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第一编年史 - xp1024.com
《白话第一编年史》


卷一 周纪一 (1)

威烈王

威烈王二十三年。

威烈王打破常规,第一次任命大夫为诸侯。他们分别是晋国的大夫魏斯。赵籍和韩虔。

就这件事,司马光评论说:臣听说天子职权的体现莫大于礼,礼的体现莫大于名与分,什么是礼?礼就是国家的纪纲。君臣之间是为分,公侯卿大夫是为名。之所以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都只有受制于一人,虽有绝伦之力,高世之智,却只能奔走服役于一人,这不就是因为以礼作为纪纲的缘故吗?因此天子统三公,三公率诸侯,诸侯制驭卿大夫,卿大夫治理士庶人,贵以临贱,贱以承贵,在上者指使下属,就如同人的心腹运用手足,树的本根指挥枝叶,下属服从上级,就如同手足卫护心腹,枝叶庇护本根。然后才能够上下相保,从而使国家长治久安。因此说,天子的本职就在于守礼。文王制易,以乾坤为首。孔子所著的系辞说,天尊地卑,乾坤定位。高低有序,贵贱自然自定。这说的是君臣之位,就如同天地一样,是不可以随便的调换位置。春秋的时候,贬抑诸侯,尊重王室,王室虽然微弱,但论序在诸侯之上,由此可见圣人对于君臣之道无时无刻都在遵守。他们总是以为,作为天子,只要没有桀纣之暴,即令没有汤武的仁德,也应该严守君臣的本分,守节伏死。假设以微子来取代纣王,则成汤天下不会灭亡。以季札为吴国的国君,则吴太伯的后代就不会灭绝了。这两个人之所以宁亡国而不为君,就是因为他们以为礼的大节不可乱。因此说,礼最重要的环节是一个分字,礼用来分辩贵贱,裁定亲疏的顺序,而这一切的顺序以名与器来决定,名器已定,则天下万物杂而不乱,各有统属。如今名与器皆亡,礼又怎能独自存在呢?当年仲叔于奚有大功于卫,不愿接受封地而希望卫侯答应他朝拜时用诸侯的仪仗,孔子以为不可,因为名与器是礼之大节,不可轻易与人。卫君待孔子为政,孔子欲先正名,以为名不正,老百姓将无所措手足。诸侯的仪仗,作为实物,微不足道,但是国家的名器,如果任其胡来,则无上下之序,因此孔子珍惜它。世上的事往往都是由小成大,圣人的眼光远大,能够从细小处看到以后坐大的后果。我们平常人目光短浅,总是等到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收拾了才想起去补救,从小处着手,则用力小而功效显著。若等坐大了再去处理,就会收效甚微了。易经上说,覆霜坚冰至。书上说,一日二日万几,就会日积月累,尾大不掉。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唉,自从幽厉矢德,周道日衰,纲纪崩坏,下陵上替诸侯专征,大夫擅政,礼之大体已经十分丧失七八分了,然而文武所创基业,犹能绵绵相继,是因为周氏的子孙犹能坚守礼的名分啊。为什么这么说呢?当初晋文公有大功于王室,曾向襄王请求葬礼用王室的制度,襄王不许说:“这是区分君臣之位的王法,相信叔父也不希望乱了上下秩序。不的话,叔父自有封地,尽可以自己使用王室的礼仪,何必向我请示呢?”文公于是惊惧而不敢违背周王的命令。就是这个原因,以周之地,不大于曹滕。以周之民,不多于邾莒,却能够历数百年宗主天下,虽以晋楚齐秦之强,不敢加兵,这是因为名与器尚存的缘故啊。至于季氏在鲁国,田常在齐国,白公在楚国,智伯在晋国,他们的势力都足以逐其君而自立,然而却是不敢,这岂是他们的力量不足抑或于心不忍呢,他们是怕奸名犯分引起天下公愤。如今晋大夫凌藐其君,剖分晋国,天子既不能讨,又实之以名分,使他列于诸侯,是连区区名分都不能守而拱手让人了。先王之礼,到此也就丧失殆尽了。或许有人以为当时周室微弱,三晋强盛,不想答应也不行。其实大是不然,当时虽然三晋强盛,如果悍然不顾天下之诛,就不用向天子请示而自立了。这样,他就为悖逆之臣,当时天下若有桓文之君,就会奉礼义而征讨于他。但如今他请于天子而天子答应了,就是受天子之命而为诸侯,谁还有理由来讨伐他?因此,三晋得列于诸侯,并不是三晋坏礼,而是天子自坏,从此君臣之礼既坏,天下人争相以智力相雄长了。遂使圣贤之后为诸侯者,社稷无不泯灭。生民之类,泯灭几尽。实在令人痛心。

当初,智宣子将立智瑶为后,智国说:“不如立智宵。智瑶有五贤过人,但有一不屑随之。”

宣子说:“你说说看。”

智国说:“智瑶的五贤是:其一美质长大,其二射御足力。其三技艺毕给,其四巧文辩思,其五强毅果敢。但有一点,他的为人却是甚为不仁。一个人以五贤凌人,却以不仁作为行事的准则,试想有谁能够担待他?如果立智瑶为嗣,智氏必灭。”

智宣子不能听智国的劝说,还是立智瑶为后。智国见状,求太史另立别族,太史使其为辅氏。

赵简子之子,长子叫伯鲁,幼子叫无恤。简子将置后,不知当立谁,就用竹简写下了两道训诫,让他们认真的熟记。过了三年向他俩问起,伯鲁不知所云,他的竹简早已丢失。再问无恤,对答如流,向他要竹简,则从容自袖中取出。于是简子以无恤为贤,,立为后。

赵简子又使尹铎营造晋阳城,尹铎请示说:“主公是要将晋阳建成一座华丽的城镇呢,还是希望将来能成为国家的保障?”

赵简子说:“当然希望将来能成为国家的保障。”

于是尹铎减损户口,轻徭薄赋,晋阳城人心归向,人人愿为赵氏一尽死力。赵简子对无恤说:“他日赵氏有难,不要小瞧了尹铎的功劳。也别以晋阳为远,一定要奔向那里。”

智宣子卒,智襄子智瑶为政,与韩康子。魏桓子在兰台宴饮,智伯嘲戏韩康子,并侮辱其臣段规。智国知道了,就去进谏说:“主公应该提早防备祸患,否则大难将至了。”

智伯不屑地说:“大难将由我而构,我不为难,谁敢为之?”

智国说:“不然。夏书上说,一人三失,怨岂在明?没有人能知道别人的图谋。君子能从小节上约束自己,才不会有大祸临身。今天主公一宴而羞辱人的君相,又不知防备,只是说,别人不敢兴难。这也太过分了。蚂蚁蜜蜂,都能害人,何况人的君相呢。”

智伯不能听。

智伯向韩康子求地,康子不想给他,段规说:“智伯好利而刚愎自用,不给他,将要起兵伐我,不如给他。他喜于得地,一定还会向别人索取。别人不给,她就会举兵相向,我们就可以静待事态的发展,见机行事了。”康子说:“好吧。将万家之邑给了他。智伯大为高兴,就又使人向魏桓子求地,桓子不想献地。相国任章说:”:为什么不给他?“

桓子说:”他无故索地,就是不能给他。“

任章说:”他无故索地,诸大夫必惧。我给他地,智伯一定高兴,就会产生骄纵之心。他骄纵就会轻敌。而诸大夫惊惧就会抱成一团,互相亲敬。以相亲之兵待轻敌之人。智氏之命必不能长久,周书上说,将欲败之,必姑骄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主公不如权且给他,以骄其心。然后我们可以择交而图智伯。为什么要以我们自身的力量而与智伯对抗呢?“

桓子说:”很好。“同样割给他万家之邑。

智伯又向赵襄子无恤求取蔡地的皋狼之地,赵襄子不给他。智伯大怒,帅韩魏两家的家甲围攻赵氏。襄子将要出奔,问手下人:”我该到哪里去呢?“

从人说:”长子城在就近,而且城墙坚厚,可以去那里。“

襄子说:”民众精疲力尽才使城墙完工,又以疲惫之躯坚守它,人们谁会为我尽力?“

又有人说:”邯郸的仓库充实,可以去那里。“

襄子说:”那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老百姓穷困潦倒,谁肯为我卖力?“我们应该去晋阳。那是先主临终时一再嘱托要去的地方。尹铎为政以宽,必得民和。于是就带领手下出奔晋阳。三家以国人围城,并决晋水灌城。城墙眼看就要让大水淹没了,城中百姓却绝无叛意。智伯与韩魏二君在水中视察。智伯说:”我如今知道水原来可以灭亡人的国家了。“

桓子以肘碰韩康子,韩康子俯首会意,他们知道汾水可以灌安邑,绛水可以灌平阳,这两处可是他们的国都。当下各自心惊。

息辟对智伯说:”韩魏一定要造反了。“

智伯说:”你怎么知道?“息辟说:”从他们的表现看出来的。当前的形势是,我与韩魏连兵以攻赵,赵亡,下边就轮到韩魏了。这是他们的忧虑。今日主公与他们相约胜赵而三分其地,赵城将拔而二君无喜志,不是将要反的征兆吗?“

智伯一笑置之。第二天,将息辟的话告诉了二人。二人说:”这一定是这个人想要为赵氏游说,故意使主公怀疑我们二家而放松对赵氏的围攻。不然的话我们怎么能够不看到即将到手的利益,而去行那危难不可行的事呢?“

二君告别出来,息辟进去说:”主公怎么将我说的话告诉了二人?“

智伯说:”你怎么知道?“

息辟说:”臣见他见了微臣仔细打量,然后低头疾走。是因为他们知道臣看透了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

智伯说:”我已经和他们击掌为誓,永不二心,你就不要再说什么了。“

息辟见说不服智伯,恐祸及身,就向智伯请求出使齐国去了。

赵襄子使张孟谈潜出城见韩魏二君,说:”臣闻唇亡则齿寒,今智伯帅韩魏围攻赵氏,赵氏亡,接下来就是韩魏了。“

二君说:”我们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恐事未遂而谋先泄,马上就会有祸事。“

张孟谈说:”计谋出自二君之口,而入于臣之耳。更无外人知道。又有何伤?“

于是二君与张孟谈约定举事的日期,送张孟谈回城。赵襄子趁夜派人杀掉守堤的军士,决水灌智伯军。智伯军救水而乱,韩魏两军分两翼夹击,赵氏军兵迎面痛击。智伯大败。遂杀智伯,尽灭智氏之族。只有智国因为改姓为辅,得免于难。

关于智氏之败,司马光评论说:”智伯之所以灭亡,是因为才胜于德的缘故。才能与德行,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世俗之人往往不能分别。统称为人的贤能。这是他们之所以不能正确的体察人才的原因。聪察强毅称为才,正直中和是为德。才能,是道德赖以存在的基础。道德,又是才能的指挥者。生于云梦的竹子,是名满天下的利器。然而不经过一番加工,就不会无坚不入。产于棠溪的金属,是制造利器的原料,然而不熔范,不砥砺,就不能成为利器。因此,才德兼备的人才称得上圣人。才德俱亡,便是愚人。品德胜过才能的人,可称为君子。才能高过品德的,称为小人。大凡取人之术,假如得不到圣人君子,宁得愚人也不要得小人。这是为什么?君子挾才以为善,小人挾才以为恶。挟才以为善,善无不至。挟才以为恶,恶亦无所不至。愚人虽欲为不善,智力都不能胜任,就如乳狗搏人,人人得而制之。小人智足以遂其奸,勇足以成其暴,用之则是与虎添翼,其危害是很大的。德是人们所敬仰的,才则是人们所喜爱的。喜爱容易亲近,敬仰容易踈远。因此察人的人多数都弊于才而忽略了德。自古昔以来,国之乱臣,家之败子,都是因为才有余而德不足,才导致了破国灭家。岂是只有智伯一个?所以啊,治国治家者,若能准确的分辨出才能与品德的区别,有选择地加以利用,又怎么会出现国无贤臣的状况呢?

三家分智氏之田。赵襄子漆智伯之头以为便器。智伯之臣豫让欲为智伯报仇,就诈为刑徒,私带匕首,入襄*中塗厕。襄子去厕所时心动,使人搜索,得豫让。左右想要杀他,襄子说:“智伯死无后,而此人要为他报仇,真是一位义士。放了他,我小心防范就是了。”

于是就放了他。豫让又漆身为癞,吞炭为哑,在街市上行乞。他的妻子已经认不出他了。但他的朋友见到他就认出了他,流着泪对他说:“以君之才,完全可以先臣事赵氏,然后趁机下手,何必自残如此。”

豫让说:“既已委质为臣而又想刺杀他,就是怀有二心。我这样是很难得手。但我就是要这样,以此来警示后世为人臣而有二心者。让他们感觉羞愧。”

襄子出行,豫让预先藏于桥下。襄子过桥马惊,心疑,使人搜索,得豫让,就不再赦免他,当时就杀了他。

卷一 周纪一(2)

赵襄子因为自知伯鲁因为自己才不能被立为后,心下感愧,自己有子五人,却不肯立为后。先将伯鲁的儿子分封到代地,称为代成君,早卒。有子赵浣。襄子就立赵浣为后。

襄子卒,其弟逐赵浣而自立。是为赵桓子,一年而卒。赵氏之人就说:“桓子之立,本来不是襄主的主意。”于是相约杀其子而迎立赵浣,是为赵献子。

赵献子生赵籍,就是赵烈侯。

魏斯,就是魏桓子的孙子。是为文侯。

韩康子生韩武子,武子生韩虔,就是韩景侯。

魏文侯以卜子夏,田子方为老师。天下四方之士都争相归顺于他。

文侯曾与群臣饮酒作乐,天降大雨。文侯却要移驾去田野中。左右说:“今日饮酒甚乐,天又下着大雨,君王去那里做什么?”

文侯说:“我头两天和虞人相约,在今日会猎。虽然天降大雨,我又怎能失约呢?”

于是不顾左右劝说,冒雨前往约会地点,同虞人相约取消了这次会猎。

韩侯向魏国借兵伐赵,文侯说:‘寡人与赵氏是过命的兄弟,我不敢接受你的要求。“

赵侯同样向魏侯借兵伐韩,文侯也同样回答。二国皆盛怒而去。不久就理解了文侯的良苦用心。都争相来魏国朝会。魏国于是始大于三晋,诸侯莫能与之争锋。使乐羊伐灭中山,封与其子魏击。

文侯问群臣说:”我是怎样一个国君?“

大家都说是仁君。任座说:”君王得中山,不分封给你的兄弟,却分封给了儿子,怎么称得上仁君?“

文侯发怒,任座见势不妙急忙跑出。

文侯又问翟璜。翟璜说;”君王是仁君。“

文侯问:”何以见得呢?“

翟璜说:”臣听说君仁则臣直,刚才任座所说的话中直,臣因此知道君王之仁。“

文侯大为欢喜,使翟璜召任座回来,自己亲自下堂迎接。以为上客。

文侯与田子方饮酒,文侯说;“我听到钟声有点不和,似乎是低了一点。”

田子方笑。文侯说:“你为什么发笑?”

田子方说:“臣听说国君只知道乐官的职责,并不需要明白乐理。如今君王竟然明白乐理。臣恐怕君王将不明白乐官之职了。”文侯说:“你说的对。”

魏击出外,遇到田子方,下车匍匐谒见,田子方不以为礼。魏击发怒,对田子方说:“到底是富贵的人可以骄横,还是贫贱的人可以骄横?”

田子方说:“也就是贫贱的人可以在人前骄横罢了。富贵的人怎敢骄横?国君骄横,将要失去他的国家。大夫骄横,将会破家灭族。失去家国的人,没听说会有人拿家国等待着他回来。但是贫贱的人就不同了,言语不和,可以抬脚就走反正到哪里不是贫贱?”于是魏击称谢而去。

文侯对李克说:“先生曾经说过,家贫思良妻,国乱思良相。如今我身边除了魏成就是翟璜。你以为这两个人怎么样?”

李克说:“卑不谋尊。疏不谋戚。臣在宫门之外,不当有所议论。”

文侯说:“先生不要临事谦让,”

李克说:“君王之所以对他们不了解,是因为没有注意到他们平时的行为。安居的时候看他都和什么人亲近,他富贵的时候就看他如何处事。显达的时候就看他都举荐些什么人。贫穷的时候就看什么是他所不愿干的。什么是他所不愿取用的。这五样足以说明一个人的为人了。为什么还要待李克来说明呢?”

文侯道;“先生回去吧,我知道该立谁为相了。”

李克出门见到翟璜。翟璜说:“我听说君侯召见先生是希望向先生请教立谁为相。到底立了谁?”

李克说:“魏成。”

翟璜忿然作色说:“西河守吴起,是臣所进。君侯以邺为忧,臣又进西门豹。君侯欲伐中山,臣又进乐羊。中山已拔,无使可守,臣又进先生。君侯之子无傅,臣进屈侯鲋。从这些情况看,臣哪里不如魏成?”

李克说:“先生向你的君王推荐在下,在下岂肯与你比周以求大官?君侯向我问相,我只是如此如此回答。我所以知道必相魏成的原因,是因为魏成食禄千钟,十之八九都用在了外面因此东得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这三个人,君侯都以老师之礼待他。先生所进的五人,君侯都用为臣子,你又怎能和魏成相比。”

翟璜逡巡再拜说:“翟璜是一位见识短浅的小人,应对失言,请先生原谅。愿为先生的弟子。”

吴起是卫国人,在鲁国为官。齐国人侵伐鲁国,鲁国将要用吴起为将,但因为吴起娶齐人田氏之女为妻,鲁国人犹疑未定。吴起知道了,为了能够拜将,就回家杀了妻子以表心迹。吴起拜将,大破齐军。

有人在鲁侯面前进谗言说:“吴起起初师事曾参,母死不奔丧,曾参因之和他绝交,如今又杀妻以求为君将,可见吴起是一个残忍薄行的小人,况且以鲁国区区小国,而有胜敌之名,天下诸侯都将要图谋鲁国了。”

吴起恐怕得罪,听说魏文侯是一位贤君,就去投奔他。魏文侯拿不定主意是否用他,就问李克。李克说:“吴起贪而好色,然而用兵,就是司马穰苴也不能和他相比。”

于是文侯用吴起为将,与秦国交战,连拔五城。

吴起为将,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骑乘。亲裹粗粮,与士卒同劳苦。士卒有背上生疽的,吴起亲自为他吸去毒水。小卒的母亲听说了大哭。有人说:“你的儿子是小卒,而将军亲自为他吸毒,你应该高兴才对。”

小卒的母亲说:“你不知道,往年吴公为他父亲吸毒,他父亲心存感激,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不久就战死了。如今吴公又为他吸毒,我担心他又要死不得所啊。因此才哭。”

燕闵公薨,其子僖公立。

二十四年,威烈王崩。其子安王继立。这一年有盗杀死楚声王。国人立其子悼王。

卷一 周纪一(3)

安王

安王元年,秦国出兵伐魏。,至阳孤。

二年,魏韩赵伐楚。至桑丘。

郑国围韩国的阳翟。

韩景侯薨。其子烈侯韩取立。

赵烈侯薨。国人立其弟武侯。

秦简公薨。其子惠公立。

三年,王子定奔晋。地震,虢山崩坏,阻塞黄河。

四年,楚围郑。郑人杀死相国驷子阳。

五年,日食。三月,盗杀韩国相国侠累。侠累与濮阳严仲子有仇。仲子听说枳里人聂政有勇力,就用百两黄金为聂政之母做寿。想要因此让聂政为之报仇。聂政不许,说:“有老母在,聂政之身不敢轻易许人。”及聂政老母过世,仲子使聂政刺杀侠累。当时侠累正坐在府上处理公务,身边侍卫甚众。聂政直入上阶,刺杀侠累。因自毁面目,决腹出肠而自杀。韩国人将他暴尸广场,以查问他的来历。他的姐姐聂萤听说后,毅然挺身前往,说:“他是枳里人聂政。因为妾身还在的缘故,他自毁面目。不让人认出。可我怎能为了偷生而埋没了我兄弟的英名。”说完在聂政身边自杀。

六年。郑国驷子阳的党羽杀死郑繻公,而立其弟郑康公。

宋悼公薨。其子宋休公立。

八年,齐伐鲁,拔取最地。郑国的负黎反叛,复归于韩。

九年,魏伐郑。

晋烈公薨。子孝公立。

十一年,秦伐韩国的宜阳,拔取六座城邑。

起初,田常生襄子田盘,田盘生庄子田白。田白生太公田和。这一年,齐国的田和将齐康公迁到海上,只给他留一座小城作为食邑。以延续他祖上的香火。

十二年,秦晋两国在武城交战。

齐伐魏拔取襄阳。

鲁国在平陆战败齐军。

十三年秦国侵犯晋国。齐国的田和在浊泽与魏文侯,楚人卫人会盟。求为诸侯。魏文侯为他向周王及诸侯求情,周王答应了他的请求。于是田和得以列为诸侯。

十五年。秦伐西蜀,拔取南郑。

魏文侯薨。太子击即位,是为武侯。武侯浮西河而下,击水中流,回顾吴起说:“多么美丽的山河啊,如此固若金汤,这可是魏国的至宝啊。”

吴起说:“国家的兴盛,在于为君者的德性而不在于山河的坚固。当初三苗氏左拥洞庭,右有彭蠡之固,德义不修,为大禹所灭。夏桀所居之地,左有河济之水,右有泰华之山,伊阙在其南,羊肠在其北,修政不仁被商汤放逐。商纣在国,左有孟门。右有太行,常山在其北,大河经其南,修政不德,为武王所杀。由此看来,为国之道,在徳不在险。如果为君不修德,这舟中之人都将沦为敌国了。”

武侯道:“是啊。”

魏国置相,用田文。

吴起不高兴了,对田文说:“请让我和你辩论一下,看谁的功劳最大,可以吗?”

田文说:“好,你说吧。”

吴起说:“统帅三军,使士卒乐于为我尽死力,敌国不敢觊觎,这一点你比得上我吗?”

田文说:“比不上。”

吴起说:“治百官,亲万民,实府库,你比得上我吗?”

田文说:“我比不过先生。”

吴起说:“守西河,使秦兵不敢东向,韩赵宾从,这一点你比得过我吗?”

田文说:“确实比不过。”

吴起说:“既然这三点你都比不上我,为什么职位却在我之上?”

田文说:“但是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在这样特殊的时候,是该委政于先生呢,还是委政于我呢?”

吴起默然良久,说:“还是应该委政于先生。”

后来,魏相公叔为了娶公主而加害吴起。公叔的仆人说:“想除去吴起很容易,吴起这人刚愎自喜先生先去对君王说,吴起是大贤之人,君侯国小,臣恐吴起无留心。君侯应该试着将女儿嫁给他,如果吴起无留心,一定会推辞。而先生与吴起一道见公主,故意使公主*先生,吴起见公主作践先生,肯定会以为公主是个泼妇,就不会答应娶公主了。先生的计谋也就成了。”公叔就听从了仆人的建议去办,吴起果然辞娶公主。魏武侯虽有疑忌但还没有全信。吴起惧诛,就逃到了楚国。楚悼王素闻起贤,吴起一到就用为国相,吴起明法审令,淘沆汰员,废公族疏远者为民,节约国赋抚养战斗之士,以为治国只要重在强兵。破除游说之言,于是南平百越,北却三晋,西伐秦,诸侯都以楚国强盛而忧虑,但楚国的公族大夫都抱怨吴起,因为吴起动了他们的既得利益。

秦惠公薨。子出公立。

赵武侯薨。国人复立列侯之太子赵章,是为赵敬侯。

韩烈侯薨。子韩文侯立。

十六年,初命齐大夫田和为诸侯,

赵国的公子朝作乱,奔魏。与魏国联合袭邯郸,不克而退。

十七年。秦国的庶长改迎献公。杀出子及其母,沉尸于深渊。

齐伐鲁。

韩伐郑,取阳城。伐宋,执宋公。

齐太公田和薨。子桓公田午立。

十九年。魏国在兔台大败赵军。

二十年。日食。

二十一年。楚悼王薨。贵戚大臣作乱,攻吴起。吴起逃于宫中伏在悼王的尸体上,攻击吴起的暴徒,射杀吴起,弓矢并及王尸。悼王既葬,楚肃王即位。使令尹尽诛为乱者,因坐吴起之事被诛九族的达七十余家。

二十二年。齐伐燕,攻取桑丘。韩魏赵伐齐,至桑丘。

二十三年,赵袭卫,没有攻克。齐康公薨。无子。田氏遂并其田。当年,齐桓公亦薨。其子威王因齐立。

二十四年,狄人在浍地击败魏军。魏韩赵伐齐,至灵丘。

晋孝公薨。子靖公立。

二十五年,蜀伐楚,取兹方。

子思与卫侯谈论苟变的才能。子思说:“他的才能可以为五百乘的将领。”

卫侯说:“我知道他可以为将。然而当年他为下吏的时候,曾经偷吃了别人的两颗鸡子。因此不愿用他。”

子思说:“过去圣人用人,就如同匠人用木,取其所长,弃其所短。因此杞梓连抱之木,有数尺之朽,良工不会因此放弃它。如今君侯处战国之世,正需要拣选爪牙之将,却因为二卵之矢而放弃守城的良将,这事可不能让邻国知道。”

卫侯再拜说:“谨听先生的教诲。”

卫侯说的话即使不对,而群臣相和如出一口。子思说:“我看当前的卫国啊,已经变成君不君,臣不臣的典型了。”

公丘懿子说:“何必说的那么严重?”

子思说:“为人主自以为是,则众谋不进。做得对而自以为是,都会阻挡众谋之进。何况所谋非是呢?不管是非,只是喜欢听人的赞美之词,不是自我闭塞吗?不论说的在不在理,都去阿谀取容,谄媚的风气也太重了。君喑臣谄,而处于百姓之上老百姓怎么能答应?国家不灭亡才怪。”

子思对卫侯说:“君侯的国事将一天不如一天了。”

卫侯问:“为什么这么说?”

子思说:“我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君侯出言自以为是,而士庶人没有敢矫正的。君臣既然自以为贤,而群下同声相赞。称赞则顺而有福,矫正则逆而有祸。如此则善政从何而来?这样一来,不亡何待?”

鲁穆公薨。子共公立。

韩文侯薨。子哀侯立。

二十六年,安王崩。子烈王立。

韩魏赵共废晋靖公为家人。三分其地。

烈王

元年。日食。

韩灭郑。因迁都于郑。

赵敬侯薨。子成侯立。

三年。燕国再林狐击败齐军。

鲁国伐齐,入阳关。

魏国伐齐,至博陵。

燕僖公薨,子桓公立。

宋休公薨,子辟公立。

卫慎公薨。子声公立。

四年。赵伐卫,夺取都鄙七十三城。魏国在北蔺击败赵军。

五年。魏伐楚,取楚国的鲁阳。

韩国的严遂杀哀侯,国人立其子懿侯。

当初,哀侯立韩廆为相,但却深爱严遂。韩廆与严遂两人有很深的矛盾。严遂使人在朝上刺杀韩廆,韩廆向哀侯求救,哀侯就抱住了他。那人刺杀韩廆,兼及哀侯。

魏武侯薨。不立太子。太子魏莹与公中缓争立,国内乱。

六年。齐威王来朝。当时周室微弱,诸侯无人来朝会。而齐国独来朝拜,天下之人都以齐威王为贤。

赵伐齐,至鄄。魏国在怀地击败赵军。

齐威王召即墨大夫,对他说:“自从先生主政即墨,我听到的都是对你的诋毁之言。但我使人暗访即墨,却发现那里田野整齐,人民富足。官府无事,东方安宁。这是因为先生不媚事我左右以求助的缘故。封给他万家之邑作为褒奖。又召阿大夫,对他说:”自从你主政阿地,赞美之声不绝于耳。我使人暗访阿地,却发现那里田野荒僻,民不聊生。昔日赵国攻打鄄城,你不能前去救援。卫国取薛陵,你竟然不知。这是因为你施重贿媚事我左右的缘故。“

是日,烹阿大夫以及身边曾经赞美阿大夫的人。于是群臣悚惧,莫敢饰诈。务尽其情。齐国大治。强于天下。

楚肃王薨。无子。其弟宣王即位。

宋辟公薨。子剔成立。

七年。日食。烈王崩。其弟扁立,是为显王。

魏国大夫王错出奔韩国。公孙颀对韩懿侯说:”魏国有内乱,可以趁机攻取。“

于是懿侯和赵成侯联合伐魏,在浊泽大战,大破魏军。遂进围魏国。

赵成侯说:”杀魏莹而立公中缓,割地而还,是我二国之利。“

韩懿侯说;”不可。杀魏君,是为暴。割地而退,是为贪。不如将魏国分为两份,魏国两分,不强于宋卫,我们就再没有魏患了。“赵人不听。懿侯大不高兴,趁夜起营退兵。赵成侯亦去。魏莹趁机杀公仲缓就位,是为魏惠王。

太史公司马迁说:魏惠王之所以身不死国不亡,是因为韩赵二君的意见不统一。若从一家之谋,魏国一定分裂了。所以说,国君临终而不立后,国家容易灭亡。

卷二 周纪二(1)

显王

元年。齐伐魏,取观津。

赵侵齐,取长城。

三年,魏韩在宅阳会盟。

秦国在洛阳击败魏军与韩军。

四年,魏国侵伐宋国。

五年。

秦献公在石门击败三晋联军。斩首六万。周王赐之王者之服。

七年。魏国在浍地击败韩赵联军。

秦魏在少梁交战。魏军大败,魏国公孙痤被俘。

卫声公薨。子成侯立。

燕桓公薨。子文公立。

秦献公薨,子孝公立。这年孝公已经出生二十一年了。当时河山以东,有六大强国,淮泗之间,又有十余个小国。楚魏与秦国接壤,魏筑长城,自郑国的滨洛之北有上郡,楚国自汉中南有巴,黔中。都把秦国当作化外之人对待,摈斥他,使他不得与中国会盟。于是孝公发愤,布德修政,想要强大秦国。

八年。秦孝公下令说:“当年我先祖穆公,在岐雍之间,修德行武。东平晋乱,以河为界。西霸戎翟,广地千里。天子亲自封为伯号,天下诸侯都来相贺。为后世开创基业,是多么光美的事。后来因为国家多难,来不及顾及外事。三晋攻夺我先君河西之地,这是天大的耻辱。献公即位,迁都跞阳。将谋东伐以复穆公故地。修穆公之政令。寡人感念先君的意愿,常常痛彻于心。宾客群臣有能出奇计强秦者,寡人将与他裂土分茅,共享国家。”

于是,卫国人公孙鞅听说孝公出了求贤令,就西行入秦。

公孙鞅,是卫国公室旳庶孙。爱好刑名之学。曾在魏相公孙痤手下做事。公孙痤知道他的才能。还未来得及向魏王推荐,就一病不起。魏惠王前去慰问病情。魏王说:“公叔病重,万一不讳,我的江山社稷该怎么办?”

公孙痤说:“臣府中的中庶子公孙鞅,年龄虽小,但有奇才。希望君侯可以将国家委托给他治理。”

魏王低头不语。公孙痤见了说:“君侯如果不用他,那就杀了他。不要让他们跑了。”

魏王点头而去。

公孙痤又找来卫鞅,对他说:“我先君后臣。先向君王推荐你。君王不用,我又让他不用你就杀了你。现在我告诉你,你快逃走吧。”

卫鞅说:“君王既然不用你言用我又怎么会用你言杀我呢。”因此并不逃走。

魏惠王从公孙痤家出来,对左右说:“公叔病糊涂了。先令寡人重用卫鞅,继而又劝寡人杀了他,岂不是太不合常理了吗?”

卫鞅既至秦,通过孝公的嬖臣景监求见孝公,说以富国强兵之术。孝公大喜。和他一道谈论治国大计。

十年。卫鞅欲变法。秦国人不喜欢改变。卫鞅对秦孝公说:“老百姓不可与谋始,但可以与乐成。谈论至德的人,往往不合于民俗。希望能成大功的人,不需要向众人求谋。所以圣人讲究的是只要可以强国,不必只以现成的法度为准,应该有所改变。”

甘龙说:“不然。按照前人的陈法治国,官吏熟悉而民众才得安宁。”

卫鞅说:“平常人安于旧俗,治学者又囿已知的知识而不求改变,这样的人,让他居官守法是可以的。但不可以于他议论法理之外的东西。有智慧的人作法,愚钝的人就会受制于此。贤能的人更改礼制,不屑的人就会为礼法所拘束。”

孝公说:“说得好。”于是就用卫鞅为左庶长,主持变法。于是就定变法之令。令民众五人为伍,十人为什。定连坐之法。告奸者与斩获敌首的人同受上赏。不告奸者与降敌者同受罚。有军功者,根据军功大小受赏。无辜私斗的,根据轻重接受刑罚。举国上下,不分老幼,都要忠于本业,因耕织多得收入的一体受赏。追逐小本末利以及受穷的,都要受罚。宗室之中非有军功论赏,不得入为公籍。申明尊卑爵秩等级,设定服饰服色,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富贵也不能穿华丽的衣服。

法令制定了,还没有公布。怕百姓不相信,就在国都南门,立一根三丈之木,发布榜文说,只要有人能将此木移到北门,就可以得到十两黄金。老百姓都忧忧疑疑,没人肯动。于是又改口说:“如果谁肯把此木移到北门,赏五十金。”有一个人心动了,就试着将木头移到北门,结果马上赏给他五十金。

于是下令。新法施行数年,有数千人来到国都,诉说新法的不便。于是太子犯法,卫鞅说:“新法之所以不能顺利推行,是因为上面的人就故意违反。太子是君嗣,不可施刑,可给他的师傅公子虔,公孙贾加刑。”从此后秦人都争相遵守法令。新法施行十余年秦国道不拾遗,山无盗贼。老百姓勇于公战而耻于私斗,乡邑大治。

当初来京师说法令不便的人,这时又跑来京师宣扬法令的便益。卫鞅说:“这些人都是乱法之人。”将他们都迁到遥远的边关去了。从此老百姓再没有敢私自议论新法的了。

司马光说:信誉,是为人君的大宝。国保于民,民保于信。非信不能使民,非民不能守国。因为这个缘故,古代的帝王都能做到不欺四海,称霸的人也知道不欺四邻。善于治国的人不欺民众,善于治家的人不欺其亲。不知道这个道理的人,正好相反,他们欺其邻国,欺其百姓,甚至欺其兄弟,欺其父子,上不信下,下不信上。上下离心,以至于败亡。昔日齐桓公不背曹沫之盟,晋文公不贪伐原之利。魏文侯不弃虞人之期,秦孝公不废徙木之赏。这几个人并不是完人,而商君尤称刻薄。又处在战攻之世,天下都崇尚以诈处世的时候,犹且不忘以诚信获得民心,何况为四海承平的君主呢。

韩懿侯薨。子昭侯立。

十一年。秦国在西山击败韩师。

十二年。魏韩在鄗地会盟。

十三年。赵燕在阿地会盟。赵齐宋在平陆会盟.

十四年。齐威王与魏惠王在郊野相会田猎。魏惠王说:”齐国可有宝物吗?“

齐威王说:”没有。“

魏惠王说:”寡人的国家虽小,尚有几颗径寸大的珠子,能在夜间照亮十二乘车乘的距离。岂能以这么大的齐国,竟没有什么宝物呢?“

威王说:”寡人以为宝的东西与你不同。我有叫檀子的大臣,我使他守南城。则楚国人不敢为寇。泗上十二诸侯都来朝拜。我有叫盼子的大臣,我使他守高唐,则赵人不敢东向黄河。我有叫种首的大臣,,我使他备盗贼,则治理的国家道不拾遗。这几位大臣,其光照数千里,岂是区区十二乘可比?“

魏惠王有愧色。秦孝公与魏惠王在杜平会盟。

鲁共公薨。子康公立。

十五年秦国在元里击败魏军。斩首七千级。攻取少梁。魏惠王伐赵,围邯郸。楚王使景舍救赵。

十六年。齐威王使田忌救赵。。起初庞涓与孙膑一起学兵法,庞涓入魏当了将军,自己知道才能不及孙膑,就把孙膑召来,找借口以法断其两足,想要使他终身废弃。齐国使者至魏,孙膑以囚徒的身份私见齐使,齐使者私自把他带到齐国。田忌待为上客,并将他推荐给齐威王。威王问兵法,遂以他为师。于是谋救赵。欲以孙膑为将,孙膑自以刑余之人,不肯答应。于是以田忌为将,孙膑为军师,使他坐在辎车中,出谋划策。田忌欲引兵奔赵,孙膑说:“为别人解决纷争的人不动用拳头,只需虚张声势,左博右击,使其自解就可以了。如今梁赵相攻,精兵锐卒一定都在外面,国内只剩下老弱病残,先生不如引兵直走魏都,占据其道路要冲。如此一来他们一定会放过赵国回身自救。这样我们就可以一举解赵国之围,而使魏国疲敝了。”

田忌听从了他的意见。

十月,邯郸降魏。魏军还师,与齐军大战于桂陵,魏军大败。

韩国伐东周。取其陵观。癝丘二地。

楚国的昭奚恤为相。江乙对楚王说:“有一个爱狗的人。有一次这狗掉到井里去了,邻居见了将要去告诉主人,但这狗却当门而吠。如今昭奚恤常常说我的坏话,就如同这狗一样。有好宣扬别人的好处的人,大王会说,这人是君子,可以多接近他。又有喜欢揭人之短的人,大王就会说,这是小人,应该远离他,但是,世上有子弑其父,臣弑其主的人,大王终是不知道。为什么呢?因为大王只喜欢听到赞美之词,而不喜欢听逆耳之言的缘故。”

楚王说:“你说的有道理。寡人愿意两听之。”

十七年。秦国的大良造伐魏。诸侯包围魏国的襄陵。

十八年。秦国的卫鞅围魏国的固阳,城降。

魏人归还赵国的邯郸,并与赵国在漳水上会盟。

韩昭侯以申不害为相。申不害,曾是郑国的贱臣,学黄老刑名之学,以此事韩昭侯。昭侯用为相。内修国政,外应诸侯十五年,终申子之身,国治兵强。申子曾经请求昭侯起用他的远门兄弟,昭侯不许,申子有怨色。昭侯说:”我之所以向先生学习,是为了治国。我难道应该听先生之请而背弃你所传授的治国方略吗?先生曾经叫寡人修功劳视次第。如今你有所私求,我该答应吗?“

申子感悟,辟舍请罪说:”君侯真是无私的高人,我知错了。“

韩昭侯曾有一件旧衣服,命人好好珍藏。侍者说:”君侯也太不仁义了。不把它赐给左右而叫人藏起来。“

昭侯说古代的明主都爱护国中的一草一木,这件旧袄也是,我得等到有功的人,才可以把它赏赐给他。”

卷二 周纪二(2)

十九年。秦商鞅在咸阳筑翼阕宫廷。并迁都于此。并下令百姓父子兄弟不可同室而居。划设数乡为一县。各县置令丞。共设三十一县。废井田,开阡陌。统一度量衡。

秦魏在彤地相遇。

赵成侯薨。公子纩与太子争立。失败奔韩。

二十一年,秦商鞅颁布赋税之法。

二十二年,赵国的公子范起兵袭击邯郸,兵败而死。

二十三年,齐国杀其大夫牟。

鲁康公薨、子景公立、

卫公贬号为侯,服属三晋。

二十五年,诸侯大会京师。

二十六年,周王加封秦侯伯号、诸侯都称贺。

秦孝公使公子少官与诸侯在逢泽会师以朝周王。

二十八年。魏国的庞涓伐韩。韩国向齐国求救。齐威王召集大臣计谋说:“是早救好还是晚救好呢?”

成侯说:“不如不救。”

田忌说:“不救,则韩国将要并入于魏国了。不如早救。”

孙膑说:“韩魏之兵未疲而我救之,是以我之兵代韩受过。反而要听命于韩国了。况且这次魏国有破国之志,若韩国亡,则魏国将东面而击齐了。我们应当和韩国深相结纳,但却不要急着和魏国交战。这样我们就可以一举两得,名与利都有了。

齐王说:”很好。“

于是许诺出兵,送走了韩使。

韩国因为有了齐国做靠山,拼死守城。无战不胜。东向委国于齐。齐国因此起兵。使田忌,田婴,田盼为将,孙膑为军师,救韩。大军直扑魏国的首都。庞涓听说,只好放弃攻韩,转身回救。

魏国内也发大兵,以太子申为将,迎击齐军,

孙子对田忌说:“三晋之兵素来强悍好战,看不起齐军的怯弱。懂得作战的人,善于因势利导。兵法说,百里而趋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趋利者,军半至。”于是命齐军初入魏地时,埋下十万眼锅灶。第二天,改为五万眼锅灶。又过了一天,改为二万眼。庞涓一连跟了三天,见齐军的锅灶一天天减少,大喜,说:“我就知道齐国人素来怯战。这才进入我国三天,士卒就已逃亡过半了。“于是就放弃步兵,只与其精锐倍日并进,

孙子考虑他的行程,当晚可到马陵道。马陵道狭小而周围多险隘。孙子令人在一棵大树上砍去一片树皮,在上面写上“庞涓死于此树下”,令齐兵弓弩手伏于马陵道旁。到傍晚见树下举起火把时万弩齐发。到了傍晚,庞涓果然赶到马陵道。见树上白书,使人举火照看。未及看完,四下已是万弩齐发。魏军大乱。庞涓见状,知道智穷计尽,叹息道:”想不到竟因此而成小子之名。“说完挥剑自杀。

齐军乘胜进攻,大破魏师。虏太子申。

成侯素忌田忌。使人怀十金在市上卜卦,假说我是田忌的人,我为将三战三胜,将要行大事,可以吗?”等这个求卦的人出来,派人捉住他,献给齐王。田忌不能自明,因帅家甲攻临淄,以求捉到成侯。攻城不克,出奔于楚国。

二十九年。卫鞅对秦孝公说:“秦国与魏国之间的关系,就如同人有腹心之疾,不是魏并秦,就是秦并魏。为什么这么说呢?魏国居于嶺阨之西,都城是安邑。与秦国隔河相望。但却独据山东之利。形势有利了则西侵秦,形势不利则可以东收地利。如今因为君王贤圣,国家赖以强盛。而魏国往年大败于齐,诸侯背叛。我们正好因此时伐魏,魏国一定力不能支,定会东迁。然后秦国就可以占据山河之固,东向以制诸侯。这可是帝王之业。”孝公听从他的建议,使他将兵伐魏。魏国使公子卬领兵拒敌。两军相距,卫鞅使人给公子卬送去一封书信,信上说:“我当初与公子交好,如今两国为将,不忍相攻,愿与公子相约会盟,欢饮罢兵,以安秦魏之民。”

公子卬不知是计,欣然答应前往会盟。卫鞅伏甲士袭虏公子卬。然后挥军攻打魏军。大破魏军。魏惠王大恐,遣使献河西之地以求和。因此离开安邑,迁都大梁。这时才叹息说:“我好悔恨当初不用公叔之言了。”

秦国封卫鞅商於之地十五邑。号为商君。

齐赵伐魏。

楚宣王薨。子威王立。

三十一年。秦孝公薨。子惠文王立。公子虔之徒告商鞅谋反。派出官吏抓捕商鞅。商鞅逃到魏国。魏人不接纳他,又将他赶回秦国。商鞅只好带着手下返回商於,发兵攻击郑地。秦派大军围捕,捉到商鞅,车裂以殉。尽灭其家。起初,商君为秦相,用法严酷。曾经临渭问囚,渭水都被血水染红。为相十年,人们大都怨恨他。曾有赵良去见商君。商君问:“先生看我治理秦国与五羖大夫比起来,谁最贤能?”

赵良说:“众人交口称赞,不如一个人说一句真话。我想说几句真话,但请先生不要发怒而杀我,好吗?”

商君说:“好吧。”

赵良说:“五羖大夫,是荆蛮之地的平民百姓,穆公将他在牛口之下举到众百姓之上,秦国人上下谁也比不上。相秦六七年,而东伐郑,三置晋君,一救荆祸。他为相的时候,劳不坐乘,暑不张盖。在国中行走,不随车乘,不操干戈。五羖大夫死,秦国男女痛哭流涕,童子停止唱歌谣,正在劳作的人都停下来默哀。而如今先生,因嬖人景监而进,从政的时候,凌虐公族,残害百姓,公子虔闭门不出已八九年了。先生又杀祝怀而黥公孙贾,诗经说得人者昌,失人者亡。通过这几点,说明先生非能得人。先生出行,前呼后拥,戈甲林立,一物不具,先生就不会出行。周书说,恃德者昌,恃力者亡。你的一切作为不是恃德,而是恃力。你现在已经危若朝露,却还不思悔过,贪食商於之禄,流连秦国的权力,积蓄百姓对你的愤恨。秦王一旦捐弃宾客而不再立朝,秦国能收取你的性命的人你以为只是少数吗?”

商君不能听从他的劝告,过了五个月,大难就到来了。

三十二年。韩国申不害卒。

三十三年。

邹人孟轲见魏惠王。魏王说:“先生,不远千里而来,有什么对我国有利的建议吗?”

孟子说:“君王何必谈论利,不过是仁义而已。君王说什么可以对我国有利,大夫说什么对我家有利,士庶人说什么对我本身有利,举国上下都以求利为原则,国家就危险了。没有人因为仁爱而忘了他的亲人,也没有人因为尚义而把国家的利益放在后面。“魏王说:”好。“

当初,孟子拜子思为老师,向他问起牧民之道何者为先,子思说:”以利为先。“

孟子说:”君子教民当以仁义为先,何必拿利来引诱他们呢?“

子思说:”仁义就是利的体现,为上者不仁则为下者不得其所。为上者不义,则为下者争饰诈非,这才是真正的不利。所以仁义就在利中。易上说,利是义的体现,又说,利可以用来安身,以光大美德。”

司马光说:其实孟子和子思的话是一样的,只有仁者才知道仁义为利的大处。不仁义的人是不知道的。因此孟子见梁王,只说仁义而不提利字。是因为对话的人不同而已。

三十四年。秦伐韩,攻拔宜阳。

三十五年,齐王魏王相会于徐州,互相称王。

韩昭侯作高门。屈宜臼说:“君王必定不能走出此门。为什么?此门修的不是时候。往年君王得时的时候不修高门,去年秦人攻拔宜阳,今年天下大旱,君王不因此时急民众之急,而修此无用之门,这不是不知时宜吗?”

越王无疆伐齐。齐王使人前去游说,说以伐齐不如伐楚之利,越王遂伐楚,被楚国人打败了,楚国人乘胜尽取吴国故地。东至于浙江。越国因此散败,诸公族争立,或为王,或称君,散居海上,宾服于楚国。

三十六年。楚王伐齐围徐州。

韩国高门成。韩昭侯薨。子宣惠王立。

当初,洛阳人苏秦向秦王说以兼并天下之术,秦王不能用。苏秦就去见燕文公,说:“燕国之所以不犯寇,不被兵甲,是因为有赵国在南面做屏障。秦国攻燕,将战于千里之外,赵国攻燕,战于百里之内。一旦赵国疲破,则燕国危险了。为了常保安宁,大王应该与赵国从亲,如果天下诸侯抱成一团,燕国就可以常保安宁了。”燕文公听从了他的建议,资助他车马资费,前去说服赵肃侯。苏秦见了赵肃侯,说:“当今之世,山东数国,最强者莫过于赵,秦国所害者也莫过于赵。然而秦国不敢举兵伐赵是因为害怕韩魏在其后牵制啊。秦国攻打韩魏,没有名山大川可做屏障,时间长了就会被蚕食殆尽。如果韩魏不支,就会入臣于秦。秦国没有了韩魏的牵制,就会移兵向赵了。臣根据天下地图分析,诸侯之地,五倍于秦。估计诸侯的兵力,合起来十倍于秦。假如六国合一,并力攻秦,秦国必破无疑。那些以连衡之计游说诸侯的人,都劝说君王割地送秦,秦国得了好处,他们也会身得富贵。他们却不管国家日受秦患只是日夜以秦国的强大来恐吓君王,务求割地。岂不知诸侯之地有限,而秦国的欲求无止啊,总有被割尽的时候,愿大王熟思。窃为大王计,不如联合韩魏齐楚燕,大家从亲以畔秦。令天下将相在洹水会盟订约,秦国攻打一国,则五国各出锐师,或阻之,或救之。有不如约者,五国并伐之。诸侯从亲以摈秦。秦甲必不能出函谷关以害山东。”

肃侯大喜,厚待苏秦。尊崇厚赐他。使他前去约会诸侯。

当时正好秦国使犀首伐魏,大败魏兵四万余人。擒其将军龙贾。攻取雕阴。而且将要向东进兵。苏秦恐秦兵至赵而破坏从约,考虑没有可使用于秦国的人,于是假装激怒张仪,使他入秦。

卷二 周纪二(3)

张仪,是魏国人。与苏秦同时拜鬼谷子先生为师。学纵横之术。苏秦自以为才能不及张仪。张仪游说诸侯,长期不得志。困顿于魏国。苏秦故意召见他,并羞辱他。张仪又恐又怒,考虑诸侯只有秦国能压制赵国,就发愤西入秦。苏秦悄悄使其舍人资助张仪,使他得以顺利入秦。张仪得舍人相助得见秦王,秦王很欣赏他,用为客卿。舍人辞去,告诉张仪说;“是苏君害怕秦国伐赵,败其从约,以为非先生不能得秦国的权柄,所以故意激怒先生,使在下背地里资助先生到达秦国,这都是苏君的主意。”

张仪叹息说:“唉,我在他的术中而不自知,我不如他那是明显的了。”替我拜谢苏君,只要有苏君在,张仪何敢多言?“

于是苏秦对韩宣惠王说:“韩国方圆九百里,带甲之兵数十万,天下的强弓劲孥利箭都出自韩国,韩国的士兵英勇善射是出了名的,大王如果服事秦国,秦国一定来求宜阳,成皋之地。今年求地,明年复求,长此以往将无地可割。不给他地则弃前功而受后祸,大王的地有尽而秦国的欲求无尽,以有尽之地对抗无尽之欲,这可是事怨结祸的事。时间长了将不战而地已尽。俗谚说,宁为鸡头,无为牛后。以大王之贤,挟强韩之兵,而有牛后之名。臣窃为大王蒙羞。”

韩王同意了他的主张。苏秦又去对魏王说:“大王之地方千里,地土名义上虽小,但是土地肥沃,人民富足。臣窃以为大王的国力不下于楚国。却听信游说之人的胡说,委身事秦,鄙邑赵王,使臣献愚计,定从约,愿大王详审。“

魏王同意了他的说辞。于是他又去见齐王,说:”齐国边塞险要,方圆二千余里,带甲数十万,国富兵强。韩魏之所以特别畏惧秦国,是因为与秦国接壤,虽然两国与秦决战,即使侥幸得胜,也将损兵过半。一旦不胜,就将破家灭国。但他们还是不肯臣事秦国,是因为感觉齐国是他们的后盾啊。对于齐国来说,秦国是不敢轻易侵伐的,因为它要穿过汉魏之地,千里来袭,这样一来他又担心韩魏从后面袭击他,所以秦国不能对齐国构成威胁是明摆着的。大王不考虑这一点,只听臣下鼓噪事秦,一旦韩魏衰亡,秦有韩魏之土,就将举兵向齐了。希望大王认真考虑,六国和亲,以齐之强,大王就是东方宗主。假如六国各为其政,西面事秦,离破家灭国也就不远了。“

齐王说:”好。“

于是苏秦又南入楚,见楚王说:”楚国是天下强国,地方六千里。国强民富。这可是霸王之资。秦国最大的心病就是楚国。楚强则秦弱,秦强则楚弱,是势不两立的对手。因此为大王计谋,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与诸侯从亲以孤秦,如果这样,臣将使山东之国,奉四时贡献,专承大王明诏。将江山社稷委托给大王,诸侯兵甲,将尽为大王所用。因此从亲则是诸侯割地以事楚,衡合,则是楚国割地以事秦。这两种决策,相去太远,不知大王准备怎么办?“

楚王道:”愿听先生指教.。“

于是苏秦为从约长,并相六国,佩六国相印。北还向赵王报喜。车骑辎重排场,超过了王者。

齐威王薨。子宣王立。知道是成侯冤枉了田忌,就将他召回来复了他的职。

燕文公薨。子易王立。卫成侯薨。子平侯立。

三十七年。秦惠王使犀首欺齐魏与他一起伐赵。以败从约。赵肃侯责备苏秦。苏秦恐,请求出使燕国,许诺一定报复齐国。苏秦离开赵国而从约就瓦解了。赵国人决河水以灌齐魏之军,齐魏就解围去了。

魏国以阴晋城为礼向秦国请和。阴晋,就是现在的华阴。

齐王伐燕,取十城。过了不久又还给了燕国。

三十九年。秦伐魏。围焦,曲沃二城。魏国将少梁,河西之地割让给秦国。

四十年。秦伐魏,渡河。攻取份阴。皮氏二城,并攻拔焦城。

楚威王薨。子怀王立。宋公之弟袭攻宋公,宋公奔齐,其弟自立。

四十一年。秦国公子华与张仪率兵围魏国的蒲阳,并占领了它。张仪向秦王献计,将蒲阳还给魏国。却使公子繇去魏国做人质。张仪因此前去对魏王说:”秦国待魏国算是情谊深厚了,魏国不可以无礼于秦。“

魏国于是尽入上郡十五县为谢。

张仪归而相秦。

四十二年。秦以义渠为县,以其君为臣。秦国将焦。曲沃二城还给魏国。

四十三年。赵肃侯薨。子武灵王立。设置博闻师三人,左右司过三人。先问先君贵臣肥义,增加他的官秩。

四十四年。夏四月。秦国初称王。

卫平侯薨,子嗣君立。卫国有一名犯法的小内监,逃到魏国,并出面为魏王后治病。嗣君听说了,请求以五十金把他买回来,使者往返五次,魏国不答应。就请求以左氏之城交换。左右进谏说:”以一座都城换一位犯法的小吏,值得吗?“

嗣君说:”这就不是你所知道的了。治国无小事,变乱不能让他坐大。法不立,诛不行,虽有十座左氏城,也是无益。如果有法必依,有诛必行,虽失十座左氏城又有何妨?“魏王听说后说:”人家国主既然非要他,不给他不祥。“并不要报酬,使人亲自用车将小吏送还。

四十五年。秦张仪帅师伐魏,拔取陕。苏秦与燕文公夫人私通,易王知道这件事,但不说破。苏秦恐,对易王说:”臣在燕国不能使燕国重于诸侯,而如果去齐国,则可以使燕国在诸侯中受到尊重。“易王答应了他,于是他就假装得罪而逃奔齐国。齐宣王用为客卿。苏秦就说服齐王大修宫室,以明得意。想要以此来削弱齐国的实力,而体现燕国的强大。

四十六年。秦张仪与齐楚的国相在酱桑会盟,

韩燕皆称王。只有赵武灵王不肯说:”没有其实不敢处其名。“令国人称他为君。

四十七年。秦张仪自酱桑还,免相。相魏国。将要令魏国先臣事秦,好教诸侯仿效。魏王不听。秦王伐魏。取曲沃,平周二地。背地里更加厚待张仪。

四十八年。显王崩。子慎靓王立。

燕易王薨。子燕哙立。

齐王封田婴于薛,号为靖郭君。靖郭君对齐王说:”国家的日常事务,应该每天都认真处理。“

齐王从其言,每日认真的处理公务。过了不久就厌烦了。将国政都委托给靖郭君处理。于是靖郭君得专齐国之权。靖郭君将要在薛地建城,他的宾客说:”先生没听说海里的大鱼吗,他在海中自由的游,大网不能阻止他,鱼钩不能牵动它,但一旦离开水,小小的蚂蚁就可以制服他。如今齐国就是先生的水,先生只要长有齐国就可以了,营建薛城干什么呢?如果失去了齐国,即使把薛城建到天上去,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就放弃筑薛城。

靖郭君有子四十人,他的贱妾之子叫田文,为人潇洒有智略,说服靖郭君散财以养士。靖郭君使他主持家务,接待宾客。宾客争着赞美他。都来请求靖郭君以他为嗣。靖郭君卒,田文嗣为薛公。称号为孟尝君。孟尝君招致诸侯宾客及有罪的逃亡之人,都留在门下以为食客。并存救他们的亲戚。家中食客常数千人,各人都以为孟尝君亲厚自己,于是孟尝君贤名满天下。

司马光说,君子应该为民而养士。易书说,圣人养贤以及万民。贤者,其德足以教化正俗,其才足以整顿纲纪,其明足以察微虑远。其强足以结仁固义,大则利天下,小则利一国。所以君子以丰禄使他富足,用高爵使他尊贵。养一人而惠及万人,这是君子的养贤之道。如今孟尝君养士,不分贤愚,不计功过,盗窃君王的俸禄,树立自己的私党,故意夸大自己的声誉,上以侮其君,下以蚕食老百姓,是奸人中的雄长,不足以效法。

孟尝君出使楚国,楚王送给他一座象牙床。使登徒直去送,登徒直不想去,就对孟尝君的门人公孙戍说:”象牙床价值千金,一旦伤之毫发,则我卖妻子儿女也不能偿还。足下如果能使我不用成行,我家中有祖传的宝剑,愿意献给足下。“

公孙戍许诺。入见孟尝君说:”小国之所以都纷纷把相印给您,是因为他们以为先生能振达贫弱,存亡继绝,因此莫不仰慕先生的高义和清廉,如今先生刚到楚国,就接受人家赠送的象牙床,那么还没有去的国家会怎样看待先生呢?“

孟尝君说:”好。“遂决定不接受象牙床了。

公孙戍刚走了不远,孟尝君又把他叫回来说:”你为什么能考虑的这么远呢?“公孙戍以实对。孟尝君就在门上贴了告示说:”有能扬田文之名,制止田文的过失,又在外面私得宝物的,赶快进来入谏。“

司马光说,孟尝君可谓能用谏言了。只要其言可用,即使怀有欺诈之心,也会采纳。何况尽忠无私的谏言呢?

韩宣惠王要用公仲公叔两人共同执政,请教廖留可不可以,廖留说:”不可以。晋国用六卿执政,国家因此灭亡。齐简公用陈成子及阚止而见杀。魏国用犀首张仪而西河之地归秦。今两人同用,势力大的就要树内党,势力小的就会尝试利用外权。群臣中树立内党则会产生骄恣,借助外援就会削地。国家就会危险了。

卷三 周纪三(1)

慎靓王

元年,卫国更自己贬号为君。

二年。秦伐韩,攻取鄢。

魏惠王薨。子襄王立。

孟子入见,出来对人说:“看他的作为不像是位君王,到他身边也不见有什么叫人畏惧的地方,只是突然的发问:天下该怎样才能安定?我回答说,只有天下一统才可以安定。他就说,谁能做到天下一统呢?我说,只有不会乱杀人的君主才能使国家归于一统。他就问谁能和他一起完成这件事呢?我回答,天下人都会和他一道。大王知道地里的禾苗吗?七八月天旱,则禾苗枯槁。老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则禾苗就会勃然复生了。能统一天下的君王,就如这老天,谁能够抵挡他?

三年,楚赵魏韩燕五国同伐秦。进攻函谷关。秦国出兵抵御,五国之师败走。宋国初称王。

四年。秦国击败韩军于修鱼。斩首八万级。在浊泽虏其大将。诸侯震恐。

齐国大夫与苏秦争宠,使人刺杀苏秦。

张仪对魏襄王说:”梁地方圆不足千里,士卒不过三十万,又无名山大川可作保障,而梁地正是秦国与山东诸侯争执的战场,首当其冲,诸侯的从约,实在恒水之上结盟为兄弟,以图相保。但如今亲兄弟同父母,都会为了争钱财而互相残杀,想要仗着苏秦的反复小计来对付秦国,明摆着是不行的了。大王若不事秦,秦人出兵攻河外,进据酸枣,劫取卫国,抢占阳晋,则赵国不能南下,大王也不能北上。这样一来从约之道也就断绝了。从约一散,大王的国家想不危亡已不可能了。因此愿大王审定计议。不然,我向大王申请辞去相位。“

魏王于是违背从约,通过张仪向秦国请成。

张仪归秦,复为秦相。

鲁景公薨。子平公立。

五年。巴蜀两国相互攻击。都向秦国告急。秦惠王欲伐蜀,以为道险远难至,而韩国又来侵伐,犹豫不能决。司马错请伐蜀。张仪说:”不如伐韩。“秦王说:“请说说你的理由。”

张仪说:“亲韩善楚,出兵三川攻打新城,宜阳,兵临二周之郊,据九鼎,挟天子以令天下,天下莫敢不听。这是王业。臣听说争名者都在朝中,争利者都在街市。如今三川周室,就是天下的朝市。而大王不去争夺,却去争那戎翟之地,不是离王道太远了吗?”

司马错说:“不然。臣听说想要使国家富强,就得广拓土地。想要使兵强马壮,就得使老百姓富庶。想要光大王业,就得首先广布仁德。这三样满足了,王业也就随后而至。如今大王地小民贫,因此臣希望大王先从易处着手,蜀国是西僻小国,又是戎翟中的大国,其国有桀纣之乱,秦国去攻击他,就如同豺狼追击小羊,得其地,足以广国。取其财,足以富民。虽然修兵但不伤民,拔其一国,天下不以为暴。利尽四海,而天下不以为贪。是我一举而名实尽得,又有禁暴止乱之名。如今攻韩,劫天子,却是恶名。未必有利,而又有不义之名。请听臣说说其中的缘故。周是天下的宗师,与齐韩同功一体的国家。周自知将要失去九鼎,韩自知将要失去三川,两国就会并力合谋,通过齐赵,联合楚魏,假使他们将鼎送给楚国,将地送给魏国,大王是没有办法阻止的。这是很危险的。因此臣以为还是伐蜀好。”

秦王从司马错之计,出兵伐蜀。十月,拔取蜀国。贬蜀王为侯。使陈庄为蜀相。蜀国既属秦,秦国更加强大。

苏秦既死,苏秦之弟苏代,苏历,也同样以游说显于诸侯。

燕相国子之与苏代结为婚姻,想要得燕国的权柄。苏代使齐回来,燕王哙问:“齐王能成霸主吗?”

苏代说:“不能。”

燕王说:“为什么?”

苏代说:“因为他不能信任手下的大臣。”

于是燕王专任子之。鹿毛寿对燕王说:“人之所以说尧为贤君,是因为尧能让国。今天大王若能将天下让给子之,就可以与尧齐名。于是燕王就把国家大任都委托给子之。子之之权大重。有人说:”大禹当年推荐益,却用启的手下为他的佐吏。及年老见启不足以任天下,就传位给益。启与他手下的死党攻败益而夺得天下。天下都以为禹之所以名传天下都是因为益的缘故,其实不然,他早就埋下伏笔,是叫启自己去取的。如今大王虽说属国于子之,但所用的官吏都是太子的人,名义上国政归子之,其实还是太子掌实权。“于是燕王收取印绶。自三百担年俸以上的官员都由子之任用。

子之就南面行王者之事,燕哙年老不听政,退位为臣。国事都由子之决断。

六年。慎靓王崩。子赧王立。

赧王上

元年,秦人侵义渠。得二十五城。

魏人叛秦。秦人伐魏。攻取曲沃而将百姓归还给魏国。又战败韩军于岸门。

韩国以太子仓为人质请和。

燕国子之为王三年,国内大乱。将军市被,与太子平谋攻子之。齐王使人对太子说:”寡人听说太子将要厘清君臣之大义,父子之本位。有用的着寡人的地方,只要太子发话,寡人愿举国相助。“

太子因此约党聚众,使市被攻击子之,不克。市被反攻太子。构难数月,死者数万人。百姓人人自危。

齐王令章子将北地之兵伐燕。燕国士卒不战,城门不闭。齐军直入,因零割子之,并杀燕王哙。齐王问孟子说:”有人让寡人吞并燕国,又有人不希望寡人吞并燕国。我想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五旬而下,这可不是人力所能完成的,完全是天意,我不取它,必有天殃。把它并过来咋样?“

孟子说:”如果并过来燕国人喜欢,就可以并过来,古代也有这么做的。那是周武王。如果并过来燕国人不高兴,那就别并。古人也有这么做的,那是周文王。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而老百姓之所以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哪有别的意思,只是盼着尽快走出水深火热之中罢了,如果火益热,水益深,那也是运势而已。怪不得别人。“

诸侯相约救燕,齐王对孟子说:”应该怎样应对?“

孟子说:”臣听说古代有以七十里地为政而有天下者,那是商汤。但没有听说以万乘之主而怕别人攻击的。如今燕人凌诺虐其民,大王前来征讨。老百姓都以为大王将要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了,因此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如果杀其父兄,毁其宗庙,迁其重器,这怎么能行呢?天下人固然忌惮齐国的强盛,如今又得了这么大一片土地。如果不行仁政,是自引天下之兵。大王赶快发布命令,返还掠夺的财物,别再拆毁他们的宗庙。同燕国人商议,选择贤明的君主而立之。这样,或许还可以补救。“

齐王不听。过了不久燕国人反叛。齐王说:”我感觉愧对孟子。“陈贾说:”大王不必挂在心上。“就去见孟子说:”周公是什么样的人?“孟子说:”是古代的圣人。“

陈贾说:”周公使管叔监商,管叔以商反叛。周公是因为知道他将要反叛才让他去商地的吗?“孟子说:”周公不知道。“

陈贾说:”这么说圣人也有过失了?“

孟子说:”周公为弟,管叔是兄。周公的过失也是必然的了,古代的君子,都知道有过就改。有过失就让它错下去,古代君子的过失,就如日月之蚀,人们都看得见。及其改过,老百姓都可以仰视着他。如今的君子,不仅任凭错误错下去,还会找这样那样的借口来搪塞。“

这一年,齐宣王薨。子涽王立。

二年,秦右更疾伐赵。拔蔺。虏其将庄豹。

秦王欲伐齐,怕齐楚从亲相距,就派张仪去楚国,对楚王说:”大王如果能听臣的建议,闭关与齐国绝约,臣将请求秦国将商於六百里地献给大王。并将使秦女成为大王的箕帚之妾。秦楚嫁女娶妇,长为兄弟之国。“

楚王贪于得地,就答应了张仪的要求。群臣毕贺。只有陈轸以为不可贺,楚王大怒说:”寡人不兴师而得六百里地,难道不好吗?“陈轸说:”不然,依臣看来,商於之地不可得,而齐秦已经和好。齐秦和好,就将要有大祸了。“

楚王说:”你有什么根据?“

陈轸说:”秦国之所以看重楚国,是因为楚国有齐国这个盟友,如今闭关绝约于齐,则楚国的势力就孤立了。秦国又怎么会贪于和一个孤立的国家相交而给他六百里地?张仪回到秦国,一定会负约,这是大王北绝于齐而西生患于秦啊。两国之兵必定同时到来。如今为大王计,不如阴和而阳绝于齐,使人随张仪去秦,假如他真的将土地交割了,再和齐国绝交不迟。“

楚王说:”希望你闭口不要多言,静待寡人得地。“于是将相印送给张仪。又厚赏了他。遂闭关绝约于齐。使一将军随张仪入秦领地。

张仪刚入秦国,就假装失足坠地,三个月不上朝。楚王知道后说:”看样子张仪是嫌我和齐国断绝的还不彻底,就使人到齐国大骂齐王。齐王大怒,折节以事秦。于是齐秦之交合。张仪就去见楚使说:“你还不赶快受地,从某地至某地,广袤六里。”使者大怒,还报楚王。将要发兵击秦。陈轸说:“我现在可以开口说话吗?攻击他不如以一城相贿,和他一起并力攻齐。这是我亡地于秦而取偿于齐之计。大王今天已经与齐国绝交,而又要为了责备秦国之欺而向秦国用兵,这样我们就会两面受敌,国力一定会大伤。”

楚王不听。使屈匄帅师伐秦。秦国也使庶长魏章率兵迎击。

三年,秦军与楚军在丹阳交战。楚军大败。虏屈匄及列侯执珪者七十余人。遂攻取汉中郡。

卷三 周纪三(2)

楚王复纠集国内所有精兵。再次攻袭秦国,两国在蓝田交战,楚军再次大败。韩魏听说楚军被围困,就举兵南下偷袭楚国。楚国听到消息,急忙引军回国,割两城与秦讲和。

燕人共立太子平,是为昭王。昭王于破燕之后,吊死问孤,与百姓同甘苦,卑身厚币,以招贤者。他对郭隗说:“齐国趁着我国内乱袭破我国,寡人知道燕国国小力少,不足以与大国抗衡。但很希望能得天下贤士与寡人共国,以雪先王之耻。先生如果见有这样的贤人请告诉我,我一定会折节与他相交。”

郭隗说:“古代有一位人君,曾使人持千金去买千里马,他赶到的时候,千里马已经死了,那人就花了五百金把马首带回来了。那位君王大怒。那人说:大王息怒。我的用意是,好叫大家知道,死马我们都花五百金买回来了,何况是和活马呢。相信不久就有千里马送上了。不期年,就相继有三匹千里马送来了。如今大王既然希望得到贤士,那就从郭隗开始吧。何况贤于我的,岂止只在千里呢。于是昭王为郭隗筑宮,并拜他为老师。于是天下贤士争相奔燕。乐毅自魏往,剧辛自赵往。赵王以乐毅为亚卿专任以国政。

韩宣惠王薨。子襄王立。

四年。蜀相杀蜀侯。秦惠王使人告诉楚怀王,想要以武关以外的地交换楚国的黔中。楚王说:“不愿得地,愿得张仪交换黔中之地。”张仪听说后,请行。秦王说:“楚国将要至你于死地,你为什么还要去。”

张仪说:“秦强楚弱,有大王在,楚国应该不敢把我怎么样。况且我与楚王的嬖臣靳尚私交不错,靳尚在宫中服侍楚王的宠姬郑袖,郑袖的话,楚王无不听从。有他两个在,肯定没事。”于是张仪就起身去楚国。到了楚国,楚王就把他囚禁起来。准备杀了他。靳尚对郑袖说:“秦王特别爱重张仪,将要以上庸六县及美女来赎他。大王重地尊秦,秦女必贵。一旦秦女贵幸,夫人就将要受到排斥了。”

于是郑袖日夜哭泣,对楚王说:“人各为其主。张仪也是受秦王主使,他自己有什么错?如今你要杀了张仪,秦王必然大怒,妾请大王将我们母子迁到江南去吧,免得为秦国所鱼肉。”楚王架不住郑袖日夜在耳边絮叨,就赦免了张仪,并赐以厚礼。于是张仪就对楚王说:“那些提倡从亲的人,无疑是驱群羊去斗猛虎,斗不过是明摆着的了。大王今日如果不臣事秦国,一旦秦国劫韩驱梁而攻楚,则楚国就将要危亡了。秦国西有巴蜀,治船积粟,顺岷江而下,日行五百里,不十日已到扞关,扞关破,则黔中巫郡非王所有。秦国举兵出武关,则楚国北方边地尽失。秦兵攻楚,只在两三月之间。而楚国待诸侯的救兵到来,得用半年之久。待弱国之救,而忘强秦之祸,臣真的为大王担心。大王如果能听我的,我一定说服秦王,使秦楚永为兄弟之国。不再互相攻伐。”楚王已得张义,又不希望失去答应的土地就答应了张仪的要求。张仪于是又到韩国去,对韩王说:“韩国的地方险恶山居,五谷品种单一,国无二岁之粮,现成的士卒不过二十万。而秦国被甲百余万,多是像孟贲乌获那样的勇士,以百万强军,攻打不服的弱国,就像用千钧巨石去砸鸟卵,当着一定不能侥幸。大王不臣事秦,秦出兵占据宜阳,塞成皋之路,则大王的国家将要四分五裂了。鸿台之宫,桑林之苑非大王之有了。为大王打算,不如事秦攻楚,转祸而悦秦,没有比这样更好的计策了。”

韩王答应了张仪。于是张仪归报。秦王封给他六城,称为武信君。秦王接着又使他到齐国对齐王说:“从亲的人一定会对大王说,齐国有三晋做屏障,地广民众,兵强士勇,虽有百秦,也不能奈何齐国。大王只是沉浸在他们的说辞里,却忽略了实际情况。今秦楚嫁女娶妇,已成兄弟之国。韩献宜阳,魏割河外,赵王入朝割河间以事秦,大王不事秦,秦国驱使韩梁攻打齐国的南面,使赵军渡清河,直指博关,则临淄即墨就不是齐国的了。一旦受到攻击,再想事秦已是不可能了。齐王答应了他。

张仪又西去对赵王说:”大王率领天下摒弃秦国,秦兵十五年不敢出函谷关了。大王的威仪行于山东,秦国举国震恐。缮甲厉兵,力田积粟,不曾一日松懈。今日秦国拔西蜀,并汉中,包两周,守白马之津,已是今非昔比。将要复昔日之仇。如今楚国与秦国已成兄弟之国,而韩梁则自称东潘之臣。齐国也已献上鱼盐之地。这样就断了赵国的右肩,断了右肩还和人斗,不是很危险吗?而今秦国只要派出三个将军,一军塞住午道,让齐国渡过清河,驻扎在邯郸的东面。另一军在成皋在河外驱使韩魏之军,另一军在渑池,约四国一道攻赵。破赵必四分其地。臣私下为大王献计,不如与秦王面相约而口相接,长为兄弟之国。“赵王答应了。

张仪又北去燕国,对燕王说:“如今赵王已入朝,奉送河间之地以事秦。大王如果不臣事秦国,秦国出兵云中九原,驱赵而攻燕,则易水长城非大王所有了。当今齐赵对于秦国来说就如郡县,是不敢轻易的举兵攻伐的,如果大王臣事秦,就永无兵戈之患了。”

燕王请求献常山五城以和,张仪归报。未至咸阳而秦惠王薨。子武王立。

武王自为太子时,就不喜欢张仪。及即位,又有群臣在他面前毁短他。

诸侯听说张仪和秦王有矛盾,即叛连横复为合从。

五年,张仪对秦武王说:“为大王计谋,应该让东方诸侯生变,然后大王才可以多得割地。臣听说齐王特别憎恨臣,臣在哪个国家,齐王必定攻伐哪个国家。臣愿意去梁国。那么齐国一定伐梁。齐梁两国交兵而不能脱身,大王趁机伐韩,入三川,挟天子,案图籍,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王业。”

秦王答应了。齐王果然伐梁。梁王恐。张仪说:“大王不用担心。我如今使人去说齐王罢兵。”于是使其舍人去楚国借使者对齐王说:“张仪去魏国是秦王与张仪计划好的。”

齐王说:“怎么回事?”楚国的使者说:“张仪去魏国,是与秦王早就计划好的。目的就是要齐梁相攻,秦国好趁机攻取三川,今日大王果然伐梁,是大王浪费国家的资源攻伐与自己相亲的国家,从而显示张仪对秦王的信用啊。”齐王于是就解围去了。

张仪在魏国当了一年的相国,就去世了。

张仪与苏秦都是以纵横之术游说诸侯起家,以至富贵无限。当时天下之人都争着效法他们,又有魏人公孙衍,就是犀首。也是以谈说显名。其余苏代。苏历,周最。楼缓等,纷纭遍天下,专以辩诈相尚。不可胜计。而以苏秦,张仪,公孙衍最为有名。

孟子评论说:公孙衍,张仪真是大丈夫啊,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息。孟子说,他们怎么可以称为大丈夫?君子处天下,应该居正位,行正道。得志则与民同乐。不得志则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这才是大丈夫。扬子法言说,有人说张仪苏秦学鬼谷之术,习纵横之言,安中国各十余年,是这样吗?回答说,他们都是诡诈小人,圣人怎么会这么做。又有人说,读孔子之书,而行仪秦之事,怎么样?回答说,过分了,叫声像凤凰,行动像兀鹰,相信子贡是不会这么做的,乱而不解,子贡会引以为耻。说而不富贵,仪秦会引以为耻。有人说,仪秦之行,也算一种才能,,只是各有不同而已。过去用人,帝王都会为难,难道不根据才能用人吗?才是才,但不过不是我们提倡的才而已。

卷三 周纪三(3)

秦王使甘茂诛杀蜀相严庄。

秦王魏王在临晋会盟。

赵武灵王纳吴广之女为后,有宠,是为惠后。生子赵何。

六年。秦国初置丞相。以樗里疾为右丞相。

七年,秦魏在应地会盟。秦王使甘茂约魏伐韩。而令向寿随行。甘茂令向寿回去对秦王说:“魏国已经答应了臣。但希望大王还是不要伐韩好。”

秦王在息壤迎接甘茂,问他这样说的理由。

甘茂说;“宜阳是大县,其实就是郡城。如今大王冒险千里进攻,有很大的困难。当初鲁国有一个和曾参同名姓的人杀了人,有人告诉了曾参的母亲,他的母亲不为所动,神态自若的织布。因为她知道她儿子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但等到有三个人都来告诉她这件事的时候,他的母亲投杼下机,跳墙而走。臣之贤不如曾参,大*任臣又不如曾参的母亲。对臣有疑虑的又不只三人,臣恐大王仿效曾参之母投杼。魏文侯令乐羊为将攻中山,三年才攻拔。回国论功的时候,魏文侯拿出一大盒子谤书给他看。乐羊再拜说,这不是臣的功劳,是君侯的力量啊。如今臣是羁旅之臣,一旦久攻不拔,樗里子,公孙奭在背后议论撤军,大王就一定会听从他们。这样一来就是大王欺魏王,而让臣受公仲奢之怨了。“

秦王说:‘寡人不会听他们的。请让我与先生盟誓。”于是君臣盟誓于息壤。秋,甘茂,庶长封率师伐宜阳。

八年,甘茂攻宜阳,五月而不拔。樗里子。公孙奭果然议论开了。秦王召甘茂,将要罢兵。甘茂说:“息壤之盟还在吗?”

秦王大悟道:“在。”因此起大兵以助甘茂,斩首六万,遂拔宜阳。韩相公仲奢入谢请平。秦武王力大,喜欢玩大力气的游戏。当时的力士任鄙,乌获,孟说都因此而得高官厚禄。八月,武王与孟说比赛举鼎,绝脉而死。因此族灭孟说。武王无子。异母弟稷在燕国为质,国人迎立之,是为昭襄王。昭襄王母芉八子,是楚女,也就是宣太后。

赵武灵王北略中山之地,至房子,遂至代,北至无穷。西至黄河,登上河边的大山,与肥义谋欲胡服骑射,以教百姓。他说:“这件事愚昧的人会觉得好笑,贤明的人会明白它的好处。虽然全世界的人都笑我,我也一定要得到中山和胡地。”于是下令国中皆穿胡服。国人都不愿意穿。公子成称疾不朝。赵王使人请他说:“在家听父母,在国听人君,如今寡人做教易服,而公叔不服,我怕天下人议论我,治国有常法,利民为本。从政有尺度,但以令行为上。若想显明德政,须从百姓做起。若想政令取信于民,必先从贵族开始,因此希望看到公叔以义为先,做好典范,以成胡服之功。”公子成再拜稽首说:“臣听说中国是圣贤之国,礼乐之邦,是蛮夷胡人所争相仿效的典范,今大王舍弃这些而仿效远方的服装,变古之道,逆人之心,臣希望大王再认真的考虑一下,”

使者还报。赵王亲自去请。说:“我国东有齐,中山,北有燕,东胡,西有楼烦,秦韩的边界,如今没有骑射之备,将拿什么守边?当初中山,因弓马之强,侵伐我土,赖社稷神灵,国家才得以保全。因此寡人才要变胡服,学骑射,以备四境之难。报中山之怨。而叔只知顺中国之俗,恶变服之名,难道就忘了过去所受的耻辱了吗?这可不是寡人所希望的。”

于是公子成听命。就赐给他胡服,第二天穿着上朝。于是始出胡服令,招骑射之兵。

九年,秦昭王使向寿平宜阳。而使樗里子,甘茂伐魏。甘茂向秦王提议将武遂还给韩国,向寿,公孙奭以为不可,但秦王还是采纳了甘茂的意见,于是就开始怨谗甘茂,甘茂惧。在伐魏的前线蒲阪逃走了。樗里子与魏国讲和而罢兵。

甘茂奔齐。

赵王略中山地,到了宁葭,西略胡地,到了榆中。林胡王献上宝马。回国后使楼缓去秦,仇液去韩,王贲去楚,富丁去魏,赵爵去齐,代相赵固主胡政,负责招买胡人兵马。

楚王与齐韩和从。

十年。彗星出现。

赵王伐中山,取丹丘。爽阳等要塞。又取鄗,石邑,封龙,东垣。中山献四邑求和。

秦宣太后异父弟是穣侯魏冉。同父弟华阳君芉戎。秦王的同母弟是高陵君,泾阳君,魏冉最有贤才。自惠王,武王时用事。武王薨,诸弟争立,只有魏冉有能力立昭王,昭王即位,以魏冉为将军。卫护咸阳。当年,庶长壮及大臣诸公子谋作乱,魏冉诛杀他们。包括惠文后都不得好死。悼武王后出居魏国。秦王诸兄弟不服的,都被魏冉统统消灭了。秦王年少,宣太后用事任魏冉为政,威震秦国。

十一年。秦王楚王在黄棘会盟。秦国复将上庸还给楚国。

十二年。彗星出现。

秦国攻取魏国的蒲坂,晋阳的封陵。又攻取韩国的武遂。齐韩魏以楚国有负从亲之议,合兵伐楚。楚王使太子为质于秦以求救,秦国的客卿通将兵救楚,三国引兵去。

十三年。秦王魏王韩太子婴在临晋会盟。韩太子刚到咸阳就回去了。秦国复将蒲阪还给魏国。秦国有大夫与楚太子在私下里决斗,楚太子杀死了他,逃回楚国。

十四年。日食。

秦人取韩国的穰地。蜀守叛秦,秦王使司马错平叛,诛杀之。

秦庶长奂约会韩魏齐伐楚。败楚军于重丘。杀楚将唐眛。遂取重丘。

赵王伐中山,中山君奔齐。

十五年。秦国的泾阳君在齐国为质。秦华阳君伐楚。大破楚军,斩首三万。杀其将景缺。取楚国的襄城。楚王恐,使太子为质于齐请平。

秦樗里疾卒。以赵人楼缓为丞相。赵武灵王爱少子赵何,想在他还在世的时候立他为后。

十六年,五月。大朝东宫。将国位传给太子赵何。肥义为相国。并为王傅。武灵王自己号称主父。主父欲使他的儿子治国,自己身穿胡服,带领士大夫去西北经略胡地。将从云中,九原南袭咸阳。于是自己扮作使者入秦,将要观察秦国的地理形势以及秦王的为人。见面后秦王不知他是何人,只知他是使者。后来觉得他的举止言谈,有帝王的风度,心疑,使人去追赵主父已走出关去了。使人四下打探,方知原来是赵主父。秦王大惊。

齐王魏王在韩国会盟。

秦人伐楚,取八城。

秦王使人送给楚王一封书信,信上说:“当初寡人与大王约为兄弟,在黄棘会盟。太子入秦为质,那是何等的欢会。不料太子凌杀寡人的重臣,不谢罪而逃走。寡人确实不胜愤怒。就派兵侵伐大王的边境。如今听说君王令太子为质于齐以求平。寡人与楚接境,婚姻相亲,如今秦楚不欢则无以令诸侯,寡人愿与君王在武关相会,当面相约,结盟而去。这是寡人之愿。望君王不要失约。”

楚王犹疑不决。去,恐见欺。不去,又怕秦人会更加愤怒。昭雎说:“不要去,赶快发兵自守就是了。”秦国是虎狼之国,有吞并诸侯之心,不可信。“

怀王之子子兰劝怀王去。于是怀王就去了秦国。秦王就使一将军假扮为王,在武关埋下伏兵,楚王至,则闭关劫楚王,将他带回咸阳。让他入朝,如藩臣之礼。要挟楚国割巫,黔中郡。楚王欲先盟誓,秦王欲先得地。楚王大怒说:”你本来就是使诈把我骗到这里,现在又强要我地,我不干了。“秦国就把他留在这里不放他回去。楚国的大臣急眼了,就凑在一起商量说大王在秦国回不来,太子又为质于齐,假如齐秦合谋,那楚国无国了。不行就先立一位在国中的王子为君,“昭雎说:”君王与太子都困在诸侯那里回不来,我们再背君命立别人为君,这不妥。于是悄悄去了齐国。见了齐王。齐王召集群臣商议。有人说:“不如留楚太子以求楚国淮北之地。”齐相国说:”不可。假如楚国另立他人为君,那是我们抱着空质而行不义于天下,“

那人说:”不然。楚国立新王,我们可以与新王谈条件,给我们土地,我们可以为他们杀了太子,不然,我们将联合其他国家拥立太子。“

最后齐王还是采纳了相国的意见,放楚太子归国。

国人立太子为君。

秦王听说孟尝君贤能,使泾阳君去齐国为质,请孟尝君来入秦,秦王将以他为丞相。

十七年。有人对秦王说:”孟尝君为秦相,一定会把齐国的利益放在前面,那样秦国就危险了。“秦王就以楼缓为相。囚孟尝君。将要杀他。孟尝君使人托秦王的幸姬解救。我想要先生的狐白裘。”孟尝君有一套狐白裘不过已经献给秦王了。门客中有善盗者夜晚进入王宫,盗出狐白裘,献给王姬。王姬就在秦王面前进言,于是秦王就放了孟尝君。孟尝君连夜起行,秦王很快又后悔了,使人去追他。孟尝君到了关口,鸡还未鸣。关上开关以鸡鸣为准。门客中有善为鸡鸣的,叫了几声,群鸡皆鸣。关上以为天明,就开了关,他们刚出去不久,追兵就到了,但已不及。楚国人对秦人说:“赖社稷神灵,我们已经有了新王了。”

秦王大怒,发兵出武关击楚。斩首五万,取十六城。赵王封其弟为平原君。平原君好士。食客曾达到数千人。有一个叫公孙龙的,善为坚白同异之说,平原君尊为上客。孔穿自鲁来赵。与公孙龙论辩。又有白马非马之说。但都是迂阔无用之辩。没有实际意义。

卷四 周纪四(1)

赧王中

十八年。楚怀王逃走。秦人知道后,在归楚的路上布满关卡。楚怀王就小道奔赵国。当时赵主父在代地。赵国无人敢作主留他。怀王将要去魏国,被秦人追上抓了回去。

鲁平公薨。子缗公立。

十九年。楚怀王发病薨于秦。秦人归其丧。楚国人都可怜他,如悲亲戚。诸侯于是都看不起秦人的德性。齐韩魏赵宋,合兵击秦,至蓝田而还。秦国还给韩国武遂。还给魏国封陵以求和。

赵主父在新得的国土中巡行,出代地往西,遇楼烦王。魏襄王薨。子昭王立。

韩襄王薨。子釐王立。

二十年。秦尉错伐魏国的襄城。

赵主父与齐燕共灭中山,将中山君迁到肤施县。归国后行大赏,大赦天下,置酒行庆五天。

赵主父封其长子赵章于代。号为安阳君。安阳君素来骄奢,不服其弟。主父使田不礼为代相, 李兑对肥义说:“公子章强壮而志骄,结党甚重将要图大。田不礼这人忍杀而骄。二人相交,时间长了一定会有阴谋。小人有欲求,轻虑浅谋,只见其利,不见其害。不久国家就会有难了。先生任重而势大,常言说,乱之所始,就会是兵连祸结的因子,先生何不称疾不出,将国政传给公子成?别作为引起祸乱的梯子?“

肥义说:”当初主父将大王交给肥义的时候,曾吩咐肥义,一定要坚守一心,不要因为有什么变异而改变。如今只是因为害怕不礼发难就忘了我的职责,怎么可以?谚语说,死者复生,生者不愧。我希望遵守我的诺言,怎么能只想到保全自身的安全?先生的话不无道理,我谢谢先生的忠言,但我已经有言在先,不能失信于主父。“

李兑说:”那么先生自己小心。“

李兑出来后,数次去见公子成,提醒他防备田不礼。

肥义对信期说:”公子章与田不礼外善内恶,我忧虑他们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从今往后,他们召唤大王,一定要先见我面,我将走在大王的前面,没事了大王才可以前往。“

信期说:”好。“

主父使惠文王朝会群臣,自己在一边偷看,见自己的长子在人群中怅然若失,反而北面为臣,心里有点不忍。于是就要将赵国分为两部分,使长子赵章为代王。还没有决定就把这事放下了。

一天,主父与赵王一道游沙丘宫。

公子章与田不礼率众作乱,假以主父的名义召赵王。肥义先进去,他们就杀了他。高信即与赵王手下交战。公子成与李兑从国中到来,起四方之兵以拒国难。杀公子章及田不礼。尽灭其党。公子成为相,号为安平君。李兑为司寇。当时惠文王年少,公子成与李兑专政。

公子章战败,跑去找赵主父寻求保护,主父求情,不许,因杀公子章。公子成与李兑计谋说:”如今因为公子章的缘故围困了赵主父,一旦解围,我们都将被灭族。“因此并不解围,对被围在宫中的宫人说:”后出来的都将被夷灭九族。“宫人争相跑出。主父欲出不得,遂饿死沙丘宫。

主父开始以长子赵章为太子,后来得了一个叫吴娃的女人,特别爱幸她,曾为她三年不理朝政。生子赵何,爱屋及乌,就废太子章而立少子赵何。吴娃死,爱幸之心淡了,就又有点可怜故太子了,想使两人都为王,犹豫未决,祸乱就发生了。

秦国的楼缓免相,魏冉代他为相。

二十一年。

秦败魏师于解。

二十二年。韩国的公孙喜,与魏国人一道伐秦。穰侯向秦王推荐左更白起。代替向寿将兵。在伊阕打败韩魏之师。斩首二十四万。虏公孙喜,拔五城。

秦王以白起为国尉。

秦王给楚王写信说:“楚国背叛秦国,秦国将要率诸侯伐楚。希望大王休养士卒,以待决战。”楚王得信,深以为忧。只好复与秦国和好。

二十三年。楚襄王迎秦女为妃。

司马光说,实在太过分了。秦国杀其父而劫其子,如此无道。楚国竟然不再计较,忍其父仇而婚秦,唉,假使楚国能够勤修国政,君得其道,臣得其人,秦国虽然强大,又怎么敢随意*呢?荀卿说得对,道,如果能够善用它,则百里之地可以独立。运用不当,则如楚国,六千里地而为仇人役使。因此人主不以道为准则,立志强国,又怎么能不危亡呢?

秦国的魏冉谢病免相。以客卿烛寿为丞相。

二十四年。秦伐韩,拔苑城。

秦烛寿免相,魏冉复为相。封于穰与陶,称为穰侯。又封公子市于苑,公子悝于邓。

二十五年。魏献河东地四百里,韩献武遂地二百里于秦。

魏国的芒卯开始以险诈见重。

二十六年。秦国的大良造白起。客卿司马错伐魏,到达轵地。取大小六十一城。

二十七年。冬十月,秦王称西帝。遣使立齐王为东帝。想要和他相约共伐赵。苏代从燕国来齐,齐王说:“秦国使魏冉前来令寡人称帝,先生以为怎么样?”

苏代说:“大王可以先答应他但不必真的去称帝。假如秦国称帝,天下人都安然受之,大王再称不迟。假如秦国称帝而天下人都厌恶他,大王正好不称而笼络天下人心,这可是天大的好处。况且伐赵不如伐桀宋利大。今日大王不如放弃帝号收天下之望,发兵伐桀宋。灭掉宋国,则楚赵梁魏,都会恐惧。这是我以名尊秦,而使天下人都憎恶他的好机会,”齐王从其计,称帝二日复去之。

十二月。吕礼自齐入秦。

秦王也去帝号而称王。

秦攻赵,拔杜阳。

二十八年。秦攻赵。拔新恒。曲阳。

二十九年。秦司马错击魏国的河内,魏国献安邑求和。

秦败韩师于夏山。

宋国有小雀孵鸟,得一鸟大如鹞鹰。使太史占吉凶。

太史说:“这是大吉之兆。小而生大,必霸天下。”

宋康王喜。起兵灭滕伐薛。东败齐取五城。南败楚,取地三百里。西败魏军。与齐魏为敌国。于是更相信自己将会称霸。为了使自己的霸业早成,射天笞地,焚烧供奉的社稷之神,以向人们表明自己能威服鬼神。曾经为长夜之饮令室中的人山呼万岁。堂上之人回应,堂下之人回应。再令堂外之人回应,门外之人回应,以至于国中之人都要回应。国人无敢不山呼万岁的。天下人称他为桀宋。齐王起兵伐宋,百姓离散城门不守。宋王奔魏,死于温地。

三十年。秦王与楚王在苑城会面。在中阳与赵王会面。

秦蒙武击齐,拔九城。

齐涽王既灭宋,心生骄志,于是南侵楚,西侵三晋,想要并二周为天子。

燕昭王日夜抚循国人,国家很快富足。于是和乐毅商议伐齐。乐毅说:“齐国有霸国的余业,地大人众,不易独攻。大王一定要伐他,不如与赵国,楚魏相约,一道伐齐。”

于是,燕王使乐毅去约赵国,另派使者前去联合楚魏。并且让赵国对秦国说明伐齐的好处。

诸侯早就不满齐王的骄恣,都争着合谋与燕一道伐齐。

三十一年。燕王起大兵,以乐毅为上将军,秦国也使尉斯离与三晋之师会盟,赵王授给乐毅相国之印,于是乐毅并将秦魏韩赵之兵伐齐。齐涽王尽起国中之兵相拒,在济西会战,

齐军大败。乐毅遣还秦韩之师,分魏军略宋地,赵兵收河间。自己帅燕军长驱直入。剧辛说:“齐大燕小,赖诸侯之力才破其军。应该及时攻其边城以自益。这才是长久之利。如今过而不攻,只是孤军深入,无损于齐,无益于燕而结深怨,以后一定会后悔。”

乐毅说:“齐王刚愎自用,不用忠言。政令戾虐,百姓愤怨。如今大军既破,我们乘胜追击,百姓肯定有叛心,到时祸乱内作,齐国可图。如果不趁此时乘胜追击,,一旦齐王悔过自新,安抚臣下,则齐国难取了。”于是进军深入。

齐国果然大乱失度。涽王出走。

乐毅入临淄,将齐国的宝物祭器,都运到燕国去了。

燕王亲自到济上劳军。封乐毅为昌国君。使他留在齐国攻打那些还没有攻下的城市。

齐王出逃到卫国,卫君给他专门安排房间,吃饭时和他同桌而食,齐王出言不逊,卫人就把他赶出来了。齐王又奔邹鲁,有骄色,邹鲁不让他进入,只好走奔莒。

楚国使淖齿救齐。因为齐相。

淖齿欲与燕国分齐,就执住涽王,数落他说:“千承,博昌之间,天降血雨,大王知道吗?”

涽王说:“知道。”

淖齿说;“羸博之间,发生地陷,深及黄泉,你知道吗?”

