在地上的苏栩落微垂着头,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她死死地抿着嘴角,一张漂亮的脸蛋儿乍一看上去,甚至有几分扭曲变形。

“我知道,宋将军已经带人去了踏雪关。宋公子,你我生在不同的国家,就注定了没法做真正的知心好友。就如你刚刚所说,各为其主,身不由己罢了。燮、宁两国,早晚都会爆发一场战争,胜负暂且不论,只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千万别忘了提防楚国。几国之中,楚国弱小,然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若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合纵连横,夹缝生存,也未尝不是一种手段。”

赵岚缓缓说道,随着她的话,宋规臻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你是说……你怎么知道,我父亲已经到了踏雪关?”

他沉吟片刻,不答反问。

不等赵岚回答,宋规臻想起自己曾经给上官岚写的那些信笺,不由得反应过来,点头道:“我知道了,是我告诉你的。不过,我只说我们离开了凉城,去踏雪关应该是你自己猜测出来的。”

赵岚点了点头。

如今情况非同一般,宁国将军自然不会轻易离开都城,若是离开,势必要到局势最为紧张的边境。宁国同燮国之间,踏雪关为最,他当然会带兵驻守在那里,准备着时刻开战。

“不错,楚国地方小,野心大,更加可恶。”

说到楚国,宋规臻不免露出了一丝厌恶的神色。

“我们在出尘谷也算是同生共死过,这份情谊我牢记在心。宋公子,你请便吧。但是别忘了,跨出这道宫门,你我仍是敌人。至于下一次见面,是何年何月,何时何地,就交给老天吧。”

赵岚一指门外,掷地有声。

宋规臻虽然心头还有无数个问题,但他知道,当上官岚变成赵岚,一切的一切都成了不可能,他只好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至于你,我从不用废棋,棋子一旦废了,便无用,若是留恋不舍,早晚要束手束脚,毁了整盘棋。这道理,你不会不懂。苏家堡多年来一直为‘暗河’做事,自你的祖辈那一代开始,至今已经有几十年,作为首领,我很感恩。但是,感恩不代表放纵,苏小姐,从现在开始,你已经正式与‘暗河’无关,与我无关,你可懂了?”

对于苏栩落,赵岚一直寄予厚望,否则,她亦不会将她早早地安排在出尘谷。

只可惜,她终究是败在了男女感情上。

赵岚知道,苏栩落就像是一面镜子,对她自己也有着强烈的警示作用。她绝对不能允许自己变成第二个苏栩落,功亏一篑。

“懂。”

苏栩落翕动着嘴唇,吃力地吐出了一个字,然后,她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小小的玉牌,双手交给赵岚。

赵岚伸手,催动内力,玉牌周身闪现出一圈温润的光,越来越亮,最后,整个玉牌化作一捧齑粉,被风一吹,彻底消失,就像是不曾出现过一样。

“从这一刻起,你再也不需要为我做事了。就算以后再见,亦可装作从不相识。”

她平静地说完,然后拍了拍手。

“你们走吧。”

赵岚起身,走向内室。

她虽然一直强迫自己保持淡定,但是转眼之间,失去了一个原本忠心的手下,赵岚的心头还是有一丝不舍。

“暗河”的人遍布整个泰岚大陆,不只是在燮国,在宁国、楚国等地也有许多组织内的人。平日里,他们与普通人无异,贩夫走卒,种田打铁,开商铺,做酒楼等等,私下搜集着情报,最后统统汇聚到赵岚这里。

不过,经过白宸的好心提醒,赵岚的确是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去“暗河”的总部了,平日里都是由采苓代劳,再由她向自己汇报。

这样虽然轻松了很多,可也会有一些潜在的风险。

采薇一事之后,赵岚对于手下的人已经没有办法做到像是之前那样的信任,再加上今晚,就连苏栩落都因为爱上宋规臻而不惜背叛自己,她不得不早做提防,不敢掉以轻心。

宋规臻和苏栩落对视一眼,两人一时无话。

“你也听见了,我已经被组织驱逐,苏家堡我也不想再回去,我只能跟着你。”

苏栩落掏出丝帕,擦干净了脸颊上的茶水。

宋规臻皱眉,不悦道:“不妥,我要马上赶往踏雪关,同我父亲会合。你一个女孩子,不适合去那里。何况……”

苏栩落接口道:“何况,我还是燮国人,你担心我泄露军情,是不是?”

宋规臻沉默不语。

她冷笑,为自己为了他而背叛了赵岚感到不值。

“我为你做了那么多的事,你到现在居然还在防着我!早知如此,我……”

苏栩落眼眶微红,注视着一脸淡漠的宋规臻。

“规臻,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你和我说的那些话,和我做的事,难道都是假的,都是早就设计好的吗?”

她一把抓住宋规臻的手腕,摇晃几下,语气放软,甚至带着哀求的口吻。

“苏大小姐,请你自重。若你还是不懂,你不妨回想一下,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时候,我可有对你说过一句暧昧的话语,可有对你许下过任何的承诺?”

宋规臻轻轻抽回手,后退一步,身形一晃,几个起落之间,消失在拾云殿中。

苏栩落双腿一软,呆呆地跪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她两眼呆滞,一开始还能哭得出来,后来就只剩下了呜咽,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赵岚本不想理会她,只是苏栩落一直不肯离开,她无法休息。

“你何必那么傻,他已经把话说得这么绝情,你为了他脱离了‘暗河’,又没法回苏家堡继续做你的大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她微微恼怒地质问着。

赵岚已经脱了外袍,只着内衫走出来,看着继续瘫坐在地上的苏栩落。

苏栩落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一样,只是默默哽咽着。

“你想去踏雪关?”

赵岚看了看她,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

果然,一听见“踏雪关”三个字,苏栩落的眼睛猛然间亮了。

“长公主,我知道你有办法,你让我去踏雪关吧……我想和他在一起……真的……”

苏栩落几步爬过来,一把抱住了赵岚的腿,口中乞求道。

赵岚双手抱胸,沉吟了片刻,冷冷道:“你已经不是我的人,也不是‘暗河’的人,我想不出什么理由,一定要帮你,而且,还要冒着巨大的风险。”

苏栩落仰着头,呆呆地看着她,任凭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滑过了眼角。

“只要你能让我顺利前往踏雪关,就算我不再是‘暗河’的人,我也愿意臣服于你,为你效力,我这条命完完全全交给你。”

赵岚等的就是这句话,眼下,她确确实实真的需要派一个可信的人,前往踏雪关一探虚实。

第三十七章 再次出宫去

故意沉思了片刻,赵岚才坐下来,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苏栩落。【最新章节阅读.】

苏家堡在燮国的地位不容小觑,而作为苏家嫡女的苏栩落更是身份尊贵,虽然她生来便是女孩儿,但是苏家并不重男轻女,甚至苏家老爷子决定为孙女招赘上门,让她将来做苏家堡的主人。

赵岚也是有心拉拢苏家堡,所以才决定让年少的苏栩落早早行走江湖,加强历练。

“你已经将‘暗河’的玉牌交出来,我也说过,你不再是‘暗河’的人。如果我让你去踏雪关,将来是生是死,你都与我无关,我不会对你负责,你明白了吗?”

听出赵岚的话里有话,苏栩落冰雪聪明,立即点头称是。

她现在只想尽快赶到踏雪关去,这样,她才能见到宋规臻。无论他将如何对待自己,她唯一想要做的都是和他在一起。

“我明白。”

苏栩落站起来,平静地点了点头。

“那好。御膳房宫女锦屏的身份你可以继续再用几天,先不要着急赶往踏雪关,至少不急这两天。踏雪关乃是几国边境,那里的情况很复杂,我会让人搜集一些必备的情报,你看完了之后再去。”

赵岚的心中已经有了个粗略的计划,既然苏栩落一心想要去踏雪关,她便成全她,不过,也要做到物尽其用,让她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好。那奴婢锦屏先退下,长公主若有任何吩咐,可以派人到御膳房来传唤奴婢前来伺候。”

苏栩落深吸一口气,将桌上的托盘和空碗收拾整齐,端了出去。

赵岚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暗处,轻轻叹了一口气。

片刻后,采苓轻轻走近。

“长公主,苏大小姐她怎么……”

她望着刚才苏栩落跪着的地方,迟疑着出口问道。

赵岚伸手搭在桌上,轻轻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似乎也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

“采苓,你有喜欢的男人吗?”