齐王说:“知道。”

淖齿说:‘有人当街而哭,找他的时候就不见了,人一离开又听见哭声。这事大王知道吗?“

齐王说:”知道。“

淖齿说:”这种种灾异,都是上天在警示大王,而大王竟不知悔改。如何能逃脱天谴?“于是就在鼓里诛杀齐王。

荀子评论说,国家,是天下利势所在,以正道持国,则天下大安。不以正道持国,则会使天下大危。有不如无。及其失利,求为匹夫而不可得。齐涽王宋献公就是这样的人。

乐毅听说画邑人王烛贤。命令军中画邑周围三十里之内,不得进入。使人请王烛。王烛谢而不往。燕人说:”不来,我们就派人屠城。“

王烛说:”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更二夫。国破君亡,我不能存。如今又要以兵来劫我,我与其不义而生,不如死了。“

于是上吊自杀。

燕师长驱直入。齐城皆望风而溃。乐毅修整燕军,禁止侵掠。搜求齐国的逸民,礼敬他们,并且宽其赋敛,除其苛政。齐国百姓喜悦。于是就遣其左军渡河过胶东,东莱,前军循泰山,东至海,经略琅琊。右军循河济,进屯阿鄄以与魏军相连结。后军循北海,以抚慰千乘。中军据临淄,镇齐都,在郊外祭祀桓公,管仲。旌表贤者,存问忠良。六个月之间,连下齐国七十余城,都设为郡县。

秦王。魏王。韩王在京师会面。

卷四 周纪四(2)

三十二年。秦赵在穰会盟。秦拔魏国的安城。兵至大梁而还。

齐国淖齿之乱,涽王子法章,变姓名,为莒太史敫家的仆人。

太史敫之女见法章相貌清奇,以为他非是常人,可怜他经常私下给他衣食。因与他私通。

王孙贾从涽王,找不到涽王,他的母亲说:”你早出晚归,我都会倚门而望。你如今跟随大王,大王走了,到了哪里都不知道,你还回家安坐,对得起大王吗?“

王孙贾就到大街上大喊:”淖齿乱齐国,杀涽王,想和我一道诛杀淖齿的,请袒右臂。“

街市上有四百余人跟从他,攻杀淖齿。于是齐国的亡臣访求涽王之子,将立他为后。法章害怕他们诛杀自己,藏匿不敢出来。过了很久,自己站出来说明身份。于是众人共立他为齐王。保莒城抗拒燕国。在国中发布告示说:”齐王已在莒中即位了。“

赵王得楚国的和氏璧。秦昭王想要它。请以十五城交换。赵王有心不给他,又惧怕秦国的强大。有心给他,又怕见欺。因此问蔺相如。

蔺相如说:”秦国以城求璧而大王不许,其曲在我。我给他而他不给我城,则曲在秦国。只有这两种可能。臣愿奉璧前往,假使秦城不入,臣请完璧归赵。“赵王就遣蔺相如捧璧入秦,

相如至秦,秦王无意偿给赵国十五城,相如就用计骗秦王,取回和氏璧,使从者从小道捧璧归赵,只留下自己待命秦王。秦王敬佩他是贤者,以礼送他还国。赵王以相如为上大夫。

卫嗣君薨,子怀君立。

嗣君喜欢伺察臣下的动向隐私,曾有县令住处虽然有被褥,但底下的席子破了,嗣君知道了,就赐给他席子。县令大惊。以为嗣君真是神通。又使人过关市,故意贿赂关吏金钱,然后召关吏,对他说刚才有人过关,那人贿赂你金钱若干,关吏大恐。荀子评论说,成侯嗣君,都是聚敛计数之君,不知道如何争取民心。子产知道争取民心,但不知如何为政。管仲只知为政,但不知如何修礼。有道是修礼者王,为政者强,聚敛者亡。

三十三年。秦伐赵,拔两城。

三十四年,秦伐赵,拔石城。

秦穰侯复为丞相。

楚国欲与齐韩共伐秦。并因之图谋灭周。

赧王使东周武公对楚国的令尹昭子说:”周国不可以图谋。“

昭子说:”没有这回事。虽是这样,周国为什么不可图呢?“

武公说:”西周之地,绝长补短,不过百里,名为天下共主。裂其地不足以肥国,得其众不足以强兵。虽然攻之者名为弑君,但还是有人想要攻击它。这是因为祭器在那里的缘故。虎肉不好吃而且凶猛异常,人都要攻击他假如将泽中的麋鹿及大小动物都蒙上虎皮,想要攻击他的人就会更多。假如分裂楚国的土地,就可以使国家得到大利。贬低楚国的名声,就足以尊王。今天先生要诛杀天下的共主,占据三代相传的宝器。宝器一旦南向,大兵就会随后而至。“

于是楚国的计谋就终止了。

三十五年。秦白起败赵军。斩首二万级,取代地的光狼城。又使司马错发陇西兵,通过蜀地攻占楚国的黔中,楚国再献汉北及上庸之地求和。

三十六年。秦白起伐楚。取鄢邓西陵。

秦王使使者对赵王说,愿在河外的渑池与赵王欢会。

赵王不想去。廉颇与蔺相如商量说:”大王不去,显示大王不仅弱而且怯。应该去。“于是赵王起行。蔺相如跟随他。廉颇送到国境。与赵王诀别。说:”根据大王的行程,应该不过三十日就回来。如果超过三十日,则请立太子以绝秦望。“赵王点头默许。

渑池会上,秦王与赵王饮酒。酒过三巡,秦王令赵王鼓瑟。赵王无奈,只好从命。蔺相如复请秦王击缶,秦王不肯。相如说:”五步之内,臣请以颈血溅大王。“左右欲杀相如。相如张目叱之。左右都惊慌失措。秦王无奈,也只好从命。直到酒席散,秦国到底不能从赵国那里得到好处,赵国人也已严加防备。秦国也不敢乱来。

赵王归国。以蔺相如为上卿,位在廉颇之上。廉颇说:”我为赵将,有攻城野战之功,蔺相如素贱,徒以口舌,却位在我上,我为此感到羞耻。“因对外宣言说,见了蔺相如,一定要羞辱他。相如听说了,不愿与他见面,为了不和他争列,每逢朝会,都称病不朝。出门看见了,就会回车走避,他的家人都以为耻辱。相如说:”你们说廉将军和秦王谁最可怕?“

家人说:”当然是秦王了。“

相如说:”是啊,秦王虽然可怕,可我照样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戏弄他。我虽然不济,为什么单怕廉将军?因为我想,秦人之所以不敢加兵于赵,是因为有我们两个在。如今若两虎共斗,必有一伤,我所以这样做,是为了先国家之急而把私仇放在后面。”

廉颇听说了,肉袒负荆,上门谢罪。遂为刎颈之交。

当初燕人攻打安平。临淄人田单在安平,使他的族人都用铁笼护住车辕。及城溃,人们都争门而出,但因为挤坏车辕,车不能成行而为燕人所擒。只有田单的族人因为有铁笼护车,才得以逃脱,奔往即墨。当时齐地皆属燕,只有莒与即墨未下。乐毅就并右军与前军围莒,左军后军围即墨。即墨大夫出战而死。即墨人说:“安平之战,田单的族人以铁笼得免,他足智多谋,应该用他为将。”

于是大家公推田单为将,以拒燕军。乐毅围二邑,经年不下。就下令解围。各去城九里为寨,下令说,城中有人出来,不要袭击,有困难者要赈济他。

就这样过了三年,二城还未攻下。有人在燕昭王面前进谗说:“乐毅智谋过人,伐齐只在呼吸之间,七十余城转眼即下,今两座小小城池,并不是其力不能拔,是为了久仗兵威以服齐人,最后南面称王罢了。”如今齐人已服,所以未发,是因为妻子还在燕国。齐国又多美女,时间长了他又会忘记家中的妻子,愿大王早做防备。“

昭王于是置酒大会,将进谗的人叫进来,当面对他说:”先王举国礼敬贤者,不是为了贪得土地。只是因为遭遇所传位的人德薄,不能堪命。国人不服。齐人无道,趁孤国之乱,以害先王。寡人统位,痛之入骨。因此广延群臣,外招宾客,以求报仇。有人能成功,寡人愿与他共同拥有国家。今天乐君亲为寡人破齐,夷灭其宗庙,以报先仇。齐国当然是为乐君所有。并不是为燕所得。乐君若能有齐,与燕国并列诸侯,结欢同好,以抗诸侯之难,这是燕国之福。寡人之愿。你怎么敢在这里乱说。“令人推出斩首。赐乐毅妻子王后之服,乐毅之子公子之服。遣相国立乐毅为齐王。乐毅惶恐不受,回书以死自誓。于是齐人服其义,诸侯畏其信。没有敢再有异议的。不久,昭王薨。子惠王立。

惠王为太子时,曾与乐毅有过不快,田单知道了。就纵反间计于燕。宣言说:”齐王已死,只有两座城未被攻下,乐毅与新王有过节,畏诛而不敢归。以伐齐为名,其实是要连兵以图称王于齐。齐人未附,就故意缓攻即墨,以待成事。齐人最怕的就是另派别人来齐国,那样即墨就将难逃残破了。“

燕王本来就已怀疑乐毅得到齐国的反间计,就派骑劫为将,召乐毅回国。乐毅知道燕王不会放过自己,就出奔到赵国去了。将士于是愤怨不和,

田单命令城中的人每当吃饭,一定在庭院中祭其先祖,飞鸟见院中有食,往往飞翔而下。燕人觉着奇怪,田单就对外宣言说,当有神师下凡教我。”这时身边一位小卒说:“臣可以为师吗?”说完转身就走。田单急忙追还,使他东向而坐,小卒说:“小臣是在骗大王。”

田单说:“你不要多言。”因以其为师。每出门约束,必定称之为神师。又对外宣言说,我们最怕燕军将捉去的齐兵割去鼻子,让他们在进攻的队伍前面带路,那样我们即墨就将残灭了。燕人听说了,就按照他的说法,将捉到的齐人都割去鼻子。城中见了,都愤怒坚守,唯恐被捉。田单又纵反间,宣言说城中最怕燕人掘祖宗之墓,燕人听说了,又将城外的坟墓一一掘开。齐人从城上看见,都涕泣横流,愤怒请战。田单知道士卒可用,就亲自布置行伍,简练士卒。然后遣使去燕营约降。燕军皆呼万岁。田单又收取民金,得千两,使即墨的富豪送给燕将说:“很快就要出降了,到时希望不要掳掠我家。”燕将大喜,守备更加松懈了。田单就在城中收购耕牛,得千余头。给牛穿上五彩的衣服,衣服上画上五彩龙纹。在牛角上绑上尖利的兵刃。将干芦苇灌上油脂,绑在牛尾上。在城墙上凿出十几个大洞,到了半夜,在牛尾上点上火,牛受热狂奔,数千壮卒随其后,直奔燕军。

燕军大惊。看那牛满身龙文,为牛角所触者非死即伤。这时城中老弱都鼓噪呐喊,声震天地。燕军大骇败走。齐人杀骑劫。追亡逐北。所过城邑,又都叛燕归齐。田单兵众日愈增多,乘胜追击。燕人大败亡走,直到河上。而齐国的七十余城又都光复。于是在莒地迎襄王归都。封田单为安平君。

齐王以太史敫之女为后,生太子建。太史敫说:“此女不请于媒而自嫁,不是我家的种。玷污了我家的名节。”因终身不与君王后相见。君王后也不因为不见而失去为人子的礼节。

赵王将观津作为乐毅的封地,尊崇他以警动燕齐。

卷四 周纪四(3)

燕惠王使人责让乐毅,说:“先生不该对寡人多心,因为与寡人有过节就捐弃燕国,先生为自身打算也就算了,只是怎么对得起先王对你的恩宠呢?”

乐毅回复说:“当初阖闾听伍子胥之说,吴国因之强大。夫差则不然,他不认为子胥的意见是对的,因此赐给他毒酒,并将他的尸体沉之于江。吴王不能领悟子胥的计谋可以强大国家,所以才会将他沉之于江。伍子胥因为没有预见到吴王会杀他,所以才会到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免身立功,以明先王之志,这才是臣的上策。身受毁短诽谤,以至于殉身毕命,以坠先王之名,那是臣万万不敢的。臣听说古代的君子,绝交不出恶声。忠臣去国,不会因小节沾污自己的名声,臣虽不才,也曾经受教于君子,希望君王明察。”

于是燕王复以乐毅之子乐间为昌国君。而乐毅往来又与燕国相通。后来乐毅卒于赵国。号为望诸君。

田单为齐国的相国。有一次过淄水,见一老人过河时因为受寒,走出水后走不动了,田单就将自己身上的皮衣脱下来给老人穿上了,齐王见了心里就有点疑忌。说:“田单这样以小恩小惠施于人,是要收买我的齐国吗?”不早作打算,恐怕以后就会为变。“四顾无人,见廊檐下坐着一个穿珠子的人,就把他叫过来问:”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那人说:”听到了。“

齐王说:”你以为怎么样?“

那人说:”大王不如将田单的善举变成大王的善举。大王先表彰田单的善举,然后下令说,寡人担心百姓饥饿,田单就将他们聚集起来,分给他们粮食。寡人担心百姓寒冷,田单就解下身上的皮衣送给他,寡人忧劳百姓,田单也和寡人一样忧形于色。田单有这样的善举,而大王嘉奖他,田单的善行也就是大王的善行了。”

齐王说:“有道理。”于是赐给田单牛酒。过了几天,那位穿珠子的人再去见齐王。说:“大王上朝的时候,应该在庭院中揖让他,并且亲口慰劳他。”于是下令访求民间饥寒者,赐给他们粮谷。然后使人到民间私访,只听百姓纷纷传说:“原来田单爱护百姓,都是出于齐王的主意啊。”田单向齐王推荐貂勃,齐王重用他。齐王有幸臣九人,准备中伤安平君。相约去对齐王说:“燕国伐齐国的时候,楚王使将军将万人来帮助齐国。如今国家社稷已经安定,为什么不派使者去楚国致谢呢?”齐王说:“那么谁可以胜任这个差事呢?”

九个人同声说:“貂勃可以。”

貂勃出使楚国,楚王受礼而且热情招待,以致貂勃数月不能返国。这九个人就相约去对齐王说:“以一个下臣而被万乘之君热情招待,还不是因为他有大的势力罩着?况且安平君与大王君臣无异,上下无别,看他的志向似乎将要为不善之举,他内抚百姓,外怀戎翟,礼重天下贤士,一定是将要有所为。不信大王改日观察一下看看。”

第二天,齐王说:“召丞相田单来。”

田单免冠赤足肉袒而进,退而请死罪。

又过了五日,齐王说:“先生无罪于寡人。只是希望先生尽你的人臣之礼,而寡人尽我的君王之礼罢了。”

貂勃从楚国回来,齐王赐予酒席。酒酣,齐王说:“召丞相田单来。”

貂勃避席稽首,说:“大王的贤能比得过周文王吗?”

齐王说:“我不如他。”

貂勃说:“我早知道大王不如他。大王自比齐桓公如何?”

齐王说:“我不如他。”貂勃说:“我就知道你不如他。但是周文王得吕尚使他为太公。齐桓公得管夷吾,使他为仲父。如今大王得安平君,只是说田单,大王怎么能说这样的亡国之言呢。自从开天辟地以来,为人臣而有功劳者,有谁能比得过安平君?大王不能守大王的社稷,燕人兴师袭齐,大王逃到城阳的山中,安平君以区区即墨三里之城,敝卒七千人,擒其司马而夺回千里之齐。当时的情形,如果他要舍弃城阳的大王自立,天下恐怕没有人能制止。然而他知道从道义上来讲不能这么做,故迎大王于城阳的山中,大王才得以返国。子临百姓。如今国已定,民已安,大王却说田单。小孩子也不会这么做的。请大王赶快杀了这九个人,以谢安平君。不然,国家真的就危险了。”

于是齐王就杀了这九个人,并将他们的家逐出国都。又加封安平君夜邑万户。

田单将要攻打狄国。去见鲁仲连。鲁仲连说:“将军攻狄,不会成功。”

田单说:“臣以即墨破亡余卒,大破万乘之燕,光复齐国。如今攻狄却不能成功,怎么可能?”说完上车不谢而去。遂起兵攻狄,三个月而不克。齐国的小儿歌谣说:“大冠若箕,修韧拄颐。攻狄不能下垒,枯骨成丘。”田单于是始有惧心,去问鲁仲连说:”先生说田单不能攻下狄国,请你说说你的看法。“鲁仲连说:”将军当年在即墨,身先士卒,常对士卒说,社稷已经危亡,不努力战斗,将不知将来会魂归何方。将军与士卒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士卒们听到将军励志的语言,莫不挥泣奋词而欲战。这是破燕的原因。如今蒋军东有夜邑,西有淄水上的娱乐。有生之乐而无必死之心,所以不能取胜。“

田单说:”我有主意了。请先生记住我说的话。“

第二天,励志循城,亲冒矢石,身先士卒,很快就将狄城攻下。

当初,齐涽王灭宋,欲除去孟尝君,孟尝君奔魏。魏昭王用为相。与诸侯一道伐破齐国。涽王死,襄王复国,孟尝君中立为诸侯。无所属。襄王新立,畏惧孟尝君,和他联合。孟尝君卒,诸子争立。齐魏连兵将薛灭掉。孟尝君绝嗣。

三十七年。

秦大良造白起伐楚拔郢。焚烧夷陵。楚襄王兵散,遂不能再战。往东北迁都于陈。秦以郢为南郡。封白起为武安君。

三十八年。

秦武安君平定巫。黔中,初置黔中郡。

魏昭王薨。子安釐王立。

三十九年。

秦武安君伐魏,拔两城。楚王收东地兵,得十余万,复西取江南十五城。

魏安釐王封其弟无忌为信陵君。

四十年。秦相国穰侯伐魏。韩国的暴鸢救魏。穰侯大破韩军。斩首四万级。暴鸢逃到开封。

魏国纳八座城池求和。穰侯继续伐魏,走芒卯,入北宅。魏国人割温地求和。

四十一年。魏国再次与齐国合纵。

秦穰侯伐魏。拔四城。斩首四万。

鲁涽公薨。子顷公立。

四十二年。赵人魏人伐韩国的华阳。韩人告急于秦。秦王不救。韩相国对陈筮说:”事情紧急了。愿先生虽病也一定要去秦国走一趟。“于是陈筮就到秦国去了。见到穰侯,穰侯说:”是不是事情紧急了才使先生来?“

陈筮说:”不紧急。“

穰侯发怒说:‘不急你来干什么?”

陈筮说:“韩国如果危机了就会改变主意而与他人联合,因为还未到危机的时候所以才使我来。”

穰侯说:“好吧,请让我发兵吧。”

于是与武安君及客卿胡杨救韩。八天而至。败魏军于华阳城下。走芒卯,虏三将。斩首十三万。武安君又与赵将贾偃作战,沉其卒二万人于河。

魏国的段干子,请求割南阳给秦国求和。苏代对魏王说:“想得官印的是段干子,想得土地的是秦国。大王如果一味的迁就,使要地者有地,要官者有官,魏国的土地将尽了。以地事秦,就如同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魏王说:“是这个道理。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一切都来不及改变了。”

苏代说:“只要大王从现在开始与东方诸侯联合,同心抗秦,事情未必不可改变。”

但魏王不能用其言,于是以南阳与秦国讲和。

韩釐王薨。子桓惠王立。

韩魏既服于秦,秦王将使韩魏与武安君伐楚。还未行而楚国的使者黄歇到。听说了这件事,恐怕秦国乘胜一举灭掉楚国。就上书说:“臣听说物极必反,至高必危。如今大国的土地遍天下,这是有史以来所没有的。先王三世不忘想法与齐国接壤,以败从亲。今日大王使盛槗在韩国做事,盛槗以其地入秦,这样大王不用兵威而得百里之地,大王确实有才能。大王又举兵攻魏,堵住大梁的门户。一举拿下河内之地,并拔燕国的酸枣,入邢。魏国的大兵云集却不敢轻举妄动。大王的功劳也实在太多了。大王休甲息众,两年以后再次出兵,又破齐败赵臣魏,大王的功劳已到了极限了。此时大王若能保功守威,先放下攻取之心,在既得的土地上广行仁义,使这些地方永无后患,那么三王之业,五伯之功,也无法与大王相比。大王若只是依仗人众之多,兵革之强,想要以武力臣服天下之主,臣恐怕会有后患的。易上说,狐涉水,濡其尾。这是说开辟容易守成难。当初吴*越,从而伐齐,既胜齐人,归而为越王所擒。智氏信韩魏,从而伐赵。晋阳将下,韩魏反叛,智伯身死国灭。今大王只恨楚国不灭。但忘了灭了楚国,其实也强大了韩魏。臣以为大王不该这么做。今日大王相信韩魏,就如同吴*越,臣只怕韩魏卑辞除患,其实是将要欺大国啊。为什么这么说呢?大王对于韩魏来说,没有重世之德,只有累世之怨,韩魏两国父子兄弟相继死于秦国已有十世了,因此韩魏不亡,是秦国的社稷之忧。大王资助他,与他们一起攻楚,不也太过分了?况且攻楚该怎样出兵?不是得借道于仇敌韩魏吗?兵出之日,大王难道不怕他们兵反于后吗?如果不借道,那就要攻随水右壤,那里可都是广川大水,不毛之地。这样大王就只有毁楚之名而无得地之实。而且大王攻楚之日,四国都将起兵响应大王。秦楚交战,魏氏将出攻故宋之地,齐人南攻楚,泗上之地将归齐。这些可都是平原四达肥沃之地。如此则天下之国,当属齐魏最强了。臣为大王计,不如善待楚国,与楚国联合对付韩国。韩国一定会敛手而朝王,韩国臣服了,魏国就会胆寒,不得不拱手称臣。”

秦王从黄歇之请,停止出兵。

黄歇归楚,秦王就使人向楚国约亲。

卷五 周纪五(1)

四十三年。楚国以左徒黄歇陪侍太子完在秦国为质。秦国置南阳郡。

秦魏楚共同伐燕。

燕惠王薨。子武成王立。

四十四年。赵国的蔺相如伐齐,至平邑。

赵国的田部吏赵奢收租税,平原君家不肯出。赵奢依法严治,杀平原君用事者九人。平原君大怒,将要杀他。赵奢说:”君侯在赵国为贵公子,如今纵容家人不守法,那么法的作用就会削弱。没有了法度,国力就会削弱。国家弱了,诸侯就会加兵于赵。这样就不会有赵国。没有赵国,君侯怎么有此富贵呢?以君侯之贵,如果奉公守法,则可以做到上下齐同,这样,国家就可以强盛,国家强盛了,赵国的社稷才能稳固,社稷稳固了,君侯才能永为贵戚。名重天下。“

平原君以为他有贤才,就向赵王推荐。赵王使他治国赋,国赋大平。百姓富足而府库充实。

四十五年。秦伐赵,围於于。

赵王召廉颇,乐乘问计,说:”可以去救吗?“

两人都说:”道远险狭难救。“问赵奢。赵奢说:”道远险狭,就如两只老鼠在洞穴中相斗,将勇者胜。“

赵王就令赵奢将兵驰救。赵奢领军,才出邯郸三十里就驻扎下来了。下令军中说:”有敢以军事进谏的,斩首。“

秦国的大军驻扎在武安西,鼓噪勒兵,武安城中屋瓦都被震动。军中有一小校大声说应该赶快救武安。赵奢立即将他斩首。坚壁二十八天不行。又重新增加壁垒,秦国的间谍进入赵营,赵奢好酒好菜招待,然后放他出营。间谍回报秦将。秦将大喜说:”离开国都三十里就不走了,而且深壁高垒,於于非赵所有了。“

赵奢既已打发了秦国的间谍,就命令部队卷甲而行,一日一夜急行军,至於于五十里下寨。

军垒成。秦军才发觉。于是尽起大军前来堵截。赵国军士许历请求以军事进谏,赵奢请进。许历说秦人没想到赵军突然而至,将军应该趁初来的锐气,结重阵以待秦军。”

赵奢说:“请说说你的看法。”

许历请受刑。赵奢说:“先前的命令只适合在邯郸执行。”

于是许历又请谏说;“先占据北山者胜。后至者必败。”

赵奢点头同意。就使偏将带万人抢上山头。随后秦兵至,争山头不得。赵奢纵兵击秦军,秦军大败。解於于围而还。赵王封赵奢为马服君。与廉颇同位。以许历为国尉。穰侯向秦王推荐客卿,使他伐齐取刚寿,以增加他的封地陶的面积。

起初,魏国人范雎,从中大夫须贾出使于齐,齐襄王仰慕他的口辩,私下里赐给他金子和牛酒,须贾知道了,以为他一定是因为将魏国的秘密告诉了齐王才会得到赏赐,回国后就告诉了当时的相国魏齐。魏齐大怒。使人鞭击范雎,折肋断齿,范雎装死,于是魏齐使人用破席卷着放进厕所。让那些喝醉了的门客用小便溺他。以便惩戒使后来的人不要乱说话。

范雎对守着他的人说:“你能把我救出去,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看守的人就请求将厕中的死人扔掉算了。魏齐正在醉中,就随口答道:“好吧。“范雎得以逃出。魏齐醒酒后又后悔,又使人搜求不得。魏国人郑安平,带着范雎逃走藏匿,改名叫张禄。秦国的王稽出使魏国,范雎夜见王稽。王稽悄悄将他装在车上一道归秦。并向秦王推荐。秦王与他相约在离宫相见。范雎假装不知永巷,直入其中。秦王到了,见永巷有人从行的宦者大怒,追赶着他说:”大王来了,还不让开?“范雎假装说:”秦国哪里有大王?只听说有太后和穰侯。秦王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他说的话,就屏退左右,跪着向他请教说:“先生有什么话要指教寡人吗?”

范雎只是唯唯而应,并不发一言。一连三次,范雎都是唯唯不答。

秦王说:“先生难道不愿意指教寡人吗?”

范雎说:“怎么敢呢?臣是羁旅之臣,同大王又没有深交。而我所要说的,都是匡君之事,处在人的骨肉之间,愿效愚忠,但不知大王心里是怎样想的。这就是大王三问而臣不敢答的原因。臣知道今日说了,明日就可能伏诛。但臣还是不敢回避。死是为人所不能免的,假如可以对秦国稍有补益而死,是为臣的最大愿望。只是害怕臣死之后,天下钳口,再没人敢进忠言了。“

秦王跪着说:”先生是什么话。今日寡人得见先生,是天叫先生来帮寡人,以存先王之宗庙。事无大小,上至太后,下至大臣,愿先生直言无讳。不要对寡人存疑。“

范雎拜,秦王对拜。

范雎说:”以秦国之大,士卒之勇,整治诸侯,就如猎狗扑兔,雄鹰捉鸡。但却闭关十五年,不敢出兵山东,是因为穰侯为秦国计谋不忠的缘故,而大王也有失计的地方。“

秦王跪着说:”请问那方面失计?“

但是当时左右多有窃听的人,范雎不敢说以内事,就先说外事,顺便观察一下秦王的打算。因此说:”穰侯越过韩魏而攻齐国的刚寿,就是失计。齐涽王南向攻楚,破军杀将,再辟地千里,但却尺寸土地也没得到。这岂是他不愿得地?是因为形势所迫不能有地。诸侯见齐国疲敝,起兵伐齐,齐国几近灭亡。这是因为由于他伐楚,而使韩魏得了鱼翁之利的缘故。如今大王不如远交而近攻,得寸地是大王的寸地,得尺土是大王的尺土。韩魏对于中国来说,是天下的枢纽之地。大王若想称霸,就一定要占领这个枢纽之地。以威服楚赵。楚强则先威服赵国,赵强则先威服楚国。楚赵皆服,则齐国一定恐惧来服。齐国已服,韩魏就可成虏了。“

秦王说:”很好。“就用他为客卿,参与军事。”

四十六年。秦国的中更胡伤攻赵国的於于,但未能攻克。

四十七年。秦王用范雎之谋,使五大夫绾伐魏,拔怀城。

四十八年。秦悼太子在魏国为质时卒。

四十九年。秦拔魏国的邢丘。范雎日益亲用事。因乘机对秦王说:“臣在山东的时候,只听说齐国有孟尝君,不见人说有齐王。只听说秦国有太后穰侯,不见人说有秦王。能独掌国家大权称为王,掌握杀生大权称为王,今天太后擅行不顾,穰侯出使不报,华阳,泾阳击断不讳,高陵进退不请。四贵横行而想使国家不会倾危,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有这四贵在,下边的百姓都以为秦国没有王在。穰侯的使者凭着手中的大权,决制于诸侯。剖符于天下。征敌伐国,谁敢不听?战胜攻取,则利归于穰侯。战败,则结怨于百姓。归祸于社稷。臣又听说,想要使木质结实,就得砍去多余的枝桠。砍去枝桠就会伤及木心。都市大了就会危及国家安全,臣下过于尊崇了,就会显示国主的卑微。淖齿接管齐国,射王股,抽王筋,将其悬于庙梁之上经宿而死。李兑管赵,囚主父于沙丘,百日而饿死。在臣看来,四贵用事,情形和淖齿,李兑之流相仿。三代之所以亡国,是因为将国政交给大臣,自己纵酒游猎。他所托付的人,又是妒贤嫉能的人,他欺下瞒上,以成其私心,不为国家大计着想,而人主却不知觉悟,因此才失去了国家。今天,自有品秩以上的官吏直到朝中大员,下及大王的左右,无不都是相国之人,我见大王独立于朝,从心里为大王感到害怕。万世之后,有秦国者,我怕不是大王的子孙了,”

秦王以为确如他所说,于是废太后,逐穰侯,高陵,华阳,泾阳君于关外。以范雎为丞相。封为应侯。

魏王使须贾去秦国礼聘。应侯换上破旧的衣服前去见他,须贾吃惊的说:“范叔原来没死啊。”见他寒酸,留坐饮食,找出一件新衣给他换上。于是为须贾驾车至相府。说:“我先进去为你向相国通报。”

须贾见他许久不出感到奇怪,就问守门人。守门人说:“府中没有叫范叔的。刚才那位是我们的相国张君。”

须贾知道受骗,只好膝行入内谢罪。应侯坐在那里责让他,并说:‘你所以得不死的原因,是因为你曾经赠袍留饭,还有一点故人之情。“

于是大设供具,招待诸侯宾客。使须贾在堂下角落坐。将喂马的苴豆放在他面前,使他像马一样食用。并使他回去告诉魏王,速斩魏齐头来,不然的话,将要进兵屠大梁。须贾回国后将经过告诉魏齐,魏齐奔赵,藏在平原君家。

赵惠文王薨。子孝成王立,以平原君为相。

五十年。秦宣太后薨。九月,穰侯出就封地陶。

司马光说:穰侯援立昭王,为其除灾去害,荐白起为将,南取鄢郢,东辟地至齐,使天下诸侯稽首事秦,秦国之所以日益强大,都是穰侯的功劳。虽然他处世骄恣贪秽,足以致祸,但也未必尽如范雎之言,像范雎这样的人,也并不是处处为秦国尽忠,只是为了得到穰侯的位置而毁短他罢了。但因此使秦王绝母子之义,失甥舅之恩。如此说来,范雎才是真正的傾危之士呢。

秦王以子安国君为太子。

秦伐赵。取三城。

赵王新立,太后用事。向齐国求救。齐人说:“必须以长安君为质,才可出兵。”

太后不同意,齐国就不发兵。大臣强谏。太后就明着对左右说:“谁再敢说要长安君出国为质的,老夫一定以唾液唾其面。”

左师触龙愿见太后。

太后满面怒气使人请他进来。左师公不慌不忙的进来坐下,自己向太后致谢说:“老臣因为足疾,好久未和太后见面了,虽然私下里原谅了自己,但是恐怕太后身体有什么不适,所以想来看看太后。”

太后说:“老身平日里都是靠着车子出行。”

触龙说:“平时的饭量还没有减吧?”

太后说:“主要是吃粥。”说着,太后的面色逐渐转为温和。

触龙说:“老臣的少子舒祺,年龄最小又最不肖。但是老臣年老了,很是怜爱他。愿使他得以补为官缺,为国家尽力。老臣冒死上闻。”

太后说:“好吧,多大年龄了?”

触龙说:“十五岁了。老臣愿在有生之年托付他,一旦离了这个世界,就顾不了他了。“

太后说:”男子汉大丈夫也偏爱你的少子?“

触龙说;”其实比妇人更甚。“

太后笑着说:”你不知道,妇人比你们男人爱子之心要深。“

触龙说:”老臣以为太后爱燕后过于长安君。“

太后说:”你错了。不如爱长安君深。“

左师公说:”父母爱其子,就应该为他做长远的打算。当初太后送别燕后的时候,执其手而哭。是担心她远行离家,因此忧伤。等她走了,不是不想她,但在祭祀的时候,总是祝告她不要回来。这不就是为她们长久之计,好使子孙世世为王吗?“

太后说:”是啊。“

左师公说:”如今三世以上,至于赵王子孙为侯的,还有人见在吗?“

太后说:”没有。“

左师公说:”这岂是因为人主的子孙为侯都不善呢?只是因为他们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但却挟国家重器过多的缘故。长此以往,近者祸及其身,远者祸及子孙。今太后尊崇长安君之位,将天下肥沃之地分封给他,但却没想到要他为功于国。一旦山陵崩,长安君凭什么自托于赵国?“

太后说:”真是这样。任凭先生驱使他吧。“

于是为长安君约车百乘,去齐国为质。

齐师这才出动。秦师退去。

齐国的安平君田单将赵师伐燕,取中阳。又伐韩,取注人。

齐襄王薨。子建立。国事皆决于君王后。

五十一年。秦武安君伐韩。取南阳。攻绝太行道。

楚顷襄王疾病,黄歇对应侯说:”今日楚王有病。恐怕不起。秦国不如归其太子,太子得立,一定会加倍亲事秦。并会记住相国的无上功德。如果不归太子,那他就是咸阳市上一布衣。楚国更立他君,一定不会臣事秦。是失去值得交往的国家,是不划算的。“

应侯将这事告诉了秦王,秦王说:”先令太子的师父回国问疾。回来再做打算。“

黄歇与太子计谋说:”秦国留太子,是为了求利。今太子的力量不足以利秦,而诸公子在国中,一旦君王晏驾,将立他公子为后,这样太子就不能奉宗庙社稷了。太子不如与使者一道逃出秦国,臣请只身留在秦国担当这件事。“

太子因变服为楚国的使者驾车而出关。黄歇留在秦国,时常去为太子谢病。估计太子已出关了,就前去对秦王说:”太子已归国,如今已出关很远了,黄歇愿大王赐死。“

秦王大怒,将要听他的赐死他。应侯说:”黄歇为人臣,出身以徇其主。太子立,一定会重用黄歇。不如赦他无罪,使他归国以亲楚。“

秦王从应侯之请。黄歇回楚三个月,顷襄王薨。考烈王即位。以黄歇为相,将淮北之地封给他,号为春申君。

卷五 周纪五(2)

五十三年。楚王纳州陵地求平。

武安君伐韩,拔野王,去上党的路被隔绝。

上党太守冯亭,和城中的百姓计谋说:“如今去郑地的道路已绝,而秦军还在往前推进。韩国不能抵挡。不如以上党归赵。赵国接受了我,秦国必定伐他。赵国受秦国攻击,一定会和韩国亲善。韩赵联合,就可以和秦军抗衡了。”于是派使者去对赵国说:“韩国不能守上党,将要被秦国吞并,但是上党的百姓都心向赵国,不愿意被秦国吞并。下官愿意再拜献给大王,”

赵王把这事告诉了平阳君赵豹。赵豹说:“圣人以无故得利为祸。”

赵王说;“人家喜欢我们的仁德,谁说是没有缘故呢?”

赵豹说:“秦国蚕食韩国,使韩地中绝不能相通,大王自以为是坐而受上党,其实韩国人之所以不献给秦国,就是要嫁祸于大王啊。秦国劳师动众,赵国坐收其利。虽然强大,但不能从弱小者手中得到,难道弱小者就能从强大的对手手中取得吗?这怎么能说是无故呢?大王不如别接受。”

赵王将这事告诉平原君,平原君请赵王接受上党。赵王就使平原君前去接收土地。以三个万户之邑封其太守为华阳君。三个千户之邑封其县令为侯。吏民皆易爵三级。冯亭垂涕不见使者,说:”我怎么能卖我王的土地而增加我的食邑?“

五十五年。秦左庶长王龁攻破上党。上党百姓奔赵。赵国的廉颇在长平驻军。负责接纳上党民众。

王龁因此伐赵。赵军数战不胜。

赵王与楼昌,虞卿计谋。楼昌请求发重使前去讲和。虞卿说:”如今和与不和全在秦军。秦人志在攻破大王的军队,虽往请和,秦将也不会听。不如发使以重宝贿赂楚魏,楚魏接受了,秦人就会怀疑天下诸侯又合从了,这样再去讲和,才能成功。“

赵王不听。使郑朱去秦国讲和。秦国接受了。赵王对虞卿说::”秦国接受了郑朱,“虞卿说:”大王一定讲和不成而军破。为什么?天下祝贺战胜的人都在秦国,郑朱,是赵国的贵人,秦王应侯一定会故意显重他,以告示天下。如此天下都知道大王向秦国讲和了。这样一定不会有人来救大王,秦王见无人来救,这样讲和怎能成功?“

后来果如虞卿所料,秦国人只是故意敬重郑朱,大肆宣扬,却不同意讲和。

秦兵多次战败赵兵。廉颇坚壁不出。赵王因为廉颇失亡众多,再加上怯战,多次责让他。应侯又使人持金去赵国施反间计,说:“秦国人不怕别的,就怕马服君的儿子赵括为将,廉颇容易对付,很快就要出降了。”

赵王遂以赵括代廉颇为将。

蔺相如说:”大王徒以虚名使用赵括,就如胶柱鼓瑟,赵括徒能读其父兵书,且不知变通。“赵王不听。

当初,赵括自幼学习兵法,自以为已经天下无敌了。曾与其父赵奢谈论兵事,赵奢也难不倒他。但并不称善。赵括的母亲请问原因。赵奢说:”兵者死地,而赵括说起来太容易。赵国不以赵括为将便罢,若使他为将,破赵军者,一定是赵括。“

等到赵括将要出发,赵括的母亲上书说赵括不可用。赵王说:”为什么?“

括母说:”当初他父亲为将的时候,与士卒同甘苦。大王及宗室所赏赐的物品,都纳入军营。无寸草入于私家。受命之日,不问家事。如今赵括一旦为将,东向而朝,军吏没有敢抬头仰视他的。大王所赐的金帛,归藏于家。每天到处打听有便宜的田宅买下来。大王以为他如其父,但不知父子异心。希望大王不要用他。“

赵王说:”你不要说了,我意已决。“

赵母说:”假如有不称职的地方,身希望大王不要叫我们连坐。“

赵王说:”好。“

秦王听说赵括已为赵将,就暗使武安君为上将军,而王齕为裨将。令军中有敢泄武信君为将者斩。

卷五 周纪五(3)

五十七年正月。王陵进攻邯郸军稍胜。秦王就多发士卒援助王陵。王陵军有五位将校阵亡了。

武安君病好了,秦王就命武安君去代替王陵指挥。武安君说:“邯郸其实是不容易攻打的,况且诸侯之救很快就会到来。这些诸侯抱怨秦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秦国在长平之战中虽然侥幸取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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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周纪五(4)

五十八年十月。将武安君免为士伍。并将他迁到阴密。

十二月,往汾城旁增兵。

武安君因病未能成行。

这时候,诸侯军攻打王齕,王齕多次败退,告急的使者每天都有。秦王发怒,使人催促武安君不得留在咸阳,武安君只好抱病出咸阳。到了咸阳西门十里一个叫杜邮的地方,秦王与应侯集群臣商议说:“迁白起去阴密。白起心有不满,为了防止意外,应该赐死。“

秦王于是派使者赐给白起宝剑,白起遂自杀。秦国人哀怜他,乡邑间都相约祭祀他。

魏公子无忌在邯郸城下大破秦军,王齕解围走。郑安平在邯郸为赵军所困,率手下二万余人降赵。应侯于是得罪。

公子无忌既存赵,遂不敢归魏,与手下宾客留在赵国。使手下将领率魏军还魏。赵王及平原君准备以五城封无忌。赵王扫除宮舍,执主人礼。引公子从西阶上。公子侧行辞让,从东阶上。自言罪过,得罪于魏而无功于赵,

赵王与公子欢饮,从早至晚,都没有舍得说出封其五城的事,最后以公子谦让为由,将鄗地为公子的汤沐邑。魏国后来又将信陵奉送给公子。公子听说赵国有处士毛公,隐处在博徒之中,薛公隐处于卖浆之家。想要见他们,两人不肯见,公子就紧随着他们在街市上闲游。平原君知道了,就在背后说他不该这么做,公子知道后就说:”我听说平原君好贤而且自身贤能,所以才违背魏王的主意前来救赵,现在看平原君平日的交往才知道,原来他只是徒为虚名,并不是为了求士。无忌今日跟随两人,尚且怕两人不搭理我,平原君却引以为羞,实在令人失望。“因整装将要回魏。、

平原君免冠谢过,这才打消了返魏的念头。

平原君将要封鲁连,使者三反,鲁连终不肯受封。又将千金送给鲁连做寿礼。鲁连笑着说:”天下的侠士,最重要的就是做到为人排忧解难而无所取,既有取,那就是商贾之事,我是不愿意这么做的。“于是辞平原君而去,终身不复相见。

秦太子的妃子是华阳夫人,无子。夏姬生子取名异人。异人在赵国为质,秦人数伐赵,因此赵国人不礼敬他。异人以庶孽王孙在外为质,资用不足。居处困搴不得意,阳翟的大商人吕不韦到邯郸时见了他,说:”这是奇货,可以作为资本进行运转。“于是就去见异人说:”我能让公子的门厅扩大。“

异人笑着说:”算了吧,你先自大自己的门厅吧。“

不韦说;”公子可能不知道。我的门庭等待公子的门厅扩大而扩大。

异人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就引他坐下和他深谈。

不韦说:“眼下秦王已经年老了,太子爱华阳夫人。夫人无子。公子兄弟二十余人。你怎么能有秦国的基业?况且,国内诸子又有士仓辅教,公子在诸子中处在中间,又久质诸侯,一旦太子即位,你就不能争取为嗣了。”

异人说:“那么该怎么办?”

不韦说:“能立适嗣者,只有华阳夫人。不韦虽贫,请以千金为公子西游,使太子立你为嗣。”

异人说:“如果你真的能办到,愿与你分秦国而治。”

不韦就送给异人五百金,使他广结宾客。另以五百斤多买奇珍异玩,自己带着到了秦国,去见华阳夫人的姐姐,令她将宝货转献给华阳夫人。并称赞其子异人之贤,宾客遍天下。常日夜泣思太子及夫人,说:“异人,常称夫人为天。夫人闻言大喜。不韦因使夫人的姐姐对夫人说:”以色服侍人的人,色衰而爱弛。今夫人虽受宠爱但无子,不趁着得意的时候早做打算,在诸子中选择一个贤孝的人请立为后,作为以后的靠山。一旦色衰爱弛,想要发一言也不可能了。今中子异人贤孝,而且自知自己是诸子中身份最低的,不能为适子。夫人若能在这时候提拔他,是使异人无国而有国,夫人无子而有子啊。如此则可以终身有宠于秦了。“

夫人以为有道理,就趁机对太子说:”在赵国的异人绝贤,来往于两国的人都称誉他。“因哭着对太子说:”妾身不幸无子,愿立异人为子,以托终身。“太子就答应了她的请求。就与夫人刻玉符,约为后嗣。因多备礼品,托吕不韦带去。于是异人名誉盛于诸侯。

吕不韦娶邯郸绝美的舞姬为妾,已经有孕。异人在不韦处宴饮,见而悦之,请求为妾,不韦假装发怒,后来就答应了他。将舞姬献给了异人。赵姬怀孕期满,生下了儿子赵政。即羸政。异人遂以赵姬为夫人。邯郸之围,有人要杀他们,异人与不韦使六百金行贿与守门者,逃出邯郸投奔秦军,因此得以归国。异人换上楚国的服装去见华阳夫人,夫人说:”我是楚人,我应当把他当作自己亲生的儿子,因为他改名子楚。

五十九年,秦将军伐韩。取阳城,负黎,斩首四万。伐赵,取二十余县,斩首虏九万。赧王害怕了,就背秦约,与诸侯约从,带领天下锐师,出伊阙攻秦。使秦军不得通阳城。秦王就派将军攻西周,赧王入秦,顿首受罪。尽献西周三十六邑。秦受其献。使赧王归周。当年,赧王崩。

卷六 秦纪一(1)

昭襄王

五十二年。河东守王稽,坐罪与诸侯交通,被判弃市的刑罚。

应侯日益感到不安。昭王临朝而叹。应侯请问叹气的缘故,秦王说:“如今武安君已死,而郑安平,王稽等皆叛。内无良将,而外多敌国,我因此感到忧虑。”

应侯惧,不知如何回答。

燕客蔡泽听说了,西入秦,先使人对应侯宣言说:“蔡泽,是天下的雄辩之士,如果他去见秦王,一定会使先生困顿,从而取代先生的位子。”

应侯听了这话。不由大怒,使人召他来见。蔡泽见应侯,倨傲不理,应侯心下不快,责让他说:“先生大言欲代我为相,请你说说你的理由。”

蔡泽说:“唉,先生怎么见识这么短浅呢?自古四时之序,成功者去。先生难道就不见秦国的商鞅,楚国的吴起,越国的大夫文种吗?他们的作为又何足效法呢?”

应侯故意说:“他们又哪里不对?他们三个人,尽忠怀义,有何不可?有道是君子杀身以成名,死无所恨。”

蔡泽说:“大抵为人立功遇于世,谁不希望得以周全?身与名都能保全,才是上策。虽然保存了名节,但功成身死,这是其次。功名遭辱但身家得全者,那是下策。商君,吴起,大夫文种,他们为人臣尽忠致功,这是可以效法的。宏夭,周公,岂不是亦忠且圣的吗?这三个人的可贵之处能与闳夭,周公相比吗?”

应侯说:“对。“

蔡泽说:”先生的君主相对于孝公,楚王,越王来说,谁在谆厚故旧,不背叛功臣方面做得更好呢?“应侯说:“你以为呢?”

蔡泽说:“先生的功劳,自以为比那三个人如何?”

应侯说:“我不如他们。”

蔡泽说:“既然这样,先生还不急流勇退,我恐怕先生的祸患要大于那三个人了。。俗话说,日中则移,月满则亏。进退羸缩,与时变化。这是圣人之道。如今先生的恩仇已了,却还不知变通,,我私下里为先生感到担心。”

应侯遂将他尊为上客。并将他向秦王推荐。秦王召他谈话,大喜。拜为客卿。应侯因此称病求免。秦王刚喜欢上蔡泽的计划,就以蔡泽为相国。

蔡泽为相数月,被罢免。

楚国的春申君以荀卿为兰陵令,

荀卿,是赵国人。名况。曾经与临武君在赵孝成王面前论兵。

赵王说:“请说说用兵的要点。”

临武君回答说:“上得天时,仔细观察敌人的变动,后发先至,这是用兵的要术。”

荀卿说:“不然。臣听说古人的用兵之道是,大凡用兵攻战的根本。在于一民。弓矢不调,则后羿不能射中。六马不和,则造父不能因之到达很远的地方。士民不亲附,则汤武也不能保证必胜。因此善于使百姓亲附的人,才是真正懂得用兵的人。因此治兵的要术在于使百姓亲附而已。”

临武君说

卷六 秦纪一(2)

五十三年。秦将军伐魏,取吴城。韩王入朝。魏国举国听令、

五十四年,秦王在城郊的雍地祭祠上帝。楚国再次迁都于钜阳。

五十五年,卫怀君去魏国朝拜,魏国人执而杀之。更立其弟卫元君。卫元君是魏王的女婿。

五十六年。秋。秦王薨。孝文王立。尊唐八子为唐太后。以子楚为太子。赵国人就派人将他的妻子送回秦国。韩王身穿重孝入吊。

燕王喜使粟腹与赵国约好。以五百金为赵王酒资。

粟腹回国后对燕王说:“赵国的丁莊都死于长平之役。留下的孤儿还未成人。可乘此时讨伐他。”

燕王召昌国君乐间商量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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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秦纪一(3)

三年,王龁攻上党诸城,全部攻拔。初置太原郡。

蒙骛帅师伐魏。取其高都,汲城。魏国军队多次战败,魏王心以为患,于是使人去魏国请信陵君。信陵君害怕回国后得罪,不肯回国。告诫门下说:“有敢为魏国使节通报的,一律赐死。”

因此宾客没有敢进谏言的。毛公。薛公去见信陵君说:“公子之所以名重诸侯,是因为有魏国在。如今魏国有急难,而公子不以为意,一旦秦人攻克大梁,毁先王设立的宗庙社稷,公子还有什么面目立于天下呢?”话还没有说完,信陵君色变,急忙命驾回魏国。魏王持信陵君之手,泪流满面,使他为上将军,信陵君使人求救于诸侯。诸侯听说信陵君复为魏将,都遣兵救魏。信陵君带领五国之众,在河外打败蒙骛。蒙骛逃走。信陵君追至函谷关而还。安陵人缩高之子在秦国做官。秦人使他驻守管地。

信陵君攻管不能下,使人对安陵君说:”请你遣缩高去秦,说服他儿子投降,我将封他为五大夫之职。使他为执节蔚。“

安陵君说:”安陵是小国,做不到必使其民。还是让使者自己去请吧。“于是派人领着使者,到缩高住的地方。说明了来意,并呈上信陵君的亲笔信。

缩高说:”先生这么看重我缩高,无非是要我去攻打管。父攻子守,是会让人笑话的。假如儿子见臣而下,儿子就是背叛其主。为父亲的说服儿子背主,相信也是先生不愿看到的。因此只有拜辞不敢奉请。“

使者回去将缩高的话告诉了信陵君,信陵君大怒,遣使者去安陵君的住所,说:”安陵之地,也是魏国的土地。如今我攻管而不下,则秦兵将要反败我,这样一来社稷必然倾危,愿先生即使生束缩高,也要让他前来。不然的话,无忌将要提十万大军,到安陵城下,“

安陵君说:”我先君成侯,受襄王之诏镇守此城。当时襄王曾经手书开府的章程。上篇说;臣弑君,子弑父,虽有常法大赦,不在赦例。如今,缩高辞大位,以全父子之义。而你却说一定要活捉他,这是叫我背叛襄王的遗诏,违反开府的章程啊。即使死,我也不敢这么做。“

卷六 秦纪一(4)

四年。蒙骛伐魏。取暘诡。

三月,不再进军。

秦国在赵国为质的公子归国。赵国的太子也得以归国。

七月,发生蝗灾。命令百姓如果纳粟一担,可以晋爵一级。

魏国的安釐王薨。其子景涽王立。

五年,蒙骛伐魏。取酸枣,燕虚,长平,雍丘。山阳等三十城。初置东郡。

起初,剧辛在赵,与庞瑗相善。不久竟去燕国为官。燕王见赵国数次受困于秦国,廉颇离职而庞瑗为将,想要趁其弊困而去攻打他,因问计于剧辛。剧辛说:“庞瑗好对付。”于是燕王使剧辛将兵伐赵。

赵国使庞瑗为将迎击,斩剧辛。收取燕师二万。

诸侯都忧虑秦国的攻伐不会有停止的时候。

六年。楚赵魏韩卫和从以伐秦。楚王为从约长。楚国是春申君用事。取寿陵。至函谷关。秦师出动,五国之师败走。楚王将这件事归咎春申君。春申君因此日益疏远。观津人朱英对春申君说:“人人都以为楚国本来强大,因为先生用事而日益弱小。朱英则认为不然。先君时,秦楚相善,二十年不攻楚。这是为什么?秦国要越过许多险要的关隘才能攻楚。这是不便。假道于两周,背靠韩魏而攻楚,这样当然是不可以的。如今不同了,魏国旦暮将亡,不能保护许,鄢陵之地,,将它们割给了秦国。秦兵离陈只有一百六十里,依臣之见,若想远离秦兵,最好迁都。”

楚国于是离开陈,迁往寿春。将寿春取名为郢。春申君就封于吴地。摄行相国事。

秦拔魏国的朝歌及卫国的濮阳。卫元君率领他的支属迁居野王。以山为阻。保卫魏国的河内。

七年。伐魏取汲。

夏天,太后薨。蒙骛卒。

八年,魏国将邺送给赵国。

韩桓惠王薨。子安立。

九年,伐魏,取垣蒲。

夏四月,天气异常,出现倒春寒,百姓有冻死的人。

秦王在雍地留宿。巳酉,秦王正服着冠,开始带剑。

杨端和伐魏。取衍氏。

起初,秦王初即位年少。太后经常与文信侯私通。随着秦王一天天强壮,文信侯恐怕事泄后被连累,就将舍人嫪毐假扮为宦者,送进宫中。太后亲幸他,与他私生二子,封嫪毐为长信侯。以太原为嫪毐的封国,政事都由嫪毐决断。求为嫪毐舍人的宾客特别多。秦王左右有人与嫪毐因为语言上的争执,为嫪毐羞辱,不服向秦王密告嫪毐本非宦者。秦王欲将嫪毐下狱按治,嫪毐惧。假秦王命发兵,欲攻蕲年宫为乱,秦王使相国昌平君,昌文君发卒攻嫪毐。在咸阳交战。斩首数百。嫪毐败走。随后被抓获。

秋九月,夷灭嫪毐三族。同党都车裂灭宗。舍人罪轻者,都发配到边远的蜀地。总共发配了四千余家。将太后迁到雍地的芙阳宫。并杀其二子。下令说:“敢以太后事进谏者,格杀勿论。”

有进谏者,断其四肢,积尸阙下,前后死者二十七人。

有齐国的説客茅焦上偈请柬。秦王使人对他说:“先生难道看不见阙下的那些尸体吗?”

茅焦说:“臣听说天有二十八宿,如今已经死了二十七个人,臣今天来,就是为了凑足数目。臣并不是怕死的人。”

使者走入宫中回报。

茅焦同乡同住的人,以为茅焦必死,都争着瓜分了茅焦的衣物逃走了。

秦王听了使者的汇报,大怒说:“这是什么人?敢于故意来犯我。赶快把他抓来,烹杀他。叫他不能成为廊檐下的积尸。”

秦王按剑而坐,气愤的口中沫出。使者将茅焦召入。

茅焦徐行上前,再拜而起。口中说:“臣听说活着的人并不避讳死。拥有国家的人并不避讳谈论危亡之事。避讳死亡并不会因之得以生存。避讳谈论危亡之道并不会因之得到永存。死生存亡之道,是圣主所急于了解的。不知陛下是否想要听听?”

秦王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茅焦说:“陛下有狂悖之行。难道自己不知道吗?车裂假父,用布囊扑杀二弟,将生母迁于雍地。又殘戮谏士,桀纣之行,也无过于此。如今天下人听说了这件事,再没有人向往秦国了。臣在私下里为陛下担心。臣的话已说完了,请就烹。”

说完,就伏地待死。

秦王下殿,亲手将他扶起,说:“先生请起。寡人今日愿听先生指教,改变主意了。”

于是就封茅焦为上卿,秦王亲自驾车,空着左边的座位,去将太后迎归咸阳。母子和好如初。

楚考烈王无子。春申君为此忧虑。在全国遍求宜子的妇女,送给楚王进幸。但都是没有反应。赵国人李园,想要将他的妹妹送进楚王宮,但听说楚王不能生育,恐怕时间久了会失宠。就求为春申君的舍人。不久请假回家,故意过期不回。春申君问其原因,李园说:“齐王使人求臣的妹妹为妃,我因为和齐王的使者饮酒,所以回来晚了。”

春申君问:“已经定聘了吗?”

李园说:“还没有。”

春申君遂纳李园的妹妹为妾。不久怀孕。

李园使其妹对春申君说:“楚王贵幸夫君,虽亲兄弟也不如你。如今夫君在楚国为相二十余年,而楚王无子。楚王百岁后,将更立别的兄弟为后,他们也将各自贵幸他们亲近的人,夫君又怎能常保富贵呢?不仅如此,夫君贵幸用事久,在楚王的兄弟面前多有失礼,一旦他们得立,夫君还能保得住现在的富贵吗?如今妾怀孕而无人知道,妾献身夫君的时间不长,如果夫君将妾身进献给楚王,楚王一定会爱幸我。若赖天之佑,妾幸而生男,则是夫君之子为楚王了。楚国都是夫君的。”

春申君大以为是。于是先将李园的妹妹移出内室,然后向楚王进献。楚王召入临幸。遂生一子,立为太子。李园妹为皇后。李园也贵幸用事。又恐春申君泄露了他的秘密,阴养死士,欲杀春申君灭口。国人有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

楚王病。

朱英对春申君说:“世上有无妄之福,也有无妄之祸。如今相君处在这样一个无妄的世界,臣事无妄之主,怎么可以没有无妄之人呢?”

春申君说:“什么是无妄之福?”

朱英说:“先生相楚二十余年,虽名为相国,其实和王差不多少。楚王今日病了,旦暮将薨。楚王死了,先生相幼主,因而当国。等幼主长大了就反政于王。不然就南面称孤。这是所谓的无妄之福。”

春申君问:“请问什么是无妄之祸?”

朱英说:“李园不治国,不为政,却与相国是仇家。李园不为兵事,却在很久以前就阴养死士。楚王薨。李园一定会先进宫争权,同时杀先生灭口。这就是所谓的无妄之祸。”

春申君问:“何为无妄之人?”

朱英说:“先生使我为郎中进入宫中,楚王薨。李园先入,我就在宫中杀掉他。这就是所谓的无妄之人。”

春申君说:“足下放心吧。李园是弱人,又和我关系不错。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朱英知道春申君不能用自己的主意,害怕被难就逃走了。过了十七天,楚王薨。李园果然先入宫争权。在宫门内暗伏死士,春申君入宫,死士突起,斩春申君之首,扔到宫门之外。于是派人尽捕杀春申君之家。

太子立,是为幽王。

扬子法言评论说,有人问信陵,平原,孟尝。春申君,这些人的作为对国家有益吗?叫我说,他们都是由于国家失政,才得以上位的窃国奸臣,除了窃取虚名,又与治国何益呢?

秦王因为文信侯奉迎先王功大,不忍加诛。

卷六 秦纪一(5)

十年冬十月。文信侯免相。出就封国。

宗室大臣议论说:“诸侯之人来秦国为官的,都是为了为其主游间而已。请将所有宾客逐出秦国。”

于是下令全国大搜索,驱逐诸侯宾客。

客卿楚国人李斯也在被逐之列。临行上书说:“当初穆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奚于苑。迎骞叔于宋。在晋国求得丕豹公孙止。因此得成霸业,并国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诸侯亲服,至今治强。惠王用张仪之计,遂散六国之从约。使他们臣事秦国。昭王得范雎,强公室,杜私门。以上四位君王之所以成功,都是因了客人的功劳。由此可见,宾客何负于秦?色乐珠玉,不产于秦,为大王所服御者众多。取人则和这个有所不同。不问可否,不论曲直,不是秦国的就该离去。在此为客的,都被驱逐。这说明大王所看重的是色乐珠玉,轻视的是人才和百姓啊。臣听说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拒绝众庶,故能明其德。这是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的原因。如今却抛弃百姓以资敌国,摈却宾客以壮大诸侯的基业。这个不是拿着国家的资源资助敌国吗?”

秦王于是召李斯回来,废除逐客之令。李斯刚到骊邑就回来了。秦王于是用李斯之谋,阴遣辩士携带金银,游说诸侯,诸侯名士可以以金钱买通者,就多与金银与之相结。不肯接受金银的,就随后以利剑刺杀。离间君臣之计,然后使精兵良将随其后,数年之中,遂并兼天下。

十一年。赵人伐燕,取狸阳。这边还未罢兵,秦国遣将军王翦。桓踦,杨端和伐赵,进攻邺。连取九城。王翦攻於于,轑阳。桓踦取邺。安阳。

赵悼襄王薨。子幽缪王立。其母曾为倡,为悼襄王嬖幸。悼襄王废嫡子而立他。而他在国中素以无行闻名,

文信侯退回封地一年有余,诸侯宾客使者,来请他的相望于道。秦王恐其为变,就赐给文信侯书信说:”君有何功于秦,封君河南食十万户?何亲于秦,,竟然号称仲父?将其与家属迁到蜀地去。“

文信侯自知渐渐受到怠慢,深恐遭诛。

十二年。文信侯饮毒酒死。

偷着下葬。他的宾客舍人,前来会葬的都被迁逐。并且说:从今往后,操持国事为不道如嫪毐不韦一样的人,和他们一样籍没其家。扬子法言说,有人问吕不韦称得上是智者吗?以人换货,谁说不韦是智者?以国家交换宗族,吕不韦之盗,不过是挖人墙角的小贼中的雄长罢了。

自六月不雨,至于八月。发四郡兵助魏伐楚。

十三年。桓踦伐赵。在平阳战败赵将易扈辄。斩首十万。杀扈辄。赵王以李牧为大将军,复与秦军在宜安,肥下交战。秦军大败。桓踦奔还。

赵国封李牧为武安君。

十四年。桓踦伐赵。取宜安,平阳,武城。

韩王納地,并送上国玺,请为边臣。使韩非来求聘。

韩非,是韩国的诸公子。善于刑名法术之学。见韩国日渐削弱,多次向韩王进谏。韩王不能用。

于是,韩非因为当前的现实,治国不务求任人以贤,反而举荐浮淫之蠧风。而将这些放在立功求实者之上,不论国家宽急,所养非所用,所用非所养。感叹廉直不能容于邪妄之臣。观往者得失之变,作孤坟,五蠹,内外储,说林,说难,五十六篇,十余万言。秦王闻其贤,想要见他。韩非为韩国出使秦国,因上书对秦王说:“今秦地方数千里,军队名义上有数百万,号令赏罚,天下不如。臣冒死想往大王,说所以破天下从约的计谋。大王若能听臣之说,一举而天下从约不散,赵不举,韩不破,荆魏不臣,齐燕不亲,霸王之名不成,四邻诸侯不朝,大王可以斩臣殉国。以告诫那些为人臣而不忠于其主的人。秦王特别喜欢他,还未及进用,李斯嫉妒,向秦王进言说:”韩非,是韩国的诸公子。如今进言欲并诸侯。但韩非终于只会向着韩国为韩国着想。这是人之常情。今大王不用他,又留下他,放他归国,久后将为秦国之患,不如依法将他斩首,以绝将来之祸。“

秦王以为是,就将韩非下狱,李斯使人送给他毒药令他自杀。韩非想要自陈,但不得见。秦王后来后悔,使人赦免他。韩非已自杀。扬子法言说:”有人说韩非作说难之书,遂死于说难。说难是他致死的原因吗?其实不然。君子以礼动,以义止,合则进,否则退。不知进退,自然死无其所。司马光说,君子亲其亲以及人之亲,爱其国以及人之国。因此可以功大名美而享有百福,今韩非为秦国画谋,首先就是要倾覆自己的宗国,以实现他的言论,他的罪过已经不容于死,又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十五年。秦王发大兵伐赵。一路直抵邺,一路直抵太原,取狼孟。番吾,因遭遇李牧还军。

起初,燕太子丹曾经在赵国为质,与秦王相善。秦王即位,子丹为质于秦,秦王待他无礼。燕丹发怒逃回。

十六年。韩献南阳地。九月,发兵受地于韩。

魏人献地。代地地震,自乐徐以西,北至平阴。房屋倒塌过半。

十七年。内史腾灭韩。虏韩王,以其地置颍川郡。

华阳太后薨。

赵国大饥。

卫元君薨,子角立。

十八年,王翦将上地兵下井陉。杨端和将河内兵与他共同伐赵。

赵国使李牧。司马尚抵御。

秦国人多给赵王嬖臣郭开金银,使他毁短李牧,司马尚。说他们将要反叛。赵王使赵葱及齐将颜聚代他二人为将。李牧不受命,赵国人捕而杀之。废司马尚。

十九年。王翦击赵军。大破赵军,杀赵葱。颜聚逃走。遂攻克邯郸,虏赵王迁。秦王到了邯郸,将过去与母家有仇的,尽数杀光。从太原,上郡归国。

太后薨。王翦进屯中山,以临兵燕国。

赵国公子嘉帅其宗族数百人奔代。自立为代王。赵国逃亡的士大夫都渐渐逃到他那里去了。与燕国合兵驻守上谷。

楚幽王薨。国人立其弟郝。三月,郝的庶兄负刍杀之自立。

魏景涽王薨,子假立。

燕太子丹怨秦王。将要报复他。问其师父鞫武。鞫武请他西约三晋,南连齐楚,北和匈奴以拒秦。太子说;“师父的计谋旷日持久,我是一刻也不能等了。”正好秦将军樊于期在秦国得罪逃到燕国。太子将他收到舍下。鞠武进谏说:“以秦王之暴,积怒于燕,已经叫人寒心了。何况听说樊将军在这里呢?这可是将肥肉放在饿虎的必由之路上啊。希望太子赶快送樊将军去匈奴,”太子说:“樊将军穷困于天下,如今归身于我,我怎能让他去不可测的匈奴呢,希望另想别的办法。”鞠武说:“行危以求安,造祸以为福,计浅而怨深,连接一人之交,不顾国家之大害。这样只能资怨助祸。”太子不听。

太子听说卫人荆轲有贤才,卑辞厚礼与之相见,对他说:“今秦人已经掳走韩王,又举兵南伐楚。北临赵。赵不能抵抗,则祸必至于燕。燕国小弱,数困于兵。该怎样才能抵挡秦人的进攻?诸侯都心服秦国,无人敢再谈和从。我以为若能得天下勇士,前往秦国,劫持秦王,使他复返所侵诸侯失地。就像当年曹沫和齐桓公那样就好了。如果秦王万一不同意,那就刺杀他。他的大将都擅兵在外,一旦有内乱,必定君臣相疑,诸侯趁机和从,就一定能破灭秦国。希望荆先生留意这件事。”

荆轲答应了,于是使荆轲居上舍。太子每天都造访门下,对荆轲施以无微不至的关怀。及王翦灭赵。太子听说后大惧。想遣荆轲前去行动。荆轲说:“如今前去,没有值得信任的信物,秦王是不可亲近的。如果能得倒樊将军的首级,再加上燕国的督亢地图。将这个送给秦王。秦王就一定会乐意与臣相见。这就可以成功了。”太子说:“樊将军穷困来归,我不忍心啊。”荆轲就私下里去见樊於期,说:“秦国对待将军,太过无情了。父母宗族,都被杀戮。如今听说又购求将军的首级。赏万家之邑和千斤黄金。将军以为该怎么办?”樊於期长叹流泪说:“你有什么计策吗?”

荆轲说:“愿得将军之首,我拿来献给秦王。秦王一定会喜而见臣。我趁机左手把其袖,右手劈其胸。这样一来,将军的仇报了,而燕国遭受*的事也就解决了。”樊于期说:“这是臣日夜切齿留心的。”于是自杀。太子听说,奔去伏在他身上大哭,但已无济于事。于是用木盒盛其首,太子早已经求得天下最锋利的匕首,使工人用药淬制。以刀试人,无不立死。于是治装遣荆轲行动,以燕国的勇士秦舞阳为他的副手,。

卷七 秦纪二(1)

始皇帝下

二十年,荆轲至咸阳。通过秦王的宠臣蒙嘉,卑辞求见。

秦王大喜,朝服,设九宾之礼来见他。荆轲手捧地图进于秦王。图穷而匕首现。因手把秦王衣袖,持匕首刺秦王。秦王惊起。挣断衣袖,环柱而走。荆轲就在后面追逐。群臣因为变起仓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且秦朝法,律,群臣上殿,不得操尺寸之兵。左右只能以手相搏。秦王身带长剑,但惶急无法拔出。左右说:“大王把剑反背在身后。”秦王背剑,果然拔出。秦王遂拔剑击荆轲。断其左股。荆轲无法行动,就以手扔刀,但没有击中秦王,击在廊柱上。

荆轲自知事情不能成功,大骂说:“所以不能成功,是因为我想活捉他。使他能与太子立约。”于是体解荆轲。

秦王大怒,发大兵至赵,由王翦带领伐燕。与燕代联军在易水之西交战。大破联军。

二十一年冬十月。王翦拔蓟。

燕王及太子帅其精兵,东保辽东。李信随后急追。

代王嘉写书信给燕王,希望他杀了太子丹献给秦王。燕丹藏在衍水中,燕王派使者斩太子丹,献给秦王。秦王继续派兵进攻。

王贲伐楚。

攻取十余座城池。秦王问将军李信:“寡人欲攻取荆楚,以将军看来,需要多少兵马?”

李信说:“二十万足够。”

秦王又问王翦、

王翦说:“想要拿下荆楚,非六十万人不可。”

秦王说:“将军看样子真是年老了,连说话都露出怯意。“遂使李信。蒙恬将二十万伐楚。

王翦于是谢病归频阳。

二十二年。王贲伐魏。引河水灌大梁。三月,城墙崩坏,魏王出降,王贲遂杀魏王,灭魏。

秦王派人对安陵君说:”寡人想要以五百里之地交换安陵。“

安陵君说:”大王加惠于小人,以大易小,臣不胜荣幸。然而,臣受地于魏国的先王,愿意始终守着他,不敢交易。”秦王赞赏他的义气,就不再提。

李信攻平舆,蒙恬攻寝,大破楚军。

李信又攻破鄢郢,引兵西向,在城父与蒙恬会师。

楚国人紧随李信后,出兵反攻。三天三夜不曾罢兵,大败李信,进入两军军壁,杀七名都尉。李信奔归秦国。

秦王闻讯大怒。亲自至频阳,对王翦说:“寡人后悔不用将军的计谋,如今李信果然使秦军蒙羞。将军虽病,难道忍心弃寡人而不顾吗?”

王翦以病废不能为将推辞。秦王说:“寡人知道错了。就不要再多说了。这次来,就是要听将军的计谋,一切以将军的要求为准。”

王翦说:“大王一定要用臣,臣说了,必须要六十万人才可以。”

秦王说:“就按将军的意思办。”

于是王翦将六十万人伐楚。秦王亲自送到霸上。

王翦向秦王请求赏赐良田美宅,秦王说:“将军出兵就是了,难道还担心将来家贫不成?”

王翦说:“为大王的将领,虽有功终不能封侯,臣想趁大王重用的时候,多请求一些田地,以为子孙后代计。”

秦王大笑。

王翦既行至关,又连续五次派使者回城,向秦王索要田宅。有人说:“将军的要求不也太过分了吗?

王翦说:”你知道什么?秦王这个人刚愎自用,不信下属。如今空国中之甲士,尽以委托给我,我不多请田宅为子孙计,很快秦王就会怀疑我了。”

二十三年。

卷七 秦纪二(2)

二十六年。

王贲自燕国南下攻齐。突入临淄。齐人莫敢当者。秦使人诱齐王,约定如果他投降就封他五百里地。齐王遂降。秦人将他迁到共地,使他处在松柏之间。饥饿而死。

齐人怨王建不早与诸侯合纵,而听奸人宾客之言以亡齐国,作歌谣説:“松耶柏耶,住建共者客耶?”讽刺王建没有原则的听信奸臣的谣言。

司马光说,纵横之说,虽然是反复百端,然而按其大体道理,合纵之说,还是对六国有利的。过去先王建万国,亲诸侯,使他们因朝聘以相交,宴饮以相乐。会盟以相结。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为了让他们齐心合力以报家国。假使六国能以信义相亲,则秦国虽然强大,却也不能这么容易就灭掉他们,以形势而论,三晋是齐楚的屏壁,齐楚,又是三晋的根基,形势相资,表里相依,因此以三晋而攻齐楚,是断其根基。以齐楚而攻三晋,就是自撤屏障。哪里有撤其屏障而对强盗献媚说;“强盗将爱我而不攻我。”这难道不是天大的悖论吗?

秦王初定天下,自以为德兼三皇,功过五帝,就更改帝号为皇帝。出命为制,下令为诏。自称为朕。追尊庄襄王为太上皇。下制说:人死后以他的作为为参考决定谥号。这是子议父。臣议君。。甚不足取。从今后废除谥法。朕为始皇帝,后世以数计,二世。三世,至于万世。

起初,齐威宣时,邹衍论述终始五德之运,及始皇并天下,有人上奏。始皇采用其说。以为周得火德,秦代周,为水德。开始改年。朝贺皆自十月朔。衣服旌旄节旗皆尚黑。丞相王绾上言,燕齐荆地辽远,不置王将难以统属。请立诸子。“

始皇下其议。李斯说:”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众。以后枝属渐远,互相攻击有如仇敌。周天子也不能禁止。今海内赖陛下神灵,一统皆为郡县。诸子功臣,可以以公库赋税,多加赏赐。这样很容易制服。天下人无异议,这才是安宁之术。置诸侯对国家政令不便。“

始皇说;”天下人都苦于战斗不休很久了,如今赖宗庙社稷,天下初定。又再立国。这是再树兵戈,如此想求安宁,岂不是太难了。廷尉所议为是。分天下为三十六郡。每郡设守尉监三级官员,收取天下兵器,聚在咸阳。销毁后重铸大钟一口,金人十二,每个各重千石。将它们放置在宫廷之中。又统一度量衡,将天下豪杰迁往咸阳十二万户,诸庙及章台上林,都在渭南。每破诸侯,为了安放所得的美人钟鼓,都在咸阳北面的坡地上广建宫室,南临渭水,自雍门以东至泾渭,殿屋复道,楼阁相属。

二十七年,始皇巡陇西北地。至鸡头山。还过回中。在渭南作信宫,不久改为极庙。自极庙道通骊山。作甘泉前殿。筑甬道,从咸阳开始,治驰道通天下。

二十八年。始皇东行郡县。上邹峄山,立石颂功业。于是召鲁地儒生七十余人,汇集泰山,商议封禅。儒生各执己见,对于古人的封禅礼仪描述的不尽相同,而且难以实行。于是始皇就开始疏远儒生,不再重用他们。使人扫除车道,从泰山向阳的一面上山,到达极顶,立石颂德。又从泰山背阴下山,禅于梁父。其礼节基本采纳太祝祀雍上帝的礼仪。封藏之物都秘而不宣,所以世人也无从记载。于是始皇东游海上行礼,祠名山大川及八神。

始皇南登琅琊,特别喜欢这里,就在这里住了三个月,作琅琊台,立石颂德,明得意。

起初,燕国人宋母忌,称慕门子高之徒,自称有仙道,行解,销化之术。燕齐迂怪之士都争着传习。齐威王,宣王,燕昭王都信其说。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洲三仙山。就在渤海中。离人间不远。曾有到达那里的,说是仙人及不死之仙药都在那里。及始皇至海上,诸方士齐人徐市等都争着上书说这事。请求得以斋戒与童男女入海求之。于是遣徐市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之。船到海中被大风吹散,回来的人就说:“虽然没能到达,但是看到了。”

始皇还过彭城。斋戒祷祠,希望能让沉入水中的周鼎出来。使千人入水而求,没有得到。又西南渡淮水,来到衡山南郡。在江上漂浮,至湘山祠。遇上大风,几乎不能渡过。始皇问博士:“湘君是什么神?”

博士说:“听说是尧的女儿舜的妻子葬在这里。”

秦王大怒,使刑徒三千人,将湘山上的树木砍伐而空。遂自南郡由武关归国。起初,韩国人张良,其父祖辈以上,五世相韩。及韩国亡,张良散家资,欲为韩国报仇。

卷七 秦纪二(3)

三十四年。贬治狱不直的官员。使他们去筑长城或者将他们迁到南越偏远之地。丞相李斯上书说:“以前诸侯并争,厚招游学,如今天下已定,法令一统,百姓当家。则力农工。士则学习法令。如今诸生不师今而学古,以非议当世。祸乱黔首。相约以非法教人,听到上边有政令下达,就各以自己所学的理论来非议政令,在家里就在心里非议,出门就在街巷议论。各以所学夸短长。以标新立异相雄长。非议时政,造谤当今。如果不再禁止,,任其下去,则主上的威望降低,造谤者的地位就会日益上升。臣以为禁止便于国治。臣请求将所有史书,只要不是秦国记载的,都烧掉它。另外,民间非馆藏的诸子百家之书,都应该收集起来,由各地守尉主持烧掉。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灭。官吏知道而不举报的,与同罪。令下三十日而不烧者,刺字充边。可以保留的,只有医药,卜巫种树之书。若有欲学法令者,以吏为师。”

始皇下制说:“可。”

魏人陈余对孔鲋说:“秦国将灭先王的史书,你作为书籍的主人,危险了。”子鱼说:“我崇尚无用之学,知我志向者只有朋友,秦国非我朋友,我有什么危险?我将把它藏起来,以待后来人来求,既然来求了,也就无患了。”

三十五年。使蒙恬修直道通九原,抵云阳,劈山填谷,一千八百里,数年不就。

始皇以为咸阳人多,先王的宫廷太小,就在渭南的上林苑营造朝宫,先作前殿阿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面可以坐万人。下面可以建五丈旗,周边为阁道,自殿下直抵南山。以南山之巅为阙,做复道,自阿房渡渭水,与咸阳相接,以应天极阁道之象。使隐宫刑徒者七十万人,分作阿房宫。发骊山北山石椁,蜀荆之地良才,都运到关中。以资供用。又在东海立石为界,以为秦国的东门。迁三万家去骊邑。五万家去云阳。都免除十年的赋税。

卢生对始皇说:“世间的人主,应该经常微行,以辟除恶鬼。只有恶鬼被辟除了,真人才会出现。只要皇上所住的宫室不被人知道,然后不死之药就可以得到。”

始皇说:“我羡慕真人。”于是自称真人,不称朕。令咸阳城二百里内,二百七十座宫观以复道甬道相连,里面帷帐钟鼓华丽充盈,美人如云。使她们都固定住在那里不准移徙。始皇行幸之处,若有人泄露,罪当死。

始皇幸梁山宫。从山上见丞相车骑众,不高兴。有中人告诉了丞相,丞相后来就损毁车骑,不敢再那么张扬。始皇发怒说:“这一定是中人泄露了我的话,”使吏按问,无人肯服,于是就将当时在场的中人全部杀掉。从此后无人知道始皇的行踪。群臣接受决断,都在咸阳宫。侯生卢生在一起讥议始皇,因怕得罪逃走了。始皇听说了大怒道:“这两个人我尊赐甚厚,如今竟敢诽谤我。我应该使人按问,在咸阳的诸生,有没有妖言惑众的。”

于是使御史案问诸生。诸生转相告引,于是将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尽坑杀于咸阳。使天下人知道以后不要再犯。更把大批的儒生发往偏远的边关。

始皇长子扶苏进谏说:“诸生都是诵法孔子,今皇上以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

始皇怒,使扶苏去北边的上郡为蒙恬的监军。

三十六年。东郡有陨石。有人在其上刻字说:“始皇死而地分。”始皇使御史逐问。无人肯服。将石边的居民都杀掉了,又用火烤这块陨石,直到看不见字迹。迁河北榆中三万家,都赐爵一级。

三十七年冬十月癸丑。始皇出游。左丞相李斯随从。右丞相去疾留守。始皇二十余子,少子胡亥最受宠爱,请求随驾,始皇答应了。

十一月,行至云梦。望祀虞舜于九嶷山。然后浮江下观,乘船渡海,过丹阳,至钱塘,临浙江。因为此处风浪凶险,,就西下一百二十里,从狭窄处渡江。再上会稽,祭大禹。望南海,立石颂德。还过吴地。从江上乘渡,并至海上。北至琅琊,芝罘湾。见巨鱼,令从者射杀之。从海上西至平原津而病。

始皇忌讳说死字,群臣莫敢言死事。病的更厉害了,就令中车府令行符壐事赵高写信给扶苏,使他在咸阳会葬。书已经封好,在赵高手中,还没有付给使者。

秋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丘平台。丞相李斯因为考虑到皇上崩驾在外,恐诸公子及天下为变,就秘不发丧,将棺材放在辒辌车中。使随行人员,所至上食,奏事如故。只有胡亥,赵高及近幸的几个宦者知道。

起初,始皇尊崇信任蒙氏,蒙恬任外将,蒙毅常居中参谋议。名为忠信,因此诸将相莫敢与其争锋。赵高,天生隐宫。始皇听说他强壮有力,又通于狱法,就使他为中车府令,使他教习胡亥决狱。胡亥亲幸他,赵高有罪,始皇使蒙毅按治。蒙毅以为赵高当死。始皇以为赵高有才,就赦免了他。并且使他官复原职。赵高既得胡亥宠幸,又怨蒙氏,就想说服胡亥,诈以始皇之名,诛杀扶苏,而立胡亥为太子。胡亥以为此计可行。

赵高说:“此事不和丞相同谋,恐怕不能成功。”于是就去见李斯说:“皇上赐给扶苏的书信及符玺,都在胡亥那里。定太子,只在君侯与赵高而已。君侯打算怎么办?”

李斯说:“怎么能说这些亡国的话?这可不是人臣所当论议的。”

赵高说:“君侯的才能谋略,功高无怨,以及长子的信任程度,哪一点能比得上蒙恬?”

李斯说:”我都不如他。“

赵高说:“既然这样,长子即位后,一定会用蒙恬为丞相。君侯不能怀通侯之印归乡里,这是明摆着的了。胡亥慈仁笃厚,可以为嗣。希望君侯详思定夺。”

李斯考虑了一下,也以为这样做是对的。就和他一起计议,诈为始皇诏书,立胡亥为太子。更写书与扶苏,述说他不能辟地开疆,却使士卒多所损耗,多次上书直言诽谤,日夜怨望,不得罢归为太子。将军蒙恬,不知矫正,阴知其谋,一并赐死。将兵权交给裨将王离。“

扶苏拆看书信后哭泣,欲入内舍自杀。

蒙恬说:”陛下在外面游历,根本没有立太子。使臣领三十万大军守边,以公子为监,这是天下重任,如今一使者来,就自杀。谁知是不是有诈呢?先看看情势再死也未晚。“

使者多次前来催促,扶苏对蒙恬说:”父赐子死,还有什么理由再去请示。“于是自杀。

蒙恬不肯死。使者将他交给廷吏。将他羁押在阳周的狱中。另使李斯的舍人为护军。然后使者还报。胡亥听说扶苏自杀了,就要释放蒙恬。正好蒙毅为始皇出去考察山川回来,赵高对胡亥说:”先帝很久以前就要举贤立太子,是蒙毅一直以为不可。不如趁机诛杀他。“于是就将他羁押于代地的监狱。遂从井陉直抵九原。

正赶上暑天,辒车臭,就诏从官,将一筐鲍鱼放在车上,以乱其味。从直道至咸阳发丧。

太子胡亥袭位。九月,葬始皇于骊山。下锢三泉,奇器珍怪,无所不有。又令机匠做机弩,有穿近者,就可以射杀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后宫无子者,皆令从死。葬既下,有人说匠人建造机括,所藏的东西在哪里都知道,出来的话一定会泄密,于是就将他们都关在墓中。二世欲诛蒙恬兄弟,二世兄子子婴进谏说:”赵王迁杀李牧而用颜聚,齐王建杀其故旧忠臣而用后胜,都随即亡国。蒙氏是秦国的大臣谋士,而陛下一旦要弃去他们,诛杀忠臣,而立无节行之人,是内使群臣不相信,外使斗士三心二意啊。“

二世不听,遂杀蒙氏兄弟。蒙恬临死说:”自从我的先人及至子孙,积功信于秦已经三世了。今臣将兵三十余万,虽然身受囚羁,想要背叛那是谁也拦不住的,然而之所以自度必死而守义,,是不敢辱先人之教,不忘先帝旧恩的缘故。“于是吞药自杀。

扬子法言说,有人或许会说,像蒙恬这样忠而被诛,忠臣是不可为了。我以为,像他这样劈山填谷,劳民力疲民生,他的忠心不值得崇尚。司马光说,始皇方荼毒天下,而蒙恬为他所用。蒙恬的不仁是明摆的了。但是他明于为人臣之义,遂无辜见诛,能守死不贰,也可算是值得称道了。

卷七 秦纪二(4)

二世皇帝上

元年冬十月,戊寅。大赦天下。

二年春,二世东行郡县。李斯随从。到碣石。并且从海上南至会稽,尽刻始皇所立石刻。旁边注上大臣从者的名字。以张大先帝的成功盛德,然后还都。夏四月,二世至咸阳。对赵高说:“人生在世,犹如白驹过隙。我今天既然已经君临天下了,希望能够悉耳目之所好,穷心志之所乐,以终天年,可以吗?”

赵高说:“好啊。这是贤明的君主所能行,昏乱的君主所禁止的事啊。虽然如此,但眼下还不能实行。请听我说,沙丘之谋,诸公子及大臣都有所怀疑。而诸公子都是陛下您的兄长,大臣又都是先帝安置的大臣。今陛下初立,他们都心意怏怏不肯服气。时间久了恐怕就会有变。臣每天都战战兢兢,唯恐不能善终。陛下又怎么可以为此乐事呢?”

二世说:“那么该怎么办?”

赵高说:“陛下不如严法苛刑,令有罪者互相连坐,诛灭大臣及宗室。然后收举遗民,使贫者富之,贱者贵之。尽除先帝留下的故臣,而安置陛下的亲信,这样一来就可以阴德归与陛下,祸害除而奸谋塞。群臣莫不被恩泽,蒙厚德。陛下就可以高枕无忧,肆志玩乐了。”

二世以为他说的有理,就更改律法,务求严峻。大臣诸公子有罪,都交给赵高鞠治问罪。于是公子十二人枭死咸阳市。十位公主屈死于宅中。财物尽入于县官。互相连坐者不可胜数。

公子将闾,有昆弟三人。被囚于内宫。最后才给他们议罪。二世使使者对将闾说:“公子有不臣之罪,当死。”将闾说:“阙庭之礼,臣未尚敢不从众赞礼。廊庙之位,臣未尚敢失节。受命应对,臣未尚敢失辞。该怎样才算不臣?臣希望知道因为什么罪而死。”

使者说:“臣没有参与计谋,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只是奉命行事。”

将闾乃仰天大呼苍天,连呼三次。说:“我无罪。”

昆弟三人,都流涕拔剑自杀。

自此宗室震恐。公子高想出奔,又恐全家被收族。就上书说:“当初先帝在的时候,臣入门赐食,出门则乘高车驷马。先帝辞世,臣当从死而不能。为人子不孝,为人臣不忠,不忠不孝,就没有理由立在世上。臣请从死先帝,愿葬于骊山脚下,愿圣上哀怜臣的一片孝心,成全臣的要求。”

书送到二世那里,二世大为高兴。叫来赵高,将书信递给他说:“他这样做也算是知趣了。”

赵高说:“这也是他做人沉的本分罢了。”

于是二世答应了他的请求,并赏赐十万钱助葬。

再作阿房宫。又征才士五万人为屯军,守卫咸阳。令他们教习骑射,驯养狗马禽兽。用度不足,就下调郡县。转运军需粮草,令他们都自带粮食,咸阳三百里内的稻谷,都不允许他们食用。

秋七月,阳城人陈胜,阳夏人吴广起兵于蓟。

当时,征发闾左的人戍守渔阳。九百人屯在大泽乡,陈胜吴广各为屯长。赶上天下大雨,道路不通。计算日期已经失期。按照当时的法律,失期当斩首。陈胜吴广利用当时天下人苦秦苛政,人情汹汹的情势,杀将尉。召集一道失期的士兵说:“大家都已失期,失期当斩首。即令不斩而去戍守,死的可能也有十之六七,且壮士不死则已,死就要死的天下留名。王侯将相,难道都是天生的贵种吗?”

大家都齐声响应。于是就假称公子扶苏,项燕。设坛盟誓,称大楚。陈胜自立为将军,吴广为都尉。攻大泽乡,很顺利的就攻下了。接着收兵攻下蓟。于是令符离人葛婴领兵往蓟以东徇地。攻打銍。鄼。苦。柘,谯,都很快就攻下了。就这样一边攻城略地,一边扩大军队,等到了陈地,已经有兵车六七百乘,骑兵千余,步卒数万人。攻陈,陈的守令皆不在,只有守丞和他们在谯门中交战。不能取胜。守丞战死。于是陈胜就占领了陈。

起初,大梁人张耳陈余二人交好,为刎颈之交。秦灭魏,听说二人是魏国的名士,就出重赏捉拿他们。张耳陈余就变姓名,一道来到陈。为城里守门自食。城守官曾经因为小过鞭笞陈余,陈余要起来反抗,张耳悄悄用手肘示意让他受笞。城官离开了,张耳拉陈余到桑树下,责备他说:“当初我和你说什么来着?今天你想因为一点小辱死在一个小吏手中吗?”陈余拜谢。

陈胜既入陈,张耳陈余上门拜偈。陈胜素闻其贤,大喜。

陈中豪杰父老请立陈胜为楚王。陈胜问张耳陈余的看法,张耳陈余说:“秦为无道,灭人社稷,暴虐百姓。将军出万死之计,是为了为天下除残。如今刚到陈就自立为王,这是示天下人以私。愿将军不要称王,赶快引兵西上,遣人立六国之后,自为树党。为秦国增加敌人。敌多则力分,结众则兵强。如此,则野无交兵,县无城守。诛暴秦,据咸阳以令诸侯,诸侯亡而得立,让他们佩服你的仁德,就可以成就帝业了。如今自己在陈称王,恐怕天下人就会懈怠了。”

陈胜不听。遂自立为王。国号张楚。

当时,诸郡县苦于秦法,都争着杀其长吏以应陈胜。偈者从东方来,将天下的反状上闻,二世大怒,将他下在狱中。以后再有使者至,皇上问话,都说是一些鼠盗狗偷,郡县守尉正在全力缉捕云云。于是皇上就高兴了。

陈王以吴叔为假王,监诸将西击荥阳。

张耳陈余复说陈王,请求出奇兵北略赵地。于是陈王使过去交好的朋友陈人武臣为将军,邵骚为护军。以张耳陈余为左右校尉。拨给三千士卒北徇赵地。陈王又令汝阴人邓宗徇九江地。这个时候,楚兵数千人而聚的小股部队到处都是,

葛婴到了东城,立襄强为楚王。听说陈王已立,就杀了襄强还报。陈王诛杀葛婴。

陈王令周市北徇魏地。赐上蔡人房君蔡为上柱国。

陈王听说周文是陈的贤人,习过兵法,就给他将军印绶,使他西进击秦。

武臣等从白马渡河。使人往诸县说其豪杰,豪杰都群起响应。于是边前进边扩军,很快就有了数万人。号武臣为武信君。

卷七 秦纪二(5)

武信君连下十余座赵城。其余的皆城守难下。于是引兵东北击范阳。范阳蒯彻对武信君说:“先生难道非要经过战争然后取城吗?臣以为这样做也太过分了。如果能听臣的计策。臣保证可以不攻而下城。不战而略地。传檄而千里定。这样可以吗?”

武信君说:“你是什么意思?”

蒯彻说:“范阳令徐公怕死而贪。想要在天下人降之前就降。先生如果想待他像前边的人那样,因为他是秦人所置的官吏就诛杀他,那你就错了。这样一来,边地之城都将固若金汤了。再难攻下。先生假如让臣带上侯印,授给范阳令。使他乘坐朱轮华盖,在燕赵之郊驰骋,那么燕赵之地的城池,就可以不战而下了。“

武信君说:”好。“

以车百乘,骑卒二百,加上侯印,迎接徐公。燕赵之人听说了,不战而降者三十余城。

陈王既遣周章,因为眼见秦政之乱,遂有轻秦之意。不再设备。

博士孔鲋进谏说:”臣闻兵法上说,作战时,可以依仗的不是敌人不来进攻我,而是依仗我不可攻。如今大王轻敌而不自备,若跌而不振,悔之晚也。“

陈王说:”寡人的军队,先生就不要操心了。“

周文边行军边扩军,到了关下,已有车千乘,士卒数十万人。在戏驻军。

二世于是大惊。与群臣计谋说:”该怎么办?“

少府章邯说:”盗贼已经到了京师。兵众强盛,如今发近县之兵已经不及,骊山有罪的徒众众多,赦免他们,使他们迎敌。“

二世于是大赦天下。使章邯免骊山徒众,迎击楚军。大败楚军。周文逃走。

张耳陈余至邯郸,听说周章退却,又听说诸位为陈王出外徇地的将领,回去后都因为遭遇谗言而被诛,乃说服武信君,令他自己称王。八月,武信君自立为赵王。以陈余为大将军,张耳为右丞相,邵骚为左丞相。使人向陈王回报。陈王大怒。准备尽诛武信君等家,然后发兵击赵。柱国房君进谏说:“秦未亡而诛武信君等家,这是又生一秦啊。不如因而祝贺他,使他赶快引兵西击秦。”

陈王以为有理,就从其计,将武信君等家从宫中放出。封张耳之子张敖为成都君。使使者去赵相贺。并下令赶快发兵西入关。

张耳陈余对赵王说:“大王自立,本不是楚国的意思。只是以计来祝贺罢了。一旦楚国灭秦,一定会加兵于赵。希望大王不要西去。引兵北徇燕代,南收河内以自广。赵南据大河,北有燕代,楚国虽胜秦,必定不敢制赵。如果不能胜秦,一定会重与赵交。赵承秦楚之敝,一定可以得志于天下。”

赵王以为有理,就不再引兵西下。而使韩广略燕,李良略常山。张魇略上党。

九月,沛人刘邦起兵于沛。下相人项梁起兵于吴。狄人田儋起兵于齐。

刘邦,字季。为人隆准龙颜,左股有七十二黑子。爱人喜施。豁达大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开始为泗上亭长,有单父人吕公喜欢相度人,见刘季状貌,大为惊奇,将女儿嫁给了他。不久,刘季作为亭长,为县里往骊山送刑徒,刑徒在道上都逃走了。自己考虑如果赶到目的地,刑徒也将跑光了。到了丰西的大泽,停下在路边凉亭中饮酒,将还没有逃跑的刑徒召集起来说:”你们都走吧,我也将从此消失了。“

刑徒中有十余位壮士愿意跟随着他。刘季酒醉,半夜独自一人到了大泽中,有一条大蛇挡道。刘季拔剑斩蛇。有一位老妇人哭着说:”我的儿子是白帝子,化为蛇当道,今被赤帝子杀了。“说完悠忽不见。

卷八 秦纪三(1)

二世皇帝下

二年冬十月。泗川监平将兵围沛公于丰。沛公出战,大破之。令雍齿守丰。十一月,沛公引兵到达薛。泗川守壮兵败而走,到了戚地,被沛公的左司马捉住杀了。

周章出关,停下屯扎在曹阳两个多月,被章邯的追兵击败,复走渑池。过了十余日,章邯追兵至,再次大破楚军。周文自杀,军队遂不能再战。吴叔围荥阳,李由为三川守。守荥阳。吴叔不能攻下。楚将军田臧等聚在一起商量说:”周章大军已破,秦兵旦暮将至。我围荥阳城不能下,一旦秦军至,必定大败。不如留少部分兵卒守住荥阳,将精兵迎击秦军。如今假王骄纵,又不知兵权。不足与计事。“因共同假传陈王号令,诛杀吴叔。将其首级献给陈王。陈王派使者赐田臧楚令尹印。使为上将。

田藏乃使诸将李归等围守荥阳。自己引精兵西下。在敖仓迎击秦军。两军交战,田藏死,军破。章邯进军,在荥阳下攻击李归等军,大破楚军,李归等战死。阳城人邓说将兵驻扎在郯,章邯的别将击溃了他。铚人吴逢将兵驻扎在许,章邯又击溃了他。两路败军奔回陈,陈王诛杀邓说。

二世多次诮让李斯。说他位居三公,为何令盗贼如此猖獗。李斯恐惧。因为爱重爵禄,不知所出。就阿顺二室的意思,作书回答说:”贤明的君王,一定懂得行督查万民的责任。甲子说,有天下而不能随心所欲,这样的人一定是以天下为桎梏,不能正确的督查天下。而只顾以自身劳于天下之民,像尧禹就是这样的人。不能修申韩之明术,行督责之道,专以天下自适,徒务苦形劳神,以身徇百姓,这其实是黔首该做的事,不是蓄积天下的人当做的。不足为贵。明主能行督责之术,独断于上。则权不在臣下,然后能灭仁义之途。绝谏说之辩。这样就可以随心所欲,没有谁敢抗逆了。如此群臣百姓救过不及,谁还敢有心图变?“

二世得书大喜。于是行督责益严。税民深者为名吏。杀人众者为忠臣。刑者相半于道,而死人日成积于市。秦人益发汹惧,人人思乱。

赵李良已定常山,还报赵王。赵王复使李良略太原。至石邑,秦兵塞井陉。未能前进。秦将诈为二世书,招降李良。李良得书未信。回到邯郸请求增兵。半道上遇见赵王的姐姐出门饮酒醉归。李良望见,以为是赵王,就伏在道旁拜偈。赵王的姐姐醉了,不能下车,又不知他是大将,就使人前来谢他。李良素来自贵,起来后感到在其从官面前抬不起头来。从官中有一人说:“天下叛秦,能者先立。而且赵王本出自将军之下,如今连女眷都不肯为将军下车,请将军下令追杀她。”

李良已得秦书,本就有反赵之心。只是犹豫未决。因为这事大怒,遣人追杀赵王之姐。因挥兵袭击邯郸。邯郸不知,竟杀赵王邵骚。赵国有很多人都是张耳陈余的耳目,二人因此得脱祸。

陈人秦嘉,符离人朱鸡石等起兵,在郯围困东海太守。陈王听说了,使武平君畔为将军,监郯下诸军。秦嘉不受命,自立为大司马,不愿归属武平君。告诉军吏说:“武平君年少,不知兵事,不要听他的。”因假传王命杀武平君。

卷八 秦纪三(2)

二世派长史司马欣,董翳佐章邯击盗。

章邯已破吴逢,又击杀陈柱国房君。又进击陈西张贺军。陈王出监战。

张贺战死。

腊月,陈王过汝阴,还至下城父,驾车人庄贾杀陈王出降。

起初,陈涉初为王,其故人都前去依靠他。他妻子的父亲也去了,陈王只是以对待平常宾客的礼节来对待他,长揖不拜。其妻父大怒说:“作乱而妄称帝号,还慢待长者,肯定不能长久。”不辞而去。陈王跪谢,决然不再回顾。

日子久了,这些前来投奔的客人经常聚在一起,谈论过去的一些事情,将陈王没发迹时的旧事常常提起,有人对陈王说:“大王的客人愚妄无知,常谈论大王的旧事,这样就会使大王失去威严。”于是陈王将聚在一起议论的人斩首。其他人见了,纷纷找借口离开。于是没有和陈王亲近的人。陈王以朱防为中正,胡武为司过。主管伺察群臣诸将徇地回来的人,寻找他们的不是,一旦抓住一点把柄,轻则投入监狱,重则立即斩首。以苛察为忠。对于他不喜欢的人,并不交给官吏处分,而是自己亲自审断。诸将因为这个缘故都不亲附他。这也是他致败的一个原因。

陈王过去的涓人将军吕臣为苍头军,在新阳起兵。攻下陈,杀庄贾。复以陈为楚。葬陈王于砀。谥为隐王。

起初,陈王令郅人宋留将兵定南阳。入武关。宋留已徇南阳,闻陈王死。南阳复为秦有,宋留以军降秦。二世车裂宋留以徇。魏周市将兵略丰沛。使人召雍齿。雍齿不愿归属沛公,就以丰降魏。沛公攻丰,不克。

赵国张耳陈余,收拾散兵,得数万人。击李良,李良败走,归章邯。

有客对张耳陈余说:“两君羁旅之臣,想要附赵,难能独立,立赵后,两君为辅,可以成功。。”

于是求得赵歇。三年春正月,张耳陈余立赵歇为赵王,定居在信都。

东阳宁君秦嘉,闻陈王兵败,遂立景驹为楚王。引兵至方於,欲在定陶城下击秦军。使公孙庆出使齐国,想要与他并力齐进。齐王说:“陈王战败。不知其死生。楚国怎么能不请于齐而立王?”公孙庆说:“齐不请楚而立王,楚何故请齐而立王?况且楚国首先起事,当令于天下。”

田儋杀公孙庆。

秦国的左右校再次攻下陈。呂将军檄兵复聚,与番盗黥布相遇,联合攻破秦左右校。复以陈为楚。

黥布,是六县人。姓英氏。坐法黥面,以刑徒论输骊山。骊山的刑徒数十万人,英布与这些人的徒长豪杰相交通,于是就率领他的一帮朋友逃到江中为群盗。番阳令吴芮深得江湖民心,号称番君。英布前去见他。其众已有数千人。番君遂将女儿嫁给他,使他带兵进击秦军。

楚王景驹在留。沛公前去跟从他。张良也聚集了百余少年,将要去从景驹。在路上遇见沛公,遂将部队加入沛公部,成为他的从属。沛公拜张良为厩将。张良多次与沛公谈论太公兵法,沛公欣赏他的才干。常用他出的策略。张良在别人面前谈论,别人都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张良说:“沛公似乎是老天给我安排的明主。”因此就留下来不再他去。沛公与张良一道去见景驹。想要请兵攻丰。

当时,章邯将兵北定楚地。屠相地,到了砀山。东阳宁君。沛公引兵西向,与他们在萧西交战。不利。还兵,收兵聚集在留。二月,进攻砀山,连攻三天城破,收集砀兵得六千人,与过去的三千人合起来有九千人。

三月,又攻拔下邑。还军击丰,不下。

广陵人召平,为陈王徇广陵,未下。闻陈王败走,章邯将至,就渡江,假陈王令,拜项梁为楚国上柱国。说:“江东已定。赶快引兵西去攻击秦军。”

项梁遂以八千人渡江西去。听说陈婴已下东阳,遣使欲与其联合,一道西进。

卷八 秦纪三(3)

陈婴,是故东阳令史。在县中的时候,素来谨信,称为长者。东阳少年杀其县令,相聚得二万人,欲立陈婴为王,陈婴的母亲对他说:“自从我做了你家的媳妇以来,就没有听说你的先世出过贵人。如今暴得大名,不祥。不如让给别人,事成之后犹得封侯。事败,也容易逃脱。”

陈婴于是不敢称王。对其军吏说:“项氏世世将家,有名于楚。如今想举大事,非以此人为将不可。我们依靠名族,才能够灭亡秦国。众人都愿意听从他的安排,于是将兵卒归属项梁。

英布既破秦军,引兵东向。听说项梁渡淮西去,英布与蒲将军都带领军队前去归属了他。项梁的军队一下发展到六七万人,驻扎在下邳。

景驹。秦嘉的军队则驻扎在彭城东,将要阻止项梁。项梁对军吏说:“陈王首先举事,出战不利,如今不知所在,现在秦嘉竟然背叛陈王,另立景驹,这是大逆无道。”于是率军击秦嘉。秦嘉军败走,项梁追到胡陵,秦嘉回军交战,激战一日,秦嘉战死,军队归降。景驹单身走死梁地。项梁已并秦嘉军,在胡陵驻扎,准备休整一下再引军西下。

章邯军至栗地。项梁使别将朱鸡石,余樊君与章邯交战,余樊君死,朱鸡石兵败。亡走胡陵。项梁乃引兵入薛,诛杀朱鸡石。沛公率百余骑前去见项梁。项梁拨给沛公士卒五千,五大夫将十人,沛公引兵还,攻拔丰。雍齿奔魏。

项梁使项羽别攻襄城。襄城坚守不下。激战许久终于攻陷,将全城百姓,士卒全部坑杀。然后还报。

项梁得到了陈王战死的确信,召集诸别将在薛会盟议事。沛公也在来会诸将之列。居巢人范增,时年已七十,平素居家,好为奇计。前来对项梁说:“陈胜战败是必然的。秦灭六国,楚国最无罪。自从怀王入秦不反,楚国人都哀怜他,直到今天,还有人为怀王叫屈。楚南公说,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如今陈胜首倡义举,不立楚后而自立,其势肯定不长。今日君起江东,楚地起兵的将领都争着归附,是因为将军先人世世都是楚将的缘故。为的是能够立楚国的后人。”

项梁很赞同他的说法,就在民间求得楚怀王的孙子名心的,此时,他正在山中为人牧羊。夏六月,立其为楚怀王,为的是从民望。

使陈婴为上柱国,封五县。与楚怀王定都盱眙。

项梁自号为武信君。张良对项梁说:“将军已立楚后。而韩国的诸公子横阳君韩成最贤。将军可立他为韩王。为自己树党。项梁就使张良寻找到韩成。立他为韩王。以张良为司徒。使他与韩王一道,将千余人西略韩地。得数城。继而又被秦军攻取。就这样往来为游军,在颍川一带与秦军周旋。

章邯已破陈王,就进兵临济攻打魏王。魏王使周市出使齐楚求救。齐王田儋与楚将项它将兵救魏。章邯趁夜衔枚进击,在临济城下大破齐楚联军。杀齐王田儋及周市魏王为了百姓不被屠戮,派使与秦军约降。约定,自己投火自杀。其弟魏豹逃到楚国,楚怀王给他数千士卒,使他征徇魏地。齐国的田荣,收集其兄长田儋的残兵,东走东阿。章邯进击,将他围困。

齐国人闻田儋已死,复立故齐王建的弟弟田假为王。田角为相。田角的弟弟田间为将。与诸侯抗拒。秋七月,大雨。武信君引兵攻亢父、闻田荣之急,遂引兵来救。在东阿城下击破章邯军。章邯败走西去,田荣引兵东归齐。武信君独自追北。使项羽,沛公从另一路直攻城阳。战胜屠城。

楚军驻军僕阳东。复与章邯交战,又击破章邯军。

章邯军士气复振。守濮阳。环水。

卷八 秦纪三(4)

沛公项羽去攻定陶。

八月。田荣击逐齐王田假。田假逃亡到楚国。田间本来领兵前去救赵,因留在赵国不敢归。田荣随后立田儋之子田市为齐王。田荣为相。田横为将。徇平齐地。

章邯的军队更加强盛。项梁多次派使者约会齐赵发兵共击章邯,田荣说:”楚国只要诛杀田假,赵国杀田角田间,我就出兵。“

楚赵两国都不愿答应他的要求,田荣怒,始终不肯出兵。

郎中令赵高,恃恩专恣,因为私怨诛杀了很多人。恐怕大臣入朝奏事说出来,就对二世说:”天子之所以比别人高贵,是因为群臣只闻其声,却难以见面的缘故。陛下如今富于春秋,并不需要诸事精通。如今圣上坐朝,一旦举措有什么不当的地方,就会将圣上的短处暴露在大臣面前,这样怎能让天下人认识到圣上的英明?陛下不如深居禁中,由臣及侍中习法者在外面待事,有事则向圣上禀报。事有得失,却与陛下无关。如此一来大臣不敢奏疑事,天下人都会拱手称圣主了。“

二世用其计,就不再坐朝廷见大臣。自己常居禁中,赵高与侍中用事。朝事都由赵高裁决。赵高听说李斯有不平的言论,就去见丞相李斯说:”关东群盗增多,如今皇上不知救急,反而急于征发徭役,修治阿房宫。聚狗马无用之物,臣想要进谏,但职位低贱,这可是君侯的事。君侯为何不去进谏?“

李斯说:”这是当然。我早就想说了,但现在圣上不坐朝,常居深宫。我想要说的话,不可使人传语。但想要见他却苦无机会。“

赵高说:”君侯真能进谏,我找机会告诉主上。”

于是赵高故意在二世正在取乐,还有妇女在面前的时候,使人告诉丞相李斯,说此时皇上正好有空,可以入宫奏事。李斯至宫门上偈。如此三次,二世大怒说:“我平常空闲的时候,丞相不来,我刚开始寻欢取乐,就来上门奏事,丞相这岂不是在轻视我么?”

赵高因此趁机说:“当初沙丘之谋,丞相也参与了,今陛下已立为帝。而丞相的富贵没有改变。他的意思是希望也可以裂地而王。陛下不问臣,臣不敢言。丞相的长子李由为三川守,楚国的盗贼陈胜等都是丞相旁县的人,因此楚盗公然过三川,城守却不肯攻击他们。赵高听说他们互相之间书信往来,因为未得其实,臣也未敢告诉陛下。况且丞相居外,权重于陛下。陛下应该提早防备。”

二世以为有道理,将要案验丞相。恐其不能坐实,就先使人案验三川太守与盗贼交通的情状。李斯听说了,就上书言赵高之短。说:“赵高擅利擅害,权利等同于陛下。当初田常为齐简公之相,窃其恩威,下得百姓,上得群臣最后终于弑齐简公而窃齐国。这是天下人都明白的事。如今赵高有邪佚之志,危反之行,私家之富,超过当初田氏在齐国。他又贪欲无厌,求利不止。权势仅次于人主。而欲求无穷。陛下不图,日后恐将为变。”

二世说:“怎么能这么说?赵高不过一个宦者,然而不因为安逸而肆呈其志。不因为危难就改变初心。洁行修善,自始至终,以忠得进。以信守位。朕只是觉着他这人很贤能。而相君为什么怀疑他?况且朕不信任赵高,该信任谁?赵君这个人为人精廉强力,下知人情,上体朕心。相君不要怀疑他。“

二世雅爱赵高,恐李斯杀他,就将李斯的话告诉了赵高。赵高说:”丞相所忌的就是赵高。赵高已死,丞相就将做当初田常所做的事了。“

当时,天下大乱,盗贼益多。而关中发往中原剿贼的士卒络绎不绝。右丞相冯去疾,左丞相李斯,将军冯劫进谏说:”关东群盗并起,秦发兵击诛,杀亡甚重而盗贼愈多,这都是因为戍漕运作事苦。赋税过重所致。请且停下阿房宫的建造,减省四边的转戍。“

二世说:”贵有天下的人之所以为贵,就是可以肆意极欲,主重明法。使为下者不敢为非。以制御四海。虞夏之主贵为天子,亲处穷苦之实,以徇百姓,这样怎能体现法的尊严?先帝起诸侯并天下,天下已定。外攘四夷以安边境。作宫室以彰显得意。如今先帝功业有绪,朕即位二年,天下群盗并起。诸君不能禁,却又劝朕罢先帝之政,这是上无以报先帝,下不肯为朕尽忠力。既如此,怎么还有脸面窃据高位?“因将去疾,李斯,冯劫下狱。责以他罪,去疾与冯劫自杀。只有李斯就狱。

卷八 秦纪三(5)

二世将李斯交给赵高鞫治。按责李斯与子李由谋反的情状。将他们的宗族宾客全部收监。

赵高案治李斯,榜掠千余,李斯受不住严刑,自诬服罪。李斯之所以不死,是自负才辩有功,自己又确实无反心。想要上书自陈。侥幸二世醒悟而赦免他。于是就从狱中上书说:”臣为丞相治民三十余年,当初秦地狭隘,地不过千里。士卒不过数十万。是臣尽薄材,阴行谋臣,资之以金玉,使他们游说诸侯,阴修甲兵。饬政教,官斗士,尊功臣。终于挟韩弱魏,破燕赵,夷灭齐楚,最终兼并六国,虏其君王。立秦为天子。又北逐胡貉,南定百越。这都体现了秦国的强大。又统一度量衡,使天下为一,以树立秦人的名头,这些都是臣的罪过。臣早就该死了。幸亏圣上使我能够尽其能力,才得以到了今天。愿陛下明察。“

书信呈上去了,赵高令书吏将书信丢弃,并不上奏。并说:”囚犯没有资格上奏。“

赵高使他的门客十余人,假装为御史,偈者,侍中,轮番复审李斯。李斯就以实话相对。赵高就使人再次对他施以重刑。后来二世使人来按验李斯反狀的真伪,李斯以为还是赵高使人来套问他的,就不敢更改供词。他的供状呈上二世,二世大喜说:”没有赵君,几乎为丞相所卖。”

二世派去按问三川太守李由的人到了三川,项梁已经在攻打三川的时候将他杀掉了。

使者归来。正赶上李斯被下吏按治。赵高就编造反词,以牵强附会的所谓证据,将他们父子论为大逆不道。应当族灭。将李斯腰斩于咸阳市。临刑,李斯出狱,与其中子俱被执。李斯回头对中子说:‘从此后我再不能够和你一道牵黄犬,出上蔡东门追逐狡兔了。“于是父子相拥而哭。

李斯父子腰斩,赵高又夷灭其三族。

二世就以赵高为丞相,朝中事无大小,都有他决断。

项梁已在东阿击破章邯大军,引兵西北至定陶。再破秦军。

项羽沛公又在雍丘与秦军交战。大破秦军,斩李由。项梁开始渐渐轻视秦军。面有骄色。宋义进谏说:”战胜而将娇卒惰者败。如今将卒稍有惰志,而秦兵益强。臣为君感到有些畏惧。“项梁不听。使宋义出使齐国,在道上遇见齐国的使者高陵君,宋义说:”先生要去见武信君吗?“

高陵君说:”是的。“

宋义说:”我以为武信军必败。先生慢点走或许可以免祸。走快了就会赶上祸端。“

二世尽起国内之兵,交给章邯。章邯挥军击楚军。在定陶大破楚军。项梁死。

当时天气状况不好,自七月至九月,连阴雨一直下。

项羽沛公攻外黄许久未下。就舍弃外黄,去攻陈留。听到武信君的凶信,士卒震恐。于是便与将军吕臣一道,引军东去。前去依从楚怀王。此时楚怀王定都彭城。吕臣驻军彭城东,项羽驻军彭城西,沛公驻军在砀。

魏豹连下魏地二十余城。楚怀王立魏豹为魏王。

后九月。

楚怀王将项羽与吕臣的部队合并,自为大将。以沛公为砀郡长。封武安侯。将砀郡兵。封项羽为长安侯,号为鲁公。吕臣为司徒。其父吕青为令尹。

章邯已破项梁,以为楚地兵不足忧,就渡河向北,进攻赵国。大破赵军。进军至邯郸。将城中民众,尽数迁到河内。毁掉城廓。

张耳陈余与赵王走入钜鹿城。王离引军围住巨鹿。陈余北收常山兵,得数万人。驻军在巨鹿北。章邯大军驻扎在巨鹿南边的棘原。赵国多次向楚怀王求救。高陵君在楚,去见楚王说:”:宋义论武信君必败,过了几日,武信君果然兵败。未战而先见败征,宋义可谓知兵之人。“

楚王找宋义议事,大为欣赏他,因使他为上将军,项羽为次将,范增为末将,以将兵救赵。诸别将都受宋义节度。号宋义为卿子冠军。

卷八 秦纪三(6)

起初,楚怀王与诸将相约,先入定关中者为王。当时秦兵强盛,常常乘胜逐北,诸将都不以先入关为利。只有项羽怨恨秦人杀项梁,发奋请缨,愿与沛公一道西入关。怀王身边的诸老将都说:”项羽为人彪悍猾贼,当初攻打襄城,襄城无遗类尽坑杀之。所过无不残灭。况且楚军多次进取,前陈王,项梁皆败。这次应该遣一位忠厚长者,扶义而西。告谕秦国父兄,他们苦于其主的苛政已经很久了,如果能使一位忠厚长者前去,秋毫无犯,秦国不愁不下。项羽不可遣。只有沛公素来是宽大长者,可遣他前去。“

怀王就不许项羽所请,只遣沛公西略地,收陈王,项梁的散卒以伐秦。沛公取道砀,至阳城与杠里,进攻秦军的壁垒,破秦军的两支小股部队。

三年冬十月。齐将田都叛变。田荣助楚救赵。

沛公在成武攻破东郡尉。宋义行至安阳,逗留四十余日不进。项羽说:“现在秦围赵很久了,已到了紧急关头。我们应该赶快引兵渡过大河,楚国在外围攻击,赵国在城内反击,一定能击败秦军。”

宋义说:“不然。今日秦攻赵,战胜则兵疲。我可以承其疲敝。不胜,则我举兵鼓行而西,一定会一举而胜秦。因此不如先坐观秦赵之斗。披坚执锐,宋义不如将军,坐运筹策,将军不如宋义。”因下令军中:“有猛如虎,狠如羊,贪如狼,强不可使者,一律斩首。”

于是遣其子宋襄去齐国为相,亲自送行到无盐,并置酒高会。此时天寒大冻,士卒冻饥。项羽说:“将士们并力攻秦,却在这里逗留不行。如今岁饥民贫,士卒只能每日半饱,军无现粮。不引兵渡河,就赵食,与赵国并力抗秦,却在这里饮酒高会,说什么承秦之弊,以秦之强,攻新造之赵,不日就会攻陷。赵国被攻陷了,还有什么弊可乘?况且国兵新破,怀王坐不安席,扫境内之兵专属于将军,国家安危在此一举。如今不恤士卒,却徇私自重,非社稷之臣。”

十一月,项羽晨朝上将军宋义,就在军帐中,斩宋义头,出帐下令军中说:“宋义与齐国结谋反楚,楚王暗地命令项籍除掉他。今已斩其首。”

当时诸将都惊惧服命,没有谁敢支吾。都说:“首立楚国的,本是将军家。今将军诛乱,正合天道。”于是相约共立项羽为徦上将军。使人追宋义子宋襄,一直追到齐国,将他诛杀。使桓楚还报楚怀王,怀王因使项羽为上将军。

十二月。沛公引兵至栗,遇到刚武侯。夺其军四千余人,与自己的军队合并。与魏将皇欣武满军合攻秦军,大破秦军。

故齐王田建的孙子田安下济北。从项羽救赵。

章邯筑甬道沿河为王离军运粮饷。王离军因此军粮充足,急攻巨鹿。巨鹿城中食尽兵少,张耳多次使人召陈余前来救援,陈余考虑秦兵强自己兵少,不敢前行。过了数月,陈余不至。张耳大怒,怨恨陈余。使张厌。陈泽前去责让陈余说:“当初我与先生为刎颈之交。如今张耳与赵王旦暮将死,而先生拥兵数万,不肯相救。过去同生共死的誓言哪里去了?如果你能守信,为什么不能同赴秦军共死?这样也可以保全我们当日的誓言。”

陈余说:“我考虑即使前去也不能救赵,徒亡其军。陈余今日之所以不与君俱死,实在是为了保存实力,将来为赵王和张君报仇,如今一定要同赴死难,就如同以肉饲饿虎,有什么益处?”

张厌陈泽发誓与赵国同死,陈余就使张厌陈泽领五千人先犯秦军,全军战没。当时,齐师,燕师都来救赵。张敖也北收代兵,得万余人赶来。都驻扎在陈余的壁垒傍边,但无人敢出面击秦。

卷八 秦纪三(7)

项羽已杀卿子冠军,威震楚国。于是遣当阳君,蒲将军将卒二万渡河救巨鹿。与秦军交战,小胜。阻绝章邯的甬道。王离的军队就缺少粮食。陈余再请求发兵。项羽乃引全军渡河,焚烧庐舍。既渡,令全军破釜沉舟,每人只带三日的干粮。以示此去有必死之心。

于是围王离军。两军交战,九战九胜,大破秦军。章邯引兵退却。诸侯这才敢引兵与秦军交战。遂杀苏角,虏王离。涉间不降,投火自杀。

这时候,楚军名冠诸侯。诸侯来救赵者有十余支军队,无人敢纵兵与秦军交战。及楚军出战,诸侯将领都作壁上观。楚军战士无不以一当十,呼声震动天地。诸侯的军队,无不人人揣恐。

于是已破秦军,项羽召见诸侯将领,诸侯将入辕门,无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视。

项羽于是始为诸侯上将军。诸侯都隶属于他。

于是赵王,及张耳才得以走出巨鹿城。拜谢诸侯。张耳与陈余相见,责让陈余不肯救赵。及问起张厌,陈泽,知已陷阵,怀疑是为陈余所卖,遂严词责问。陈余大怒说:“想不到将军怨望臣如此之深。是不是以为臣只是看重这区区的将印?”说完,脱解印绶,推给张耳。张耳也愕然不受。陈余起身如厕。有门客对张耳说:“臣闻天与不取,反受其咎。今陈将军交给将军印绶,而将军不受。反天不祥,赶快取过它。”

张耳就将印绶佩在自己身上。接收他的麾下。而陈余回来,也没想到张耳真的不再推让。就疾步跑出,只与其麾下相善的数百人,走入河上,在泽中渔猎。

赵王还信都。

春二月。沛公北击昌邑。路遇彭越,彭越将其兵从沛公。

彭越,是昌邑人。常在巨野泽中渔猎,为群盗。陈胜项梁起兵,泽中少年相聚百余人,前去跟从彭越,对他说:“希望先生成为我们的头领。”

彭越辞谢说:“我不愿为头领。”

少年强请。彭越才答应了。与他们约期,第二天日出相会,后期者斩。第二天日出时,在约会地点,有十余人后期。最晚的到了日中才到。于是彭越说:“我年龄比你们大,你们强要我为头领。今约期而很多人都后期才到。后期着太多,不可尽诛,只诛最后一人即可。”于是令众人中为首者将最后一人推出斩首。众人都笑着说:“何至于这样,以后不敢就是了。”

彭越亲自动手,将最后一人引出斩首。然后设坛祭令,众人大惊,不敢仰视。于是就出兵掠地,收集诸侯散卒,得千余人,于是相助沛公进攻昌邑。昌邑未能攻下,沛公就引兵西过高阳。

高阳人郦食其,家贫落魄,为里中监门吏。沛公麾下有一名骑士是郦食其里中的人,食起去见他说:“诸侯将过高阳者有数十人,这些人都好苛礼自用,不能听大度之言。我听说沛公性情温婉有大度,这真是我愿意从游的人。但无人为我引见。你若见了沛公,就告诉他说里中有一位郦生,年六十余,身长八尺。人都说他是狂生。但郦生说他不是狂生。”

骑士说:“沛公不好儒家。诸客中有儒冠而来的。沛公都解下他的儒冠,将小便溺入其中。与人言,常大骂儒生。他不可以儒法说动。”

郦生说:“你且说说看。”

骑士从容对沛公说出郦生的言行。沛公至高阳传舍,使人召郦生。郦生至,入偈。沛公方靠在床上,使两女子洗脚。就这样见郦生。郦生入,长揖不拜。说:“足下要助秦攻诸侯吗?还是要帅诸侯破秦?”

沛公大骂说:“腐儒,天下人都苦于秦国的苛政很久了,故诸侯相率而攻秦。请你讲明白,何谓助秦攻诸侯?”

郦生说:“想要聚徒合义兵,诛灭无道的秦国,就不应该倨傲的会见长者。”

于是沛公急忙停止洗足,起来穿好衣服,将郦生延入上座拜谢。郦生因谈论六国纵横的事,沛公大喜。赐郦生食。问道:“以先生高见,我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郦生说:“足下起纠合之众,收散乱之兵。不满万人。想要以这些人迳入强秦,这就是所谓的以羊探虎口。陈留是天下的要冲,四通五达之地。今其城中又多积粟,臣与其守令相善,可使他归顺足下,即令不肯,臣可以从中为内应,足下引兵攻打,”

于是遣郦生上路。沛公引兵随后就到。陈留遂下。号郦食其为广野君。郦食其又说其弟郦商,当时郦商聚少年得四千,来从属沛公。沛公使他为将军。将陈留兵从行。郦生常为说客使诸侯。

卷九 汉纪一(1)

太祖高皇帝上之上

元年冬十月。沛公来到霸上。

秦王子婴素车白马,在马脖子上系上白布。带着封存好的皇帝的玉玺。符节,在轵道边授首投降。诸将纷纷议论,有人提议诛杀秦王。沛公说:“怀王遣我出征的时候,是因为我能够宽容。况且,人家已经出降,杀之不祥。”于是将他交给执法吏。

贾谊评论说:“秦国以区区之地,终至万乘之权,招八州而朝同列,绵延百余年。后来以六合为家,肴函为宫。然而一夫作难而七庙坠,身死人手,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这是什么原因呢?这是由于不施仁义,以至于攻守之势变得大异常态的缘故啊。

沛公西入咸阳。诸将都争着奔向储存金宝财物的府库,争抢财物。只有萧何先入公府,搜集秦丞相府的图籍书册收藏,因此沛公得以知道天下的地理要塞,户口多少强弱之处。

沛公见秦朝宫室的帷帐狗马,重宝妇女以千数,想要留居在这里。樊哙进谏说:“沛公想要拥有天下呢,还是只想成为富家翁?这些奢丽之物,都是造成秦朝灭亡的东西。沛公要他何用?希望赶快还军霸上,不要留在宫中。”

沛公不听。张良说:“秦为无道,沛公才得以至此。为天下除残贼,应该以吊民抚丧为本,如今才入秦国,就安其乐,这是所谓的助纣为虐,况且忠言逆耳利于行,毒药苦口利于病。愿沛公听樊哙言,”

沛公于是还军霸上。

十一月。沛公招集诸县长老豪杰,对他们说:“父老苦于秦朝的苛政酷法已经很久了,我与诸侯相约,先入关者为王。我当王关中。现在与父老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窃者抵罪。除去秦朝的苛法暴政。所有吏民案堵如故。我所以来此,是为了为民除害,不是为了侵暴吏民,请大家不要恐慌。我所以还军霸上,是为了等待诸侯到来,与大家共定约束。”

于是使人与秦朝的旧官吏一道,遍行郡县,告谕天下。秦民大喜。争持牛羊酒食,慰劳军士。沛公又辞让不受,说:“仓中积粟很多,军队不缺粮食,不能繁费百姓。”百姓闻言,更是喜出望外。唯恐沛公不为秦王。

项羽既定河北,统率诸侯军将要西入关。当初的时候,诸侯军中的吏卒在关中服徭役的时候,关中的吏卒对待他们多是无理之极,及章邯以秦军降诸侯,诸侯吏卒多乘胜役使,折辱他们。秦兵吏卒多怨,窃言说:“章将军欺诈我们降诸侯。如今能入关破秦,当然是大善。若是不能,诸侯虏我们东去,秦朝又尽诛我们的父母妻子,这可如何是好?”

诸将中有人微闻其言,告诉项羽。项羽召英布。蒲将军计谋说:“秦军的吏卒还有很多,其心不服。如果到了关上不服调度,那就危险了,不如将他们全部击杀,只与章邯,等人入秦。”

于是楚军在新安城南趁夜坑杀秦降卒二十余万。

有人对沛公说:“秦国之富十倍于天下,地势险要。听说项羽号章邯为雍王,使他为关中之王。如今正在赶来。他们到了沛公就恐怕不能为王关中了。可赶快派兵把守函谷关,不要让诸侯入关。然后征集关中兵抗拒诸侯。”

沛公赞成这个计策,就发兵守函谷关。

不久项羽至函谷关,关门紧闭。听说沛公已定关中,大怒。使英布等攻破函谷关。

十二月。项羽进军至戏。沛公的左司马曹无伤,使人对项羽说:“沛公想要为关中王。以前秦王子婴为相。珍宝尽为己有,不久将来求封。”

项羽大怒。休养士卒,约期将要进攻沛公。当时项羽军四十万,号称百万。在新丰鸿门。沛公兵十万,号称二十万,驻军灞上。范增对项羽说:“沛公在山东时,贪财好色。如今入关,却是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这说明他的志向不小。我曾经令人望其气,皆为龙虎之气,成五彩之祥。这是天子之气。应该赶快击败他,不要失去机会。”

楚国的左尹项伯,是项羽的季父,素来与张亮友善。于是就连夜奔往沛公的军营,私见张良。将项羽的事情都告诉了张良,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走。不要和沛公一道送死。

张良说:“臣为韩王送沛公,今沛公有急,逃走不义,不可不说。”张良就入沛公军帐,将项伯的话告诉了沛公。沛公大惊。张良说:“主公自料士卒能否抵挡项羽的大军?”

沛公沉思良久,说:“自然是不能。但是如今该怎么办呢?”

张良说:“请和我一道去对项伯说明不敢背叛,让项伯带话给项羽,事情或有转机。”

沛公问:“你怎么与项伯有旧?”

张良说:“秦朝的时候与臣交游,曾经杀了人,是臣帮助他,使他逃过劫难。今天事出紧急,所以来告诉臣,以报旧恩。”

沛公说:“你与他,谁的年齿长?”

张良说:“他年长于臣。”

沛公说:“你为我将他叫进来,我将以兄长之礼接待他。”

张良出来,坚持约项伯进去见沛公。

项伯不得已,就进去见沛公。

卷九 汉纪一(2)

沛公奉酒为寿,约为婚姻,说:“我今入关,秋毫不敢有所近,籍吏民,封府库,以待将军之来。之所以遣将守关,是为了防备别处的盗贼以及防备非常之事发生。在下日夜悬望,盼望将军到来,哪里敢有什么反心呢?愿项伯多多拜上将军,说明下臣不敢反的本意。”

项伯许诺,对沛公说:“你明日不可不早来向将军致谢。”

沛公说:“好。明日一定前往将军处谢罪。”

于是项伯连夜赶回项羽军中去见项羽。并将沛公的话对项羽说了。并因此对项羽说:“如果不是沛公先破关中,将军岂敢入关?如今人有大功而要攻击他,是为不义。不如因此善待他。”项羽许诺。

第二日,沛公从百余骑来鸿门见项羽。并致谢说:“臣与将军并力攻秦,将军战于河北,臣战于河南。没想到能先入关破秦。才得以再见将军于此。如今肯定有小人之言,使将军与臣有了隔阂,”

项羽说:“是将军的左司马曹无伤说的,他说你将要举兵守关,自王关中。所以我才会如此。”

项羽因留沛公饮酒。范增多次以目示意项羽,并举起身上所佩带的玉诀多次示意。希望项羽下令杀掉沛公。项羽默然不语,不肯出令。

范增起出,将项庄招来对他说:“君王为人仁慈,有不忍之心。你前去假装为寿,寿毕,要求舞剑助兴。趁机用剑刺杀沛公于坐。不然的话,我们都将成为这个人的俘虏了。”项庄领命,入内为寿。寿毕说:“军中无以为乐,请求舞剑助兴。”

项羽说:“好。”项庄拔剑起舞。项伯也拔剑起舞经常以自己的身体弊翼沛公。因此项庄行刺不能得逞。于是张良出军门见樊哙。樊哙说:“今天的事怎么样?”

张良说:“如今项庄拔剑起舞,他的用意就是刺杀沛公。”

樊哙说:“看样子事情紧急了。臣请进去与他同命。”说完,即带剑拥盾进入。军门卫士想要阻止他,樊哙以盾撞击,卫士纷纷倒地。遂进入帐帷中。怒气勃发,直视项羽。

项羽按剑跪起说:“这位客人是干什么的?”

张良说:“他是沛公的参乘樊哙。”

项羽说;“真是壮士,赐给他一杯酒。”

于是赐给他一斗的大杯。樊哙拜谢,站起来举杯饮酒。

项羽说:“再赐给他一条猪腿。”就给他一条生猪腿。樊哙就将盾放在地上,将猪腿放在上面,拔出剑来切着吃。项羽说:“壮士,还能饮酒吗?”

樊哙说:“臣死都不会推辞,怎么会推辞一杯酒呢?秦人有虎狼之心,杀人如麻,刑人无数。天下人皆背叛他。怀王与诸将订约说,先破秦入咸阳者为王。今沛公先破秦入咸阳。毫毛不敢有所取。还军霸上,以待将军之来。劳苦功高如此,不仅没有丝毫爵赏,反而听信小人之言,欲诛有功之人,这可是亡秦的后续之路。小臣窃为将军不取。”

项羽无言可答,只是说:“壮士请坐。”

樊哙就在张良身边坐下。坐了一会,沛公起来如厕。因招樊哙同出。沛公说:“我们逃席出来还未辞行,该怎么办?”

樊哙说:“如今人方为刀徂,我为鱼肉,还辞行干什么?”于是遂去。

鸿门离霸上四十里。沛公独骑,樊哙,夏侯婴,靳强,纪信等四人持剑盾步行,从骊山下,绕道芷阳,间行赶回霸上。只留张良一人向项羽谢罪。并以白璧献给项羽,一双玉斗献给亚父范增。沛公对张良说:“从这条道上回到我军,不足二十里。估计我已经回到军中了,你再进去致谢。”

沛公已去,回到军中。张亮就进去致谢说:“沛公不胜酒力,不能当面辞谢。谨使臣张良奉上白璧一双,再拜献给将军足下。玉斗一双,并拜奉亚父足下。”

项羽说:“沛公现在在哪里?”

张良说:“沛公听说将军有意督过,已经脱身独去,此刻应该已在军中了。”项羽接受了白壁,放在座位旁。亚父范增接过玉斗,放在地上。拔剑击破它,说;“唉。败家子不足与谋大事。夺将军天下者,一定是沛公。我们这些人从今成为他的俘虏了。”

沛公回到军中,立即诛杀曹无伤。

过了数日,项羽领兵西屠咸阳。杀死秦国的降王子婴。烧掉秦王朝的宫室。大火连续三月不灭。收其货宝妇女东去。秦民大失所望。

韩生对项羽说:“关中阻山带河,是四塞之地,土地肥饶,可以立都称霸。”

想遇见秦朝的宫室大都焚烧残破,又心思东归,就说:“富贵不归故乡,就如同穿着华丽的衣服在夜晚行走,有谁知道?”

韩生退出去的时候悄悄说:“人都说楚国人沐猴而冠,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果然是如此。”

项羽听说后,烹杀韩生。

卷九 汉纪一(3)

项羽使人向怀王请命,怀王说:“一切按照先前的约定,”

项羽大怒说:“怀王是我家所立,没有攻占伐取的功劳,又怎么能够得以专主盟约?天下初发难时,为了号令天下,同心伐秦才假立诸侯后以收拢人心。然而身被坚执锐,四方征伐,暴露于野,苦战三年灭秦定天下者,都是将相诸君及项籍之力。怀王既无功,就该分其天下而王之。”

诸将都说:“好。”

春正月。项羽表面尊怀王为义帝。说:“古代的帝王,地方千里,必得居之于上游,”于是将义帝迁到江南,使他定都郴州。

二月。项羽分封天下。使诸将称王。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梁楚等地九郡为他的封地,定都彭城。

项羽与范增虽然疑忌沛公,但已经和解。但又不愿背负负约的恶名,就阴谋说:“巴蜀道险而远,秦国因罪迁徙的人都居住在那里,巴蜀也是关中地。“于是立沛公为汉王。属地为巴蜀汉中。定都南郑。

然后三分汉中,使秦降将为王,以拒塞汉王内来之路。章邯为雍王,以咸阳以西之地为属地。都城为废丘。长吏欣过去曾经为铄阳狱掾,有德于项梁,都尉董翳本来是他先劝章邯降楚,因此立欣为塞王,以咸阳以东至河为属地,都铄阳。董翳为翟王。以上郡为属地,都高奴。

项羽想要自取梁地,就迁魏王魏豹为西魏王。河东地为属地。都平阳。

瑕邱申阳,是张耳的嬖臣。因为是他先下河南郡,在河上迎接楚军,故立他为河南王。,都洛阳。韩王成,用故都,都城为阳翟。赵将司马昂,因为平定河内,多次建立战功,立他为殷王。河内地为其属地。都城朝歌。迁赵王赵歇为代王,赵相张耳素贤,又相从入关,故立他为常山王。赵地为其属地。当阳君英布,为楚将,常为冠军。因此立英布为九江王,番君吴芮 因为帅百越 ,朝诸侯 ,又相从入关,被立为衡山王。 义帝柱国共敖,将兵击南郡,多立战功,因立为临江王。将燕王韩广迁为辽东王,燕将臧荼,从楚救赵 ,并因之随楚入关,被立为燕王。将齐王田市迁为胶东王 。齐将田都从楚救赵,并从楚入关,因使他为齐王。项羽方渡兵过河,田安连下济北数城 ,并引兵降楚,立他为济北王。田荣多次背楚 , 又不肯从楚入关,因此不能得封。成安君陈余,弃将印去 ,不从入关,也不得封。 有说客对项羽说:“张耳陈余,同功一体,都有功于赵,今张耳为王。陈余不可以不封。”

项羽不得已,听说陈余在南皮,就环南皮封给他三个县,使他为侯。番君的将领梅鋗功多,封为十万户侯。汉王大怒,就要起兵攻击项羽。周勃,灌婴,樊哙都劝他不要轻举妄动。萧何进谏说:“王汉中虽然不满意,但不是强于死去吗?”

汉王说:“为什么就会死了?”

萧何说:“如今众寡不如,战则百战百败,那不就是死地吗?能有度量屈服于一人之下,去取信于天下百姓,只有汤武之类的圣人才能做到。臣愿大王拿出大量,先王汉中。信养其民以吸引贤人,收用巴蜀,还定三秦。这样一来。天下可图。”

汉王说:“好。”

于是就欣然就国。以萧何为丞相。

汉王赐给张良百镒黄金。宝珠两斗,张良将它们都献给了项伯。汉王也通过张良厚贿项伯,使他向项王请求全部汉中地,项王答应了他的请求。

夏四月,诸侯罢戏下兵。各自归国。

项王使三万士卒从汉王归国。楚国及诸侯慕从者又有数万人,从南杜入蚀中。张良送至褒中,汉王遣张良归韩。张良因说服汉王烧绝所过栈道,以备诸侯盗兵。同时也向项王释放无东归之意的信号。

卷九 汉纪一(4)

田荣听说项羽将齐王田市迁为胶东王,而又以田都为齐王。大怒。

五月,田荣发兵拒击田都。田都兵败,逃回楚国。田荣留田市,不让他去胶东就国。田市畏惧项羽,偷偷逃回胶东。田荣怒。六月,田荣追击田市,在即墨杀田市。遂自立为齐王。

当时彭越在巨野,有众万余人。无所归属。田荣送给他将军印绶,使他进击济北。

秋七月,彭越击杀济北王,田荣遂并王三齐之地。又使彭越进击楚国,项羽使萧公角将兵迎战,被彭越军击溃。

张耳归国就位。陈余更加愤怒,说:“张耳与我功劳相等,如今张耳为王,我却只能为侯。这是项羽持心不公。”于是就暗使张同,夏说前去对齐王田荣说:“项羽为天下主宰,持心不公。将天下肥美之地划给诸将为王,却将旧王都迁到丑陋险恶之地。如今赵王竟要远居偏远的代地,我认为不可。”如今听说大王起兵,不听不义,愿大王资助陈余兵马,攻打常山,使赵王复国。请以赵为齐国的藩蔽。“

齐王答应了他的请求。遣兵从陈余。

项王因为张良曾经跟从汉王,而韩王又没有军功,就不遣他就国。带他一道来到彭城。不久将韩王废为穰侯。不久又杀了他。

起初,淮阴人韩信,家贫无行。没有能力被人推举为吏。又不能治家业生产,常跟在别人身后蹭吃喝,时间久了人们就都讨厌他,韩信曾经独自在城下河边垂钓,有一位洗衣的老母见韩信饥迫不忍,将饭食送给他吃。韩信喜,对洗衣的老母说:”我以后一定会重报你的一饭之恩。“

老母怒,说:”大丈夫不能自己养活自己,难道不羞吗?我是可怜你才给你饭吃,岂是希望得到你的回报?“

淮阴屠市中有少年欺侮韩信,对人说:”他虽然体格高大,又好带刀剑,但其实他的内心却是怯弱胆小的。“因当众侮辱他。说:”韩信,如果你不怕死,就举剣刺我。如果怕死,就从我胯下钻过。“

韩信熟视良久,竟从那人胯下钻过,一市人皆笑。相信韩信就是胆小。及项梁渡淮,韩信仗剑从军。在项梁麾下,无所知名。项梁败,又归属项羽。项羽以他为郎中。多次以策略说服项羽,项羽不用。汉王入蜀,韩信亡楚归汉。犹未知名。为连敖案牵累,将被处斩。同辈十三人都已就斩,临到韩信,韩信仰首,见滕公从身边过,就说:”王上不是要得天下吗?为什么要处斩壮士?“

縢公以其言为奇,又见其状貌奇伟,遂止而不杀,和他交谈,大为高兴。就进去见汉王,向汉王推荐,汉王拜他为治粟都尉。也未发现他的奇处。韩信多次和萧何在一起闲谈,萧何发现了他的奇才。

汉王至南郑,诸将及士卒都思乡心切,希望东归。有很多人都在道上逃走了。韩信考虑萧何已经多次和汉王提起自己,看样子汉王是不能用了,就逃走了。萧何听说韩信逃走了,来不及向汉王禀报,就急忙亲身追去了。

有人对汉王说:”丞相萧何逃走了。“

汉王大怒。如失左右手。

过了两天,萧何来偈见汉王。汉王且怒且喜,骂萧何说:”你为什么逃走?“

萧何说:”臣不敢逃走。臣去追逃走的人罢了。“汉王问:”你追的人是谁?“

萧何说:”是韩信。“

汉王又骂萧何说:”诸将逃亡了那么多,你都不去追。单去追韩信,你不是在骗我吧?“

萧何说:”诸将易得。至如韩信,国士无双。大王如果要长王汉中,也许用不着韩信。如果想要争天下,那么除了韩信没有人是可以和他计议的。这就看大王作何决定了。”

汉王说:“我也想东归,怎么能长期郁郁在此呢?”

萧何说:“既然准备东归,那就得用韩信。能用韩信,他就会留下。如果不用,他终于还会逃走。”

汉王说:“我为了你用他为将军。”

萧何说:‘虽为将,韩信不会留下。“

汉王说:”那么用他为大将吧。“

萧何说:”这样最好。“

于是汉王欲招韩信拜将。

萧何说:”大王素来傲慢无礼,今拜大将,如呼小儿,这也是韩信逃走的原因。大王如果一定要拜大将,应该择良日,斋戒沐浴,设坛场,准备拜将的礼仪才可以。“

汉王承诺。诸将见了大喜,人人各自以为必得大将无疑。至拜大将之期,才知道是韩信。一军皆惊。

卷九 汉纪一(5)

韩信拜礼毕,上座。

汉王问:”丞相数言将军之能。将军有什么计策可以就教于寡人?“

韩信辞谢,因问汉王:”今日东向争夺天下,主要对手是不是项王?“

汉王说:”是的。“

韩信说:”大王自料勇悍仁强,比得上项王吗?“

汉王默然良久,说:”我不如他。“韩信再拜祝贺说:”韩信也以为大王不如他,然而臣曾在他手下做过事,请让我说说项王的为人。项王美质长大,高言叱咤,千人皆废。但他不能任属贤将,这说明他只是匹夫之勇。项王见人,恭敬慈爱,言辞温婉,人有疾病,涕泣分食。这是所谓的妇人之仁。项王虽霸天下而臣诸侯,但不亲自占据关中却定都彭城。背义帝之约,以亲幸之人为王,逐其故主而王其将相,又将义帝迁逐到江南,所过无不残灭。百姓不亲附,只是屈服于他强大的淫威。现在他虽然名为天下霸主,其实已经失去了天下的民心。因此其强易弱。今大王若能反其道而行,引用天下武勇,何所不诛。以天下城邑封功臣,则何所不服?以义兵从思东归之士,何所不散?且三秦王为秦将,将秦子弟数岁了,所杀亡不可计数。又欺其众降诸侯,至新安,项王诈坑秦降卒二十余万,唯独三王得脱。秦父兄怨此三人痛入骨髓。如今楚国凭自己的威风,强要这三个人为王。秦地的人肯定不喜欢这三个人,大王入武关后秋毫无所害,去除秦时的苛法,与秦民约法三章。秦民都希望能得大王为三秦之王。按义帝与诸侯的约定,大王本来就当王关中。关中民众也都知道。大王失职入汉中,秦民无不痛恨。如今大王举兵东下,三秦可传檄而定。“

于是汉王大喜,自以为得韩信太晚。遂听韩信的计策,部署诸将出击。留萧何收巴蜀租税,供给军队粮草。

八月。汉王引兵从故道奔袭雍王,雍王章邯在陈仓迎击汉军,雍兵战败还走。在好峙停下交战。又败。走回废丘。汉王遂定雍地,东至咸阳。引兵围雍王于废丘。同时遣诸将略地。塞王,翟王都引兵出降。以其地为渭南,河上,上郡。令将军薛欧,王吸出武关。使王陵领兵迎太公吕后。项王听说了,发兵在阳夏阻止他,王陵军不能前。

王陵,是沛人。先聚集数千人在南阳。这时刚领兵归属汉。项王将王陵的母亲捉来安置在军中,王陵的使者到了,项王就令王陵的母亲东向而坐,想要以此来招降王陵。王陵母私送使者,哭着对使者说:“请为老身带话给王陵,请一定善事汉王。汉王是忠厚长者,终能得天下。不要因为老身的缘故持二心。老身以死送使者。”

朔望,遂伏剑而死。项王怒,烹王陵母。

项王以故吴令郑昌为韩王。以抗拒汉。

张良致书项王说:“汉王失职,不过欲得关中,如约即止,不敢东向。”又将齐梁反书送给项王。说:“齐国将要与赵国并灭楚国。”项王因为这个缘故,没有西去旳意向。而是专心北去伐齐。

燕王广不肯去辽东,臧荼击杀他,遂并其地。是岁,以内史沛人周苛为御史大夫。项王使人催促义帝赶快动身归国。其群臣左右开始有人背叛而去。

二年冬十月,项王密使九江,衡山,临江王进击义帝,将义帝杀死在江中。陈余聚集三县之兵,与齐兵攻袭常山。常山王兵败,逃走到汉。在废丘偈见汉王 。汉王待他甚厚。 陈余从代地迎回代王,使它复为赵王,赵王深德陈余 ,立他为代王。陈余因为赵王暗弱,国家初定,不就国,留下辅助赵王。使夏说以相国守代。

张良自韩间行归汉。汉王封他为成信侯。张良体弱多病,未尝亲自为将 ,只是在幕后出谋划策。时时跟随汉王。

汉王到陕地镇抚关外父老。

河南王申阳降。置河南郡。

汉王以韩襄王的孙子信为韩太尉。将兵略韩地 。信在阳城击败韩王昌。昌降。十一月 ,立信为韩王。常将兵从汉王。汉王还都栎阳 。诸将拔陇西 。

卷九 汉纪一(6)

春正月。项王北至城阳。齐王田荣将兵与之会战,败走平原。为平原草民所杀。项王复立田假为齐王。乘胜逐北。直至北海。焚烧城廓室屋无数。并坑杀田荣降卒。羁虏老弱妇孺,所过多所残灭,齐国民众相聚而叛。

汉将拔北地,虏雍王弟章平。

三月,汉王自临晋渡河。

魏王豹归降。将兵跟从汉王攻下河内。虏殷王。置河内郡。

起初,阳武人陈平,家贫好读书。里中设社,以陈平为宰。分肉的时候分的特别均匀。父老说:“很好。陈平为宰很公平。”

陈平说:“唉,假如使我得为天下宰,也会如分肉一样公平。”

及诸侯叛秦,陈平在临济跟随魏王咎。为太仆。想以策略说服魏王争天下。魏王不听。有人谗害陈平,陈平逃走,后来跟从项羽。进爵为卿。

殷王反叛,项王使陈平将兵进击,殷王降。还军后拜为都尉。赐金二十镒。过了不久,汉王攻下殷,项王大怒,将要尽诛定殷诸将领。陈平惧,于是就封其金与印,使人归还项王。自己挺身间行,仗剑逃亡,渡过大河,逃到修武,通过魏无知求见汉王。汉王召入赐食。遣他归舍入住。陈平说:“臣为事来,所言不可过今日。”

于是汉王和他交谈,对他大为欣赏。问道:“先生在楚国担任什么职务?”

陈平说:“为都尉。”

当时就拜陈平为都尉。使他为参乘典护军。

诸将听说了,都欢喜地说:“大王一日得楚国的亡卒,还不知对方的才能高下,就与他同车而载,并令他监护长者,”

汉王听到人们的议论,就更加对陈平亲幸了。

汉王南渡平阴津,至洛阳新城。三老董公在半道上迎住说:“臣听说顺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无名,事故不成。因此说,先让人们明白敌人是贼寇,才可以使人心顺服,战胜敌人。项羽为政无道,放杀其主。是天下之贼。常言说,仁不以勇,义不以力。大王应该帅三军之众,为义帝素服发丧,布告天下。然后起义兵讨伐项羽。这样一来,四海之内莫不仰德,这可是三王行事的标准啊。”

于是汉王为义帝发丧,袒而大哭,哀临三日。发使向诸侯布告说:“天下共立义帝,北面而事之。今项羽放杀义帝于江南,这是大逆无道。寡人悉发关中兵,收三河士卒,南浮江汉,愿从诸侯王击楚国杀义帝的元凶。”

使者至赵,陈余说:“汉如果杀张耳,我就出兵。”

于是汉王求得长的和张耳相像的人,斩其首,持其头送陈余,陈余就发兵助汉。田荣弟田横,收散卒,得数万人,起于城阳。

夏四月。立田荣子田广为齐王以抗拒楚王。项王因为留地连战未能下,虽闻汉军东下,既然已经进攻齐国,就准备等攻下齐国后再回军击汉。汉王因为这个缘故得以从容率领诸侯伐楚。兵到外黄,彭越将其兵三万余人归汉。汉王说:“彭将军收魏地,得十余城,想要赶快立魏后。如今西魏王豹是真魏后,“

于是拜彭越为魏相国。独自将其兵略定梁地。汉王遂入彭城。收其货宝美人,日夜置酒高会。

项王闻变,令诸将击齐。自己将精兵三万人南去,从鲁出胡陵至萧。从早上开始东向进击汉军,日中已至彭城,大破汉军。汉军皆奔走入泗水,死者十余万人。余下的士卒都南奔上山,楚军又乘胜追击,一直赶到灵璧东面的雎水上。汉军退却,又为楚军所挤,士卒十余万人尽入雎水,河水为之不流。

楚军围汉王三匝。

这时,天色晦明,大风从西北起,飞沙扬石。楚军乱。汉王趁此机会帅十余骑冲出重围逃走。

卷九 汉纪一(7)

汉王冲出重围,准备去沛取出家口。而楚也使人去沛取汉王家,家人都逃走了,不与汉王相见。

汉王在路上碰到孝惠和鲁元公主,载在车上一道逃走。后面楚骑追来,汉王心急,推坠二子下车。当时滕公为太仆,同车而坐。滕公说:”事情虽然紧急,但为什么要抛弃他们?”即下车将二子拉上车。汉王再推下,滕公再次拉上。如此三次,车速因此放缓。汉王怒,十余次起意要斩杀他们,赖滕公周护二人才得脱。

审食其从太公吕后间行寻找汉王,没有遇见,反而遇见了楚军。楚军将他们带回去。项王就将他们囚禁在军中以为人质,

这时吕后兄吕周侯为汉将兵,驻军在下邑。汉王前去投奔,这才稍稍收其士卒,诸侯皆背汉而从楚。塞王,翟王也都亡降楚。

田横进攻田假。田假逃回楚国,楚王杀了他。田横遂复定三齐之地。

汉王问群臣说:“谁愿和我共定功业,我愿把关东之地分赐给他。不知谁能与寡人共建功业?”

张良说:“九江王英布,是楚国的枭将。曾经与项王有分歧。彭越与齐国一道在梁地反楚,这两人可在危机的时候使用。至于汉王手下的大将,只有韩信可成大事,能够独当一面。大王既然为了成大功而放弃关东,那么将关东之地交给这三人,楚国可指日而破。”

起初,项王攻齐,向九江征兵。九江王称病不行,只派一将将数千人从行。大汉攻破彭城的时候,英布又称病不助楚。楚王由此怨恨英布。多次使使者责让他。并召英布至军。英布更加惶恐不敢往。项王方北忧齐赵,西忧大汉。所能交往的,只有九江王。又爱惜英布之才,所以没有攻打他。

汉王将军队从下邑迁到砀。遂至虞地。对左右说:“像你们这些人。不足与计天下大事。”偈者随何听到后说:“不知大王这句话什么意思?”

汉王说:“如果有谁能为我出使九江王,使他发兵倍楚。将项王留住数月,我取天下的计谋就可以万全了。”随何说:“臣虽不才,愿为大王出使九江。”

汉王使他与二十人一道出使。

五月,汉王至荥阳。诸败军都在荥阳会齐。萧何也在关中征发老弱,赶到荥阳。汉军军势复大振。

楚军起于彭城,常乘胜逐北,与汉军在荥阳南,京索间交战。楚骑来的众多,汉王选择军中可为骑将者,大众都推选故秦骑士重泉人李必骆甲。汉王欲拜他们为将。二人说:“臣是故秦之民,诚恐军士不信。臣愿得大王左右善骑射者,由我们辅佐他成功。”

于是汉王就拜灌婴为中大夫,令李必骆甲为左右校尉。将精骑在荥阳东部地区出没,大破楚骑。楚军以故不能过荥阳以西下。汉王驻军荥阳,修筑甬道,连接河道,以转运敖仓粮食,供应军需。周勃灌婴等对汉王说:“陈平虽美如冠玉,但未必有什么才能。听说他在家的时候,曾经干过盗嫂的勾当。事魏又不容于魏,逃到楚国又不终于楚,这才逃到我大汉。今大王使他为尊官,监护诸将。臣听说陈平接受诸将的贿金,金多者得善任,金少者不得任用。陈平是反复乱臣,愿大王明察。”

汉王也有点疑惑,就召让魏无知。

魏无知说:“臣向大王推荐的是他的才能,而大王问的是他的言行,处世,如今假使有人有尾生之孝行,但却无益于战事的胜负之数,大王又哪有功夫用它呢?如今楚汉相距,臣进奇谋之士,应该只看他的计策能否有利于国家,至于盗嫂受金,又何足为疑呢。”

汉王召让陈平说:“先生事魏不中,事楚而去。如今又从我游,你相信会有人多心吗?”

陈平说:“臣事魏王,魏王不用我计,故去事项王。项王不能信人,他所任爱的,不是诸项就是其妻室昆弟。虽有奇士不能用。听说汉王能用人,故归大王。臣裸身而来,不受金就无所资用,假设臣的计策有可用的,愿大王用之。如果无可用的,所受的金钱俱在,请上交输官。允许臣辞职。”

汉王于是拜谢。厚赐,拜为护军中尉。尽护诸将,诸将才不敢多言。

魏王豹偈见,请求归视亲疾。归国后即断绝河津反叛,

六月,汉王还鑠阳。

立子刘盈为太子。赦罪人。

汉兵引水灌废丘,废丘降。章邯自杀。尽定雍地。以为中地,北地,陇西郡。

关中大饥。米斗万钱。人相食。令民众去蜀汉就食。当初秦国灭亡的时候,豪杰争取金玉,宣曲任氏独藏窖粟。

及楚汉相拒荥阳,百姓不得耕种。而豪杰金玉,尽归任氏。任氏以此起家,富贵数世。

秋八月。汉王行幸荥阳。命令萧何守关中。侍太子。建立法令约束,并修立宗庙社稷,宫室县邑。有不及奏决的大事,可以先便宜行事,过后上闻。统计关中户口,转漕调军以供应军队,从未出现过乏绝。

汉王使郦食其前往游说魏王豹。并且招降他。魏王豹说:“:汉王傲慢而好侮辱人,责骂诸侯群臣如同对待奴仆,我不愿再和他相见。”

于是汉王以韩信为左丞相,与灌婴曹参一道进攻魏国。汉王问郦食其,魏国谁人为大将?“食其说是柏直。汉王说:”他口尚乳臭,不是韩信的对手。“又问骑将是谁?食其说是冯敬。汉王说:”他是秦将冯无择之子,虽贤,但不是灌婴的对手。又问步将是谁,食其说是项它。汉王说:“项它不是曹参的对手。我可以高枕无忧了。”

韩信也问郦生,魏国有没有用周叔为大将,郦生说是柏直。韩信说:“这是无用之人,”

遂引兵直进。

魏王将大军排布在浦阪。以塞临晋之路。韩信乃假为疑兵,陈船欲度临晋。却背地里伏兵从夏阳用小木船渡军。袭安邑。魏王豹大惊。引兵迎战韩信,九月,韩信击败魏军,虏魏王豹。传旨荥阳,魏地尽定。置河东。上党,太原郡。汉在彭城之败后西去。陈余也发觉张耳未死,就背叛汉。

韩信既定魏,使人请兵三万人,愿意北伐燕赵。东击齐,南绝楚国粮道。

汉王答应了他的请求,于是遣张耳和他一道,引兵东北击赵代。

后九月,韩信破代兵。擒夏说。

韩信下魏破代,常使人收其精兵,送回荥阳与楚国相抗。

卷十 汉纪二(1)

太祖高皇帝上之下

三年冬十月。韩信,张耳将兵数万东击赵、赵王及成安君陈余听到消息,聚兵井陉口。号称二十万。广武君李左车对成安君说:“韩信张耳乘胜去国远斗,其锋锐不可当。臣听说千里馈粮而士有饥色,如今井陉之道,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行军数百里,度其形势,军粮必在其后。愿足下拨给臣奇兵三万人,从间道绝其辎重。足下只管深沟高垒做好防守,不要和他交战。他前不得斗,退不得还,而且野无所略,不出十日,两将之头,即可至于麾下。否则,必为二子所禽。”

成安君尚且自称义兵不用奇谋诈计。说:“韩信兵少而疲,如此避而不击,则诸侯会以为我是怯战。因此就会因为轻视我而伐我了。”

韩信使人前来探视,知道不用广武君之计,于是大喜。然后才敢引兵直下,至井陉口三十里下寨,夜半传令出发。选轻骑二千人,每人持一赤帜。从小道登山望赵军。并告诫说:“赵人见我出兵,一定会空营来与我交战,。你们趁机冲入赵营,拔掉赵人的旗帜,插上大汉的赤帜。”又命令裨将传令就餐,说:“今日破赵后全军会餐。”

诸将都不相信。只是不经意的回应说:“是。”

韩信说:“赵军已经先占据了好的地形,他不见我大将旗鼓,肯定不会进击我们的先头部队,因为他怕我们遇到险难就会退兵。”于是先使一万人出营,背水而阵。赵军望见都大笑。天明不久,韩信建大将旗鼓,鼓行出井陉口。赵军开营门出战,大战良久,韩信与张耳假装弃其旗鼓,走入水上军中。水上军开门让他们进入,然后复与赵军殊死战。赵军果然空营来抢汉军的旗鼓。追逐韩信张耳。

韩信张耳已入水上军,军士皆殊死战斗。不可败。韩信所出二千奇兵,等到赵军空营出去争相逐利,即驰入赵营,皆拔赵军旗帜,插上了汉军的两千面红旗。赵军已不能得韩信等,想要回营,满营尽是汉军的旗帜。赵军见了大惊。以为赵将已经尽被汉军俘虏了,赵兵遂大乱奔走,赵将虽斩数人,但已不能阻止。于是汉兵夹击,大破赵军。在汦水上斩成安君。擒赵王歇。诸将献俘庆贺毕,有人问韩信:‘兵法说右倍山陵,前左水泽。今日将军反令臣等背水而阵。还说破赵会食,臣等不服,然而竟然因此取胜。这是什么战术?“

韩信说:”这一招也在兵法,只是诸位不知罢了。兵法上不是说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吗?况且韩信为将日短,并没有得到士卒的信服,这就如同驱赶路人为自己战斗,如果不置之死地,使他们人自为战,谁肯为你拼命?诸将都敬服说:“说得对。这一点非我等所能及。”

韩新招募能生得广武君的人,赏赐千金。就有人将广武君缚至麾下。

韩信解其缚,使他东向而坐,以师礼待他。问他说:“在下准备北伐燕国。东伐齐国。该怎样做才能成功?”

广武君辞谢说:“臣是败亡之虏,何足以与论大事?”

韩信说:“我听说百里奚居虞而虞亡。在秦而秦霸。并不是在虞国就愚而在秦国就变得聪明,只是用与不用。听与不听的问题。假如成安君听足下的计策,可能我们此时都已成擒了。因为他不用足下的计策,韩信才得以站在这里。如今我委心归计,听先生划策,希望先生不要推辞。”

广武君说:“如今将军涉西河,虏魏王。擒夏说。东下井陉,不满一日而破赵二十余万众,诛成安君。名闻海内,威震天下。然而将军千里攻战,众劳卒疲。其实难用。如今将军欲举倦弊之兵,顿于燕国的坚城之下,欲战不得,攻之不拔。情见势屈。旷日持久。粮食殫竭。燕既不服,齐国必定拒境以自强。燕齐相持而不下,则刘项之权未有所分,这是将军目前的短处。善于用兵的人,不以短击长。而以长击短。”

韩信说:“那么该怎么办呢?”

广武君回答说:“如今为将军计谋,不如按甲休兵,镇抚赵民。百里之内,牛酒日至。以收拢士大夫北望燕路。然后遣辩士奉一纸书信,暴其所长于燕,燕王一定不敢不听从。燕已从而东临齐,虽有智力过人的人,也将不知该如何为齐国定计了。如此一来,天下之事都可图谋了。兵法有先声而后实的说法,就是它了。”

韩信说:“好。”

于是从其计,发使使燕,燕国从风而靡。遣使回报汉军,且请张耳为赵王。汉王同意了燕国的请求。楚国多次使奇兵渡河攻击赵国,张耳韩信往来救赵。因行定赵国的城邑,

卷十 汉纪二(2)

十一月,癸卯晦,日食。

随何至九江。九江太宰阻止了他,一连三天不让他和九江王相见。随何对太宰说:“大王不见随何,无非是因为大王以为楚国为强而汉微弱的缘故。这也是微臣这次出使的原因。如果能使随何得以见上一面,说的有道理,那是大王所愿。如果大王感到没有什么用处,就将臣等二十人处斩。以此来说明大王背汉归楚的决心,”

太宰于是就告诉了九江王。九江王出来见随何,随何说:“汉王使臣前来问问,大王与楚何亲?”

九江王说:“寡人北面而臣事之。”

随何说:“大王与项王都是列为诸侯,之所以北面而臣事之,那一定是以为楚国强大。可以将国家的未来托付给他。项王伐齐,身先士卒,大王应该尽起九江之兵,亲自为将,为楚国打前锋。如今只发四千人助楚,北面而臣事人的人,就该如此吗?汉王入彭城,项王正在齐国交战,无暇回顾。大王应该尽发九江之兵渡淮,在彭城下与汉军交战。大王坐拥大军,却无一人渡淮。只是静观胜负。托国于人者,就该如此吗?大王提空名向楚,却希望将国家厚托与人,臣窃为大王所不取。然而大王之所以不背楚,是以为汉弱于楚,然而楚兵虽强,因为他背盟约而杀义帝,却在天下人面前背着不义的罪名,汉王收诸侯,还守成皋,荥阳,运蜀汉之粟,深沟高垒,分卒驻守险塞,楚人深入敌国八九百里,老弱转粮千里之外,汉坚守而不动,楚进不得攻,退则不能解,因此说楚兵并不足依靠。假使楚军胜汉,则诸侯各自危惧而相救,为什么?楚国的强大正是招致天下兵戈的原因,因此楚不如汉。这其中的情势显而易见。今大王不与万全之汉交往,而自托于危亡之楚,臣窃为大王感到迷惑。臣并不是说九江之兵可以亡楚。如果大王发兵而倍楚,则楚王之兵必留,若能留住数月,则汉王取天下可以万全。臣请与大王提剑归汉,汉王一定会裂地而封大王。何况九江本来就是大王的。”

九江王说:“谨奉先生的教诲。”他打算先背地里答应畔楚与汉相交,但还不敢对外泄露。

当时楚国的使者还在传舍,正是来责备九江王使他赶快发兵助楚的。随何直入使者的房间,坐在使者的上座,说:‘九江王已经归汉。楚何以得发兵?“英布愕然失措,楚使者起。随何因对英布说:”事已至此,请杀楚使者别让他走了。然后赶快和汉并立拒楚,“

英布只好说:”一切就按先生的指教去做就是。“

于是杀楚使者,因起兵攻楚。楚使项声,龙且攻九江。数月后,龙且攻破九江。英布欲引兵逃归汉,又恐楚军杀他,就与随何一道从间道逃归汉。

十二月,九江王至汉。汉王正在靠床洗脚,宣他入见。英布大怒,后悔此来。欲自杀。及出来回到住处,见到住处的摆设及一切应用之物,都如汉王一般不差,又大喜过望。

卷十 汉纪二(3)

于是使人入九江,楚已使项伯收九江兵,尽杀英布妻子。英布使者寻得许多故人幸臣,计得数千人,将至归汉。汉王给九江王增加兵力,与他一道都屯军成皋。楚人多次侵夺汉军的甬道,汉军乏食。

汉王与郦食其计划阻挠楚军。食其说:“当初商汤伐桀,封其后于杞,武王伐纣,封其后于宋。如今秦失德弃义,侵伐诸侯,灭其社稷,使他们无立锥之地。陛下若能复立六国之后,则其君臣百姓,一定会感戴陛下的恩德,莫不向风慕义,愿为臣妾。德义已行,陛下南乡称霸,楚国一定会敛衽而朝。”

汉王说:“好。赶快刻印,就由先生出面为他们佩印吧。”

使其还未来得及出行,张良从外面回来偈见汉王。汉王正在吃饭。说:‘子房到前面来,寡人有话对你说。“因将郦生的话对张良说了。张良说:”是谁给将军出此计策?陛下的大势已去了。“

汉王说:”这是为什么?“

张良回答说:”臣请以眼前的筷子为例向大王说明。当初汤武封桀纣之后,是因为自度能够随时制住他的死命。今陛下能治项羽死命吗?不能。武王入殷,旌表商容之墓,释其子之囚,封比干之墓。如今陛下能做到吗?这是不可的第二个理由。发钜桥之粟,散鹿台之钱,将其赐给穷人,陛下能做到吗?这是不可的第三个理由。殷事已毕,堰兵息武,放马南山,向天下人表示永不再用兵,陛下能做到吗?不能。这是不可的第四个理由。今天下游士离其亲戚,弃坟墓,去故旧,跟随陛下,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有尺寸之封。今大王却立六国之后,一定会人人失望,还有谁肯为大王出力?大王若用此谋,则大势去了。“

汉王停下吃饭,大骂说:”竖儒几乎误了我的大事。“下令赶快销毁已经刻好的印绶。

荀悦评论说:治国立策决胜的要点有三个,一是形,二是势,三是情。形是指大体得失之数。势是指临事制宜,进退之机。情是指其心机可否之实。因此策等事同而产生的功效相差悬殊,这是因为形势情三者不同的缘故。当初张耳陈余说服陈涉复立六国之后,以为自己树立同党。郦生也以同样的策略来说服汉王。但是之所以策略相同而得失大不一样,是因为陈胜起事的时候,天下人都希望灭亡秦朝。而如今楚汉相争,胜负未分,天下人未必都要亡项。因此在陈涉的时候,立六国之后,正是为陈涉增加盟友。同时为秦树敌。而且当时陈涉未曾专有天下之地,正是所谓拿别人的东西送人,行虚惠而获实福,而今立六国于汉王,正是割己之有资助敌人,设虚名而受实祸。这就是事情相同但情势不同的道理。这就如同宋义待秦赵之弊,与当年卞庄子刺虎相比是一个道理。战国之时,邻国相攻。没有临时之急,战国之立已经时日久远,未必一战定存亡。当时的情势也未必能急于亡人之国,进则承利,退则自保。因此累力待时,乘人之弊,那是情势使然。如今楚赵所起,其与秦国势不两立,安危之机,呼吸成变。进则定功,退则受祸。这就是所谓的同事而异势。伐赵之役,韩信排军于氐水之上,而赵不能败。彭城之难,汉王战于雎水之上,士卒皆赴入雎水,而楚兵大胜,为什么?赵兵出国迎战,见可而进,知难而退。怀内顾之心,没有出死之计,韩信军在孤水上,士卒必死,无有二心。这是韩信所以取胜的根本。汉王深入敌国,置酒高会,士卒已有懈怠之心,战心不固。楚国以强大之威,而丧失国都,士卒皆有激愤之气,救败扶亡之心。这是汉王致败的原因。而且韩信选精兵以守,而赵以内顾之士进攻,项羽选精兵进攻,而汉以怠惰之士应之,不败可能吗?因此说,权不可预设,变不可先图。与时迁移,应物变化,这是设策的先机。

卷十 汉纪二(4)

汉王对陈平说:“天下纷纷,何时才能平定呢?”

陈平说:“项王的骨鲠之臣,无非是亚父,钟离昧。龙且,周敖几个人,大王若能捐出几万斤黄金,行反间计,离间其君臣,使其君臣相疑,项王的为人,意忌信谗,一定会在内部自相诛杀。汉趁机举兵进攻,一定会战败楚国。”

汉王说:“好计。”于是拿出四万斤黄金给陈平,任其所为。不问其出入。陈平就拿黄金纵反间于楚。宣言诸将钟离昧等,为项王将,功劳多多,然而终不能得以裂地而封王,想要和汉联合起来,灭掉项王而分王其地。项羽果然心里不信任钟离昧等。

夏四月。楚急围汉王于荥阳。汉王请和,割荥阳以西之地为汉。亚父劝项羽急攻荥阳。汉王引以为患。项羽使使至汉,陈平使人准备接待诸侯的礼仪,及见楚使,即假装吃了一惊说:“我以为是亚夫的使节,想不到是项王的使节。”于是使人撤去礼仪,重新以平常的礼节待使。楚使归国,将情形都告诉了项王。项王果然大疑亚夫。亚父想要赶快攻下荥阳城,项羽不信。不肯听。亚夫听说项王怀疑他,大怒说:“天下事已经大定了,请君王自己去做吧。老臣愿君王赐臣骸骨归休。”未到彭城,背上的疽疮发作而死。

五月。将军纪信对汉王说:“事情紧急了。臣请诳楚,大王可以趁机逃出。”

于是,陈平使二千女子趁夜从东门逃出,楚人见了,四面围击。纪信乃乘汉王之车,建汉王旗节,宣称城中食尽。汉王出降。楚人皆呼万岁。去城东观看。汉王因此得便与数十骑从西门逃去。令韩*,与周苛,魏豹,守荥阳。

项羽见纪信,问汉王在哪里,纪信说:”汉王已经逃出去了。“项羽烧杀纪信。

周苛等人在一起说:“反国之王难与守城。因共杀魏豹,

汉王出荥阳,至成皋入关,收兵将要继续东去。韩生对汉王说:”汉与楚在荥阳相拒已有数岁了,汉常陷入困顿。愿君王出武关,项王一定会引兵南走。大王深壁不和他交战。使荥阳,成皋间得以休息。并使韩信等得以安辑河北赵地。连接燕齐。君王于是再走荥阳。如此,则楚国所要面对的敌人就会增多。力量就会分散。汉得到休息,再与楚交战。一定能战败楚军。“

汉王从其计,出军苑叶之间,与英布边走边扩充军队。项羽听说汉王在苑。果然引兵南下。汉王坚壁不与交战。汉王败走彭城西下,彭越攻下的城池也相继丢失,只带着自己的部队,北居河上,常往来为汉的游兵,攻击楚人。绝其后队的军粮。是月,彭越渡雎水,与项声,薛公在下邳城下交战。破杀薛公。项羽乃使终公守成皋。而自己东下攻击彭越。汉王引兵北向,击破终公。驻军成皋。

六月,项羽已破走彭越,听说汉军复驻成皋,就引兵西拔荥阳城。生得周苛。项羽对周苛说你若肯为我将,我以你为上将军,封三万户。周苛大骂说:”你还不赶快降汉,晚了就将成为俘虏了。你不是汉王的对手,“

项羽烹杀周岢。并杀掉枞公。虏韩*。遂围成皋。汉王出逃。独与滕公同乘一车。出成皋玉门,北渡河,在小修武传舍留宿。次晨,自称汉使,驰入赵营。张耳韩信还未起床,即于其卧内夺其印符,以麾召诸将。韩信张耳起床,方知汉王来,大惊。

汉王既夺两人军,即令张耳循行备守赵地。拜韩信为相国,召集赵兵未曾出发的士卒进击齐国。

有一部分汉将从成皋逃出,前来跟从汉王。

楚军拔成皋城。将要西去。汉使兵在鞏相距,使他不能西向。

秋七月。有星孛于大角。

临江王敖薨,子尉嗣立。

卷十 汉纪二(5)

汉王得韩信军,军威大振。

八月,引兵临河南乡,驻军小修武。准备再次与楚军交战。郎中郑忠说服汉王,使他高沟深垒,不要与楚军交战。

汉王听从他的计策,使将军刘贾,卢悺将卒二万人,骑兵数百人,渡白马津,进入楚地。帮助彭越烧毁楚军的积聚,破坏其粮草,使楚军不能自给。

楚兵进击刘贾,刘賈则坚壁不与他交战。而与彭越相保。

彭越攻洵粱地,攻下雎阳,外黄等十七城。

九月,项王对大司马曹咎说:“你谨守成皋城。假使汉王挑战,你一定要谨慎守城,不要与他交战。只要使他不能东去即可。我十五天必定梁地。再来接应将军。”

项羽引兵东行。进击陈留,外黄,雎阳等城,都一举攻下。

汉王准备放弃成皋以东,屯军鞏洛与楚军相拒。

郦生说:“臣听说知天下者,王事可成。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敖仓,是天下粮草转运之地,臣听说其下有积粟甚多。楚人拔荥阳,不坚守敖仓,却引兵而东。令兵卒分守成皋。这是上天拿来资助汉王的大好机会。如今楚国易取而汉国反而退却,自夺其便,臣窃以为大王有点过了,况且两雄不并立,楚汉长期相持不决,海内摇荡,农夫放下农具,不再耕作。织女下机,不再力织。这是因为天下未有所定的缘故。希望大王赶快进兵,攻取荥阳。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险,杜太行之道,拒飞弧之口,守白马之津。以向诸侯显示形制之势。则天下人就知道该如何归属了。”

汉王听从他的劝说,于是再次谋取敖仓。食其又对汉王说:“如今燕赵已定,只有齐国未下。诸田宗族强盛,负海岱,阻河济,南与楚相近,人多变诈,大王虽派遣数万雄师,也未必可以期岁而破。臣请奉大王明诏,前去说服齐王,使他为大汉而称东藩。”

汉王说:“好。”

于是就使郦生对齐王说:“大王知道天下人心的归宿吗?”

齐王说:“不知道。天下人心归向于谁?”

郦生说:“归汉。”

齐王说:‘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郦生说:”汉王先入咸阳。项王负约。汉王到了汉中,项王却迁杀义帝。汉王听说了,起蜀汉之兵,击三秦出关,责问义帝的处所。收天下之兵,立诸侯之后,攻城略地,都分赐将士,与天下英士同利,豪杰贤才都乐意为其所用。项王有倍约之名,杀死义帝之实。对人们的功劳往往不在心上。

卷十 汉纪二(6)

四年冬十月。韩信击破齐历下军。遂至临淄。齐王以为郦生卖己,烹杀郦生。然后引兵东走高密。派使者去楚国求救。田横逃走鄱阳。守相田光奔走城阳。将军田既在胶东驻军。楚国大司马曹咎守成皋,汉军数挑战,楚军不出。使人辱骂他,过了很久,曹咎怒,派兵渡汜水。士卒渡了一半,汉军进击,大破楚军。尽得楚国宝玉货贿。

曹咎及司马欣都在汜水上自杀。汉王引兵渡河,复取成皋。驻军广武。依靠敖仓供应军食。

项羽攻之下梁地十余城,听得成皋破,就引兵还。此时汉军方在荥阳以东围困钟离昧,听到项羽大军到了,就都走入险阻防守。项羽亦驻军广武,与汉军相持。就这样过了数月,楚军食少,项王心患之。于是准备大板,将太公放置在上面,告诉汉王说:“今日不赶快投降,我就要烹杀他。”

汉王说:“我与项羽都是北面受命于怀王,约为兄弟。我的老人即是项羽的老人,你要烹杀他,不要忘了分我一勺羹。”

项王怒,将杀太公。项伯说:“天下事未可知。况且为天下者不顾家,虽杀之无益。徒增祸患而已。”项王就听从了他的劝说。

项王对汉王说:“天下汹汹数岁,都是因为我们两个的缘故。愿与汉王挑战,决一雌雄。不要再让天下人民父子受苦了。”

汉王笑着说:“我宁可与你斗智,不会和你斗力。”

项王多次使壮士出面挑战,汉军有一位善于骑射的将军叫楼烦,每次都由他射杀挑战的壮士。项王大怒,,就自己亲自背甲挑战。楼烦将要射他。项王嗔目大喝,楼烦目不敢视,手不敢发,遂走还入壁,不敢出来。汉王使人打听,才知道原来是项王,汉王大惊。于是项王在广武与汉王对阵相见。项羽欲与汉王独身挑战,汉王数说项羽道:“项羽负约,王我于蜀汉,这是第一罪。矫杀卿子冠军,这是第二罪。救赵不还报,而擅劫诸侯兵入关,这是第三罪。烧秦宫室,掘始皇帝冢。私收其财,这是第四罪。杀秦降王子婴,这是第五罪。在新安诈坑秦降卒二十万,这是第六罪。将肥美之地王诸将,却迁逐故王,这是第七罪。出逐义帝于彭城,自以为都,夺韩王地,并王梁楚,这是第八罪。使人阴杀义帝于江南,这是第九罪。为政不平,主约不信,为天下所不容。大逆无道。这是第十罪。我以义兵从诸侯诛残贼,使刑余罪人攻击你,何苦与你挑战呢?”

项羽大怒,弯弓射中汉王。汉王伤胸。为了不在军中引起恐慌,忍疼弯腰摸着脚面说:“这个强虏竟然伤了我的脚趾。”

汉王病创卧床,张良强请汉王起床出外劳军,以安士卒。以备楚军乘胜进击。汉王出门行军,因为病得厉害,就驰入成皋。

韩信已定临淄。遂东追齐王。项王使龙且将兵,号称二十万,救齐。与齐王在高密合军。有客对龙且说:“汉兵远斗穷战,其锋不可当。齐楚在自己的土地上,兵易败散。不如深壁高垒,不与其战。使齐王令信臣招降亡城,亡城听说齐王还在,而且楚国来救,就会反汉而归。汉兵二千里客居齐地,如果齐城皆反,无所得食,就可不战而降。”

龙且说:“我平生知道韩信这个人的为人,不难对付。曾经寄身于漂母,无资身之策。受辱于胯下,无兼人之勇。不足畏惧。况且救齐,如果不战而降,我何功之有?如今战而胜之,齐国的一半可得了。”

十一月。齐楚与汉军夹潍水而阵。

韩信令人趁夜准备万余砂囊。塞住潍水上流。引军半渡击龙且。假装不胜还走。龙且果然大喜说:“我就知道韩信怯弱,”遂引军追韩信。韩信使人掘开上游沙囊。河水大至。龙且军大半不能渡河。韩信反军,击杀龙且。水东军散走,齐王田广逃走。韩信遂逐北至城阳。虏齐王田广。

汉将灌婴追得齐守相田光。进至博阳。田横闻齐王死,自立为齐王。还击灌婴,灌婴在羸下击败田横军。田横逃往梁地。归彭越。

灌婴在千乘追击齐将田吸,曹参在胶东追击齐将田既,两军尽被破杀,齐地至此全定。

立张耳为赵王。

汉王病愈,西入关。至鑠阳。枭故塞王首。

留四日。复回广武军中。韩信使人对汉王说:“齐人伪诈多变,是反复无常的国度,南边临楚,请求任命为假王以镇抚其地。”

汉王发书大怒,骂道:“我困在此地,日夜盼望你来助我,如今还要自立为王。”

张良。陈平悄悄蹑汉王足。因附耳对汉王说:“汉军方不利,能有能力禁止韩信为王吗?不如顺水推舟,立他为王。善遇他,使他好自为守。不然变生。”

汉王此时也醒悟了,就故意大骂说:“大丈夫定诸侯,即为真王,怎么可以以假冠之。”

春二月,遣张良操印立韩信为齐王。

卷十 汉纪二(7)

项王听说龙且战死,大惧。使盱眙人武涉前去游说齐王韩信。说:“天下人苦于秦的苛法已经很久了,因此相约共同并力击秦。如今秦已破,应该计功割地,分土而王,以休士卒。然而汉王再次兴兵东向,侵夺人应得的分地,已破三秦,又引兵出关,收诸侯之兵。以东击楚国。他的本意是不并吞天下不会罢休,他的贪得无厌也太过分了。汉王这个人太狡猾,已经在项王掌握中数次了,项王怜而活之。然而一旦得以脱死,就接着背约,反过头来攻击项王。这个人反复无常如此,实在叫人不可亲信。今日足下虽自以为与汉王交往深厚,为他尽力用兵,然而一定会最终为他所擒获。足下之所以直至今日还能苟且存在,是因为有项王在。当今二王的成败,全在于足下。足下右投则汉王胜。左投则项王胜。项王今日亡,则紧接着他就要攻取足下,足下与项王有旧,何不反汉,与楚国联合,三分天下而王之?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一定与汉联合击楚,我以为大凡智者都不会如此打算,不知将军有什么打算?”

韩信拜谢说:“臣事项王,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言不听,划不用。因此才背楚而归汉。汉王授我上将军印绶,交给我数万兵众,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从,因此我才得以至此。人家如此亲信我,我背之不祥。虽死也不能改变我的初衷。希望你能为我敬谢项王。”

武涉已去,蒯彻知道天下之权在韩信,就以相人之术前去对韩信说:“我相君之面,不过封侯,而且又危惧不安。相君之背,又发现贵不可言。”

韩信说:“怎么讲?”

蒯彻说:“天下初发难时,众人的目的都在亡秦而已。如今楚汉纷争,使天下人肝胆涂地,父子暴骨于荒野之中者不可胜数。楚人走彭城,转斗逐北,乘利席卷,威震天下,然而兵困于京索之间,阻西山而不能进,已有三年了。汉王将十万之众,据鞏洛,阻山河之险,一日数战,无尺寸之功,摧折败北不能自救,这说明他也是智勇俱困了。百姓罢极怨望,无所归依。据臣预料,现在的形势,非是天下的圣贤,不能息天下之祸了。当今两主之命悬于足下。足下为汉则汉胜,与楚则楚胜。将军若能听臣的愚计,不如两利而并存之。三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势莫敢先动。以足下之圣贤,有甲兵之众。据强齐,从赵燕。出空虚之地而制其后,因为民众的愿望,西向为百姓请命。这样一来天下人将风走而云应。谁敢不听?这时割大弱强,以立诸侯。诸侯已立,天下服听而归德于齐,齐国本来就有胶泗之地。将军深拱揖让,则天下之君王相率而朝会于齐了。小人听说,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愿足下认真考虑。”

韩信说:“汉王待我甚厚,我岂可因为私利而背叛他?”蒯生说:“当年常山王与成安君为布衣时,为刎颈之交。后来因为张堰,陈泽的事,常山王杀成安君于泜水之南,身首异处。此二人相交,可谓天下人中至为深厚的了,然而至于互相残杀,是什么原因?人生之患生于多欲,而人心其实难测啊。今日足下欲行忠信以交于汉王,一定不如两全二君来的牢靠。因为生活当中发生的许多事情,一定会有大于张堰陈泽的事情的,因此臣以为足下说汉王一定不会危害自己的事是错误的。大夫文种存亡越,霸句践。立功成名而身死亡。野兽尽而猎狗烹。足下与汉王的关系,以交友而论,不如张耳与成安君。以忠信而言,不如大夫文种与句践。这两件事足以说明问题了。愿足下深思。而且臣还听说,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挟不赏之功。归楚,楚人不信。归汉,汉人震恐。足下将要因此归向何处呢?”

韩信拜谢说:“先生不要再说了。我将考虑这件事。”过了数日,蒯彻再次见韩信说:“善听,事情才有成功的机会。仔细考虑计谋,才能使成功变成可能。听过计失,而能保持长久的安宁,这样的事情少之又少。遇事只有当机立断,不要在乎毫厘之小计,才能成功。遇事优柔寡断,事情已经决定但不敢去实行,徘徊观望。这可是百事之祸的开端。功业,难成而易败。天时,难得而易失。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韩信犹豫不忍倍汉。又自以为功多,汉王终不能夺我齐国。最后决定谢过蒯彻,不采纳他的意见。蒯彻因离去佯狂为巫。

秋七月,立英布为淮南王。

八月,北貉燕人来送枭骑助汉。

汉王下令,军士不幸死于军事,官吏为他准备衣棺,转送其家。四方因此归心。

当年,以中尉周昌为御史大夫。周昌,是周苛的从弟。

项羽自知少助食尽,韩信又进兵击楚,项羽患之,却无可奈何。汉王使侯公说服项羽放还太公。项羽乃与汉王相约中分天下,割鸿沟以西为汉,以东为楚。

九月,楚国放还太公,吕后。引兵解围东归。

汉王欲西归。张良陈平说:“汉有天下大半,而诸侯皆附。楚国兵疲食尽,这正是天亡楚国的时机。如今放他走了,正所谓养虎遗患啊。”

卷十一 汉纪三(1)

五年冬十月。汉王追项羽至固陵。与齐王韩信,魏相国彭越期会击楚。韩信。彭越不至。楚击汉军,大破汉军。汉王只好坚壁自守。对张良说:“诸侯不从,该怎么办?”

张良说:“楚兵将破,二人却未有分地。他们不来那是正常的。君王能与他们共天下,他们可马上就会来。齐王韩信之立,本来不是出自君王的意愿,韩信也并不以为牢靠。彭越本定梁地,当初君王因为魏豹的缘故,立他为相国。今魏豹已死,彭越也希望称王。君王如今却不能早定此事,君王如果能将雎阳以北至谷城的土地都划给彭越称王,从陈以东至海,都给韩信。韩信家在楚,他的意愿是想复得故邑,能捐出此二地给二人,满足他们的愿望,使他们各自为战,则楚国易破。“

汉王从其计,于是韩信,彭越都引兵前来。

十一月。刘贾南渡淮河,围寿春。遣人诱楚大司马周殷。周殷叛楚。以舒城之兵屠灭六城。举九江兵迎英布。并在行军途中屠灭城父。随刘贾与诸侯会师。

十二月。项王至垓下。兵少食尽。与汉军战不胜,入壁坚守。汉军及诸侯军将其团团围困。

项王夜里听见汉军四面皆楚歌,大惊说:”汉军已经将楚国全占领了吗?为什么外面这么多楚人?“

于是中夜起来,在帐中饮酒。慷慨悲歌,热泪长流。左右皆泣,莫能仰视。于是项王乘其骏马名驹,麾下壮士骑从者八百余人,趁夜溃围南出驰走,比及平明,汉军这才发觉。令骑将灌婴帅五千骑追赶。项王渡淮,能跟从的骑士只有百余人。到了阴陵,迷失了道路。问一田父,田父骗他说往左。往左就陷进了大泽当中。因为这个缘故汉军很快就追上了。

项王乃转头引兵向东。至东城。手下只剩下二十八骑。而汉骑追者数千人。项王自度不能得脱,就对其手下骑士说:”我起兵至今八年了,身经七十余战,从来未曾败北,遂霸有天下。然而今天却困顿于此,这是上天将要亡我,并不是我作战不利导致的。今日应当决一死战,寡人愿为诸君快战,一定会溃围,斩将,拔旗,三战三胜,以向诸君表明,令诸君知道。这是天欲亡我。不是作战失利造成的。“于是分其骑为四队汉军将他团团围困。项王对他手下的骑士说,”我为大家取汉军一将。“令四面的骑士同时驰出。相约在山下三处会面。

于是项王大呼驰出。汉军皆闻之披靡。遂斩汉军一将。

当时,郎中骑杨喜追项王。项王嗔目怒喝,杨喜人马俱惊。反身而逃数里。项王与手下骑士会为三处,汉军不知项王所在,就分军为三,将三处团团围住。项王驰走如飞,又斩汉军一将。杀十数百人。再将其骑士聚在一起,清点人仅折两骑。项王对手下骑士说:”怎么样?“

众人都心服说:”真如大王所言,是天欲亡楚啊。“

项王准备东渡乌江,乌江亭长准备了小渔船在江边等候。对项王说:”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也足以为王。愿大王赶快渡河。今日只有老臣有船。如果汉军来了,就无法渡河了。“

项王笑着说:”如今天要亡我,我还渡河干什么?况且项籍与江东八千弟子渡江西向。今却无一人回还。纵使江东父老怜而王我,我有何面目见江东父老?即使他们不说,我难道不内愧于心吗?“

于是将自己所乘的骏马送给乌江亭长。令骑士都下马步行,持短兵与汉军接战,项籍独杀汉军数百人,身被十余创,看见汉军骑司马吕马童,对他说:”你不是我的故人吗?“

吕马童熟视良久,対中郎骑王翳说:”这是项王。“

项王说:我I听说汉王购我头千金,邑万户。我今天就成全你吧。“

于是自刎而死。王翳取其头。其余的骑兵互相揉践,为了争项王尸互相杀死数十人,最后杨喜,吕马童及郎中吕胜。杨武各得一体,五人将尸身凑在一起验定为是。于是封五人尽为列侯。

卷十一 汉纪三(2)

楚地尽下,只有鲁城不肯投降。汉王引天下兵将要屠城。至其城下,犹闻城中吟诵之声。以为他们是守礼仪的国度,情愿为主死节。于是打消了屠城的想法,将项羽的头拿给城中看,鲁城见项王已死,就举城归降。

汉王以鲁公之礼葬项羽于谷城。亲自为他发丧,举哀而去。诸项氏之属都不予诛杀。封项伯等人都为列侯。赐姓刘氏。

太史公说:”项羽起于陇亩之中,三年之间遂将五诸侯灭秦。分裂天下而封王侯,政由羽出。位虽不终,近古以来,未尝有人能超过他。及项羽背关怀楚,放逐义帝而自立,却报怨王侯叛己,不是太难了吗?自矜功伐,愤其私智而不师古,以为霸王之业,可以力争。经营天下五年,遂亡国灭家。身死东城。尚且不知觉悟,而不知道自责。只是以为是天要亡我,非用兵之罪,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的谬论吗?“

扬子法言说,有人问楚败垓下将死,却说这是天要亡我,这句话可以谅解吗?汉王屈于群策,群策屈于群力。楚王则排斥群策,而自屈其力。屈于人者无所不克,自屈者自负,这才是楚国落败的原因。

汉王还至定陶,驰入齐王韩信军营,夺其军。

临江王共尉不降,遣卢绾,刘贾进击,虏获共尉。

春正月,更立齐王韩信为楚王。王淮北地,国都为下邳。封魏相国建城侯彭越为梁王。王魏国故地。国都定陶。下令说:”天下纷乱,兵革纷纷已有八年。天下百姓苦兵日久,今日天下事毕,大赦天下。殊死以下得免。“

诸侯王都上书,请尊汉王为皇帝。

二月甲午,汉王即皇帝位于汜水之阳。变更王后为皇后。太子为皇太子。追尊先母为昭陵夫人。故衡山王吴芮,从百粤之兵,佐助诸侯诛灭暴秦有大功。诸侯立他为王。项羽侵夺他的土地,称他为番君。如今重新以他为长沙王。又有故越王无诸,世奉粤祀。秦人侵夺其地,使其社稷不得血食。诸侯伐秦,无诸帅闽中兵,佐诸侯灭秦。项羽废而不留意。今日立他为闽越王。王闽中地。

皇帝西去定都洛阳。

夏五月,士兵闲散者皆罢归家。下诏称民众前些时日或许啸聚山林。今天下已定,着即定省归家。军吏爵七大夫以上,都有食邑。皇帝置酒洛阳南宫。皇上说:”希望大家据实回答,我所以得天下是什么原因?项王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失天下?“

髙其王陵回答说:”陛下使人攻城略地,就将所攻取的土地赐给他。与天下人同利。项羽则不然,迫害有功之臣,疑忌贤能。这是他失天下的原因。“

皇上说:”先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我不如子房。填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我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克,我不如韩信。这三人都是人杰。我能用他们,所以我得天下。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所以他才为我所擒。“

群臣悦服。

韩信至楚。召漂母,赐给她千金。又招曾经辱他于胯下的少年,使他为中尉官。并对诸将相说;”他可是壮士。当时他辱我的时候,我为什么不能杀了他?只因杀之无名,因此才忍让至此。“

彭越既受汉封,田横惧诛,与其手下五百余人入海,居住在海岛上。

皇上因为田横兄弟本定齐地,齐地的贤者又多归附他,今在海中,不取后恐为乱,使使赦田横罪。召他入都。田横拜谢说:”臣烹陛下之使郦生,今听说其弟郦商在军中为将,臣恐惧不敢奉诏。请求为庶人,在海岛中守岛。“使者还报。皇上就下令卫尉郦商说:”齐王田横将至。若敢动其人马跟从者一丝一毫,族灭。“然后又使使者告诉田横他昭告郦商的情形。并说:”田横若来,大者封王,小者为侯。如果不来,将提兵加诛。“

于是,田横乃与其客二人乘传至洛阳。

卷十一 汉纪三(3)

田横与其客一道乘传至洛阳。在离洛阳城三十里的驿站停下。对他的客人说:“田横开始的时候与汉王都南面称孤。今汉王为天子,而田横为其虏。北面而事之,这样的耻辱已经够大了,况且我烹人之兄长,与其弟并肩而事王,总是他因为畏惧天子的威德而选择原谅我,我又怎么不自愧于心呢。况且陛下所以要见我,不过是为了要见我一面而已。如今斬我头,奔驰三十里间,形容尚不能败,还可以看得清。”于是拔剑自杀。令其客持其头,随使者驰奏。皇上说:“可叹啊。起自布衣。兄弟三人皆王,真的是贤圣之极啊。”

于是为之流涕,拜其二客为都尉。发卒二千人,以王者之礼安葬他。既葬,二客在其坟旁穿孔,从其孔中入坟自杀。到地下跟从他。皇上听说后大惊,以为田横之客都是贤能之人,余下的五百人尚在海岛中,发使召见他们,他们听说田横已死,都愤而自杀。

起初,楚人季布为项羽的将领。曾经多次窘辱皇上。项籍灭,皇上以千金购求季布。敢有藏匿者罪三族。季布就变相为奴,自卖于鲁国大侠朱家。朱家心知他是季布,将他买回家,然后亲至洛阳,去见滕公。说:‘季布何罪。只不过是臣各为其主罢了,项氏的旧臣岂可尽诛?今皇上始得天下,而以私怨求一人,为什么要让人看到你目光短浅呢?况且以季布之贤,如果汉求之过急,他将会不北走胡地,就南投吴越。因为疑忌壮士而将他送给敌国,这是伍子胥之所以鞭打楚平王之尸的原因。先生何不从容对皇上进言,使皇上改变他的想法呢?“

滕公于是就找机会将朱家的话转述给皇上。皇上于是就赦免了季布的罪过,召见他并拜为郎中。朱家遂不复与季布相见。

季布的同母弟丁公,也为项羽之将。曾经在彭城西追逐皇上短兵相接,皇上情势甚为窘迫,就回头对丁公说:”两贤相争,何必互至窘困呢?“丁公闻言,引兵而还。及项王灭,丁公前来偈见。皇上斩丁公以徇于军中,说:”丁公为项王臣不忠,是使项王失天下的主要原因,今日斩杀他,就是为了使今后为人臣的人,不要效法丁公。“

司马光为此评论说:高祖自从在丰沛起兵以来,网罗豪杰,招降纳叛,实在是数不清了。及即帝位,只有丁公因为不忠受戮。这是什么原因呢?进取之时与守成之势,情势不同。正当群雄角逐之际,民无定主,来者受之。故当其宜。及贵为天子,四海之内,莫不为臣。如果再不明示礼仪,从而使为臣者为了侥幸取利而怀二心,则国家岂能长治久安呢?因此以大义取舍,使天下人都明白,为臣不忠者无所自容。怀恩结私的人虽于己有恩,犹因不义而不可姑且。戮一人而千万人惧,高祖虑事实在是深远不可及啊。其子孙享有天禄四百余年,实在是固所应当的了。

齐人娄敬戍守陇西。经过洛阳,乘弊车,穿破羊裘。通过齐人虞将军求见皇上。虞将军要他换上新的衣服。娄敬说:”臣穿帛衣,就帛衣见皇上。穿粗布衣服,就粗衣见皇上。“终是不敢换衣。

于是虞将军入宫对皇上说了,皇上就召问娄敬。娄敬说:”陛下定都洛阳,是要与周室一比强盛吗?“

皇上说:”是的。“

娄敬说:”陛下取天下的方式与周朝不同。周朝的先人后稷封于郃地,积德行善,十几世后至于太王,王季,文王,武王,诸侯自动归心。遂灭殷为天子,及成王即位,周公为相,这才经营洛邑以为此地是天下的中心,诸侯四方纳职贡,四方均同。有德则容易为王,无德则容易灭亡。因此周朝强盛的时候,天下和洽。诸侯四夷,莫不宾服。争效贡职。及周室衰亡,天下莫朝,周室不能制。并不是因为他的德薄,而是形势使他变弱,今日陛下起于丰沛,卷蜀汉,定三秦。与项羽在荥阳成皋间相持大战七十,小战四十,使天下之民肝脑涂地,父子暴骨荒野。不可胜数。哭泣之声未绝,伤病之人未起,就要与成康之世比强盛,臣窃以为这是不可取的。秦地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假如猝然有急,百万之众可以立即具备。臣以为这是上天送给陛下的厚礼。是所谓的天府之国。如果陛下入关而定都于此,一旦山东有乱,秦国故地可以保全而有。与人相斗,不扼其咽喉而拊其背,怎能保证获得完胜?今日陛下按察秦国故地,这可是扼天下之喉的要地。“

皇上问群臣,群臣都是山东人,争着议论说,周王数百年,而秦则二世而亡。洛阳东有成皋,西有殽渑,背河向伊洛,其固亦足以依靠。”

皇上问张良。张良说:“洛阳虽有此固,但形胜偏小,不过数百里,而且田地薄,四面受敌,此非用武之地。关中左殽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诸侯安定,河渭漕输转天下,西给京师,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足以委输。这是所谓的金城千里,天府之国。娄敬所说的是有道理的。”

皇上即日车驾西都长安。拜娄敬为郎中。号为奉春君。赐姓刘氏。

卷十一 汉纪三(4)

张良素来体弱多病,从皇上入关,即导引不食粮谷。杜门不出。说:“张家世世相韩,及韩国破灭,不爱万金之资。只愿为韩向强秦报仇。振动天下。今日以三寸舌为帝王师,封万户侯,这是布衣仕进的顶点了。张良已经心满意足了。愿放弃人间之事,跟从赤松子出游。”

司马光评论说:有生有死,就如有白天和晚上一样自然。自古及今,没有谁能够超然于生死之外。以子房的通达明理,足以知道神仙之说的虚妄诡奇。然而他却说要从赤松子游,借仙遁世,他的应变才智无人能及了。他知道在此功成名垂之际,人臣其实最难处世。高帝所称扬的,也就三杰而已。淮阴侯诛夷,萧何不免系狱。难道不是因为满盛不知静止的缘故吗?子房因此自托于神仙,遗弃人间,视功名为外物,置荣利于不顾。这正是所谓的明哲保身。子房可算是把握得恰到好处。

六月壬辰。大赦天下。

秋七月。燕王臧荼造反。皇上亲自为将前去征讨。赵景王张耳长沙文王吴芮皆薨。

九月,虏藏荼。壬子,立太尉长安侯卢绾为燕王。卢绾家与皇上同里,卢绾又与皇上同一天生日,皇上宠幸他,群臣莫敢望。因此皇上特地立他为王。以表现对他的特别尊崇。

项王故将利几反,皇上亲自领兵击破他。

后九月,修治长乐宫。

项王大将钟离昧,平时与楚王韩信相善。项王死后,逃归韩信。汉王怨恨钟离昧,听说他在楚国,就诏令楚国逮捕他。韩信初就国。按行郡县,陈兵初入。

六年冬十月。有人上书告楚王韩信谋反。皇上就这事征求诸将的意见。诸将都说:“赶快发兵,坑杀这竖子。”

皇上默然,又问陈平。陈平说:“有人上书说韩信反,韩信知道吗?”