她忽然问道,采苓一怔,继而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轻声回答道:“奴婢没有。”

赵岚恍惚地看着前方,伸手撑着自己的头,似自言自语地说道:“为什么女人和男人在一起,就会想要付出,想要牺牲,想要一味对他好,却不曾问问,自己的付出究竟值得不值得……采薇是这样,苏栩落也是这样,她们一个一个都被男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猛地听见她提到了采薇,采苓不禁露出愀然的神色。

她想了想,低低道:“或许,一切的一切,她们都是甘心情愿的吧……我宁愿相信,采薇到死都是幸福的,就算她是因太子殿下而死,但是依照她的性格,能够死在他的怀里,她不后悔。”

“愚蠢!”

赵岚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浑身轻颤。

“我有多么看重你们四姐妹,你们不会不知道!采薇为了赵岑而死,我甚至比你们还要难过。她太蠢,如果不是为了那个男人,她可以得到更多的东西……”

“长公主,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像你那样。”

采苓面露痛苦之色,忍不住上前一步,出声打断了赵岚的话。

多年来,她从来都不会忤逆赵岚的任何一个命令,哪怕是在外人看来不符合情理的命令,她也不曾质疑她的任何一个决定,只要是赵岚所说的话,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去执行,去照做。

但是这一次,她却破例。

“采薇是我的妹妹,我了解她,她内心向往的只是和心爱的男人共同生活。我虽然不认识苏大小姐,可她也未必如外表看起来那么强势,或许在她的心中,能够和一个自己所爱的人隐归山林才是最美好的生活。”

“为了爱情,值得吗?”

赵岚默然。

“那熊琱呢?他值得吗?”

采苓自知失言,立即闭上了嘴。

但是赵岚却听清了她的话,神色陡然一变。

“请长公主降罪。”

采苓跪下,低着头主动请罪。

“没什么可降罪的,你我随便聊聊罢了。若是说了几句心里话就要受罚,那岂不是太跋扈了,我自认还没有如此不近人情。”

须臾间,赵岚已经恢复了神色,淡淡说道。

“你下去吧,我要歇了。”

她挥挥手,面露疲惫。

采苓站起来,她还想要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了,默默地退下去。

赵岚一阵阵失神,因为采苓所说的话,她不得不又一次想到了熊琱,也不得不又一次直面自己和他的关系。

采苓说得对,熊琱何尝不是第二个采薇,因为爱,所以不顾一切,甚至违背自己的做事原则,一次次破例,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那她自己岂不是和赵岑一样,只是对他利用,又何尝有资格去埋怨他呢?

这么一想,她更加惆怅。

*****

许皇后、胡淑妃等被禁足,宸妃小产,太子失德,东宫之位岌岌可危。

整个炎夏,燮国后宫之中似乎笼罩着一片愁云。宫中之人无不谨言慎行,唯恐惹祸上身,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紧张度日。

相比之下,拾云殿则是照旧那般安静,众人原本以为,赏花宴后,赵岚会抢尽风头,却未料想,她一如从前那般避不见客,深居简出,和几个宫女太监离群索居。再加上拾云殿的位置较偏,她又不好客,所以六宫中人很快又把注意力从她的身上撤离,不再关心这个没骨气的长公主。

天气渐凉,采苓带着采菲采蕙芳华等人,趁着午后悠闲,正在缝制秋冬衣服。

前几年她们不得不自力更生,而今虽然不必亲力亲为,但已经成了习惯,加上后宫女子勾心斗角,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自己做衣物也能确保赵岚的安全。

几个人正在说说笑笑,低头缝衣服,忽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清秀女子,穿着一身鹅黄长裙,在这晚夏季节,看起来极为柔和婉约。

“你是……”

采苓急忙放下针线,吃惊地看着这名女子,不知道她究竟是何时进入拾云殿的。

“你说我是谁?怎么,这张人皮面具真的这么好用,让你们这些和我形影不离的人都分辨不出来么?”

女子浅笑盈盈,歪头看向众人。

“长公主?!”

众人面面相觑,若不是声音一样,她们还真的辨认不出,原来她就是赵岚。

“可是,长公主的声音……”

采蕙快人快语,抢先问道。

赵岚笑了笑,低低咳了一声,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彻底变了。

“天啊,怎么做到的?”

芳华姑姑不会武功,眼看着赵岚已经彻底地变成了另一个人,所以她吃惊地看着这一切,连手里的针扎到了手指,都没注意到。

“用气,抵住喉咙发声处,若是高手就能C控自如,用不同的气流发出不同的声音,男女老幼,都可以变化。”

采苓思考了一下,她到底年长一些,所以很快明白过来。

赵岚露出赞许的笑容,点头笑道:“说得对,就是这样没错。不过,这么一来,说话的时候就要多多留意,要时刻记着,开口的时候就要使用体内的真气,虽然不辛苦,却比较麻烦。”

这一次,她用回了自己原来的声音。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我要出宫一趟,多久回来暂时还不知道。芳华,这几日你去找一个可靠的太医,让他帮忙开一些治疗麻风症的药方。采蕙你说话伶俐,时不时地就传一些我可能得了麻风病的消息出去。还有,拾云殿内要紧闭宫门谢绝访客。总之,就要做出来一副我生了病,还是传染病的样子。”

采薇死了,暂时没有人能够模仿赵岚,可是众人皆知拾云殿内住着一位公主,赵岚长久不出现,总归是会令人怀疑。

无奈之下,她只好想出来一个这样的办法,虽然蹩脚了一些,但是周旋个把月,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你要去哪儿?”

采蕙将手里没做完的衣服一扔,急急跑过来,央求道:“能不能带我去?”

赵岚微笑,摇头拒绝。

“我这次既不是豪门千金,也不是世族小姐,我只是个落难少女,身边没法再带着一个侍女了。你乖乖地留下,记住,凡事都要听采苓的话。”

她伸手,摸了摸采蕙的脸颊。

采苓上前,把采蕙拉开,她知道,赵岚的决定,无人能够改变。

“熊少侠在九华山练剑已经几个月,想来也该有一番成就了,公主想出宫看看,也在情理之中。奴婢会留在这里打点好一切,请公主多多放心。”

采苓说罢,略一俯身。

赵岚露出了一个稍微不自然的表情,她很想说,自己不是为了见他。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有些心虚,以至于没有办法把反驳采苓的话语轻易说出口。

是啊,她也该去验收一下,熊琱跟着逍遥子到底学成了多少,看看他能否在一年之期到来之时,准时出师了。

“公主此次不做上官岚,那要做什么?”

采蕙还是好奇,歪歪头问道。

“唔,我想想看……夏天很快就要过去了呢。那我就姓夏好了,留住这个夏天。”

赵岚沉思片刻,笑着回答道。

故意沉思了片刻,赵岚才坐下来,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苏栩落。【最新章节阅读.】

苏家堡在燮国的地位不容小觑,而作为苏家嫡女的苏栩落更是身份尊贵,虽然她生来便是女孩儿,但是苏家并不重男轻女,甚至苏家老爷子决定为孙女招赘上门,让她将来做苏家堡的主人。

赵岚也是有心拉拢苏家堡,所以才决定让年少的苏栩落早早行走江湖,加强历练。

“你已经将‘暗河’的玉牌交出来,我也说过,你不再是‘暗河’的人。如果我让你去踏雪关,将来是生是死,你都与我无关,我不会对你负责,你明白了吗?”