皇上说:“应该还不知道。”

陈平说:“陛下精兵能超过楚国吗?”

皇上说:“不能。”

陈平说:“陛下手下诸将用兵,有能超过韩信的吗?”

皇上说:“无人能及。”

陈平说:“如今陛下兵不如楚精,将领不及韩信英明。如果举兵攻打他,只会激他速反。”

皇上说:“那么该怎么办呢?”

陈平说:“古代天子有巡狩见诸侯的先例。陛下可以传令假装出游云梦,在陈地与诸侯会盟。陈,是楚国的西界,韩信听说天子以好出游,一定以为不会有事而出郊迎接。陛下因而擒住他。这只是一名力士的事情。”皇上以为此计可行,就发使告诉诸侯,在陈地会盟。天子将要南游云梦。楚王韩信得到消息,疑惧不知所为。有人对韩信说:“斩钟离昧之首献给皇上,皇上一定会欢喜。这样就不会有什么祸患了。”

韩信从其计,

十二月,皇上在陈地与诸侯会盟。韩信持钟离昧首级觐见。皇上令武士缚韩信。将他载在后车。韩信说:“果然如人所言,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今日天下已定,我固当烹。”

皇上说:“有人告你要造反。”

遂械系韩信归都。因大赦天下。

田肯向皇上进贺说:“陛下得韩信,又治秦中。秦是形胜之国,带河阻山,地势便利,在此列兵以制诸侯,就如同高屋建瓴,一览无余。齐国东有琅琊,即墨富饶之地,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浊河之限,北有渤海之利,地方二千里,持戟百万。这就有如东西秦,非亲子弟不可使为王。”

皇上说:“说的有道理。”赐黄金五百斤。皇上回到洛阳。赦韩信,封为淮阴侯。韩信知道汉王畏恶其能,多称病不朝从。在居处常私下怏怏。羞与绛侯。灌婴等同列。曾经去将军樊哙家,樊哙跪拜送迎,口中称臣说:“大王竟然光临臣家,实在是万分荣幸。”

韩信出门笑着说:“活在世上竟然与樊哙这样的人为伍,实在是不幸。”

皇上曾经从容与韩信谈论,诸将能将兵多少,皇上说:“如我能将兵几何?”

韩信说:“陛下不过能将十万。”

皇上问:“那么如先生能将几何?”

韩信说:“臣多多而益善。”

皇上笑着说:“你多多而益善,怎么会为我所擒呢?”

韩信说:“陛下不善将兵,而善将将。这才是韩信为陛下所擒的原因。且陛下之所以成功,完全是天授,不是人力所能及的。”

卷十一 汉纪三(5)

甲申,开始剖符封诸功臣为诸侯。

萧何封酂侯。食邑独多。诸功臣都说:“臣等身被坚执锐,多者百余战,少者数十合。如今萧何未尝有汗马之劳,徒持文墨议论,功劳反居臣上。这是为什么?”

皇上说:“诸君知道打猎的事吗?打猎时追杀兽兔者,是狗。而发纵指示兽兔所在的位置的是人。今诸君徒能得走兽,功劳等同于狗。至于萧何发纵指示,功劳等同于人,你们以为谁的功劳最大?”

群臣皆不敢言。张良为谋臣,也没有战斗之功,皇上使他自择齐地三万户。

张良说:“臣起兵于下邳,与皇上在陈留会师。这是天以臣授陛下,陛下用臣计,幸而不时得中。臣愿意封留地就够了,不敢当三万户。”

于是封张良为留侯。封陈平为户牖侯。陈平推辞说:“这并不是臣的功劳,臣不敢当。”

皇上说:“我用先生的计谋,战胜克敌。不是功劳是什么?”

陈平说:“如果不是魏无知,臣又怎能进用?”

皇上说:“像你这样可谓不忘本啊。”于是复赏魏无知。

皇上以天下初定,子幼,昆弟少。惩于秦因孤立而亡,欲大封同姓,以填抚天下。

春正月丙午。分楚王韩信的土地为两个诸侯国。以淮东五十三县立从兄将军刘贾为荆王。以薛郡,东海,彭城三十六县立其弟文信君刘交为楚王。

壬子,以云中。雁门代郡五十三县,封其兄宜信侯刘喜为代王。以胶东,胶西,临淄济北。博阳城阳郡七十三县,立微贱时的外妇之子刘肥为齐王。凡所能说齐地方言的百姓,都划拨给齐国。

皇上以韩*英明才武,所王之地北近鞏洛,南迫宛叶,东有淮阳,都是天下劲兵集结之处,就以太原郡三十一县为韩国,將韩*迁到太原。以备御北面的胡人。定都晋阳。韩*上书说:“国家靠着北边,匈奴经常入寇。晋阳离边塞又远,请求开办养马的城邑。”

皇上优诏答应了韩*的请求。

皇上已封大功臣二十余人。其余的人日夜争功,以致不能决断。因此一直未得行封。皇上在洛阳南宫,从复道望见诸将,往往都坐在沙中互相议论。皇上说:“他们在谈论什么?”

留侯张良说:“陛下不知道吗?他们是在谋反。”

皇上说:“天下刚刚安定,他们为什么要反?”

留侯说:“陛下起于布衣,依靠他们平定天下。今陛下为天子,而所封的都是自己的故人及自己所亲爱的,所诛杀的都是平生所仇怨的。今日军吏计功,以为天下不足以遍封。这些人畏惧陛下不能尽封,又怕因为陛下见疑平时过失而被诛,因此就相聚在一起计谋造反。”

皇上面有忧色地说:“那该怎么办?”

留侯说:“陛下平生最怨恨而群臣皆知的人是谁?”

皇上说:“雍齿与我有旧怨,曾多次窘辱我。我想要杀他,但顾及他的功劳多一直不忍心。”

留侯说:“陛下如今赶快先封雍齿,这样群臣就人人自坚了。。”

于是皇上置酒,封雍齿为什邡侯。然后催促丞相御史赶快定功行赏。群臣罢酒,都窃喜说:“雍齿尚且封侯,我们也就不用担忧了。”

司马光评论说:张良为高帝谋臣,委以心腹。应该知无不言,怎么会听说诸将谋反,不先定计。非要等到皇上眼见他们相聚议论,心疑问起时才说呢?只因高帝初得天下,多次凭自己的爱好憎恶定行赏。往往就有损至公。如此群臣就有怨望自危之心。因此张良故意因事进忠言。以变异皇上的意愿,使上无阿私之失。下无猜惧之谋。国家无虞,利及后世。像张良这样,可以称得上是善谏了。

列侯都已受封。下诏定十八名元功的名次。大家都说:“平阳侯曹参,身背七十创,攻城略地,功劳最多,应为第一。”

偈者关内侯鄂千秋进言说:“大家的议论都错了。曹参虽有野战略地之功,但这都是一时之事。圣上与楚国相距五岁,失军亡众。多次跳身逃窜。然而萧何常从关中遣军补卒,不是皇上的诏令所招,就有数万之众会齐。又军无现粮,萧何转漕关中。给食不乏。陛下虽数次在山东败亡,但萧何常全关中以待陛下。这才是万世之功。今日虽无曹参等人百数,何缺于汉?如今为什么要将一时之功加在万世之功之上?臣以为,萧何为第一。曹参在其次。”

皇上说:“完全对。”

于是赐萧何可以覆剑上殿,入朝可以无所回避。

卷十一 汉纪三(6)

皇上说:“我听说进贤者受上赏。萧何功虽高,得鄂君之力才得以更加显现,于是因鄂千秋的食邑,封他为安平侯。当日封萧何父子兄弟十余人,都有食邑。又给萧何加封二千户。

皇上归栎阳。

夏五月丙午,尊太公为太上皇。

起初,匈奴畏秦,北徙十余年。及秦灭,匈奴再次试着悄悄渡河南移。单于头曼,有太子冒顿。后来又宠爱於氏,生少子。头曼将要立他。当时东胡强而月氏盛,就使冒顿为质于月氏。不久头曼急攻月氏。月氏欲杀冒顿,冒顿盗其善马,逃回匈奴。头曼以其为壮,令他将万骑。冒顿乃作鸣镝,演习骑射。下令说:“鸣镝所射之处,有不随之而射的,一律斩首。”冒顿以鸣镝射其善马,继而又射其爱妻,左右有不敢射的,一律处斩。最后以鸣镝射单于战马,左右无不敢射者。冒顿知其可用,从头曼游猎,以鸣镝射头曼,左右皆随鸣镝而射,遂杀头曼。尽诛其后母与弟及大臣不听从者,

冒顿自立为单于。东胡闻冒顿立,欲得头曼时的千里马。冒顿问群臣,群臣都说:“这是匈奴的宝马,不要给他。“

冒顿说:”和人邻国,为什么要在乎一匹马呢?“于是,使人将此马送给东胡。

过了不久,东胡又使人告诉冒顿,想要得到单于的一位夫人。冒顿复问左右,左右都大怒说:“东胡无道,竟然来求单于夫人,请求发兵攻打他。”

冒顿说:“为什么与人比邻而居而在乎一位妇人呢?”

遂将自己所爱幸的夫人送给东胡。

东胡王更加骄纵。东胡与匈奴间有无人居住的弃地千里,东胡王使使者对冒顿说想要拥有这块弃地。冒顿问群臣。有人说:‘这是一片荒凉的弃地,给他也可,不给他也可。“

于是冒顿大怒说:”土地,是国家的本根。为什么要拱手送人?”遂将那些说是可以送给东胡的人,都斩首。冒顿上马,下令国中有后出者斩。遂袭击东胡,当初东胡轻视冒顿,不以为备。冒顿遂灭东胡。既归又西击走月氏。南并楼烦。遂侵伐燕代。将蒙恬所侵夺的匈奴故地都收回去了。当时汉兵方与项羽相距,中国疲于兵革,因此冒顿得以自强。控弦之士三十余万。威服诸国。

秋。匈奴在马邑包围韩*。韩*多次派使者去寻求和解,汉发兵救援他。怀疑韩*多次不见使者,有二心,因此责让他。韩*恐被诛,九月,以马邑降匈奴。

匈奴冒顿因此得以引兵过句注,攻太原,至晋阳。

皇上寄出秦时繁琐的苛政仪法,力求简易。群臣饮酒争功,醉后乱呼,拔剑击柱。皇上益发厌烦他们。叔孙通对皇上说:“儒者难与进取,但可以使他守成。臣愿征召鲁国的诸生与臣的弟子,制定新的朝仪,”

皇上说:“这件事是不是很难做?”

叔孙通说:“五帝异乐,三王不同礼。礼仪根据现实人情制定,与时俱进,臣愿博采古礼,与秦时的仪礼相参考,制定一套现实可行的礼仪。”

皇上说:“可以试着做做看。但要使他明白易行,考虑我能做到就行。”

于是叔孙通发使征集鲁国的儒生三十余人,鲁国有两位儒生不肯行。说:“先生所事者,前后十余主,都是因为巧言媚主而得贵幸。如今天下初定,死者未葬,伤者未起,又要起礼乐。兴起礼乐,那要积德百年才可以的。我不愿做先生所要做的,先生走吧,不要玷污了我的德行。”

叔孙通笑着说:“你真是鄙儒,不知时变。”

遂与所征三十人西入京都。与皇上身边为学的人,加起来有一百多人,在郊外设营,日夜教习礼仪。

过了月余,对皇上说:“可以试着观礼了。”

皇上使他们行礼,说:“我能做到这些。”

于是就下令群臣学习。

七年冬十月。长乐宫建成。诸侯群臣皆来朝贺。

卷十一 汉纪三(7)

天将平明,偈者治礼。将百官按顺序引入殿门。东西向列阵。使侍卫官夹殿而立,并罗列廷中。都手执兵器,大张旗帜。于是皇帝传警。乘辇车出房。引诸侯王以下,至六百担以下的官吏。按次序朝贺。百官莫不振恐肃敬。

至礼毕,又置法酒。百官侍坐殿上,都曲颈低首,莫敢仰视。按尊卑顺序起身上寿。觞九行,偈者说罢酒,御史执法,将不能按照仪法行礼的人引出朝堂。竟朝置酒,却无一人敢于欢哗失礼的。

于是皇帝说:“我今日才知道做皇帝是如此的尊贵啊。”于是就拜叔孙通为太常。赐黄金五百斤。当初秦有天下的时候,将六国的礼仪统统引进进来,选其中能够表现尊君抑臣的礼仪保存下来。及叔孙通治礼,虽有所增损,但大体还是沿袭了秦时的旧制。自天子称号下至佐僚及宫室官名,稍作篡改,其书后来同律令典籍同藏于理官。法家又复不传,因此臣民只知其行不知其言。

司马光评论说:礼作为存在的物,它的作用大了。用之于身,则动静有法。而百行具备。用之于家,则内外有别,九族敦睦。用之于乡,则长幼有伦,而乡俗化美。用之于国,则君臣有序,国家得安。用之于天下,则诸侯顺服,而纪纲得正。岂是只在几席上,户庭之间可以得之而不乱那么简单呢?以高祖的明达,都会听陆贾的话而称善,见叔孙通的礼仪而叹息。然而所以不能比肩于三代之王,是因为他不肯治学的缘故。得大儒的辅佐,。和他们以礼治天下,其功烈岂是止于此境?可惜叔孙生器小,只是得到了礼的糠粃,以此依据世俗的好恶取舍而已。遂使先王之礼伦没而不振。以至于今。岂不令人痛惜。真正的大儒,是不会毁其规矩准绳,以求一时之功的。

皇上自为大将进击韩*。在铜缇大破其军。斩其将王喜。韩*亡走匈奴。白土人曼丘臣,王黄等,立赵的后代赵利为王。复收韩*的败兵,与信及匈奴谋攻汉。匈奴使左右贤王将万余骑,与王黄等屯兵广武。以南至晋阳。

汉兵进击,匈奴退走,继而复聚。汉兵乘胜追击。这时天大寒雨雪。士卒冻掉手指者十分有三。皇上居住在晋阳,听说冒顿在代谷,将要进攻他。使人侦察匈奴的动向,冒顿将他的壮士及肥牛壮马都藏匿起来,但见老弱及羸畜。使者数十次往返,都说匈奴可击。皇上复使刘敬前去出使匈奴,未还,皇上尽起大军三十二万北上进军,已过句注,刘敬还报说:“两国相击,应该向对方夸大自己的长处,以振恐对方。今日臣去,只见羸瘠老弱,这一定是故意向我们暴露自己的短处,引诱我们进击,然后他将设奇兵争利。愚以为匈奴不可击。”

当时,汉兵已经开始出击,皇上因此大怒说:‘齐虏以口舌得官,今日又妄言沮我军事。“因下令械系刘敬于广武。皇上先到平城。兵未尽到,冒顿纵精兵四十万骑,将皇上围于白登七天。汉兵中外不得相救。皇上用陈平秘计,使人持金币厚贿冒顿夫人。夫人对冒顿说:”两主不相困。今得汉地,而单于终不能居住在这里,且汉主也有神灵保佑,不能相害,愿单于明察。“冒顿与王黄赵利约会,至期而王赵不来。怀疑他们与汉军有阴谋,,就解围的一角。。正赶上天有大雾,汉使人往来,匈奴不能觉察。陈平令强弩掩护,从解围的角落直冲而出。皇上出围后要驱马飞奔,太仆藤公坚持徐行。到了平城,汉大军亦到。胡骑遂解围而去。汉亦罢兵而归。令樊哙停下领兵定代地。

皇上至广武赦刘敬。说:”:我不用先生所言,以至于困于平城。我已将前面那些言可战的人斩首了。“

于是封刘敬二千户,为关内侯。号为建信君。

皇上南过曲逆,说:“这座县城如此壮丽。我行走天下,只见到洛阳城和他一样壮丽。”于是更封陈平为曲逆侯。陈平随皇上征伐,曾经六出奇计,因此皇上给他增加食邑。

十二月,皇上还过赵地。赵王张敖执子胥之礼,非常恭顺。皇上傲然箕居而骂之。赵相贯高,赵午等皆怒。说:“大王真是卑弱的侯王。”因对赵王说:“天下豪杰并起,能者先立。今大王事皇上如此恭顺,而皇上却无礼于大王。请求让我们为大王杀了他。”

张敖咀指出血,说:‘先生为什么如此乱说?先人亡国,是赖皇上的力量才得以复国,德义流于子孙,国家的秋毫都是由于皇上的力量。希望大家以后再不要这样说。“

贯高,赵午等乃说:”这原来是我们的不是。大王是长者,不肯背德。但我等守义不肯受辱,今皇上羞辱我王,因此想要杀他,与大王有什么关系?事成功劳归王,事败我们独身坐罪。”

匈奴攻代,代王刘喜弃国自归。赦为郃阳侯。

辛卯,立皇子如意为代王。

春二月,皇上至长安。萧何修治未央宫。皇上见其壮丽甚怒,对萧何说:“今日天下汹汹,劳苦数岁,成败还未可知,为什么如此过度浪费,修此华丽的宫室?”

萧何说:“正因为天下未定,才更应该修治宫室。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壮威。况且不能让后世君王超过皇上。”

皇上闻言心喜。

司马光评论说:王者以仁义为壮丽,道德为神威。没听说有以宫室壮丽来填服天下的。天下未定,应当克己节用以解决民众之急,而萧何以治宫室为先,怎能称得上知时务?当初大禹卑宫室,而桀为倾宫。创业垂统之君,躬行节俭以示子孙。最后其子孙都未免流入淫靡。何况将奢靡作为榜样呢?还说什么不要让后世超过,这岂不是谬论吗?到了孝武帝时,就因为大修宫室而疲敝天下。这未必不是由于酂侯所开的先风。

皇上自铄阳迁都长安。

初置宗正官以明九族之序。夏四月,皇上行如洛阳。

卷十二 汉纪四(1)

太祖高皇帝下

八年冬,皇上在东垣攻打韩*的余寇。经过柏人。贯高等人藏人于厕中,准备邀击皇上。皇上将要留宿,忽然心动,问随侍:”这里是哪里?“

随侍说:’是柏人。”

皇上说:“柏人,迫于人。地名不祥。”遂不宿而去。

十二月,皇上至东垣。

春三月,皇上行如洛阳。下令商人不得衣着华丽,不得随身携带兵器,骑乘马。

秋九月。自洛阳还长安。淮南王,赵王,楚王皆跟从。

匈奴冒顿数苦北边,皇上以为大患。问刘敬。刘敬说:“天下初定。士卒疲于兵。不可以武服。冒顿杀父代立,妻群母,以力为威。也不可以以仁义来说服他。只可以以久远计,令他子孙为臣。但恐怕陛下不肯这么做。”

皇上问:‘是什么办法,说说看》“

刘敬说:”陛下若能将长公主嫁给他为妻,他一定会立为阏氏。生子必为太子。陛下再岁时问遗使辩士讽喻以礼节。冒顿在,固为子婿。冒顿死,则外孙为单于。有谁听说外孙敢与舅家抗礼的?可以不经战事而渐渐成臣。若陛下不能遣长公主,令宗室及后宫诈称公主,他知道不肯贵近,是无益的。“皇上说:”好。“准备遣长公主。

吕后日夜哭泣说:’只有太子与此一女,为什么要将她遗弃到匈奴?”皇上竟不能遣。

九年冬。皇上取家人之女,假称为长公主,送给单于做妻子。使刘敬往结和亲约。

司马光评论说:建信侯说冒顿残贼,不可以仁义说,而却欲与之为婚姻,为什么前后相违呢?骨肉之恩,尊卑秩序,只有仁义之人才能知道。为什么要以此服冒顿呢?上世帝王对付夷狄,都是服则怀之以德,叛则震之以威。没听说可以与其为婚姻的。且冒顿视其父为禽兽而猎之。又怎么会将夫人的老父放在眼里?建信侯之术,本就不足取,何况鲁元公主已为赵后,又怎么可以强夺其志,使她去匈奴呢?

刘敬从匈奴回来,因上言说匈奴河南白羊楼烦王,离长安近者只有七百里,轻骑一日一夜可以至秦中。秦中新破少民,而土地肥饶。可从内地迁民充实它。诸侯初起时,非齐诸田,楚昭屈景等族莫能兴。今陛下虽定都关中,但关中其实少民。东有六国之强族,一旦有变,陛下也不能高枕而卧。臣愿陛下迁六国后及豪杰名家居关中,无事可以备胡,诸侯有变,则可以率之东伐。这可是强本弱末之术。“

皇上说:”很好。“

十一月,迁齐楚大族昭氏,屈氏,景氏,怀氏,田氏五族及豪杰于关中。送给他们便利的田宅。凡十余万口。

十二月。皇上行幸洛阳。贯高的冤家知道贯高的计谋,就上告他。于是皇上逮捕赵王及所有造反的人。赵午等十余人都争着自杀。只有贯高怒骂说:”谁叫你们这么干的?如今赵王实在没有参与计谋,而皇上连赵王一起逮捕了。大家都死了,谁来证明赵王的清白“

于是登上槛车,与赵王一道至长安狱。贯高对狱吏说:”只是我们这些下属做的这事,大王其实根本就不知道。“

狱吏谤治,笞略数千,直到体无完肤,贯高始终不改口。吕后多次说张王因为公主的缘故,不应该会参与阴谋。皇上发怒说:”假使张王得天下,岂少你这一位女儿。“不听。

廷尉将贯高的供词送来,皇上说:”真是壮士。有谁是与他相知的人,可以再私下里问他。“

中大夫泻公说:”臣乡邻的儿子与他相交,知道他是一位重然诺,守义的人。“

皇上使泄公持节前去问他。泄公与他互问劳苦,相谈如平生欢,因私问张王果然参与了计谋不?

贯高说:“人情谁不爱自己的父母妻子?如今我三族都已论死,我岂爱赵王过于我的至亲?只因为赵王真的没有参与,只是我们大家干的。我怎么能让赵王含冤呢?”

于是泄公见皇上,将实情报告皇上。

春正月,皇上赦赵王张敖。废为宣平侯。徙赵王如意为赵王。皇上贤贯高的为人,使泄公对他说:“如今张王已出,同时也赦你之罪。”

贯高大喜说:‘我王已经无罪了?“泄公说:”是的。皇上敬佩足下的为人,因此同时也赦免了你,“

贯高说:”我所以不死,就是为了证明张王不反。今王已出,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死不足恨了。且人臣有篡逆之名,有何面目再服侍皇上?纵然皇上不杀我,难道我不于心有愧吗?于是绝亢而死。

荀悦评论说:贯高首为乱谋,杀主之贼。虽能证明其王,小亮不塞大逆,私行不赎公罪。春秋大义居正,罪无可赦。

司马光议论说,高祖因骄失臣,贯高以狠亡君。贯高心生逆谋,因高祖骄慢而起。是高祖之过。但张敖亡国,则是贯高的罪过。

下诏丙寅前有罪殊死已下皆赦免。

二月,自洛阳至。

起初,皇上下诏赵国群臣宾客有敢从张王者,一律族灭。郎中田叔孟舒等都自刑为赵王家奴从之。及张敖免罪,皇上以田叔孟舒等人为贤,召见与他们交谈,汉宫廷臣无人能比得过他们的才能,皇上将他们分别拜为郡守及诸侯的相国。

夏六月晦日。有日食。

更以丞相萧何为相国。

卷十二 汉纪四(2)

十年夏五月。太上皇蹦于铄阳宫。

秋七月葵卯,葬太上皇于万年。楚王梁王都来送葬。赦免铄阳囚徒。定陶戚姬有宠于皇上。生赵王如意。皇上以太子仁弱,以为如意像自己,虽封为赵王,但常将他留在长安。皇上去关东,戚姬常常随从,日夜啼泣,希望能立其子为太子。吕后因为年长,经常留守,与皇上的关系就日益疏远。皇上欲立赵王而废太子,大臣力争。都不能得到皇上认可。御史大夫周昌在朝廷上争得尤为激烈。皇上问他为什么不能。周昌为人口吃,又在盛怒之下,说:”臣口不能言。然臣知期期不可。陛下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

皇上欣然而笑。吕后侧耳在东厢偷听。既罢朝,吕后见周昌,跪谢他说:”没有先生,太子几乎不得免。“

当时赵王年仅十岁,皇上忧虑自己万岁后不能保全,符壐御史赵尧请皇上为赵王选强贵的国相或者吕后太子及群臣平常所敬惮的人。皇上说:“谁合适呢?”

赵尧说:“御史大夫周昌就是合适的人选。”

皇上就以周昌为赵相。而以赵尧代周昌为御史大夫。

起初,皇上以阳夏侯陈豨为相国。监护赵代边兵。陈豨去辞别淮阴侯。淮阴侯执其手,屏退左右,与他一起在庭院中散步。淮阴侯仰天长叹说:“我可以和你说几句知心话吗?“

陈豨说:”将军请讲。“

淮阴侯说:”足下所处的地位,乃是天下精兵聚集的地方。而足下是皇上的信幸之臣,如果有人对皇上说足下将要造反,皇上一定不会相信。如果再有人说起,皇上就会心疑。如果有人第三次这么说,皇上就会怒而自将,前去讨伐你。这时候如果我在都中给你做内应,天下可图。“

陈豨知道韩信的能力,相信他能做到,说:”好的,我会牢记您的教诲。“

陈豨常羡慕魏无忌养士的事,及为相守边告归,经过赵地,宾客跟随他的有千余乘。邯郸的馆舍都住满了。赵相周昌请求入都见皇上,对皇上说起陈豨宾客甚盛,在外擅兵数岁,恐有异谋。皇上令人覆按陈豨在代地的宾客诸多不法的事,多连引陈豨。陈豨恐。韩*趁机使王黄。曼丘臣等前去说诱他。

太上皇崩。皇上使人召陈豨。陈豨称病不至。九月,遂与王黄等反。自立为代王。劫掠赵代。皇上亲自为将,前来攻打他。至邯郸,大喜说:“陈豨不占据邯郸而东阻漳水,我知道他无能为之了。”周昌上奏常山二十五城,亡失二十城,请诛守尉。“

皇上说:”守尉反了吗?“

周昌说:”没有。“

皇上说:”既然没有,就是他们的力量不足。怎么能有罪呢?“皇上令周昌在赵人中选出四个可以为将的人,然后亲自接见四人,故意谩骂说:‘你们几位竖子,可以为将吗?”

四人有点自惭,都伏地不敢回言。皇上将他们各封千户,用为将。左右进谏说:“当初从入蜀汉伐楚,赏未遍行,今日封此四人,是为了赏什么功劳?”

皇上说:“这就不是你们所能知道的了。陈豨造反,赵代之地都为陈豨所有。我以羽檄征天下兵,无人肯至。如今只能依靠邯郸的兵士了。我为什么要爱惜区区四千户而不拿来安慰赵国子弟呢?”

左右都称赞说:“陛下英明。”

后来又听说陈豨的将领大部分都是商人,皇上就说:“我知道该如何对付他们了。”

于是就多用金银收买陈豨的将领。陈豨的将领大多归降。

十一年冬。皇上在邯郸。陈豨的大将侯敞将万余人游行。王黄将千余骑驻军曲逆,张春将万余人渡河。攻聊城。

汉将军郭蒙与齐将进击,大破之。太尉周勃经太原,入定代地。至马邑,马邑不肯下,进攻,马邑残破。赵利守东垣,皇上攻拔东垣,更名为真定。皇上以千金购求王黄。曼丘臣,其手下将领争着缚他来请功,陈豨军遂败。淮阴侯称病不肯从击陈豨。背地里使人至陈豨的住所,与他通谋,准备与家臣趁夜诈诏赦免京中的官徒奴,袭击吕后太子。部署已定,只待陈豨的消息。韩信的舍人因事得罪韩信,韩信囚禁他,准备杀他。春正月,舍人的弟弟向吕后告密。

卷十二 汉纪四(3)

吕后欲召韩信,恐怕他不肯前来,就与丞相萧何定计,假说有人从皇上那里回来,假说陈豨已死,群臣都来相贺。相国对韩信说:“今日虽有病在身,也要撑着前去。”

韩信入宫,吕后使武士缚韩信,斩于长乐钟室。韩信临刑,长叹说:“我真后悔不用蒯彻之计,如今却为小女子所诈,这岂不是天意吗?”遂夷灭韩信的三族。

司马光评论说:“世人都以为韩信首建大策,与高祖同起汉中,定三秦,遂分兵北向,擒魏取代,仆赵胁燕,东击齐而有其地,南灭楚垓下。汉之所以能得天下,大半是韩信的功劳。看他拒绝蒯彻的建议,迎高祖于陈的举动,岂有什么反心?只不过是由于失职怏怏,遂陷入悖逆。以卢绾阖里旧恩,犹能南面称王。韩信只能以列侯奉朝请,高祖岂非也有负于韩信?臣以为高祖用诈谋,擒韩信于陈,说他负于韩信是有的,虽如此,韩信也是自取其害。开始汉与楚在荥阳相距,韩信灭齐不还报而自王,其后汉追楚至固陵,与韩信相约共攻楚,而韩信不至。当时高祖就有去韩信之心了,只是力不能及。及天下已定,韩信还有什么可以依靠呢?乘时以要利,是市井之志。酬功而报德,是士君子之心。韩信以市井之志利其身,却以士君子之心寄望于人,不也是太不明智了吗?因此太史公评论说,假如韩信学道谦让,不伐己功。不矜其能,则对于汉家的功勋,可以比肩于周召太公之徒,惠泽后世了。不料却在天下已定的时候,图谋叛逆,夷灭宗族,这难道不是他罪有应得吗?

将军柴武斩韩*于参合。

皇上还洛阳,闻淮阴侯之死。虽然很高兴但是心里又有点可怜他。问吕后说:”韩信临死的时候说过什么?“

吕后说:”后悔不用蒯彻的计策造反。“于是下诏捕蒯彻。

蒯彻带到,皇上问:”你为什么教淮阴侯造反?“

蒯彻说:”是的,我是教过他。可惜竖子不用我的策略。以至于夷灭如此,如果用臣的策略,陛下又怎么有机会夷灭他呢。“

皇上大怒说:”烹杀他。“

蒯彻说:”臣被烹杀是冤枉的。“

皇上说:”你教韩信造反,还有什么冤屈?“

蒯彻说:”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高材疾足者先得志。跖的狗吠尧,并不是尧不仁,狗吠他因为他不是自己的主人。当时的情形,臣只知道韩信而不知道陛下,况且天下锐精持锋,想要成就陛下所为的事业的人多了,只是因为力量不够没有做到,陛下又怎么能够将他们尽数烹杀呢?“

皇上说:”放了他吧。“

立子刘恒为代王。,都晋阳。大赦天下。

皇上征讨陈豨的时候,曾向梁王征兵。梁王称病,使手下将领领兵至邯郸。皇上发怒,使人责让梁王。梁王恐,将要亲自前去谢罪。他手下大将扈辄说:”大王开始不去,见皇上责让就去了,往则为禽。不如发兵造反,“

梁王不听。

此时梁国太仆得罪,逃到汉都,上告梁王与扈辄造反。于是皇上派使掩袭梁王。梁王不觉,遂在洛阳被囚。有司案治,说是反形已具。请求按*治。皇上赦他为庶人。将他安置在蜀地的青衣道。西至郑,遇上吕后从长安来,彭王在吕后面前泣涕,自言无罪。愿回到故地昌邑。吕后许诺,和他一道东至洛阳。吕后对皇上说:”彭王是壮士,将他迁徙到蜀地,这是给自己留下后患。不如杀掉他。因此我骗他和我一道回到京师。“

于是吕后令其舍人告彭越再次谋反,廷尉王恬开奏请族灭他。皇上准奏。三月,夷彭越三族。枭彭越首级,置于洛阳城下,下诏有敢收视的,就逮捕他。

梁国大夫乐布出使齐国回来,在彭越头下奏事。然后祭奠他。官吏逮捕他并上报给皇上。皇上召乐布大骂,将要烹杀他。已经准备好了热汤。乐不回顾说:‘臣愿说一句话再死。”

皇上说:“什么话?”

乐布说:“当初陛下困于彭城败于荥阳成皋之间,但项王所以不能西行,是因为彭王在梁地与汉王和从以困楚的缘故。当时的情形,如果梁王反首于楚,则汉破。与汉交,则楚破。且垓下之会,没有彭王,项氏不会灭亡。今天下已定,彭王剖符受封,也想要传之万世。今陛下一征兵于彭王,彭王因病不能行,陛下就怀疑他要造反,反形未具,就以苛小之案诛灭他,臣恐怕从此功臣人人自危了。今彭王已死,臣生不如死,请就烹。”

于是皇上就赦乐布罪,拜为都尉。丙午,立皇子刘恢为梁王。

丙寅,立皇子刘友为淮阳王。取消东郡增加梁王的封地。取消颍川郡,增加淮阳王的封地。

卷十二 汉纪四(4)

五月,下诏立秦时的南海尉赵佗为南粤王。使陆贾前去送玺绶。并与他剖符通使。使他和辑百越,不要在南边制造祸患。

起初,秦二世时的南海尉任嚣,重病将死,召龙川令赵佗。对他说:“秦为无道。天下人都苦于秦的苛法,听说陈胜等人作乱,天下不知何时才能安定。南海僻远,我怕盗兵侵地至此,想要兴兵绝新道自备。以待诸侯之变。不料突然病重。番禺负山险,阻南海,东西数千里,颇有中国人相辅,这也是一州之主,可以立国的。但郡中长吏,都资质平平,无人能当此重任。因此招足下来,托以重任。”

于是发布命令,使赵佗行南海尉事。任嚣死,赵佗即移檄布告横浦。阳山。湟溪关说:“盗兵将至,赶快绝道聚兵自守。”因以法诛杀秦朝所置的长吏,以自己的同党为假守。秦已破灭,赵佗即进击内地,并桂林,象郡,自立为南越武王。

陆生至粤,赵佗结发于顶,箕踞见陆生。

陆生对赵佗说:“足下是中国人,亲戚昆弟坟墓都在真定,今足下反天性,弃冠带,欲以区区之越,与天子抗衡为敌国,祸将及身了。况且秦失其政,诸侯豪杰并起,只有汉王先入关,占据咸阳。项羽背约,自立为西楚霸王。诸侯都从属于他,可谓至强。然而汉王起于巴蜀,鞭笞天下,遂诛灭项羽。五年之间,海内平定。这并不是人力所能为,乃是天助成功。天子听说先生在南越为王,不助天下诛暴逆,将相都要移兵诛大王。天子怜惜百姓新受劳苦,因此打消了出兵的打算,遣臣送给大王王印,剖符通使,君王应该郊迎,北面称臣。如今却要以新造未集之越,不肯屈服。如果被朝将知道了,呈报天子,使人掘烧君王先人坟墓,夷灭君王宗族,使一偏将将十万之众,兵临越国。则越人杀君王降汉如反覆手。”

于是尉佗蹶然起坐,谢陆生说:“我在蛮夷中时间久了,有所缺失礼仪,请不要见怪。”因问陆生说:“我与萧何,曹参,韩信三人相比,谁最贤能?”

陆生说:“似乎应该是大王比他们略高一筹。”

赵佗又问:“我与皇帝相比呢?”

陆生回答说:“皇帝继五帝三皇之业,统理中国。中国之人以亿计,地方万里。万物殷富。政由一家,自天地开辟,没有能超过的。今大王众不过数十万,都是蛮夷,处在崎岖的山海之间,只不过如同汉家的一个郡。怎么能与汉相比?”

赵佗大笑说:“我因为不在中国起兵,因此才在这里为王,假使让我在中国,未必不如汉王。”

于是留陆生饮酒数月,说:“越中无人可以与之交谈,先生来了才使我日闻以前所未闻的新鲜事,”因此赐给陆生价值千金的珠宝,其他财物也有千金之多。于是陆生拜尉佗为南越王,使他称臣奉汉约。归报,皇上大悦。拜陆贾为太中大夫。陆生常常前去说称诗书,皇上骂他说:“我的天下是从马上所得,为什么要去学什么诗书?”

陆生说:“从马上得天下,难道还要在马上治理天下吗?当初汤武逆取天下而以顺守之。文武并用,才是长久之术。昔日吴王夫差,智伯,秦始皇都是因为极武而亡。假如秦已并天下,行仁义,法先圣,陛下又怎么能有天下?”

皇上面有惭色,说:“请你将秦所以失天下,我所以得天下的原因,以及古今所有成败之法写出来。”

于是陆生就粗述古今存亡之征,共著十二篇。每奏一篇,皇上都俯首称善。左右呼万岁,号其书为新语。

皇上有病,讨厌见人。卧在禁中。命令守门者不得让群臣入内。群臣等不敢入。过了十余日,舞阳侯樊哙排闼直入。大臣都跟随着他。只见皇上独自枕着一个宦者躺在那里。樊哙等见到皇上流泪说:“当初陛下与臣等起于丰沛之间,定天下,何其雄壮?今天下已定,又为什么如此倦惫?而且陛下病重,大臣震恐,不见臣等计事,难道只愿与一个宦者在一起与大家隔绝吗?陛下难道忘了赵高的事吗?”

皇上闻言,笑着起身。

秋七月,淮南王英布反。当初,淮阴侯死,英布已心恐,及彭越伏诛,皇上煮其肉分赐诸侯。使者至淮南,淮南王正在打猎,见到皇上分赐的肉食,大恐,阴令人聚兵设防,候伺旁郡警急,

英布所宠幸的宫姬病了,前去就医。医家与中大夫贲赫对门。贲赫就馈遗甚多,从宫姬在医家饮酒。英布怀疑他与宫姬及乱,将要抓捕贲赫。贲赫连夜逃到长安告变。说英布谋反有端,可趁他未发诛灭他。皇上读其书,告诉萧相国。相国说:“英布不应该有造反的可能,恐怕是仇家枉攀他。”请求先将贲赫系狱。然后派人证验淮南王。

淮南王见贲赫因罪逃走上变,已经怀疑他将国中的私密事告诉了皇上,加上汉使又来,颇有所验,遂族灭贲赫家,发兵反。反书上闻,皇上赦贲赫,使他为将军。

皇上召诸将问计。诸将都说:“发兵攻打他,他不过是一个无能的竖子,能有什么作为?”

卷十二 汉纪四(5)

汝阴侯滕公,召故楚令尹薛公,问他英布为什么会反。薛公说:“他自然当反。”

滕公说:“皇上裂地封他为王,他为什么会反呢?”

薛公说:“往年杀彭越,前年杀韩信,这三个人是同功一体之人,自疑祸将及身,当然会反。”

滕公告诉了皇上,皇上就召问薛公,薛公回答说:“英布反不足为怪。假使英布出于上计,山东非汉之有。出于中计,胜败之数也未可知。出于下计,陛下才能安枕而卧。”

皇上说:“什么是上计?”

薛公说:“东取吴,西取楚,并齐取鲁,传檄燕赵,固守其所。山东非汉所有了》”

皇上问:“什么是中计?”

薛公说:“东取吴,西取楚,并韩取魏,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口,胜败之数尚不可知。

皇上又问:”那么下计呢?“

薛公说:”东取吴,西取下蔡,身归长沙陛下就可以安枕无事。“

皇上说:‘那么他将出何计?”

薛公说:’他会出下计,“

皇上说:”他为什么会废上中两计而出下计?“

薛公说:‘英布本是骊山之徒,通过努力成为万乘之主。这就注定了他只会为自身打算而不会为百姓万世着想。因此只会出此下策。”

皇上说:“你分析的很有道理。”封薛公千户。乃立皇子刘长为淮南王。当时皇上有病在身,想使太子往击英布。太子的宾客东园公倚里季,夏黄公,角里先生对建成侯吕释之说:“太子将兵有功则位置不变。若无功则将从此受祸。君侯何不赶快请求吕后,找机会向皇上哭求,就说英布是天下枭雄,善于用兵。今诸将都是与陛下同级的人,而令太子为他们的主将,无异于是羊为狼的主帅,谁肯为他所用?假使让英布知道了,就会无所畏惧,鼓行而西了。皇上虽病,应该强载辎车,使军士卧而护之,诸将谁敢不尽力?皇上虽然病苦,但应当为妻儿自强。”

于是吕释之立即夜见吕后,吕后承间在皇上面前泣涕而言,尽如四人之意。

皇上说:“我就知道竖子不足遣。还得我自己亲行。”

于是皇上自为主帅,向东进军。群臣留守。皆送至霸上。留侯病了,也强撑病体赶到曲邮。对皇上说:“臣应该从驾,但是病的太厉害,楚人剽悍,愿皇上不要与他们争锋。并说服皇上令太子为将军,监关中兵。皇上说:”子房虽病重,但请坚持卧病而辅佐太子。“当时,叔孙通为太傅,留侯行少傅事。征发上郡,北地,陇西车骑,巴蜀材官及中尉兵卒三万人,驻军灞上,为皇太子卫军。

英布初反,对其将领说:”皇上年老了,畏惧兵战,一定不会亲来。若使诸将,我只怕淮阴侯与彭越,如今他们都死了其余的都不足畏。“于是起兵造反。果然如薛公所言,东击荆国。荆王刘贾走死富陵。尽劫其兵。渡淮击楚。楚发兵与他在徐僮之间交战。分为三军。想要互相救援为奇兵,有人对楚将说:”英布善于用兵,百姓都畏惧他。兵法上说,诸侯自战其地为散地。今分别为三,他若败我一军,其余的就会争相逃走,如何自救?“楚将不听。英布果然破其一军,其它二军都争相逃走。英布遂引军西向。

十二年冬十月。皇上与英布军遇于蕲西。英布手下都是精兵。皇上设营于庸城。望见英布设阵如项籍之军,心下忌恶,与英布相望见,遥对英布说:”你何苦造反?“

英布说:’我也想为帝王。”皇上怒骂。两军大战,英布败走。渡过淮河,停下交战不利,与百余人逃往江南。皇上令别将继续追赶。

皇上还军过沛,在沛宫中置酒,遍请故人父老诸母子弟佐酒。谈论故旧往事取乐。酒酣,皇上自己唱歌起舞,慷慨伤怀,泣泪交流。对沛郡的父老说:“游子悲故乡朕自从以沛公的身份诛除暴逆,遂有天下。现在将沛郡为朕的汤沐邑。复其民身,终生免除一切杂役。”

乐饮十余日,这才离去。汉军的别将在洮氺南北进击英布,大破其军。

英布曾与番君互为婚姻。因此长沙成王的臣子使人引诱英布,假装要与他一道亡走南越。英布相信了他,与他一道南行,番阳人杀英布于兹乡百姓的田舍中。

周勃定代郡,雁门,云中等地。斩陈豨于当城。

皇上以荆王刘贾无后,更以荆为吴国。辛丑,立兄刘仲之子刘濞为吴王。王三郡五十三城。

十一月,皇上经过鲁国。以太牢之礼祠孔子。

卷十二 汉纪四(6)

皇上自从破英布归来,病情更加重了。更想更换太子。张良进谏不听,就因病不再视事。叔孙通进谏说:“当年晋献公因为骊姬的缘故,废太子,立奚齐。晋国大乱数十年。为天下人所笑。秦朝以不早定扶苏,使赵高得以诈立胡亥。自使灭祀。这是陛下亲眼看到的。如今太子仁孝,天下人都知道,如今吕后与陛下同甘共苦,以得天下。陛下岂能背离她?陛下如果一定要废适而立少,臣愿先伏诛。以颈血溅地。”

皇上说:“你不要说了,我只是戏言罢了。”

叔孙通说:“太子是天下之本,本一摇,天下震动。陛下为什么拿天下为戏呢?”当时大臣大多固争,皇上知道群臣都不心服赵王,于是就不再提起这事。

相国萧何以为长安地势狭窄,上林苑中多空弃地,愿令民众入内耕种。不要收租,只让他们为禽兽喂食。皇上大怒说:‘相国多受商人财物,为他们请求入我的御园。将相国下廷尉狱。

过了数日,王卫尉在皇上面前侍坐,问皇上:“相国犯了什么大罪,陛下这么残酷的将他下在狱里?”

皇上说:“我听说李斯相秦始皇,有善事归皇帝,有恶事则归咎自己。今日相国多受商人金钱,为他们请求占用我的御园。以自媚于民。因此将他系狱按治。”

王卫尉说:“职事如果有便于民而向陛下请求,这是真正的宰相的职事。陛下为什么怀疑相国受商人之金呢?何况陛下与楚国相距数岁,陈豨英布造反,陛下自将而往,当时相国守关中,关中摇足,则关以西非陛下所有。相国不因此时取利,如今却利商人区区之金吗?秦主以不闻过亡天下,李斯的做法已过时,不可效法。陛下为什么把相国理解的如此肤浅?”

皇上有点不安,当日使使持节赦出相国。相国年老,素来恭谨。入内徒跣称谢。皇上说:“相国算了吧。相国为民请苑,而我不从。我不过是桀纣之主,而相国为贤相。我故意将相国系狱,想要让百姓知道我的过失。”

陈豨之反,燕王卢绾发兵击其东北,当时陈豨使王黄求救于匈奴。燕王卢绾也使其臣张胜出使匈奴,告诉陈豨等兵破。张胜至胡,故燕王臧荼之子藏衍出亡在胡,见张胜说:“先生所以重于燕,是因为你熟习胡事。燕国所以能够久存,是因为诸侯多次反叛。兵连不决的缘故。今先生急于为燕灭陈豨等,陈豨等一灭尽,就要轮到燕王了,先生等也将不久为虏了。先生何不令燕且缓攻陈豨而与胡讲和,事情宽济得以长王燕。即使有汉急,也可以安国。”

张胜以为他说得对,就私令匈奴助陈豨攻燕。燕王卢绾怀疑张胜与胡人联结反叛,就上书请求族灭张胜。张胜返回,向燕王讲明真相。燕王乃诈论他人。洗脱张胜家属。使他得为匈奴间使。又阴使范齐至陈豨所,要使他不要很快灭亡,连兵不决。汉击英布,陈豨常将兵居代,后来汉将击斩陈豨,其裨将降。说起燕王卢绾使范齐通计谋于陈豨所。皇上派使召卢绾。卢绾称病。又使辟阳侯审食其,御史大夫赵尧往迎燕王。因验问左右,卢绾愈恐,闭门藏匿,对其幸臣说:“非刘氏而称王的,只有我与长沙王了。往年春,汉族灭淮阴,夏又诛彭越。都是吕氏的计谋。今皇上病,属任吕后,吕后妇人,专门要找借口诛杀异性王及大功臣。”遂称病不肯行。其左右都亡匿,他的话也渐渐泄露出去。辟阳侯知道了,就归国上报。皇上更加愤怒。又得到了匈奴降者的话,张胜亡在匈奴,为燕使。于是皇上说:“卢绾果然反了。”

春二月,使樊哙以相国身份将兵击卢绾。立皇子刘建为燕王。

皇上击季布的时候,为流矢所中。在道上病重,吕后迎良医。医生进去看了说:“病可以治好。”皇上谩骂说:“我以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这不是天命吗?人命在天,虽有扁鹊在侧又有何用?”遂不使他治病。赐给他黄金五十斤打发他走了。吕后问:“陛下百岁后,萧相国既死,令谁代替他?”

皇上说:“曹参可以。”再问其次,皇上说:“王陵可以,只是过于憨直。但陈平可以助他。陈平智能有余,但不可独任。周勃厚重少文,然而安刘氏的人,一定是周勃。可令他为太尉。”

吕后再问其次,皇上说:“以后的事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

夏四月甲辰,皇上崩于长乐宫。

丁末,发丧,大赦天下。

卢绾与数千人在塞下候伺。希望等皇上病好了,再入都谢罪。听说皇上死了,就逃入匈奴去了。

五月丙寅,葬高皇帝于长陵。

起初,高祖不修文学。而性情明达,好谋能听。自监门戍卒,见之如旧。初顺民心,作约法三章。天下既定,命萧何制订律令,韩信申明军法,张苍制定章程。叔孙通制礼仪。又与功臣剖符设誓。丹书铁劵,金匮石室,藏于宗庙。虽然日不暇给,但规模宏远亦可一称了。

已巳,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后为皇太后。

起初高帝病重的时候,有与樊哙交恶的人,说樊哙是吕后之党,一旦皇上晏驾,就要以兵诛赵王如意等人。皇上大怒,用陈平之计,召绛侯周勃受诏于床下说:“陈平赶快驰传载周勃代樊哙为将。陈平至军中即斩樊哙之首。”

二人既受诏驰传,未至军中,在路上商量说:“樊哙是皇上的故人功多且又是吕后的妹夫。有亲且贵。皇上因为一时愤怒,要斩他。恐怕以后后悔。应该将他囚至宫中,由皇上亲自杀他。”因此,未至军就设坛,以节招樊哙,樊哙受诏,即将他囚于檻车,送回长安。而令绛侯代为将军,将兵略定燕国反叛的郡县。陈平走在路上,听说皇上死了,害怕吕樊哙夫人在太后面前进谗,就驰传先去,遇上使者下诏使陈平与灌婴进屯荥阳。陈平受诏,复驰传至宫中,哭声悲怆。因固请得宿卫中。太后乃以他为郎中令。使他傅教惠帝。以后樊哙夫人的谗言才不得行。樊哙至,则赦免了他,恢复了他的爵位。

太后令永巷囚戚夫人,剃光她的头发,穿上褐色的衣服,令她舂米。遣使召赵王如意。使者三反,赵相周昌对使者说:“高帝将赵王嘱托给老臣,赵王年少,听说太后怨戚夫人,想要召赵王一并诛杀,臣不敢遣赵王。再说赵王有病不能奉诏。”

太后怒,先使人召周昌。周昌至长安,使人复召赵王。赵王来还未到,皇上知道太后发怒,自至霸上迎赵王,与他一道回宫。和自己一道饮食起居。吕后想害他,苦于找不到机会。

卷十二 汉纪四(7)

孝惠皇帝

元年冬十二月。皇上早晨出门射猎。赵王年少不能早起,太后使人持毒酒逼赵王饮下,皇上还宫,赵王已死。太后遂断戚夫人手足,去眼割耳饮哑药,将她放在厕中,称为人猪。过了数日,就召皇上观看人猪。皇上见了问起来才知道是戚夫人。于是大哭。因病岁余不能起。使人对太后说:“这不是人所能为的。臣为太后子,终不能治天下。“皇上因此日夜以饮酒为乐,再不听朝政。

司马光说:为人子者,父母有过,则谏。谏而不听则号泣相随。哪有守高祖之业,为天下之主,因为不忍母亲的残暴就置天下于不顾,纵情声色自伤其身的道理?像孝惠这样的人,就是笃于小仁而不知大谊啊。徙淮阳王刘友为赵王。

春正月,开始作长安城的西北角。

二年冬十月,齐悼惠王来朝。饮于太后前。皇上以齐王是兄长,就让他在上座。太后怒,斟毒酒放在面前,请为齐王寿。齐王起,取过酒杯,皇上也随即起来取过酒杯。太后恐,急忙起来将皇上的酒杯倒了。齐王感觉奇怪,遂不敢饮。装醉离去。问起来听说是毒酒,大恐。齐国的内史士为齐王献计,使他献城阳郡为鲁元公主的汤沐邑。太后喜,就罢归齐王。

春正月癸酉,有两龙在兰陵家人井中出现。陇西地震。

夏季,天旱。

酂文终侯萧何病。皇上亲自临视,因问他说:“先生假如百岁后,谁可以代替你?”

萧何说:“知臣莫如君。”

皇上说:“曹参怎么样?”

萧何顿首说:“皇上可算得人,臣死不恨了。”

秋七月辛末,萧何薨。萧何置田宅,一定在穷僻之处为家。不治垣屋。说:“假如后世贤,就可以继承我的节俭。后世不贤,将为执家所夺。”

癸巳,以曹参为相国。曹参听说萧何薨,就催促家人赶快置办行装。我将要入相。过了不久,果然有使者来召曹参。当初曹参微贱时,与萧何友善,及为将相,就有了隔阂。但直到萧何临死,所推荐的贤臣只有曹参。曹参代萧何为相,凡事无所变更,一律遵照萧何的约束。选择郡国吏中木纳少文,但却忠厚老成的长者为丞相府吏。书吏中言文深刻,务求声名者,他都斥废他。自己日夜饮醇酒。卿大夫及宾客见曹参不事事,来者都想要进言。曹参就使他们饮醇酒,乘间欲言,就再使他饮酒,直至大醉而归。终于没有机会进言。如此习以为常。见人有小过,常常为之掩饰,府中无事,曹参的儿子曹窋为中大夫。皇上怪相国不治事。是因为我年轻的缘故吗?使曹窋归家私问曹参。曹参发怒,鞭笞曹窋二百,说:“赶快回去入侍,天下事不是你所当言的。干好你的本职就是。”当上朝时,皇上责让曹参说:“昨日是我使你儿子向你进谏的,”

曹参免冠致谢说:“陛下自察圣武超过高帝吗?”

皇上说:‘朕怎么敢和先帝相比。“

曹参又说:”陛下以为臣与萧何谁更贤能?“

皇上说:”先生似乎不及萧何。“

曹参说:”陛下说得对。高帝与萧何定天下。法令既明,如今陛下垂拱,曹参等守职,遵而不失,难道不可以吗?“

皇上说:”说得对。”

曹参为相国出入三年,百姓歌颂他说:萧何为法,较然划一。曹参代之,守而勿失,载其清净,民以宁一。

三年春,征发长安六百里内男女十四万人筑长安城。三十日而罢。

以宗室女为公主嫁匈奴冒顿单于。当时冒顿方强,使使者送书信给高后,辞极亵慢。高后大怒。召将相大臣,商量斩其使者,发兵攻打。樊哙说;'臣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

中郎将季布说:”樊哙可斩。前时匈奴围高帝于平城,汉兵三十二万,樊哙为上将,不能解围。今歌咏之声未绝,曾经伤夷者还未完全恢复,樊哙就要摇动天下,妄言以十万众横行,是当面欺谩之行。夷狄犹如禽兽,得其善言不足喜,得其恶言不足怒。“

高后说;”说得对。“令大偈者张释报书,深自谦抑。以谢之。并送给冒顿车二乘,马二驷。冒顿复使使来谢。说:”没有听说过中国的礼仪,多有冒犯,幸而陛下赦免,不胜感激。“并献马匹。遂和亲。

夏五月,立闽越君摇为东海王。摇与无诸都是越王句践的后代,从诸侯灭秦,功多而其民便附,因此立他们为王,

六月,征发诸侯王列侯家的徒隶二万人筑长安城。

秋七月,京都马坊有灾。

是年,蜀地的湔氐反。击平他。

四年冬十月。,立皇后张氏。皇后是皇上的姐姐鲁元公主的女儿。太后想要贵重亲戚,因此将她配给皇上.

春正月推举百姓孝弟力田者复其官身。

三月甲子,皇上加冠,大赦天下。

将妨害吏民的律法从律书中除去。皇上因为朝见太后于长乐宫,常去需要警跸烦民,就在武库南筑甬道通长乐宫。奉常叔孙通进谏说:“这是高帝每月出游的衣冠之道,子孙为什么要在宗庙道上行走?”

皇上害怕说:“那就赶快毁掉它。”叔孙通说:“人主做事不存在对错。如今已经做了,百姓也都知道了。愿陛下在渭北做原庙,每月前去出游,扩大宗庙,是大孝之本。“

于是皇上下诏令有司立原庙。

司马光说;过失,是人人不可避免的。只有圣贤才能知而改之。古代的圣王担心自己不知道自己的过失,因此设诽谤之木,置敢谏之鼓,岂怕百姓知道他的过失?因此仲虺赞美成汤说:改过不吝。傅说戒高宗说:无耻过作非。由此看来,为人君的人,不应该以无过为贤,而应当以改过为美。如今叔孙通谏孝惠,却说人主无过举,是叫人君文过饰非啊。岂不荒繆?

长乐宫鸿台受灾。

秋七月乙亥,未央宫凌室受灾。丙子,织室受灾。

五年冬,有冬雷。桃李开花,枣结实。

春正月,复发长安六百里内男女十四万筑城长安。三十日罢工。

夏,大旱。江河水少。溪谷水绝。

秋八月,平阳懿侯曹参薨。

六年冬十月。以王陵为右丞相。陈平为左丞相。

齐悼惠王刘肥薨。

夏,留文成侯张良薨。以周勃为太尉。

七年冬,征发车骑材官至荥阳。以太尉灌婴为将。

春正月辛丑朔,有日食。

夏五月丁卯,日食。

秋八月戊寅,皇上崩于未央宫。大赦天下。

九月辛丑,葬皇上于安陵。

起初,吕太后令张皇后领养他人之子,并杀掉他的母亲,立为太子。既葬,太子即皇帝位。因为年幼,太后临朝称制。

卷十三 汉纪五(1)

高皇后

元年冬。太后动议欲立诸吕为王。问右丞相王陵。王陵说:“高皇帝曾经刑白马盟誓说,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今王吕氏,就违背了高帝的誓言。”太后听了不高兴。又问左丞相陈平,太尉周勃。他们回答说:“高帝定天下,王子弟。如今太后称制,王诸吕,这无所不可。”太后听了大为高兴。

等到罢朝之后,王陵拦着陈平。绛侯,责让他们说:“当初与高帝歃血盟,诸君难道不在场吗?今高帝崩,吕后女主,欲王吕氏,你们要阿意背约,有何面目见高祖于地下?”陈平绛侯说:“如今面折廷争,我们不如你。保全社稷,定刘氏之后,你也不如我们。”

王陵无言应对。

十一月甲子,太后以王陵为皇帝的太傅,其实是夺去了他的相权。王陵遂以病免归。于是以左丞相陈平为右丞相,以辟阳侯审食其为左丞相,但不管事。只是令他监护宫中。如同郎中令一般。审食其过去得幸于吕后。公卿都通过他解决无法做到的事情。太后怨赵尧为赵隐王划谋,就找借口将他抵罪。上党太守任敖,因为曾为沛郡狱吏,有德于太后。就以他为御史大夫。

太后又追尊其父临泗侯吕公为宣王。兄周吕令武侯泽为悼武王。将以此为立诸吕为王的开端。

春正月,除三族罪妖言令。

夏四月,鲁元公主薨。封公主子张堰为鲁王。谥公主为鲁元太后。

辛卯,封领养的孝惠假子山为襄城侯。朝为轵侯。武为壶关后。太后欲王诸吕,就先立领养的孝惠假子强为淮阳王。不疑为恒山王。使大偈者张释讽喻大臣,大臣乃请立悼武王长子郦侯吕台为吕王。割齐国的济南郡为吕国。

二年冬十一月。吕肃王吕台薨。春正月乙卯,地震。羌道,武都道山崩。

夏五月丙申,封楚元王子郢客为上邳侯。齐悼惠王子刘章为朱虚侯。令他们入宫宿卫。又将吕禄的女儿嫁给刘章做妻子。

六月丙戌晦,日食。

秋七月,恒山哀王不疑薨。

行八铢钱。

癸丑,立襄城侯山为恒山王。更名为刘义。

三年夏,江水,汉水满溢。漂流四千余家。秋星星白昼可见。伊水洛水满溢。漂流一千六百余家。

汝水满溢,漂流八百余家。

四年春二月癸未,立孝惠假子刘太为昌平侯。

夏四月丙申,太后封女弟为临光侯。

少帝年龄渐渐长大,知道自己不是皇后的儿子,就发话说:“太后怎能杀我的母亲而以我为后,等我长大了就将为变,为我母亲报仇。”太后闻言,将他幽禁在永巷中。对外称皇上病了,群臣莫得见。太后对群臣说:‘今皇上病的很久了,失惑昏乱,看样子不能继嗣治天下了。应该找人代替他。“

群臣顿首说:”太后为天下,齐民计,安宗庙社稷的心情有目共睹,群臣顿首奉诏。“

遂废掉少帝,随即幽杀他。

五月丙辰,立恒山王刘义为帝,更名为刘弘。不称元年,因为是太后在称制天下。以轵侯朝为恒山王。是岁,以平阳侯曹窋为御史大夫。

有司请禁南越关市铁器。南越王赵佗说:”高帝立我,通使物。今高后听谗臣,以蛮夷为异,隔绝器物这一定是长沙王的计谋。想要依靠中国,击灭南越而并王,并以此为功的缘故。

五年春,赵佗自称南越武帝,发兵攻长沙。败数县而去。

秋八月。淮阳怀王强薨。以壶关侯武为淮阳王。

九月,发河东上党骑兵进屯北地。初令戍卒每年换防。

六年冬十月。太后以吕王吕佳居处骄恣,就废了他。十一月,立肃王弟吕产为吕王。

夏四月丁酉,赦天下。封朱虚侯弟兴居为东牟侯。也使他入宫宿卫。匈奴入寇狄道,攻阿阳。

行五分钱。

宣平侯张敖卒。赐谥为鲁元王。

卷十三 汉纪五(2)

七年冬十二月。

匈奴入寇狄道。略二千余人。

春正月。太后召赵幽王刘友。刘友以诸吕之女为后,不爱,爱别的王姬。吕女怒去,向太后进谗说:“赵王说吕氏怎么可以为王?太后百岁后,我一定会攻击他们。”太后因此召赵王。赵王至,将他安置在馆邸,不得与太后相见。令卫兵守卫,不给他食物。他手下的人偷着给他送去食物,太后派人以罪斩杀。丁丑,赵王饿死。以平民之礼葬于长安百姓的坟墓旁。

乙丑,日食,白日昏暗。太后忌恶这事,对左右说;“这是针对我啊。”

二月,迁梁王刘恢为赵王。吕王吕产为梁王,梁王不归国,留为皇上的太傅。

秋七月丁巳,吕媭女为将军营陵侯刘泽妻,刘泽,是高帝从祖昆弟,齐人田生为他向大偈者张释说:”诸吕立为王,诸大臣都不服。今营陵侯刘泽,是诸刘辈分最长的,先生说太后,使他立刘泽为王,则吕氏的王业就会更加坚牢了。“

张释就入见太后,向太后进言。太后以为有理,就割齐国的琅琊郡,封刘泽为琅琊王。

赵王刘恢迁赵,心怀不乐。太后以吕产之女为王后,王后从官都是诸吕的人,专断擅权,伺察赵王过失。赵王不得自恣。赵王有宠爱的宫姬,太后使人持毒酒鸩杀他。六月,赵王不胜悲愤,自杀。太后听说了,赵王用妇人,弃宗庙礼,因废其后。

当时,诸吕用事。朱虚侯刘章年二十,有气力,愤刘氏不得职。一次侍太后宴饮。太后令刘章为酒吏。刘章自请说:”臣为将种,请得以军法行酒。“

太后说:”好,“

酒酣,刘章请唱耕田歌。刘章唱道:”深耕溉种,立苗欲疏。非其种者,锄而去之。“

太后默然。过了一会儿,诸吕中一人酒醉逃酒。刘章追上去,拔剑斩之。还报说:“有逃酒一人,臣已谨行法处斩。”

太后左右皆大惊,但已经许其以军法行酒,所以没理由治罪。只好罢酒。从此之后诸吕都忌惮朱虚侯,虽为大臣也都依附朱虚侯。刘氏因此更强。

陈平心患诸吕,常自己一人独居深思。陆贾去见他,他不见,陆贾直入,见陈丞相独坐,就说:“丞相的心事为什么这么重?”

陈平说:“你猜猜我心里在想什么?”

陆贾说:“足下富贵至极,应该不会有什么值得忧虑的家事。不过是在忧虑诸吕少主罢了。”

陈平说:“是啊。但是该怎么办呢?”

陆贾说:“天下安,需要国相多操心。天下不安,就需要大将多出力。如果将相和调,则国士都会归附。天下虽有变,权力不分,为社稷计谋,全在掌握两军。臣曾与太尉绛侯说起,但他把我的话当做了戏言。丞相何不与他相交?“因此为陈平策划数事。陈平用陆生计,以五百金为绛侯做寿。厚具乐饮。太尉也同样回报。于是两人相结。国家之权日固,而吕氏益衰。

陈平以奴婢百人,车五十乘,钱五百万送给陆生作饮食之费,太后派使者告诉代王,将迁他为赵王。代王致谢。愿守代边。太后就立兄子吕禄为赵王。追尊禄父建成康侯吕释之为赵昭王。

九月,燕灵王建薨。有美人子,太后使人杀之,国除。

遣隆虑侯周灶将兵击南越。

八年冬十月辛丑,立吕肃王子东平侯吕通为燕王。封吕通之弟吕庄为东平侯。

三月,太后拜神除恶还宫,过轵道。见物如苍犬直扑太后腋下。然后忽然不见。使卜者占卜,说是赵王如意为祟。太后遂病腋伤。太后以为鲁王张堰年少孤弱,夏四月丁酉,封张敖前姬两子张侈为新都侯,张寿为乐昌侯。以辅助鲁王。又封中大偈者张释为建陵侯。因为他劝王诸吕,这是为了赏他。

江汉水溢满,漂流万余家。

秋七月。太后病重。就令赵王吕禄为上将军,居于北军。吕王吕产居于南军。太后告诫二吕说:”吕氏封王,大臣不平。我死之后,皇上年少,恐怕大臣为变。你们一定要握紧兵权,据兵卫宫。不要前来送丧。以致为人所制。“

辛巳太后崩。遗诏大赦天下。以吕王吕产为相国,以吕禄女为帝后。

高后已葬。,以左丞相审食其为皇上太傅。

卷十三 汉纪五(3)

诸吕将要为乱,但畏惧大臣绛侯,灌婴等人,未敢发。朱虚侯以吕禄女为妇,因此知道他们的计谋。就私下里派人前去告诉其兄齐王,想要使他发兵西向。朱虚侯,东牟侯为内应,诛灭诸吕。立齐王为帝。齐王于是与其舅驷钧,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阴谋发兵。齐相召平不听。

八月丙午。齐王欲使人诛相国。相国知道了,就发兵围王宫。

魏勃骗召平说:“大王想发兵,但没有大汉的虎符为验,是不会成功的。相国包围王宫是对的。我希望帮助相国将兵守卫王宫。”召平相信了他,

周勃既将兵,就率兵围相府。召平自杀。于是齐王以驷钧为相,魏勃为将军,祝午为内史。尽发国中兵,使祝午东去诈琅琊王说:“吕氏作乱,齐王将要发兵西向诛灭他,齐王自以为自己年少,不习兵革之事,愿举国委身大王,大王本就是高帝的大将,请大王临幸临淄,见齐王商量大计。”

琅琊王相信了他的话,驰马西去见齐王。齐王因留琅琊王。而使祝午尽发琅琊国兵。并为一军,琅琊王对齐王说:“大王是高皇帝的适长孙,当立。今诸大臣狐疑未定,而刘泽于刘氏最为长年,大臣们固然等着刘泽决策,今大王留住臣。没什么用处。不如使我入关计事。”

齐王以为他说得对。就准备车辆送琅琊王。琅琊王既行,齐王遂举兵西攻济南。发布告诸侯书,历数诸吕之罪。称将举兵诛之。相国吕产等听说了,就遣颍阴侯灌婴领兵迎击。灌婴至荥阳,与部下合计说:“诸吕拥兵关中,将要危害刘氏而自立。今日我若破齐还报,是给吕氏增加筹码。”于是留屯荥阳。使使告谕齐王及诸侯,与他们联合,以待吕氏之变。、然后共同诛灭他。齐王闻信,即还兵西界待约。

吕禄吕产欲作乱。但对內忌惮绛侯朱虚侯等,对外畏惧齐楚之兵。又恐灌婴背叛他们。想要待灌婴与齐军合战时再发动。因此犹豫未决。当时,济川王刘太,淮阳王刘武,常山王刘朝,及鲁王张堰,都因为年少还没有到封国。居住在长安。赵王吕禄,梁王吕产各将兵在南北军。他们都是诸吕的人,因此列侯诸臣都不知该归属谁。太尉绛侯周勃不得主军。曲周侯郦商老病,其子郦寄与吕禄私交很好,绛侯于是和丞相陈平计谋,使人劫郦商。使其子郦寄前去骗吕禄说:“高祖与吕后共定天下,刘氏所立九王。吕氏所立三王。都是经过大臣计议,布告过的。诸侯都因为很恰当。今太后崩。皇上年少。而足下佩赵王印,不赶快归国守籓,却作为上将,将兵留在这里。为大臣诸侯所疑,足下为什么不归将印,将兵权交给太尉,请梁王归相国印,与大臣设盟而后归国?这样一来,齐兵就会退去,大臣就可以安心了。足下也可以高枕而王千里。这可是万世之利啊。”

吕禄相信了他的话,并也以为有道理。将要将兵交给太尉。使人报告给吕产及诸吕老人。有人以为该这样,也有说不该交兵权的。犹豫未有所决。吕禄信郦寄,常和他一道出门游猎。过其姑吕嬃之门,吕嬃大怒说:“你为将而弃军,吕氏今日无处存身了。”

就将家中的珠玉珍宝都拿出来散落在堂下。说:“不再为他人做守财奴了。”

九月庚申旦,平阳侯曹窟行御史大夫事。见相国吕产计事。郎中令贾寿从齐国出使回来,数说吕产道:“大王不早归国,今日想要归国,还有可能吗?”

将灌婴与齐楚联合欲诛诸吕的事都告诉了吕产。催促吕产赶快入宫,平阳候听到了他的话,驰告丞相太尉。太尉欲入北军。不得入。襄平侯纪通掌管符节,,就令他持节矫诏令太尉入北军。太尉复令郦寄与典客刘揭先对吕禄说:“:皇上使太尉守北军,希望足下归国。赶快交接将印辞去,不然将有祸事。。”

吕禄以为郦寄不会欺骗自己,就将将印递给典客,将兵交接给太尉。太尉至军,吕禄已去。太尉入军门,发布军令说:希望支持吕氏的,请右袒。支持刘氏的,左袒。军中皆左袒。太尉遂将北军。然而尚有南军。丞相陈平就召朱虚侯刘章助太尉。太尉令朱虚侯监军门。令平阳侯告诉卫尉,不要让吕产进殿门。

吕产不知吕禄已离开北军,乃入未央宫将为乱。至殿门,不得入。在殿外徘徊往来。平阳侯恐怕不能取胜,就驰告太尉。太尉此时尚恐不能胜诸吕,未敢公言说要诛杀他。就对朱虚侯说:“赶快入宫守卫皇上。”

朱虚侯请兵卒,太尉拨给他千人。入未央宫门,见吕产在庭中徘徊,就使人追击他,吕产在庭中奔走,这时天风大起。吕产从官大乱,无人敢斗,四散奔走。于是将吕产杀死在郎中府吏的厕所中。朱虚侯已杀吕产,皇上使偈者持节慰劳。朱虚侯欲夺其节。偈者不肯。朱虚侯就同他一道乘车,因节信驰走,斩长乐卫尉吕更始。还驰入北军,向太尉报告。太尉起身,拜贺朱虚侯说:“最大的障碍就是吕产,今已处斩,天下可定了。”

遂派人分头追铺诸吕,不论男女老少,一律处斩。

卷十三 汉纪五(4)

辛酉,捕斩吕绿而笞杀吕媭。使人诛燕王吕通,而废鲁王张堰。戊辰,徙济川王为梁王。遣朱虚侯以诛诸吕事告诉齐王,令他罢兵。灌婴在荥阳,听说是魏勃教齐王起兵的,就使人召魏勃至,责问他。魏勃说:“失火的人家,哪有时间先告诉老人再去救火?”因退立一旁,股战而栗。惊恐不能言,再无他话。灌婴熟视良久,大笑说:“人都说魏勃豪勇,依我看,也不过是一庸妄之人罢了,能有什么作为?”于是使魏勃罢归。自己也从荥阳罢兵归京。

班固说:孝文帝时,天下人都以为郦寄卖友。卖友的定义,应该是见利而忘义。像他这样父亲为大功臣,却又被劫。虽然使吕禄因为对他的信任而败亡,但因此安社稷,谊存君亲,是值得称道的。

诸大臣聚在一起商量说:“少帝及梁王。淮阳王,恒山王,都不是孝惠帝的真子。是吕后收养后诈名而立以强吕氏的。今诸吕都已夷灭,而她所立的这些人一旦年长用事,我们这些人将无遗类了。”不如在诸侯王中另选贤能的人立为皇帝。有人说齐王是高帝的长孙,可立。大臣都说:“吕氏以外家作恶,因而几乎倾危社稷。变乱功臣。如今齐王之舅如同猛虎而冠,一旦立了齐王,则又生一吕氏了。代王是高帝如今健在的子辈中最年长的,仁孝宽厚。太后薄氏家又是谨良之家。而且立长以顺,何况以仁孝闻名于天下呢。于是就计谋使人召代王。

代王问左右。郎中令张武等人说:”汉大臣都是高帝时的大将,习兵多谋诈。这并不是他们的本意,只是畏惧高帝吕后的余威罢了。今已诛诸吕,新喋血京师,这是以迎大王为名,其实不可信。愿大王称疾不往。以观其变,“

中尉宋昌进言说:”群臣的说法都不对。秦失其政,诸侯豪杰并起,有多少人自以为能得天下?然而最后能践天子之位的,只有刘氏。因此天下人绝望,这是其一。高帝封王子弟,地土犬牙相制,这是所谓的磐石之宗,天下服其强。这是其二。汉兴后除秦苛法。约法令,施德惠。人人自安难动摇,这是其三。以吕太后之严,立诸吕为三王。擅权专制。然而太尉以一节入北军一呼,军士皆左袒为刘氏。叛诸吕。因此灭吕氏。这是所谓的天授,不是人力能做到的。今大臣虽欲为变,但百姓不为其使。再说其党也不能同一。今日内有朱虚。东牟侯这样的亲近之臣,外有吴楚淮阳琅琊,齐代之强。如今高帝子只有大王和淮南王,而且大王又年长,贤圣仁孝闻于天下。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大王不要怀疑。”

代王报给太后,同太后商议。犹豫未定。设卜,兆得大横。占辞说:大横庚庚,余为天王。夏启以光。代王说;“寡人本来已经为王了。又有何王?”

卜者说:“所谓天王,就是天子啊。”

于是代王遣太后弟薄昭,去见绛侯。绛侯就向薄昭讲解了迎立的本意。薄昭还报说:“是真的,不用再怀疑了。”

代王就笑着対宋昌说:“果然如先生所言。”

于是就命宋昌参乘,张武等六人乘传至长安。至高陵,停下休息。然后使宋昌先驰入长安观变。宋昌至渭桥,丞相以下都来迎接。宋昌还报。代王驰至渭桥。群臣拜偈称臣。代王下车答拜。太尉周勃进言说:“愿请借一步说话。”

宋昌说:“如果将军说的是公事,就请在这里当群臣面而说。如果是私事的话,王者无私,请勿言。”

太尉乃跪上天子玺符。

代王致谢说:“等到了代邸再说这事吧。”

后九月己酉晦。代王至长安。住在代邸。群臣从至代邸。丞相陈平等再拜进言说:“子弘等都不是孝惠子,不应当奉宗庙,大王是高帝长子,应该为嗣。愿大王即天子位。”

代王西向谦让三次,再南向谦让。遂即天子位。群臣以礼侍立。东牟侯兴居说:“诛吕氏臣无功。请为陛下除宫。”

于是与太仆汝阴侯滕公,入宫。前去对少帝说:“足下非刘氏子,不当立。于是麾左右令宫中执兵器的卫兵下殿。有数人不肯放下兵器。经过宦者令张释谕令,也就放下了武器。縢公乃招乘舆车,载少帝出宫。

少帝说:”将要我去哪里?“

滕公说:”出去住到你的宿舍。在少府。“

于是奉天子法驾,迎代王于代邸。并汇报说:”朝宫已经清理干净。“

代王当晚就入未央宫。有偈者十余人持戟守卫在端门。说:”天子在内,足下为什么要进去?“

代王只好告诉太尉。太尉前来谕令,这些人才放下兵器走了。代王遂入宫。当夜拜宋昌为卫将军。

镇抚南北军。以张武为郎中令。案行殿中。有司分别诛杀梁王。淮阳王。恒山王及少帝于官邸。

文帝还坐前殿,夜下诏书赦天下。

卷十三 汉纪五(5)

太宗孝文皇帝上

元年冬十月庚戌,迁琅琊王刘泽为燕王。封赵幽王子刘遂为赵王。

陈平谢病。皇上问他原因,陈平说:”高祖时,周勃功不如臣。及诛诸吕,臣的功劳又不及周勃。愿将右丞相让给周勃。“

十一月辛巳。皇上迁陈平为左丞相,太尉周勃为右丞相。大将军灌婴为太尉。诸吕所夺的齐楚之地,又都还给他们。论诛诸吕功,右丞相周勃以下,增户赐金各有不同。

绛侯上朝后罢朝,甚是得意。皇上礼待他甚是恭敬。常常目送他离开。

郎中安陵袁盈进谏说:“诸吕悖逆,大臣相约共诛之。当时丞相为太尉。本来就掌握着兵权,赶在了节骨眼上了所以才能成功。今日丞相似乎有骄主之色。陛下谦让,臣主失礼,臣窃为陛下所不取。”

以后上朝,皇上开始严肃起来,丞相也就有了畏惧之色。

十二月,下诏说:“律法,是治国的根本。、今有犯法已经判决的,不要罪及父母妻子同胞兄弟以及收取重币。废除收取重币及连坐的法令。

春正月。有司请早建太子。皇上说:”朕没有多少才能,不能寻求天下有德贤能之人,将天下禅让给他,就已经深感不安了,你却说让我预建太子,这是加重我的不德感,请不要再说了。“

有司说:”预建太子,是为了牢固宗庙社稷,不忘天下。“

皇上说:”楚王是我的季父。吴王是我的兄长。淮南王是我的弟弟。岂不是早就有人了吗?如今不选举贤能,却说一定要以子为嗣,人们会以为我忘记了贤能有德之人而只想到自己的儿子了。这可不是以天下为先的举动。“

有司固请说:”古时殷周有国,国家之所以治安千余岁,是因为用此之道。立嗣必定是儿子,这个规定由来已久了。高帝平定天下为太祖,子孙继嗣,世世不绝。如今放弃宜建,却要在诸侯及宗室中选举,这可不是高帝的本意,不应该更立他人。刘启年齿最长,又纯厚慈仁,请求立为太子。“

于是皇上就准其所奏。

三月,立太子母窦氏为皇后。皇后是清河观津人。有一个弟弟窦广国,字少君。小的时候为人所略卖,辗转十余家。听说姐姐立为皇后,就上疏自陈。皇上召见案问为实。就厚赐田宅金钱。与兄长君在长安安家。绛侯灌将军等人说:“我们这些人不死,命运却悬于这两个人之手,两人出身微贱,不可不为他们选择师傅宾客,防止他们又干出吕氏所做的大事。”

于是选择有节行的人与他们同住同行。窦长君,窦少君于是成为退让君子,不敢因为自己尊贵就在人前有骄色。下诏振贷孤寡老人及穷困之人。又下令八十以上的人,每月赐给米酒肉。九十以上,加赐帛絮。由长吏专门监督发放。并专门遣都吏巡行,有不称职的随时撤换。

楚元王刘交薨。

夏四月,齐楚地震。二十九山同日崩。有大水溃出。

当时有来献千里马的,皇上说:“朕要千里马无所用。”于是将千里马还给他,并赔偿他路上的费用。下诏说:“朕不受献,下令四方不要来献。”

皇上既施惠天下,诸侯四夷,远近欢洽。于是就赏从代来都之功。封宋昌为壮武侯。皇上更加明习国家事。上朝时问右丞相周勃天下一岁决狱多少周勃敬谢不知。又问一岁钱谷收入多少,周勃又谢不知。惶恐,汗出浃背。皇上问左丞相陈平,陈平说:”有专门主持这事的官吏知道。“

皇上说:”主持官吏是谁?“

陈平说:‘皇上问决狱,就找廷尉。问钱谷,就找治粟内史。”

皇上说:“既然这些事都各有主持,那么你所主何事?”

陈平说:“陛下不以我才能低下,使我待罪宰相。宰相,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其任,”

皇上于是称善。

右丞相大惭。责让陈平说:“你平时怎么不教我?”

陈平笑着说:“你在你的位子上,不知道你的责任是什么吗?而且假如陛下问你长安的盗贼数,你也要强自告诉他吗?”

于是绛侯自知才能远不如陈平了。

卷十三 汉纪五(6)

过了不久,有人对周勃说:“将军既诛诸吕,立代王。威震天下。将军受厚赏,处尊位,但久了恐怕就将大祸及身了。”周勃也感觉有点自危。于是就谢病。请归相印。皇上就许其请。秋八月辛未。右丞相周勃免相。左丞相陈平专为丞相。

起初,隆虑侯周灶击南越。正赶上暑湿天气,士卒染上瘟疫,兵不能越岭。过了岁余,高皇后崩。即罢兵。赵佗因此以兵威财物贿遗闽越,西瓯,使他们役属于他。东西万余里。自己用皇帝的仪制。与中国等同。皇上乃为赵佗在真定的亲属的坟墓设置守邑。岁时奉祀。召集其留在中国的昆弟亲朋,尊官厚赐,宠任他们。然后再使陆贾出使南越。并赐给赵佗书信说:“朕是高皇帝侧室之子,被弃于外北籓于代,道里辽远,壅蔽朴愚。因此未尚致书于大王。高皇帝弃群臣,孝惠皇帝即世,高后自己临朝事。不幸有疾,诸吕为变,赖功臣之力,诛之已毕。朕因为是王侯,群臣拥立,因此不得不立。今即位,听说大王遗隆虑侯书,求亲昆弟,并请罢长沙两将军。朕按大王书信上的要求罢将军博阳侯,大王的亲昆弟在真定的,已遣人存问。并修治大王先人的坟墓。前日听说大王发兵寇边,当时长沙人深受其苦,南郡尤其厉害。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只会多所杀伤,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独人父母,得一亡十,朕不忍心这么干。何况得王之地,不足以为大。得王之财,不足以为富。自服岭以南,大王自己治理就是。只是大王号称为帝,两帝并立。无一乘之使相同,就会引起相争。争而不让,仁者不为。愿与王分弃前恶从今以后,通使如故。”

陆贾至南越,南越王恐。顿首谢罪。愿奉明诏。长为籓臣。奉职贡。于是在国中下令说:“我听说两雄不俱立。两贤不并世。汉皇帝是贤天子。从今后去天子称号,”

因制书,称蛮夷大长老坨。昧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老夫是故越国的官吏,幸高皇帝赐赵佗王玺,使为南越王。孝惠皇帝即位,义不忍绝。赐老夫甚厚。高后用事,别异蛮夷,出令说:“不要给蛮夷越金铁田地马牛羊。即使给,也要给杜不给牝。老夫僻处南越,马牛羊齿已长,自以祭祀不修,有死罪。使内史籓臣中尉高,御史平,凡三辈,上书谢过。都没有返回来。又风闻老夫父母坟墓已坏削,兄弟宗族已诛灭。群下相谋说:今内不得振于汉,外不能自高,故更号称为帝。自帝其国。并不是敢有害于天下。高皇后听说后大怒,削去南越属籍。使使不通。老夫窃疑长沙王谗臣,故发兵以伐其边。老夫在越,已经四十九年了,今日已经抱上了孙子。然而夙兴夜寐,寝不安席。食不甘味。之所以目不视菲糜之色,耳不听钟鼓之音,就是因为不能事汉啊。今日幸得陛下哀怜,复故号,通使汉如故。老夫死骨不腐,从此改号不敢为帝。“

齐哀王襄薨。

皇上听说河南守吴公治国平天下,才能第一。用他为廷尉。吴公又推荐洛阳人贾谊。

皇上召为博士。这时贾生二十岁,皇上爱其辞博,一岁中,超迁至太中大夫。贾生请改正朔。变易服色。定官名,兴礼乐,以立汉制,变更秦法。皇上谦让称还没有条件这么做。

二年冬十月。曲逆献侯陈平薨。

下诏列侯各自归国。在朝中为吏的遣太子。

十一月乙亥。周勃复为丞相。癸卯,晦。有日食。下诏令群臣都仔细想一想朕的过失。以及知见所不及的地方。然后启告朕。以及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以匡正朕的过失。因各敕以职任。务省繇费以便民。罢卫将军。



卷十三 汉纪五(7)

颖阴侯骑贾山,上书言治乱之道说:”臣闻雷霆之所击,无不摧折。万钧之所压,无不糜灭。今人主之威,不仅如同雷霆,而且重于雷霆。不仅有如万钧,而且超过万均。开道而求谏,和颜悦色而受之,用其言显其身,士犹恐惧而不敢尽言。何况纵欲恣暴,不愿听到他的过失呢。震之以威,压之以重,虽有尧舜之智,孟贲之勇,岂有不摧折的呢?如此,则人主不得闻其过,社稷就会出现危险。

过去周朝下统一千八百个侯国,以九州之民,养一千八百国之君,君有余财。民有余力而颂声作。秦皇帝以一千八百国之人自养,力罢不能胜其役。财尽不能胜其求。而他只是一君之身,所自养的,只是驰骋田猎之娱。天下不能供。秦皇帝自以为自己的功德无穷,可以传给子孙万代,然而身死才数月,天下人群起而叛。以至于宗庙灭绝。是什么原因导致秦皇帝身在危亡之中而不自知呢?是因为天下人无人敢对他明言啊。为什么会导致天下人无人敢对他明言呢?是因为他失去了养老之意,和辅弼之臣。由于他退诽谤之人,杀直谏之士。至令朝野满是道谀苟合之臣。若论他的德行,则贤于尧舜。说起他的功劳,可以超过汤武。但是天下已溃而无人敢于明言。

如今陛下举贤良方正,天下人无不引颈而望。以为将兴尧舜之道。这可是三王之功。天下之士,莫不励精图强以顺应陛下之德,方正之士如今已大都在于朝廷了。陛下又选其贤者,使他们为常侍诸吏。与他们驰驱射猎,一日再三出,臣恐怕朝廷解驰,百官因此惰于理事。陛下即位,亲自勉以厚天下,节用爱民,平狱缓刑,天下人莫不欢悦。臣听说山东的官吏发布诏令,百姓虽老羸癃疾,都扶杖往听。只愿在有生之年,能见到德化大行的盛世。如今德业方就,贤名方著。四方向风。陛下却与豪杰之臣,方正之士,*猎,击兔伐狐,以伤大业,绝天下之望。臣窃为陛下感到悲哀。古时大臣不得从宴游,使他们皆务其职而高其节。则群臣莫敢不正身修行,尽心以称大礼。士修心养性于家,却在天子之廷变乱其性,臣窃为陛下伤感。陛下与众臣宴游,与大臣方正,朝廷论议,游不失乐,朝不失礼,才能体现大的法度。“

皇上嘉纳其言。

皇上每临朝,郎从官呈上书疏,未尝不止步受其言,言不可用,放在一边。可用,则采纳。未尝不称善。

皇上从霸陵上,将要西驰下陡坡。中郎将袁盈,骑马与皇上并辔,揽住皇上的马缰。皇上说:”将军胆小了吗?“

袁盈说:”臣听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圣王不乘危,不徼幸。今陛下骋六飞,驰下峻山,一旦马惊车败,陛下纵然自轻,将置高庙太后于何地?“

皇上于是就放弃了冲下去的打算。

皇上所宠幸的慎夫人,在禁中常与皇后同席而坐。一次在郎署中同坐,袁盈将慎夫人引下来坐于侧席。慎夫人怒。不肯坐,皇上亦怒,起入禁中。袁盈因前去对皇上说:”臣听说尊卑有序,则上下和。今陛下既已立后,慎夫人就是妾。妾与主妇岂可同起同坐?如果陛下爱幸她,大可以厚赐她,今日陛下为慎夫人如此,正是给她制造祸端啊。陛下难道忘了人猪的事了吗?“

于是皇上肃然起敬。召语慎夫人。慎夫人赏给他黄金五十斤。

贾谊对皇上说:”管子说,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老百姓贫穷而可以统治的事,是从古来所没有的事。古人说,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生产有时而用之无度,则物力必屈。古人治天下,至织至悉,故其蓄积足以仰仗,如今背本而趋末者很多,这是天下的大害。因此淫侈之俗日盛。重商贱农,则国库不积,积储,是安定天下的根本,应该鼓励农耕,打击游商。人皆务本,则仓禀实,民心安,国大治。“

皇上感贾谊之言。春正月丁亥,下诏开籍田。皇上亲耕以率天下之民。

三月,有司请立王子为诸侯王。下诏先立赵幽王少子辟强为河间王。朱虚侯刘章为城阳王。东牟侯兴居为济北王。然后立皇子刘武为代王。刘参为太原王,刘揖为梁王。

五月,下诏说:”古人治天下,朝有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是为了通治道而来谏者。如今法律有诽谤妖言之罪,是使群臣不敢尽情,而使上无处听闻自己的过失,如此将何以来远方之贤良?今除去此法。“

九月下诏说:”农业是天下的大本。百姓所以生存的依靠。而百姓有不务本而事末的。这将会导致生民无食。为了鼓励农耕,朕亲率群臣务农以劝,并免天下民今年田租之半。“

燕敬王刘泽薨。

卷十四 汉纪六(1)

太宗孝文皇帝中

前三年冬十月丁酉晦。日食。

十一月丁卯晦。日食。下诏说:”前时遣列侯归国,至今还有托故未归的。丞相是朕的重臣,请为朕带头帅列侯归国。“

十二月,免丞相周勃,遣他就国。乙亥,以太尉灌婴为丞相。罢太尉官。直属于丞相。

夏四月,城阳景王刘章薨。

起初,赵王张敖献美人于高祖,得幸有孕,及贯高谋反事发,美人亦坐法系于河内。美人母弟赵兼,通过辟阳侯审食其告诉吕后,吕后嫉妒,不肯告诉皇上。美人一生子,即恚愤自杀。官吏奉其子送给皇上。皇上悔恨,取名刘长。令吕后母养他。而将他的母亲葬在真定。后来封刘长为淮南王。淮南王早失母。常附吕后,因此孝惠吕后时得以无事。而常心怨辟阳侯。以为是由于辟阳侯不向吕后强争,才导致其母亲含恨而死,及皇上即位,淮南王自以为最亲,骄恣数不奉法,皇上常常宽待他。这年,淮南王刘长来朝。从皇上入园游猎。与皇上同车。常称皇上为大兄。

淮南王有材力,能抗鼎。就去见辟阳侯。袖中藏着大铁椎。用铁椎椎辟阳侯,令从者魏敬割去他的首级。自己驰走阙下,肉袒谢罪。皇上感伤他是志在为母报仇,就没有治他的罪。当时,薄太后及太子诸大臣,都忌惮淮南王。淮南王因此归国后更加骄恣。出入用皇上的仪仗。称制比于天子。袁盈进谏说:诸侯太骄就会生出祸患,皇上不听。

五月,匈奴右贤王入居河南地。侵盗上郡保边的蛮夷,杀掠人民。皇上就进幸甘泉。遣丞相灌嬰发车骑八万五千,至高奴击右贤王。发中尉。材官军士归属卫将军,军于长安。

右贤王走出塞。皇上自甘泉至高奴的路上,顺便到了太原。会见过去的群臣,都赏赐甚多。免晋阳中都百姓三年的租税。留在太原游玩了十余日。

起初,大臣诛灭诸吕的时候,朱虚侯功劳尤其大。大臣许诺尽以赵地王朱虚侯。尽以梁地王东牟侯。及皇上立,听说朱虚侯东牟后当初本欲立齐王,就故意贬其功,及立诸子为王时,就割齐国的两个郡使他们为王。兴居自以失职夺功,心下怏怏。及听说皇上临幸太原,以为天子将要亲自进攻胡人。遂发兵反。皇上听说后,罢丞相及行兵。皆归长安。以棘蒲侯柴武为大将军,将四将军十万之众攻打兴居。祁侯缯贺为将军,驻军荥阳。

秋七月,皇上自太原至长安。诏济北吏民,兵未至而自定,及以军城邑来降者,都赦其罪,复其官爵。从兴居身边来降者,全部赦免其罪。

八月,济北王兴居兵败。自杀。

起初,南阳张释之为骑郎。十年不能升迁。将要免官归家。袁盈知道他的贤能,向皇上推荐他。使他为偈者仆射。释之从行,登虎圈。皇上问上林尉禽兽簿册,一连十余问,上林尉左右而视,都不能答出来。虎圈啬夫在一边代替上林尉回答,皇上详细的询问禽兽册簿上的数目种类等,想要以此观察他的才能,而虎圈啬夫对答如流。皇上说:‘为官不应当如此吗?上林尉不学无术,与无赖无异。“

于是下诏令释之拜啬夫为上林令。释之迟疑了很久,上前说:”陛下以为绛侯周勃是怎样一个人?“

皇上说:”是忠厚长者啊。“

又复问东阳侯张相如是怎样的人,皇上说:”也是忠厚长者啊。“

张释之说:”绛侯东阳侯称为长者,然而这两个人言事,都是口不能言。哪像这个啬夫喋喋利口呢?秦以任刀笔之吏,人都以亟疾苛察相高。弊端是徒有文采而不实。结果是不闻其过,凌迟至于土崩。今陛下因为啬夫口辩而升迁他,臣恐天下随风而靡,争为口辩而无其实,下之化上,疾于影响。皇上的举措不可不详察啊。“

皇上说:”说得对。“于是不拜啬夫。皇上上车,召释之参乘。缓慢而行,询问秦朝的弊端。释之从容以实对。回到皇宫,皇上拜释之为公车令。过了不久,太子与梁王共车入朝。不下司马门。于是释之追止太子梁王。使他们不得入殿门。以不下公门,不敬劾奏。

皇上免冠谢教儿子不谨。薄太后听说了,就派使者承诏赦免太子梁王。然后才得入殿。皇上于是奇释之之志,拜为中大夫。过了不久,又迁为中郎将。

卷十四 汉纪六(2)

释之从皇上至霸陵,皇上说:“嗨,如果用北山之石为棺椁,再缠以蓖麻之丝,以漆封固,将永远不会被人打开。”

左右都称善。张释之说:“假使其中有可动人欲的东西,虽禁锢于南山,犹然有隙。若其中无可欲之物,虽无石椁,又何必担心有人会动呢?”