听出赵岚的话里有话,苏栩落冰雪聪明,立即点头称是。

她现在只想尽快赶到踏雪关去,这样,她才能见到宋规臻。无论他将如何对待自己,她唯一想要做的都是和他在一起。

“我明白。”

苏栩落站起来,平静地点了点头。

“那好。御膳房宫女锦屏的身份你可以继续再用几天,先不要着急赶往踏雪关,至少不急这两天。踏雪关乃是几国边境,那里的情况很复杂,我会让人搜集一些必备的情报,你看完了之后再去。”

赵岚的心中已经有了个粗略的计划,既然苏栩落一心想要去踏雪关,她便成全她,不过,也要做到物尽其用,让她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好。那奴婢锦屏先退下,长公主若有任何吩咐,可以派人到御膳房来传唤奴婢前来伺候。”

苏栩落深吸一口气,将桌上的托盘和空碗收拾整齐,端了出去。

赵岚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暗处,轻轻叹了一口气。

片刻后,采苓轻轻走近。

“长公主,苏大小姐她怎么……”

她望着刚才苏栩落跪着的地方,迟疑着出口问道。

赵岚伸手搭在桌上,轻轻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似乎也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

“采苓,你有喜欢的男人吗?”

她忽然问道,采苓一怔,继而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轻声回答道:“奴婢没有。”

赵岚恍惚地看着前方,伸手撑着自己的头,似自言自语地说道:“为什么女人和男人在一起,就会想要付出,想要牺牲,想要一味对他好,却不曾问问,自己的付出究竟值得不值得……采薇是这样,苏栩落也是这样,她们一个一个都被男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猛地听见她提到了采薇,采苓不禁露出愀然的神色。

她想了想,低低道:“或许,一切的一切,她们都是甘心情愿的吧……我宁愿相信,采薇到死都是幸福的,就算她是因太子殿下而死,但是依照她的性格,能够死在他的怀里,她不后悔。”

“愚蠢!”

赵岚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浑身轻颤。

“我有多么看重你们四姐妹,你们不会不知道!采薇为了赵岑而死,我甚至比你们还要难过。她太蠢,如果不是为了那个男人,她可以得到更多的东西……”

“长公主,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像你那样。”

采苓面露痛苦之色,忍不住上前一步,出声打断了赵岚的话。

多年来,她从来都不会忤逆赵岚的任何一个命令,哪怕是在外人看来不符合情理的命令,她也不曾质疑她的任何一个决定,只要是赵岚所说的话,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去执行,去照做。

但是这一次,她却破例。

“采薇是我的妹妹,我了解她,她内心向往的只是和心爱的男人共同生活。我虽然不认识苏大小姐,可她也未必如外表看起来那么强势,或许在她的心中,能够和一个自己所爱的人隐归山林才是最美好的生活。”

“为了爱情,值得吗?”

赵岚默然。

“那熊琱呢?他值得吗?”

采苓自知失言,立即闭上了嘴。

但是赵岚却听清了她的话,神色陡然一变。

“请长公主降罪。”

采苓跪下,低着头主动请罪。

“没什么可降罪的,你我随便聊聊罢了。若是说了几句心里话就要受罚,那岂不是太跋扈了,我自认还没有如此不近人情。”

须臾间,赵岚已经恢复了神色,淡淡说道。

“你下去吧,我要歇了。”

她挥挥手,面露疲惫。

采苓站起来,她还想要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了,默默地退下去。

赵岚一阵阵失神,因为采苓所说的话,她不得不又一次想到了熊琱,也不得不又一次直面自己和他的关系。

采苓说得对,熊琱何尝不是第二个采薇,因为爱,所以不顾一切,甚至违背自己的做事原则,一次次破例,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那她自己岂不是和赵岑一样,只是对他利用,又何尝有资格去埋怨他呢?