皇上称善。是岁,迁释之为廷尉。皇上出门经过中渭桥。有一人从桥下走。皇上的马惊了。于是使卫兵把他抓来。交给廷尉审断。释之上奏说此人犯跸,当罚金。皇上大怒说:“此人亲惊我的马匹,幸亏此马和柔,如果是别的马,岂不是会让我受伤?而廷尉只判他罚金。这怎么行?”

释之说:“法律,是天下人共用的法律。如今法律就是这么规定的,如果架空法律,加重惩罚的话,会使法律不能取信于民。如果当时陛下直接使人将他诛杀,臣无话可说。既然将他交给廷尉裁断,就该按*断。廷尉是主持天下公断的机构,如果用法不公,则天下用法将没有一个标准,老百姓将无所措手足,希望陛下明察。“

皇上沉思良久说:”廷尉应当如此。“

其后又有人盗高庙坐前的玉环,捕得盗者。皇上大怒,下廷尉案治。释之按盗窃宗庙服御之物论罪,当弃市。皇上大怒说:”这人太无道,竟然盗先帝的遗物,我之所以将他交给廷尉,就是为了将他族灭,而廷尉竟然依*罪,这可不是我们共承宗庙的本意。“

释之免冠顿首谢罪说:”按法如此也就可以了,何况按罪的等级就该如此,只是逆顺不同而已。今日人盗宗庙之器而族灭,万一有一天有人取长陵一抔土,陛下将如何给他论法呢?“

皇上于是说服太后,同意按法执行。

四年冬十二月,颖阴懿侯灌婴薨。春正月甲午,以御史大夫阳武张苍为丞相。张苍好书博闻,尤其深通律历。

皇上召河东守季布。将要以他为御史大夫。有人说他好勇嗜酒难近。季布到了京师,留在官邸中月余,又使他归郡。季布因此觐见说:”臣无功窃宠,待罪河东。陛下无故召臣,这一定是有人妄言臣贤而欺陛下。而今臣至而无所受事,使臣归郡,这一定是有人在毁短臣。陛下以一人之誉而召臣,又以一人之毁而去臣。臣恐怕天下有识之士听说了,会议论陛下想法的浅薄。“

皇上默然惭愧,良久说:”河东是我的股肱之郡,我特地召你来存问,没有别的事。“

皇上将使贾谊为公卿之位,大臣都毁短他说:”他是洛阳之人,年少初学,只想要擅权用事,纷乱朝纲。“于是天子以后也就疏远了他,不用其议。用他为长沙王的太傅。

绛侯周勃既就国,每当河东守尉巡行至绛,他自畏恐怕被诛,经常背甲,令家人持兵与之相见。其后有人上书告周勃欲反,下廷尉案治。廷尉逮捕周勃按治,周勃大恐,无所置词。廷吏稍稍侵辱他,他就以千金贿狱吏,狱吏就指点他以公主为证。公主,是皇上的女儿,周勃的世子周胜娶为妻。

薄太后也以为周勃无反意。皇上朝见太后,太后说:”绛侯诛灭诸吕的时候,手持皇帝玉玺,将兵于北军,不以此时反,如今住在一个小县,反而会反吗?“

皇上既见绛侯的狱词,就对太后说:”狱吏刚验问完了,没事,这就把他放了。“

于是派人将绛侯赦出。并复其爵邑。

绛侯既出狱,感慨地说:”我曾经将百万之军,然而哪里知道一个狱吏就如此贵幸啊。“

五年春二月,地震。

起初,秦用半两钱。高祖嫌其重难用,更铸荚钱。于是物价腾踊。一担米贵至万钱。夏四月,改造四铢钱。除去盗铸钱令。使百姓得以自铸。贾谊进谏说:”法律本来公正,铸铜锡为钱,有敢杂以杂铁者罪当黥面。然而铸钱的实情是,如果不肴杂取巧,则无利可盈。但稍加掺杂,就可以盈利多多。事有招祸,而法有起奸。如今令细民操造币之权,各人在家隐蔽制钱,想要禁其厚利微奸,即使黥罪日多,也只会越禁越多。向来民人抵罪,多者一县数百,还有为官吏所疑,榜笞奔走的许多人。悬法以诱民,使他们进入陷阱,没有比这事更多的。再者民用钱各郡县有所不同,或用轻钱,百加许多。或用重钱,平称不接受。法钱不立,怎能使之统一?如此大为繁苛,而力不能胜。纵之不管吗?则市肆异用,钱文大乱。如此该怎么办呢?今日许多百姓都捐弃农事,专为采铜。奸钱日多,而粮谷反而减少,善人怵而为奸邪,谨民陷而被刑戮。国家知道此为祸患,官吏议论禁止。但禁止不得其法,伤民必大。令禁铸钱,则钱必重。钱重则利深。盗铸如云而起。就是弃市的重罪,也无法阻止。如此奸数不胜数,而法禁多所崩溃,都是铜在作怪。铜遍布于天下,他为祸可是太大了。因此不如收归国有。“

贾山也上疏进谏,以为钱是无用之物,但可以换来富贵。富贵,是人主手中所操的权柄。令百姓自铸,就是将手中的权柄与百姓共同操持,此风不可长。

皇上不听。

当时太中大夫方被宠幸,皇上要他富贵,就赐给他蜀严道的铜山,使他铸钱。吴王刘濞有豫章铜山,招致天下亡命者铸钱,又东煮海水为盐,因此无赋而国用充足。

于是吴邓钱遍布天下。

起初,皇上分代为二国。立皇子刘武为代王。刘参为太原王。是岁,迁代王刘武为淮阳王。以太原王刘参为代王,尽得故地。

卷十四 汉纪六(3)

六年冬十月。桃李秋华。淮南厉王刘长自作法令,在淮南国实行。并逐去大汉为他所安置的官吏。并请求自己安置二千担的国相。皇上屈从他的意愿,。他又擅自刑杀无辜,以及自己擅自设置关内侯。、多次上书有不逊的言论。皇上深深的责备了他。同时令薄昭带书信讽喻他,引管蔡,及代顷王。济北王兴居的事警戒他。淮南王不高兴了,令大夫但士伍。开章等七十人,与棘蒲侯柴武太子*合谋,以辇车四十乘反于谷口。令人出使闽越匈奴,事情被发觉,有司使人按治。派使者召淮南王。

淮南王至长安,丞相张苍,典客冯敬,行御史大夫事。与宗正廷尉上奏刘长罪当弃市。皇上下制说:“赦刘长死罪,废掉他使他不再为王,使他迁居蜀郡严道邛邮。诛灭所有参与谋反的人。“将刘长载于槛车,由地方县令第相传送。

袁盈进谏说:”皇上素来娇宠淮南王,不为他安置贤能严正之相,才得以至此。淮南王为人刚愎。如今突然受到催折,臣恐他受不了旅途劳顿而死。使陛下有杀弟之名。这该怎么办?“

皇上说:”我特意让他吃点苦头,如今就让他回来吧。“

但淮南王已经在路上因为恚愤不食而死。县令以情上闻。皇上哀哭甚悲,对袁盈说:”我不听先生的话,果然失去了淮南王。如今该怎么办?“

袁盈说:”如今只有斩丞相御史以谢天下。“皇上就令丞相御史,逮问地方传送者,有不为淮南王开封就食的,一律弃市。以列侯礼葬淮南王于雍。为他安置守冢者三十户。

匈奴单于给汉皇带信说:”前时皇上说和亲,正合我意。汉国的边吏侵侮右贤王,右贤王不请于我,听后义卢侯离支等的计策,与汉吏相距。绝二主之约。离兄弟之亲。故我罚右贤王西击月氏,以天之福,士卒之良,夷灭月氏,尽斩杀降定他们。楼兰,乌孙,呼揭,及其旁二十六国,都已为匈奴引弓之民。并为一家。如今北州已定,愿寝兵偃武,休士卒,养肥马,除前事,复故约。、以安边民。皇帝即使不希望匈奴近塞,就下诏令边民远离边舍。“

皇上报书说:”单于希望涤除前事,恢复旧约,朕甚是欣慰。这是古圣王的志向。汉与匈奴约为兄弟,因此对单于贿遗甚厚。背约离亲戚之亲者常在匈奴,右贤王事已在赦前,单于就不要深自责,单于如果真的能严守书信之约,就请明后告手下吏使,不要负约。言而有信,敬如单于书。“

后来不久,冒顿死,子稽粥立。号称老上单于。

老上单于初立,皇上复以宗室女翁主为单于阏氏。使宦者燕人中行说为翁主的师傅。中行说不想去,朝廷强迫他去。就说:”我一定要为汉制造边患。“

中行说既至匈奴,就降于单于。单于非常亲幸他。起初,匈奴喜欢汉人的缯絮食物,中行说说:”匈奴的人口,赶不上汉人的一个郡。然而所以能强大就是因为与汉人的衣食有异。不用仰仗于汉。如今单于变俗好汉物,汉物所得不多,匈奴却将尽归于汉了。“他得到了汉人的缯絮,在草棘中奔驰,衣绔很快就会裂坏变旧。以说明汉服不如旃裘完善。得到了汉朝的食物,他就扔掉,以证明汉食不如奶酪美。于是说教单于左右学会记录,以统计人畜数目。他们送给汉朝的书信,都故意使信封加大,并且倨傲其词。自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曾有汉使说起匈奴风俗不讲礼仪,中行说就反驳说:”匈奴的约束简单明了,易行。君臣之间的礼仪简单,易于持久。一国之政就如一个人的身体,因此匈奴虽乱,必立宗种。今中国虽自称有礼仪,论及亲属则日益疏远,以至互相残杀。最后导致国家易姓。还不都是这些原因?“

卷十四 汉纪六(4)

梁太傅贾谊上书说:“臣以为如今的世道,实在是令人失望叹息。悖理伤道之事,难以一一述说。而进言的人却都说,天下已经安定,得到了很好的治理。这其实是大错特错了。说这话的人不是愚痴就是谀言。都不是能真正知道治国之道的人。将火放在积薪之下,自己却在上面睡觉,火还没有燃起来的时候,应该说是平安的。如今的情形就如这个是一样的道理。陛下何不令臣得以陈治安之策,然后试着选择有用的实行呢?使参与治国的人苦志劳心,少闻钟鼓之乐。使诸侯遵守法制,兵革不动,匈奴宾服。百姓素朴,生为明帝,没为明神。名誉之美,处于后世无穷。使顾成之庙,称为太宗。上配太祖。自古无及。立经陈纪,为万世之法。虽有愚幼不屑之嗣,犹得蒙业而安。以陛下之明达,如果使少知治体者得佐下风,想要达到这地步是很简单的。树立诸侯之国,就必有相疑之事。下者数被其殃,而使为上者多所疑虑。这可不是安上而全下的万全之策。今日或者亲弟谋为东帝。或者亲兄之子西乡而攻击。今日吴地又见告急。天子春秋鼎盛,行义未过,德泽有加,犹至如此。何况诸侯权利十倍于这些人的呢?然而天下犹能稍安,这是为什么呢?只因大国之主,幼弱未壮。汉为他所置的傅相都还在位谋事,数年之后诸侯之王,都已长成此时血气方刚,汉为他安置的傅相,大都告老致仕。他自丞尉以上,都换上了自己的心腹。如此此时若为淮南济北之事,想要治安,虽有尧舜之智,也不可为了。黄帝说,日中必然灸热,操刀者必然欲割。如今令他们顺而全安很容易,若不肯早为,就会坠骨肉至亲,与亡秦之世又有什么不同?如今异姓王负强而动者,已经被侥幸战胜了。同姓沿袭他们的举动已经有了征兆。像陛下这么英明的人尚且无可奈何,后世子孙将如何对待呢?臣根据以往的经验推断,大抵都是强者先反,长沙王只有二万五千户,功少而立国又晚,性最终直。当然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性体异于他人,也是形势使然。想要诸王都衷心归附,不如令他们都如长沙王,使其地小而势力单薄,想要天下治安,就要多建诸侯,而使其力小。力少,则容易使他们遵守礼仪。国小,则不会生出奸邪之心。使海内之国,就如同身体使唤手臂,手臂使唤手指。如此诸侯之君不敢有异心。一切归命于天子。然后再割地定制,令齐赵楚各为若干国,使悼惠王,幽王元王的子孙都得到祖上的封地。地尽而止。其分地多而子孙少者,建为国,且将他空置。待其再生了子孙,再立以为君。一寸之地,一人之众,天子无所利,只是定制而已。如此则卧赤子天下之上而安。当时大治,天下后世,称颂功德。陛下如果失去今日的机会不治,日后必将成为尾大不掉的痼疾。”

七年冬十月,令列侯太夫人,夫人诸侯王子,及二千担吏,不得擅自征捕犯人。夏四月,赦天下。六月癸酉,未央宫东阙灾。

百姓有人为淮南王作歌说:“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

皇上听说后深以为病。

八年夏,封淮南厉王子刘安等四人为侯。贾谊知道皇上必定复使他们为王。就上书说:“淮南王悖逆无道,天下谁不知道?陛下幸而赦还他,自病而死,天下谁人会以为他不是死得其所。今日奉尊罪人之子,适足以负谤于天下。这些人少壮后,岂能忘了他们的父亲?白公胜为父报仇,对手是大父与叔父。白公为乱,不是为了要取国代主,而是发奋快志,为父报仇。淮南虽小,英布曾因之反叛。汉所以能幸存完全是天意。擅用仇人足以危害大汉的根基,这在策略上是不足取的。请皇上留意。”

皇上不听。

有长星出于东方。

九年春大旱。

十年冬。皇上行幸甘泉宫。

将军薄昭杀汉使者。皇上不忍加诛。使公卿从之饮酒。欲令他自己引决。薄昭不肯,就使群臣身穿丧服,前去他家哭吊。薄昭才自杀。

司马光说,李德裕以为汉文帝诛薄昭,的确是够明断,但于义未免不安。秦康送晋文,兴如存之感。况且太后尚存,只有一弟薄昭。断之不疑,不是可以用来安慰慈母之心的作为。臣愚以为,律法,是治理天下的公器。只有善于持法的人,才可以亲疏如一。无所不行。则人莫敢因为有所仰仗而犯法。薄昭虽素来称为长者,但文帝不为他设置贤师父,而用他典兵。骄而犯上,以至于杀汉使者,不是因为有所仰仗是什么?如果又赦免他,这与成哀之世有什么区别?魏文帝曾称汉文帝之美,而不取其杀薄昭。说:“舅氏之家,但当养育以恩,而不当假借以权。既触罪,法又不得不害,讥讽文帝早不防闲薄昭。这话说的对。然而想要安慰慈母之心,就应该从一开始就谨慎处置。

卷十五 汉纪七(1)

太宗孝文皇帝下

前十一年冬十一月。皇上行幸代国。春正月,自代还都。

夏六月,梁怀王刘揖薨。无子。贾谊复上疏说:“陛下既然不能定制,如今的情形,不过是一传再传,诸侯犹且人人恣而不制,豪置而大强,使汉法不能得行。陛下能够用为籓壁的,只有淮阳与代二国而已。代北边匈奴。与强敌为邻。能自我保护就已经是万幸。 而淮阳虽比诸侯大,但正足以成为诸侯垂涎的饵料。而不足以助陛下有所禁御。方今制在陛下,以臣的愚计,将淮南地交换淮阳。并为梁王立后。割淮阳北边二三列城与东郡以增加梁的实力,如果陛下感觉不可行,可使代王迁都雎阳,梁起于新郪北去,至河而止。淮阳包陈南向。与大江相接。则大诸侯即使有异心,借个胆给他也不敢有异谋。梁足以扞庇齐赵,淮阳足以禁吴楚,陛下可以高枕,终无山东之忧了。这是二世之利。当今可以恬然,因为此时诸侯都还年少。若干年后,陛下就会见到了。当初秦日夜苦心劳力,就是为了除去六国。今陛下力制天下,颐指如意,却高拱以成六国之形,难以说是明智。即令及陛下之身无事,但蓄乱宿仇,熟视而不定,万年之后,将国家传给老母弱子,将使国家不宁。不可称作仁义。”

皇上于是从贾谊之计,迁淮阳王刘武为梁王,北界泰山,西至高阳。得大县四十余城。过了岁余,贾谊也死了,死时年才三十三岁。

迁城阳王刘喜为淮南王。

匈奴寇狄道。

时匈奴数为边患。太子家令晁错上言兵事。说:“兵法上说有必胜之将,无必胜之民。由此看来,安边境,立功名,在于良将。不可不慎重选择。臣又听说,用兵临战,合兵交战的先决条件有三个,一是得地形,二是使士卒习服。三是必须器用锐利。兵法说,步兵车骑弓弩长矛箭矢,必须各得其宜。不得其宜者,十不当一。士不选练,卒不服习,起居不精,动静不集,趋利不及,则前击后解,与金鼓之指相失。这是不习勒士卒之过,百不当十,兵不完利,这与空手相同。甲不坚密,这与肉袒相同。弩不可及远,与短兵相接相同。射不能中,与无矢相同。中不能入,与无簇同。这都是将不省兵之故。五不当一。因此兵法说,器械不利,以其卒与敌人对阵,卒不可用。以其将对敌,将不知兵。这些都是兵家之要,一定要慎重而为。

臣又听说小大异形,强弱异执,险易异备,卑身以事强,这是小国的形势使然。合小以攻大,这是敌国征战的形势所迫。以蛮夷攻蛮夷,这又是根据中国的形势而作出的决定。今匈奴的地形技艺,都与中国不同。上下山坡,出入溪涧,中国之马做不到。险道倾侧,且驰且射,中国的骑兵做不到。风雨疲劳,饥渴不困,中国之人做不到。这是匈奴的长技。若在平原易地,轻车突骑,则匈奴之众容易挠乱。劲弩长戟,射疏及远,则匈奴之弓不能格挡。坚甲利刃,长短相杂,游弩往来,士伍俱前,则匈奴之兵不能当。下马地斗,短兵相接,匈奴之兵亦不能当。这是中国的长技。由此看来,匈奴的长技比不过中国的长技,陛下又兴十万之众,以诛匈奴数万之众。这是以众击寡。虽然如此,但兵是凶器。战是危事。因此以大为小,以强为弱,只在俛仰之间,以人之死事争胜,一旦挫跌不振,后悔也就晚了。帝王之道,处事都以万全为原则,如今降胡义渠蛮夷来归者其众数千,他们的饮食长技与匈奴同。若赐给他们坚甲絮衣,劲弓利矢,并送给他们边郡的良骑,令他们选取能明习其俗,和辑其心的人为将,以陛下之明约带领他们,既有险阻,让他们出兵当之。平地通道,则以轻车材官相制,两军相为表里。各用其特长,这可是万全之术。”

皇上非常欣赏他的主意,赐书信奖勉他。

卷十五 汉纪七(2)

晁错又上言说:“臣听说当年秦攻胡粤之地,并不是为了保卫边地而救民死生,只是为了贪戾而欲扩大领土而已。故功未立而天下大乱。起兵而不知起兵的目的,战则为人所擒,屯则士卒积劳而死。胡貉之人其性耐寒,杨粤之人其性耐暑。秦国的士卒,不耐其水土。因此戍者死于边,输者弃于道。秦民见行,如往弃市。因而只好征发那些被贬谪守边的人,称之为谪戍。先征发那些当受贬谪的人,以及赘婿贾人。后来就征发曾犯过法的人。再后来其大父母,父母有过犯法记录的,都在征发之列。士卒转输于途,劳累怨愤,有万死之害,而无铢两之报。死事之后得不到半点好处,天下人明知祸将及己,却又无可奈何。因此陈胜行戍至于大泽,为天下人先倡,天下人从之如流水。这是因为秦人以威劫之的缘故。胡人的衣食之业,并不像我们汉人一样定居在一处,而是往来转徙,时至时去,因此他们就容易扰乱边境,今胡人多次转牧,在塞下狩猎。寻找机会,见守卒少则入塞。陛下不救,则边民绝望。而有降敌之心。若前去救援,兵力少了则不足逐寇,兵力多了,则辗转连绵,大军至境,胡寇已去。大兵聚而不罢,则靡费甚大。如果罢兵,则胡寇又来。如此连年不断,则中国贫苦,民不安生了。

陛下心忧边境,遣将吏发卒治塞,这是边民的大惠。然而今天远方的士卒守塞,一岁交替,不知胡人的能力。无法与胡人匹敌。,不如选举长期守边的人,使他们在边境成家立业,并设置高城深堑,在要害之处,边境通川之道,设立城邑,每城不下千家。平时耕织,战时保家卫国。

具体的方式就是,先在边塞建立城池,准备好耕田之具,招募平民,免罪拜爵,复除其家征役。并送给他冬夏衣及稟食,使一年能自给就可以。塞下之民,禄利不厚,不可使他久居危难之地。胡人入寇,能保证不被胡人抢走粮畜的,将其中的一半赏赐给他。县官可以折价为赎,不令失望。这样一来同邑之间互相救助,赴胡不避死。当然这并不是为了保全主上的德义,而是为了他们亲戚保全互利其财。这与东方的戍卒,因为不习地势而心畏胡骑相比,功差万倍。

以陛下之时,徙民实边,使远方无屯戍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再无系虏之患。利施后世,名称圣明。这与秦行怨民,可是相去太远了。”

皇上从其言,招募民众迁徙塞下。晁错再次上言说,陛下募民实塞,使屯戍之事益省,输将之费日寡。这是天大的实惠。下吏诚能称厚惠,奉明法,存恤所徙之老弱,善遇其壮士,和辑其心而不侵刻,使先至者安乐而不思故乡,则贫民可以相募而劝往了。

臣听说古代迁徙民众的人,先相度阴阳之和,尝其水泉之味,然后营邑立城。治里割宅。先为他们建筑室家,安置器物。使民至有所居,作有所用。这是百姓所以轻去故乡,而归新邑的原因。另外还要为他们设置医巫以救疾病。以修祭祀。这样一来,他们男女有婚,生死相恤,坟墓相从,种树畜长,室屋完安。这样才可以使百姓乐其处而有久居之心。臣又听说古代的人制边县备敌,使五家为伍,伍有伍长。十长一里,里有假士。四里一连,连有假五百。十连一邑,邑有假候。都选择邑中的贤才担任。他们都是习地形,知民心者,居则教民射法,出则教民应敌。因此卒伍成于内则军政定于外。服习已成,就不要再令他们迁徙。幼则同游,长则共事。夜战时互相知道声音,就足以相救。昼战时互相认识,欢爱之心,足以互相为对方而死。如此而劝以厚赏,威以重罚,则无所不利、

另外,所迁徙的民众,不是壮而有才的,但费衣粮,不可重用,虽有才力,不得良吏,也不会有功。陛下绝匈奴,不与他和亲,臣窃以为他今冬一定会南来,想要立威,就要给他重创。如果他来而不能使他困顿,反而让他得意而去,以后就不容易使他臣服。“

晁错为人峭直刻深,以口辩得幸于太子。太子家号称他为智囊。

卷十五 汉纪七(3)

十二年冬十二月。黄河在酸枣决口。东溃金堤。东郡大发士卒堵塞。春三月。

晁错对皇上说:“圣王在上,而百姓之所以得以不致被冻饥,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能耕而食之,织而衣之。只是因为圣王能开其资财之道。因此尧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而国家无人受捐瘠之困。这是因为蓄积多,早就先准备下了防灾的物资。如今海内一统,土地人民之众,不少于汤禹。再加上没有数年水旱的天灾,蓄积却不及汤禹时代,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地里还有没有开发的余利,老百姓还有多余的力量没有得到发挥,可以生产粮食的土地没有得到充分的开垦,山泽之利没有得到很好的利用。一些游手好闲的人没有把心思用在农耕上。天冷了穿衣就不会讲究华丽,只要抗寒就行。饿极了就不会在乎是否美味,只要能够充饥就行。饥寒来临,人们就会顾不得羞耻。人之常情就是:一日不吃饭就会饥饿,终年不制新衣,就会受寒冷之苦。腹饥不得食,体寒不得衣,遂慈父不能保其子,国君又怎么能得民众之心呢?明主知道这个道理,因此以农桑为本,薄赋敛,广积蓄,以使仓禀充实,防备水旱。因此民心自然也就归顺。民众的取舍,在于人主的引导。民众追求财利,就如同水往低处流一样,是没有一定之规的。珠玉金银,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而大家以其为贵,是因为圣上用它作为交换物品的信物。况且作为物品来说它又轻微易藏。带上它可以走遍世界都不用受饥寒之苦。它可以令臣轻背其主,百姓易去其乡。盗贼有所窥,亡逃者可以得到出逃的资本,粟米与布帛生于地,根据时节生长,必须用力才能得到。而且非一日可成,数担之重,一个体力强健的人就不能拿起它。以此不为奸邪所利。但一日不能得到它,就会有饥寒之苦。因此明君贵五谷而贱金玉,今农夫五口之家,其中服役的不下二人,他所能耕种的田地,不过百亩。百亩之收,不过百担。春耕,夏耘,秋收,冬藏,樵采应付官府之事,完徭役,春不得避风尘,夏不得避暑热,秋不得避阴雨,冬不得避寒冻。四时之间,无一日之休息,又私自送往迎来,弔死问疾。养孤长幼在其中。勤苦如此,尚还要经受水旱之灾。急政暴赋,而且赋敛不时,朝令而暮改,条件好点的半价而卖,家中贫穷的就只好借高利贷度日。于是就有卖田宅妻子以偿债务的人,而有钱的商贾,大者积储倍息,小者坐列贩卖。拿着他们暴利得来的财富,在都市中宴游,乘上之所急,所卖必翻倍。因此其男不耕耘,女不促织,衣必文采,食必粱肉。无农夫之苦,却有千百之利。因为他们富有,就可以交通王侯,其实力超过地方官。他们在一起以利相倾,千里游敖,冠盖相望,乘坚车策肥马,锦衣玉食。这就是商人所以兼并农人,而农人所以流离失所的原因。如今的要务,就是使农民务农。欲使农民安心务农,就应该使粮食贵重。使粮食贵重的方法,就是使人们以粮食作为赏罚的标的,如今招募天下人上缴粮食入官,可以拜爵。也可以以粮食抵罪。如此一来富人有爵,农民有钱,能够缴纳粮食入官交换官爵的人,都是取其所余以供上用。如此则贫民之赋可损。这是所谓的损有余补不足,令出而民众得利阿。如今令百姓有车骑马各一匹的,可以复卒三人。车骑,是天下的武备,因此可以用它交换。神农之教说,有石城十仞,汤池百步,带甲百万,而没有粮食则城不能守。、由此看来,粮食为王者最有用的东西,从政者的本务。令百姓入粟受爵,可以使军备充足。爵位是皇上所擅专的,出于口而无穷。粮食是人民所种,生于地而不乏。得高爵与免罪,是百姓人人仰慕的事,如果使天下人入粟于边,以受爵免罪,不出三年,塞下粮食必多。



卷十五 汉纪七(4)

皇上从晁错之言,入粟于边,拜爵以数量多少为差。

晁错再次奏言,陛下使百姓入粟塞下拜爵,诚然是造福天下的幸事。若边食可以支五岁,可令百姓入粟郡县,郡县足支一年以上,皇上可以下令定时大赦,不要再收农民的租税。如此德泽加于万民,老百姓会更加勤于务农,”

皇上复从其言。下诏说:“导民之路,在于务本。朕亲帅天下农,十年于今,而野外不见新辟的农田,一旦年岁不丰,则民有饥色。这是因为务农者尚少,而官吏也未将他当做要务。我诏书数下,每年都劝百姓种树,而实际此工未兴,这都是官吏奉诏不勤,而劝民不明之故。况且我农民甚苦,而官吏却不能及时察省,将凭什么劝农耕桑?赐农民免今年租税之半。“

十三年春二月甲寅。下诏说:”朕亲帅天下农耕,以保证餐桌上菜肴丰盛,皇后亲理桑田,以保证祭服常新,使国家长具礼仪。秦有秘祝之官,国家一旦有什么灾祥之事,都将过失推到他身上。夏诏说,很据天道循环的道理,祸自怨起,而福由德兴。百官的过失,也都是由朕而起,今秘祝之官将过失转移到其名下,这是在彰显朕的无德。朕甚是不取,今除去此官。“

齐太仓令淳于意有罪,应当受刑诏狱而逮系长安。其少女缇萦上书说:”妾父为吏,齐中皆称其廉平,今坐法当刑,妾感伤死者不可复生,受刑者不可复原。虽以后想要改过自新,却也是无路可行了。妾愿没入为官婢。以赎父亲的刑罪,使父亲得以自新。“

天子怜悲其意,五月,下诏说:”诗经说,恺弟君子,民之父母。今人有过,教未施而刑已加身,想要改过为善,但其路不通。朕甚是哀怜。刑罚往往至于断肢体,刻肌肤,终身不能改变。刑罚何其痛而不德?这岂是为民父母的本意,从现在起,废除肉刑之法,以其他刑罚代替。令罪人各以轻重之罪,接受刑罚,够了年限不亡逃,就可以免罪。并具为法令执行。“

丞相张苍。御史大夫冯敬,奏请定律令。说:”当黥面的,改为戴刑具服劳役。应当割鼻的,鞭笞三百。应当斩左趾的

,鞭笞五百。当斩右趾,及杀人先自首,官吏坐贪赃枉法,对公共财物监守自盗者,已论罪而又再犯笞罪者,一律弃市。罪人已经判为服劳役的,到了年限就可以无罪开释。“

天子下制说:”可以。“

当时皇上既躬修玄默,而将相皆是旧功臣,少文多质,惩恶亡秦之政,论议务在宽厚,耻言人之过失,化行天下,改变了上下相告的习俗,吏安其官,民乐其业,蓄积岁增,人口增长,民风笃厚,因此刑法大省,至于断狱四百,有刑错之风。

六月,下诏说,农业,是天下之本务,今勤身从事而有租税之赋,这是使本末无异。这对于劝农之道不利,从今废除农田的租税。

十四年冬。匈奴老上单于十四万骑入朝那萧关。杀北地都尉段卬。掳掠人民畜产甚多。遂至彭阳。使奇兵入烧回中宫。候骑都到了雍地的甘泉宫。皇上以中尉周舍郎中令张武为将军,发车千乘,骑卒十万,驻军长安旁,以备胡患。又拜昌侯卢卿为上郡将军。宁侯魏遬为北地将军。隆虑侯周灶为陇西将军,屯于三郡。

皇上亲自劳军,勒兵申教令。赐吏卒,将要亲征匈奴。群臣进谏不听。皇太后固执的拦阻,皇上这才作罢。于是以东阳侯张相如为大将军,成侯董赤,内史栾布皆为将军。进击匈奴。匈奴留在塞内月余

,就撤回去了。汉军追逐出塞,即还军,也不能有所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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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五 汉纪七(5)

皇上乘车经过郎署,问郎署长冯唐说:”老父家在哪里?“

冯唐回答说:”:臣祖父赵人,后来父亲迁居代。“

皇上说:”我在代的时候,我的尚食监高祛,多次对我说起赵将李齐之贤。当年在巨鹿城下与秦军交战,何其威风。今天我每当吃饭,就会回想起高祛的话,整个心思都跑到巨鹿城去了。老父知道李齐的事迹吗?“

冯唐回答说:”李齐虽勇,尚不如廉颇李牧为将。“

皇上以手击膝说:”唉,我若能得廉颇李牧为将,又怎么会忧虑匈奴入寇呢?“

冯唐说:”陛下虽得廉颇李牧也不能用。“

皇上怒,起入禁中。过了良久,召冯唐责让说:”先生为什么当着众人的面羞辱我?难道不能等没人的时候再说吗?“

冯唐慌忙谢罪说:”鄙人不知皇上的忌讳,愿皇上赦臣死罪。“

皇上正为胡寇犯愁,就再问冯唐说:”先生何以知道我不能用廉颇李牧?“

冯唐回答说:”臣听说上古王者遣将,跪而与大将订约说:朝政以内的事,有寡人担当。但是军事上的事,就由将军一体担当。军功爵赏,都可以在外决定,回朝后奏闻就是。这可不是虚言。臣祖父说李牧为赵将居边,军市之租,都留以自用。飨士赏赐,都是在外自主决定,不用向朝中请示。委任责成,自我决断。因此李牧才得尽其智能,选车千三百乘,精骑兵一万三千,百金之士十万,故他可以北逐匈奴单于,破东胡。灭澹林,西抑强秦。南支韩魏。当时赵国几乎可以称霸。后来赵王迁继立,用郭开谗言,遂诛杀李牧,令颜聚代将。因此兵破败北,为秦所禽灭。今臣听说魏尚为云中守,其军中的市租,都用来赏赐士卒,与士卒同甘苦,是以匈奴远避,不近云中之塞。胡兵曾经一入,魏尚带领车骑反攻,杀伤甚众。

士卒都是人家的子孙,从田中起身从军,懂得什么尺籍伍符。只知道终日力战,斩首捕虏,向幕府报功,一言不相应,文吏就用法绳治他,其赏不行,而文吏奉法必用。臣愚以为陛下赏太轻,罚太重。云中守魏尚坐上功首虏差六级,陛下就将他下吏按问,削其官爵,罚做苦工。于此来看,难道不是陛下得廉颇李牧不能用吗?”

皇上连连点头,大为高兴。当时就下令由冯唐持节赦魏尚,复以他为云中守。而拜冯唐为车骑都尉。

春,下诏广增祀坛场珪币,:“我听说祠官祝釐,都归福于朕躬,不为百姓。朕深为惭愧。以朕之不德,专享独美之福,老百姓却不能得到祝福,这是加重我的过失,令祠官致敬,为万民祈福,”

是岁,河间文王辟强薨。

起初,丞相张苍以为汉得水德,鲁人公孙臣以为汉当土德。其应黄龙见,应该改正朔,服色尚黄。张苍与他意见相反,因此罢其议。

十五年春,黄龙在成纪出现。皇上召见公孙臣,拜为博士,与诸生申明土德,起草修改历法服色事。张苍由此自我黜退。

夏四月,皇上始幸雍宫。郊见五帝。大赦天下。

九月,下诏令诸侯王公卿郡守推举贤良能直言极谏者,皇上亲自策问。太子家令晁错对策高第,升为中大夫。晁错又上言宜削诸侯之权。及法令可更定者。皇上虽不能尽纳其言,但暗地里认定他的奇才 。

是岁,齐文王则,河间哀王福皆薨。无子国除。

赵人新垣平以望气之术见皇上,说长安东北有神气,成五彩。于是作渭阳五帝庙。

十六年夏四月,皇上郊祀五帝于渭阳五帝庙。于是贵新垣平至上大夫 。累赐千金。使博士诸生根据六经记载 ,作王制,谋议巡狩封禅事。又于长门道北立五帝坛。

徙淮南王喜复为城阳王。又分齐为六国,

丙寅 ,立齐悼惠王子在者六人,杨虚侯将闾为齐王 。安都侯志为济北王。武成侯贤为淄川王。白石侯熊渠为胶东王。平昌侯昂为胶西王。扐侯辟光为济南王。淮南厉王子在者三人,阜陵侯安为淮南王。安阳侯勃为衡山王。阳周侯赐为庐江王。

秋九月,新垣平使人持玉杯上书阙下,并准备献给皇上。

新垣平对皇上说:“ 阙下有宝玉气来,应该有人献宝。”

前去验看,果然有人献玉杯。杯上刻着人主延寿几个字。新垣平又说,臣请候日再中。

过了不久,太阳竟然退回去又往前,出现日再中的场面。于是始更十七年为元年,令天下人举家欢庆。

新垣平说:“周鼎曾经亡失在泗水,今黄河决口,与泗水通。臣望见东北汾阴似乎有金宝气,难道是周鼎将要出世吗?吉兆已现,不去迎接不会自己到来。”于是皇上派使者在汾阴南临水修庙。希望能祠出周鼎。

卷十五 汉纪七(6)

后元年冬十月。有人上书告新垣平所说的都是诈言。下吏按治,诛夷新垣平。自此以后,皇上也厌倦了改正服鬼神之事,而渭阳,长门五帝,使祠官照管,按时致礼,自己就不亲往了。

春三月。孝惠皇后张氏薨。

皇上下诏说:“最近数年五谷不登,又有水旱之灾。朕深为忧虑。但是因为愚而不明,找不到症结所在。也许是朕的施政方针不对,言行多有过失,或者是天道有不顺,地利不能得,人事多失和?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如此呢?难道是因为百官的奉养废弛,无用之事太多的缘故吗?为什么百姓如此贫乏呢?考量土地也没有变少,百姓人口也没有太多的增加,以人口与土地的比例,人均土地比古人还要多,但粮食却甚是不足,这过失到底在哪里呢?是因为百姓从事末业,因此对农业多所损害吗?还是因为为了酿酒而浪费了大量的粮食?亦或是六畜之食多而浪费了粮食吗?这其中的一些微妙道理,我不得其要,请列卿议论,有可以佐百姓的计策,请尽管说出来。“

二年夏,皇上行幸雍宫。六月,代孝王刘参薨。

匈奴连岁入边。杀掠人民畜产甚多。云中,辽东最为严重。每郡损失万余人。皇上引为心患,就是使者送书信给匈奴单于,单于也使人前来报谢。于是复与匈奴和亲。

八月戊戌,丞相张苍免。皇上以皇后弟窦广国有贤行,将要以他为相。很久以后又说:”恐天下人以为我是因为私爱广国才用他为相的。我想了很久以为不可。而高帝时的大臣,再没有合适的了,“

御史大夫申屠嘉曾以材官的身份跟从高帝,封关内侯。庚午,以申屠嘉为丞相,封故安侯。

申屠嘉为人廉直,家门不受私谒。当时太中大夫邓通方受爱幸,皇上曾经在邓通家宴饮,因此宠幸无比。曾有一次申屠嘉入朝,而邓通在皇上身边,有怠慢之礼,申屠嘉奏事毕,因对皇上说:”陛下幸爱群臣,就使他富贵。至于朝廷之礼,不可以不严肃。“

皇上说:‘你不要说了,我私下里告诫他,以后注意就是。”

既罢朝,申屠嘉坐在丞相府中,为檄书召邓通至丞相府。如果不来,就要处斩他。邓通恐,入宫见皇上。

皇上说:“你先去,我随后使人招你出来。”

邓通至丞相府,免冠徒跣,顿首向申屠嘉谢罪。申屠嘉安坐如故,责让他说:“朝廷,是高帝的朝廷,宵小之臣在殿上相戏,是大不敬,当斩。今当将你推出斩首。”

邓通顿首出血,丞相怒气不解。

皇上考虑此事丞相已经使邓通困顿,就使使持节召邓通。并拜谢丞相,说:’这是我的弄臣,请丞相放过他吧。“

邓通既至,哭着对皇上说:”丞相几乎杀了微臣。“

三年春二月。皇上行幸代。是岁匈奴老上单于死,子军臣单于立。

四年夏四月丙寅晦。日食。五月,赦天下。皇上行幸雍。

五年春正月。皇上行幸陇西。三月,行幸雍。秋七月,行幸代。

六年冬。匈奴三万骑入上郡。三万骑入云中。杀掠甚众。烽火通于甘泉长安。

以中大夫令免为车骑将军,屯于飞狐。故楚相苏意为将军,屯句注。将军张武屯北地。河内太守周亚夫为将军,屯于细柳。宗正刘礼为将军,屯霸上。祝兹侯徐历为将军,驻守棘门。以备胡兵。

皇上亲自劳军。至霸上及棘门军。直接驰入,将以下骑马送迎。一会儿到了细柳军,军中军士皆背甲持锐,天子先驱至,不得入。先驱说:”天子将至军门。“

都尉说:”将军下令说,军中只闻将军令,不闻天子之诏。“过了不久,皇上到了。又不得入。于是皇上使使持节诏将军我要入营劳军。

亚夫于是传言开壁门,壁门上守卫的士兵对车骑说:”将军有令军中不得驱驰。“

于是天子按辔徐行。至营,将军周亚夫持兵作揖,说;‘甲胄之士不拜,请以军礼见。”

天子为其所动,改容式车,使人称谢说:皇帝敬劳将军。“因成礼而去。

既出军门,群臣皆惊。皇上说:”唉,这才是真的将军啊,像前边的霸上棘门之军,就像儿戏一样,大将很容易就会被敌人掳去。至于周亚夫,谁敢侵犯?”因称善良久。

过了月余,汉兵至边,匈奴也远离边塞而去。汉军也就罢兵。于是就拜周亚夫为中尉。

夏四月,大旱,有蝗虫。

令诸侯不需要入贡。并开放山泽禁令。减服御,裁减多余的官员,开粮仓赈济灾民。

七年夏六月巳亥,皇上崩于未央宫。遗诏说:“朕听说天下万物,有生有死,死,是天地之理,万物之自然。不可以过分哀恸。当今之世人们都是嘉生而恶死,厚葬以破业。重服以伤生,我以为这些事都甚不足取。且朕既不德,无以佐百姓。今既崩,又使众人重服久临,以重我之不德。非我之愿。朕获保宗庙,以渺渺之身,托于天下君王之上二十有余年了,赖天之灵,社稷之福,方内安宁,少有兵戈。朕既不敏,常惧怕言行有过,伤害了先帝的遗德,时间越长,越怕慎守不终。如今幸以天年,得复供养于高庙。何必有什么哀念?令天下吏民,出临三日,然后尽释服。不要禁止婚姻嫁娶,不要使百姓苦临于殿中。一切皆依常礼。布告天下,使天下人明知我意,霸陵山川,就用过去准备好的,不要有所改动。将宫中宫女至少使一下全部遣返回家。”

乙巳,葬于霸陵。

皇上即位二十三年,宫室苑囿,车骑服御,无所增益,稍有不便,即驰以利民。尚欲作露台,招工匠计算,需要百金。皇上说:“百金,是中等家庭十家的产业,我承受先帝宫室,尚恐遗羞,要这个露台干什么?”自己身穿旧的黑色的衣服。所宠幸的慎夫人,也是衣不曳地,帷帐无文采。以示敦朴。为天下人作榜样,治霸陵皆用瓦器,不得以金银铜鉄为饰。因山聚土,不再起坟。

吴王称病不朝。赐以几杖。群臣袁盈等虽谏说急切,但皇上常常只是假装纳用,张武等受贿金钱事觉,反而更加赏赐,以愧其心。专务以德化民。因此海内安宁,家给人足。后世少有能及的。

丁未,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太后薄氏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

九月,有星孛于西方。是岁,长沙王吴著薨。无子国除。

初,高祖以吴王吴芮为贤。特下诏吴芮为异性王。至孝惠高后时,封吴芮二子皆为列侯。传国数世而绝。

卷十五 汉纪七(7)

孝景皇帝上

元年冬十月。

丞相申屠嘉等上奏说,功莫大于高皇帝,德莫盛于孝文皇帝。高皇帝庙,应该为皇室的太祖之庙。孝文皇帝庙应为皇室的太宗之庙。天子应该世世贡献祖宗之庙。郡国诸侯应该各为孝文皇帝立太宗之庙。下制说:“可以。”

夏四月乙卯。赦天下。

遣御史大夫陶青至代下,与匈奴和亲。五月,复收民田半租。三十而税一。

起初,文帝除肉刑,外有轻刑之名,内实杀人。斩右趾者,又当死。斩左趾者,笞五百。当割鼻者,笞三百。受刑后因为太重大多死了。是岁下诏说:“加笞与重罪无异,幸而不死,不可为人。定律笞五百改为笞三百,笞三百改为笞二百。以太中大夫周仁为郎中令。张欧为廷尉。楚元王子平陆侯刘礼为宗正。中大夫晁错为左内史。仁始为太子舍人。以廉谨得幸。张欧也是在太*中就服侍皇上,虽治刑名,但却是忠厚长者。皇上于是重用他,用为九卿。张欧为吏,从没提起案问某人,专以诚信长者处官。官属都以他为长者,但也不敢过分的欺他。

二年冬十二月。有星孛于西南。

春三月甲寅。立皇子德为河间王,阏为临江王。余为淮阳王。非为汝南王。彭祖为广川王。发为长沙王。

夏四月壬午。太皇太后薄氏崩。

六月,丞相申屠嘉薨。当时内史晁错数次请间言事,皇上都能听从。宠幸超过九卿。法令多所更定。丞相申屠嘉自绌于所言不用,不满晁错。晁错为内史,东出不便,就另穿一门南出,南出,就要穿透太上皇的庙墙。申徒嘉听说晁错动了宗庙的围墙,就奏请诛杀晁错。有门客悄悄告诉了晁错。晁错恐,趁夜入宫见皇上,住在宫中。第二天升朝,申屠嘉请诛内史晁错。皇上说:”抄错穿透的只是外围的围墙,不是真正的庙墙。况且又是我让他这么干的,晁错无罪。“申屠嘉谢过。朝罢,申屠嘉对长史说:”我后悔没有先斩晁错。而向皇上请示,为错所卖。“回到家后,呕血而死。晁错因此更加贵幸。

秋,与匈奴和亲。

八月丁未,以御史大夫开封侯陶青为丞相。

丁巳,以内史晁错为御史大夫。彗星出现在东北。

秋,衡山雨雹。大者五寸,深者二尺。荧惑逆行守北辰。月出北辰间。岁星在天庭中逆行。

梁孝王因为是窦太后少子,因此受宠。王四十余城。居于天下肥美之地,赏赐不可胜数。府库金钱,成百巨万。珠玉珍宝,多于京师。筑东苑三百余里。将雎阳城扩为方圆七十里,大治宫室。建复道,从宫中连属平台,三十余里。招延四方贤俊之士,如吴人枚乘,严忌,齐人羊胜,公孙诡,邹阳,蜀人司马相如等人,都随他宴游。每当入朝,皇上使使持节以乘舆驷马在阙下迎接。既至宠幸无比。入则侍上同辇,出则同车在上林苑涉猎,因上疏请留。将近半年。梁侍中郎谒者著籍引着出入天子殿门,与汉的宦官无异。

卷十六 汉纪八(1)

孝景皇帝下

前三年冬十月。梁王来朝。

当时皇上未置太子。与梁王宴饮,从容对梁王说:”千秋万岁后,将皇位传给你。“

梁王急忙辞谢,虽知不是发自内心的说法,但还是心里窃喜。太后也不以为非。詹事窦婴引杯酒进前说:”天下,是高祖的天下,父子相传,这是大汉的约定,陛下何以得传梁王?“太后由此憎恨窦婴。窦婴因此病免,太后除窦婴的门籍,使不得朝请。梁王自此更加骄横了。

春正月乙巳赦。长星出西方。洛阳东宫灾。

起初,孝文帝时,吴太子入见,得侍皇太子饮博,与皇太子争道不恭,皇太子引博局击杀吴太子。遣其丧归葬。至吴,吴王愠怒,说:”天下同宗。死了就葬在长安,何必来葬。“又遣回长安归葬。吴王由此稍失籓臣之礼,常称疾不朝。京师知道他是因为儿子的缘故,系治按问吴国的使者,吴王恐,始有反谋。后使人为秋请,文帝复问这事,使者说:”吴王其实没病,只是因为朝廷系治他的使者数辈,吴王恐惧这才装病。察见渊鱼者不祥。只有皇上摒弃前过,使他有自新的机会才可以。“

于是文帝就赦归吴王的使者,并赐给他几杖,年老了可以不用朝请。

吴王得释其罪,反谋也就渐渐解除了,然而他国中因为富有铜盐,故而百姓无赋,又岁时存问茂材,赏赐阖里。别的郡国要来追捕亡人,公共禁止他们进入。如此四十余年。晁错多次上书言吴过可削。文帝宽不忍罚。因此吴国日益骄横。及皇上即位,晁错对皇上说:”当初高帝初定天下,昆弟年少,诸子弱。大封同姓。齐七十余城,楚四十余城。吴五十余城。封这三个庶孽,就已经分去了中国的大半。今吴王前有太子的旧仇,诈称病不朝,于古法当诛。文帝不忍,因赐几杖,德义至厚。本当改过自新,反而更加骄溢,即山铸钱,煮海水为盐。引诱天下亡人谋作乱,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反得快,祸小。不削,反的迟,但是祸大。“

皇上令列侯公卿宗室杂议。无人敢反对。,只有竇婴力争不可。由此与晁错有隙。及楚王戊来朝,晁错因上言刘戊往年为薄太后服丧,私奸服舍。请诛之。下诏赦免,削东海郡。及前年赵王有罪,削其常山郡。胶西王以卖爵事有奸,削其六县。廷臣方议削吴,吴王恐削地不停,因发谋举事。考虑诸侯无有可以同谋的,听说胶西王勇而好兵,诸侯都忌惮他。于是使中大夫应高前去对胶西王说:”如今主上任用邪臣,听信谗贼,侵削诸侯。诛罚良重,日以益甚。古语说,括康及米。吴与胶西,都是知名诸侯。一时见察,将不得安宁。吴王身有内疾,不能朝请。二十余年,常恐见疑。无以自白。胁肩累足,犹惧不见释。听说大王因为卖爵的事有过,听说诸侯削地,罪不至此。这恐怕不是削地这么简单。“

胶西王说:”有这事,但能怎样?“

应高说:”吴王自以为与大王同忧,愿因时楯理弃躯,为天下除患,大王以为如何?“

胶西王赫然惊骇说:”寡人怎么敢这么做?主上虽然急严,但只有守死,怎么敢反叛呢?‘

应高说:“御史大夫晁错,荧惑天子,侵夺诸侯,诸侯皆有背叛之意。人事已是到了极点了。彗星出,蝗虫起。这是万世一时的好机会。吴王内以诛晁错为名,外从大王后车,纵横天下,所向者降,所指者下。莫敢不服。大王诚然能幸而许一言,则吴王帅楚王略函谷关,守荥阳敖仓之粟。拒汉兵,治次舍待大王。大王幸而光临,则天下可并,两主分割。不也是可以吗?”胶西王说:“很好。”

于是归报吴王。吴王犹恐他不守诺言,就亲自为使者,至胶西与他面约。胶西群臣有听到两王的计谋的,就进谏说:“诸侯的地不能当大汉的十分之二,为叛逆让太后担忧,不是好的计策。如今只有一帝,处事都不容易,假令事成,两主纷争,更容易变生祸患。”胶西王不听。遂发使约齐,淄川,胶东,济南诸王。都已许诺。

起初,楚元王好书。与鲁国的申公,穆生,白生,都受诗于浮丘伯,及为楚王,以三人为中大夫。穆生不好酒,元王每置酒,常为穆生设座。及子夷王,孙王刘戊在位,也常设。后来就忘了。

穆生回家后叹着说:“可以走了。饮酒不设座,这说明王的心意懈怠了,如果不走,楚人将钳我于市了。”遂称疾卧床。申公白生强要他起来,说:“难道就不念先王的遗德吗?如今王一旦失小礼,怎么就至如此?”穆生说:“易称知几其神乎?几者动之微,吉凶之先见也。君子见机而作。不候终日。先王之所以礼待我们三个人,是因为道义尚存,今日忘了,就是忘记了道义,忘记道义的人,怎么可以和他相处久远?我岂是为了他这小小的失礼。”

遂谢病而去。申公白生独留在楚王府。王戊稍有淫暴之事,太傅韦孟作诗讽谏,不听,也辞去。住在邹地。

戊以削地事与吴通谋。申公白生进谏,戊罚他们穿上罪人的衣服,在市中为苦力。

休侯使人谏楚王。楚王说:“季父不和我合谋,我起兵后先取季父。”

休侯惧,乃与母太夫人奔京师。

卷十六 汉纪八(2)

及削吴国的会稽,豫章郡。书至,吴王遂先起兵。诛杀汉所置的二千担以下官吏。胶西。胶东,淄川。济南楚。赵都同时起兵反。

楚相张尚,太傅赵夷吾谏楚王刘戊,刘戊杀二人。赵相建德,内史王悍谏赵王刘遂,刘遂烧杀二人。齐王后悔,背约城守。济北王城墙崩坏,因为修缮未完工,其郎中令劫持城守,济北王不得发兵。胶东王胶西王亲自为将,与淄川济南王合兵攻齐。围临淄。赵王遂发兵住其西界,准备等待与吴楚一道出兵。北使匈奴,与匈奴联兵。吴王尽发国中士卒,对国中下令说:“寡人年六十二,身自为将,少子年十四,亦为士卒先。所有年龄上与寡人相同,下与少子相同的人,都应该出发为国。”共有兵卒二十万。南使闽东越。闽东越也发兵从征。

吴王起兵于广陵。西涉淮,因与楚国合兵,发使散发告诸侯书,罪状晁错,称欲合兵诛鼌错。

吴楚合兵攻梁,破棘壁。杀数万人。乘胜而前,势头甚锐。梁孝王遣将军反击,又败梁国的两支军队。梁军士卒皆还走。梁王只好城守雎阳,以待外援。

起初,文帝将崩时,告诫太子说:“假如国家有缓急之难,周亚夫可任将军,担当重任。”及七国反,反书上闻,皇上乃拜中尉周亚夫为太尉。将三十六将军,前去反击吴楚叛军。遣曲周侯郦寄攻打赵国。将军栾布攻击齐国。又招窦婴拜为大将军,使他屯于荥阳,监视齐赵军。

起初,晁错所更改的律令三十六章,诸侯喧哗。晁错的父亲听说了,从颍川来京。对晁错说:“皇上初即位,你为政用事,侵削诸侯,疏人骨肉,诸侯都抱怨你,你想干什么?”

晁错说:“这是正常的。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庙不安。”

他的父亲说:“这样刘氏是安了,但是晁氏却危险了。我去了你也该归家了。”遂饮药死,说:“我不忍见祸及身。”

后来过了十余天,吴楚七国俱反。以诛晁错为名。皇上与晁错商议出兵的事,晁错想要皇上亲自领兵出战,而自己留在京中据守。又说徐僮二县之旁,吴所未攻下的土地可以送给吴国。

晁错素与吴相袁盈不和,有晁错在座,袁盈一定会避让。有袁盈在座,晁错也会避让。两人从未同堂说过一句话。及晁错为御史大夫,使狱吏按问袁盈受吴王财物,诬认,诏赦为庶人。吴楚反,晁错对丞史说:“袁盈多受吴王金钱,专门为吴王遮蔽。说他不反。如今果反,请按治袁盈,以便知道他们造反的实际情状。”丞史说:“没反的时候按治,可以杜绝其反的念头,如今已经举兵西向了,治之何益?何况袁盈不该与谋,”晁错犹豫未决。有人告诉了袁盈。袁盈恐。夜见窦婴。和他说起吴王为什么反。愿到皇上面前亲口应对吴王的反状。

窦婴入宫告诉了皇上,皇上乃召见袁盈。袁盈入见。皇上正与晁错机谋调拨军食。

皇上问袁盈:“如今吴楚反,先生以为如何?”

袁盈说:“不足忧。”

皇上说:“吴王即山铸钱,煮海为盐。引诱天下豪杰,白头举事。他的计策若不百全,岂能起事?先生为什么却说他无能为?”

袁盈回答说:“吴国铜盐之利是有,却又哪里去引诱豪杰?若使吴得豪杰,就会辅助他为善,不会反了。吴所引诱的,都是无赖子弟,亡命铸钱的奸人,因此相诱作乱。”

晁错说:“袁盈的策略很对。”

皇上说:“如今有什么策略可以退敌?”

袁盈回答说:“请屏去左右。”

皇上屏退左右,只有晁错在。袁盈说:“臣所说的话,人臣都不应当听到。”

皇上就屏退晁错。晁错避于东厢,心中深恨。

皇上急忙问袁盈,袁盈说:”吴楚的告诸侯书说,高皇帝王子弟,各有分地。今贼臣晁错,擅自指责诸侯,侵削其地。因此造反。将要西向共诛晁错。复故地就会罢兵。如今之计,只有斩晁错,发使赦吴楚七国,复其故地。则可以兵不血刃而罢。“于是皇上默然良久说:”若真这样,我不爱一人以谢天下。“

袁盈说:”愚计也就如此。请皇上熟思。”

卷十六 汉纪八(3)

于是就拜袁盈为太常。密装治行,后十余日,皇上使丞相陶青,中尉嘉,廷尉张欧,劾奏晁错不称主上德信,将要疏远群臣百姓,又要将城邑送给吴国,无臣子之礼,大逆无道,罪当腰斩。父母妻子同产,无少长,一律弃市。皇上下制说:“可。”

晁错并不知道,壬子,皇上使中尉召晁错。骗他上车同载于市。晁错身穿朝衣,被斩于东市。

皇上乃使袁盈与吴王弟子宗正德侯刘通出使吴国。谒者仆射邓公为校尉,上书言军事见皇上。

皇上问道:“你从军中回来,听说晁错已死,他们肯罢兵吗?”

邓公说:“吴国准备造反已有十多年了,发怒削地,以诛晁错为名,他的本意可不在晁错。而且臣恐从今以后,群臣钳口不敢再言了。”

皇上说:“为什么?”

邓公说:“晁错心患诸侯强大不可制,故请削之以尊京师,这是万世之利。计划刚开始施行,就受大戮。内杜忠臣之口,外为诸侯报仇。臣窃为陛下不取。”

于是皇上喟然长叹说:“先生说的对。我也有点后悔。”

袁盈刘通至吴,吴楚兵已攻打梁国的军壁。宗正因为是亲戚的缘故,先入见。谕令吴王拜受诏书。吴王听说袁盈来了,知道他要来当说客,就笑着回答说:“如今我已为东帝,还要拜谁?”不肯见袁盈。而将他留在军中,想要劫持他为将。袁盈得便逃出来归报,

太尉周亚夫对皇上说:“楚兵剽悍,难与争锋。不如放弃救梁,,绝其食道,然后才可以制敌。”

皇上同意了他的说法。

于是周亚夫乘六乘传,将要会兵荥阳。到了霸上,赵涉拦住周亚夫说:“吴王素来富贵,怀辑死士已经很久了,他知道将军将行,一定会在殽渑险狭之地安置刺客。况且军事要的是机密。将军何不从此右去,走蓝田,出武关,抵达洛阳间,不过差一两日的事。然后直入武库,击鸣鼓,诸侯听说了,一定会以为将军是从天而降。”

太尉听从他的计策,至洛阳。大喜说:“七国反,我乘传至此,想不到能安全到达。这就好了。如今我占据荥阳,荥阳以东不足忧了。”派军吏在殽渑之间搜寻,果然找到了吴楚的伏兵。于是请赵涉为护军,太尉引兵东北走昌邑。

吴攻打梁国甚急。梁多次派使者向条侯请救,条侯不许。又派使者向皇上状告条侯。皇上派使者告诉条侯出兵救梁。亚父不奉诏。坚壁不出。而使弓高侯等将轻骑出淮泗河口,绝吴楚粮道。

梁使中大夫韩安国,及楚相张尚的弟弟张羽为将军,张羽力战,安国持重,才得以多次击败吴兵。吴兵欲西去,梁国城守严密,不敢西,就走向条侯军。在下邑交会。想要交战,条侯坚壁不出。吴军粮绝卒饥,多次挑战,条侯终不应战。

条侯军中夜惊,内相攻击。扰乱至帐下,亚夫坚卧不起。过了很久又平定了。吴军奔军壁东南角,亚夫使军中戒备西北,不久吴军精兵果然尽奔西北。不得入。吴楚士卒多饥死叛散,乃引兵而去。

二月,亚夫出精兵追击,大破叛军。吴王刘濞弃其军,与壮士数千人趁夜亡走。楚王刘戊自杀。吴王初发难的时候,吴臣田禄伯为大将军,田禄伯说:“大兵囤聚而西没有别的奇道,难以立功。臣愿得五万人,别循江淮而上,收淮南,长沙,入武关,与大王会师。这也算是一奇道。”

吴王太子进谏说:“大王以反为名,此兵难以假借他人。他人如果反过来再反大王,该怎么办?只不过徒自损失自己的力量罢了。”

吴王就没有答应田禄伯。

吴少将桓将军对武王说:“吴多步兵。步兵利险。汉多车骑,车骑利平地。愿大王所过城不要急于攻下,赶快直接西去,占据洛阳武库,食敖仓之粟,阻山河之险以令诸侯,虽没有入关,天下也就基本定了。”

吴王问诸老将,老将都说:“这人年少,使他冲锋还可以,怎么知道安危大计?”

于是吴王不用桓将军计。将大兵聚在一起,自己亲自为将。兵还未渡淮河,诸宾客都得为将校尉司马等职,只有周丘不被重用。

周丘,是下邳人。亡命吴国,好酒无行。吴王鄙薄他的为人,所以不重用他。周丘就上谒对吴王说:“臣以无行,不得待罪行间,臣不敢求有所将,愿得一个汉的节符,我将有以报答大王。”

吴王就给他一个汉室的节符。

周丘得节,连夜驰入下邳城。下邳城中当时听说吴王造反,都急忙完备城守,周丘至传舍,召守令入内,使从者以罪斩守令。遂召昆弟及从前交好的豪吏告诉说:“吴国的反兵将至,屠灭下邳不过吃饭的功夫,如果今日先出降,则家室可以得以保全。同时能者可以封侯。”众人出去后奔走相告,于是下邳得下。周丘一夜得三万人。使人还报吴王,遂将其兵北略城邑。等到了阳城,已经有兵十余万,破阳城中尉之军。听说吴王败走,自度无人能与共成功,即引兵归下邳。未至而疽疮发背而死。

卷十六 汉纪八(4)

壬午晦,有日食。

吴王弃军逃走,大军遂溃散。大部分都降于太尉条侯及梁军。

吴王渡淮河,走丹徒。自保于东越。收聚亡卒,兵有万余人。汉使人以利收买东越,东越即骗吴王出来劳军。使人击杀吴王,盛其头,驰传上闻。吴太子驹亡走闽越,

吴楚反,经过三个月的激战,全都破灭。于是诸将都以太尉之谋为是,然而梁王由此与太尉有隙。

三王围临淄,齐王使路中大夫上告于天子。天子复令路中大夫还报,告诉齐王坚守,汉兵如今已破吴楚之军,路中大夫至,三国兵围临淄数重,无从得入。三国将领与路中大夫盟誓说:“如果入城,就说汉兵已破。请齐王赶快出降,否则将要屠城。”

路中大夫既许诺,来到城下,望见齐王说:“汉已发兵百万,使太尉亚夫击破吴楚,正要引兵救齐,齐王一定要坚守不下。”

三国将领诛杀路中大夫。

起初,齐王因为三国围急,阴与三国通谋,约未定,赶上路中大夫从汉来,其大臣复劝齐王坚守。这时汉将栾布,平阳侯等将兵至齐,击破三国兵。已经解围。后来听说齐初与三国同谋,将要移兵伐齐。齐孝王惧。饮药自杀。胶西胶东淄川王各自引兵归国。胶西王徒跣向王太后谢罪。王太子德说:“汉兵还。臣看他们已经疲惫。可以袭击他。愿收大王的余兵攻击他,不胜再逃入海中也不为晚。”

胶西王说:“我的士卒已坏,不可用。”

弓高侯韩颓当给胶西王书信说:“奉诏诛不义,降者赦出其罪,恢复如旧。不降者灭之。大王何去何从,请考虑。“

胶西王肉袒叩头至汉军营,进谒说:“臣奉法不谨,惊骇百姓,还要劳苦将军远道至于穷国。特来请罪。”

弓高侯执金鼓见他说:“大王劳苦军事。愿闻大王发兵的情由。”

胶西王顿首膝行,回答说:“因为晁错用事天子,变更高祖法令,侵夺诸侯土地。我等以为不义,恐怕他败乱天下,因此七国联合发兵诛晁错。今晁错已诛,我们已经罢兵归国。“

弓高侯说:”假如以为晁错为事不善,为什么不上闻?如今没有诏书,虎符,就擅自发兵攻击他国,从这点看,你们的意图就不是仅仅诛晁错这么简单。“于是拿出诏书读给胶西王听,并说:”该怎么办,大王自己考虑着办吧。“

胶西王说:”像我们这些人死有余罪。“遂自杀。太后太子皆死。

胶东王,淄川王,济南王皆伏诛。

郦将军兵至赵,赵王引兵还邯郸城守。郦寄攻打邯郸。七月不能下。匈奴听说吴越败没,也不肯入边。栾布破齐还,与郦寄并兵,引水灌赵城。城墙崩坏。赵王遂自杀。

皇上以齐王本不与谋,只是迫于其他诸国的压力才参与谋反的,非其罪,召立齐孝王太子刘寿为齐王,是为齐懿王。济北王亦欲自杀,希望有幸能全其妻子。齐人公孙获对济北王说:“臣请试着去对梁王说一下,说服他向天子求情,如果我的话没有用再死不晚。”

公孙获遂见梁王说:“济北之地,东接强齐,南牵吴越,北胁燕赵。这是四分五裂之国,权不足以自守,劲不足以捍寇。又没有其他招数可以面对国难,遂坠于吴王的奸计,但此非他自己的本意,假如济北王因为知道不该反叛而露出了不从的意思,则吴王一定会先经过齐国,灭掉济北,然后联合燕赵,这样一来则山东将结成牢固的从约。今吴王连诸侯之兵,驱百姓为士卒,西与天子抗衡,济北犹保守底节不肯进军,使吴王失去援助,独步难进,瓦解土崩。破败而不能救。这未必不是济北王的功劳。以区区之济北,而与诸侯争强,是以羔羊之弱,投于虎狼之口。守职不挠,可称得上诚信如一,功义如此,尚被疑忌,胁肩低首,使他又后悔没有参与叛变的决心。这可不是社稷之利。臣恐守职的籓臣从此就会自疑。臣私下里以为,能历西山,径长乐,抵未央,攘袂而正义的人,只有大王。上有全亡之功,下有安百姓之名,德重于骨髓,恩加于无穷,愿大王留意详察。”

梁孝王大为高兴。使人驰传以闻。

济北王得以不被坐罪,迁封淄川王。

卷十六 汉纪八(5)

河间王太傅卫绾击吴楚有功,拜为中尉。

卫绾以中郎将事文帝,醇谨无他。皇上为太子时,召文帝左右饮酒,而卫绾称病不行。文帝将崩时,嘱咐皇上说:“卫绾是忠厚长者,应该善遇他。”因此皇上也就宠任他。

夏六月乙亥,下诏吏民为吴王等所误当坐法及逋逃亡军者,皆赦免。

皇上欲以吴王弟德哀侯广的儿子续吴,以楚元王子刘礼续楚。窦太后说:“吴王是老人,本应该为宗室顺善,如今却首率七国,纷乱天下,为什么还要为他续后?“因此,不许吴。许立楚后。

乙亥。迁淮阳王刘余为鲁王,汝南王刘非为江都王。王故吴地。立宗正刘礼为楚王。立皇子刘端为胶西王。刘胜为中山王。

四年夏四月己巳,立子刘荣为皇太子。刘彻为胶东王。

六月,赦天下。

秋七月,临江王薨。

冬十月戊戌晦。有日食。

起初,吴楚七国反,吴使者至淮南,淮南王将要发兵响应。他的国相说:”大王想要响应,请以臣为将。“

淮南王就将军队交给他指挥。国相已将兵,就加强城守,不听淮南王的而专心为汉。汉也使曲成侯将兵救淮南,因此得以免祸。吴使者至庐江,庐江王不应。而往来使越。至衡山,衡山王坚守无二心。及吴楚已破,衡山王入朝,皇上以他为贞信,慰劳有加,因为南方卑湿,迁他王济北以褒奖他。庐江王因为与越国相邻多次使者来往,将他迁往江北,为衡山王。

五年春正月。作阳陵邑。

夏,招募百姓,肯迁往阳陵的赐钱二十万。

遣公主嫁匈奴单于。迁广川王彭祖为赵王。

济北贞王刘勃薨。

六年冬十二月。雷,霖雨。

起初,皇上为太子时,薄太后以薄氏女为妃。及即位,为皇后。无宠。秋九月,皇后薄氏废。

楚文王刘礼薨。

起初,燕王臧荼有孙女叫臧儿,嫁为槐里王仲为妻,生男*及两女而王仲死,改嫁长陵田氏。生男田妢田胜,文帝时,臧儿长女为金王孙妇,生女田俗。

藏儿卜卦,筮者说:“两女都当富贵。”

藏儿就想夺回金氏妇。金氏怒,不肯与之决绝,就将她送进太*中。生男刘彻。怀刘彻的时候,王夫人梦见日入其怀,及皇上即位,长男刘荣为太子。其母栗姬,是齐人。长公主刘嫖欲将女儿嫁太子,栗姬因为后宫诸美人都是因为通过长公主才得见皇上,心里恨长公主,就不同意。长公主将女儿许给刘彻,王夫人答应了。于是长公主天天进谗言毁短栗姬,而称赞王美人的好处。皇上自己也以王美人为贤。又有过去梦日的符验,只是心里犹豫未定。

王夫人知道皇上对栗姬有所不满,就暗地里使掌管礼仪的大行,请求立栗姬为皇后。皇上大怒,说:“这也是你当说的吗?”因按诛大行。

七年冬十一月巳酉,废太子刘荣为临江王。太子太傅窦婴力争不能得,乃谢病免归。栗姬恚恨而死。

庚寅,日食。

二月,丞相陶青免相。乙巳。太尉周亚夫为丞相。罢太尉官。

夏四月乙巳,立皇后王氏。

丁巳,立胶东王刘彻为皇太子。

是岁,以太仆刘舍为御史大夫。济南太守郅都为中尉。开始郅都为中郎将,敢直谏。曾经从皇上入上林苑,贾姬如厕,有野猪猝然冲进厕所,皇上目视郅都,郅都不行。皇上将要自己持兵器救贾姬,郅都伏在皇上面前说:“亡一姬,又有一姬进,天下所少的,难道只是一个贾姬吗?陛下纵然自轻,置太后宗庙于何地?”

皇上于是就回来了,接着野猪也跑出去了。太后听说了,赐给郅都黄金百斤。由此重用他。他为人勇悍公廉,不发私书。问遗无所受。请谒无所听,及为中尉,用法严酷,执法不避贵戚。列侯宗室见了他,都侧目而视。称他为苍鹰。

中元元年,夏四月乙巳,赦天下。

地震。衡山。原都,雨雹。大者一尺八寸。

二年春二月,匈奴入燕。三月,临江王刘荣,坐侵太宗庙外墙为宫,征至中尉府对簿,临江王欲得刀笔写书向皇上谢罪,而中尉禁吏不给,魏其侯使人偷偷送给临江王纸笔,临江王既写书向皇上谢罪,然后自杀。

窦太后听说后大怒,以后竟以危乱法度的名义杀死郅都。

卷十六 汉纪八(6)

夏四月,有星孛于西北。

立皇子刘越为广川王。刘寄为胶东王。

秋九月甲戌晦。日食。

起初,梁孝王以至亲有功,得赐天子旌旗。从千乘万骑,出警入跸。孝王崇信羊胜,公孙诡,以公孙诡为中尉。二人多有奇邪之计。想要使梁王求为汉嗣。栗太子之废,太后的意思也想以梁王为嗣。曾经在酒席上对皇上说:“安车大驾,用梁王为寄。”

皇上跪在席上挺身答应道“诺。”

罢酒后,皇上访问诸大臣,大臣袁盈等说:“不可。过去宋宣公不立子而立弟,以至于变生祸乱,五世不绝。小不忍,害大义。因此春秋提倡大居正。“于是太后的提议就搁置了,不再提起。梁王又上书愿赐容车之地,径至长乐宫,自己使梁国士众筑作甬道,以朝太后。袁盈等皆以为不可。梁王由此怨恨袁盈及议臣。乃与羊胜,公孙诡密谋,阴使人刺杀袁盈及其他议臣十余人,贼却未能捕得。于是天子揣度是梁王。逐贼,果然是梁王所为。

皇上遣田叔,吕季主前去按问梁王的事,追捕羊胜,公孙诡。二人藏在梁王后宫。使者十余辈至梁,责问梁国的二千担甚急,梁相轩丘豹,及内史韩安国以下,举国大搜索。月余不得。

安国听说二人藏在王宫,就入见梁王,哭着说:”主辱者臣死,大王无良臣因此才纷乱至此。今二人不得,请辞赐死。“

梁王说:”何至如此?“

安国泪流满面说:“大王自己思索一下,你与临江王比起来,谁与皇上更亲近?”

梁王说:“我不如临江王。”

安国说:“临江王是适长太子,以一言之过,就废为临江王。又因为占用了一点宫墙,就被逼自杀于中尉府。这是为什么?治理天下,终不能用私乱公。今大王列在诸侯,听邪臣浮说,犯上禁,挠明法,天子因为太后的缘故,不忍心加诛于大王。太后日夜涕泣,希望大王能够自改。大王却始终不能觉悟。假如有一天太后宫车晏驾,大王还能指望谁呢?”

安国话未说完,梁王已是泪流满面。拜谢安国说:“我现在令人将羊胜,公孙诡叫出来。”因令二人皆自杀。

皇上从此怨恨梁王。

梁王恐,使邹阳入长安。见皇后兄*说:“长君妹得幸于皇上,后宫莫及。而长君的行迹多有不合道理的地方。今袁盈的事如果穷究,梁王就会伏诛。太后因之勃勃怒气无所发,就会切齿怒目于贵臣。臣窃为足下担忧。”

长君说:“那该怎么办?”

邹阳说:“长君若能想法在皇上面前进言,使他不再追究梁王的事。长君就会牢固的自结于太后,太后感念你的恩德,就会入于骨髓。而你的妹妹得幸于两宫,这样你的地位就会有金城之固。古时舜的弟弟象,一心想要杀舜,及舜立为天子,将他封于有卑之地。仁人处理兄弟关系,无藏怒,无宿怨,只是厚为亲爱而已。后世却因此称誉他。以这样的道理来说天子,或许能侥幸说服皇上改变主意,不再追究这事。”

长君说:“诺。”

乘间找机会进宫与皇上谈起这事,皇上的怒色稍解。

当时太后因为担心梁王的事,日夜哭泣不食。皇上也因此心有所患。

这时田叔等按问梁事归来,还至霸昌马厩,取火将在梁国所得的供词统统烧掉。空手来见皇上。

皇上说:“梁国有问题吗?”

田叔回答说:“死罪是有的。”

皇上说:”具体的情形如何?“

田叔说:”皇上再不要问梁王的事了。“

皇上说:”为什么?“

田叔说:”今梁王不伏诛,是汉法不能执行。若使梁王伏法,则太后食不甘味。卧不安席。这样就会忧在陛下。“

皇上大以为然。使田叔等谒太后。并且告诉太后:”这事梁王不知道,是他手下的邪臣羊胜,公孙诡等干的。两人已经伏诛,梁王无恙。“

太后听说了,立即坐起来吃饭,怒气平复了。梁王因上书请求入朝。既至关,茅兰说梁王,使他乘布车,从两骑入宫,藏在长公主园中。汉使使迎梁王。梁王已入阙,随行车骑都在外边。只是不知梁王在哪里。

太后哭着说:“皇上果然杀了我的儿子。“

皇上忧恐不安。于是梁王负斧锧于阙下谢罪。太后与皇上大喜。相对而泣。和好如故。将梁王的从官都招进阙来。然而皇上却是更加疏远梁王。不再与他同车而行了。皇上以田叔为贤,撰升为鲁相。

三年冬十一月,罢诸侯御史大夫官。

夏四月,地震。天旱,禁酤酒。

三月丁巳,立皇子刘成为清河王。

秋九月,蝗灾。有星孛于西北。戊戌晦。有日食。

起初,皇上废栗太子,周亚夫固争不得,皇上由此开始疏远他。而梁孝王每次朝会,都在太后面前毁短他,窦太后说:”皇后兄*可以立为侯,“

皇上谦让说:”当初南皮。章武,先帝不侯。及臣即位,怎么能就封*为侯呢?“窦太后说:”人生各以时行。窦长君在的时候,竟不得封侯而死。后其子彭祖得封侯,我一直为这事悔恨。皇上赶快封*为侯。“

皇上说:”请让我与丞相商议后再做决定。“

皇上与丞相商议。周亚夫说:”高皇帝有约,非刘氏不得为王。非有功不得为侯。今*虽是皇后兄长,但是无功。不应立为侯。“皇上默然而止。其后匈奴王徐卢等六人降,皇上欲侯之以劝后。丞相周亚夫说:”这些人背主降陛下,陛下封之为侯,那么将何以责为人臣而不守节的人?“皇上说:”丞相之议不可用。“乃将六人都分别封为列侯。亚夫因谢病。九月戊戌,亚夫免相。以御史大夫桃侯刘舍为丞相。

卷十六 汉纪八(7)

四年夏,蝗灾。冬十月戊午,日食。

五年夏,立皇子舜为常山王。六月丁巳,赦天下。

大水。

秋八月。巳酉。未央宫东阙灾。九月,下诏诸疑狱,若虽文至于法,而人心不厌的,重新审理。地震。

六年冬十月,梁王来朝。上书欲留。皇上不许。

梁王归国,心内忽忽不乐。

十一月,改诸廷尉将作等官名。春二月乙卯。皇上行幸雍地。在郊外祭奠五帝。

三月雨雪。

夏四月,梁孝王薨。窦太后听说了,哭极哀,数日不食说:“皇上果然杀了我的儿子。”

皇上哀惧不知所为。与长公主商议,分梁为五国,尽立孝王五男为王。买为梁王。明为济川王。彭离为济东王。定为山阳王。不识为济阴王。女五人皆食汤沐邑。奏请太后知道,太后才有点高兴。为了皇上才勉强吃了点饭。

孝王未死的时候,家财巨万计。及死,府库余黄金尚有四十余万斤。其他物品不计。

皇上既减笞法,受笞者犹不能保全。于是更减笞三百为二百,二百为一百。又定箠令。箠长五尺,本是大于一寸的竹板,其末端薄仅半寸。竹节尽已整平。当受笞的人,笞其屁股。完一罪,即换人。于是受笞者得以保全。于是受笞者得以保全。于是死刑既重,而生刑又太轻,百姓容易触犯他。

六月,匈奴入雁门。至武泉。入上郡,取苑中之马。吏卒战死者二千余人。陇西李广为上郡太守,曾经带领百骑出巡,道遇匈奴数千骑,他们见到李广他们,以为是诱饵,都大惊,冲上山排列阵势,李广手下百骑都大惊。想要赶快逃走。李广说:“我们离大军数十里,现在仅以百骑逃走,匈奴假如追射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会消灭我们。如果我们留下,匈奴就会以为我们是引诱他们上钩的诱饵,一定不敢攻击我们。“

于是李广对大家下令说:”向前进,到离匈奴阵地二里的地方停下,然后都下马解鞍。“从骑中有人说:”敌人多而离得太近,一旦有急,该怎么办?“

李广说:”敌人以为我会逃走,但我们反而留下来,而且解鞍下马以坚其意。他们会更加疑惑,不敢动手。“

匈奴终于不敢动手。有白马将出护其兵。李广上马,与十余骑奔上前,射杀白马将。又返身回到众人身边,下马解鞍。当时正是黄昏,胡兵终于还是觉得奇怪,不敢出兵攻击。至夜半,胡兵还以为汉军有伏兵在旁,想要趁夜袭取他们,遂解围逃走。至天明,李广才从容的带领随从回到大军。

秋七月辛亥,晦。有日食。

自从郅都死了,长安左右宗师都暴虐犯法,皇上乃召济南都尉宁成为中尉。他的治理方式都仿效郅都。但在清廉方面却不如郅都。然而宗师豪杰都人人揣恐。

城阳共王刘喜薨。

后元元年春正月。下诏说:”决狱,是重要的事。人有智愚,官有上下疑狱可以由有司重审,有司不能决,可以转给廷尉。这样即使不当重审也不为过失。重要的是治狱的人为狱首先要务求宽大。“

三月,赦天下。

夏。令举国欢庆五日,百姓得以酤酒。

五月丙戌,地震。上庸地震,二十二日。坏城垣。

秋七月,丞相舍免相。

乙巳晦,有日食。

八月壬辰,以御史大夫卫绾为丞相。卫尉南阳直不疑为御史大夫。起初,不疑为郎的时候,同舍有人告归,误将同舍的另一人的金钱拿走了,这人知道钱丢了,怀疑是不疑拿了。不疑承认有这事,将同样多的钱还了他。后来走的那人回来将钱还给丢金的人。丢金的人大惭。因此不疑称为长者。后迁至中大夫。有人当廷毁短不疑,以为她曾与嫂子通奸。不疑听后说:”我没有兄长。“但始终不去辩白。

皇上深居禁中,召周亚夫赐食。只在桌上放大块的熟肉。没有小块的切肉。并且桌上也不放置筷子。亚夫心内不平,回头叫侍席的人取筷子。皇上熟视良久说:”你这是不满我对你的招待啊。“

亚夫免冠向皇上谢罪。皇上说:”起来吧。“

亚夫因此急忙告辞走了。皇上目送着他说:”看他的样子有点怏怏不得志,不可以做少主的臣子。“

卷十六 汉纪八(8)

过了不久,周亚夫的儿子为他买工官尚书的可以作为葬具的甲盾五百被,雇工辛苦,又不给工钱。雇工知道他是盗买县官器用,因为怨恨就上变告亚夫之子,事情牵连亚夫,告书既上闻,皇上就转给官吏按治。吏簿指责亚夫,亚夫不答。皇上就责骂他说:”我不用你回答了,就送给廷尉按治吧。“

到了廷尉,廷尉责问说:”君侯为什么要造反?“

亚夫辩解说:”臣所买的器具,乃是葬具。为什么说我造反?“

廷吏说:”君侯纵使不在地上造反,也是要在地下造反。“于是侵辱他更为严急。

起初,官吏逮捕周亚夫,亚夫欲自杀。其夫人制止了他,因此不得死。遂入廷尉。因五日不食,呕血而死。

是岁,济阴哀王刘不识薨。

二年春正月。地一日三动。

三月。匈奴入雁门。太守冯敬交战时战死。征发车骑材官屯雁门关。

春,因为年岁不登,禁止内郡百姓将粮食喂马。如有所犯,将马入官。

夏四月下诏说:”雕文刻镂,是伤农事的事,锦畜綦组,是害女工针织的事。农事被伤,就是发生饥荒的根本。女工受害,就是产生寒冷的原因。饥寒并至,而能不为非礼之事,是不可能的。因此朕亲耕劝农,皇后亲事蚕桑以劝女工。以奉宗庙社稷。为天下先,不接受贡献,减汰官,省瑶赋。欲是天下人务农桑,多有蓄积,以备灾年。强者不得欺辱弱者,势众不得欺辱寡弱。使老者以寿终,幼孤得以平安长大成人。如今年岁一旦收成不佳,百姓就会缺衣少食,这过失到底在哪里呢?这是因为诈伪之人为吏,货贿公行,渔夺百姓。县丞,是县里的长吏,却奸法与盗贼同流,甚是无谓。其令二千担各修其职,不事官职者,由丞相上闻。请其罪。布告天下,使天下人都明知朕意。“

秋,大旱。

三年冬十月。日月皆食。一连五日五夜天空都变得赤红。

十二月晦。雷。日如紫。五星逆行守太微。月贯天庭中。

春正月,下诏说:”农业是天下的本根,黄金珠玉,饥不可食。寒不可衣。只可以作为钱币使用。不知其终始。有时年谷不登,追求末业的人就会增多,而为农民的人就会减少。现令各郡国务劝农桑,多种树。可得衣食之物。官吏征发百姓,若多与庸资,采集黄金珠玉,则坐赃为盗。二千担以上官员若听之任之,与之同罪。“

甲寅,皇太子加冠。

甲子,皇上崩于未央宫。

太子即皇帝位,年十六。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

二月癸酉,葬孝景皇帝于阳陵。

三月,封皇太后同母弟田蚡为武安侯。田胜为周阳侯。

班固有赞说:孔子称治理民众,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是因为守信。周秦之弊,在于严文峻法,奸轨不胜。汉兴之后,扫除烦苛,与民休息。至于孝文,更加之以恭俭,孝景遵守祖业,五六十年间,至于移风易俗,黎民醇厚。周为成康,汉称文景,这可不是过于赞美之词。汉兴接秦之弊,作业巨大而财政匮乏,自天子以下不能自备钓具驷马,而将相或乘牛车。全民无所藏盖。天下已平,高祖就下令商人不得衣彩乘车,加重租税以困辱商人。孝惠高后时,因为天下初定,就放松了约束商贾的律令,然而市井之子孙,亦不得入官为吏。依职位设定官吏的俸禄,量度官用的多寡,向百姓征收赋税。而山川,园池。市井租税之入,自天子以至于封君的汤沐邑,都成为他们个人私自奉养的经费,不再向国库支取费用。转漕山东之粮米以供给中都之官。每岁不过数十万担。加上孝文孝景清净恭俭,安养天下,七十余年之间,国家无事,如果不是遇上水旱之灾,百姓都会人给家足。京都粮仓皆满。而府库货财充裕。以至于贯绳朽烂无法清点。太仓储存的粮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以至于腐败不可食。众庶街巷有马,而阡陌之间成群。以故人人自爱而惧于犯法。当此之时,网疏而民富,役财骄溢。就有兼并豪党之徒,以武断行于乡里。宗师有分封的土地。而公卿士大夫以下,都争于奢侈,淫奢无限度。物盛而衰,故当其变。从此之后,孝武内穷侈靡,外禳狄夷,天下萧然,那财力也就耗尽了。

卷十七 汉纪九(1)

世宗孝武皇帝上之上建元元年。冬十月。下诏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皇上亲自以古今治道为题进行策问。

前来参与对策的有百余人。广川董仲舒对策说:”道,所遵循的就是为治之道。

仁义礼乐,都是为治的道具。因此虽然圣王已没,而子孙又可长久安宁数百岁,这都是礼乐教化之功。

人君没有不想安存的,而实际政乱国危者又有太多,这是因为所用非人而所遵循的道非其正道,是以国政日以仆灭,周道衰于幽厉,并不是周道衰亡了,是因为幽厉非守道之人。

至于宣王,因为怀念昔日先王遗德,兴滞补弊,申明文武之功业,周道粲然复兴。

这是由于夙夜不懈行善所致,孔子说,人能弘扬大道,并不是大道弘扬人之善。

因此治乱废兴在于己,非天降命,不可得反,否则,其所操持之论悖谬。

失其正统。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

正万民以正四方。四方正,远近莫敢不统一于正。这样就不会有邪气在其间存在。

是以阴阳调而风雨以时。群生和而万民得以繁殖。诸般福物,可以求来的祥瑞,都会应运而来。

而这时王道也就到了顶点了。孔子说:凤鸟不至,河不出图,我所追求的道已经穷尽了。

自悲可致此物而自身卑贱不得致。今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据得致之位,操可致之势,又有能致之资,行高而恩厚,智明而意美。

爱民而好士,可称得上是谊主。然而天地未应,而美祥未至,这是为什么?

这是由于教化不立,万民不正的缘故。万民追逐利益,就如同水之走下,不以教化堤防,就不能防止他下流。

古代的王者明白这个道理,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为大务。立太学以教于国,设庠序以化于邑。

使人民逐渐接受仁义的教化,明白互敬互爱的道理。然后节民以礼,因此其刑罚甚轻,只是为了禁止人不犯法而已。

教化既行而风俗就会变的淳美。圣王继承乱世,扫除其旧迹然后将不合教化的部分统统去掉,然后尊崇教化,教化已明,习俗已成,子孙因楯守之,行五六百岁尚未败。

秦灭先圣之道,为苟且之治,故立十四年而亡。其遗毒余烈,至今未灭。

使习俗薄恶,人民嚣顽,私下里打个比方,就如琴瑟不调,甚至必须改弦而更张。

然后才可以鼓瑟。为政而不行,甚至必须变而更化之才可以得以理顺乱政。

故汉得天下以来,常想要得到治理之道但至今未得其要。这失之于当更化而不更化的的原因。

臣听说圣王治理天下,年少时从学里寻找经验,年长了就会才能到位,用爵禄养其才德之臣,用刑罚威震无行佞臣。

因此其民众晓于礼仪而耻犯其上,武王行大义平残贼,周公作礼乐,以成其文。

至于成康兴隆,囹圄空虚四十余年。这也是教化践行,仁义广布的缘故。

到了秦朝则不然。师从申商之法,行韩非之说。憎恨帝王之道,以贪狠为俗,诛名而不察实,为善者不能免,而犯恶者未必受刑。

因此百官皆饰虚词而不务实。外有事君之礼,内有背上之心。造伪饰诈,趋利无耻,因此刑者甚重,死者相望,而奸不息。

这是俗化使然。今陛下并有天下,莫不率从.而功不加于百姓,难道是王心未加吗?