这么一想,她更加惆怅。

*****

许皇后、胡淑妃等被禁足,宸妃小产,太子失德,东宫之位岌岌可危。

整个炎夏,燮国后宫之中似乎笼罩着一片愁云。宫中之人无不谨言慎行,唯恐惹祸上身,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紧张度日。

相比之下,拾云殿则是照旧那般安静,众人原本以为,赏花宴后,赵岚会抢尽风头,却未料想,她一如从前那般避不见客,深居简出,和几个宫女太监离群索居。再加上拾云殿的位置较偏,她又不好客,所以六宫中人很快又把注意力从她的身上撤离,不再关心这个没骨气的长公主。

天气渐凉,采苓带着采菲采蕙芳华等人,趁着午后悠闲,正在缝制秋冬衣服。

前几年她们不得不自力更生,而今虽然不必亲力亲为,但已经成了习惯,加上后宫女子勾心斗角,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自己做衣物也能确保赵岚的安全。

几个人正在说说笑笑,低头缝衣服,忽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清秀女子,穿着一身鹅黄长裙,在这晚夏季节,看起来极为柔和婉约。

“你是……”

采苓急忙放下针线,吃惊地看着这名女子,不知道她究竟是何时进入拾云殿的。

“你说我是谁?怎么,这张人皮面具真的这么好用,让你们这些和我形影不离的人都分辨不出来么?”

女子浅笑盈盈,歪头看向众人。

“长公主?!”

众人面面相觑,若不是声音一样,她们还真的辨认不出,原来她就是赵岚。

“可是,长公主的声音……”

采蕙快人快语,抢先问道。

赵岚笑了笑,低低咳了一声,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彻底变了。

“天啊,怎么做到的?”

芳华姑姑不会武功,眼看着赵岚已经彻底地变成了另一个人,所以她吃惊地看着这一切,连手里的针扎到了手指,都没注意到。

“用气,抵住喉咙发声处,若是高手就能C控自如,用不同的气流发出不同的声音,男女老幼,都可以变化。”

采苓思考了一下,她到底年长一些,所以很快明白过来。

赵岚露出赞许的笑容,点头笑道:“说得对,就是这样没错。不过,这么一来,说话的时候就要多多留意,要时刻记着,开口的时候就要使用体内的真气,虽然不辛苦,却比较麻烦。”

这一次,她用回了自己原来的声音。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我要出宫一趟,多久回来暂时还不知道。芳华,这几日你去找一个可靠的太医,让他帮忙开一些治疗麻风症的药方。采蕙你说话伶俐,时不时地就传一些我可能得了麻风病的消息出去。还有,拾云殿内要紧闭宫门谢绝访客。总之,就要做出来一副我生了病,还是传染病的样子。”

采薇死了,暂时没有人能够模仿赵岚,可是众人皆知拾云殿内住着一位公主,赵岚长久不出现,总归是会令人怀疑。

无奈之下,她只好想出来一个这样的办法,虽然蹩脚了一些,但是周旋个把月,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你要去哪儿?”

采蕙将手里没做完的衣服一扔,急急跑过来,央求道:“能不能带我去?”

赵岚微笑,摇头拒绝。

“我这次既不是豪门千金,也不是世族小姐,我只是个落难少女,身边没法再带着一个侍女了。你乖乖地留下,记住,凡事都要听采苓的话。”

她伸手,摸了摸采蕙的脸颊。

采苓上前,把采蕙拉开,她知道,赵岚的决定,无人能够改变。

“熊少侠在九华山练剑已经几个月,想来也该有一番成就了,公主想出宫看看,也在情理之中。奴婢会留在这里打点好一切,请公主多多放心。”

采苓说罢,略一俯身。

赵岚露出了一个稍微不自然的表情,她很想说,自己不是为了见他。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有些心虚,以至于没有办法把反驳采苓的话语轻易说出口。

是啊,她也该去验收一下,熊琱跟着逍遥子到底学成了多少,看看他能否在一年之期到来之时,准时出师了。

“公主此次不做上官岚,那要做什么?”

采蕙还是好奇,歪歪头问道。

“唔,我想想看……夏天很快就要过去了呢。那我就姓夏好了,留住这个夏天。”

赵岚沉思片刻,笑着回答道。

第三十八章 齐聚清丰县城

一过秦岭,连空气都湿润了很多,清新的草木香气,带着有些许孤冷的味道。【最新章节阅读.】

幽静的山中,一座静谧的村庄,在J鸣声中,迎来一天的晨曦。

草垛旁躺着个人,纤细的身体看不出来是个女孩儿,还是个瘦削的男孩儿。

J叫三遍,天已大亮。

小人儿骨碌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是个少女。

一张清秀的面庞上,五官只能算得上是端正,只是一双大眼睛倒是十分的引人注意,不仅格外的黑白分明,而且透着一股少女的灵韵。

她简单地梳理了一下头发,站起来辨认着方向。

再走出二里地,就是清丰县城。

清丰县城隶属于广宣郡,县城虽小,但因为泰岚大陆上最为知名的广宣书院就建在此处,所以清丰县名扬海外,也是许多读书人一心想要来此的原因。

更重要的是,许皇后的娘家便是广宣郡许家,许家出了一个太后,一个皇后,打破了百年来皇后皆出自于韶光郡云家的这门殊荣。因此,最近五十年来,无论是许家还是广宣郡,在整个燮国都成了无法忽视的所在。

最近,清丰县更是热闹。

清丰县县太爷是许皇后的表侄,他的儿子即将迎娶广宣郡太守的嫡女,这桩婚事是太后亲自指的,所以整个清丰县的人都知道这是一段佳话。

随着拜堂日子的接近,县太爷许绍忙碌不已,亲自C持,甚至从各地运来珍奇宝物,大肆搜刮。

仗着太后和许皇后二人为自己撑腰,许绍虽只是一个小小县令,但府内私藏甚至堪比颖城要员。

这也是他为何甘于在此做个九品芝麻官,一做就是十几年的原因,正所谓天高皇帝远。在清丰县,他就是一个真正的土皇帝,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呼,继续赶路,很快就能到清风县了。”

少女伸手,在额头前搭着,看了看天色,自言自语说道。

等到她气喘吁吁地站在清丰县城内最为繁华的一条大街上的时候,少女才发现,小小的县城里竟然到处可见像她这样的外地人。

奇怪,这么一个小县城,为何忽然涌进来这么多人?

少女吃力地穿过人群,走进一家客栈,踮着脚朝掌柜的喊道:“老板,老板,还有没有空房间?我要一间!”

她说完,就低下头,想要从钱袋里取出住店用的碎银两。

“小姑娘,别急着掏钱,没有空房啦,你去别家碰碰运气好了。要是去晚了,估计就真的没有了。”

掌柜的拨拉着算盘,一边说话,山羊胡一边跟着一翘一翘,看上去煞是好笑。

少女一惊,猛地抬头,见他不像在开玩笑,一脸惊诧地问道:“大叔,清丰县的生意这么好做?我来的路上,发现好多人往这里来,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掌柜的笑了笑,摸了摸胡子,低头一看,原来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儿,看样子,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身上连把剑都没有。

“小姑娘,你不知道吗?县太爷的儿子三天后娶亲,这是太后娘娘指下来的一门亲事,县太爷可是皇后的侄子呢。要不然,在我们这个小县城里,除了每年广宣书院入学的时候,平时还真没这么热闹过。”

听他这么一说,少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要娶新娘子呀,怪不得这么热闹。大叔,没有空房也不怕,能不能让我在厨房或者仓库里睡一宿?我急着赶路,明早就走。而且,你看,这天看起来怕是要下雨呢。”

少女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外面。

掌柜的随着她的手向外一瞧,可不是,早上还阳光晴朗,这会儿居然有些变天了,虽然一时片刻倒也不会下起雨来,但是这么一个小姑娘孤孤单单地露宿在外,倒也可怜。

他捋捋胡须,沉吟片刻,从台子后面走出来,把少女拉到一旁。

“这样吧,小姑娘,你今晚就和客栈的几个大婶在后院的屋子里对付一宿,也不用给钱了,一会儿晚饭的时候,客人多,你帮着在后院添添火,刷刷碗,等忙完了和她们一起吃饭,怎么样?”