曾子说,尊其所闻,就会变得高明。行其所知,就会光大其身。高明光大,不在于别的,在于你理解了多少。

愿陛下引用所闻,以诚心去实行,则与三王何异?平常不喜欢养士却要求贤,就如同不琢玉而欲求文采,养士的最高境界,莫过于太学。

太学,是贤士的发源地,教化的本源。今以一郡一国之众,而求贤良文学,这是王道失却的表现。

臣愿陛下兴太学,置名师,以养天下之士。数考问以尽其才。则英俊就应该可以得到了。

今天的郡守县令,是百姓的师帅,陛下用他们承流而宣化。因此师帅不贤则主德不宣,恩泽不流。

今日官吏既对下不知教训,也就可能不承用主上之法,暴虐百姓,与奸为市,贫穷孤弱怨苦失职。

甚不称陛下之意。因此阴阳错谬,氛气充塞。群生寡遂,黎民未济。都是因为长吏不明才导致的。

长吏多出于郎中中郎吏二千担子弟,选郎吏又以富资,未必是贤才。古人评判功绩,以任官称职为差。

并不是积日累久的事。因此小才虽累日,不离于小官。贤才虽未久,不害为辅佐。

因此有司竭力尽智,务治其业而以赴功,今日则不然。累日以取贵,积久以致官。

是以廉耻生乱,贤与不屑混肴。未得其真。臣愚以为使诸列侯郡守二千石,各选择其黎民贤能之人,岁贡各二人,以给宿卫。

且以此观各大臣之能。所贡贤者有赏,所贡不屑者有罚。如此一来,诸吏就会尽心求贤,天下之士,可以得而为官使了。

遍得天下之贤人,则三王之盛世就容易实现了。陛下也可得尧舜之名。

不要以日月为功应该以试贤能为上,量材而授官,录德而定位。则廉耻殊途,贤与不屑异处了。

臣闻众少成多,积小致巨。所以圣人都是从微至显,尧发于诸侯,舜兴于深山。

并不是一日而显达的。都是渐渐地以小德致大德,最后显达。言出于己不可塞,行发于身不可掩,言行,是为治的大体,君子因之所以动天地,故尽小者大,慎微者著。

积善在身,犹如长处每日增加而不自知。积恶在身,犹如火烧油膏而人不能见。

这是唐虞所以得令名,而桀纣之行令人悼惧的原因。因此乐而不乱,复而不厌,可称为道。

卷十七 汉纪九(2)

真正的道,虽经历万世也不会有弊端,有弊的话那是因为守道的人已经失去了真道。先王之道,一定会有偏而不起之处,因此政有不明而不行,举其偏者以补其弊而已。三王之道,所效法的祖师不同。这不能说是道法相反,而是互相取长补短,兴溢扶衰,顺应潮流。因此孔子说,无为而治的人,应该是舜。改正朔,易服色,以顺天命而已。其余尽楯尧道,何必更改?因此王者有改制之名,却没有变道之实。然而夏代崇尚忠义,殷代崇尚礼敬。周代却崇尚文学。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所处的时代正需要这样的大势。、孔子说,殷因于夏礼。周因于殷礼,虽有所损益,但更容易叫人理解。若有继承周礼的人,虽历经百世,也会成为人们的道德风范。这说的是虽后世百王所用,也无非是这三王留传下来的礼仪而已。只要不失道,就会百世垂范。道的大原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是以禹继舜,舜继尧。三圣相守而守一道,却没有俅弊之政。故不谈论其所损益。由此看来继治世者,其道同。继乱世者,其道变。今汉继大乱之后,似乎应该少损周朝的文采,只用夏代的忠信。古代的天下 也是今天的天下,同是天下,以古准今,为什么相差这么多?我以为是有失于古之道,甚至是有悖于天下之至理。天生万物,也是各有区别,有上齿者无角,有翅羽者只有双足,这就是说不论什么事物都不可兼得,取大者无小,取小者无大,天犹不能满足人无边的欲望,何况人呢?这是百姓之所以嚣嚣而苦于不足的原因。有的人身宠而处高位,家温而食厚禄,却利用富贵之资,与民争利,这样一来,百姓日削月陵,终至大穷。富者却奢侈恣意,贫者穷急愁苦,民不乐生,又怎能不为触法之事?这是刑法所以过多,而奸邪不可胜数的原因。 天子与士大夫,其行为是为万民所仿效的 。因此岂可以居贤人之位,而为庶人之行呢?急慌慌求财利,犹常恐匮乏。这是庶人之心意。急慌慌求仁义,犹常恐不能化民,这是士大夫的心意。易经说,负且乘,致寇至。乘车者,是君子之位。负担者,是小人之事。这话说的是居君子之位而行庶人之事,祸患必至。若说居君子之位,当君子之行,则除了公仪休相鲁能做到 ,其他无人能及。春秋大一统,是天地之常经,古今通用的执政方式。如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之言各异,将使上无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上下不知所守。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都绝其进道,使邪辟之说息灭,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百姓知道何去何从。“

天子非常看重他的对策,以董仲舒为江都相。

会稽严庄也以贤良对策,天子擢为中大夫。丞相卫绾上奏,所举贤良,有治申韩苏张之言,乱国政者,请罢归。皇上可其奏。

董仲舒少治春秋,孝景时为博士。进退容止,非礼不行。学者皆尊之为师。及为江都相,事江都易王。易王兄弟,素来骄逸好勇,仲舒以礼匡正,易王对他很敬重。

春二月,赦天下。行三铢钱。

夏六月,丞相卫绾免相。丙寅,以魏其侯窦婴为丞相。武安侯田蚡为太尉。皇上雅好儒术。窦婴。田蚡也都喜好儒术。推举代郡的赵绾为御史大夫。兰陵王藏为郎中令。赵绾请立明堂以朝诸侯。且荐其师申公。秋,天子使使束帛加璧,安车驷马迎接申公。

既至见天子。天子问治乱之事,申公年八十余,回答说:”为治者不必多言,只看他的能力如何。“

当时天子方好文词,见申公之说默然。但已经招来了,就用为太中大夫。住在鲁邸。参与讨论明堂巡狩 ,改历及服色诸事。

是岁,内史宁成抵罪。

二年冬十月。淮南王刘安来朝。皇上因为刘安辈份为叔父又才高,甚是尊重他。每当宴见谈论,直到昏暮才罢。刘安雅善武安侯田蚡,他入朝的时候,武安侯去霸上迎接他,对他说:”皇上无太子大王是高皇帝的亲孙,行仁义,天下莫不闻。宫车一日晏驾,不是大王继统还能有谁?“刘安大喜。厚遗田蚡金钱财物。

卷十七 汉纪九(3)

太皇窦太后好黄老言。不喜欢儒术。赵绾请求不要奏事东宫。窦太后大怒说:”这是要做第二个新垣平啊。“

于是私下求得赵绾王藏的奸利事,前去责让皇上。皇上因此废明堂事,诸所兴为皆废。下赵绾,王臧于吏。两人皆自杀。丞相窦婴,太尉田蚡皆免。申公也因为老病免归。

起初,景帝以太子太傅石奋及四子皆为二千石。因为父子五人都为二千石,号为万石君。万石君无文学,但为人恭俭无人能比。子孙为小吏回来谒见,万石君必定换上朝服才与之相见。不称名。子孙有过失,不责让,只是独坐案边,对案不食。然后诸子相责,通过长老引到面前,肉袒谢罪。改正过失,这才答应吃饭。子孙已冠者在侧,虽闲在家中,也要正冠。他执丧的时候哀戚甚悼,子孙遵教,都以孝谨闻名于郡国。及赵绾,王藏以文学得罪,窦太后以为儒者文多质少,今万石君家不言而躬行,,乃以其长子石建为郎中令。少子石庆为内史。石建在皇上身边,有可进言的事,屏去众人,恣言极切。但在廷上众人面前,则表现得如不能言。皇上因此倍加亲幸。石庆尚为太仆御车而出,皇上问车中几马,石庆以鞭数马毕,举着手说:“六马。”石庆在诸子中最为简易。

窦婴。田蚡既免,以郡侯的身份家居。田蚡虽不任职,但因为王太后的缘故得以亲幸,数次言事多被采用。士吏中有些势力的人,就都离开窦婴归事田蚡。田蚡日益骄横。

春二月,丙戍朔。有日食。

三月乙未,以太常柏至侯许昌为丞相。

起初,堂邑侯陈午,娶皇上之姑馆陶公主为妻。皇上能为太子,可是得了馆陶公主的力量。馆陶公主以其女为太子妃。及即位,妃为皇后。窦太主恃功,求请无厌。皇上不胜其烦。皇后骄妒擅宠而无子。给医者钱凡九千万,欲以求子。然而还是不能有子。于是皇后就渐渐失宠。皇太后对皇上说:“你新即位,大臣未附。先前因为明堂的事,太皇太后已怒。今又仵长公主,一定又重新得罪。妇人的心性变化多端,应该谨慎行事,多多取悦于她。”

皇上于是又对长公主多加礼敬,同时也缓和了与皇后的关系。

皇上去霸上祭神,回来的时候经过姐姐平阳公主家,喜欢上了公主家的歌姬卫子夫。子夫母卫媪,是平阳公主的家僮。公主因奉送子夫入宫,恩宠日隆。陈皇后知道后气的数次自杀,皇上更加愤怒。

子夫同母弟卫青,其父郑季,本是平阳县吏。县里遣他去侯家供事,与卫媪私通而生卫青。冒姓卫氏。

卫青年长后为侯家骑奴。大长公主执囚卫青,将要杀他。他的朋友骑郎公孙敖,与壮士将他救出来。皇上听说后即召卫青为建章监侍中。赏赐数日间累千金。继而以子夫为夫人。卫青为太中大夫。

夏四月,有星如日夜出。初置茂陵邑。当时大臣议论多以晁错为冤,以为晁错的策略是对的,应该摧抑诸侯王。因此多暴诸侯王之过恶,吹毛求疵,笞服其家臣,使证其家主过恶。诸侯王莫不悲怨。

三年冬十月。代王登,长沙王发,中山王胜,济川王明来朝。皇上置酒招待,

中山王刘胜闻乐声而泣。皇上问其缘故。刘胜说:“臣的心结已经很久了。每当听到精妙的乐声,就不知不觉涕泣横流了。臣得蒙肺腑为东藩,以亲族论又与陛下为兄弟之亲,今群臣非有葭莩之亲,鸿毛之重,却群居党议,朋友相为,务使宗室摒却,骨肉冰释。臣窃自伤感。”于是,将受诸吏侵辱的事情告诉皇上。

于是皇上以礼厚待诸侯,不再计较诸吏上奏的关于诸侯的事,加诸侯以亲亲之恩。

河水溢于平原。大饥,人相食。

秋七月,有星孛于西北。

济川王刘明坐杀中傅,废迁房陵。

七国之败,吴王子刘驹亡走闽越。怨东瓯杀其父,常劝闽越攻击东瓯。闽粤答应了他的请求。发兵围东瓯。东瓯使人向天子告急。天子问田蚡。田蚡回答说:“越人相攻击,这是司空见惯的事,又多次反复,自秦时就弃去不受统属了,不足以烦中国往救。”

庄助说:“只怕是力不能救,德义不能覆盖。如果能,为什么要放弃呢?况且秦连咸阳都放弃了,岂止只是越国?今小国以穷困来告急,天子不救,心下何安,况且又如何以万国为子呢?”

皇上说:“太尉不足与计大事。我新即位,不想出虎符发郡国兵。”于是遣庄助持节发会稽兵。会稽太守想要抗法不为发兵,庄助乃斩一司马,晓喻以天子不欲出虎符发兵之意,遂发兵。浮海救东瓯。大兵未到,闽粤解兵归去。东瓯请举国内迁,于是就让他们举国迁于江淮之间。

九月丙子晦。有日食。

皇上自初即位,即招选天下文学才智之士,待以不次之位。四方士多上书言得失。皇上检拔其俊异者宠用之。庄助最先进。后又得吴人朱买臣,赵人吾丘寿王,蜀人司马相如,平原东方朔。吴人枚皋,济南终军等。并在左右。每令与大臣辩论,中外相应于义理之文。大臣多被屈服。相如特以词赋得幸。东方朔,枚皋持论好诙谐,皇上以俳优相待。虽多次赏赐,但终不任以大事。东方朔也善观皇上面色,时时直谏,对政事多有补益。

卷十七 汉纪九(4)

是岁,皇上才开始微服私访。北至池阳,西至黄山。南猎长杨,东游宜春。与左右能骑射者,相约于殿门外,常夜出,自称平阳侯。天明,即入南山下,射鹿豕狐兔。奔驰于禾稼之地,百姓皆号呼怒骂。鄠杜令欲捉住他们,给他看了乘舆物才得免归。又曾经夜至柏谷,投宿逆旅,向逆旅主人求浆,主人翁说:“无浆。只有尿。”

而且怀疑皇上为奸盗。聚集少年将要攻击他们。

女主人见了皇上的状貌感到有异常人,就制止男主人说:“客人不是平常人,而且又有防备,不可图。”

男主人不听。于是老妇就用酒灌醉男主人,然后将他绑了起来。少年见了都四散走了。于是老妇就杀鸡为食谢客。第二天皇上归宫,召老妇,赐给她千斤黄金。拜其夫为羽林郎。以后皇上就私置更衣之所,从宣曲以南十二个所在,夜里就投宿长阳,五柞等诸宫。皇上以道远劳苦又为百姓所患,就使太中大夫吾丘寿王,按着户籍,自阿城以南,盩厔以东,宜春以西,划出一块地方,赔偿其价值,将这里辟为上林苑。又下诏令中尉,左右内史将属县荒田,赔偿给鄠杜之民。

寿王奏事,皇上大悦称善。

当时东方朔在旁,进谏说:“南山,是天下险阻,汉兴,离开三河之地,止于霸浐之西,定都于泾渭之南,这是所谓的天下陆海之地。秦之所以虏西戎,并山东,是因为其山出玉石金银铜铁良材,是百工所取给,万民所卬足的地方。又有杭稻栗粟桑麻竹箭之饶、因此贫者得以人给家足,无饥寒之忧。因此鄷镐之间,号为土膏。其价每畮一金,如今规以为苑,绝坡池水泽之利,而圈取百姓的膏腴之地,上乏国家之用,下夺农桑之业,这是一不可。扩大荆棘之林,狐兔之苑,虎狼之墟,坏人塚墓,发人室庐,令幼弱怀土而思,耆老泣啼而悲。这是第二点不可的理由。征民营造,在里面骑驰东西,并有深沟大渠。一日之乐,不足以危无堤之乘舆。这是第三个理由。

殷作九市之宫,而诸侯叛。灵王起章华之台,而楚民散。秦兴阿房之殿,而天下乱。粪土知臣逆盛意,罪当万死。”

皇上乃拜东方朔为太中大夫,给事中。赐黄金百斤。然而还是起上林苑,如寿王所奏。皇上又好自己搏击熊豕。驰逐野兽。司马相如上书进谏说:“臣听说物有同类而有殊能者,有勇力可比乌获,轻捷可比庆忌,勇悍可比贲育。臣愚以为,人诚然有这一类人,禽兽也应如此。今陛下好陵险阻,射猛兽,一旦遇上异才之兽,惊骇陛下于不存之地,冒犯陛下属车的清尘,乘舆不及还辕,人不暇使巧,虽有乌获逢蒙之计也来不及用。枯木朽株尽可为难。是胡越起于毂下,而羌夷战车相接啊。岂不是误了大事?虽然可以保万全而无事,然而这本非天子所以行的事,清道而行,中道而驰,有时都有意外出现,何况涉丰草,驰丘墟,前有利兽之乐,后无存变之意,轻万乘之重,以为安乐,臣窃为陛下不取。明者远见于未萌,智者避危于无形。灾祸多藏于隐微,而发于人所疏忽的地方。因此有谚语说:家累千金,坐不垂堂,此言虽小,可以喻大。”

皇上以其言为善。

四年夏,有风赤如血,六月旱。

秋九月,有星孛于东北。

是岁,南越王尉佗死。其孙文王胡立。

五年春,罢三铢钱,行半两钱。

置五经博士。

夏五月,大蝗。秋八月,广川惠王越,清河哀王乘皆薨。无后国除。

六年春二月,辽东高庙灾。

夏四月壬子,高园便殿起火。皇上素服五日。

五月丁亥,太皇太后崩。

六月癸巳。丞相许昌免相。武安侯田蚡为丞相。

田蚡骄侈,治宅甲门第,田园极尽膏腴。市买郡县之物的人相属于道。又多受四方贿遗,其家中金玉妇女,狗马声乐玩好,不可胜数。每入奏事,坐语移日,所言皆听。荐人或起家至二千石。权移主上。皇上于是说:“你安置官吏安置完了没有,我也想安置官吏。”

又请求考察工地,想要另起宅基。皇上发怒说:“你何不把武库拆了?”以后便稍稍的有所收敛。

秋八月,有星孛于东方。

闽越王兴兵击南越边邑。南越王守天子约,不敢擅兴兵。使人上书告天子。于是天子以为南越王守义,为之大发兵。遣大行王恢出豫章,大农令韩安国出会稽,击闽越。

卷十七 汉纪九(5)

淮南王刘安上书进谏说:“陛下君临天下,布德施惠,天下安然。人安其生,自以为没身不见兵革。今听说有司举兵将以诛越。臣安窃以为陛下应该慎重考虑。越是方外之地,剪发纹身之民。不可以冠带之国的法度来治理。自从三代兴盛,胡越不与受正朔,非强不能服,非威不能制。臣以为不居之地不牧之民不足以烦中国。自汉初定以来七十二年,越人相攻击不可胜数。然天子未尝举兵而入其地,臣闻越没有城廓邑里,只是处在溪谷之间,篁竹之中。习于水斗,便于用舟。其地深昧而多水险,中国之人不知其中的深浅,既入其地,虽百不当其一。得其地不可为郡县,而攻之不能暴取,从地图上观察其山川要塞,相去不过寸数,而中间就有数百千里。险阻林丛,不能尽注。看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就难。天下赖宗庙之灵,方内大宁。白发老人,不见兵革。百姓得以夫妇相守,父子相保。这是陛下的德行。越人名为籓臣,贡输之资,不入于大内。如今它们自相攻击,而陛下将发兵救他们,是反而用中国的力量去服事蛮夷。越人愚憨轻薄,负约反复,不用天子之法亦非一日了,一不奉诏,即举兵诛之。臣恐怕从此兵革无休了。何况近数年间,每岁不登,百姓卖爵赘子,以接济衣食。等待陛下恩泽救济。得以不要转死沟壑。四年五谷不登,第五年又有蝗灾,百姓的生活条件没有改善,却要发兵数千里,入越地,舆轿越岭,分船入海,行数百千里,南方卑湿,林中多蝮蛇猛兽,限日数事,时疫霍乱之病相随,也许还未等施兵接刃,就已经死伤众多了。当年南海王反,陛下先臣使将军间忌将兵击之.他们就以其军降,将他们安置在上淦,后来不久又反。正赶上暑天多雨,疾疫大行,未战而因病死者大半,亲老啼泣,孤子啼号,破家散业,迎尸于千里之外,裹骸骨而归,悲哀之气,数年不息。年长的老人至今记着这件事,盖因为未入其地,就已经有如此大祸了。陛下德配天地,明象日月,恩至禽兽,泽及草木,一人因为饥寒,不经天年而死,就会为之凄怆于心。如今方内无狗吠之警,却要使陛下甲卒死亡,暴骨山野之间,边境之民为之早闭晚开。朝不及夕,臣安窃为陛下忧虑。不知道南方地形的人,多以为越人人众兵强。所以才在边城作难。当日淮南未分国时,因为与南越为邻,所以知道南越地形。那里与中国不同。处处高山,人迹罕绝,车道不通。这也许是因为天地所以隔绝内外的原因。他们如果想进入中国,必须经由领水。领水之山峻峭,漂石破舟。不可以用大船载粮食下江。越人欲为变,就会先在余干界中赶种田地,蓄积粮食。再入山伐木造船,边城守备如果严谨,越人如果有入山伐木的,就将其收捕,焚其积聚。虽有百越又能奈我何?而且越人力弱薄材,不能陆战。又无车骑弓弩之用,然而之所以不可入,是因为他们有地险可保。而中国之人却不服其水土。臣听说越国的甲卒不下数十万,想要攻入越国,必须有五倍于他们的兵力才可。驾车及后勤人员还不在其数。南方暑湿,到了夏天更是酷热难当。暴露水居,蝮蛇遍地。疾历多作。兵未血刃而死者十之二三,虽将越国人全部俘虏,也不足以偿汉军所亡失的一切。臣听道路人说,闽越王为其弟甲弑杀。甲因此遭诛。其民未有所归。陛下若想将他们处置中国,可使重臣临存,施德垂赏将他们召来。他们一定会扶老携幼,而来归于圣德。若陛下无所用之,则继其绝世,存其亡国,建其王侯,使他们蓄养越国。他们一定会委质为边臣,世世贡职不绝。

卷十七 汉纪九(6)

陛下以方寸之印,不费一兵一卒,而威德并行,如今以大兵入其地,他们一定会举国震恐,以为有司将要屠灭他们。一定会逃入山林险阻,据险而守,如此一来,汉军历岁经年,士卒疲敝,粮食乏绝。民苦兵事,盗贼必起,臣听长老曾说过,秦时曾使郡尉尉屠击越,又使监郡御史禄凿渠通道,越人逃入深山林丛,不可得攻。留军屯守空地。旷日持久,士卒疲靡,越人出而攻之。秦兵大败。于是就征发適戍之人以备边。当时之后,内外骚动,民不聊生。亡逃相从,群为盗贼。于是山东之难始兴。用兵是凶事,一方有急,四方皆从。臣恐怕变故之生,奸邪之作,自此而始了。

臣听说天子之兵有征而无伐,说的是无人敢与之对抗。假如因为侥幸而打败越人,得越王之首,臣犹为为三大王感到羞愧,因为陛下以四海为境,生民之属,皆为臣妾。应该垂德惠以护之,使他们安生乐业,泽被万世,传之子孙。施之无穷。

天下之安,犹如泰山而有四维。夷狄之地,又何足烦汗马之劳呢?诗经说,王道守信,则远夷来服。说的是王道甚大,而远方怀服。臣安恐怕十万之师不如一介之使。“

当时汉兵已经出发,还未过岭。越王发兵距险,其弟余善与国相及宗族计谋说:”大王因为不请于天子而擅自发兵击南越,故天子发兵来诛。汉兵众且强,即使侥幸得胜,后来的大兵会更多。直到灭国才会停止。如今我们杀王以谢天子,天子听罢兵,固然是国家完整。假如不听,再力战不迟。如果不能取胜,就逃到海里,“

大家都说:”好。“

于是纵兵杀死越王。使使奉越王首送于大行。

大行说:”此来就是为了诛越王,今有人拿王首来谢罪,不战而胜,这可是天大的胜利。于是以便宜告大农军。而使使持王头驰报天子。下诏罢两将之兵。说:“越王首恶,只有无诸的孙子繇君不与叛谋,”于是使中郎将立繇君为越繇王。奉闽越先祖的祭祀。

余善已杀越王,威行于国。国民多归属于他。窃自立为王。繇王不能制。皇上听说了,以为为了余善不足以再次兴师,就说:“余善虽然开始与越王同谋作乱,但后来首诛越王,使得大军得以不受辛劳,也算有功。”因使人立余善为东越王。与繇王并处。

皇上使庄助向南越王说明本意,南越王顿首说:“天子能为南越兴兵讨闽越,臣死无以报德。遣太子婴齐入都宿卫。并对庄助说:”国家新被寇难,使者请先行一步。在下很快就会整备行装,入谢天子。“

庄助还过淮南,皇上又使他告诉淮南王伐越的事。并答谢他上书劝喻的事。刘安谢罪不及。

庄助既然离开了南越,南越大臣都向南越王进谏说:”汉兴兵诛闽越王,同时也是给南越一个下马威。况且昔日先王臣事天子并无失礼,因此不可以好言入见,一旦入而不得归,那可是亡国的行为,》“

于是南越王称病,竟不入见。

是岁,韩安国为御史大夫。东海太守濮阳汲黯为主爵都尉。起初汲黯为谒者的时候,以严酷为人所惮。东越相攻,皇上使汲黯前去了解情况。并没有去,到了吴国就回来了,向皇上报告说:”越人相攻,是因为他们的风俗就是这样。不足以辱天子之使。“

河内失火,延烧千余家。皇上使他前去了解灾情,还报说:”是百姓家失火,临屋互相延烧,不足忧。臣经过河南,河南贫人伤于水旱万余家,或至父子相食。臣谨以便宜持节,发河南仓粟赈济贫民,今日臣请归节,伏受乔制之罪。“皇上爱其贤而释之罪。他在东海,治官理民,好清静大事都有丞吏担承。只是责其大题而已。不苛求小节。汲黯多病,卧在闺阁内不出来,岁余东海大治。皇上听说了,招他为主爵都尉。列于九卿。他的治理方法务在无为,引大体,不拘文法。他的为人性格倨傲少礼,面折不能容人之过,当时天子方招文学儒者,皇上说:”我将如此如此“

汲黯回答说:”陛下内多欲望而外施仁义,为什么要羡慕唐虞的治道呢?“皇上默然发怒,变色而罢朝。公卿都为他担心,

皇上退朝后对左右说:”汲黯实在是太憨直了。“

群臣有人责让他,他说:”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岂可从谀承意,陷主上于不义呢。况且已在其位,纵使爱身。怎可辱没朝廷法律。“汲黯多病,病将满三个月,皇上多次赐告慰谕,终于不能治愈、庄助为他请求告假。皇上说:”汲黯是何许人?“

庄助说:”使汲黯居职为官,也许超过不了别人。然而要使他辅助少主,守城深坚,召之不来,麾之不去,虽自称是贲育也无法夺其志。“

皇上说:”是的。古有社稷之臣,汲黯与之相比差不多了。“

匈奴来请和亲。天子下其议。大行王恢是燕人,熟悉胡事。献议说:”汉与匈奴和亲,过不数岁就会背约。不如不许,兴兵攻打他。“

韩安国说:”匈奴迁徙不定,难得一统而制。自上古以来就不以人类待他。今汉行数千里,与之争利。则人马疲乏,这是危道,不如和亲。“群臣议者多附和安国。于是皇上许和亲。

元光元年冬十一月,初令郡国举孝廉各一人,这是从董仲舒之言而定。

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屯于云中。中尉程不识为车骑将军,屯于雁门。六月罢兵。

李广与程不识都以边郡太守将兵,有名当时。李广行军,无步伍行阵,就近找到水草丰盛的地方就会驻扎,人人自便。不需要击吊斗设哨以自卫。莫府文书简约,却未尚遇害。程不识部曲行伍严整,击吊斗,军吏治文书繁琐严明,至明不得休息,也未尝遇害。不识说:”李广军极简易,然而敌人一旦卒然来犯,不能禁止。但士卒虽然逸乐惯了,却人人奋勇,乐为之用。我军虽繁琐,但敌人同样不能进犯我军。“但是匈奴畏惧李广的策略,士卒也都乐意跟从李广,因为程不识治军严格而不愿跟从他。

司马光说,易经说,出兵必须有严明的军纪,否则就会有凶险。说的是治众而不用法,必定有凶险。李广之将,使人人自便,以李广的才能可以如此,但不可以为常法。为什么?继承他的为将风格不容易何况与他同时为将?小人之情,乐于安逸却预见不到即将到来的灾祸,他们既以程不识为烦扰,而乐于从李广,就将仇其上级而不服。这说明简易之害,不仅是李广军不能禁止仓促而至的敌军这样简单。因此说:兵事,必须以严格相终始。为将必须保持威严。仿效程不识,虽无功,犹可不败。仿效李广,则无不覆亡了。

夏四月,赦天下。

五月,下诏举贤良文学。皇上亲自策问。

秋七月癸未,日食。

卷十八 汉纪十(1)

世宗孝武皇帝上之下

元光二年冬十月。皇上行幸雍祠五畤。

李少君以祠龟却老之方见皇上。皇上很尊重他。

李少君,是故深泽侯家的舍人,隐匿他的年岁及其生平,以长生之方遍游诸侯。无妻子,人们听说他能使活着的人得以不死长生。因此都争着送他金钱,经常有多余的金钱衣食。人们都以为他不治生业而家事饶给。又不知他是什么人,更加相信他的法术,争着跟随他。少君善于取巧,每有所言必中。曾经从武安侯饮酒。座中有九十余岁的老人,少君就说他曾与其伯父一道射猎的地方,老人儿时曾经与他的伯父去那里玩过,知道那个地方,因此一座皆惊。

少君对皇上说:“祠龟则致物。致物则丹沙可化为黄金。可以增加年寿。可见蓬莱仙者,见到他们就可以封禅。就可以不死。黄帝就是如此。臣曾经在海上游历,见到过安期生。他曾送给臣大枣,其大如瓜。安期生是神仙,在蓬莱中来往,合则见人,不合则隐去。”

于是天子开始祠龟。遣方士入海寻求蓬莱安期生之属。又从事化丹砂为药的事,过了不久,李少君病死。皇上以为他是坐化而死,于是海上燕齐迂腐之士,都争着来上言神仙之事。

亳人谬忌上奏请祠太一、方上说,天神中尊贵者为太一,太一的辅佐为五帝。于是天子在长安东南郊立太一祠。

雁门马邑豪强聂壹,通过大行王恢上言,说是匈奴刚和汉和亲,信任边吏,如果用小利引诱,可以令他们上钩,然后设兵伏击,一定可以大破匈奴。

皇上召问公卿。王恢说:“臣听说代国未分之时,北有强胡之敌,内连中国之兵,尚得老幼长养,种树以时。仓廪常实,匈奴不敢轻侵。今以陛下之威,海内为一,然而匈奴却侵伐不已。没有别的缘故,就是因为陛下不能示之以威,使他没有惧意的缘故。臣以为应该攻击他,使他意识到大汉的兵威。“

韩安国说:“臣听说高皇帝曾经被困于平城,七日不食。及解围反位,却无愤怒之色。这是因为圣人以天下为己任,不以小节而失大度。不以一己私怒而失天下之公。因此遣刘敬结和亲,至今已有五世之利。臣窃以为还是不战为便。”

王恢说:“不然。高皇帝身被坚执锐,横行天下数十年,之所以不报平城之怨,不是力不能及,而是为了让天下人心得以休息。如今边境数惊,士卒伤死,中国棺车相望,这是稍有点仁义之心的人都会为之心痛的。因此臣以为战为便。”

韩安国说:“不然。臣听说用兵者以饱待饥,正治以待其乱。定舍以待其劳。因此接兵覆众,伐国坠城,常稳坐而役敌国。这是圣人之兵。如今将要卷甲轻举,长驱直入,其实难以为功。从行则受胁迫,衡行则将中道而绝。行军急了就会乏粮,慢了则无以得利。不到千里就会人马乏食。兵法说,以军遗人,使人擒获。还是不战为便。”

王恢说:“不然。臣今天提议开战,并不是要发兵深入敌中。而是将顺应单于的欲望,将他诱致边关。然后我们选枭骑壮士伏于暗处,待其入边后围而歼之。我们计议已定,或在其左。或在其右,或在其前当其要路,或在其后绝其后路,如此一来,单于可禽,其战必胜。”

皇上采用了王恢的意见,

夏六月。以御史大夫韩安国为护军将军,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大行王恢为将屯将军,太中大夫李息为材官将军,,将车骑材官三十余万,藏匿在马邑周边的山中,阴使聂壹为间,约单于入马邑纵兵。

聂壹假装得罪,亡入匈奴,对匈奴单于说:“我能斩马邑令丞,以城来降。马邑的财物可以尽归单于。”

单于相信了他的话,就同意一旦成功即举兵入马邑。

于是聂壹即归马邑,诈斩死囚,悬于城门。展示给单于的使者为信,说:“马邑的长吏已死,可速起兵前来。“

于是单于将十万余骑入武州塞。离马邑还有百余里,见牲畜遍野而无人放牧,于是就进攻亭寨,得雁门尉吏,将要杀他。尉吏就将汉兵的部署尽数告诉了单于,单于大惊说:”我本来就有点疑惑,原来如此。“于是就引兵退出关去,并说:”我所以能得尉吏,完全是天意啊。“以尉吏为天王。

塞下传言单于已去,汉兵追至边塞,考虑不能追及,就都罢兵。王恢主持另外从代地出击,拦截胡人的辎重。听说单于还军,兵力多,也不敢出兵。

皇上怒王恢。王恢说:”开始相约是匈奴入马邑,城兵与匈奴接战,臣领兵击其辎重,可以得利,今单于不至而还,臣以三万人不敌,只会自取其辱,臣知道还军当斩,但能将陛下三万士兵完整的交给陛下,臣也就没有遗憾了。“

于是将王恢下廷尉案治。廷尉按律判定王恢逗挠军事,罪当斩首。

王恢行千金于丞相田蚡。田蚡不敢对皇上说,就去对太后说:”王恢首倡马邑之事,今因事不成而诛王恢,无异于替匈奴报仇。“

皇上朝见太后,太后就将田蚡的话告诉了皇上,皇上说:”首倡马邑之事的人是王恢。因此为他发天下兵数十万,想不到不仅不能成功,反而纵放单于不可得,王恢所部如果击匈奴辎重,犹可以尉士大夫之心,今不诛王恢,无以谢天下。“

王恢听说后就自杀了。自此之后,匈奴绝和亲,攻击当路要塞。往往入盗于汉边。不可胜数。然而尚贪恋于关市。喜欢汉人的财物。汉朝也不绝关市,以迎合匈奴的心愿,求得一时的宁静。

三年春,黄河改道。从顿丘往东南流。夏五月,复于濮阳的瓠子决口。注入巨野,与淮泗相通。淹没十六个郡县。天子使汲黯,郑当时发卒十万阻塞,堤坝随修随坏,

卷十八 汉纪十(2)

当时,田蚡的封邑在鄃地。鄃地在河北,黄河决口南流,则鄃地就不会再有水灾。邑中收成就会增加。于是田蚡对皇上说:”江河决口都是天意,很难以人力强塞。塞之未必应天。“而同时望气用数者也都这么以为,于是天子久了也就不再使人重修堤坝了。

起初,孝景帝的时候,魏其侯窦婴为大将军。武安侯田蚡为诸郎。侍酒跪起如子侄。继而田蚡日益贵幸为丞相,魏其侯失势,宾客益衰。只有故燕相颖阴人灌夫不离弃他。窦婴于是就厚遇灌夫,与他相为引重。他们之间的交往如父子之亲。

灌夫为人刚直使酒,凡有权执在自己之右者,必定*之。数次因酒仵触丞相。丞相就案奏灌夫家属横行乡里,颍川百姓深受其苦。收治灌夫及其支属。皆得弃市之罪。魏其侯上疏论救灌夫,皇上令他与武安侯在太后东宫廷辩。

魏其侯与武安侯因此互相诋毁,皇上问朝臣两人谁是正确的,只有汲黯以为魏其侯正确,韩安国两以为是。郑当时以为魏其侯正确,但过了一会又不敢坚持自己的观点,皇上为郑当时的态度发怒说:”我恨不得将你们一道斩首。“随即起身入内。皇上侍太后进食,太后怒而不食。说:”如今我还健在,而就有人敢欺负我的弟弟,假如我死了,还不得把他当成鱼肉来糟践?“

皇上不得已,遂族灭灌夫。使有司案治魏其侯,得弃市罪。

四年冬十二月晦。论杀魏其侯于渭城。春三月乙卯,武安侯田蚡亦薨。及后来淮南王刘安败,皇上听说田蚡受刘安金钱,并有不顺之语,说:”假如武安侯还在的话,将会被族灭了。“

夏四月,陨霜杀草。御史大夫韩安国行丞相事,乘车时从车上掉下伤足。

五月丁巳,以平棘侯薛泽为丞相。安国病免。

地震,赦天下。

九月,以中尉张欧为御史大夫。韩安国疾愈,复为中尉。

河间王刘德修学好古,实事求是。用金钱招求四方善书。得书很多,与汉朝一样多。当时淮南王刘安也好书,所招致的多为浮辩之书,刘德所得的书多是古文先秦旧书,采集礼乐古事,稍稍增辑至五百余篇,所交游的都是儒者大家,山东的儒者都愿意从他交游。

五年冬十月,河间王来朝。献雅乐对三雍宫。及诏策所问三十余事,其对以道术言事,论述中肯。文辞简约。天子下令太乐官保存河间王所献雅声。岁时以备数,但并不是常去欣赏。

春正月,河间王薨。

中尉常丽上闻。皇上说:”河间王身端行治,温仁恭俭,笃敬爱下,明知深察,施惠于孤寡。大行上奏,谥法说聪明睿智为献,可谥为献王。“

班固称赞说,昔日鲁哀公有句话说,寡人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未尝知忧,未尝知惧。这是实情。虽然不想危亡,但又怎么可能呢?因此古人以宴安为鸩毒,无德而富贵,称为不幸。汉兴至于孝平,诸侯王以百数,多数都骄淫失道,这是为什么?沉溺于放纵的状态之中,所处的环境使他们必然走上这一步。平凡人都系于流俗,何况像哀公这样生于深宫的人呢。只有像孰知大雅,卓尔不群的河间献王一样的人,才算明白这样道理的人。

起初,王恢讨伐东越的时候,使番阳令唐蒙前去风晓南越。南越招待唐蒙吃蜀地产的枸酱。唐蒙问从哪里得来,他们说:”从道西北的牂柯江得到。“

牂牁江出于番禺城下,

唐蒙归至长安,打听蜀地的商人,商人说:”只有蜀地出枸酱。许多人偷着持去夜郎市卖。夜郎国,临着牂牁江,江广百余步,足以行船。南越以财物役属夜郎,西至桐师。然而也不能臣使他。“

唐蒙于是上书对皇上说:”南越王黄室左纛,地方东西万余里,名为外臣,实为一州之主。今从长沙,豫章前往,水道多绝难行,窃闻夜郎所有精兵,可得十余万,浮船牂牁江,出其不意,也是制越的一个奇策。以汉之强,巴蜀的富饶,打通夜郎国的通道,为他们设置官吏,应该是很容易的事。“

皇上同意了他的建议,拜唐蒙为中郎将,将千人,多带衣食辎重,从巴蜀,筰关入夜郎。遂见夜郎侯多同。

唐蒙厚赐多同。喻以威德。约定为他设置官吏。使其子为守令。

夜郎旁边的小邑,都贪得汉朝的缯帛,争着与唐蒙订约。

唐蒙还报,皇上使其地为犍为郡。征发巴蜀士卒修道。自僰道直至牂牁江。作者数万人。士卒多有劳累致死的。有人逃亡。就用军兴法诛杀领头逃跑者。巴蜀民众大为惊恐。皇上听说了,使司马相如责问唐蒙等人。并谕告巴蜀民众此举非皇上的意图,

相如还报。当时,邛筰之地的君长,听说南夷与汉相通,所得的赏赐很多,都愿意请求内附,希望能为安置官吏,与南夷一样。天子问相如,相如说:”邛筰等国近蜀,道路也容易开通,秦时曾经通为郡县,至汉兴而罢。今日若能复通为郡县,将胜于南夷。“

天子以为然。就拜相如为中郎将,建节前去通使。与副使王然于等乘传,用巴蜀官员呈贡的财物贿赂西夷邛筰之君,他们都请为内臣。除去边关。于是边关一发外扩,西至沫若水,南至牂牁江。发布檄文,通零陵官道。在孙水架桥,以通邛都。为他们设置一个都尉,十余个县都归蜀郡。天子大悦。下诏发卒万人,修治雁门险阻,

秋七月,大风拔木。

女巫楚服等教陈皇后祠祭厌胜。妇人媚道之术,事情败露。皇上令御史张汤穷治。张汤深挖党羽,相连及诛杀者达到三百余人。楚服枭首于市。

乙巳赐皇后策书,收其玺绶,罢退居长门宫。窦太主惭惧,稽颡向皇上谢罪。皇上说:”皇后所为,不轨于大义,不得不废。你应当信道以*,不要因听信闲言而生嫌惧。“

皇后虽废,但一切供奉如常法,长门宫无异于上宫。

卷十八 汉纪十(3)

当初,皇上曾经置酒于窦太主家。太主引见所幸卖珠儿董偃。皇上赐给他衣冠,尊而不名,称为主人公。使他侍饮。于是董君贵宠,天下人莫不闻。常从皇上游戏北宫,在平乐观驰逐。为鸡巈狗马之会。皇上大为欢乐。

皇上曾为窦太主置酒宣室。使谒者引董君入内。当时中郎将东方朔持戟侍卫殿下,放下手中长戟前去对皇上说:”董君有当斩的三条死罪,怎么能让他入宫?“

皇上说:”你指的是什么?“

东方朔说:”董偃以人臣私侍公主,这是第一条罪状。败男女之化,而乱婚姻之礼,伤王制,这是第二条罪状,陛下富于春秋,方积思于六经,董偃不遵经劝学,反而教以靡丽奢侈之事,尽狗马之乐,极耳目之欲,这乃是国家的大贼,这是他的第三条罪状。“

皇上默然不应,良久说:”我已经设下了饮具,就这一次,以后改正就是。“

东方朔说:”宣室,是先帝处理政务的地方。非法度之政不得入内。自古*之渐,最终都会演变为篡。因此竖貂为淫,而易牙作患。庆父死而鲁国全。“

皇上说:”你说的很对。“下诏重于北宫置酒。引董君从东司马门入宫。赐东方朔黄金三十斤。董君之宠由是日衰。后公主的贵臣多有逾礼节的事。

皇上以张汤为太中大夫.与赵禹共定诸律令。务在深文,拘束守职之吏,作见知之法,使官吏转相监督,用法益加严苛,自此时起。

八月,有螟灾。是岁征召吏民有明当世之务,习先圣之术者,令各郡县提供食资,赴京对策。

淄川人公孙弘对策说:“臣听说上古尧舜之时,不贵爵赏而民劝善。不重刑罚而民不犯,这是因为天子以身作则取信于民,所以人民才安居乐业。到了未世就不同了,虽然贵爵重赏而民不劝,深刑重罚而奸盗不止,这是因为其上不正遇民不信的缘故。厚赏重刑,不可以劝善而禁非,只有守信才能够做到。因此因能任官,就可以做到官有分职。去无用之言,则事情得办。不做无用之器,则可以省赋敛。不夺民时不妨民力,则百姓富。有德者进,无德者退。则朝廷尊。有功者上。无功者下,则群臣进退有序。罚当罪,则奸邪止。赏当贤,则臣下劝。以上八条,是为治的根本,白姓有业则无纷争,理得则无怨恨之心。有礼则无暴力之事,敬爱他们他们也会爱敬君上。这可是有天下之君首先要明白的要务。礼义,是为民众所敬服的。赏罚顺礼义而行,则民不犯禁。臣听说,气同则从,声比则应。如今人主和德于上,百姓和合于下,故心和则气和,气和则形和,形和则声和,声和则天地之和相应。故阴阳和,则风雨有时,甘露普降,五谷丰登,六畜繁盛。嘉禾兴,瑞草生,泽不枯,这是和的极致。”

当时参与对策者有百余人,太常奏公孙弘策第居下。策上奏后,天子撰公孙弘策对为第一。拜为博士。待诏金马门。

齐人辕固,年九十余,亦以贤良在征之列。公孙弘侧目而事辕固,辕固说:“应该以正学进言,不要学那些阿世的巧言。”

诸儒都疾毁辕固,辕固遂以年老罢归。当时,巴蜀四郡,凿山通西南夷。千余里转戍相饷,数岁道路不通。士卒因为暑湿而死者甚众。西南夷又数次造反,发兵攻击,费以巨万计而无功。皇上引为心腹大患。下诏公孙弘前去视察,公孙弘还都奏事,盛毁西南夷无所用,皇上不听。

公孙弘每朝会,开陈其端,使人主自择。不肯面折廷争。于是皇上见他言行慎厚,辩论有余,熟悉文法吏事。并以儒术相佐大为欣赏,一岁中连迁至左内史。公孙弘奏事,有不可的地方,不肯当庭争辩,常与汲黯一道找方便的机会,由汲黯提起,公孙弘随后一道把问题摆出来,同皇上商谈。天子常常为之心服,所说的无有不听。因此日益亲贵。公孙弘曾经与公卿约议,但到了皇上面前,却又改变了当初的说法。以顺应皇上的旨意。汲黯曾经当庭诘问公孙弘,说:“齐人多诈而无情实。开始与臣等建此议,如今却又背弃前言。这是不忠。”

皇上问公孙弘。公孙弘致谢说:“知臣者以臣为忠,不知臣者以臣为不忠。”皇上很认同公孙弘的话,所以左右幸臣每每毁短公孙弘,皇上反而更加厚遇他。

六年冬,初征车船税。

大司农郑当时上言,穿渭水为渠,下至黄河,漕运关东粮草。又可以灌溉渠下良田万余顷。下诏征发万余卒修渠。是按郑当时的策略而行。三年渠通,人以为便。

匈奴入上谷,杀掠吏民。遣车骑将军卫青出上谷,骑将军公孙敖出代,轻车将军公孙贺出云中,骁骑将军李广出雁门,于关市下攻击胡人。

卫青至龙城,得胡人首虏七百人。公孙贺无所得。公孙敖为胡人所败,失亡七千余骑,李广亦为胡人所败,胡人生得李广,将他绑着放在两匹马中间的吊网里,走了十余里,李广诈死。胡人不再警觉。李广趁机挣断绑绳,跃上胡儿之马。夺其弓箭,鞭马南驰。遂得以脱归。汉下公孙敖,李广廷尉按治,当斩。赎为庶人。只有卫青赐爵关内侯。卫青虽然出身奴虏,然而善骑射,才力绝人。遇士大夫以礼,待士卒有恩。众人都乐为之用,有将帅之才,因此每出辄有功。天下由此服皇上智能识人。

夏,大旱,有蝗灾。

六月,皇上行幸雍宫。

秋,匈奴数次盗边。渔阳尤甚。以卫尉韩安国为材官将军,屯军渔阳。

元朔元年,冬十一月,下诏说:“朕多次下诏职事之官兴廉举孝,期望庶几成风,绍休圣绪。有道是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并行,必有我师。如今或至阖郡不能举荐一人,这是化不下究,积行君子壅于上闻啊。进贤受上赏,蔽贤蒙显戮,这是自古以来的常理。现决定二千石不举者,论罪,有司奏不举孝,不奉诏,当以不敬论。不察廉,就是不能胜任,当免职。”

十二月,江都易王刘非薨。

皇子刘据生,是卫夫人之子。

三月甲子,立卫夫人为皇后。赦天下。

卷十八 汉纪十(4)

秋,匈奴二万人入汉。杀辽西太守。略二千余人。围韩安国营壁。又入渔阳雁门。各杀略千余人。安国只好举兵东迁,屯兵北平。数月病死。天子乃复召李广,拜为右北平太守。匈奴号之为汉之飞将军。避之数年。不敢入右北平。

车骑将军卫青,将三万骑出雁门,将军李息出代。卫青斩首虏数千人,东夷君南间等,共二十八万人降,为沧海郡。人徒之费,比于南夷。燕齐之间,斐然骚动。

是岁,鲁共王刘余,长沙定王刘发相继薨。临淄人主父偃,严安,无终人徐乐皆上书言事。

开始的时候,主父偃游于齐燕,皆不能得人厚遇,诸生互相联合,打击排挤他。家中清贫,假贷无所得。于是就西入关上书阙下。早上上交奏章,至下午就被召见。所言九事,八事为律令。一事谏伐匈奴。他的奏词说:“司马法言说,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发怒,本是逆徳之事。用兵之术,是凶器。纷争只是末节,专务战胜穷武事的人,后来未有不后悔的。昔秦始皇帝并吞战国,务胜不休,欲攻匈奴。李斯进谏说:”不可,匈奴无城廓之居,委积之守,迁徙不定。难以得到并制服他。轻兵深入,粮食必绝。带着粮草而行,则重不济事。得其地不足以为利,得其民不足以*安养。若战胜必杀之,则非民之父母。只是靡弊中国,快i心匈奴。并不是长策。“秦始皇不听,遂使蒙恬将兵攻胡,辟地千里。以河为境,然后征发天下丁男以守河北。暴兵露师十几年,死者不可胜数。然而他们的土地都是枯泽咸卤,不生五谷。守之无用。况且经过十余年的守备,却不能过河北去。这岂是人众不足,兵革不备的缘故?而是形势在那里明摆着,还要天下人远途转输,自东海琅琊诸郡转输河北,加上路途损耗,男子疾耕,不足于粮饷。女子纺织,不足于帷幕。百姓靡弊,孤寡老弱不能相养。道路死者相望。这时天下才开始叛秦。及至高皇帝定天下,掠地于边,听说匈奴据于代地之外,想要攻打他,御史成进谏说,不可。匈奴之性,兽聚而鸟散。从之如搏影。今以陛下圣德而攻匈奴,臣窃为陛下感到危惧。高帝不听,遂北至代谷,果有平城之围。高皇帝后悔极了,就使刘敬往结和亲之约。然后天下忘干戈之事。匈奴难得而制,非一朝一世之事,行盗侵伐,是他赖以生存的本业。天性使然。上及虞夏,下及殷周,都拿他没办法,权当禽兽畜养而已。即令不观虞夏殷周之统,只看近代得失,也是如此。这正是臣之大忧,而百姓之所以疾苦的原因啊。”

严安上疏说:“今天下人民用财侈靡,车马衣裘宫室,竞相修饰。调五声使有节律,杂五色使有文章。重五味,设方丈于前,以观察天下欲望的去就 。现在百姓的性情,见到美的东西,就去设法亲近,这是教民以侈。奢侈而没有节制,就不可以赡养老人。老百姓就会离本求末。末不可得,因此榗绅不惧怕为诈,剑侠不惧怕夸大杀人的后果,而世上的人并不以为愧。因此犯法之人众多。臣愿为民制定法度,以防其淫逸 。使贫富不相耀以和其心,心志定,则盗贼消。刑罚少,则阴阳和,万物生。昔日秦王意广心逸,欲逞威于海外,使蒙恬将兵攻胡,又使尉徒雎将楼船之士攻越,当是之时,秦祸北构于胡,南构于越,用兵于无用之地,进而不得退,如此十余年,丁役转输,民不聊生。道路相望,死者相继。及秦皇帝崩,天下大叛,灭世绝祀,都是因为穷兵之祸啊。因此周的过失是因为过弱,而秦的过失又源于过强。这都是因为他们因遁守旧,不知变通的缘故。今日徇西夷,朝夜郎,降羌,建城邑,深入匈奴,焚其龙城,这些事情都是人臣侥幸以求私利所致,不是安定天下的长策。“

徐乐上书说:”臣听说天下之患,在于土崩,不在于瓦解。古今一理。什么是土崩?秦朝的末世就是土崩的体现。陈涉无千乘之尊,尺土之地,本身不是王公大人名族之后,也没有乡曲间积下的声誉,更没有孔曾墨子之贤,陶朱漪顿之富,然而起于穷巷,奋臂大呼,天下从风,这是为什么呢?这是由于民众困顿而主上不知道加以体恤,下怨而上不知。风俗已乱而政体不修。这三点,正是陈涉籍以起家的资本。这称为土崩。因此说天下之患在于土崩。什么是瓦解呢?吴楚齐赵之兵就是。齐国谋为大逆,号皆称万乘之君,带甲数十万,威足以严其境内,财足以劝其士民。然而不能取西部一寸土地,而身被擒于中原。这是什么缘故呢?并不是权轻于匹夫,而兵弱于陈涉。当是之时,先帝之德未失。而安土乐俗之民众多,因此诸侯无境外之助,这情势可称为瓦解。因此说天下之患不在于瓦解。这二者是天下安危的明确要点。贤主是应该留意而深察的,最近关东数年五谷不登,民众多穷困,再加上边境之事,推数循理而论,百姓应该有不安其处的了。因为不安,所以易动。易动,就是造成土崩的原因。因此贤主独观万化之源,明于安危之机,修德于庙堂之上,而消未成之患。他的目的就是要天下无土崩之势而已。“

书上奏,皇上召见三人,对他们说:”先生们都在哪里,为什么现在才与朕相见?“将他们都拜为郎中。主父偃尤为亲幸。一岁中四迁为中大夫。大臣害怕他在皇上面前说什么坏话,贿遗累千金。有人对主父偃说:”你有点过于蛮横了。“主父偃说:”我活着的时候不能用五鼎而食,情愿死受五鼎之烹。“

卷十八 汉纪十(5)

二年冬,赐淮南王几杖,可以不用参加朝会。

主父偃对皇上说:”古时诸侯封地不过百里,强弱之形易制。如今诸侯或连城数十,地方千里,缓则骄奢,易为*。急则阻其强而合从,为逆京师。如果以法割削它则容易萌起其逆节。前日晁错的遭遇就是如此。如今诸侯子弟或以十数,而適嗣代立,其余的虽为骨肉,却无寸土之封。这就使仁孝之道不宣。愿陛下令诸侯得以推恩分封子弟,使子弟皆为诸侯。他们人人喜得所愿,皇上是施德惠与他们,实际上是使他们的国土四分,不削而渐渐变弱了。“

皇上从其计。春正月下诏说:”诸侯王想要推私恩,将城邑分封子弟的,请统计上来,朕好议定其名号。“于是藩国才开始四分,而子孙皆为诸侯了。

匈奴入上谷渔阳。杀掠吏民千余人。遣卫青,李息出云中以西,至陇西,进攻胡地的楼烦。白羊王于河南,得胡首虏数千,牛羊百余万,赶走白羊,楼烦王。遂取河南之地。下诏封卫青为长平侯。卫青手下校尉苏建,张次公皆有功,封苏建为平陵侯,张次公为岸头侯。

主父偃上言,河南地土肥饶,外阻黄河,当年蒙恬曾经筑城以逐匈奴。内省转输戍漕,又可以广中国之地,是为灭胡之本。皇上下公卿议,大家都说不便。皇上竟用主父偃之计,设立朔方郡,使苏建兴十余万人筑朔方城。复修故秦时蒙恬所修的边塞。因河为固,转输甚远。自山东咸受其劳。费数十百巨万,府库并虚。汉也放弃了上谷斗辟县造阳地界,拱手给了胡人。

三月乙亥晦,有日食。

夏,招募十万人迁徙朔方。

主父偃对皇上说:“茂陵刚刚建成,天下豪杰并兼之家,乱众之民,皆可将之迁往茂陵。内实京师,外销奸猾,这可是不诛而害除的两全之策。”

皇上从其计,将郡国豪杰及资产达到三百万以上的富户都迁往茂陵。有轵人郭解,是关东大侠。也在当迁者之列。为将军为他上言,说是他家贫,不应当迁徙。皇上说:“郭解本是布衣,他能使卫将军帮他说他家贫,这说明他家不贫。”因此并不听卫将军之言,卒迁郭家。

郭解平生因为一点小小的过节就会杀人,所杀者甚众。皇上听说了,使官府追捕并按治郭解。但郭解所杀伤者都是在赦令之前,无法治罪。轵地有一儒生侍使者坐,有客赞誉郭解。儒生说:“郭解专门以奸犯国法,怎能称得上贤者。”郭解的门客听说了,就将这位儒生杀了,并且断其舌。使者因此责问郭解。郭解却实不知是谁杀的。而杀人的人也不再露面,因此到底不知是谁杀的。官吏上奏郭解无罪。公孙弘上奏说:“郭解为布衣,为任侠行权,因一点小节就杀人,郭解虽然不知道这件事,但此罪甚于郭解杀之。当以大逆无道论之。”遂族灭郭解。

班固说,古时天子建国,诸侯立家,自卿大夫以至于庶人,各有等差,因此民众服事其上而不会有觊觎之心。周室既微,礼乐征伐自诸侯出。桓文之后,大夫世掌朝权,陪臣执命,陵夷至于战国,合从连衡,于是列国公子,魏有信陵君,赵有平原君,齐有孟尝君,楚有春申君,都籍其王侯之势,竞为游侠。鸡鸣狗盗,无不宾礼。而赵相虞卿,为了周全与魏齐的交情,竟然弃君国于不顾,信陵君无忌,为了解平原君之急,窃符矫命,戮将专师,他们都以此取重于诸侯,显名天下。扼腕游谈之辈,都称四人为豪杰之首。于是背公死党之议成,而守职奉上之义废弛了。及至汉兴,禁刚疏阔,未知匡改。因此代相陈豨,从车千乘。而吴濞淮南等辈,都招致宾客以千数。外戚大臣魏其侯,武安侯等辈,竞逐于京师。布衣游侠剧孟郭解之徒,在州郡中竞逐驰骛,权行四方,力折公侯。众庶以其名迹为荣,因仰慕而觊觎他们的行为,即使因之陷入刑辟,也情愿杀身以成名。像季路仇牧一样死而无悔。因此曾子说,上失其道,百姓已经涣散很久了。若非明主在上,示之以好恶,齐之以礼法,百姓又哪里知道有禁法而知道拨乱反正呢。按照古代的正法,五伯,是三王的罪人。而六国,又是五伯的罪人。而战国四豪,又是六国的罪人。何况像郭解之辈,以匹夫之属,窃杀生之权,其罪过已经不容于诛灭了。看他们的行为,温良泛爱,振穷周急,谦退不伐,也皆有绝异之恣。可惜其行为不入于道德,假如他们只是放纵于末流,杀身亡宗之祸或可避免。

荀悦评论说,世上有三游,是德之贼。一是游侠。二是游说。三是游行。立气势,作威福,结私交,以强横立世者,称为游侠。饰辞辩,设诈谋,驰逐于天下,以迎合于时势者,称为游说。取仁以合时好,联结党类,建立虚假的名誉,并以此作为谋取权利的手段,这类行为称为游行。这三种行为,正是产生变乱的根本所在。他们伤害道德,败法惑世,先王对他们都是很谨慎的。国有四民,各修其业。不修四民之业者,就称之为奸民。没有奸民存在,王道才可以光大。像以上三游之势,产生于季世,至周秦之末尤甚。上不明,下不正,则制度不立。纲纪废弛。以毁誉为荣辱,不核其真。以爱憎为利害,不论其实。以喜怒为赏罚,不察其理。上下相冒,万事乖错。因此进言论者根据薄厚而吐词,选举者根据亲疏远近而举笔。善恶谬于群声,功罪乱于王法。然则利不可以义求,害不可以因道回避。是以君子犯礼,小人犯法。奔走驰骋,越职僣度,饰华废实,竞趋时利。不再注重父兄之尊,却崇扬宾客之礼。薄骨肉之恩,而笃朋友之爱。忘掉了修身之道,却追求众人的赞誉。放弃衣食之业,以供飨宴之好。苞苴盈于门庭,聘问交于道路。书记繁于公文,私务重于官事。于是流俗成而正道坏。是以圣王在上,经国序民,制定正确的制度,以善恶论功罪,不能以毁誉正其法。听其言而责其事,举其名而知其实。因此名不能与其声相应者,称为虚名。实情与其本貌不符的,称为诈伪。毁誉失真的,称为诬陷。进言失实的,称为罔。虚伪之行不得设,诬罔之辞不得行,有罪恶者无侥幸,无罪过者不忧惧,请谒无所行,货贿无所用,息华文,去浮词,禁伪辩,绝淫智,放逐百家纷乱之言,以圣人之至道为本,养之以仁惠,文之以礼乐,则风俗定而大化可成。

卷十八 汉纪十(6)

燕王定国,与父燕康王之姬有奸。夺弟妻为姬。杀肥如县令郢人。郢人的兄弟上书告发。主父偃从中发其事,公卿请诛定国,皇上同意了公卿的请求,定国自杀,国除。

齐厉王次昌,亦与其姊纪翁主私通,主父偃欲将其女纳给齐王为妃,齐纪太后不许。主父偃因对皇上说:“齐临淄十万户,市租千金。人众殷富。过于长安。非天子亲弟爱子,不得在此为王。今齐王于亲属论已经疏远,又听说与其姊*,请按治他。”

皇上于是拜主父偃为齐相,以匡正其事。主父偃至齐,急治齐王后宫宦者,供词连及齐王。齐王惧,饮药自杀。

主父偃少年时游历齐及燕赵,不得志。及得贵幸,连败燕齐。赵王彭祖惧,上书告主父偃受诸侯金,因此诸侯子弟多因之得封。及齐王自杀,皇上听说后大怒,以为是主父偃劫持齐王使其自杀,于是征他下吏。主父偃服受诸侯金,其实不曾劫持齐王使自杀。皇上想要不杀主父偃。公孙弘说:“齐王自杀,无后国除入汉,主父偃本是首恶,陛下不诛主父偃,无以谢天下。”

于是遂族灭主父偃。

张欧免,皇上欲以寥侯孔藏为御史大夫,孔藏推辞说:“臣世以经学为业,请求为太常,典臣家业,与从弟侍中孔安国,纲纪古训,使永垂后世。”

皇上乃以孔藏为太常,尊以三公之礼。

三年冬,匈奴军臣单于死。其弟左谷蠡王伊稚斜自立为单于。攻破军臣单于太子於单。於单亡降汉。

以公孙弘为御史大夫。是时方通西南夷。东置沧海,北筑朔方之郡。公孙弘多次进谏。以为这样只能罢敝中国,以奉无用之地,天子使朱买臣等以置朔方十便之策,诘难公孙弘,公孙弘无言以应。公孙弘谢罪说:‘山东鄙人,不知道置朔方有这么多的便利,愿请罢西南夷沧海诸郡,而专奉朔方。“

皇上乃许其所请,春,罢沧海郡。公孙弘平时床上盖着布被,吃饭时很少有肉,汲黯说:”公孙弘位在三公,俸禄甚多,然家中只有布被。这其中一定有诈。“皇上问公孙弘,公孙弘谢罪说:”有这事。九卿中与臣交往的,无过于汲黯,今日他当庭诘问我,确实说中了我的错处,以三公之尊而用布被,与小吏相同,不就是饰诈以钓虚名吗?这一点诚如汲黯所说。如果没有汲黯之忠,陛下又怎么能知道这件事呢?“

天子以为他这是谦让,对他更加敬重了。

三月,赦天下。

夏四月丙子,封匈奴太子於单为涉安侯,数月后於单就去世了。

起初匈奴中有归降的人说起月氏过去居住在敦煌。祁连山之间,称为强国。匈奴冒顿攻破他们,老上单于杀月氏王。以其头为饮器。月氏余众遁逃远去,怨恨匈奴,但无人能帮他一道攻打匈奴。皇上招募能通使月氏的使者,汉中张骞以郎的身份应募,出陇西,径往匈奴中,单于捉到了他,将他留在匈奴十余年。后得间逃走,西走十余日,至大宛。大宛听说大汉财用丰饶,欲通不得,及见张骞,大喜。为他配上向导和翻译,最后到达大月氏。大月氏太子为王,既攻打大夏,分其地而居,土地肥饶而边境无寇,并没有向胡人报复的心思。张骞留在这里一年有余,始终不能得到月氏的准确回答,只好还并南山,准备从羌中归国。复为匈奴所得,在匈奴留有年余,正好伊稚斜逐於单,匈奴国内乱,张骞乃与堂邑氏家奴甘父逃归。皇上拜张骞为太中大夫。甘父为奉使君。张骞出行时百余人,一去十三年,只有二人得还。

匈奴数万骑入塞。杀代郡太守。略千余人。

六月庚午,皇太后崩。

秋,罢西夷,独置南夷,夜郎二县。令犍为自卫防守,以成郡县。专力筑城朔方。

匈奴又入雁门,杀略千余人。是岁,中大夫张汤为廷尉。张汤为人多诈,专以智力对人,当时皇上正心向文学,张汤就假意仰慕服事董仲舒,公孙弘等。以千乘倪宽为奏谳掾。以古代的法义决断疑狱,所当治罪者,一定是皇上本欲降罪的人。所欲宽待者,一定是皇上本欲饶恕之人。皇上由是喜欢他。张汤对故人子弟调护尤甚,他因故面见诸公,不避寒暑。所以张汤虽然文深意忌不专平,但因为有此荣誉,时人对他倒是赞誉有加。汲黯多次在皇上面前指责他,说:“公为正卿,上不能褒扬先帝功业,下不能抑制天下之邪心,以达到安国富民,使囹圄空虚的目的。却只是空取高皇帝的约束,以及变更了的做派,公以此后代将无遗类了。”

汲黯常与张汤议论,张汤的辩解常在文深削克,汲黯却亢历守高,不能屈。发奋大骂说:“人说治理天下刀笔吏不可为公卿。果然如此。一定是张汤,令天下重足而立。侧目而视。”

四年冬,皇上行幸甘泉宫。

夏,匈奴入代郡。定襄上郡。各三万骑。杀略数千人。

卷十九 汉纪十一(1)

元朔五年冬十一月乙丑,丞相薛泽免。以公孙弘为丞相。封平津侯。丞相封侯自公孙弘始。当时皇上方兴功业,公孙弘于是开东阁以招延贤人。与参谋议。每朝见奏事,谈论治理国家的方针政策。皇上也使左右的文学之臣与之互相辩论,

公孙弘曾经奏言说,十贼拉满长弓,遂百吏不敢靠前。请求禁止百姓不得私藏弓弩,皇上下其议。侍中吾丘寿王说,臣听说古代制造五件兵器,并不是为了互相伤害,是为了禁暴讨邪。秦朝兼并天下,销甲兵,折锋刃,其后百姓以锄头木棍相攻击,犯法的人更多。盗贼不胜剿灭,最后卒以亡国。因此圣王专务教化而减省禁防,知道禁防不足以自恃。礼说,男子生,举桑弧蓬矢以射,以示男子应当有事。大射之礼,自天子以及庶人,都会举行。这是三代以来流传下来的习俗,也是处世为人之至道。愚闻圣王合射以明教,未闻弓矢可以成为人间的禁品。之所以准备禁止,是因为有盗贼攻夺,攻夺之罪是死罪,然而不能禁止,是因为大奸之人因为怕被诛杀而不避死。臣恐怕有邪人挟之而吏不能禁,良民用以自备而正好干犯法禁。这可是助贼的威风而夺取小民自救的机会。臣窃以为大不便。“书奏,皇上用来诘难公孙弘。公孙弘只好屈服了。公孙弘性意忌深,外宽内严。曾经与他有过节的人,虽然表面上与他们交好,但不论早晚,他都一定想办法报复。

董仲舒为人廉直,以为公孙弘是从谀之徒,公孙弘就嫉恨他。胶西王骄恣数犯法。所杀伤的人,二千石以上的人就有很多。公孙弘就荐仲舒为胶西相。仲舒以病免官。汲黯常毁短儒者,曾经当面触怒公孙弘公孙弘将要寻事诛杀他,就对皇上说:”右内史士官衙中多是贵臣宗室,难治。非素重之臣不能胜任。请徙汲黯为右内史。“皇上从其请。

春大旱。匈奴右贤王多次侵扰朔方,天子令车骑将军卫青将三万骑出高阙,卫尉苏建为游击将军,左内史李沮为强弩将军,太仆公孙贺为骑将军,代相李蔡为轻车将军,都归属车骑将军约束,同出朔方。大行李息,岸头侯张次公为将军,同时由右北平出击,总共十余万人击匈奴。右贤王以为汉兵远不能至,饮酒大醉。卫青等兵出塞六七百里,夜至匈奴军。围右贤王。

右贤王大惊,独与数百壯骑连夜溃围北去。得右贤裨王十余人,兵众男女万五千人。牲畜数十百万头,于是引兵而还。到了边塞,皇上使使者持大将军印,即于军中拜卫青为大将军,诸将都归属于他。

夏四月乙未,复益封卫青八千七百户。封卫青三子卫伉,卫不疑,卫登皆为列侯。

卫青固谢说:“臣幸得待罪行伍间,赖陛下神灵,出兵大捷。这都是诸校尉力战之功。陛下幸已益封下臣,臣子尚在襁褓中,未有勤劳,陛下裂地封为三侯,非臣待罪行伍,以劝士卒力战的本意,”

天子说:“我并没有忘记诸将校的功劳。”于是封护军都尉公孙敖为合骑侯。都尉韩说为龙额侯。公孙贺为南窌侯。李蔡为乐安侯。校尉李朔为涉轵侯。赵不虞为随成侯。公孙戎奴为从平侯。李沮李息及校尉豆如意,皆赐爵关内侯。

于是卫青专宠,与群臣无二。公卿以下都卑身以奉之。只有汲黯与之亢礼。

有人对汲黯说:“天子都希望群臣屈身大将军以下,大将军尊重,君不可不拜。”

汲黯说:“有人为大将军做掮客,反而使大将军不被尊重了。”

大将军听说了,更觉汲黯之贤,多次向他请教国家朝廷不能决断的疑事。对他的敬重逾于平日。

大将军卫青虽然贵幸,有时在宫中陪侍,皇上居高而视。丞相公孙弘燕见,皇上有时不冠而见。至于汲黯觐见,皇上不冠不与相见。曾有一次皇上坐在武帐中,汲黯来见,此时皇上未冠,见他来,退避帐中,使人可其奏。他为皇上敬重如此。

夏六月,下诏说:“古人说,导民以礼,风之以乐。今礼坏乐崩,朕深感伤怀。令礼官劝学兴礼以为天下先。”

于是丞相公孙弘等,奏请设博士官。置子弟五十人,复其身,根据才能高下,以补郎中文学掌故。假如有秀才才能卓异,即以名上闻。才能低下者罢归。另外官吏有能通一艺以上者,请皆选择升补官职。“

自此公卿士大夫官吏,彬彬多文学之士。

卷十九 汉纪十一(2)

秋,匈奴万骑入代。杀都尉朱英。略千余人。

起初,淮南王刘安好读书弄文。喜立名誉。招致宾客方术之士数千人,其群臣宾客,多为江淮间轻薄之士。常以厉王迁死之事挑动刘安。

建元六年,彗星见。

有人对淮南王说:”起初吴国起兵时,彗星出,长数尺。尚流血千里。今彗星其长竟天,天下之兵当大起。“刘安心以为然。就加紧修治攻城战具。囤积金钱。

淮南郎中雷被,曾获罪于其太子刘迁,当时有诏书说,想要从军的人请自诣长安。雷被即自愿奋击匈奴。太子在淮南王面前毁短雷被,于是斥免他,将以此禁止后人不要仿效他。是岁,雷被亡逃长安,上书自明。事下廷尉案治。踪迹牵连淮南王。公卿请逮捕按治淮南王。太子刘迁密谋,令人穿卫士服装,持戟侍立在淮南王身边,汉使如有异言,即刺杀之。因发兵反。

天子使中尉询问淮南王。淮南王见中尉颜色和顺,就放弃了反念。公卿上奏刘安阻止愿意奋击匈奴者,对抗明诏,当得弃市之罪。下诏削二县。继而刘安自伤说:”我行仁义反被削地,这真是天大的耻辱。“于是更加紧了造反的准备。刘安与衡山王刘赐之间有嫌隙,衡山王听说刘安有反谋,恐为所并,亦结宾客为反具,以为淮南王已西去,将要发兵定江淮之间而有之。

衡山王后徐来在他面前毁短太子刘爽,希望能废他而立其弟刘孝。衡山王就囚太子,而令刘孝佩带王印。令他招致宾客。前来投奔的宾客,听到了淮南,衡山的逆计,即从容规劝他。衡山王就使刘孝的宾客枚赫,陈希作兵车煅矢,刻天子玉玺,将相军吏印绶。

秋,衡山王当入朝。经过淮南,淮南王即与他叙昆弟之礼。不计前嫌,约束反具。

衡山王即上书谢病。皇上赐书可以不予朝会。

六年春二月,大将军卫青出定襄击匈奴。以合骑侯公孙敖为中将军。太仆公孙贺为左将军。翕侯赵信为前将军。卫尉苏建为右将军,郎中令李广为后将军。左内史李沮为强弩将军,都归属大将军,斩首数千级而还。在定襄,云中,雁门休养士卒。

赦天下。

夏四月,卫青复将六将军出定襄击匈奴。斩首虏万余人,右将军苏建,前将军赵信,并军三千余骑,独逢单于兵。与其交战一天多,汉兵将尽,赵信本是胡人的小王降汉,汉封他为翕侯。及败,匈奴引诱他,遂将其余骑可八百骑降匈奴。苏建尽亡其军,脱身逃归大将军。议郎周霸说:“自大将军出兵,未尚斩裨将,今苏建弃军,可斩之以明将军之威。”

军正与长史都说:“不然。兵法说,兵力少虽然战斗力强大,终为大军所擒。。今苏建以数千骑当单于数万之众,力战一日有余,士尽不敢有二心,自归而斩之,将会使后来人一旦战败不敢归来只有投敌了。因此不应当斩首。”大将军说:“卫青幸得以肺腑之臣待罪行间,并不怕无威。而周霸说服我明威。甚失为臣的本意,虽然说以臣的职守可以斩将,但以臣所受尊宠而言,不敢擅诛于境外。将他交给天子,由天子亲自裁断,以显现为人臣者不敢专权,可以吗?”

军吏都说:“好。”

遂将苏建打入囚车,送到行在所。

起初,平阳县吏霍仲孺,在平阳侯家供事的时候,与卫青之姊卫少儿私通,生霍去病。去病年十八,为侍中。善骑射。再从大将军击匈奴。为票姚校尉。与轻勇骑八百,直弃大军数百里赴利,斩捕首虏超过自己所带的人数,于是天子说:“嫖姚校尉霍去病,斩首虏二千余级,得相国当户。斩单于大父行籍若侯产,生捕季父罗姑。一再成为冠军。”封霍去病为冠军侯。上谷太守郝贤四从大将军,捕斩首虏二千余级,封郝贤为众利侯。

是岁,失两将军,亡翕侯。军功不多。故大将军不再增加封户。只赐千金。右将军苏建至,天子不诛,赎为庶人。单于既得翕侯,用为自己的次王。将姐姐嫁给他做妻子。与他商量谋汉之道。

赵信教单于北迁以引诱汉朝罢兵。然后趁其疲敝而攻之,使他们不要接近边塞。

单于从其计。

是时汉朝连年发十余万众攻击胡人,斩捕首虏之士,受赐黄金二十余万斤,而汉军士马死者十余万。兵甲转漕之费尚不算在内。于是大司农经用竭尽,不足以奉养战士。六月,诏令百姓得买爵。及赎禁锢免藏罪。设置赏官。称为武功爵。每级十七万。总值三十余万金。凡买武功爵至千夫者,可得以先除为官。至此吏道杂而多端,官职耗废了。

卷十九 汉纪十一(3)

元狩元年冬十月。皇上行幸雍,祠五畤。捕获一只野兽,有一角。而足有五蹄。有司说陛下肃邸郊祀,上帝报享,锡一角兽,应该是麒麟。有司又上言,元应该以天瑞命,不宜以一二数。一元称建。二元以长星称光。今元因为郊祭得独角兽称为狩。

于是济北王以为天子将封禅。上书献泰山及其旁边的城邑。天子以别的城邑补偿他。

淮南王刘安与宾客左吴等日夜策划反谋,案舆地图,部署军队出兵的方位。其使者从长安来,妄言皇上无男,汉朝将要不治,刘安即喜。如果有人说汉室有男,汉庭吏治平安,刘安就会发怒。以为是妄言非议。淮南王召中郎伍被,与他计谋造反的事。伍被说:“大王为什么说这亡国的话。臣可是预见大王宫中生荆棘,夜露沾衣了。“淮南王大怒,囚系伍被的父母。囚禁了三个月,复召伍被询问。伍被说:”。昔秦为无道,穷奢极虐,百姓思乱者十之六七。高皇帝起于行阵之中,立为天子,这可是蹈暇候间,因秦之亡而动的事情。今大王只看到高皇帝得天下之易,却忘记了近世的吴楚之事。吴王王四郡,国富民强,计定谋成,举兵而西,然而却为大梁所破,奔走而东,身死国灭。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他逆天道而不知时,如今大王之兵众,不足吴楚的十分之一,天下安宁,万倍于吴楚之时。大王不从臣计,很快就会见到大王弃千乘之君,受赐绝命之书,为群臣先死于东宫了。“

淮南王涕泣而起。

淮南王有孽子刘不害。年齿最长。不受淮南王宠爱、王后太子也都不以他为子兄之数,不害有子刘建,才高有气节,常怨望太子。背地里使人告太子谋杀汉中尉事,事下廷尉案治。淮南王引为心腹大患,将要起兵反,向伍被问计说:“先生以为吴王兴兵,是非如何定论?”

伍被说:“当然是人以为非了。臣听说吴王特别后悔,愿大王不要和吴王一样做终生后悔的事。”

淮南王说:“吴王有什么能力造反?汉将一日之间就有四十多人过了成皋。能不失败吗?如今我绝成皋之口,据三川之险,召山东之兵,如此举事,左吴,赵贤,朱骄如都以为十拿九稳,先生独以为有祸无福,这是为什么?如果照先生的说法,我总是不可侥幸了?”

伍被说:“如果一定不得已而为,伍被到有一条愚计,当今诸侯无异心,百姓无怨气,可伪造丞相御史的请奏书,将迁郡国的豪杰大贾居于朔方。然后发甲卒催促起身。再假为诏狱书,逮治诸侯太子的幸臣。如此则民怨而诸侯惧,然后使辩士随后游说,或许可以得侥幸于十之一二。”

淮南王说:“这样也可以。但我以为不至如此。”

于是淮南王即做皇帝玉玺,丞相,御史大夫,将军。军吏,中二千石,及旁近郡太守都尉印。汉国使节等,欲使人假装得罪西去长安,服事大将军,一旦这边发兵,即刺杀大将军。并且以为,汉廷大臣,只有汲黯好直谏,守节死义,难以非礼之事迷惑他,至于其他如丞相公孙弘等,就如秋风吹落叶一般不足道。

淮南王欲发其国中兵,恐其相及二千石以下官吏不听,淮南王乃与伍被密谋,先杀相国及众官员。又使人穿着捕头的衣服,持羽檄从东方来,高呼说:“南越兵大举入界,请发兵拒敌。”想要趁此借口发兵反。这时正好赶上廷尉前来逮捕太子,淮南王听说了,与太子密谋召集众官员,准备杀了他们之后发兵反叛。召丞相,丞相至,再召其他官员,无人肯至。淮南王考虑独杀相国无益,就只是罢了他的官,

淮南王犹豫不定,计无所出,太子即自杀,但没有成功。

伍被自往廷尉官处,自告与淮南王谋反的前后经过,官吏因逮捕太子,王后,围王宫。追捕与淮南王一道谋反的宾客门徒。搜得谋反的实证上闻,下公卿穷治其党羽,使宗正凭符节按治淮南王,未至,淮南王刘安自刭死。杀王后太子。诸所参与谋反者,皆族灭。天子以为伍被辞气高雅,言谈之间多引汉之美,想要不诛他,廷尉张汤说:“伍被首为淮南划反谋,罪不可赦。”于是乃诛伍被。

侍中庄助,素与淮南王相结交,私论议。淮南王对他贿遗甚多。皇上薄其罪,不准备诛杀他。张汤力争,以为庄助出入禁门,本是腹心之臣,而外与诸侯交私如此,不诛,恐怕以后不可约制。庄助竟被判为弃市。

衡山王上书,请废弃太子刘爽而立其弟刘孝为太子。刘爽闻信,就遣他的心腹白羸去长安上书,说刘孝做輣车鍛矢,与父王的御者有奸,想要以此来败坏刘孝,正好有司搜捕淮南王余党,在衡山王子刘孝家搜得淮南余党陈喜,有司劾奏刘孝首匿陈喜,刘孝闻律先自告,除其罪,即先自告参与谋反者枚赫,陈喜等。公卿请逮衡山王治罪,衡山王自刭死。王后,太子及刘孝皆弃市。凡参与谋反者皆族灭。淮南衡山二狱,牵连列侯二千石豪杰等,死者数万人。

卷十九 汉纪十一(4)

夏四月,赦天下。

丁卯,立皇子刘据为太子,年七岁。

五月乙巳晦,日食。匈奴万人入上谷,杀数百人。

起初,张骞自月氏还,详细地向天子谈论了西域诸国的风俗。“大宛在汉的正西,近万里。其民俗是土著耕田,多善马,马汗血。有城廓室屋如中国。其东北则是乌孙。东边则是于阗。于阗之西,则水皆西流。注入西海。其东水东流,注入盐泽。盐泽潜行地下,其南则是黄河的发源地。盐泽离长安大约五千里,匈。奴右方居于盐泽以东,至陇西长城,南接羌,隔绝汉道,乌孙。康居,奄蔡,大月氏,都是流动的国家,随地游牧。与匈奴同俗。大夏在大宛西南,与大宛同俗。臣在大夏时,曾见到邛竹杖蜀布,问他们从那里得到这些东西,大夏国人说,我国中的商人从身毒贩卖回来的。身毒在大夏国东南,大约有数千里。他们的风俗土著,与大夏相同。根据臣的估算,大夏离汉有一万二千里,在汉的西南。今身毒国又在大夏国东南数千里,有蜀地的物品,他们应该离蜀地不远。如今出使大夏,从羌中走,道险不说,还徒惹羌人讨厌,稍微改道向北,又到了匈奴的地盘,容易为匈奴所得。如果从蜀地去,应该是个捷径,又没有寇患。“

天子既闻大宛及大夏安息诸国,都是大国,而且多奇物土著,与中国几乎同业,但是兵备却极是薄弱,贵重汉人的财物,其北有大月氏康居等国,其兵强。可以厚加贿遗而令之来朝。若能得到他们并以义感化他们,则广地两万里,重九译,致殊俗,威德遍于四海。欣然以为张骞说的有道理,于是令张骞从蜀地的犍为郡发间使王然于等,四道并出。指求身毒国。各行一二千里,至昆明。昆明当地无君长,但当地仁善为寇盗,曾经杀掠汉使。使得汉使终未通过。于是大汉因为寻找身毒国使通滇国。滇王当羌对汉使者说:“我国与汉国谁大?”夜郎侯也这么问。因为道路不通,故各自为一州之主。不知汉室广大。

使者还国,因盛言滇国是大国,可以使他亲服。天子大有兴趣,于是复事西南夷。

二年冬十月。皇上行幸雍地,祠五畤。

三月戊寅。平津献侯公孙弘薨。

壬辰。以御史大夫乐安侯李蔡为丞相。廷尉张汤为御史大夫。霍去病为骠骑将军。将万骑出陇西击匈奴。历五王国,转战六日,过焉支山千余里,杀折兰王,斩卢侯王。生擒浑邪王子,及相国都尉,斩获首虏八千九百余级,收取休屠王祭天金人。下诏霍去病增封二千户。

夏天,霍去病复与合骑侯公孙敖将数万骑,分两路同时出北地。卫尉张骞,郎中令李广分两路出右北平。李广将四千骑先行。行有数百里。张骞将万骑在后,匈奴左贤王将四万骑包围了李广。李广手下军士皆恐。李广乃使其子李敢,独与数十骑冲入胡阵,左右冲突而还,告诉李广说:“胡虏容易对付。”于是军心始安。

李广布圆阵外向,胡兵急攻,矢下如雨。汉兵死者过半。而且汉军箭矢将尽。李广乃令军士持满不发,自己亲自持弓箭,射胡兵的裨将,杀数人。胡虏方才少退。这时夜幕已经降临,军士皆惊慌无人色,而李广意气自如,平静的调度军队。军中皆服其勇。明日复力战。死者过半,所杀伤亦超过了汉军阵亡的人数。危急关头,博望侯的大军赶到,匈奴军才解围而去。汉军疲敝,不能追赶,只好罢归。

依照汉法,博望侯留迟后期,当死。赎为庶人。李广军功自如,无赏。而骠骑将军霍去病,深入二千余里,与合骑侯相失。不能会师。骠骑将军越过居延,经过小月氏,至祁连山,得单桓酋涂王。及相国都尉以下,降者二千五百余人。斩首虏三万二百级。抓获裨小王七十余人。天子增封霍去病五千户。封其裨将有功者鹰击司马赵破奴为从票侯。校尉高不识为宜冠侯。校尉仆多为辉渠侯。合骑侯公孙敖坐行留不与骠骑将军会合,当斩,赎为庶人。当时诸宿将所将兵马,都不如骠骑将军的兵马精良,骠骑将军的兵马都是天下的精选。当然他也敢于深入,常与壮骑先大军而行,出兵亦有天幸,从没有遇到困绝的境地。而诸宿将常流落不偶,因此骠骑日以亲贵,和大将军平起平坐了。

匈奴入代。雁门,杀略数百人

卷十九 汉纪十一(5)

江都王刘建。与其父江都易王所宠幸的淖姬等及女弟徵臣有奸。刘建游雷陂。天有大风。刘建使两小郎乘小船入陂中。小船被风吹翻,两小郎溺水,攀着船边,乍见乍没。刘建临观大笑。下令不要施救。两郎皆死。凡杀无辜三十五人。专为*。自知罪多,恐被诛杀,与其王后成光,使越婢下神祝诅皇上。又听说了淮南,衡山王的阴谋,刘建也做兵器,刻皇帝玺绶。准备反具。事被发觉,有司请捕诛刘建。刘建自杀。王后成光等皆弃市。国除。

胶东康王刘寄薨,

秋,匈奴浑邪王降。是时,单于怒浑邪王,休屠王居西方,为汉所杀虏数万人,将要召他们来,诛杀他们。浑邪王与休屠王大恐,谋降汉。先遣使者去边境要遮汉人,令他们上报天子。当时大行李息正在河上筑城。得浑邪王使者,驰传上闻。天子知道后,恐怕他们是诈降,想借机袭击边境,就命令骠骑将军前去迎接。

休屠王半道后悔,浑邪王就杀了他,并将他的兵众合并。骠骑将军既渡河,与浑邪王的兵众遥遥相望。浑邪王的部将望见汉军,又多有不愿投降的。很多人逃走了。骠骑于是驰入,得与浑邪王相见。斩杀准备逃跑的士卒八千余人,遂独遣浑邪王乘传至行所在。然后,尽将浑邪王手下兵众渡河。降者四万余人,号为十万。既至长安,天子所赏赐的钱物数十巨万。封浑邪王万户为漯阴侯。封其裨王呼毒尼等四人皆为列侯。增封骠骑一千七百户。

浑邪王归降时,汉发车二万乘前去迎接。县官无钱,就从百姓手中租马。有的百姓就将马藏匿起来,因此马不够用。皇上发怒,欲斩长安令。右内史汲黯说:“长安令无罪。独斩愚臣,百姓便肯出马。况且匈奴叛其主而降汉,大汉慢慢的以县次传送就是,何必弄得天下骚动,以罢弊中国的代价来服事夷狄之人呢?“

皇上默然。

及浑邪王至,商人因为与他们互相市卖,坐法当死者有五百多人。汲黯找机会去见未央宫守卫。说:”当初匈奴攻陷当路要塞,拒绝和亲。中国兴兵诛之。因此死伤者不可胜计。而且因为军费开支浪费何止千万?臣愚以为陛下得胡人,会都让他们为奴婢。将他们分赐给从军死事者之家为奴。所虏获的财物也应当分赐给他们。以此谢天下之苦,安百姓之心。今日即使不能做到,浑邪帅数万之众来降,赏赐无度,不惜令府库空匮。就如同奉养骄子一样。愚民又怎么能知道在长安市中与匈奴交易也是犯国法的呢?而文吏又断章取义,以为这是将财物送给匈奴是犯法的。陛下纵是不能得匈奴财物以赐百姓,却也不可以一点模糊的罪名就杀掉五百余名无知的百姓。这可是庇其叶而伤其枝的错误做法,臣愚,窃为陛下所不取。“

皇上默然不许说:”好久不听汲黯说话了,如今又在这里乱发言论了。“

过了不久,就将归降的人分别迁徙到边关附近的五郡,也就是原来的塞外,不过都在河南。因其故俗为五属国。

又在河西建金城,西并南山,至盐泽空无匈奴。有时候偶尔会有匈奴的哨探到来,但已经是极少有的事了。

休屠王太子金日磾,与母亲的弟弟都被没入为官奴,被送到黄门养马。过了很久,皇上游宴见马,后宫诸人都拥满走廊两侧看马,金日磾等十余人牵马从殿下过,众人争相观看,至金日磾经过,众人独不敢过于放肆的偷看。日磾身长八尺二寸,容貌甚是威严,他所养的马又高大肥壮,皇上觉着他与众不同,就叫住了他,询问他的来历,他一一以实对。皇上奇其才,即日赐汤沐衣冠,拜为马监。迁侍中驸马都尉光禄大夫。

日磾既亲近,未尝有过失。皇上特别信爱他。赏赐累千金。出则骖乘,入则侍立左右。好多贵戚都在私下里埋怨说:“陛下妄得一胡儿,反而使他如此贵重。”皇上知道了,越加厚待他。因为休屠王曾经做金人祭天,故赐金日磾金姓。

三年春,有星孛于东方。

夏五月,赦天下。

淮南王谋反时,胶东康王刘寄微闻其事,私自做好了战守的准备。及官吏按治淮南王谋反的事时,供词牵连刘寄,刘寄的母亲王夫人是皇太后的亲妹妹,和皇上最为亲近。因为心内感伤,郁郁而亡,不敢置后,皇上知道后很是怜惜,立其长子刘贤为胶东王。又封其所爱少子刘庆为六安王。王故衡山王故地,

秋,匈奴入右北平。定襄,各数万人,杀略数千人。

山东大水,百姓多饥乏。天子遣使者虚郡国府库赈济饥民,犹有不足。又募集豪富吏民能假贷者以名闻。尚不能相救,乃将贫民迁徙于关西。以及朔方以南新秦中之间,总共迁徙了七十余万口。衣食皆仰给于县官,如此数岁,然后给予产业,分派使者分部维护,如此冠盖相望,烦费数以亿计,不可胜数。

汉既得渾邪王地,陇西,北地,上郡胡寇也就更少了。下诏减三郡戍卒之半。以宽天下之徭役。

皇上将讨昆明。因为昆明有滇池,方三百里,于是下令作昆明池以习水战。

这时候法令既然日益严酷,官吏多废免,再加上兵革数动,百姓多以财买官。以至于五大夫。这样能够应付征发的人越来越少。于是除千夫五大夫为吏,不愿为吏者出马代替。因此更助长了官吏弄法的现象。于是将弄法之吏皆贬往上林,使他们修建昆明池。

是岁,于渥洼水中得神马。

皇上方立乐府,使司马相如等造作诗赋,以宦者李延年为协律都尉。佩二千石印绶。根据乐理,调和八音之调。诗词多为尔雅之文。只精通一经的秀士,不能理解词的含义,只有精通五经之术,才能够通知其义。及得神马,续次编为乐歌。

汲黯说:“大凡王者作乐,上以承祖宗,下以化兆民。今陛下得马,编为诗歌,与宗庙之律协同。先帝与百姓又怎么能明白这个音乐的意义呢?”

皇上闻言,默然不悦。

皇上招延士大夫,常如不足,然而性情严峻,群臣中虽是素所爱敬的,或小有过犯,或有所欺罔,就会被诛杀。无所宽假。汲黯进谏说:“陛下求贤甚劳,未尽其用,就被杀了。以国家有限之士,恣无己之诛。臣恐怕天下贤才将尽了。陛下将与谁一道治理天下呢?”汲黯说的时候面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愤怒,

皇上笑着安慰他道:“何世无才?只恨人不能尽识罢了。如果能够发现人才,又何患无人呢?什么是才?这就如同有用之器,有才而不肯尽用,和无才是一样的。不杀留着干什么?”

汲黯说:“臣虽然不能从语言上屈服陛下,但心里还是以为不妥。愿陛下从今后改正过来。不要因为臣愚就不理会臣的忠言。”皇上环顾群臣说:“汲黯自己说便人之所好,避人之所恶不好,又自言为愚。可不是真的么?”

卷十九 汉纪十一(6)

四年冬,有司上言县官用度太空,而富商大贾冶铸煮盐,财产或累万金。不佐国家之急。请求更钱造币以赡日用。并同时摧抑浮淫并兼之徒,

是时禁苑有白鹿,而少府多银锡。就以白鹿皮方尺,边缘以五彩帛为衬,造皮币。定价值四十万。王侯宗室朝见时,必须以皮币交换白璧,才可以离开。又造银锡为三品白金,大者为圆,其文为龙。值三千。其次为方的,其文为马,值五百。小者为椭圆形,其文为龟,值三百。令县官销半两钱,更铸三铢钱。盗铸诸金钱,罪皆当死,而吏民盗铸白金者,不可胜数。

于是以东郭咸阳,孔僅为大农丞。领盐铁事。桑弘羊以多所计谋用事。东郭咸阳,是齐国的大煮盐。孔僅,是南阳的大冶炼师。他们都因为自己的手艺家累千金。桑弘羊,是洛阳商人之子,工于心计。年十三,就为侍中。三人在一起谈论商利的事,他分析的问题不差毫厘。

下诏百姓有敢私铸铁器煮盐的,一律砍去左趾,同时没收其器物。公卿又请令诸商人末作,上报家中财物明细,毎两千钱纳税百二十钱。以及百姓有大车超过五丈以上者,都应当缴税。如果藏匿不上报,或者上报数目不实,戍边一年,家中钱财入官。有能上告藏匿着,将没收财产的一半奖赏给他。这些法律大多出自张汤之手。张汤每当朝会奏事,谈论国家用度,直至天晚。以至于天子忘食,丞相成为在位不谋朝政的摆设。于是天下事皆取决于张汤。百姓骚动,不安其生。都怨恨张汤。

起初,河南人卜式,多次向县官请求输财助边,天子派使者问卜式是否想做官,卜式说:“臣从小就以田牧为业,不习仕宦之道,因此不愿意做官。”

使者问道:“难道家中有冤狱,想要借机言事吗?”

卜式说:“臣生平与人无纷争,乡里有贫穷的,我借贷给他们,有品行不良的人,我就想法开导他,使他走上正道。我周围的人都愿意听从我,我又有什么理由见怨于人呢?我没有什么要说的,”

使者说:“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卜式说:“天子诛匈奴,臣愚以为,贤者应该死节于边关,有财者应该输财以助边。只有大家齐起心来,才可灭掉匈奴。”

皇上由此以他为贤,想要尊崇他以讽喻百姓,就招拜卜式为中郎,进爵左庶长。赐田十顷。布告天下,使天下人都知道这件事,过了不久,又进爵为齐太傅。

春,有星孛于东北。

夏,有长星出于西北。皇上与诸将议论说:”翕侯赵信为单于画计,常以为汉兵不能度过沙漠轻留,如今应当大发士卒,不达目的不罢休。“

于是粟马十万。令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各将五万骑,又私负从马四万匹,步兵运送辎重的又有十万人。而敢于力战深入敌阵的勇士,都隶属于骠骑将军。开始骠骑出定襄与单于正面作战,捕虏将军说单于在东线,于是更令骠骑出代郡。令大将军出定襄。郎中令李广多次请求出征,天子以为他年老不答应,过了好久才答应了,使他为前将军。太仆公孙贺为左将军,主爵都尉赵食其为右将军。平阳侯曹襄为后将军。都隶属于大将军。

赵信为单于谋划说:”汉兵既度大漠,必定人马疲敝,匈奴可坐收渔利。“于是将其辎重全部北移,将精兵埋伏在大漠以北,以待汉军。

大将军既出塞,捕虏将军知道单于的住所,就以自己所统精兵前往,令前将军李广与右将军合兵一处,出东道。东道回远,又少水草。李广自请说:”臣部为前将军,今大将军却令臣出东道。臣自从结发就与匈奴战斗,如今才第一次与单于对面相遇,臣愿居前,先死于匈奴。“

大将军也暗里接受了皇上的嘱托,以为李广年老,又多次为匈奴所败,不能让他独当单于。恐怕不能得遂心愿。而公孙贺新失侯,大将军也准备让他与自己一道立功,以便将功补过。因此才将李广编入东路军。李广知道后,向大将军固请。大将军不许,李广不谢而起行。表情甚是搵怒。

大将军出塞千里,穿过沙漠,见单于列队准备迎击汉军。于是大将军使钢车自环为营,然后纵五千骑冲击匈奴。匈奴亦纵万骑迎战,

卷十九 汉纪十一(7)

当时正值黄昏,又刮起了大风,一时飞沙走石,两军互相看不到对方的阵营。只是在混乱中厮杀。汉军于是益纵左右两翼围住单于。单于见汉兵大盛,士马方强,自度不能取胜,遂乘六骡战车,率数百壮骑,冲破汉围,向西北方向逃窜。当时天已昏暗,汉军与匈奴兵马陷入混战。双方互有杀伤。

汉军左校捕虏将军告诉大将军,单于已经在天未昏黑之前就向西北方向逃走,于是汉军派兵连夜追赶大将军率中军紧随其后,剩下的匈奴兵也趁乱散走。天色将明,此时已经连续急行军二百余里,却没有见到单于的身影。一路行来,捕斩首虏九千余级。遂至赵信城,得匈奴军资劳军。就地休整一日,将剩余的军资烧毁,然后回撤。

再说前将军李广,与右将军赵食其,在行军的过程中,因为军中没有向导,中途迷失了道路,没有按期与大将军会合。也就没有赶上和单于的会战。大将军引军还过幕南,才与二将相遇。

大将军使长史责问二将迷失道路的事情,急责李广的幕僚前去对簿情状。李广说:“这不是诸位校尉的罪过,是我个人的过失,我今日愿意一个人承担责任。”说完,慷慨激昂的对其麾下将士说:“我李广自结发以来,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今日有幸跟从大将军出征,而大将军却令李广出东路,不能为前锋。而又半道迷失道路,贻误军机。这难道不是天意吗?李广如今已经六十余岁了,不能再去与刀笔之吏对簿公堂了。”说完长叹一声,横刀自尽了。

事出突然,诸将还没有反应过来,可怜李老将军就已经血溅当场了。

李广为人清廉正直,每得赏赐,都分散给麾下将士与士卒共饮食。为将四十余年,家无余财。其为人猿臂善射你,射无矢的。平时将兵,行至水粮乏绝之处,见水,士卒不尽饮不饮,士卒不尽食不食。士卒因此乐为其用。及闻其死,一军皆哭。百姓听说了,无分老幼,皆为其垂泣。而右将军赵食其,独下狱问罪,当为死罪,赎为庶人。

再说当初单于逃走,其手下的士兵因为与汉兵混战,未能与单于回合。其右谷蠡王收集残军,重整旗鼓,却好久没有单于的消息,以为单于已经死了,就自立为单于。又过了十余日,真单于归来,右谷蠡王就去其单于号。还政于单于。

骠骑将军骑兵车重与大将军军力相等,但却没有裨将,于是以李敢等人为大校,权当裨将。军出代地,右北平以北两千余里。隔绝大漠,遇匈奴左方兵,擒获匈奴屯头王,韩王等三人。将军,相国当户都尉八十三人。在姑衍狼居婿山封禅。然后登临瀚海。虏获七万四百四十三级。天子以五千八百户益封骠骑将军。又封其所部右北平太守路博德等四人为列侯。校尉李敢为关内侯。其他大小军吏卒均赏赐有差。而大将军不得益封。其军吏卒皆无封侯者。两军出塞时,官马及私马近十四万匹。及复入塞,马不及三万匹。天子复置大司马位,大将军,骠骑将军皆为大司马。制定诏令,大将军与骠骑将军秩禄相当。自此始,大将军卫青宠幸日退,骠骑将军霍去病日益贵幸。大将军的故人及门下之士,大多去骠骑门下混事,好多人都因此得了官爵。只有任安不肯离开。骠骑将军为人寡言少语,精气内敛。天子曾要教他学习孙吴兵法,他回答说:“临阵对敌,主要看你方略如何,不一定要学习古人的兵法。”天子曾为他置办府邸,带他去看,他说:“匈奴未灭,要家室干什么?”因此皇上越加看重他。然而他因为年少显贵,不知道体恤士卒。他从军出征的时候,天子特为他派上御厨,带上数十车的山珍海味,既还军,尚余数车粱肉,而士卒有饥色。在塞外的时候,士卒乏食,而骠骑照样锦衣玉食,不为所动。大将军为人仁厚,喜士退让,以和柔自媚于皇上。两人志操就是如此。

当是之时,汉军所杀虏匈奴合计有八九万,而汉军士卒物故也有数万,此后匈奴远遁,大漠以南,再无王庭。

卷十九 汉纪十一(8)

汉军渡过黄河,自朔方以西,至于令居,修复水利工程,设置屯田官吏,发吏卒五六万人,渐渐地蚕食匈奴漠北之地,但因为军马稀缺,也就不再大出兵马进击匈奴了。而匈奴用赵信计,遣使者出使汉,好辞请求和亲。天子就此事征求群臣意见,群臣议论纷纷,有人主张和亲,有人主张必使匈奴臣服。丞相长史任敞说“匈奴新近破困,应该使他为外臣,每岁朝请于边。”

汉庭使任敞出使单于,单于大怒扣押任敞,不放他回国。当时又有博士狄山以为和亲为便,皇上问张汤,张汤说“这是迂儒的妄论。”狄山说:“微臣固然是愚蠢,但是愚忠。像御史大夫张汤,却是诈忠。”

皇上于是勃然作色,说“我使先生居于一郡之中,先生能够不让强盗入郡作乱吗?”

狄山说:“不能。”

皇上又说:“那么在一县之中呢?”

狄山还是回答不能。皇上说:“那么在一屏风之后呢?”

狄山自知无法再争辩下去,无论如何也难免牢狱之灾了,于是说:“能。”

皇上使狄山居一屏风之后,守于边境之地,过了月余,匈奴散骑斩狄山之头而去。自此之后,群臣失气,再无人敢忤逆张汤了。

这年汲黯坐法免官。以定襄太守义纵为右内史。河内太守王温舒为中尉。先是宁成为关都尉,出入关隘的吏民都说:“宁愿遇见猛虎,也不愿遇见宁成发怒。”及义纵为南阳太守,至关隘,宁成低首逢迎,不敢仰视。义纵至郡,案验宁氏,遂破其家。南阳黎民,皆股栗而战。又开狱验囚一日尽杀四百余囚,郡民为之不寒而栗。当时赵禹张汤虽以严苛为名,但尚能依法行事。而义纵却专以酷刑严苛为治,

王温舒当初为广平都尉的时候,选择郡中豪猾凶狠之徒以为爪牙,使他们督捕盗贼。如果他们能够顺其心意,既有百罪而不问,若迕其旨意,则找理由夷灭其宗族,因为这个缘故,齐赵之郊,盗贼不敢近广平,广平因此得了一个道不拾遗的好名声。王温舒因此得升迁为河内太守。

齐国有一个叫少翁的人,以鬼神方术面见皇上。此时皇上有所宠幸的美人王夫人去世,少翁以鬼神之方在夜里招来鬼魂,长得和王夫人一个样子,天子在宫帷中看见了,就拜少翁为文成将军,赏赐甚多。以宾客之礼待他。文成又劝皇上作甘泉宫,中间为台室,画天地泰一诸鬼神,并放置祭具,希望能引来鬼神。过了年余,他的方术越发不准了。神灵不能至。他便伪造了帛书,给牛吃掉,然后假作不知,对人说:“这牛腹中有奇怪的东西。”杀牛后得帛书,书中言语怪异,天子认出是少翁的手书。使人按验,果是伪书,于是诛杀文成将军,但却将此事隐瞒,不对外传扬。想是天子也以为这事太过丢人了。

卷二十 汉纪十二(1)

元狩五年春三月甲午,丞相李蔡坐盗用孝景皇帝陵地,将祖坟迁葬入其中。论法当下吏按治,李蔡畏罪自杀。是岁罢三铢钱,更铸五铢钱。于是百姓多盗铸钱,楚地尤甚。皇上以为淮阳境临楚地,于是诏拜汲黯为淮阳太守。汲黯伏拜不肯受印。诏令再三强请,然后奉诏。

汲黯哭着对皇上说:“老臣自以为年老体衰,将填沟壑,不会再与陛下相见了。想不到陛下再次收用老臣,但老臣年老多病,恐怕力不能胜任郡事,老臣愿为中郎,出入宫禁,补过拾遗。”

皇上说:“你是看不上淮阳郡小吗?朕今日招用先生,就是因为淮阳郡民迭相为乱,不服官府。先生主政淮阳多年,颇得淮阳民心,朕知道以先生之威重,淮阳必能卧而治之。”汲黯既辞行,过大行李息府上,因对李息说:“在下弃逐居郡,从此不能再参与朝中政事了。御史大夫张汤,智足以拒谏,诈足以饰非。专务巧佞之语,辩数之辞。不肯走正道为天下人着想,只想着阿奉主意,只要是皇上不喜欢的,他就想法毁短。皇上喜欢的,他就多方赞誉。其为人又好兴事,舞文法,内怀奸诈以御主心,外挟贼吏以为威重。先生位列九卿,如果不早向皇上提醒,早晚会和他一同遭受屠戮。”

李息畏惧张汤的威权,终不敢言。及张汤败,李息以连坐抵罪。汲黯以诸侯相的秩禄居于淮阳,十年以后才去世。

夏四月乙卯,以太子少傅武强侯庄青翟为丞相。

天子在鼎湖病重,巫医用尽各种方法,病不能愈。先是游水发根上言,上郡有巫医,能至鬼神。皇上召神汉至,供之于甘泉宫。及皇上病了,使人向神汉问病,神汉说:“天子不必忧虑,病体很快就会痊愈,到时来甘泉宫与我相会。”于是天子病体稍愈,遂起幸甘泉宫。待病体彻底痊愈,遂置酒寿宫。神汉并不是随便可见。闻其言与人无异。只是时去时来,来时风声萧然。常居于室中帷幕之后。有时神汉说话,天子就使人记录下来,称之为书法。其所言,也都是一些平常之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但天子得知私下大喜。这件事当时极端秘密,知道的人没有几个。当时天子仓促起幸甘泉宫,经过右内史的地界,道路不平,缺少维护,当时大怒道:“义纵以为我再不能从此道经过了。”,当下心生衔恨,

六年冬十月,雨水无冰。皇上既下缗钱令而尊卜式,百姓始终无人肯分财以佐助官府,于是杨可告缗钱令不得实行,是因为县官纵放的缘故。义纵以为这是乱民,就派人缉捕杨可的使者,天子以为义纵废格沮事,将义纵弃市。

郎中令李敢,怨恨大将军卫青曾令其父抱恨而终,寻找机会将大将军打伤。大将军并没有对外提起这事。过了好久,李敢随皇上到了上雍,到甘泉宫去狩猎。骠骑将军去病趁机射杀李敢。当时骠骑将军方受宠幸,皇上为他隐瞒,只说是为麋鹿误撞而死。

夏四月乙巳,庙立皇子刘闳为齐王,刘旦为燕王,刘胥为广陵王。

自从废三铢钱,造白金五铢钱之后,吏民坐盗铸金钱而死的,前后数十万人。而未曾被发觉的又不计其数。天下人大都参与到盗铸金钱的行列了。因为犯事的太多,官府不能尽诛。六月,下诏遣博士褚大徐偃等六人,分赴各郡国调查兼并之徒以及郡国守相官吏有罪者。

秋九月,冠军景桓侯霍去病去世。天子深为悼念,为他起墓室,连绵若祁连山。

当初,霍仲孺罢职归家,娶妇,生子霍光。去病既壮大,知道其父为霍仲孺。为骠骑将军出击匈奴的时候,道出河东,使人迎见霍仲孺。并大为买宅田,置奴婢而去。及班师,将霍光带到长安,任以为郎,后稍迁至奉车都尉。光禄大夫。

是岁,大农令颜异诛死。当初,颜异因为为政廉直,升迁为九卿。皇上与张汤既造白鹿皮币,问颜异的意见,颜异说:“如今王侯朝贺用苍壁,仅值数千。而以皮代,反值四十万,本末不相称。”天子听了不高兴,张汤又与颜异有嫌隙,及有人以别的事告颜异,事下张汤按治,曾经有诏令初下,有大臣以为诏令有不便处,和颜异说及,颜异不答,只是微微撇了撇嘴。张汤据此上奏,以为颜异身为九卿,见诏令不便,不入言而腹诽,当论死。自是之后,有腹诽之法比。而公卿大夫大多采取阿谀取容,明哲保身的处世哲学了。

卷二十 汉纪十二(2)

元鼎元年。夏五月,赦天下。

济东王刘彭离,骄悍无法,每至黄昏,与其奴及亡命少年数十人,以杀人取财,拦路抢劫为好。事发,所杀死者有证可查的,就有百余人。坐法被废,徙居上庸。

二年冬十一月。张汤有罪,自杀。起初,御史中丞李文与张汤有嫌隙。与张汤素有交往的吏官鲁谒居偷偷使人上变告李文的奸事,事下张汤验治,论罪杀之。张汤心里知道这事是谒居干的。当皇上问起事情的来龙去脉时,张汤假装吃惊地说:“这应该是李文的故人因为怨恨才告发的他吧。”谒居病,张汤亲自为他摩足。赵王素来怨恨张汤,上书告张汤大臣,却屈身为小吏摩足,怀疑二人将要图谋大奸事,事下廷尉,谒居病死。事连其弟,其弟被收押于少府狱中。张汤正好因为逮治他囚来到少府狱中,见到了谒居的弟弟。想要私下里为他开脱,表面上假作不知。谒居弟弟不知张汤的打算,见他不理就心生怨恨,使人上书,告张汤与谒居共谋变告谋害李文的事。案子到了减宣的手里,减宣也与张汤有嫌隙,及得此事,穷竟根底,案情还没有上奏,会有盗墓者盗取孝文园陵的墓藏,丞相庄青翟上朝,与张汤相约见皇上谢罪。至皇上前,张汤独不谢,皇上使御史案验丞相,张汤就想罗织文辞,指认丞相预知此事。丞相无计可施。

丞相长史朱买臣,王朝,边通,都是故九卿二千石,仕宦绝在张汤之前。张汤数次行丞相事,知道三长史素贵,因此故意凌折他们,三人对张汤恨之入骨,欲置之死地而后快。乃与丞相密谋,使吏案捕商人田信等,佐证张汤泄露国家机密,国家有新的政策,田信等必先知道,因而致富。所得钱财与张汤平分。事辞渐渐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就问张汤:“朕所决定的事,怎么这些商人就会预先知道?这一定是有人预先向他们通风报信了。”张汤又不辞谢,假装吃惊说:“应当是有这回事。”正好又有减宣上奏谒居的事。天子以为张汤怀诈面欺,使赵禹切责张汤。张汤这才上书谢罪,说:“都是丞相府三长史诬陷罪臣。”遂自杀。

张汤既死,计其家产不过值五百余金。其家中诸昆弟之子想要厚葬他,张汤的母亲说:“张汤为天子的大臣,因被恶言而死,为什么厚葬?”于是载以牛车,草草埋葬了事。天子知道了这事,甚为过意不去,于是将三长史尽数诛杀。十二月,丞相青翟下狱自杀。

三年春起宫室,作承露盘。高二十丈,大七围,上有仙人掌以承露。称所承之露,和玉屑同饮,可以成仙。大修宫室的风气,自此日盛。

二月,以太子太傅赵周为丞相。三月辛亥,以太子太傅石庆为御史大夫。大雨雪。

夏,大水。关东饿死者以千数。是岁,孔仅为大农令。而桑弘羊为大农中丞。稍置均输,以通货物。白金稍贱,百姓不再把它当作宝贵之物。最后竟将之废弃。于是一律禁止郡国铸钱。专令上林三官铸钱。诏令天下,除非三官之钱,一律禁止流通。如此民间盗铸之钱日少,因为其盗铸费用大于真钱的价值。从此之后只有真工大奸还在继续盗铸,

自从浑邪王降汉,汉兵在漠北击逐匈奴,自盐泽以东,空无匈奴。通往西域的道路也可以通行。于是张骞建言,乌孙王昆莫本为匈奴臣,后来兵力稍强不肯再朝事匈奴,匈奴攻之不胜就疏远了他。今单于新困于汉,而浑邪故地空旷无人,蛮夷之俗,贪恋故地,又贪图大汉财物,如今若趁机厚币贿赂乌孙,使他们东向居浑邪之地,与大汉结为昆弟之义,按目前局势,他们会听从我们的主张。如此是断匈奴的右臂,既连乌孙,其西大夏楼兰之属,皆可招徕而为外臣了。天子以为这个主意不错,就诏拜张骞为中郎将,将三百人,马各二千匹,牛羊以万数,并携金币数以万亿计,多带持节副使,如果路途方便,便随机遣往他国。

张骞既至乌孙,昆莫见张骞礼节倨傲,张骞从容谕指分析形势,道:“假如乌孙能东居故地,则大汉将遣公主为夫人。与结为兄弟。共拒匈奴。如此则匈奴不足为虑了。”乌孙因为远离大汉,并不知大汉的大小,因为素服事匈奴,况又与匈奴相近,其大臣素畏匈奴,都不愿东迁。张骞在乌孙逗留日久,东迁之事却不得要领。于是分遣副使出使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身毒,于阗,及诸旁国。乌孙通过驿道送张骞使团回国,使数十人,马数十匹随张骞报谢,顺便窥探一下汉的大小。

是岁,张骞还到京师。拜为大行。又过了岁余,张骞分派到大夏诸国通使的人陆续归来,并各自带来了相应国家的人。于是西域自此始通于汉。西域凡三十六国,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东西六千余里。南北千余里。东接汉玉门阳关,西则限以葱岭。河有两源,一出葱岭,一出于阗。合流东注盐择。盐择离玉门阳关三百余里。自玉门阳关出西域,有两道。从楼兰傍南山北,沿河西行,这是南道。南道西俞葱岭,则出大月氏,安息。自车师前王廷随北山顺河西行,至疏勒为北道。北道向西翻越葱岭,则出大宛,康居奄蔡之地,这些地方过去都役属匈奴。

乌孙王既不肯东还,大汉乃还给浑邪王故地,置酒泉郡。并迁徙内地百姓充实其地。后来又分置武威郡。以断绝匈奴与羌人的通道。天子得大宛的汗血宝马,深爱之,取名天马。又派使者相望于道以求更多宝马。

三年冬,迁函谷关于新安。

四年春正月,阳陵苑火灾。

夏四月,雨雹。十余个郡国发生饥荒,人相食。常山宪王刘舜薨。子刘勃嗣位,坐宪王病不侍疾,及居丧无礼,废徙房陵。后月余,天子更封宪王子刘平为真定王。以常山为郡。于是五岳尽在天子之邦了。迁代王刘义为清河王。是岁匈奴伊迟邪单于死,子乌维单于立。

卷二十 汉纪十二 (3)

四年冬十月,皇上行幸上雍,然后自阳夏东幸汾阴,是时天子才开始巡游郡国。河东太守想不到天子猝至,来不及准备迎接天子的仪仗,畏罪自杀。十一月甲子,在汾阴立后土祠。皇上亲自望拜,如拜上帝之礼。礼毕,行幸荥阳。还至洛阳,封周姓后人姬嘉为周子南君。

春二月,中山靖王刘胜薨。乐成侯丁义,向皇上推荐方士栾大,说他与文成将军同出一师。皇上正后悔诛杀文成将军,如今得栾大,大喜。栾大先在胶东康王府中混事,为人擅长甜言蜜语,察言观色。又多有方略,敢为大言,吹起牛来面不改色,使人不得不信服,他对皇上吹嘘说:“臣常年往来于东海之间,经常遇见安期生之辈,他们认为臣的身份低贱,不肯信任臣。又因为康王只是诸侯而已,不足与之神仙之方。臣的师傅曾经说过,黄金可以用仙方制成,决裂的河堤可以用神仙之方塞住。不死之方当然也是可以得到的。仙人也是可以请到的。但臣恐怕步文成将军的后尘,如此则方士皆掩口,谁还敢再言仙方呢?”皇上说:“文成将军是误食马肝而死,外边都是传言不可信。先生若能为寡人修来仙方,寡人又在乎财物和封赐呢。”

栾大说:“臣的师傅并非有求于人,而都是别人求他的。陛下如果真的想求仙方,就应该先使他的使者贵幸,视其为至亲,以客礼相待,然后才可以使他向神灵通言。”

于是皇上让他先验证一点小的方术。栾大就在殿前摆上百面大旗,不知用了什么障眼法,一声令下,百面大旗竟然猎猎飘动,并平地拔起数丈。

于是皇上信服。当时皇上正忧虑黄河屡屡决堤,黄金不足日用。就拜栾大为五利将军,又拜为天士将军,地士将军,大通将军。

夏四月乙巳,封栾大为乐通侯。食邑二千户。赐甲第。僮仆千人,并车马器物帷帐以充实其家。又将卫长公主嫁给他做妻子。光嫁妆就有十万金之巨。天子亲临五利之家存问,使者往来,相属于道。自窦太主及将相以下,无不争相巴结。天子又刻玉印“天道将军”,使使者穿羽毛制成的衣服,于夜晚立在白茅之上。五利将军也穿着羽毛之衣,立在白茅之上受印,以示神人不臣之意。栾大见皇上不出数月,就身佩六印,贵震天下,于是海上燕齐之间,方士莫不扼腕,争言自己有神仙之方。

六月,有汾阴巫师在魏后土庙旁得大鼎,河东太守上报,使人按验巫师,得鼎的事是真实的,没有什么情弊。于是以礼祭祀,将大鼎迎至甘泉宫。荐于宗庙及上帝,藏于甘泉宫。群臣皆上寿贺。秋,立常山宪王子刘商为泗水王。

当初,条侯周亚夫为丞相,赵禹为丞相史,府中都称其廉平。然而周亚夫独不肯任用他,说:“我也知道他这人能胜任,但他文法深刻,不可以使他居于要害部门。”及赵禹为少府,追比九卿甚为酷急。至其晚节,国家吏务更尚严峻,而赵禹却显得宽平。中尉尹齐素以敢斩伐著名,及为中尉,吏政因之日益凋弊。是岁,尹齐坐不胜任抵罪,皇上复以王温舒为中尉,赵禹为廷尉。过了四年,赵禹以年老贬为燕相。当时吏治皆以惨苛相尚,独有左内史倪宽劝农业,缓刑罚,理狱讼,务在得民心。择用仁厚之士,推情于下,不求名声。老百姓都很拥戴他。租税之法尚宽,根据百姓实情不设严限,并与民相假贷。因此有时会出现租税不足的情况。后因为有军事行动,左内史因为租税不足当免官。百姓听说了,担心他被免,争相补交租税,税课竟达到全国第一。皇上因此更以为倪宽是个奇才。

卷二十 汉纪十二(4)

当初,南越文王遣其子婴齐入宫侍卫,在长安娶廖氏女,生子兴。文王薨,婴齐继立。于是就藏起先武帝赵佗的玉玺,上书请立廖氏为后。赵兴为嗣君。皇上数次使使者讽喻婴齐入朝朝会。婴齐以擅自杀生自恣为乐,恐入朝以后要受汉法约束,与内地诸侯同列。因此称病遂不入见。婴齐薨,子赵兴代立。其母为太后。太后未嫁给婴齐前,曾与霸陵人安国少季私通。是岁,皇上使安国少季前往宣谕越王与王太后入朝与朝内诸侯同列的意思。并令辩士谏大夫终军等宣谕其词。勇士魏臣等辅助其决断。卫尉路博德将兵屯驻涡桂阳,接应使者。

再说南越王年少,太后又是中国人,安国少季至南越,复与太后私通。国人都隐隐约约知道这件事。因此大多都不肯归附太后。太后唯恐因此引起混乱,也想倚靠汉威,以求平安。所以多次劝越王及群臣内服;于是借使者上书,请求内比诸侯,三年一朝。废除边界。于是天子答应了越王的请求,赐其丞相吕嘉银印,及内史中尉太傅印,其余印绶可以根据需求自置。除其旧有的酷刑,比用汉法。一切与内地诸侯等同。所有派去的使者就地留用,以镇抚之。

皇上行幸上雍。将要郊祭。有人说:“五帝是泰一的臣佐,应该立泰一庙而天子亲自郊拜。”皇上犹疑未定。齐人公孙卿说:“今冬辛巳朔旦冬至,与黄帝仙登时相同。臣这里有简书,上面写着:黄帝得宝鼎,是岁乙酉朔旦冬至。过了三百八十年,黄帝仙登于天。”公孙卿将简书及自己的原话通过皇上的幸臣上奏,皇上大喜,召问公孙卿,公孙卿说:“臣自申公手中得此书,申公说,汉兴正与黄帝时相同,都是四海升平。汉朝当出的圣者,应在高祖的孙子或者重孙辈。宝鼎出而天与神通,黄帝建万灵明廷。明廷,就是相当于甘泉宫。黄帝采首山之铜,在荆山下支炉铸鼎。鼎既成,有龙自天外飞来迎接黄帝,黄帝上骑龙,与群臣后宫七十余人一道登天。”于是天子叹息说:“唉,假如我能如黄帝一样飞升,我把离别妻子如脱鞋一样。”随拜公孙卿为郎,使他住在太室山侯请神明。

五年冬十月。皇上于上雍郊祭。随后西越陇右,登崆峒山。陇西太守因为皇上来得仓促,没有来得及准备,致使天子从官断了粮食供给,惶恐自杀。于是皇上北出萧关,从数万骑在新秦中狩猎。以勒边兵而归。因为新秦中边防萧条,几乎千里无亭檄。天子大怒,于是诛杀北地太守及以下官员。皇上又回到甘泉宫,立泰一祠坛。

十一月辛巳昧爽。天子始郊拜泰一。有司说:祠上有光,又说云台有黄气直达天顶。太史令及祠官上言,请求天子三年一郊祭,诏从其议。

南越王及王太后,收拾行装及辎重为入朝面君做准备。其丞相吕嘉年长,为历代及今王之相,已历三代。宗族仕宦为长吏者七十余人,男子尽娶王室之女,女子尽嫁王室贵族之子。又与苍梧秦王有联系。在国中威望素重,得众心,越王不如。越王上书内附,吕嘉多次谏止,王不听。于是阴有叛心。数次称病,不见汉使。使者也都注意到吕嘉的动向,但以当前势力不能诛杀他。越王王太后也恐吕嘉等先机事发,想要借助汉使者之权,谋诛吕嘉等。因置酒请使者,诸大臣都侍坐饮酒。吕嘉之弟为将,将兵居于宫外。

酒行,太后对吕嘉说:“南越内附,于国有利,而相国坚决以为不便,是什么原因?”太后此言,是想借以激怒使者借使者之言,以除吕嘉。不想使者狐疑不定,竟无人接言,太后见此,竟未敢发。吕嘉见不是头,遂出,就居其弟兵营,称病不肯见越王及汉使者。阴与大臣谋作乱。越王素无意诛杀吕嘉,这点吕嘉知道,故而数月不发。天子闻吕嘉不听命,越王王太后又孤弱不能制。使者怯弱无决。又以为越王王太后已附汉,只有吕嘉为乱,不足以兴兵。欲使庄参带二千人出使。庄参说:“如果奔着修好而去,有数人就足够了,如果动武,二千人不足为用。”推辞不去。天子罢庄参官。有壮士故济北相韩千秋,奋起说:“以区区之越,又有王王太后为应,只有相国吕嘉为害,若得勇士三百人,定斩吕嘉之首回报。”于是天子遣千秋与王太后之弟将二千人往入越境。

吕嘉等得信,遂反。

卷二十 汉纪十二(5)

吕嘉得到韩千秋领兵入境的消息,遂不再顾忌,起兵反。下令国中说:“大王年少,太后是中国人又与使者*,专心想要内属。将要尽持先王宝器,入献天子以自媚。多带从人,至长安将把他们虏卖为童仆。只取自脱一时之利,不顾赵氏社稷。如此不反何待?”因与其弟将兵攻杀越王王太后及汉使者。遣人昭告苍梧秦王及其诸郡县。立明王长男赵建德为王。而韩千秋兵入越境,攻破几座小邑,而越兵诈败,诱之深入,至番禺四十里处,越兵大出,遂灭韩千秋部。使人函封汉使者印绶,以狂辞谢罪。发兵守住边关要害之处。

春三月,天子闻南越反,说:“韩千秋虽无功,却也是军锋之冠。”因封其子韩延年为成安候。

夏四月,大赦天下。丁丑晦日,有日食。

秋,遣伏波将军路博德出桂阳,下湟水楼船将军杨仆出豫章,下浈水,归义越候张严为戈船将军,出零陵下离水,某甲为下濑将军,下苍梧。皆将罪人,江淮以南十余万人。驰义侯某遗,别将巴蜀罪人,发夜郎兵,下徉柯江。会师番禺。

齐相卜式上书,请求父子会同齐国懂得驾船的勇士,前往南越为国效力。天子下诏褒美卜式,赐爵关内侯。黄金六十斤。田十顷。布告天下。而天下莫应。

当时列侯百数,都不希望从军进击南越。会九月,当祭祀宗庙,列侯当献金助祭。少府检视金子,金子有质轻及色泽粗劣者。皇上皆令劾以大不敬。因此夺爵者不下百人。辛巳,丞相赵周坐知诸侯酎金轻,下狱自杀。

丙申,以御史大夫石庆为丞相。封牧丘候。当时国家多事,桑弘羊等为国致利,王温舒之属则好为浚法,而倪宽等则推崇文学,,皆为九卿,更进用事。诸事都不用丞相决断,石庆只是醇谨保位而已,五利将军置装而行,东入海,求其师。至而不敢入海,入泰山祠。皇上使人随验,实无所见。五利妄言见其师,其方术多不能得以验证。坐法诬惘腰斩。乐成侯亦弃市。

西羌众十万人反,与匈奴通使。攻固安,围枹罕。入五原,杀太守。

六年冬,发士卒十万人,遣将军李息,郎中令徐自为,将兵征西羌,平定羌乱。

楼船将军杨仆入越地,先攻陷寻陕,破石门,挫败越军数万先锋军。待伏波将军路博德至,一道齐头并进,楼船将军居前,至番禺,南越王建德,相国吕嘉,据城固守。楼船居东南面,伏波居西北面,至晚,楼船攻败越人,纵火烧城。伏波排列军阵,遣使者招抚降者。赐予印绶,然后纵放,使他们招降未服者。楼船力攻烧敌,长驱而入,贼败入伏波营中请降。黎明,城中皆降。建德,吕嘉,趁夜亡入海中。伏波遣人追击,校尉司马苏弘得建德,越朗都稽得吕嘉。戈船下濑将军兵及驰义候所发夜郎兵未下,南越已平定。遂以其地为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珠崖,儋耳九郡,班师还朝,皇上益封伏波将军。封楼船将军为将梁候,苏宏为海常候。都稽为临蔡候。及越降将苍梧王赵光等四人皆为列侯。

公孙卿在河南少室山候神。上言在缑氏城上见仙人踪迹。

卷二十 汉纪十二(6)

春,天子亲幸缑氏城看仙人踪迹。问公孙卿是否也和五利文成将军一样是在说谎。公孙卿说:“仙人并不是有求于人主,而是人主欲求仙人。神仙之道并不像人道一样随处可见,仙者不来,妄论神仙之道实在迂腐。假以岁月,神仙是可以出现的。”皇上听信了他的话。于是各郡国争相修缮道路,重整道观及神仙祠堂,期望能有幸一睹神仙真容。

当初驰义候将发南夷兵击南越,且兰君恐远行,旁边他国虏其老弱百姓,乃与其手下兵众造反,杀使者及犍为太守。大汉乃发巴蜀罪人当击南越者八校尉。遣中郎将郭昌,卫广为将,进击且兰君。诛且兰军及手下。遂平南夷。设为牂柯郡。夜郎候在早的时候归依南越,南越已灭,遂入朝归顺。皇上以夜郎候为夜郎王。于是周围诸部皆振恐,争相入朝,请臣置吏。于是以邛都为越巂郡。并分置沈黎郡,汶山郡等。

当初东越王余善上书请求以八千士卒从大军击吕嘉,兵至揭阳,以海上风浪大为由,停兵不前,阴持两端。并偷偷派使者与南越交通,及汉破番禺,东越兵不至。杨仆上书,愿亲自引兵击东越。皇上因念及士卒劳倦,不许。令诸军校引兵屯守豫章,梅岭待命。余善听说楼船将军上疏请求诛杀他,而且汉兵临境,遂反。发大兵据守汉军的来路。封将军驹力等为吞汉将军,入白沙,武林,梅岭等地,击杀汉军三校尉。是时汉使大农张成,故山州候刘齿为将屯守,惊慌失智,未能就便处分击退越兵,皆坐畏懦惧敌伏诛,余善自称武帝。

皇上将要复使杨仆为将,但因为这次失利使他自伐前功,于是下书敕责备他说:“将军的功劳,只不过攻陷了几座城池,从根本上说,并没有斩将拔旗的实效,又怎值得在人前自骄?前期破番禺,捕已降者为虏,掘死人以为获,这是一过。使建德吕嘉得以东越为援,这是你的二过。士卒暴露连岁,将军不念其勤劳,而请求乘传行塞,以利引诱他们不再爱惜自己的生命,这是将军的三过。失期内顾,以道途险恶为理由,这是四过,问你蜀刀的价格而你佯为不知,挟伪于君,这是五过。受诏不至蓝池宫,明日问你为什么不至,又不回答。假令将军手下的军吏,问之不对,令之不从,该当如何治罪?假如在外有这样的心思,将如何令人信服》今东越深入,将军能率众进击,将功补过吗?”

杨仆惶恐回答说:“臣愿尽死赎罪。”

于是皇上遣横海将军韩说出句章,浮海从东方进击。楼船将军杨仆出武林。中尉王温舒出梅岭,以越候为戈船将军,出若邪,白沙,进击东越。

博望候既以通西域尊贵,其手下吏士争相上书谈论外国的奇风异俗。请求出使。天子因为其地绝远,不是一般人所愿意去的。就听其言,赐给使节,使其自己招募随行人员,不问出身出处。以广西域之道。使还,不可避免的要侵盗币物,又没有达到天子要求出使的目的。天子以为他们侵盗已成习惯,就下狱按问,致以重罪,然后让他们戴罪立功,再求出使。如此使端无穷而轻犯法,其吏卒复又盛推外国所有,言大者使为使节,言小者为副。因此妄言无行之人争相仿效。这些使者大都是贫家子只是看上了官家这些财物,想要贱卖以私其利。外国人也开始讨厌汉使,以为这些汉使言语轻重不实,自度汉兵远,不能相救。于是就不给他们食物,令他们困苦无助。于是这些汉使因为食物乏绝而积怨,以至于互相攻击。而楼兰车师等小国,又正当汉使出行的道路之上,不时攻截汉使。而匈奴奇兵又不时出来攻击。使者争言西域皆有城邑,兵弱易击。于是天子遣浮沮将军公孙贺,将一万五千骑,出九原二千余里,至浮沮井而还。匈河将军赵破奴,将万余骑,出令居数千里,至匈河水而还。以斥逐匈奴,使他们不在拦劫汉使。但数千里不见匈奴一人,于是分武威酒泉之地,置张掖敦煌郡。迁徙内地百姓以充实其地。

卷二十 汉纪十二(7)

是岁,齐相卜式为御史大夫。卜式既在位,就上言郡国大多以为盐铁器官做不便于民,苦恶价贵而强卖于民,皇上由此不喜卜式。

起初,司马相如病且死,有遗书歌颂功德,言符瑞。劝皇上封泰山。皇上心动。正好又得宝鼎,于是就与公卿诸生商议封禅的事。封禅的仪式因为旷绝古今,无人知道所用仪式到底如何,而诸方士又上言,封禅就是求得不死之名。黄帝以上帝王封禅,皆致怪物,与神灵通,秦皇帝遇雨不得上达山顶封禅,陛下一定要上达山顶封禅,稍上即无风雨,即可在山顶封禅了。皇上于是命令诸儒广采尚书,周官,王治之文,起草封禅仪式的文书。数年不成。皇上就这事询问左内史倪宽,倪宽回答说:“封泰山,禅梁父,昭姓考瑞,乃是帝王盛大的礼仪。然而,具体的礼仪细节,在经传之类的书上根本找不到臣以为封禅的仪式,只要合乎天地神袛的定法,一切由圣主制定就可以了。这事是群臣所不能办到的。如今陛下将举大事,优游数年,使群臣人人得尽其言,却终末能成。现在只有由天子建中和之言,兼总条贯,发金声玉振其词,制定其仪,以顺成天庆垂万世之基。”

皇上于是自制封禅之仪,采用儒术以文法修饰,皇上准备好了封禅的祠器, 展示给群儒看,有人说:“这和古人的不同。”于是尽罢诸儒,不再采纳他们的意见。皇上又以为古人都是先振兵杨威,国事大定,再释兵养民,然后才可封禅。

元丰元年冬十月,下诏说:“南越,东瓯,已经平定。西蛮北夷尚未辑睦。朕将巡边陲,躬秉武节,置十二部将军,亲自率兵征伐。”于是亲率军出云阳,北历上郡,西河,五原,出长城。北登单于台,至朔方。临北河,遣使者郭洁布告单于说:“南越王之头,已悬于大汉都城北阙。如今单于若能与我对战,天子自将大军在边关等待与之决战。若不能战,就快快南面称臣于汉,何苦要远走亡匿于幕北寒苦无水草之地。聪明的话不会这么做的。”

郭洁话音未落,单于大怒,立即斩杀郭洁的引见人。但留下郭洁,将他发配到北海上。但匈奴也因此失气终不敢出战。皇上于是还师,在草桥祭拜黄帝冢。在须如休兵,并自释兵权。

皇上说:“我听说黄帝不死,如今为什么有冢存在?”

公孙卿回答说:“黄帝已升仙上天,群臣因为思慕他,就葬其衣冠,就是这衣冠冢。”

皇上闻言叹息道:“如果我以后升天,群臣也会葬我衣冠于东陵吗?”于是还甘泉宫,以同样的仪式祭祀泰一神。

皇上因为卜式不习文章,贬其秩为太子太傅。以倪宽为御史大夫。

汉兵入东越境,东越发兵拒险,使徇北将军守武林。汉楼船将军卒,钱塘辕终古斩徇北将军,故越衍候吴阳,率其邑中七百人反,攻越军于汉阳。越建成候与巨股杀余善,以其众来降。

皇上封终古为御儿候,吴阳为铆石候。巨股为东城候,敖为开灵候。又封横海将军韩说为安道侯。横海校尉为廖莹候,东越降将多军为无锡候。

皇上考虑闽地险阻,多次反覆,终为后世之患,于是诏令诸将,将当地百姓迁徙于江淮之间,遂使其地变得空虚无人,同时也就不再有变乱之忧了。

春正月,皇上行幸缑氏。礼祭中岳太室,从官在山下,听闻似乎有人连喊三次万岁。下诏令祠官加增太室祠。下令禁止伐其草木。以山下三百户为其封邑。皇上遂东巡海上。行礼祠八神。齐人上书言神怪奇方者不下万人。于是从新多发船只,令数千曾言海中神山的人求蓬莱神人。公孙卿持节常先行,在名山中等候。至东莱,妄言夜见大人,身长数丈,到跟前则看不见其形象。他的足迹甚大,与禽兽相似。群臣有人说,曾见一老父牵狗,说是想要见钜公。然后忽然不见。皇上见了大的足记,并未肯信,及群臣又言老父,则以为这大概就是仙人了。于是宿留海上,与方士及间使求神仙。人以千数。

卷二十 汉纪十二(8)

夏四月,还至奉高。

礼祠地主于梁父。乙卯,令侍中儒者准备礼程,封泰山,下东方。和郊祠泰一的礼数相同,所封之处,广一丈二尺,高九尺。其下则有玉牒书,其内容密不宣人。礼毕,天子独与侍中奉车都尉霍子候上泰山,亦有封。其事皆禁止泄露。第二天,下*,丙辰,禅泰山下祉东北萧然山,如祭后土礼节同。天子皆亲自拜祭。衣尚黄色,尽用礼乐。籍用江淮间茅草为脊,以五色土杂封。传言其封禅之祠,夜晚若有祥光隐现,白昼则有白云自封土中飘出。

天子封禅还都,坐于明堂。群臣都上寿词,歌颂功德。下诏说:“朕以渺小之身承继至尊,兢兢业业唯恐德薄不能明于礼乐。故而天地神明,示我以瑞应。虽震慑于怪物但却不敢就此止步不前,因此登封泰山。至于梁父,然后礼成,万物萧然。从此嘉瑞叠兴,朕愿与诸士大夫一道迎接新的纪元。今以十月为元丰元年。”遂出行巡视,至博,奉,高,蛇丘,历城,梁父。所过之处,皆免除当地的民田租赋。并赐天下百姓晋爵一级。又规定五年一巡视,用事于泰山。令天下诸侯都在泰山下修治府邸。

天子既已封泰山,天下风调雨顺,而方士再提起蓬莱诸神似乎很快就可得见。于是皇上也欣然自得,自度不久就可遇见。于是再次东至海上,以期望一睹仙容。皇上欲亲自浮海求蓬莱,群臣进谏,莫能止。东方朔进言说:“见神仙的机会,必须是得之自然,不可强求。若君王有道业,不愁得不到相见的机会。若无道业,即使到了蓬莱,见到了仙人,那也是徒劳无补啊。臣愿陛下速还宫,静处以待仙踪。时机到了,仙人自会到来。”皇上于是不再坚持,会奉车霍子候暴病一日死。子候,是霍去病的儿子。皇上甚是哀悼,遂决意入海。从海上北至碣石,巡狩辽西,然后从北边直至九原。五月,还甘泉宫。此次一共周行一万八千里。

先是桑弘羊为治粟都尉,兼领大农丞。尽管天下盐铁。桑弘羊做平准之法,令远方各以其物,为赋税,和过去商贾转储的货物一道,输往京城。在京师置平准仪,接受天下转输的货物。大农诸官,尽笼天下之货物,贵即卖之,贱即买之。以此使富商大贾不能独得暴利。而物价得以持平。至此天子巡狩郡县所过,赏赐用帛百余万匹,钱金以巨万计。这些都取之于大农衙门。桑弘羊又上请皇上,官吏可以纳粟补官。罪人可以纳金赎罪。山东漕运之粮更加增加到六百万担,一岁之中,太仓甘泉仓皆满溢。其余诸物,均输帛五百万匹。民不益赋,而国用饶足。于是桑弘羊赐爵左庶长,黄金百斤。

这时天下出现旱情,皇上令太官求雨,卜式说:“如今县官只当食租衣税而已,桑弘羊使官吏坐市求利,乱天心民意。若烹桑弘羊,天就会下雨。”

秋,有星孛于东井。后十余日,有星孛于三台。望气者王朔上言,见填星初出如瓜,过了一顿饭时才隐入夜空。有司都祝贺说:“陛下建汉家封禅,这是上天回报的德星。”

齐怀王刘闳薨,无子国除。

卷二十一 汉纪十三(1)

元封二年冬十月。皇上行幸上雍,祠五畤。还宫,再祝祠泰一。以拜德星。

春正月,公孙卿上言在东莱山见神人,好像说是要见天子。天子于是幸缑氏城,拜公孙卿为中大夫。遂至东莱,在那里留宿,数日无所见。只听说曾有大巨人的足迹。复遣方士千余人求神怪,采芝药。

当时连岁干旱,天子既师出无名,就出祷告万里沙神、夏四月,还过泰山,祠泰山。

起初,黄河决口于瓠子,以后二十余年没有固定河道,梁楚之地尤被其害。是岁,皇上使汲仁,郭昌二卿,发卒数万人,疏浚瓠子河道。天子自泰山还,亲临河口,沉白马玉璧于河。令群臣从官自将军以下,皆负担负薪,助卒填河。又在河堤上面筑宫,名为宣防宫。修建两条引水渠,恢复大禹当年的旧迹。如此一来,梁楚之地重归安宁多年无水灾。

皇上还长安。公孙卿上言仙人喜欢住高楼,于是皇上令长安建蜚廉桂观,甘泉建益寿延寿观。使公孙卿持节设具以候神人。又作通天台,在其下设置祠具,又置甘泉前殿,扩建宫室。

当初战国的时候,全燕之世,都曾经略真番与朝鲜,并为之设置官吏,修建边防要塞。秦灭燕,这些地方成为秦朝辽东的边鄙。汉兴,因为其地鄙远难守,复修辽东故塞,至浿水为界,此原为燕国的属地,燕王卢绾反入匈奴,燕人卫满亡命,聚党千余人,锥发蛮服,东走出塞,渡浿水,在秦时故空置之地居留下来,并渐渐地征服真番朝鲜蛮夷及燕国逃出来的亡命者,称王,定都王险。这正是孝惠高后之时,天下初定,辽东太守即约卫满为外臣。以保塞外蛮夷不再侵盗边关。诸蛮夷君长欲入见天子,不得禁止。因此卫满得以兵精粮足,侵降其旁边小邑,真番临屯皆来附属。开疆数千里,传至其孙右渠,所诱降的汉室亡命之人越来越多,自己又不入朝面君,辰国君长欲上书求见天子,又雍闭不与通报。是岁,汉使涉何前去诱谕。右渠始终不肯奉诏。涉何返汉,至界上,使从者刺杀为他送行的朝鲜裨王长,然后驰马入塞,归报天子说:“杀死了一名朝鲜将领。”皇上以为他的勇气可嘉,就不再追问根底,拜涉何为辽东东部尉。朝鲜怨恨涉何,就发兵攻杀涉何。

六月,甘泉宫房中产九茎灵芝。皇上为之大赦天下。

皇上以天旱为忧,公孙卿说:“黄帝时因为封禅就出现天旱,乾封三年。”皇上就下诏说:“天旱,大概就是为了乾封。是不可避免的。”秋天,在汶上作明堂。

皇上招募天下死刑犯为兵,遣楼船将军杨仆从齐地渡海,左将军荀髭出辽东,以讨伐朝鲜。

当初,皇上使王然于以击破越国及诛讨南夷的兵威,讽喻滇王入朝。滇王,有众数万人,其旁东北有劳深霏莫,他们都依仗同姓相扶,并不肯听。劳深霏莫数次侵夺使者吏卒。于是皇上使将军郭昌,中郎将卫广,发巴蜀之兵,击灭劳深霏莫。以兵临滇,滇王举国降,请求置吏入朝,于是以滇地为益州郡。赐滇王王印,复王其民。

是时,汉灭两越,平西南夷,新置十七郡,且用其故俗治理,不征赋税。南阳汉中诸旧郡,则各以次第顺序向新郡供应车马背具,粮草币物。即令如此,新郡往往小反,杀死汉吏。这时又要征发南方士卒前往诛杀反者,往往每年不下万人。所需费用,都仰仗于大农。大农以均输调盐铁,助赋,然而兵峰所过,各县也只是给以资助,不使缺乏而已。

是岁,以御史中丞南阳杜周为廷尉。

卷二十一 汉纪十三(2)

杜周用法深刻至骨,其风格仿效张汤。并有过之而无不及。当时狱讼益多,二千石陷入冤狱者,新旧相因。

不下百余人。告劾之书,廷尉一岁能收上千封。案子大的,能牵连数百人,小者也能达到数十人。

远者数千,近者数百里会审。廷尉及中都官诏狱连逮至六七万人,下面的监所更多,超过十万人。

三年冬十二月,雷雨雹。大如马头。皇上遣将军赵破奴攻打车师。破奴与七百余骑先至,虏楼兰王,遂破车师。

因举兵威,以困乌孙大宛之属,春正月甲申,封赵破奴为浞野侯。王恢佐赵破奴击楼兰,封王恢为浩侯。

于是酒泉郡的亭障列于玉门关了。汉兵入朝鲜境,朝鲜王右渠发兵据险,楼船将军杨朴将齐兵七千人先至王险,右渠城守,窥见楼船将军兵少,即出城进攻楼船,楼船兵败。

败兵散遁山中,过了十余日,城中兵退,散败山中的兵卒才又慢慢地聚拢到一起,左将军进攻朝鲜浿水西军,亦未能破敌。

天子因为两将出师不利,乃使卫山以大汉兵威前去讽喻右渠,右渠见到使者,顿首谢罪,情愿归降。

并称唯恐两将挟诈杀臣,今见信使,请求归降。并遣太子入谢,献马五千匹,并奉上馈军粮草。

太子帅万余人众,持兵将渡浿水,使者与左将军疑其为变,称太子已服降,就不要教大家再手持兵器了。

太子亦怀疑使者与左将军将要使诈杀害他,遂不渡浿水,引众归国。卫山还报天子,天子怒诛卫山。

左将军攻破浿水上的敌军,移师王险城下。围其城西北。楼闯将军亦收军往会,围其城南。

右渠遂坚守城池。两军相持,数月未能下。左将军所将燕代兵卒,皆强劲剽悍,而楼船将军所将齐卒,因为曾经战败困辱士卒惊恐,将校内心惭愧,因此围城之后,常常主张和议为上。

左将军则主张战而胜之,因此两军主将往往心持两端。朝鲜大臣于是私下里派使者向楼船将军约降,使者往来还没有决定。

左将军数次使人与楼船将军相约出战,楼船希望与朝鲜人签订合约,不肯与其会师。

左将军于是也私下里派使者与朝鲜相约,希望能降下朝鲜。朝鲜不肯,心附楼船。

两将因此互相不服。左将军心下以为,楼船将军前有失军之罪,如今与朝鲜私下相善,而朝鲜又不降,怀疑其有反计。

因此也不敢贸然出兵。天子因为两将围城日久,却行为怪异,不能决断,使济南太守公孙遂前往匡正,并诏以便易从事。

公孙遂至军,左将军说:“朝鲜当下而久而不下的原因,是因为末将数次与楼船将军相约出战,但他却不肯与会的缘故。”并将自己平日的猜测告诉了公孙遂,并以为如今不从速除掉楼船将军,恐久后酿成大祸。

公孙遂也是这么以为。于是使人持节招楼船将军入左将军府议事。即命左将军麾下抓捕楼船将军,并其军,还报天子,天子诛杀公孙遂。

左将军已并两军,即急忙攻打朝鲜。朝鲜大臣路人,韩阴,尼奚三,将军王侠,在一起计谋说:“本来我们打算归降楼船,如今楼船被执,只有左将军并将汉军。更加激烈的攻打我们,我们的力量恐怕不能再战了,而大王又不肯降,该怎么办呢,不如我们一道出降吧。”于是相约亡奔汉军。

路人在道上意外死亡。尼奚三使人杀朝鲜王右渠。王险城未下。故右渠大臣成己又反。

左将军使右渠子长,降臣路人之子路人最,告谕其民,使诛杀成己。因此遂定朝鲜。

设置乐浪,临屯。玄菟,真番四郡。封尼奚三为瀖清侯、韩阴为萩苴侯。

王侠为平州侯。长为几侯。路人最因其父死,颇有建功,封为涅阳侯。

左将军徵至行在,坐争功相妒以乱军机,弃市。楼船将军亦坐兵至列口,当待左将军,却擅自纵军出战,失亡良多,当诛,赎为庶人。

卷二十一 汉纪十三(3)

四年冬十月,皇上行幸雍。祠五畤。开通回中之道,遂北出萧关。经过独鹿鸣泽,从代地还幸河东。春三月,祠后土。赦汾阴,夏阳,中都死罪以下囚犯。

夏,大旱。

匈奴自卫青,霍去病北出大漠以来很少再来寇边。远徙北方休养士马,习练骑射,并多次派使者出使大汉。好辞甘言,请求和亲。汉便派北地人王乌等前去窥探匈奴虚实。王乌遵从匈奴风俗,去节入其穹庐,单于特别喜欢,假以甘言,许诺为他遣太子入汉为质。汉使杨信出使匈奴,杨信不肯从其风俗,单于说:“我曾与以前的使者相约,大汉倘若遣公主携丝绸财物食品前来和亲如此匈奴将不再扰边,如今却违反约定,想要我太子为质是不可能了。”

杨信既归,汉又使王乌前往。而单于又用甜言蜜语迷惑王乌。想以此多骗得大汉的财物。骗王乌说:“我想要入汉见天子,当面相约拜为兄弟。”王乌归报汉,汉在长安为匈奴修筑府邸。

匈奴说::“大汉若不使其贵重之人前来出使,我是不会以真心和他相谈的。”匈奴使其贵人前往大汉出使,有病,汉竭尽全力希望治好他,不料他竟病死。汉使路充国佩二千石印绶,因送其丧,厚葬值数千金。并告诉匈奴说,路充国就是大汉的贵人。匈奴单于却就认定是大汉杀死了他的贵人,竟扣住路充国为质,不使归汉。再使王乌进言,单于不为所动,只用空话稳住王乌。却再无意入汉了。及其太子自大汉被遣归,便经常派奇兵侵扰汉的边鄙了。皇上于是拜郭昌为拔胡将军,配合浞野侯屯兵朔方以东备胡寇,

五年冬,皇上去南方巡狩,至于盛唐。在九嶷山遥祭虞舜。然后登天柱山。自寻阳乘船浮江,亲执弓射获江蛟。舳舻千里,自枞阳而出,遂北至琅琊海边,所过之处,都要礼祠其名山大川,次年春三月,还至泰山,增封。甲子,始于明堂祭祀上帝并以高祖配享。因朝会诸侯王列侯。

夏四月,大赦天下,所幸郡县,无需上交今年租赋。

长平列侯卫青薨。皇上为他起陵墓,像庐山之形。

皇上既攘却胡越,开地斥境,于是设置边地朔方,交阯二州,及翼幽并兖徐青杨荆豫益凉等州,共计十三部州,每州皆置刺史。皇上有感于过去的能臣及文武百官,老的老死的死,人才出现了短缺,就下诏说:“自古以来,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良马只有奔腾才能致千里,才士只有有异于凡俗的卓识才能成就大业。因此泛驾之马,卓异之士,也只有有赏识他的人驾驭它才行。其令州郡考察吏民,发现有茂才异等可为将相及出使绝国者,速速上报。”

六年冬,皇上行幸回中。次年春兴建首山宫。三月,行幸河东。祠后土,赦免汾阴殊死以下罪囚,

汉既通西南夷,开五郡,分别为犍为郡,越嶲郡。沈黎郡,汶山郡,益州郡。希望通过这些地方相接,能够直通大夏。每年都遣十余辈使节,通过这些新置的郡地,前往大夏。但往往这里的人会在昆明附近将这些使节劫杀,吞其财物。于是天子赦免京师那些亡命之徒的罪过,令他们从军。遣拔胡将军郭昌为将前去平叛,斩首数十万。以后再遣使前去,最终竟不得通。只好作罢。

秋,大旱有蝗灾。

乌孙使者见大汉广大,归报其国。其国就更加看重与大汉的交往。另外他旁边的大宛,月氏等国都服事汉。匈奴听说乌孙与大汉通使,怒,将要攻打他。乌孙于是害怕,派使者表示将要娶汉公主,与天子结为昆弟。天子与群臣计议后答应了。乌孙以马千匹来聘汉公主。汉以江都王刘建之女细君为公主,往乌孙和亲,赠送甚盛。乌孙王昆莫以她为右夫人。匈奴亦遣女给昆莫为妻,昆莫以为左夫人。

公主自治宫室居住,岁时一再与昆莫相会,置酒饮食。昆莫年老,又言语不通,公主悲愁思归。天子闻讯后心生怜惜,不时遣使者赠送帷帐锦繍,并加以存问。

昆莫自以年老,想让他的孙子岑娶娶公主。公主不听,将情状汇报给天子,天子报书说可从其国俗与乌孙共灭胡寇。岑娶遂以公主为妻。昆莫死,岑娶代立为昆弥。

当是之时,汉使西逾葱岭抵达安息。安息发使朝汉,其旁诸小国皆使使随汉使入见天子。天子大为高兴。西国使者自此来来去去,渐成常态。天子每次巡狩海上,常常带这些使者随行。沿途故意大行赏赐,以示汉国国库充足,富饶。

大宛左右多葡萄可以为酒。多苜蓿,天朝的马喜欢吃,汉使者就采其果实拿回来,天子将其种在离宫别观旁。

西国使者虽来来往往,然其地近匈奴,常畏惧匈奴使者,待之强于汉使。是岁,匈奴乌维单于死,其子乌师卢立,年少,号称儿单于。自此以后,单于益往西迁移,匈奴势力转弱。

卷二十一 汉纪十三(4)

太初元年,冬十月。皇上行幸泰山。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祠上帝于明堂。东至海上,考究入海及方士求神者,莫有应验。然而还是继续遣人前去,翼望有幸得遇。

乙酉,柏梁台火灾。

十二月甲午朔,皇上亲禅高里,祠后土。面临渤海将要望祀蓬莱仙山。希望能得到上帝的特殊照顾,得见神仙。次年春,皇上还京因为柏梁台火灾的缘故,于甘泉宫朝会诸侯。并在甘泉宫为诸侯兴建住所。有越人勇之说:“我们越地的风俗,有火灾复起大屋,才能压制火神。”于是兴建建章宫。宫室庞大,有千门万户。其东面为凤阙,高二十余丈。其西为唐中绵延数十里,置有虎圏。其北治大池渐台,高二十余丈命为太液池。中有蓬莱,方丈,瀛洲,壶梁仿海中神山龟鱼之像。其南有玉堂壁门及大鸟之类的装饰并立神明台,井干楼,方圆五十丈,有宫车之道贯通。

大中大夫公孙卿,壶遂,太史令司马迁等上言,过去的历记废坏,应该改正朔,重修新历。皇上诏令倪宽,与博士等共议,以为当用夏正。

夏五月,诏令公孙卿,壶遂,司马迁等共造汉太初历。以正月为岁首,汉为土德,色尚黄,。数用五,定官名,协音律,并制定宗庙百官之仪,以为常用法典使垂之于后世。

匈奴儿单于好杀伐,国人不安。又有天灾,牲畜多有病死。其左大都尉使人前来密告说:“我想杀单于降汉,如果汉庭能远道发兵来迎我,我就会立即发难。”

皇上于是遣因杅将军公孙敖,于塞外筑受降城以接应左大都尉。

秋八月,皇上行幸安定。

先是,有出使西域的使者回来说,大宛有善马,藏在贰师城,不肯给汉使。天子使壮士车令等人,持千金及金马,请求与其交换,大宛王与其群臣相谋说:“汉离我遥远而在盐池中数有败绩。出其北有胡寇,出其南乏水草,近道处又往往远无城邑,乏食的时候多。汉使数百人来,往往都因为乏食而死伤大半。又怎能派大军前来?相信他是无奈我何的,贰师马是大宛宝马,怎能给他?”汉使来,遂不肯交换宝马。

汉使大怒,狂言怒骂,锥坏金马而去。大宛的贵人发怒说;“汉使太轻慢我们了,”待汉使走后,阴令其东边的郁成王截杀汉使。取其财物。于是天子大怒,这时曾出使过大宛的姚定汉等人上言,说是大宛兵弱,汉兵若能有三千人,配以强弩,就可以尽虏大宛之人。天子曾使浞野侯以七百骑虏楼兰王。因此以为定汉等人说的有道理,而当时正想使宫中宠姬李夫人之兄李广利为侯,于是拜李夫人之兄李广利为贰师将军,发属国六千骑兵,及郡国恶少年数万人,前往讨伐大宛。因为预期将到贰师取宝马,故号贰师将军。赵始成为军正,故浩侯王恢为军中向导。而李哆为校尉。专制军事。

司马光评论说:武帝欲侯宠姬李氏,而使广利将兵伐宛,无非是因为先帝高祖有约,外姓非有功不能为侯。为了不负高祖之约,便希望广利能有军功,封侯便可名正言顺了。然而,军旅大事,关乎国家安危,民众之生死。假如不分愚贤而授之,欲因此侥幸获得尺寸之功,以此为名,私其所爱,实在有点太过儿戏了。

中尉王温舒坐为奸利,罪当族,自杀。当时,其两个弟弟和两亲家,都分别坐它罪而族灭。光禄勳徐自为说:可悲啊,古有三族,而王温舒至于罪至五族吗?

关东蝗虫大起,西飞至敦煌。

二年春正月,牧丘恬侯石庆薨。闰月丁丑,以太仆公孙贺为丞相。封葛绎侯。时朝廷多事,督责大臣,自公孙弘后,丞相相继坐事死,石庆虽然因为行事谨慎逃过劫数,但也多次遭到谴责。公孙贺引拜为丞相,不受印绶,长跪涕泣不肯起,皇上乃转身离去,公孙贺不得已拜受,出门时说:“我从今天起危险了。”

三月,皇上行幸河东。祠后土。

夏五月,统计吏民车骑马匹。

秋,有蝗灾。

贰师将军起兵西行,既过盐水,当道的那些小国都各自城守,不肯提供军食。有些是攻之不能下,如果攻下小城,军中便可得食。如果攻之不下,流连数日就继续前行。等到了郁成,士卒还剩下不足数千,而且大都饥饿疲累,进攻郁成,被郁成反过来战败,杀伤士卒甚众。贰师将军与李哆赵始成等计议,到了郁成尚不能取胜,何况至其王都。遂引兵而还。至敦煌士卒所剩不过十之一二,派使者上书,称道远乏食,士卒不惧战而惧饥饿。人少不足以拔宛,希望先罢兵还国,然后再发兵复往。天子闻之大怒,派使者挡住玉门道路,下令军中有敢入者,立斩。贰师恐,因留在敦煌不敢入关。

卷二十一 汉纪十三(5)

当初,皇上使公孙敖在塞外筑受降城接应匈奴左大都尉,皇上尤以为受降城离匈奴太远,遣赵破奴将二万余骑,出朔方西北二千余里,约期至浚嵇山而还。浞野侯既至期,左大都尉欲发被觉,被单于诛杀。发左方兵击浞野侯,浞野侯行捕首虏,得数千人还。未至受降城四百里,被匈奴八万余骑包围。浞野侯夜里亲自出外找水,被匈奴捉去。匈奴因趁夜进攻汉军,军吏害怕因为亡失主将被诛,无人肯归,大军遂没于匈奴。儿单于大喜,因遣兵进攻受降城,不能下,就入寇边关而去。

冬十月,倪宽卒。

三年春正月,胶东太守延广为御史大夫。

皇上东巡海上。考证神仙之迹。皆无所验。令祠官礼祠泰山。

夏四月还,修封泰山,禅石闾。

匈奴儿单于死,子年少。匈奴立其季父右贤王为单于。皇上遣光禄勳徐自为出五原塞数百里,远者千余里,筑城障列亭,西北至庐朐。又使游击将军韩说,长平侯卫伉在其旁驻军。使强弩都尉路博德在延泽上设置军营。

秋,匈奴大举进犯,入定襄,云中,杀掠数千人,击败数位战将,然后引军而去,边退边破坏光禄所筑的城障列亭。又使右贤王入酒泉,张掖,杀掠数千人。幸亏军正任文击前来救援,右贤王尽失所得而去。

是岁,雎阳侯张昌坐为太常乏祠,国除。

当初,高祖封功臣为列侯,计有一百四十三人。当时兵革之余,大城名都,民人散亡,户口可得而数,不超过以往的十分之二三。大侯不过万家,小者仅有五六百户,在封爵的时候,高祖的誓词是:使黄河如带,泰山若厉,国以永存,爰及苗裔。用丹书记载,刑白马盟誓以表诚信。及高后时,又将列侯位次一一排列,整成正负案卷,主卷藏诸宗庙,负卷在有司里存以为档案。后来经过文景之治,流民归里,户口繁增,列侯大者至三四万户,小国自然又会超过数倍。富厚如此,导致其子孙骄逸枉法,因此大多殒身失国,到这时仅存的旧侯只有四人而已。

汉既失亡浞野侯之兵,公卿议论,都主张先罢征大宛之兵,专力攻胡。然天子以为业已出兵征宛,大宛是小国都不能征服,大夏等国就会轻慢大汉。而大宛的宝马也就不会来到我国,乌孙,轮台等小国,就更会轻易地侵夺汉使,徒惹外国人所笑。于是罢免上言伐宛不便特别强烈的邓光等人,赦免囚徒,征发恶少年及边骑,岁余而出敦煌者就有六万余人,这还不算自带行装跟随的。有牛十万头,马三万匹,驴槖驼各以万数。其余粮兵弓弩甚盛。天下骚动,转相奉运。伐宛大军共设五十校尉。

宛城中无井,依靠城外河水生存。于是派水工改移河道,使城中无处取水。

皇上又发戍卒十八万,在酒泉张掖之北,设置居延休屠二帐屯兵。以护卫酒泉。又发天下吏有罪者亡命者及赘婿商人等凡七科适为兵者,载粮供给贰师。转车人徒相连属,又拜训马者二人为执驱马校尉,以备破宛后择取其宝马。于是贰师再次驱兵回攻大宛,见其兵多,所过小国无不出迎。出食给军。至轮台,轮台不肯下,攻打数日,城破,驱兵屠城。自此西去平行至宛城。此时兵到者有三万余人,宛兵迎击汉军为汉兵射败。宛军走保其城。贰师欲攻郁成城,又恐留军而令宛生出诈变,就先至宛,移其城外水源,大宛由此陷入忧困,遂围其城,攻打四十余日,城内益困,大宛贵人相谋说:“都是大王毋寡藏匿宝马,杀汉使,才导致如此今杀王而出宝马,汉兵应该会解围。即使汉兵不解围,再力战而死也不为晚。”大家皆以为然,一起杀掉宛王。

宛城外城墙坏,汉军虏宛贵人勇将煎靡。苑兵大恐,走入城中。宛贵人遣人持王头见贰师并订约说:“汉军只要不攻我,我将尽出宝马,任由索取而给汉军食。若不肯听我所言,我将尽杀宝马,康居的救兵又马上就要到了,他们到了,我们将里应外合,与汉军作战。何去何从,你们看着办吧。”

当时,康居援兵候视汉军兵盛,不敢进,但在周边流连。贰师又听说城中新近得到了一名汉人,教给了穿井之法,城中已不缺水,而且城中粮草丰足,难以速下,又考虑此来只为诛首恶者毋寡,今其头已至,如此再不许盟,一旦他们聚城坚守,轻易难下,而康居一旦候汉兵疲敝来救宛,则一定能破我之围。于是许约,宛乃出其宝马,任由汉军挑选,并多出军食,以犒三军。汉军取其宝马中上等马数十匹,中等以下牝牡三千余匹。并立宛贵人中过去主张亲汉的昧蔡为宛王。与之结盟而罢兵。

当初,贰师自敦煌西出兵,分为数路军,分从南北道行进,校尉王申生将千余人别至郁成,被郁成王击灭,有数人逃脱,亡走贰师。贰师令搜粟都尉上官杰往攻郁成,郁成王亡走康居,上官杰追至康居,康居听说汉已破宛,就将郁成王交给了上官杰。上官杰令四名骑士缚住郁成王手脚,去见贰师。上邽骑士赵弟恐怕郁成王跑掉,就拔剑击斩其首,追及贰师。

卷二十一 汉纪十三(6)

四年春,贰师来至京师,贰师所过小国,听说大宛已破,皆使其子弟从入贡献见天子。因留为人质。

此次出征,军中并不乏食,战死者也不甚多。然而失亡弥多,是因为将领贪暴,不爱惜士卒,因而物故者众。天子认为万里出征,不录其过于是下诏封李广利为海西侯。封赵弟为新畤侯。以上官杰为少府,军官吏为九卿者三人。诸侯相郡守二千石百余人。千石以下千余人。因激愤而从军的官过其望,以谪过而从军的则免其过而不叙其劳。士卒赏赐值四万钱。

匈奴闻贰师征大宛,想在半路截击,但贰师兵盛,不敢当其锋,即遣骑兵去楼兰道,等候后过的汉使,欲绝其道。当时汉军军正任文将兵屯玉门关,捕得生口,以状上闻。皇上诏任文便道捕楼兰王,将要旨阙簿责,楼兰王说:“小国在大国之间生存,不两面讨好无以自安。愿迁徙国民,入居汉地。”皇上以其言为直,遣归国。亦派使者候伺匈奴。匈奴自此不甚亲信楼兰。

自大宛破后,西域震惧,汉使入西域者更容易得到官职。于是自敦煌西至盐泽,往往起建亭障,而轮台渠犂,皆有田卒数百人,置使者校尉领护。以供给出使国外的使者。

后岁余,宛贵人以为昧蔡善谀,使我国遭屠,乃相约杀昧蔡,立毋寡昆弟蝉封为宛王。而遣其子入伺于汉。汉因派使者贿赐以镇抚之。蝉封与汉约,岁献天马二匹。

秋,起明光宫。

冬,皇上行幸回中。匈奴呴犁单于死。匈奴立其弟左大都尉且鞮侯为单于。

天子欲因伐宛之威,围困胡虏。就下诏说:“高皇帝为朕留下了平城之忧,高后时,单于书绝悖逆,昔齐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以为大义。”且鞮侯单于初立,恐汉袭击他,就说:“我是儿子安敢望汉天子,汉天子,是我丈人辈的人,我尊敬他。”因将当初留置不遣又不肯投降的汉使路充国等放归。

天汉元年,春正月。皇上行幸甘泉,郊祭泰畤。三月,行幸河东,祠后土。

皇上感于匈奴单于之义,遣中郎将苏武护送留在大汉的匈奴使节归国。并厚贿单于,答其善意。苏武与副中郎将张胜及假吏常惠等一道前去。既至匈奴,将财物交付单于,单于益加骄横,汉希望他回心转意的愿望是落空了。

正好这时匈奴的缑王与长水的虞常等将联合卫律所将的归降匈奴的军队,思谋劫单于的母亲归汉,卫律,父亲是故长水的胡人,卫律与协律都尉李延年相善,李延年荐卫律出使匈奴,出使还都,闻李延年家收斩,遂亡降匈奴。单于爱之,常与他计议国事,立为丁零王。虞常在汉时,与副使张胜相善,这时私下里约会张胜说:“听说天子甚是怨恨卫律,虞常能为大汉伏弩刺杀他。我的母亲兄弟在汉,希望能有幸蒙其赏赐。”张胜许诺了他,并送给他一些财物。后月余,单于出猎,只有其母亲子弟在,虞常等七十余人,将要发难,不想有一人临阵退缩,逃走告变,单于子弟等发兵与之对战,缑王等皆战死,只有虞常被生得。单于使卫律按治其事,张胜闻变,恐怕与虞常接头的事被发觉,只好将前情告诉苏武,苏武说:“事已至此,必定会连累到你我,事发必死,只是有负国家重望。”说完就要自杀,张胜与常惠一道阻止他才作罢。

虞常果然招出了张胜,单于大怒,招诸贵人商议,欲杀汉使者左伊秩訾说:“他们只是谋杀卫律,又没有亲行其事,罪不至死,不如使他们归降大王。”

单于以为然,使卫律招苏武,劝其归降。将行,苏武对常惠等人说:“屈节辱命,虽活着,又有何面目归汉?”因引佩刀自刺。卫律大惊,亲自抱持苏武,驰马招医。

苏武既至单于廷,单于使人凿地为坎,下置火炉,使苏武平躺于火上,令人在上蹈其背,其背出血,苏武气绝。半日复苏、常惠等哭着扶他归营。单于壮其气节,朝夕遣人候问苏武,却将张胜收系入狱。等到苏武将要痊愈了,单于派使者前去向苏武传达劝其归降的意愿,并将苏武请到了判决虞常的现场。想要借此要挟苏武投降。

剑斩虞常后,卫律说:“汉使张胜谋杀单于近臣,其罪当死。但单于有令,肯降者可赦免其罪,”说完举剑将要击杀张胜,张胜请降。卫律对苏武说:“副手有罪,正职理当相坐。”

苏武说:“本来就没有参与,又不是亲属,何来相坐之说?”

卫律起身,举剑做砍向苏武状,苏武凛然不动。

卫律无奈说:“苏君,卫律前日负汉归匈奴,幸蒙大恩,赐号称王,拥众数万,马畜弥山,富贵如此。苏君今日降,明日也会和我一样不降的话,空自以身归草野,又有谁知道呢?”苏武不应。卫律又说:“苏君如果因我而降,我愿与君结为兄弟富贵共之。若不听我言,以后想要见我,也是不可能的了。”

苏武骂卫律说:“你为人臣子,不顾恩义,畔主背亲,在蛮夷为降虏,我见你干什么?况且单于相信你,使你决人生死,你不平心持正,反要斗两主,观祸败。你记住了,南越杀汉使,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头悬北阙。朝鲜杀汉使,即时诛灭。只有匈奴还没发生这事。你明知我不会归降,只不过欲令两国相攻罢了。匈奴之祸将自我苏武开始了。”

卫律知道苏武终不可胁之使降,就将情况告诉单于,此时单于更加希望说降苏武,就将苏武幽囚在大窖中,绝其饮食,当时天下大雪,苏武卧地啃雪,与毡毛块一起咽下,得以数日不死,匈奴以为他有神助,就将苏武迁徙到北海之上无人之处,使其放牧羝羊,并说,哪一天羝羊产奶了,就放他回去,羝羊是公羊,不能产奶,故有此说。将苏武的从属官常惠等分别安置到其他地方,不使见面。

五月,赦天下。发谪戍兵屯五原。浞野侯赵破奴自匈奴亡归。是岁,济南太守王卿为御史大夫。

卷二十一 汉纪十三(7)

二年春,皇上行幸东海。再幸回中。

夏五月,遣贰师将军李广利以三万骑出酒泉,击右贤王于天山。得胡人首虏万余级而还。半道,匈奴大军围李广利军,汉军乏食数日,死伤者多。假司马陇西赵充国,与壮士百余人溃围陷阵,贰师引军紧随其后,围遂得解。汉军死伤十之六七。赵充国身被二十余创。贰师上奏情状。诏徵赵充国诣行在所,皇上亲自看视其创,嗟叹之。拜为中郎。

随后,汉复使因杅将军公孙敖出西河,强弩都尉路博德会师涿涂山,皆无所得。

当初,李广有孙名李陵为侍中,善骑射。爱人下士,皇上以为有李广之风。拜为骑都尉。使他将丹阳楚人五千人,在酒泉张掖教射以备胡。及贰师击匈奴,皇上想让李陵主领贰师的辎重,李陵叩头自请说:“臣所将的屯边将领,都是荆楚的勇士奇才剑客,力能扼虎,百射百中,臣愿能自当一队,到兰于山南,以分单于之兵。使他不能专心对付贰师。”

皇上说:“你是不想被他统属吗?我发军虽多,但无骑给你。”

李陵回答说:“臣不需要陛下再发兵马,臣愿以少击众。臣手下五千步卒,进击单于王庭足够了。”

皇上壮其豪言,就答应了他的请求。因命令路博德将兵于半道迎接李陵军。路博德也羞为李陵后队,就奏言如今方是秋天,匈奴马肥,不可与之交战,希望能留住李陵,待来春一同出击。皇上怒,怀疑李陵后悔了,自己不想出击,却叫路博德上书。于是诏令路博德引兵击匈奴于西河。诏令李陵九月出发,出遮虏障,至东浚稽山南龙勒水上徘徊观虏,竟无所见。还抵受降城休养士马。随后,李陵帅其步卒五千人出居延北行三十日,至浚稽山止营。图画所过山川地形,使麾下骑士陈步乐持之还报。步乐接受皇上召见,详细的讲述了行军经过,并称李陵将领能得军士死力。皇上大为高兴,拜陈步乐为郎。

再说李陵至浚稽山,与单于大军相遇,胡骑大约有三万人,包围了李陵的军队。这时李陵的军队正在两山之间。以大车为营。李陵从容领兵出营布阵。打前阵的手持戟盾,后阵手持弓弩。胡骑见汉军人少,就直接猛扑上前。汉军前队刀戟齐上,后队千弩齐发,胡骑前队应声而倒,后队反身上山,汉军追击,杀数千人。单于大惊,急招左右地兵八万余骑,围攻李陵。李陵且战且引兵南行。数日,抵达一大山谷中。连续拼战,复斩首三千余级。引兵东南,顺故龙城道而行。过了四五日,到了大泽中的芦苇丛中。胡骑从上风纵火,李陵亦令军中纵火自救。南行至山下,单于在南山上,使其子将骑兵进攻李陵。李陵军与胡骑在树木间相斗,因为在树林中,胡骑发挥不了它的优势,又被杀伤数千人。因发连弩射单于,单于下马逃走。

当日捕得一名胡兵,问之匈奴军情,胡兵说:“单于曾经说,这是汉的精兵,这么多大军都不能将他拿下,而且日夜引我们南来靠近他的边塞,不会是有伏兵吧。其他的军官也都这么以为。但又以为,单于亲率数万骑,击汉军数千人不能灭,以后还怎么使唤边臣。令汉人益发轻视匈奴了。不如先在山谷中力战,再往前五十里就是平原,将他们引向那里再战,若不成功再退不迟。”

当时李陵军益发危机。但人人奋战,以一当十。有时候一日就有数十合会战,再次杀伤胡骑二千余人。胡骑不利,将要领兵引去。不巧,李陵有一名军候叫管敢的,因为受了校尉的*,亡降匈奴。详尽的说出了李陵军无后援,且军中箭矢将尽的情况。如今只剩下将军麾下和校尉成安侯韩延年,各有八百人为前行,以黄白旗为帜。若使精骑射之必破。

单于得管敢大喜,使骑兵并力围攻汉军。并大呼说:“李陵韩延年,赶快投降吧。”李陵军在山谷中,胡骑在山上四面射箭,矢如雨下。汉军南行,未至鞮汗山下,五十万箭矢已尽。即弃车去,士卒尚有三千余人,失去武器的,砍掉车把持为武器,汉军进入峡谷,匈奴紧随其后,从山上放滚石,士卒多死,不得行。天黑后,李陵便衣独步出营,阻止左右不要跟随我,大丈夫独身去取单于之首。过了良久,李陵还营,仰天叹息说:如今兵败,死期到了。于是尽斩旌旗,将珍宝埋于地下。又叹息说:假如再得数十箭矢,就可以脱身了。如今没有兵器也得出战,否则天明将坐而受缚了。大家各做鸟兽散吧。若有能脱身归报天子的,就在遮虏障相会。

至夜半时,击鼓出兵。鼓不能鸣。。李陵与韩延年俱上马,壮士从者十余人。胡骑数千人从后追赶,韩延年战死,李陵说:“无面目见陛下。”遂降。麾下军人分散,逃脱至边塞者有四百余人,李陵战败之处离边塞百余里,边塞守将将军情上闻,皇上希望李陵死战,后听说李陵降敌,大怒,责问陈步乐,步乐自杀。群臣都以为李陵有罪,皇上问太史令司马迁,司马迁盛言李陵事亲孝与士信,常奋不顾身以徇国家之急,有国士之风。如今因为举事不幸,就有那些全躯保妻子之臣恶言中伤,实在令人痛心。况且李陵提步卒不足五千,深蹂戎马之地,对抗数万之师,使胡虏救死扶伤不暇,只能发动大军共同攻围他。如此转斗千里矢尽道穷,士张空弓,冒白刃,与敌人死战,能得人之死力,遂古代的名将也不能与他相比。他如今虽然陷败,然而他的战功,也足以让天下人刮目相看。他之所以不死,还是希望能有机会报效汉室。皇上以为司马迁是故意说出诬枉之言,想要阻止贰师出征。为李陵游说。将司马迁下狱,处以腐刑。好久以后,皇上又后悔李陵无救,说,李陵当发军出塞,我下诏让强弩将军迎军,难道是因为其不肯为李陵后而起奸诈之心?于是遣使慰劳那些逃回来的军卒。

皇上以法治驾驭群下,喜欢尊用酷吏。而郡国为二千石者,大抵多为酷暴。吏民更加因之轻易犯法。东方盗贼滋起。大者群至数千人,攻城邑,取库兵。释放死囚犯,辱郡太守都尉,杀二千石。小者以百数,掠卤乡里者,不计其数。致使道路不通。皇上始使御史中丞丞相长史督办之。不能禁。于是使光禄大夫范昆及故九卿张德等,持节虎符,发兵兴击。斩首,大郡或至万余级。又以法诛通行饮食当连坐者,诸郡多者数千人。过了数年好多首领被捉,散卒失亡,复在山中聚党群居者更多了,官府无可奈何,于是作沈命法。规定盗起不能发觉或者发觉而不能尽捕者,自二千石以下小吏皆死。其后小吏畏诛,虽有盗也不敢上报。恐不能得,连累官府坐科。郡府也支持他们不要上报。因此盗贼越来越多而官府却是上下相瞒,以文辞来逃避法禁。是时,暴胜之为直指使者,所诛杀二千石以下尤多,威震州郡。至渤海,听说郡人雋不疑素有贤名,请求与之相见。不疑容貌尊严,衣冠楚楚,胜之慌忙起身相迎。登堂坐定,不疑匍匐于地说:“在下窃伏海滨,听说暴公子的大名很久了,如今才可承颜接辞,在下有忠言,大凡为官者,太刚则折,太柔则废。威行施之以恩,然后才可以树功扬名。永终天禄。”

暴胜之深以为然,及还都,表荐不疑。皇上诏拜不疑为青州刺史。济南王贺,亦为繡衣御史,逐捕魏郡群盗。多所纵舍,因奉使不称职免职。叹息说:“我听说活千人,子孙有封。如今我所活者超万人,难道我的后世将会兴旺了吗?”

是岁,以匈奴降者介和王成娩为开陵侯。将楼兰国兵攻打车师。匈奴遣右贤王将数万骑前去救援。汉兵不利,退去。

卷二十二 汉纪十四(1)

天汉三年春二月,王卿有罪自杀。以执金吾杜周为御史大夫。初置榷酒之法。

三月皇上行幸泰山。修封,祀明堂。因受神明之计,还祠常山。埋玄玉于地。然而,诸方士入海求仙者始终无验。而公孙卿犹以大人足迹为解。天子更加厌怠方士的怪诞言论了,然而犹羁縻不绝,总期望万一能遇真仙。从此之后,上言神祠的方士更多了,但其效用却是鲜有可暏了。

夏四月,大旱,赦天下。

秋,匈奴入雁门关。太守坐畏懦弃市。

四年春正月,在甘泉宫朝会诸侯王。征发天下勇士,遣贰师将军李广利将骑六万,步兵七万,出朔方。强弩都尉路博德将万余人,与贰师会师。游击将军韩说,将步兵三万,出五原。因杅将军公孙敖,将万骑,步兵三万人出雁门关。匈奴听到消息,急忙将他的辎重物资转移到余吾水北。而单于将兵十万在水南待贰师接战。贰师与匈奴连战十余日,引军还。游击出塞无所得,还军。因杅将军公孙敖与左贤王接战不利,亦引军还。当时皇上派公孙敖出军,是希望他深入匈奴,相机迎接李陵归汉。公孙敖军无功而还,怕皇上责怪,就撒谎说,捕得匈奴生口,得知李陵教单于练兵以对付汉军,因此只好无功而返。皇上于是族灭李陵家,继而听说为匈奴训兵的是汉降将李绪,并不是李陵。李陵曾使人刺杀李绪。匈奴之母大阏氏想杀李陵,单于将他藏在北方,母亲死了,才迎他回来,将女儿嫁给他为妻。立为右校王。与卫律皆贵重用事。卫律常在单于左右,李陵居外,有大事乃入内议事。

夏四月,立皇子刘髆为昌邑王。

太始元年,春正月,公孙敖坐妻为巫蛊,腰斩。

迁徙郡国豪杰去茂陵。夏六月,赦天下。是岁,匈奴且鞮侯单于死。有两子,长为左贤王,次为左大将。左贤王未至,大家以为他有病,便立左大将军为单于。左贤王听说后不敢进。左大将军使人召左贤王让位,左贤王辞以有病,左大将军不听,对他说假如你不幸而死,再传位于我不晚。左贤王许诺,遂立为孤鹿姑单于。以左大将军为左贤王,数年病死,其子先贤掸不得代立,更立为日逐王。单于自以其子为左贤王。

二年春正月,皇上行幸回中。杜周卒。光禄大夫暴胜之为御史大夫。秋大旱。赵中大夫白公上奏,可穿渠引泾水起自谷口,至于栎阳。注入渭水中,这其间广袤二百里,灌田四千五百余顷。因取名白渠。民得其饶。三年春正月,皇上行幸甘泉宫。二月,行幸东海。获赤雁。幸琅琊,礼祭日成山。登芝罘山。浮游大海而还。是岁,皇子刘弗陵生,弗陵之母是河间赵婕紓,居于鉤弋宫。孕十四月而生,皇上说:“我听说过去尧十四月而生,如今鉤弋亦如此。”于是将他所出生的宫门命为尧母门。司马光评论说:作为君王,动静举措,不可以不慎重。人心里有什么想法,必定会在表面上表露出来。天下人都看得很清楚。当是之时,皇后太子皆无恙。而命鉤弋之门为尧母门,实在是失策啊。由此正好是给了奸人机会,使他们窥探到了皇上的意思,知道皇上宠爱少子,有立其为嗣的愿望,遂有了危害皇后太子之心,促成了巫蛊之祸,实在是悲哀啊。

赵人江充为水衡都尉。起初,江充为赵敬肃王的门客,因为得罪赵太子丹,亡逃旨阙,上告赵太子阴事,赵太子坐废。皇上召江充入见,见江充容貌伟岸,衣服华丽,以为奇人。与他谈论政事,对答如流,大为高兴,于是有宠,拜为直指繍衣使者。使他督察贵戚近臣过于骄奢者。江充举劾无所避,皇上以为忠直。所言皆中上意。曾经随皇上至甘泉宫,遇上太子的家使在驰道上驾车行驶,江充将他们交给官府惩治。太子听说了,就使人找江充讲情说:“我不是心疼几辆车马,实在是不希望皇上知道,怪罪我平日不教之过,希望江君放过这次。”江充不听,遂上奏。皇上说:“为人臣者,就该如此。”从此大见信用,威震京师。

四年春三月,皇上行幸泰山。壬午,祀高祖于明堂。以配上帝。癸未,祀孝景皇帝于明堂,甲申修封,丙戌,禅石闾,夏四月,行幸不其县。五月,还幸建章宫。赦天下。

冬十月,甲寅晦,有日食。十二月,皇上行幸雍,祠五畤。西至安定北地。

征和元年,春正月,皇上还幸建章宫。三月,赵敬肃王彭祖薨。彭祖娶江都易王所幸的淖姬为妃,生男,号为淖子。当时淖姬的兄长为汉宫宦者,皇上召问淖子如何,回答说,其为人好财多欲。皇上说,好财多欲不宜君国子民。又问武始侯刘昌如何,刘昌是彭祖之子,回答说:他虽然没有值得人称道的地方,但也从来没有什么过失。皇上说,如此那就可以了。于是派使者立刘昌为赵王。

夏,大旱。皇上居于建章宫,见一男子带剑入中龙华门,怀疑他是异人,命人收捕,男子弃剑走,追之不可获,皇上怒,斩宫门守卫。

冬十一月,发三辅骑士,搜索上林苑,又闭长安城门大索,连搜十一天,这才解禁。这时巫蛊之风始起。

丞相公孙贺夫人君孺,是卫皇后的姐姐,公孙贺因此有宠。其子公孙敬生代父为太仆,骄奢不奉法,擅用北军钱一千九百万,事觉下狱。是时,皇上诏捕阳陵大侠朱安世甚急,公孙贺自请逐捕安世以赎敬生之罪,皇上同意了。不久果然捉到了朱安世,朱安世笑着从容的说,丞相祸及宗族了。遂从狱中上书,告敬生与阳石公主私通。皇上将去甘泉宫,他们使巫者在驰道上埋偶人,祝诅皇上,有恶言。

二年春正月,公孙贺下狱按验,父子死于狱中,其家族灭。以涿郡太守刘屈氂为丞相。封彭侯。屈氂是中山靖王之子。

夏四月,大风,发屋折木。闰月,诸邑公主,阳石公主,及皇后弟子长平侯皆坐巫蛊诛杀。

皇上行幸甘泉宫。

起初,皇上二十九岁时才生戾太子,很是喜爱他,及年长,性体仁恕温谨,皇上嫌其才能少不像自己,而所幸的王夫人生子刘闳,李姬生子刘旦,李夫人生子刘髆,儿子多了,皇后与太子之宠也就渐渐的衰落了。常有不自安之意,皇上察觉了,对大将军卫青说:“汉家江山草创,加上四夷侵凌中国,朕不变更制度,则后世无法,不出师征讨,天下不安。因此不得不劳民,假若后世又如朕之所为,那是袭亡秦之迹,太子敦重好静,必能安天下,不使朕为后世忧。想要求守文之主,哪有贤能超过太子的。朕听说皇后与太子有不安之意,哪有这回事?你可以将这个意思告诉他们,安心勿忧。”

大将军顿首称谢。皇后听说了,脱簪请罪。

太子每谏征伐四夷,皇上总是笑着说:“我当其劳,把安逸留给你,不是很好吗?”皇上每次巡幸,常将后事付与太子,宫内事付与皇后,有所平决,皇上回来汇报,皇上也从无异议。

皇上用法严,多任用法深刻之吏,太子宽厚,多所平反,虽得百姓心,而用法大臣却不高兴了,皇后恐久了会获罪,经常告诫太子要留心皇上的意思,不应该擅自有所纵舍。皇上听说了,以为太子做得对,皇后不该如此。群臣中宽厚长者,都深附太子。而那些用法严酷的人都在背后毁短太子,邪臣多结党营私,因此太子誉少而毁多。卫青薨。臣下知道太子再无外家为援了,就竞相欲陷构太子,皇上因年老与诸子疏远了,皇后也难得与皇上见上一面。太子曾经谒见皇后,日落才出宫。黄门苏文告诉皇上说:“太子在宫中与宫人嬉戏。”于是皇上将太子的宫人减少了二百人,太子后来知道了,心恨苏文。苏文与小黄门常融王弼等,经常窥伺太子过失,然后添油加醋的向皇上报告。皇后切齿痛恨,使太子告诉皇上诛杀苏文等,太子说:“只要我们小心,不要有什么过失,又何必害怕他们。再说皇上聪明不信邪佞,不必忧虑。”曾有一次皇上身体稍有不适,使常融召太子常融说太子有喜色,皇上嘿然不语。及太子至,皇上发现太子脸上有哭过的痕迹,见了皇上却强颜欢笑,皇上感到奇怪,就悄悄的追问太子随从,知道了实情,遂诛杀常融。皇后也善自防闲,避嫌疑。遂长久无宠,但还能被皇上礼遇。是时方士及诸神巫,大多聚居京师,以左道邪方惑众。

卷二十二 汉纪十四(2)

当时更有女巫出入宫禁,教宫中美人如何渡过厄难。并经常在宫人屋中埋木人祭祀。宫人因嫉妒吃醋而互相祝咀,并不时互相告发,以为是祝咀皇上。皇上大怒,诛杀后宫,延及大臣,死者数百人。皇上既对他们的祝咀心有疑虑,不免疑神疑鬼,曾经白天在宫中假寐,梦见数千木人持杖欲击打皇上。皇上惊醒了,自此感到身体不安。神思恍惚善忘。

江充自以为与太子及卫后有过节,见皇上年老,恐皇上晏驾后,为太子所诛。因此编造奸言,说是皇上的病是因巫蛊而起。于是皇上使江充为使者,专治巫蛊之狱。于是江充收捕胡巫及夜祭祝咀者,施以酷刑,强令服罪。于是朝野百姓,转相诬告巫蛊,官府勘问,以大逆无道定罪。自京师三辅连及郡国,坐而死者前后数万人,是时,皇上春秋高,怀疑左右都是为蛊祝咀的人,不论有无都没人敢喊冤。江充既然知道皇上的本意,就借胡巫檀何之言,说宫中有蛊气。如若不除,皇上的病不会好。皇上就使江充入宫。至省中,坏御座,掘地求蛊。皇上又使按道侯韩说,御史章赣,黄门苏文等协助江充。江充先治后宫不能得幸的夫人的宫室,然后波及皇后太子之宫。掘地纵横,使得太子皇后都无处安置床铺。江充说在太*中掘出的木人最多,又有帛书,上面有大逆不道的言语,应当奏闻皇上。

太子惧,问少傅石德,石德害怕作为师父一并受诛,就对太子说:“以前丞相父子,两公主,及卫氏,都是因为坐此被诛。如今巫与使者掘地得到这些徵验,不知是否巫者自己放进去的,但确实有这些东西,我们是无法自明的。可以矫节收捕江充等,穷治其奸诈。况且皇上病在甘泉宫,皇后及家吏请求问候,皆不报闻,皇上存亡未可知,而奸臣如此,太子难道不想一想前秦扶苏的事吗?”