有吃有住,还有了落脚的地方,少女立即面露喜色。

“谢谢大叔,我这就过去!”

少女把小包袱往身上一背,径直朝后院走去。

掌柜的笑着摇摇头,重新站回去,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

没一会儿,又有客人走进来。

掌柜的没抬头,刚要说一句“小店客满”,忽然,来人将一个东西轻轻地放在了他的手边。

是一枚小小的令牌,很小,只有小孩子的巴掌那么大,通体血红。

掌柜的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手一伸,将那令牌收入掌中,握了一会儿,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又过了片刻,他的脸上呈现出笑意,殷勤地问道:“二位是要打尖儿还是要住店?”

为首的白衣男子微微颔首,轻声答道:“先吃饭,再休息,两间上房。”

掌柜的连声说好,急忙招呼过来一个口齿伶俐、腿脚麻溜的店小二,让他将眼前这两位贵客迎到里面去。

看着他们二人在靠里的一张桌子旁坐下,掌柜的这才无声地松了一口气。

他低下头,摊开手掌,之前抓在手心里的那枚令牌已经彻底地融化,成为了一滩红色的水,然后完全蒸发不见了。

“暗河”的人遍布整个大陆,各个国家都有,而且从事着不同的行业。这种令牌则是平日里他们确定彼此身份所用,一旦使用完毕,立即消失,连仿造都无法仿造。

二人坐下来,店小二先上了一壶热茶,然后问他们吃什么。

有师父逍遥子在,熊琱自然无需C心太多,所以他一声不吭,只是给二人面前的茶杯倒满了,拿起茶杯,一边喝着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逍遥子接过店小二递来的菜单,点了几样小菜,又点了两碗面。

“麻烦小哥儿快一点上,我们赶路累了,想早点儿休息。”

他一边递回去,一边在手心里夹了一串铜板当做赏钱。

店小二一并接过,自然连声说好。

等他走了,熊琱这才压低声音,小声对逍遥子说道:“师父,很奇怪,这里只是个小县城而已,却不知为何,几天之间涌进来这么多人。而且,这其中很多人还都是有功夫在身的,看起来不像是善类,只是……我看不出他们的来历。”

逍遥子端起茶杯吹了吹,笑而不答。

熊琱见他不开口,便也不多问。

和逍遥子在九华山上共同生活了大半年的时间,他也多少摸清楚了师父的脾性和癖好,知道他不是个多话的人,更不会多管闲事。此次师父肯让自己下山,是因为他说,他接了一个任务,要带着自己一起来历练一番。

熊琱自然是一百个愿意,每日在山顶苦练,他也想要见识见识真正的江湖是什么样子,再确定一下自己的剑法,究竟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所以,师徒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离开了九华山,一路到了此地。

没多久,店小二将他们点的吃食端了上来。

赶了一天的路,两人都饿了,全都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不过,吃饭的时候,逍遥子一直留意着身后那桌人在说什么。

从他一进门来,逍遥子就听见,客栈里有不少食客正在高谈阔论,说的自然是县太爷家的公子,即将迎娶郡太守女儿的事情,这也是本地如今最大的一个消息。

“听说了没有?太后娘娘从宫里特地运了一批宝贝,由锦衣卫亲自护送,要在成亲那日送到县太爷的家里……”

一个络腮胡大汉仰头干了一壶酒,打了个酒嗝,大声说道。

“丁老三,你平时吹牛也就罢了,如今还在满嘴胡说。锦衣卫那是什么人?杀人不见血,居然能跑去押镖?吹吧你!”

眼见着被人质疑,丁老三大为不爽,猛地把酒壶用力砸在桌上,发出“嘭”一声响。

“你懂个P!说我胡咧咧,你可知道如今锦衣卫的头儿是许家人?人家自家人为自家人做事,用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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