太子说:“我为人子,怎能擅自诛杀大臣。不如归去向皇上谢罪,或许有幸得以无罪。”太子将往甘泉宫分辨,而江充持之甚急,不肯放行。太子无计可施,遂从石德计。

秋七月壬午,太子使门下客诈为使者,收捕江充等,按道侯韩说怀疑使者有诈,不肯受诏,门客格杀韩说,太子亲自斩杀江充,大骂说:“你这个赵国的奸贼,从前祸乱赵国国王父子还嫌不足,如今又来祸乱我们父子,实在是可恨至极。”又在上林中烧死胡巫。

太子使舍人无且,持节夜入未央宫殿长秋门通过宫女告诉皇后,又发宫中车马,开武库集结长乐宫卫卒。长安扰乱,纷纷传说太子造反。苏文逃走,得以回到甘泉宫,诉说太子无状。皇上说:“太子一定是因为害怕,又恨江充等人,所以才有此变,”于是派使者召太子,使者不敢进,归报说:“太子反已成,欲斩臣,臣逃归。”皇上大怒。

丞相刘屈氂闻变,引身逃走,亡失印绶。使长史乘传上闻,皇上问丞相将要何为,回答说,丞相希望不要声张这事因此未敢发兵。皇上发怒说:“事情已经明明摆在那了,还说不要声张。看来丞相是无周公之风了。周公不是曾经诛杀管蔡吗?”因赐给丞相玺书说:“捕斩反者,自有赏罚。但不要与对方短兵相接,以免多所杀伤。另外坚闭城门,勿令反者得出。”

太子宣言告令百官说:“帝在甘泉宫病困,怀疑有变,有奸臣欲作乱。”皇上闻讯,自甘泉宫出来,幸城西建章宫。诏发三辅近县之兵,部中二千石以下,由丞相兼将之。太子亦遣使者矫诏赦长安中都官中囚徒,命少傅石德及宾客张光等分将,使长安囚徒如侯持节调发长水及宣曲胡骑。皆整装待发。这时侍郎马通出使经过,因追捕如侯,并告诉胡人说:“兵符有诈,不要听他的。”遂斩如侯。引骑入长安。又调发军士给大鸿胪商丘成。

当初,大汉兵符是纯赤的颜色,因为太子持赤节,以后就加上黄色以示区别。太子立车北军南门外,召护北军使者任安,给他节符令他发兵,任安拜受节符入营,闭门不出。太子引兵驱赶长安市镇上的民众,有数万人至长乐宫西阙下,遇上丞相带领的军队,合战五日,死者数万人。血流成河。民间皆传说太子造反,因此民众不附太子,丞相附兵却越来越多,庚寅,太子兵败,南奔覆盎城门。司直田仁部闭城门。以为太子是父子之亲,不想过于难为他,太子因此得以有机会逃出。丞相欲斩田仁,御史大夫暴胜之对丞相说:“司直是二千石的官,应当请示皇上才可杀。为什么要擅自处斩他呢。”丞相就放了田仁。皇上闻之大怒,下吏责问御史大夫说:“司直纵放反者,丞相处斩他,是在依法办事,大夫为什么擅自制止他?”胜之惶恐自杀。下诏遣宗正刘长,执金吾刘敢,奉策收皇后玺绶,皇后自杀。

皇上以为任安是老吏,见兵事起,,欲坐观成败,见胜者从之,有两心,与田仁皆腰斩。皇上又因为马通获如侯,长安男子景建从马通获石德,商丘成力战获张光,封马通为重合侯,景建为德侯,商丘成为秺侯。诸太子宾客,曾出入宫门的,坐诛。其随太子发兵反的,依法族诛。吏士参与劫掠的,皆徙敦煌郡。因为太子尚在外,始置屯兵把守长安诸城门,皇上暴怒异常,群下汹汹,不知所出。壶关三老令狐茂上书说:“臣闻父者犹天,母者犹地,子犹如万物。因此才会天平地安。万物茂盛。父慈母爱,子女才能孝顺,今皇太子为汉室适嗣,承万世之业,体祖宗之重,论亲是皇上您的宗子,江充乃是布衣之人,宫中的隶臣而已,陛下显而用之,却以至尊之命,胁迫皇太子,造饰奸诈,群邪错缪。因此亲戚之路,阻塞而不通。太子进不得见上,退则困于乱臣,独自冤结而无告,因此不忍愤愤之心,起而杀充,恐惧逋逃,子盗父兵,只是为了救难自免罢了。臣窃以为太子并无邪心。诗上说:营营青蝇,止于藩。愷悌君子,无信谗言。谗言罔极,交乱四国。以往江充馋杀赵太子,天下人都知道。只有陛下您不省察,如今只是计较太子的过失,发盛怒,使三公自将,发大兵追捕太子。使智者不敢言,辩士不敢说。臣窃为痛心。只希望陛下宽心慰意,少察所亲,不要再计较太子的不是。赶快撤回军队,不要让太子长时间流亡在外了。臣不胜惓惓,出一时忠言,待罪建章宫外。”

书奏,天子感悟。然而尚未敢显言赦免。

卷二十二 汉纪十四(3)

太子逃走到城东湖边,藏匿在泉鸠里。主人家贫,靠卖草鞋赚来的钱接济太子。太子有故人在湖边住,听说其家富庶,就使人喊他来,希望能得到接济,因此暴露了行藏。八月辛亥,官府围捕太子,太子自度不能得脱,进屋自经而死。山阳男子张福昌为士卒,用脚踢开门户,新安令史李寿直前抱持解开太子,主人公遂格斗死,另有皇孙二人都遇害。皇上既伤感太子,就拜李寿为邘侯。张福昌为题侯。

当初,皇上为太子立博望苑,使他通宾客,从其所好而宾客很多都以异端邪说得进的。因此司马光说:古代的明王,教养太子,都是为他选择敦正良善之士,作为保傅师友,使他们朝夕与太子游处,左右前后,无非正人,出入起居,无非正道。然而犹有淫放邪僻而陷入祸败者。如今天子竟使太子自通宾客,从其所好,正直难亲,谄谀易合,此故是人之常情,因此太子出事也是情理中的事了。

癸亥,地震。

九月,商丘成为御史大夫。立赵敬肃王小子刘堰为平干王。

匈奴入上谷,五原,杀掠吏民。

三年春正月,皇上行幸雍。至安定北地。匈奴入五原,酒泉,杀两都尉,三月,遣李广利将七万人出五原,商丘成将二万人出西河。马通将四万骑出酒泉。攻打匈奴。

夏五月,赦天下。

匈奴单于闻汉兵大出,将其辎重运回郅居水北。左贤王驱其人民渡余吾水六七百里,居于兠衘山。单于自将精兵渡姑且水,商丘成军至追邪径,无所见,还军,匈奴使大将军与李陵将三万余骑追汉军。转战九日,至蒲奴水,胡虏战不利退去。马通军至天山,匈奴使大将偃渠将二万余骑迎击汉军,见汉兵强盛,引军退。马通无所得失。当时,汉恐车师伏击马通,遣开陵侯成娩将楼兰,尉犁,危须等六国兵,共围车师,尽得其王民众而还。

贰师将军出塞,匈奴使右大都尉与卫律将五千骑,在夫羊居山峡谷邀击汉军。贰师击破之,乘胜追北,至范夫人城。匈奴奔走,莫敢拒战。

当初,贰师出征的时候,丞相刘屈氂送行至渭桥,李广利说:“愿君侯早做打算,请立昌邑王为太子,如立为帝,君侯还有什么值得忧虑的。”屈氂许诺。昌邑王,是贰师将军女弟李夫人的儿子,贰师将军的女儿是刘屈氂的儿媳,因此两人共谋立昌邑王为太子。正赶上内者令郭穰告丞相夫人祝咀皇上,以及与贰师共同祷祀,欲令昌邑王为帝。经过按验,罪至大逆不道。六月,下诏刘屈氂槛车游街,腰斩于市。妻子枭首华阳街。贰师妻子亦收监。贰师闻之忧惧,其手下军吏胡亚夫也是避罪从军的,对贰师说:“如今夫人家室尽在监中,,这次还都若不称意,正好在狱中与家人相会。郅居以北的风光恐怕再难见到了。”贰师于是狐疑,想要深入邀功。遂北至郅居水上。此时胡虏已去,贰师遣护军将二万骑渡郅居水,遇上了左贤王与左大将军所将的二万骑,两军合战一日,汉军杀左大将,胡虏死伤甚众。军长史与决眭都尉煇渠侯计谋说:“将军存贰心,欲危众求攻,恐将败,不如共谋杀贰师。”

贰师闻讯,斩长史,引兵还,至燕然山。单于知道汉军劳顿,自将五万骑遮击汉军,两军相接,互相杀伤甚众。单于趁夜在汉军营前挖出数米大沟,然后从营后袭击,汉军大乱,贰师遂降匈奴。单于素知他是汉军大将,很是敬重,以女妻之,尊崇在卫律之上,其家族遂被族灭。

秋,蝗灾。九月,故城父令公孙勇,与门客胡倩反,胡倩诈称光禄大夫言,使他督察盗贼。淮阳太守田广明觉知,发兵捕斩之。公孙勇衣黑衣,乘驷马车,至圉县,圉县守尉魏不害等诛杀之。封不害等四人为侯。

吏民以巫蛊相告言者,按验多有不实,皇上其实也知道太子只是惶恐自救并无他意。这时高寝郎田千秋上急变,讼太子之冤。说,子弄父兵,罪当笞刑。天子之子。过失杀人又有什么罪过呢?臣曾梦一白头翁教臣言,臣不得不言。天子大彻悟,召见千秋,对他说:“正因为是父子之间,所以无法对人明言啊,先生独明其不然,这是高庙神灵使先生教我,先生应当做我的辅佐。”立拜田千秋为大鸿胪,而族灭江充家。在横桥上将苏文烧死。在泉鸠里加兵刃于太子者,初为北地太守,现将其族灭。皇上怜惜太子无辜,乃作思*,在湖边建归来望思之台,天下人闻之悲伤。

四年春正月,皇上行幸东莱,临大海。欲浮海求神山,群臣苦谏,皇上不听。继而大风晦冥,海水浮涌,皇上留十余日,无法上楼船,只好还京。

二月丁酉,雍县下陨石。三月,皇上在钜定耕田,还幸泰山。修封。庚寅,祀于明堂。癸巳,禅石闾。见群臣,皇上对大家说:“朕自即位以来,所为狂悖,使天下愁苦,已不可追悔,自今以后,如有伤害百姓,靡费天下的事,都应该立即停止。”

田千秋说:“方士言神仙者甚众,却从没有显验,臣请将他们罢斥遣散。”

皇上说:“大鸿胪所言极是。”于是诸方士候神人者尽被罢斥。

此后皇上每对群臣,总是自叹过去愚惑,为方士所欺,天下岂有仙人,都是方士的妖妄之言罢了。节食服药,才可以减少病痛而已。

夏六月,还幸甘泉宫。丁巳,以大鸿胪田千秋为丞相。封富民侯。千秋没有别的才能,又无伐阅之功,仅以一言感悟上意,数月取宰相封侯,这样的事世间少有。然而他为人敦厚有智,居位自称,超过前后数位三公。

卷二十二 汉纪十四(4)

起先,搜粟都尉桑弘羊与丞相御史上奏,说轮台以东有可灌溉的良田五千顷以上。可派遣屯田卒前去种植五谷。设置校尉三人卫护。张掖酒泉,可遣骑兵假司马为斥候,招募百姓强壮敢于迁徙的人前去屯田。一边垦溉田地,一边设置列亭连城,以扬威西国,辅助乌孙。皇上乃下诏深陈既往之悔。于是不再出兵。而封田千秋为富民侯,也是为了明示休息思富养民的意思。又以赵过为搜粟都尉,赵过发明耕耘田器,方便实用,教给百姓,因为用力少而得谷多,特别受欢迎。司马光说:天下无论何时都有高才之士,武帝好四夷之功,而勇锐轻死之士充满朝廷。辟土广地,无不如意。及后息民重农,而赵过之辈,教民耕耘,民亦被其利。如此一君之身,趣好殊别,而天下之士群起响应。假使武帝能兼三王之量,以兴商周之治,肯定也会有三代之臣出现。

秋八月辛酉晦,日食。

卫律心害贰师之宠,想要加害他。正好单于母亲有病,卫律买通胡巫,假装先单于发怒,说:以往发兵祭神,常说能得贰师为祭品就好了。现就在眼前,何故不用?于是单于收押贰师。贰师大骂说:我死必灭匈奴。遂杀贰师祭神。

后元元年春正月,皇上行幸甘泉宫。郊祭泰畤。遂幸安定。昌邑哀王刘髆薨。二月赦天下。夏六月,商丘成坐祝咀自杀。

起初,侍中仆射马何罗与江充相善,及卫太子起兵,何罗弟马通以力战封重合侯,之后皇上夷灭江葱充宗族及同党,何罗兄弟害怕殃及自己,遂相谋为逆,侍中驸马都尉金日?看他们的动向有异志,心下疑虑,私下里暗查他们的动静,与他们同进同退,何罗也感觉到了金日?的用意,因此久不得发。是时,皇上行幸林光宫,因病卧在床上,何罗与马通及小弟马安成,矫制夜出,共杀使者,发兵。

第二天,皇上未起,何罗从外入宫。日?将如厕心动,急入宫,坐于卧内门前。不久,何罗袖白刃从东厢进来,见日?,色变,但急忙准备抢入卧内,但不想撞上旁边的宝瑟,一下子撞倒了,日蝉得以抱住何罗。因大声喊:“马何罗反了。”

皇上惊起,左右拔刃欲格杀之,皇上挥手制止,恐怕并中日蝉。日蝉将马何罗投于殿下,得以擒缚之,穷治,兄弟皆伏诛。

秋七月,地震。

燕王刘旦自以为按兄弟顺序当为太子,上书求入宿卫,皇上怒,斩其使于北阙,又坐藏匿亡命,削其良乡,安次,文安三县。皇上由是厌恶刘旦。刘旦辩慧博学,其弟广陵王刘胥有勇力,但皆动作无法度,多过失,因此皇上皆不立。当时鉤弋夫人之子刘弗陵年数岁,形体壮大多知,皇上奇爱之,心下将要立他。但因为其年稚母少,犹豫了很久。想要使大臣辅佐他,细察群臣只有奉车都尉光禄大夫霍光忠厚可任大事。皇上乃使小黄门画周公负成王朝诸侯像赐给霍光。过了数日,皇上故意因事责备鉤弋夫人,夫人脱簪珥谢罪,叩头,皇上说:“快送往掖庭狱,”

夫人回首还顾,皇上挥手说:“你不能再活着。快走吧。”遂赐死。过了不久,皇上闲居,问左右:“外人都怎么说这事?”左右回答说:“人们都说,既立其子,又何必杀掉他的母亲呢?”皇上说:“这就不是你们这些愚鲁的人所能理解的了,从古至今,国家之所以出现变乱,大都是因为主少母壮的缘故,女主独居骄騫,*自恣,无人能禁,你难道不知吕后的事吗,因此不得不先除去啊。”

二年春正月,皇上在甘泉宫朝会诸侯王。二月行幸盩厔五柞宫。皇上病笃。霍光流泪说:“皇上如有不讳,谁当为嗣君?”皇上说:“你没有领悟我前日的意思吗?立少子,先生行周公之事。”

霍光顿首谦让说:“臣不如金日婵。金日婵也说:“臣是外国人,不如霍光。况且会使匈奴轻汉。”乙丑,诏立刘弗陵为皇太子。时年八岁。丙寅,以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金日婵为车骑将军。太仆上官杰为左将军。受遗诏辅少主。又以搜粟都尉桑弘羊为御史大夫。皆拜受于卧内床下。

霍光出入禁宫二十余年,出则奉车,入则侍左右,小心谨慎,未尝有过。为人沉静详审,每出入下殿门,止进有常处。金日婵在皇上身边,目不忤视数十年,赐出宫女不敢近,皇上想纳其女入后宫,不肯。其独慎如此,皇上尤以为奇。日蝉长子为皇上的弄儿,皇上甚爱之,其后弄儿壮大不谨,在殿下与宫人嬉戏,日蝉见了,恶其*,遂杀弄儿。皇上听说大怒,日蝉顿首谢罪,从容说明杀弄儿的原因,皇上甚是哀伤。但心敬日蝉,上官杰开始是以材力得幸,为未央宫马官。皇上曾经因为身体不安好久没有出行,等好了见到马匹,发现马多数都瘦了,大怒说:“你以为我不会再见到马了是不?”将要下吏按治。上官杰顿首说:“臣闻圣体不安,日夜忧惧,心思就不在马上。”说完,泪如雨下。皇上以为是爱敬自己,于是亲近。为侍中。稍迁至太仆。三人都是皇上素所爱敬者,因此特意举荐他们。授以后事。

丁卯,皇上崩于五柞宫。入殡未央宫前殿。

皇上聪明能断,善用人,行法无所假贷。隆虑公主子昭平君,娶皇上女夷安公主,隆虑主病困,以金千斤钱千万为昭平君预赎死罪,皇上答应了。隆虑公主卒,昭平君日益骄横。醉杀主簿。收入狱中。廷尉因为是公主子上报,左右也都劝说前已赎罪,陛下已经答应了。皇上说:“我妹年老只有这一个人儿子托付给我,真的教人为难。然而法令,是先帝所造,为了妹妹的缘故而废先帝之法,我有何面目入高庙呢?况且又下负万民。”因准予正法。但哀痛不能自制,左右尽悲伤。待诏东方朔向前祝寿说:“臣听说圣王为政,赏不避仇,诛不避骨肉。书上说,不偏不党,王道荡荡。这两条,五帝所重。三王所难,而陛下行之,如此天下幸甚。臣朔奉殇昧死再拜上万寿。”皇上开始生气,继而欢喜,拜东方朔为中郎。

班固评论说:汉承百王之弊,高祖拨乱反正,文景务在养民,但至于稽古礼文之事,则多有所缺。孝武初立,卓然罢黜百家,表彰六经,遂畴咨海内,举其骏茂。立太学,修郊祀。改正朔,定历数。协音律,作诗乐,建封禅,礼百神,后世得遵鸿业,而有三代之风。如武帝之雄才大略,不改文景之恭俭。以济斯民,虽如诗书所称,也不过分。

戊辰,太子即皇帝位。与帝姊鄂邑公主共养宫中。

卷二十三 汉纪十五(1)

新帝即位,霍光,金日婵,上官杰共领尚书事。霍光辅佐幼主,政自己出,天下想闻其风采。殿中曾有一夜惊扰的事,霍光召尚符玺郎,欲收取玉玺。郎不肯给。霍光欲上前夺之,郎按剑说:“臣头可得,但你休想得到玉玺。”霍光很是敬佩他,第二天下诏增此人秩禄二等。大家莫不敬重霍光。

三月甲辰,葬孝武皇帝于茂陵。

夏六月,赦天下。秋七月,有星悖于东方。济北王坐禽兽行自杀。冬,匈奴入朔方杀掠吏民。发军屯河西。左将军上官杰巡行北边。

始元元年夏,益州夷二十四邑三万余人皆反。遣水衡都尉吕破胡招募吏民,并征发犍为,蜀郡等地的亡命之人为军,前去征讨。大破叛军。

秋七月,赦天下。连降大雨,绵延至十月,渭桥都被洪水冲断了。

武帝初崩,赐诸侯王玺书,燕王刘旦得书,不肯哭,说:“此玺书封小。”因怀疑京师有变,遣幸臣寿西长孙纵之王孺等前往长安以问礼仪为名,暗地里刺探朝廷的动静。及有诏褒赐刘旦钱三十万,加封一万三千户的时候,刘旦发怒说:“我当为帝,要这点赏赐干什么?”遂与宗室中山哀王之子刘长,齐孝王之孙刘泽结谋,谎称武帝时曾受遗诏,可以自行决定官吏的任命,并可以整武备备非常。郎中成轸对刘旦说:“大王失职,只可以起而索之,绝不会坐而得之。大王一起,国中男女老幼,皆会奋臂追随大王。”

刘旦即与刘泽等定下计策,炮制奸书,说是少帝非武帝亲子,今为大臣所共立,今天下人应该共同举兵讨伐他。书成,使人传行郡国。以摇动民心。刘泽阴谋归临淄发兵。杀青州刺史雋不疑。刘旦招徕郡国奸人,赋敛铜铁,打造兵器。并多次检阅其车骑材官。征发人民涉猎练兵,等待起兵的日子。郎中韩毅等多次谏劝刘旦。刘旦杀韩毅等十五人。

这时鉼侯刘成知道了刘泽等人的阴谋,向雋不疑告变。八月,不疑收捕刘泽等人上闻。天子遣大鸿胪丞按治。连引燕王。天子有诏,燕王因为是至亲不予究治,而刘泽等皆伏诛。迁雋不疑为京兆尹。不疑为京兆尹,吏民敬其威信,每当坐衙案录囚徒回家,其母就会问他是否有所平反,活了几个人。一旦不疑多有所平反,母亲则喜笑异于常时。有时无所出,母亲就会发怒并为之不食数日。因此不疑为官,严而不残。

九月丙子,秺敬候金日婵薨。起初,武帝有病,遗诏封金日婵为秺侯。上官杰为安阳候,霍光为博陆侯。都是因为追捕反者马何罗等人的功劳而得封。日蝉以皇帝年小为由不受封。霍光等亦不敢受封。及日蝉病困霍光再提受封的事,日蝉卧在床上接受印绶,不及一日而薨。日蝉有两子,一个叫金尚,一个叫金建。两人都为侍中。与皇上几乎同年。并与皇上同起同睡,金尚为奉车,金建为驸马都尉。及金尚嗣位为侯,身佩双印绶。皇上对霍将军说:“金氏兄弟两人,不可以使他们都佩两个印绶吗?”将军回答说:“金尚是嗣他父亲的位为侯的。”皇上笑着说:“为不为侯还不都是我与将军说了算吗?”将军回答说:“皇上这句话就不对了,先帝有约,有功才能封侯。”皇上也就不再说什么。

闰月。遣故廷尉王平等五人持节巡行郡国,推举贤良。按问民间疾苦蒙冤失职者。

二年春正月,封大将军霍光为博陆侯。左将军上官杰为安阳候。有人对霍光说,:“将军还记得诸吕之事吗?处伊尹周公之位,摄政擅权而背宗室,不和他们共理国政,就会引起天下人的不信任,最后至于灭亡。今将军当盛位,而皇上春秋富足,应当广纳宗室,又多与大臣共事,反诸吕之道,才可以免遭祸患。”霍光深以为然。于是广选宗室贤能有用者。遂拜楚元王之孙刘辟疆及宗室刘长乐均为光禄大夫,刘辟疆守长乐卫尉。

三月,遣使者赈贷贫民无种食者。秋八月,下诏说:“往年灾害多,今年蚕麦伤。所赈贷种食勿收责。不再让百姓出今年田租。”

当初,武帝征伐匈奴,深入穷追二十余年,匈奴马畜疲惫,常有欲和亲之意,只是未能得到机会。狐鹿孤单于有异母弟为左大都尉,贤而有信,国人都归服他。单于母恐单于不立其子而立左大都尉,就私下使人杀了左大都尉。左大都尉同母兄心生怨恨,遂不肯再去单于王庭朝会。这一年,单于病将死,告诉诸贵人我子年少不能治国,立弟右谷蠡王。及单于死,卫律等与单于后密谋,匿其丧,矫单于令,更立单于子左谷蠡王为壹衍鞮单于,左贤王右谷蠡王怨望,帅其众欲南归汉,恐不能自致,即胁迫卢图王,想要和他一道西降乌孙。卢图王将这事告诉了单于,单于使人验问。右谷蠡王不服,反而将罪过推到了卢图王身上,国人皆为卢图王叫屈。于是二王回到了自己的领地,再不肯朝会龙城。至此,匈奴开始衰落。

卷二十三 汉纪十五(2)

三年春二月,有星孛于西北。冬十一月壬辰朔,有日食。

起初霍光与上官杰相亲善,霍光每当休沐出宫,上官杰常代霍光入宫处理国事。霍光之女为上官杰之子上官安的妻子。生有一个女儿,年方五岁。上官安希望通过霍光将她纳入宫中。霍光以为年纪尚幼没有答应。盖长公主有面首河间丁外人,上官安素与丁外人相善,他对丁外人说:“我有女儿容貌端正,如能通过长公主得以入内为后,以我父子在朝中的地位,何事不能成功?汉家故事,常以列侯娶公主。事若成功,足下何忧不能封侯呢?”外人心下大喜,将这事告诉了长公主,长公主也以为有道理,就说服皇上下诏召上官安之女为捷纾。上官安为骑都尉。

四年春三月甲寅,立皇后上官氏,赦天下。

西南夷复反。遣水衡都尉吕辟胡将益州兵征讨。辟胡逗留不进,蛮夷遂杀益州太守。并乘胜与辟胡交战,士卒战及溺死者四千余人。冬,遣大鸿胪田广明领兵出击。

廷尉李种坐故纵死罪,弃市。是岁上官安为车骑将军。

五年春正月,追尊皇上外祖赵父为顺城侯。顺城侯有姊赵君姁,赐钱二百万,以及奴婢邸宅以充实其家。诸昆弟皆以亲疏受赏赐。

一日,有一男子乘黄犊车旨北阙,自称是卫太子,官府上报朝廷。下诏令公卿将军中二千石以上官员分别前去识认,长安中吏民聚观者数万人,右将军勒兵阙下,以备非常。前来辨认的丞相御史及中二千石以上官员,无人敢于确认。京兆尹不疑后到,叱从吏收缚。有人说:“是非未可知,且静下心来看看真伪再说。”

不疑说:“诸君又何必害怕是不是卫太子?过去蒯聩违命出奔,其子公子輙闭而不纳,春秋也以为他做的对。如今卫太子得罪先帝,只是逃走而没有当时死去,如今自来旨阙,这是罪人,为什么不能抓捕他?”于是将他送于诏狱。天子与大将军霍光听说后,不约而同的夸奖说:“公卿大臣,就该用这些通经术明大义的人。”于是雋不疑名声重于朝廷。公卿在位者都自以为不如雋不疑。后来经过廷尉验治,果然审得奸诈。该人本是阳夏人,姓成,名方遂。住在湖边。以卜筮为业。有故太子舍人找他求卜,无意间说他长得像故太子,方遂心利其言,希望能借此一求富贵。坐诬罔不道,腰斩。

夏六月,封上官安为桑乐侯。上官安日以骄淫,在殿中受赐,归来就和门客吹嘘说:“和我的女婿饮酒,真的是天大的快乐。”其子病死,仰而骂天,其顽孛如此。罢澹耳真番郡。

秋,大鸿胪广明,军正王平,攻打益州,斩首捕虏三万余人。获畜产五万余头。

谏大夫杜延年,见国家承武帝奢侈师旅之后,多次对大将军霍光说,年来灾异频现,粮食产量大为减少,因战乱出现的流民都还没有归乡,应该修孝文之政,以示简约宽和,顺天心悦民意,国家才能昌盛。霍光深纳其言。杜延年,是故御史大夫杜周之子。

六年春二月,诏令有司向郡国所举贤良文学问询民所疾苦,教化之要。大都回答愿罢盐铁,酒榷,均输官。不要再与天下争利。示以俭节然后教化可兴。桑弘羊以此是国家大业,是用来制四夷,安边足用的根本为理由与之辩论,于是盐铁之议兴起。

起初,苏武在匈奴,因为不肯归顺,被迁徙到北海边上牧羊。没有粮食,就在地里捕捉老鼠,采集野菜的根茎生存,坚持持大汉的节杖牧羊。不论卧起,节杖都不离手,以至于节杖的装饰都脱落了,只剩下一根白干。苏武在汉的时候,与李陵都是侍中。李陵降匈奴,好久都不敢去见苏武。过了很久,单于使李陵至北海边见苏武。为苏武置酒设乐,因对苏武说:“单于听说李陵与先生私交甚厚,故使在下前来说服先生。说实在话,先生终是不得归汉,何必空在这苦寒之地受罪呢。再说了,先生的信义,除了换来身心的痛楚之外,又有谁能够知道呢?先生兄弟二人,前不久相继坐事自杀,我来的时候太夫人已是不幸去世,而先生的夫人因为年少,听说早已改嫁了。只有你的女弟二人,听说育有两女一男,如今又过去了十余年,其存亡已不可知。人生如朝露,先生何必长久地自苦如此。想我李陵刚降过来的时候,也是忽忽如狂,自痛负汉。再加上老母被囚禁在狱。先生不愿投降的决心,又怎么能比得过李陵?而且当下陛下春秋高,法令无常,大臣无罪夷灭者十余家,朝中安危不可知,先生试想,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呢?”

苏武回答说:“苏武父子没有什么功德,都是因为陛下才有所成就。得以位列将爵通侯。兄弟亲近,常愿肝脑涂地以报恩德。今得杀身自效,虽斧鉞汤镬加身,也是我心甘情愿的。臣事君,就如同儿子侍奉父亲,子为父死无所恨,希望你不要再多言。”

李陵与苏武聚饮数日,又说:“希望先生能听李陵的好言相劝。”

苏武说:“自分已死好久了,大王一定要苏武投降,请毕今日之欢,让苏武效死于前。”

李陵见其至诚,喟然叹息说:“真是义士啊,李陵与卫律之罪,可说是上通于天啊。”因泣下沾襟,与苏武别去。临行,赐苏武牛羊数十头。后来李陵再次到北海边见苏武,告诉苏武武帝晏驾的事,苏武南向号哭呕血。及壹衍鞮单于立,其母阏氏不正,国内乖离,常恐汉兵袭击,于是卫律为单于划谋,与汉和亲。汉使至,求归苏武等,匈奴诡言苏武已死。后来汉使再至匈奴,常惠私见汉使,叫他们对匈奴说,天子在上林苑中射猎,得到一只足上绑有帛书的大雁,帛书上说苏武在北海边的大泽中。使者大喜,就拿常惠的话来责让单于。单于吃惊地环顾左右,没奈何只得说苏武等人确实在那里。于是就放苏武与马宏等归国。马宏,前几年作为光禄大夫王忠的副使,与王忠一道出使西国。半道上被匈奴截击,王忠战死。马宏被生得。也不肯降,因此匈奴归此二人,是为了表示善意。于是李陵置酒祝贺苏武,说:“今日足下还归,扬名于匈奴,功显于汉室。虽古竹帛所载,丹青所画,也无以过于足下,李陵虽然弩怯,假使汉室能宽容李陵所犯的过错,保全老母妻子,李陵定然会奋此一身,劫持匈奴单于,成就曹柯之盟。这是李陵素昔不敢忘的大事。不成想汉家收族陵家。李陵实为寒心。从此李陵还有什么可以顾念的呢?都已经过去了,我说这些,只是希望先生知道我的心迹而已。”

李陵泣下数行,因与苏武诀别。

单于召会苏武的官属,除去前已降及物故的,随苏武还乡的共有九人。既至京师,有诏令苏武奉一太牢谒武帝园陵。拜为典属国。秩中二千石。赐钱二百万,公田二顷。宅院一套。苏武留匈奴一共十九年,出使时是一强壮的青年,归来时须发皆白。霍光,上官杰以前和李陵都很要好,遣李陵故人陇西任立政等三人一道去匈奴招李陵回来,李陵说:“回去容易,然而大丈夫不能再受屈辱了。”遂死于匈奴。

夏,天旱。

秋七月,罢榷酤官。这是遵从贤良文学的意思而发出的行政命令。武帝末年,海内虚耗,户口减半,霍光知时务之要,轻徭薄赋,与民休息,至此时匈奴和亲,百姓充实,才又稍稍的恢复了文景之业。诏以鉤町侯母波因帅其邑中君长人民击反者有功,立为鉤町王。赐田广明爵关内侯。

卷二十三 汉纪十五(3)

元凤元年春,武都氐人反。遣执金吾马适建龙额侯韩增,大鸿胪田广明将三辅太常中囚徒,免除刑罚,令其戴罪从军,前往平叛。

夏六月,赦天下。秋七月乙亥晦。日食。

八月,改元。

上官杰父子既尊盛,深深的感恩长公主。欲为丁外人求封侯。霍光不许。又为外人求光禄大夫,欲令其得以常受召见,又不许。于是长公主大是怨恨霍光。而上官杰上官安数次为外人求官爵而不能得,也惭恨霍光。还有一事,上官杰妻父的朋友充国为太医监,因为半夜入殿中下狱当死。冬月将尽,长公主为他入马二十匹赎罪,才获得减死论罪。于是上官父子深怨霍光。而更加感戴长公主的恩德,自先帝时,上官杰已为九卿,位在霍光之右。及父子并为将军,皇后是上官安的亲女,而霍光是其外祖。犹自专制朝政。由是与霍光争权。

燕王刘旦自以帝兄不得立,常怀怨望。及御史大夫桑弘羊建造酒榷盐铁,为国兴利,自以其功,欲为子弟得官而不能,也怨恨霍光。于是,长公主,上官杰父子,桑弘羊都与刘旦通谋,刘旦遣其客孙纵之等前后十余辈,多带金宝走马,贿遗长公主。上官杰桑弘羊等。上官杰等人又诈令人趁霍光出巡之时,假做燕王上书,说霍光出行,仪卫过于御驾。又引苏武使匈奴二十年不降,无功却为典属国。大将军长史无功却为搜粟都尉,又擅自调益莫府校尉,霍光专权自滋,疑有非常。臣刘旦愿归符玺,入宫宿卫。以伺察奸臣之变。

待书上奏后,上官杰想要从中上下煽动,然后由桑弘羊鼓动大臣共同执退霍光。然而天子接书,却不肯下诏。第二日,霍光闻变,止于中书房,不肯入。皇上问大将军在哪里,左将军上官杰回答说:“因为燕王告其罪过,不敢入内叩见。”

有诏召大将军,霍光入,免冠顿首称谢。皇上说:“将军请正冠朕知道这封上告书有诈。将军无罪。”

霍光说:“陛下怎么知道的?”

皇上说:“将军去广明,朝官都在京中。即令将军调拨校尉往来不过十日,燕王又怎能得到消息?况且将军真要为非分之事,又何必调遣校尉、因此此书必定有诈无疑。”当时皇上年仅十四,尚书左右皆惊为天人,对皇上敬重有加。

再说那上书之人见计谋败露,急忙逃走。朝廷捕之甚急,上官杰等惧,向皇上上言这是小事,不必太过认真。皇上不听。后来有上官杰的同党在皇上面前说霍光的坏话,皇上立即发怒说:“大将军是忠臣,所以先帝令他辅佐朕身,再有敢毁短他的,将依*处。”从此以后上官杰等再不敢多说。李德裕评论说:作为人君的品德,莫大于至明,明以照奸,则百邪莫侵。看来汉昭帝就是这样的人,想来周成王与之相比,也是自愧不如的。高祖文景之德均不如他,成王听信管蔡流言,致使周公狼狈东窜,汉高祖听说陈平去魏背楚,将要舍弃心腹之臣。汉文帝惑于季布嗜酒难近,罢归股肱之郡。疑贾生擅权纷乱,复踈贤士。景帝信诛晁错兵解,遂戮三公。既然怀有狐疑之心,自然就会听信谗贼之口。假使昭帝得伊吕之佐,则成康之业也无法与之相比了。

上官杰等设谋,令长公主置酒请霍光,然后在幕后设伏兵格杀他。然后废掉皇上,迎立燕王为天子。刘旦频发驿书,往来互通消息。许立上官杰为王。对外联络郡国豪杰数千人。刘旦将计划告诉了燕相牟平,牟平说:“大王先前与刘泽结谋,之所以事未成而被发觉,是因为刘泽这个人素来浮夸好侵凌人,在下听说左将军这个人头脑简单,做事如儿戏,车骑将军又年少而骄横。臣恐怕这事又如刘泽时一样,难以成功。又怕即使成功他们又会反过来对付大王。”

刘旦说:“前日一男子旨阙,自称是卫太子。长安中的民众都群起响应他。如今我已经骑虎难下了,我一发难,大将军必定恐惧,出兵以自备。我是先帝的长子,为天下所重信,何必担心他们会反?”刘旦后来又问群臣之意,长公主报言,只有大将军和右将军王莽(此非后来篡汉之王莽——译者注。)是心腹大患今右将军病故,丞相亦病,希望大事能得成功。后来上官安又计划将燕王诱来诛杀,因废皇帝而立上官杰。有人说:“如此,该如何安排皇后?”上官安说:“逐麋之狗还会顾及兔子吗?如今且用皇后的身份获得尊贵,一旦人主的心意有所转移,则求为匹夫而不可得了。这是百世一时之计,不可不发。想成大事就顾不得小节了。”

这时长公主舍人之父,稻田使者燕仓知道了他们的阴谋,就告诉了大司农杨敞,杨敞素来谨慎畏事,不敢言,就称病移书,转告谏大夫杜延年。杜延年上闻。

九月,诏令丞相部中二千石逐捕孙纵之,上官杰父子,桑弘羊外人等。并其宗族,悉数诛杀。长公主自杀。燕王刘旦闻讯,召燕相牟平说:“事已败露,我们还发兵吗?”

牟平说:“左将军已死,百姓也都知道了,不可发兵。”

燕王忧惧,置酒与群臣妃妾道别。这时天子责让的玺书已到,刘旦用绶带自绞死。王后夫人随刘旦自杀的有二十余人。天子加恩,赦王太子刘建为庶人。赐刘旦谥号为刺王。皇后因为年少未参与此谋,况且又是霍光的外孙因此得以不废。庚午右扶风王?为御史大夫。

卷二十三 汉纪十五(4)

冬十月,封杜延年为建平侯。燕仓为宜城侯。故丞相徵事任宫捕得上官杰,封为弋阳侯。丞相少史王山寿诱上官安入府,为商利侯。

过了很久,郡举文学济阴魏相参与对策。以为当初燕王为无道,韩义出身强谏,为燕王所杀。韩义无比干之亲,而蹈比干之节,应该显赏其子以示天下,使天下人明白为人臣应该坚守的志节。于是就使韩义之子韩延寿为谏大夫。

大将军霍光以为朝无旧臣,而光禄勋张安世,自先帝时为尚书令,志行纯笃。乃用张安世为右将军。兼光禄勋。以作为自己的副手。张安世是故御史大夫张汤之子。霍光又以杜延年有忠节,升为太仆右曹给事中,

霍光持刑罚严格,延年常辅之以宽,吏民上书言便宜,都先送延年处平处复奏。

是岁,匈奴发左右部二万骑为四队,同时入边为寇。汉兵追杀之,斩首获虏九千人。活捉瓴脱王。汉兵则无所失亡。匈奴见瓴脱王在汉,恐他为向导领汉兵攻击他,即向西北远去,不敢南向逐水草。征发人民屯守瓴脱旧地。

二年夏四月,皇上自建章宫迁往未央宫。六月,赦天下。

是岁,匈奴复遣九千骑屯受降城以备汉。并在余吾水上修桥,以备汉兵来时从此桥退走。想要求和亲,又恐汉不听。因此不肯先提出。常使左右放风给汉使者,因此其侵盗就变得少多了,同时又厚待汉使,希望能够渐致和亲。汉室也正好借此羁縻住他。

三年春正月,传言泰山有大石自起立。又上林苑有枯死柳树发新枝。有虫食其叶其缺口竟成文为:公孙病己立。符节令鲁国眭弘上书,言大石自立,僵柳复起,这预示着将有匹庶之人为天子。难道是故废之家,公孙氏当复兴吗?汉家承尧之后,有传国之运。应当求贤人禅帝位,退位后自封百里,以顺天命。眭弘坐设妖言惑众,伏诛。

匈奴单于使犁汙王窥边。以为酒泉,张掖守兵益弱。准备出兵试击,翼望能复得其失地。不想当时汉已得匈奴降者,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天子下诏边境戒备。过了不久,右贤王犁汙王帅四千骑,分三队入日勒,屋兰,番和。张掖太守属国都尉发兵截击,大破之。得脱者仅数百人,属国义渠王射杀犁汙王。赐黄金二百斤,马二百匹,并封为犁汙王。从此后匈奴不敢入张掖。

燕王,长公主之乱,桑弘羊子桑迁,逃亡到父亲的故吏侯史吴家,后来桑迁捕得伏法。正好赶上大赦,侯史吴出面自首系狱,廷尉王平,少府徐仁亲治反事,皆以为桑迁坐父反事,而侯史吴藏匿他,并不能定性为藏匿反者,只能定性为藏匿造反的胁从者,因此根据赦令免除了侯史吴的罪过,后来侍御史重新复审以为桑迁精通经术,知父谋反而不谏诤,与反者等同。侯史吴身为三百石的官吏首匿桑迁,不可以和庶人藏匿从反者等同,因此,侯史吴不在大赦之例。奏请覆治。并弹劾廷尉少府故纵反者。少府徐仁,是丞相田千秋的女婿,因此田千秋数次为侯史吴说好话因恐大将军不听,即召集中二千石及以下官员,博士在公车门集会。辩论根据法律侯史吴该当何罪。参与辩论的人都知道大将军的意图,都坚持以为侯史吴为不道,当论罪。次日,田千秋封上众议。书奏,霍光以田千秋擅招官员集会,使内外异言,遂将廷尉王平少府徐仁下狱。朝廷皆恐丞相因此事坐罪。太仆杜延年向霍光上奏说:“官吏纵放犯人有常法,如今却诋毁侯史吴为不道,恐怕有点用法深刻的嫌疑。再者说丞相这个人,平素对待下属没有什么偏见,只是为了为下属说好话而尽他的本责。及擅招官吏,大家的议论却是对他无益。延年愚钝,以为丞相久于世故,自先帝时用事已久,非有大故,是不可弃用的。目前百姓都纷纷议论,以为朝廷用法深刻,今丞相所议,又是狱事,因此事而祸及丞相,恐怕不合众心。会引起群下讙哗,百姓私议,流言四布的局面,延年私下里担心将军会以此失天下人之心。”

霍光以廷尉少府玩弄法律,无论轻重将二人下狱。

夏四月,徐仁自杀。王平与左冯翊贾胜胡皆腰斩。但并不论及丞相,终丞相之身无所贬损。杜延年论议持平,和合朝廷,大抵都如此类。

冬,辽东乌桓反。当初,冒顿破东胡东胡余众散保乌桓及鲜卑山为二族,世代役属匈奴。武帝击破匈奴左地,因将乌桓迁往上谷,渔阳,右北平,辽东塞外。帮助汉室侦察匈奴的动静。并设置护乌桓校尉监领他们。使他们不得与匈奴交通。至此时部众渐强,遂反。

先是匈奴三千余人入五原,杀掠数千人。后又发数万骑傍塞狩猎,边行边攻击塞外亭障。掠取黎民然后逃走。当时汉边境烽火候望精明,匈奴寇边者少有利益,因此很少犯塞。汉又得到匈奴降者,听他们说乌桓曾经掘匈奴先单于之墓,匈奴怨恨他们,这才发二万骑攻*桓。霍光欲发兵邀击,问护军都尉赵充国,充国以为乌桓曾经多次犯边,如今匈奴攻打他。对于汉是有利的。再说匈奴现在很少犯边,北边侥幸无事,蛮夷自相攻击,我们却要发兵邀击如此招寇生事,不是明智的决策。霍光再问中郎将范明友明友以为可击。于是拜明友为渡辽将军,将二万骑出辽东。匈奴听说汉兵到了,引军而去。出征前,霍光告诫明友出兵就不要无获而回。既未遇上匈奴兵,遂挥师直击乌桓,乌桓当时刚与匈奴交兵,士气低落。明友乘势掩击,斩首六千余级。获三王首级。匈奴于是恐惧,不敢再出兵犯塞。

四年春正月,天子加元服。

甲戌,富民定侯田千秋薨。当时一切政事都取决于大将军,田千秋居丞相位,只是谨厚自守而已。

夏五月丁丑,孝文庙正殿失火。皇上及群臣皆素服,发中二千石带领五匠俢治。六日而成。太常及庙令丞郎吏,皆被劾奏为大不敬。正好大赦,太常轑阳侯刘德免为庶人。

六月,赦天下。

起初,杅罙国遣太子赖丹龟兹为质,贰师将军击大宛还军,将赖丹带入京师。霍光用桑弘羊前计,以赖丹为校尉将军在轮台屯田。龟兹贵人姑翼对其王说:“赖丹本来臣属我国,如今佩汉印绶,在我国中屯田,胁迫于我,久必为害。”龟兹王即杀赖丹而上书谢罪。

楼兰王死,匈奴先听说了,遣其质子安归国,归国后得立为楼兰王。汉遣使诏令新王入朝,新王推辞不至。楼兰国最在东垂,与汉相近,当白龙堆,乏水草,惯常主张发向导,负水担粮送迎汉使。但却数次为吏卒所掳掠,因之抱怨不便与汉通使,后又为匈奴所反间,因此多次截杀汉使。其弟尉屠耆降汉,将情况都透露给了大汉。骏马监北地傅介子出使大宛,诏令他顺便责备楼兰和龟兹。介子至楼兰龟兹责备其王,二王皆谢服。介子从大宛还到龟兹,正好匈奴出使乌孙的使者也在龟兹落脚。介子因帅其手下兵众,击斩匈奴使者。还都奏事,诏拜介子为中郎。迁为平乐监。

卷二十四 汉纪十六(1)

介子对大将军霍光说:“楼兰龟兹,多次反复而不能诛,无所惩戒,终为不利。介子过龟兹时,知道其王喜欢与人近身相谈,容易刺杀。臣愿前往刺杀他,以便可以威示诸国。”

大将军说:“龟兹道远,先在楼兰验证吧。”于是关白朝廷,遣他出使。介子与士卒皆多带金宝,扬言以赐外国为名。至楼兰,楼兰王不愿亲近介子。介子就假装引去,至西郊,使翻译回去对他说:“汉使者携带重宝,行赐诸国,大王不来接受重赐,我将要到西国去了。”并拿出随身所带的金币给翻译看。翻译还报。楼兰王贪图汉家财物,来见使者。介子与他坐饮,陈列宝物给他看。饮酒皆醉。介子对楼兰王耳语说:“天子使我来,有几句重要的话,要我单独告诉你。”

楼兰王起身,随介子入帐中屏人语。帐中有壮士二人,从后刺杀他,刀贯入胸中,立时毙命。其贵臣左右皆散走。介子以楼兰王抗拒汉命事告谕诸人,并说天子使我诛杀叛王,当更立王弟,如今在汉的尉屠耆为王。汉兵即将大至,希望大家不要轻举妄动,徒令灭国,介子遂斩楼兰王安的首级归报。持传旨阙,悬首北阙下。于是立尉屠耆为王,更其国名为鄯善。并为他刻印章,赐宫女为其夫人,并为之备车骑辎重,丞相帅百官相送至横门外。鄯善王自请于天子说:“本身在汉日久,如今归国单弱,而前王有子在,恐为所杀。国中有伊頓城,其地肥美,愿汉遣一将屯田积谷。使臣能够依其威重。”于是汉遣一司马吏士四十人,屯田伊頓以镇抚他们。

秋七月,封范明友为平陵侯。傅介子为义阳侯。

司马光说:王者对待戎狄,应该是叛则讨之,服则舍之。今楼兰王既服其罪,又从而诛之,以后再有反叛的,不可使之怀其德了。确实因为有罪而必须讨伐的,则应该陈师鞠旅,明致其罚。如今却遣使者诱以金币而杀之,以后再有奉使诸国的,还怎样取信于人?且以大汉之强,而为盗贼之谋于蛮夷,不也是一件羞耻的事吗?评论的人或赞美傅介子,以为是奇功一件,有点言过其实了。

五年夏,大旱。秋,罢象郡。分属徉柯郁林。

冬十一月,大雷。十二月庚戌,宜春敬候王?薨。

六年春正月,招募郡国徒工筑辽东玄菟城。。夏,赦天下。乌桓再次犯塞。遣度辽将军范明友迎击。

冬十一月,乙丑。以杨敞为丞相。少府河内蔡义为御史大夫。

元平元年春二月。下诏减十分之三的人头税。夏四月癸未,皇上崩于未央宫。无嗣子。当时武帝子只有广陵王刘胥。大将军霍光与群臣商议该立谁为帝。大都以为只有广陵王当立。但广陵王本因为失德而不为先帝所用。因此霍光内不自安。有郎上书说周太王废太伯立王季,文王舍伯邑考立武王,只要德能合益,废长立少也是可以的。广陵王不可以继承宗庙,此言正合霍光之意,于是霍光将其书遍视丞相杨敞等,并将此郎擢为九江太守。即日承皇后诏,遣行大鸿胪事少府乐成,宗正刘德,光禄大夫丙吉,中郎将利汉,迎昌邑王刘贺,乘七乘传 ,至长安官邸安置。霍光又关白皇后,徙右将军张安世为车骑将军,刘贺,是昌邑哀王之子,在国中素来狂纵,动作无节。武帝之丧,刘贺照常游猎不止。曾在某地游玩,不半日驰骋二百里,中尉琅琊王吉上疏进谏说:“大王不好书术,只喜欢逸游,每日博鸡斗狗,驰骋畋猎,冒风寒,暴暑灸,不是保全生命的根本。又有违仁义之途。处广厦之下,居名师之前,修礼习文,考古今,知来时,上体圣意,下察民情,悠然有报国之志,这才是大王应该做的本分。”

昌邑王刘贺于是下令说:“寡人有过,中尉数进忠言。寡人知过了。” 使谒者千秋赐中尉牛肉五百斤,酒五石,肉脯五束。但不久后依旧放纵无度。郎中令山阳龚遂忠厚刚毅有大节,对内谏诤于王,对外问责于傅相,经常引经义,陈祸福,至于泣涕。有时因为面刺王过,至王掩耳而走。刘贺曾与府中奴婢使卒游戏饮食,赏赐无度。龚遂入见昌邑王,泣涕膝行,以致左右侍御皆出涕。昌邑王问:“郎中令因何事哭泣?”龚遂说:“臣是因为看到社稷将要危亡而痛哭啊。希望大王屏去左右,臣有忠言要讲。”

昌邑王屏退左右,龚遂说:“大王知道胶西王为什么亡国吗?”

昌邑王说:“不知道。”

龚遂说:“臣听说胶西王有谀臣侯德,胶西王所为过于桀纣,侯德却奉承说尧舜之德不过如此。胶西王喜欢他的谄谀,常与他同寝共处。因为只听侯德的话,以至于灭亡。如今大王亲近群小,渐近邪恶。自古存亡之道,不可不慎重啊。臣请求大王选拔通经有行义的郎官,与大王同起居,习诗书,相信一定会对大王有所补益。”

昌邑王答应了他的请求,龚遂乃选郎中张安等十人侍王安居。但过了数日,昌邑王又把他们全部逐去。

昌邑王曾见一大白犬,颈以下似人,头戴方山冠而无尾。问龚遂这是何物,龚遂说:“这是上天在警示大王,寓意大王身边尽是戴冠之狗,去之则存,不去将要灭亡。后又在朦胧间闻人声喊熊,睁眼见熊,左右莫见。又来问龚遂,龚遂说:“熊是山野之兽,而来入宫室,只有大王看见了他,这是天告诫大王,恐宫室将空,危亡之相啊。”

昌邑王仰天而叹说:“不祥之兆为什么总是频频来临?”

龚遂叩头说:“微臣不敢隐忠,只能照实言危亡之戒,虽然可能大王不高兴,但国之存亡,岂在臣言?希望大王能够反思,大王位为诸侯王,如果品行污于庶人,则想要生存困难,走向危亡可是太容易了。愿大王能够深刻反省。”

后来又有血污昌邑王坐席,昌邑王问龚遂,龚遂放声大哭吗,说:“妖祥数至,宫室不久将空了。血是阴忧的象征,大王应该畏慎自省才行。” 但昌邑王终不改节。及徵书至,夜漏未尽一刻,即急忙发书,日中从王府出发,晡时已至定陶 ,行一百三十五里,侍从者马死相望于道。

王吉奏疏进谏说:“臣听说高宗未显达的时候,三年不言。今大王以丧事徵入京师,应该日夜哭泣悲哀才是。谨慎从事而不要过于显摆。大将军任爱勇智忠信之德,是天下闻名的。事孝武皇帝二十余年,未尝有过,先帝弃群臣,将幼孤托付给他,使主持天下,大将军抱持襁褓中的幼君,布政施教,海内安然。虽周公伊尹,也不能超过他。如今帝崩无嗣,大将军只想找到能奉宗庙之人,攀援而立大王。其仁厚无量,臣愿大王事之敬之,政事一听他的裁决。大王只需垂拱南面就可以了。愿大王长留意为念。”

卷二十四 汉纪十六(2)

昌邑王至济阳,求长鸣鸡。并顺道买积竹杖。经过弘农,使大奴善以衣车载女子。至湖,使者不满其作为,责让其相安乐。安乐告诉龚遂,龚遂入问昌邑王。昌邑王不承认。龚遂说:“即令没有,大王又何爱一大奴善,使其毁了大王的行节。请将他交给属吏,依法问罪,以摆脱大王的嫌疑。”于是将大奴善交给卫士长行法。

昌邑王到了霸上,大鸿胪亲自郊迎。将至广明东都门,龚遂说:“依照礼节,奔丧,望见国都大哭。这里已经是长安东郭门了。”

昌邑王说:‘我咽喉疼,不能哭。’至城门,龚遂再次提醒,昌邑王说:“城门和郭门是一样的。”仍不肯哭。将至未央宫东阙,龚遂说:“昌邑帐是在此阙外驰道北,未至帐所,有南北行道,马足还离开有数步之遥的时候,大王就应该下车,向阙四面伏地哭,尽哀止。”

昌邑王说:“好。”如仪而哭。

六月丙寅,昌邑王受皇帝玺绶,袭尊号。尊皇后为皇太后。

壬申,葬孝昭皇帝于平陵。

昌邑王既立,淫戏无度。昌邑官署皆徵至长安。往往超擢拜官。其相安乐迁长乐卫尉。龚遂见安乐,流涕对他说:“大王立为天子,日益骄逸,再不肯听谏言。如今哀痛未尽,就每天与近臣饮酒作乐,斗鸡走狗驰骋御园。所作所为有悖道义。古代制度宽大,为臣可以有退隐。如今却是欲去不得,想要佯狂又怕被发觉,身死为戮。如之奈何?先生是陛下的故相,应该极力谏诤。”

昌邑王梦见有青蝇之屎集于西阶东,计有五六石,用屋上的覆瓦盖着。问龚遂此梦吉凶。龚遂说:“陛下,诗上不是说,营营青蝇,止于藩,恺悌君子,毋信谗言吗?陛下左侧馋人甚多,于是青蝇就厌恶了。大王应该进先帝大臣子孙亲近以为左右。如果不忍昌邑故人,信用谄谀,必定会有凶咎。希望大王能够转祸为福,将这些人全部放逐。臣愿成为第一个放逐的人。”昌邑王不听。

太仆丞河东张敞上书,进谏说:“孝昭皇帝早崩无嗣,大臣忧惧。选贤圣承宗庙,东迎之日,唯恐属车之行迟。今天子以盛年初即位,天下人莫不拭目倾耳观化听风,但眼下国辅大臣未得褒奖,而昌邑小辈却得升迁。皇上的过失实在太大了。”昌邑王不听。

大将军霍光忧愤难安。就单独问与他亲近的故大臣大司农田延年。田延年说:“将军是国家的柱石,既然以为此人不可,为什么不去请示太后,更选立贤能的人呢?”

霍光说:“我如今想要这么干,只是从古至今有这样的先例吗?”

田延年说:“伊尹相殷,废太甲以安宗庙,世称其忠。将军若能行此事,也将是大汉的伊尹。”

于是,霍光引田延年为给事中。暗地里与车骑将军张安世谋划废立之事。

一日,昌邑王出游,光禄大夫鲁国夏侯胜拦在车前进谏说:“天气久阴而不雨,主有臣下将谋不利于上的事。陛下最好不要出门。”昌邑王大怒,以为夏侯胜是在散布妖言惑众。命人捉住投入狱中。有朝臣告诉霍光,霍光不即用法,却责让张安世,以为是他走路了风声。其实安世却是什么也没说。于是召问夏侯胜。夏侯胜回答在洪范传上说,皇之不及,厥罚常阴。这时就会有以下伐上的事发生。这是上天不肯明言,用异常的天象来警告君王的一片苦心。这是常识,臣只是根据天象来警示皇上,想不到皇上根本不能听信忠言。霍光张安世大惊,因此更加敬重经术之士。

侍中傅嘉数进谏言,昌邑王也将他抓入狱中。

霍光与张安世既定议,就使田延年报告丞相杨敞。杨敞闻讯,惊惧不知所言,汗流浃背,只有唯唯而已。延年起身至更衣室更衣。杨敞的夫人遂从东厢对杨敞说:“这样的国家大事一定是大将军有了决定,才使九卿来通知你。君侯赶快应许与大将军同心,犹豫不决将会先被诛戮了。”

延年从更衣室回来,杨敞夫人与延年见面许诺奉大将军号令。癸巳,霍光召集丞相御史将军列侯中二千石大夫博士,在未央宫会议。

霍光说:“昌邑王行端乖乱,恐危社稷,大家以为该怎么办?”群臣闻言,皆惊愕失色。莫敢发言。但唯唯而已。田延年向前离席按剑,说:“先帝托遗孤,寄将军以天下,是因为知道将军忠贤,能安刘氏,而今群下鼎沸,社稷将倾,况且汉家的谥号常有孝字,是希望长有天下,令宗庙长久享受人间血食。如果汉家绝祀,将军虽死,又有何面目见先帝于地下。今日之议,不能有丝毫推迟。群臣后应者,请受我一剑。”霍光称谢说:“九卿责备的对,天下汹汹,霍光应该挺身受难。”于是参与会议的人都叩头说:万姓之命,皆取决于将军,唯将军之令是从。霍光即与群臣一道去见太后向太后说明昌邑王不可以继承宗嗣的情状。于是皇太后车驾临幸未央宫承明殿。诏令禁门不要放昌邑群臣入内。

昌邑王入朝太后,中黄门宦者各持门扇,王入门闭。昌邑群臣不得入。昌邑王说:“这是要干什么?”

大将军跪地说:“有皇太后诏,不让昌邑群臣入内。”

昌邑王说:“慢着,这是要干什么,如此让人吃惊?”

霍光使人将昌邑群臣尽数赶出宫外。车骑将军张安世将羽林骑兵,收缚二百余人即送廷尉诏狱。令故昭帝侍中中臣侍守昌邑王,霍光告诫左右一定要小心防备,不要使他自杀,令我负天下有杀主名。昌邑王还不知道自己将要被废对左右说:“我过去的群臣从官,他们又怎么得罪了?而大将军将他们都投入狱中去了?”过了不久,有皇太后诏令召昌邑王近前。昌邑王闻召,这才心中慌张,说:“我又哪里得罪了,为什么召我?”太后身披霞珠,盛服坐于武帐中。侍御数百人皆持兵器,期门武士陛戟陈列殿下。群臣依次上殿,召昌邑王伏于殿前听诏。霍光与群臣联名劾奏昌邑王。尚书令读奏说:“丞相臣杨敞等,昧死向皇太后进言,孝昭皇帝早弃天下,遣使徵昌邑王典丧,服斩衰,无悲哀之心,废礼谊,在道上不素食,并使从官掳略良家女子安置于衣车。并送于所居传舍。谒见之后立为皇太子,又常私买鸡猪,受皇帝信玺,就于大行前开封不再封印。从官更持节将昌邑旧臣官奴悉数引入宫内,常于宫禁之内嬉戏。使中御府令高昌奉黄金千斤,赐侍中君卿,令娶十妻。大行在前殿,发乐府乐器,引入昌邑乐人,击鼓歌吹做戏。又召泰壹宗庙乐人,吹奏众乐。驾法驾,驱驰园林,弄猪斗虎,召皇太后所乘的小马车,使官奴在掖庭中骑乘游戏,又与孝昭宫人*。诏令掖庭令敢泄密就腰斩之。”

听到这里,皇太后说:“好了,不要再说了为人臣子,竟然悖乱如此吗?”昌邑王离席伏地。尚书令接着读道:“取诸侯王列侯二千石的印绶以及墨绶黄绶,佩在故昌邑王府郎官身上曾为奴者免为良人。又发御府金钱刀剑玉器彩缯赏赐给与他游戏的人。与从官官奴夜夜饮酒,曾独夜设九宾温室,延见姐夫昌邑关内侯。祖宗宗庙未举,就为玺书,使使者持节,以三太牢祀昌邑哀王园庙。自称嗣子皇帝。受玺以来,二十七日,使者交横,持节诏诸官署征发,计一千一百二十七事,荒淫迷惑,失帝王礼谊。乱了汉室制度,臣杨敞等数进谏,不仅不予变更,反而变本加厉,如此以往,恐危社稷,天下不安。臣杨敞等谨与博士议,大家以为,今陛下嗣孝昭皇帝后,行为淫辟不轨,五辟之首,莫大于不孝,周襄王不能事母,春秋说,天王出居于郑。是因为由不孝出,说是襄王自绝于天下。宗庙重于君。陛下不可以承天序,奉祖宗庙。子万姓。当废。臣请有司以一太牢具告祠高庙,”

皇太后下诏说:“可。”

霍光令昌邑王起拜受诏。昌邑王说:“我听说天子有争臣七人,虽亡道,不失天下。”

霍光说:“皇太后下诏令废,安得再称天子。”乃即持其手,解其腕上绶组。奉上太后。扶王下殿,出金马门,群臣随送。

卷二十四 汉纪十六(3)

昌邑王被废,出金马门,西向再拜说:“是我愚憨,不能胜任主宰大汉的重任。”然后起身上乘舆副车。大将军霍光随送至昌邑官邸。拜谢说:“是大王的行为自绝于天,臣宁肯负大王,绝不敢负社稷。愿大王自爱。臣以后不能常伴左右了。”说完涕泣而去。

群臣上奏说依照古制,废放之人屏于远方。使他不能再接触政事。请将昌邑王迁于汉中房陵县。太后下诏,让他回昌邑就可以了赐汤沐邑二千户。昌邑王过去家中的财物都还给他。及昌邑哀王有女四人,各赐汤沐邑千户。国除为山阳郡。

昌邑群臣,坐在国时不举奏王的过失,令汉朝不闻王过,至有废立之事,又不能辅道,陷王于大恶。皆下狱,诛杀二百余人。只有中尉王吉,郎中令龚遂因为忠直数谏诤,得减死髠为城旦。昌邑王师傅王式,系狱当死。治事使者责问他说:“既为王师,如何没有谏书?”

王式说:“臣以诗三百五篇日夜传授大王,至于忠臣孝子之篇,臣更是反复为王讲诵,至于危亡失道之君,臣更是流涕为王深陈,臣以三百五篇谏王,因此没有谏书。”使者以此言上闻,王式亦得减死论。

霍光见群臣奏事东宫,太后省政,应该明达经术才行,奏请令夏侯胜以尚书传授太后。迁夏侯胜为长信少府。赐爵关内侯。

起初,卫太子纳鲁国史良娣为妻,生子刘进,号为史皇孙。皇孙纳涿郡王夫人生子刘病己。号为皇曾孙。皇曾孙生数月,遭巫蛊事。太子三男一女及诸妻妾皆遇害。只有皇曾孙在。但亦坐收系于郡邸监狱中。故廷尉监鲁国丙吉,受诏治巫蛊狱。丙吉心知太子无事实,重哀皇曾孙无辜。于是选择谨厚女刑徒渭城胡组,淮阳郭征卿,令其二人乳养曾孙丙吉亲自日日省视。

巫蛊事连岁不决,武帝因病来往于长阳五柞宫。有望气者说长安狱中有天子气,于是武帝使使者分巡中都官各诏狱,狱中犯人无轻重一律格杀。内谒者令郭穰,夜到郡邸狱。丙吉闭门拒绝使者入内,并说,这里有皇曾孙在。别人无辜而死犹且不可,况且是皇上的亲曾孙呢!如此相持到天明,不得入内。郭穰还都上闻,并劾奏丙吉。这时武帝已有些醒悟以为这是天使之然,因下诏大赦天下,唯独郡邸狱中的犯人,赖丙吉的维护,得以生全。过了不久,丙吉告诉守丞谁如,皇孙不应当在官狱,使谁如移书京兆尹。并让他与胡组一道,护送皇孙去京兆。京兆尹不受,只好再回来。及胡组刑期已满将要离去,皇孙思慕不放,丙吉即以私钱雇胡组,令她继续留下来与郭征卿一道养育皇曾孙。又过了数月,待皇曾孙情绪好点了,才放胡组离开。后来少内啬夫对丙吉说:“供应皇曾孙衣食是没有诏令的。”丙吉就用自己所得的食物来供养皇曾孙, 这其间皇曾孙数次得病,几乎不能保全,都是丙吉令保姆乳妇及时请来大夫,用心加护,才转危为安。丙吉打听到史良娣还有老母贞君及兄长史恭在世。于是就将皇曾孙交给他们。贞君年老,见外孙孤苦,很是可怜他,亲自养视。后来有诏令掖庭养视,皇曾孙刘病己的属籍才正式归于宗正府。当时的掖庭令张贺,曾经在戾太子身边做事,思顾旧恩,哀曾孙孤苦,奉养甚谨。以私钱供给教书。既成年,张贺想要将自己的孙女许配给他,是时昭帝也刚刚举办成人礼,张贺的弟弟张安世为右将军辅政。听到张贺称举皇曾孙,想要把孙女嫁给他。发怒说:“曾孙是卫太子之后,能够以庶人的身份生存也就是万幸了,再不要提起儿女之间的事了。”张贺只好断了这个想法。当时暴室啬夫徐广汉有女,张贺即置酒请广汉,酒酣,谈起曾孙的事,以为皇曾孙是皇帝的近亲,眼下虽然落魄,以后做个关内侯还是可以的。可将女儿嫁他,荣华富贵是少不了的。广汉许诺。第二天老婆听说了大怒。广汉重新另找人为媒遂与皇曾孙定亲,张贺用家财为曾孙下聘。曾孙因此依靠广汉兄弟,及外祖母家史氏,随东海澓中翁习诗高才好学。但也喜欢斗鸡走狗,因此俱知闾里奸邪吏治得失。多次游览诸陵,足迹遍及三辅。

卷二十四 汉纪十六(4)

昌邑王废后,霍光与张安世诸大臣议立新君,但想来想去却没有合适的。丙吉向霍光上奏说:“将军事孝武皇帝,受命于襁褓之托,担天下之重任。焦思竭虑。不想孝昭皇帝早崩亡嗣。一时海内忧惧想望嗣主。发丧之日,以大谊立后,所立非其人,复以大谊废之。天下之人莫不信服。方今社稷宗庙群生之命,在将军一举。臣窃听众庶之论,诸侯宗室在列位者并没有在民间有贤名者。而遗诏所养武帝曾孙病己,现在掖庭外家,丙吉前使他住在郡邸时,见其幼少,至今已十八九了,通经术,有美才。行安而节和,愿将军详审大义。若以为可行,可先使入侍,令天下人昭然知之,然后再决定大策。如此则天下幸甚。”

杜延年也知道曾孙品行端美,劝霍光张安世立他。

秋七月,霍光坐于庭中,召会丞相以下诸臣,商议立储的事。丞相杨敞等上奏说:“孝武皇帝曾孙病己,年十八,师受诗论语孝经,躬行节俭,慈仁爱人,可以嗣孝昭皇帝后。奉乘祖宗庙,子万姓。臣昧死以闻。”

皇太后下诏说:“可其奏。”于是霍光遣宗正刘德,至皇曾孙家尚冠里,洗沐,赐御衣。使太仆以车迎之。就斋居于宗正府。庚申,入未央宫,见皇太后。封为阳武侯。紧接着群臣奏上玺绶,即皇帝位。谒高庙,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侍御史严延年,劾奏大将军霍光擅废立主,无人臣之礼,大逆不道。奏折虽然被压下,但朝廷大臣肃然敬惮之。

八月己巳,安平敬候杨敞薨。

九月,大赦天下。

戊寅,蔡义为丞相。

当初,许广汉之女嫁皇曾孙一岁,生子刘奭,过了数月,曾孙立为帝,许氏为捷纾。当时霍将军有小女,与皇太后亲近。公卿议更立皇后,都自心里以为是霍将军之女。但还没有人提起。皇上乃下诏寻求微贱时用过的宝剑。大臣知道皇上的用意,就请求立许捷纾为皇后。十一月壬子,立皇后许氏。霍光因为后父许广汉是刑余之人,不宜君国,过了岁余才封之为昌成君。太皇太后归长乐宫长乐宫初次设置屯卫之军。

本始元年春,下诏令有司论定策安宗庙功。大将军霍光益封万七千户,加上以前所食,已经超过了两万户。车骑将军富平侯张安世以下,益封者十人,封侯者五人,赐爵关内侯者八人。大将军霍光稽首归政。皇上谦让不受。诸事都得先关白霍光,然后才奉御实行。自昭帝时,霍光子霍禹,及兄孙霍云,皆为中郎将。霍云弟霍山,奉车都尉侍中领胡越兵。霍光两女婿,分为东西宫卫尉,昆弟诸婿外孙,皆奉朝请。为诸曹大夫骑都尉,给事中,党亲连体,根基重于朝廷。及昌邑王废,霍光职权日重,每次朝见皇上都虚己敛容,礼让有加。

夏四月庚午,地震。五月,胶东千乘镇有凤凰飞集,大赦天下,免今年田租赋。六月下诏说:“故皇太子在湖边罹难,未有号谥,因为岁时需要祭祀,应该为他议谥号,置园邑。”有司奏请,依礼节,为人后者,身份等同于其子。因此其父母只有降格不得祭祀。这是遵从祖宗的义举。陛下为孝昭皇帝后,应该继承祖宗的祭祀。愚以为亲父应该谥为悼,母为悼后。故皇太子谥为戾,史良娣为戾夫人。皆重新改葬。

秋七月,诏立燕刺王太子刘建为广阳王。立广陵王少子刘弘为高密王。

起初,上官杰与霍光争权,霍光既诛上官杰,遂遵从武帝法度,以刑罚痛绳群下,于是俗吏皆尚严酷以为能,而河南太守丞淮阳黄霸,独以用法宽和见长,皇上在民间时,深知百姓最苦酷吏严法,闻黄霸持法平,就招为廷尉正,数决疑狱,庭中称平。

二年春,大司农田延年有罪,自杀。昭帝之丧,大司农主管征用民车,延年诈增租值,盗取钱三千万,为怨家所告,霍将军召问延年,想为他从中关白,减轻他的罪过。延年抵赖说:“都是仇家胡乱编造,根本没有的事。”霍光说:“既然真没有这回事,我就要穷竟到底了。”

御史大夫田广明对太仆杜延年说:“春秋之义,以功覆过,当废昌邑王时,若非田子宾之言大事不成。如今官府出三千万为他赎罪怎么样?愿足下将我的愚言告诉大将军。”

杜延年告诉了大将军。大将军说:“诚然,他确实是勇士。当时发出那样的大议时,的确震动朝廷。我霍光当时都被震惊的以手抚心,使我至今还有些心悸呢。请拜谢田大夫,使他晓瑜大司农,赶快前去自首,以便以公论过。”

田大夫使人告诉田延年,田延年说:“很荣幸官府能宽限我,但我有何面目入牢狱,使众人指笑我,卒徒唾我脊背呢?”即闭阁门,独处斋室,偏袒持刀,在房中乱走。过了数日,有使者上门召延年旨廷尉。听到鼓声。自刎而死。

夏五月,下诏说:“孝武皇帝躬仁谊,厉威武,功德茂盛。而并无相应的庙乐与之相称。朕甚是悼惜。应该与列侯二千石博士一道,议定庙乐。”于是群臣在朝中议论,都以为应该按诏书所说,议定庙乐。只有长信少府夏侯胜说:“武帝虽有攘四夷广土境之功,但多杀士众,竭民财力,奢泰无度,天下虚耗,百姓流离,物故者过半,蝗虫大起,赤地数千里。或人民相食,蓄积至今未复。无德泽于民,不宜为他立庙乐。”

公卿共同诘难夏侯胜说:“这可是诏书决定的事。”

夏侯胜说:“虽是诏书也不可用。作为人臣,应该坚持直言正论,不应该苟且阿意顺旨,我既然以为是对的,虽死也不会后悔。”

于是丞相御史劾奏夏侯胜非议诏书,毁短先帝,大不道,及丞相长史黄霸阿纵夏侯胜不劾奏,二人俱下狱。有司随请尊孝武皇帝庙为世宗庙,演奏盛德文始五行之舞。武帝巡狩所幸郡国,皆立庙与高祖太宗等同。

卷二十四 汉纪十六(5)

夏侯胜黄霸既久系狱中,黄霸欲从夏侯胜受尚书。夏侯胜辞以罪至将死,受之何用?黄霸说:“孔子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夏侯胜为他的话感动,就答应传授他尚书。在狱中又过了一冬,二人讲论书经从不懈怠。

起初,乌孙公主死。汉复以楚王刘戊之孙女解忧为公主,做岑娶的妻子。岑娶胡妇的儿子泥靡尚小。岑娶将死,将国事托付季父大禄子翁归靡说:“等尼靡大了,将国家归还他。”翁归靡既立,号称肥王。复娶楚公主,生三男两女。长男叫元贵靡,次男叫万年。三男叫大乐。昭帝时,公主上书,言匈奴与车师共侵乌孙。希望天子发兵来救。汉养士马,议击匈奴。这时昭帝崩。事被搁置。上即位,遣光禄大夫常惠出使乌孙。乌孙公主及昆弥皆遣使上书。说是匈奴再次连发大兵,侵击乌孙。并派使者告诉乌孙,速挟持公主来降,用意是欲隔绝汉室。昆弥愿发国精兵五万骑,尽力击匈奴。希望天子能出兵以救公主与昆弥。先是匈奴数侵汉边,汉亦欲讨之。至秋天,开始大发兵。遣御史大夫田广明为祁连将军,四万余骑出西河。度辽将军范明友,三万余骑出张掖。前将军韩增,三万余骑出云中。后将军赵充国,为蒲类将军,三万余骑出酒泉。云中太守田顺为虎牙将军,三万余骑出五原。约期出塞各二千里、以常惠为校尉,持节护乌孙兵。共击匈奴。

三年春正月癸亥,恭哀许皇后崩。当时霍光夫人欲贵其女成君,正苦于无处入手,许后得了妇科疾病。女医淳于衍曾为霍氏所爱,尚入宫侍皇后疾。淳于衍的丈夫,为掖庭户卫。告诉淳于衍入宫前可去向霍夫人辞行,并顺道为他向她求取安池监的差使。淳于衍如言去见霍夫人,并说出了她的请求。霍夫人因心生一计,屏去左右,轻声对淳于衍说:“我今天答应你的请求,但你也答应我一个请求,好吗?”

淳于衍说:“夫人所言,有什么不可的,但说无妨。”

霍夫人说:“将军素爱小女成君,希望她能够显贵。就是这事需要你帮忙。”

淳于衍说:“什么意思?”

霍夫人说:“如今皇后大病,九死一生。我们可以趁此投毒药除去她。这样成君就可以成为皇后了。如果蒙力事成,富贵愿与少夫人共之。”

淳于衍说:“药都是杂制,况且都是先尝后入,这怎么行?”

霍夫人说:“这事就看少夫人如何去做了。如今将军管领天下,谁敢乱说?只怕少夫人无意罢了。”淳于衍沉思良久说:“好吧。”于是在入宫时携带毒药藏入长定宫皇后需服药,淳于衍即将毒药混入药中。

皇后饮药。不一会儿感到头昏不适,因说:“我怎么感到头昏沉沉的,难道药中有毒不成?”

淳于衍回答:“没有。怎么会有毒呢?”

不一会儿,皇后越加烦躁,最后七窍流血而崩。淳于衍出宫,过见霍夫人。霍夫人劳问有加,但未敢过分致谢,毕竟心中有鬼,怕被人瞧出端倪。至于宫中,霍夫人早已上下其手,买通了所有当事人,再加上霍大将军的威权,谁敢乱说?可怜皇后不明不白冤死,只有皇上一人蒙在鼓里。后来有人上书言诸医侍疾无状者,诸医皆被收系诏狱。劾为大不道。霍夫人恐急,只好将情状告诉霍光。因说:“既已失计做了这事,先想办法不要让官府捉审淳于衍才是。”

霍光大惊,想要自去告发,又不忍犹豫,最终在群臣的奏折上题了淳于衍勿论的批语,开脱了淳于衍才罢。霍夫人又趁机劝霍光将小女入宫。

戊辰,五将军从长安发兵匈奴闻汉兵大出,老弱奔走,驱畜产往远方遁逃。因此五将军这次出兵,少有收获。夏五月,罢兵。渡辽将军出塞一千二百余里至蒲离侯水,斩首捕虏七百余级。前将军出塞一千二百余里,至乌贠。斩首捕虏百余级,蒲类将军出塞一千八百余里,西至侯山斩首捕虏,得单于使者蒲阴王以下三百余级。打听到胡虏已经远去,皆不至期而还。天子薄其过,宽而不罪。祁连将军出塞一千六百里,至鸡秩山,斩首捕虏十九级,遇上了出使匈奴回国的使者冉弘等,说鸡秩山西有大批匈奴人。祁连将军即告诫冉弘等,让他们不要说有敌人,想要退兵。御史属公孙益寿进谏以为不可。祁连将军不听。遂引兵还。虎牙将军出塞八百里,至丹余吾水上,即止兵不进。斩首捕虏一千九百余级,引兵还。皇上以虎牙将军不至期而诈增卤获,祁连将军知虏在前,逗留不进,皆下吏自杀。提拔公孙益寿为侍御史。

乌孙昆弥自将五万骑,与校尉常惠从西方入,至右谷蠡王庭。获单于父行,及嫂居次。名王犁吁都尉千长骑将以下四万余级。马牛羊等七十余万头。乌孙人皆自取所虏获。皇上以五将皆无功,只有常惠奉使克获,封常惠为长罗侯。然从此后,匈奴民众因伤而去者,及畜产远移死亡,不可胜数。于是匈奴遂衰耗,怨恨乌孙。皇上复遣常惠持金币还赐乌孙贵人有功者。常惠因奏请龟兹国曾经杀害校尉赖丹,未伏诛。请求便道讨伐他。皇上不许。大将军讽喻常惠可以便宜行事。

常惠与吏士五百人一道至乌孙还,发西国兵二万人,令副使发龟兹东国兵二万人,乌孙兵七千人,从三面攻龟兹。兵未合,先使人前去责备其王先前杀害汉使的情状。龟兹王辩解说:“那是我先王时为贵人姑翼所误我无罪。”常惠说:“既如此,缚姑翼来,我就放过你。”

龟兹王执姑翼来见常惠,常惠斩之而还。

大旱。

六月己丑,阳平节侯蔡义薨。

甲辰,长信少府韦贤为丞相。大司农魏相为御史大夫。

冬,匈奴单于自将数万骑击乌孙,颇得老弱,欲还军,会天大雨雪一日深丈余。人民畜产冻死,还者不足十分之一。于是丁令趁弱攻其北,乌桓入其东。乌孙击其西,为三国所杀者数万级,马数万匹,牛羊甚众。再加上冻饿而死,人民死者十之三四。畜产十分去了五分,至此匈奴大虚弱,周围羁属于匈奴的国家一时土崩瓦解。其后汉出三千余骑,分为三路,并入匈奴。捕虏得数千人而还。匈奴终不敢追。于是又有了和亲的想法。边境也就一时少事了。

是岁,颍川太守赵广汉为京兆尹。

卷二十四 汉纪十六(6)

颍川旧俗,豪杰竞相朋党。官府束手无策。广汉制作木箱,接受吏民投书,鼓励互相告发。于是豪猾更相怨咎,奸党散落。盗贼不敢发。匈奴降者说在匈奴中就听说广汉的大名,因此入为京兆尹。广汉对于手下官吏,殷勤甚备,事推功善归之于下。行事发于至诚,仆役吏士一视同仁,手下皆愿为其所用。广汉聪明,手下人有什么能力,适合干什么,做事是否尽力,他都一眼就能看出。有犯科者,立即拘捕,经过案审,其罪过必定立即显现,绝无差池。尤其善于搜集证据。闾里铢两之奸,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有长安少年数人在一间废弃的房子里聚会,相谋共同出外抢劫,坐在那里正商量广汉就已经使人前来缉捕他们了。经过审讯,他们都已服罪。其发奸鞑伏如神。因此京兆政清吏民赞不绝口,长老相传,以为自汉兴以来,治京兆者莫能与之相比。

四年春三月乙卯,立霍光女为皇后。赦天下。

起初,许后起于微贱,登至尊日浅,从官车服甚是节俭。及霍后立,车驾侍从益盛。赏赐官属以千万计。与许后时悬绝无及。

夏四月壬寅,四十九个郡国同日地震。有些地方出现山崩,坏城郭室屋,死六千余人,北海、琅琊震坏祖宗庙。下诏令丞相、御史与列侯、中二千石,博问经学之士,商讨应变措施。不要有所讳言。令三辅、太常、内郡国举贤良方正各一人,大赦天下。皇上素服避正殿五日,释放夏侯胜黄霸。以夏侯胜为谏大夫。给事中。黄霸为扬州刺史。

夏侯胜为人质朴守正,简易无威仪。有时在皇上面前出言随便,皇上不仅不怪罪,反而更加亲信他,以为这是他的质朴所在。曾有一次,夏侯胜见过皇上,出宫后就把皇上说过的话学给别人听,皇上听说了,就责让他。夏侯胜说:“陛下所说的话有道理,所以臣才对外宣扬。尧言遍布天下,至今称颂。臣以为可传,才对外传扬。”

朝廷每有大事动议,皇上知道夏侯胜素来耿直,就会对他说:“希望先生能建正言,不要顾虑以往的事。”夏侯胜复为长信少府,后迁为太子太傅年九十卒。太后赐钱二百万,为夏侯胜素服五日,以报师傅之恩。儒者以为荣。

五月,凤凰集于北海、安丘、淳于。

广川王刘去,坐杀其师及姬妾十余人,或以锡汁灌口,或*并用毒药煮之,使之糜烂而尽。废徙上庸。自杀。

地节元年,春正月。有星孛于西方。

楚王延寿,以广陵王刘胥是武帝之子,一旦天下有变,必得立,因此暗地里附助他,为其后母弟赵何斋娶广陵王女为妻。因使何斋捎书信给广陵王说:“希望我们都多长耳目,不要让别人抢在我们前面得了天下。”

何斋的父亲长年上书告之,事下有司按验,辞服。冬十一月,延寿自杀,刘胥勿治。

十二月癸亥晦,日食。是岁,于定国为廷尉。

定国决疑平法,务在哀鳏寡,罪疑从轻。加审慎之心,朝廷称赞他说:“张释之为廷尉,天下无冤民。于定国为廷尉,民自以不冤。”

二年春,霍光病笃。车驾亲自临问。皇上并为之涕泣。霍光上书谢恩。愿分国邑三千户以封兄孙奉车都尉霍山为列侯,奉兄霍去病的祭祀。即日拜霍光之子霍禹为右将军。三月庚午,霍光薨。皇上及皇太后亲临霍光的葬礼。谥号为宣成侯,发三河士卒穿覆土,置园邑三百家。长丞奉守。

御史大夫魏相上封事。说:“国家新失大将军,应该显明功臣,以镇藩国。不要使大位空缺,以塞争权之路。应该以车骑将军张安世为大将军,不要令他再领光禄勋事。以其子延寿为光禄勋。”

皇上也正想用他,夏四月戊申,以安世为大司马车骑将军,领尚书事。凤凰翔集于鲁。有群鸟从之。大赦天下。

皇上希望能报大将军的恩德,乃封霍光兄孙霍山为乐平侯,使以奉车都尉领尚书事。魏相因昌城君许广汉奏封事,说是春秋讥世卿,厌恶宋曾三世为大夫,包括鲁季孙之专权,这都是危乱国家的先例,自后元以来,禄去王室,政由冢宰。如今霍光已死,其子复为右将军,兄子秉枢机。昆弟诸婿,据权势在兵官,霍光夫人及诸女,都在长信宫有属籍,有时夜从诏门出入,骄奢放纵,恐怕时间久了就会渐渐不能制约。应该想法损夺其权,破散阴谋。以固万世之基,全功臣之世。

又,故事,诸上书者,都得誊抄两封,一为正一为副。领尚书者可先发副封,所言不善,可屏去不奏。魏相因为是许伯所奏,为防雍弊,所以先发副封。皇上很赞赏魏相的做法,下诏令魏相给事中。皆从其议。

皇上兴于闾阎之间,知道民事之艰难,霍光既薨,始亲政事。历精为治。五日一听事,自丞相以下,各奉职奏事。皇上必敷奏其言,考试功能。侍中尚书功劳当迁,及有异善,则厚加赏赐。至于子孙。终不改易。枢机周密,品式备具、上下相安,莫有苟且之意。及拜刺史守相,必定亲自见问,观其所由,退而考察所行,质对其言行,假如有名实不相应的,必知其所以然。常说:“庶民所以安其田里,而没有叹息愁恨之心,是因为政平讼理。而与我共同维护这样的和平之境的,不就是优秀的二千石官吏吗?”他以为太守是吏民之本,数变异则下不安。百姓知道他能够长久治理这里,是不可欺罔的,就会服从他的教化,因此二千石官吏一旦有治理的成效,就会以玺书勉励。增秩赐金或爵至关内侯。公卿若有空缺,则选取诸臣所表荐的人,依次用之。因此汉世良吏,于是为盛。可称为中兴。

匈奴壶衍鞮单于死。其弟左贤王立为虚闾权渠单于。以右大将女为大阏氏。而不再宠信前单于所幸的颛渠阏氏,颛渠阏氏父左大且渠怨望。是时,汉以匈奴不能为边寇,罢塞外诸城,以休百姓。单于得到消息大喜,召集贵人计谋,欲与汉和亲。左大且渠心害其事,说,从前汉使来兵随其后。今日我们也应该仿效汉室,先使使者入汉,然后自请与呼卢訾王各将万骑,南旁边境狩猎,相会后一道入汉。兵未至,有三骑亡降汉,言匈奴欲为寇。于是天子下诏,征发边骑屯驻于要道处,使大将军军监治众等四人,将五千骑,分三队出塞。各数百里。捕得虏各数十人而还。当时,匈奴亡失三骑,不敢入,即引去。是岁匈奴闹饥荒,人民畜产,死十之六七。又发两屯以备汉,其年秋,匈奴前所得西媷居左地,其君长以下数千人,皆驱畜产前去与殴脱征战,所杀伤甚众。遂南降汉。

卷二十五 汉纪十七 (1)

地节三年春三月,下诏说:“盖闻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唐尧不能化天下。今胶东相王成,劳来不怠,流民自动归顺八万余口。治有异等之效,赐王成爵关内侯,秩中二千石。”未及征用,因病在官位上去世。后下诏令丞相御史不时存问郡国上记长史守丞,以便随时掌握政令得失。有人说前胶东相王成,伪自增加政绩,以蒙显赏。恐怕此后俗吏多为虚名了。

夏四月戊申,立子刘奭为皇太子。以丙吉为太傅。太中大夫疏广为少傅。封太子外祖父许广汉为平恩侯。又封霍光兄孙中郎将霍云冠阳侯。霍夫人听说立了太子,恚怒不食,至于呕血。说:“这是皇上在民间时的孩子,怎么可立?以后皇后有子,难道反要为王吗?”因此又教唆皇后用毒药毒杀皇太子。皇后数召太子赐食,但太子的傅母都先尝然后才令太子食用,因此皇后虽挟毒但不能得逞。

五月甲申,丞相韦贤以老病乞骸骨。赐黄金百斤,安车驷马,罢就第。丞相致仕自韦贤始。六月壬辰,以魏相为丞相。辛丑,以丙吉为御史大夫。疏广为太子太傅。疏广兄子疏受为太子少傅。太子外祖父平恩侯许广汉,以为太子年少,请求使其弟中郎将许广舜监护太子家。皇上问疏广疏广回答说:“太子是国储付君,师友必须是天下英俊,不宜独亲外家许氏,且太子自有太傅少傅,官属已备。今使广舜护太子家,示天下人以浅陋。这并不能使太子的德信广部于天下。”

皇上善其言,把他的话说给魏相听。魏相免冠致谢说:“这些见识非臣所能及。”疏广于是益见器重。

京师大雨雹。大行丞东海萧望之上书,言大臣把持朝政,都是因为一姓专权所致。皇上素闻萧望之的大名,拜为谒者。当时,皇上博延贤俊,吏民多上书言便宜事,一般都批复给萧望之问状,见识高上的,使试用于丞相御史,次者在中二千石试事。满岁,以实际成效上闻。再下者则报闻后罢归田里。

冬十月,下诏说:“前不久地震,朕甚是惊惧。有能指出朕的过失者,及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希望不要对有司讳言。以匡正朕的过失。朕既不德,不能附远。因此边境屯戍未息。如今更是饬兵重屯,久劳百姓。这都不是可以绥靖天下的久远之计。所以决定罢车骑将军右将军的屯田之兵。”又下诏将后宫中未御幸的宫女,送出宫嫁与平民。郡国宫馆,就不要再修缮。流民还乡者,可以租给他们公田耕种并不要收取租赋。

霍氏骄奢纵横。霍光夫人广置第室,做黄金乘舆。与侍婢在宅中蒙面嬉戏。并与监奴冯子都*苟合。而霍禹霍山也都缮治邸宅,走马驰逐于平乐馆。霍云当每日朝请,但却多次称病私出。多从宾客,在黄山苑中张围狩猎。使仓头奴上朝谒。群臣竟无人敢出言谴责。霍夫人及诸女昼夜出入长信宫殿中没有期度。

皇上在民间时,就知道霍氏尊盛日久 ,从心里就对其不满。如今既躬亲朝政,使御史大夫魏相给事中。霍夫人对霍禹霍云霍山说,你们不能继承大将军的余业,令大夫给事中,假如有人从中离间你们,你们还能够自救吗?

后来,后来两家家奴争道,霍氏奴入御史府,欲踏烂御史家门,御史为之叩头谢罪,才怏怏而去。有人将这事告诉霍氏,霍夫人等才知道忧惧。会魏大夫为丞相,经常面见皇上,商讨国家大事。平恩侯与侍中金安上又经常出入省中。当时霍山领尚书事,皇上令吏民得奏封事不用关白尚书。群臣觐见各独自往来。于是霍氏很是郁闷。皇上从蛛丝马迹里已经知道了霍氏毒杀许后的事。于是徙霍光女婿渡辽将军未央卫尉平陵侯范明友为光禄勋。出次婿诸吏中郎将羽林监任胜为安定太守。过了数月,又出霍光姊婿 给事中光禄大夫张朔为蜀郡太守。出群孙婿中郎将王汉为武威太守。不久,复徙霍光长女婿长乐卫尉邓广汉为少府。戊戌,更以张安世为卫将军。两宫卫尉城门北军,都隶属于他。以霍禹为大司马,冠小冠,没有印绶。罢其屯兵官职,只是特意让他的官名与霍光同为大司马又收范明友渡辽将军印绶,但为光禄勋。霍光的中女婿赵平为散骑骑都尉,光禄大夫,将屯兵。至是收其骑都尉印绶,所有领胡越骑兵,御林军,及两宫卫将,统统都换上自己的亲信及许史子弟了。

起初,孝武之世,征发烦数,百姓贫耗 。穷民犯法,奸宄不胜。于是使张汤赵禹之流,条定法令,作见知故纵监临部主之法,缓深故之罪,急纵出之罪。其后奸猾巧法,转相比况,禁罔浸密律令烦苛。文书堆满几案,以至于执法者不能尽睹条文。因此郡国使用法典,不知其义,或罪同而论异,奸吏因缘为市,所欲活,则引用可判轻刑的法典。将欲死之,则引用重典。必论其死。议者都为此感到冤伤。廷尉史巨鹿,路温舒上书说:“臣闻齐有无知之祸,而桓公以兴。晋有骊姬之难,而文公用伯。近世赵王不终,诸吕作乱,而孝文为太宗。由此看来,祸乱之作,是将要开圣人兴起之路。继变乱之后,必有异旧之恩。这是贤圣所以昭闻天命的必然。当初昭帝离世无嗣,昌邑王*,乃是皇天为至圣皇上您上位铺路啊。臣听说春秋正即位,大一统,而在一开始就该慎重。陛下初登至尊,与天合符,应该一改前世的过失,正始受命之统。涤除繁文,解决百姓的疾苦,以应天意。臣听说秦有十失,其一尚存,那就是治狱之吏。狱者,乃是天下之大命,死者不可复生,绝者不可复属。书说,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如今的治狱吏则不然,上下相殴,以深刻为明,深者获公名,平者多后患。故治狱之吏,皆欲人死,并不是他们憎恨人,而是他们的自安之道,就在于人死。因此死人之血,流离于市。被刑之徒,比肩而立。大辟之刑岁以万数。这是仁圣之人所以哀伤的原因。太平之世之所以还未到来,就是因为有这些问题造成的。人情安则乐生,痛则思死。棰楚之下,何求而不得?因此囚人不胜痛,则乱辞以示之。吏治者利其言,则顺势引导,成就冤狱。既成铁案,虽皋陶听了也以为死有余辜。因此,希望陛下能够省法制,宽刑罚,则太平之风,可兴于世。” 皇上以其言为善。

卷二十五 汉纪十七 (2)

十二月,皇上下诏说:“当前官吏用法巧文浸深,这都是朕不德导致的。决狱不当,会使有罪者逃避法律,无罪者蒙受无辜冤屈。朕甚是伤感。今遣廷史于郡鞠问狱事,任轻禄薄。今为置廷尉平,秩六百石。设员四人,其任务就是公平治狱,以称朕意。”于是每逢秋后请谳,皇上常幸宣室,斋居而决事。自此狱刑号为公平。涿郡太守郑昌上疏说,如今明主躬垂明听,虽不置廷平,狱将自正。但如此不如删定律令,律令一定,则愚民知所避,奸吏无所弄权,如今不正其本,而置廷平以理其末,一旦政衰听怠,则廷平将召权而为乱首。

昭帝时,匈奴使四千骑在车师屯田,及五将军击匈奴在车师屯田者惊去,车师复通于汉,匈奴怒,召车师太子军宿欲以为质。军宿为焉耆外孙,不愿意去匈奴为质子。就逃到焉耆去了。车师王更立子乌贵为太子。及乌贵立为王,与匈奴结婚姻。帮助匈奴遮汉道交通乌孙。这年,侍郎会稽郑吉,与校尉司马熹,将在渠犁屯田积谷的免罪刑人,并征发城郭周围诸国兵万余人,一同攻击车师,车师王请降,匈奴发兵攻车师,郑吉与司马熹引兵北上,与匈奴遭遇,匈奴不敢前进。郑吉等即留一校尉与二千卒留守,自领大军归渠犁。车师王恐匈奴兵复至而被杀,乃轻骑而奔乌孙。郑吉即迎其妻子传送长安。匈奴更以车师王昆弟兜莫为车师王。收其余民东徙。不敢居故地。而郑吉开始以吏卒三百人往车师屯田,以充实车师地。

皇上自初即位,多次遣使者求外家。因为年岁久远,多似是而非。这年,求得外祖母王媼,及王媪的两个儿子无故与武,皇上赐无故,武爵位为关内侯。旬日间,赏赐以巨万计。

四年春二月,赐外祖母号为博平君。封舅无故为平昌侯。武为乐昌侯。夏五月,山阳济阴雹如鸡子。深二尺五寸。杀二十余人。飞鸟皆死。

诏令自今有子匿父母,妻匿夫,孙匿大父母,皆勿治。立广川惠王孙刘文为广川王。霍夫人及霍山霍禹等的权势日见侵夺。经常相对涕泣自怨,霍山说:“如今丞相用事,县官信用他。将大将军时的法令尽数变更,又处处挑大将军时的过错,诸儒生又多是穷人家子,远客饥寒,喜欢妄论狂言,说话不知避讳,大将军常疾之如仇,如今陛下喜欢与诸儒生交谈,人人自书封事,大多都是毁短我家的,曾有人上书说我家昆弟骄恣,他们的话实在令人心痛。我虽然屏之不奏。但后来上书的人更狡猾了,奏封事,使中书令出省来取,竟不再关白尚书,皇上是更加不信任我们了。又听民间传言,说是霍氏毒杀许后,真有这事吗?”霍夫人恐急,就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大家,霍禹霍山霍云大惊,说:“既如此,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县官离散斥逐诸婿,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啊。这是大事,诛罚不小,该怎么办呢?”于是,开始有邪谋了。

霍云的舅舅李竞的好友张赦,见霍云家仓促慌乱,就对李竞说:“如今丞相与平恩侯用事,可令太夫人告诉太后,先诛杀这两个人,然后移徙陛下,这些事只在太后一人而已。”长安男子张章上书告之,事下廷尉,执金吾捕张赦等。后又有诏不再追捕。霍山等人愈加恐慌,在一起合计说:‘这是皇上敬重太后,故不再追究。但是恶端已现,久后一定还会追究,追究即族灭。不如先发难。或可保全。’

遂令诸女各归报其夫,都说:“该如何才能逃避祸难呢?”正好李竞坐与诸侯王交通,辞语连及霍氏,有诏说霍云霍山不宜宿卫,免官就第。山阳太守张敞上封事说,臣听说公子季友有功于鲁,赵衰有功于晋,田完有功于齐,都是延续了祖上的功德,惠及子孙。但最终田氏篡齐,赵氏分晋,季氏颛鲁。因此仲尼作春秋,描叙盛衰足迹,讥讽世卿最是厉害,当初大将军决大计,安宗庙,定天下,功劳的确不小。当年周公辅成王,仅仅七年而已。而大将军足足用了二十年,海内之命,断于掌握。在他隆盛的时候,感天动地,侵迫阴阳,这时应该明白的告诉朝臣,陛下褒宠故大将军以报恩德,这就足够了。如今辅臣专政,贵戚太盛,君臣之分不明,请求罢霍氏三侯皆就第,及卫将军张安世,也应该赐其几杖归休,以后经常存问召见,以列侯为天子师,明诏以恩。若不听,使群臣以义固争,然后答应他们的请求,天下人一定会以为陛下不忘功德,而朝臣也为知礼。霍氏可以世世无所患苦,今朝廷不闻直声,非要明里罢免,这可不为得策。今两侯已出,人情不相远,依臣的愚见,大司马及其枝属,一定会有畏惧之心,令近臣自危,这可不是完美的策略。臣敞愿当朝臣之面说明缘由值守远郡。拳拳之心,愿陛下明察。

皇上甚善其计,然而并不依计而行。霍家数有妖异之事,举家忧愁。霍山说,丞相擅自减少宗庙祭祀的牺牲,可以以此为罪名收斩他。定计令太后为博平君置酒,召丞相平恩侯以下,使范明友,邓广汉承太后制,引斩之,因废天子而立霍禹。约定未发,霍云拜为玄菟太守,太中大夫任宣为代郡太守。这时反事被发觉。

卷二十五 汉纪十七(3)

秋七月,霍云霍山范明友自杀。霍夫人霍禹邓广汉等捕得,霍禹腰斩。

霍夫人及诸女昆弟皆弃市。与霍氏相连坐诛灭者数十家。太仆杜延年因为是霍氏旧人,也连坐免官。

八月己酉,皇后霍氏废处昭台宫。乙丑,诏封告霍氏反谋者男子张章,期门董忠,左曹杨恽。

侍中金安上,史高,皆为列侯。杨恽,是丞相杨敞的儿子。金安上,车骑将军金日婵弟弟的儿子。

史高,史良娣哥哥的儿子。起初,霍氏奢侈,茂陵徐生说,霍氏必亡。

奢则不逊,不逊则侮上。侮上者既是逆道,又在人之上,众人必害之。

霍氏秉权日久,妒害他的人多了,可以说是举天下之人都对他怀有不满。

而他偏又转行逆道,不亡何待?于是上疏说:“目下霍氏泰盛,陛下既然真的爱厚于他,就应该及时抑制他暴涨的权欲,不要使他因之灭亡。”疏三上,每次都被退回。

其后霍氏诛灭而告霍氏者皆得封赏,有人为徐生上书说:“臣听说有一个人去别人家做客,见主人家的烟窗是直的,而烟窗旁边有草垛,这人告诉主人应该建一个弯曲的烟窗,这样明火不容易突出。另外还要将草垛移到离烟窗远一点的地方,不然的话,恐有火灾。主人嘿然不应。不久家里果然失火,幸亏邻里帮忙救火,才没有多大的损失。于是杀牛备酒,谢其邻人。被火烧伤者坐于首位,其余的都以功劳大小排定座次。但竟然忘了告诉他曲突移薪的人,有人对主人说,假如在早听了客人的话,不费牛酒,也不会出现火患。今日论功而请宾,不使曲突徙薪无恩泽,焦头烂额为上客了吗?主人于是醒悟而请前客。今日茂陵徐生多次上疏言霍氏将有变,应该提前预防。假如徐生之说得到重视则国无裂土出爵之费,臣无逆乱诛灭之败,事已如此,而徐生独不蒙其功。只希望陛下明察。重视曲突徙薪之策,使其居于焦头烂额之上。”皇上乃赐徐生帛十匹,后以其为郎。

皇上刚即位的时候,谒见高庙,大将军霍光骖乘,皇上内心里十分忌惮他,就像有芒刺在背一般。

后来车骑将军张安世代霍光骖乘,天子从容自如,身心就彻底放松了。

及霍光身死,而宗族竟被诛灭,因此民间传言,霍氏之祸,起自于骖乘。

以后又过了十二年,霍后复徙往云林馆,乃自杀。班固称赞说:霍光受襁褓之托,接过汉室寄予的重任,匡国家,安社稷。

拥昭立宣,虽周公伊尹,功勋也无法和他相比。然而霍光不学无术,不明大理,不扬其妻邪谋,立女为后,用宠溺满足他们不断增长的欲望,使颠覆之祸不断增加。

死才三年,宗族诛夷,实在令人哀伤啊。司马光说:霍光辅佐汉室,可称得上是忠诚了。

然而却不能庇其宗族,这是为什么呢?威权,是人君君临天下的重器,而人臣执之,久而不归。

人主怎不生恨呢?以孝昭之明,十四而知上官杰之诈,本就可以亲政了。

何况孝宣十九即位,聪明刚毅,知民疾苦,而霍光久专大柄,不知避去。

反而多置私党,充塞朝廷。使人主蓄愤于上,吏民积怨于下,切齿侧目,待时而发。

他得以免祸于自身,就是万幸了。况且其子孙又以骄奢促成其祸,怎能不败?

当然,假使孝宣专以禄秩赏赐,富其子孙,使之食大县,奉朝请。也足以报盛德了。

谁知反而任之以政,授之以兵。及感觉到了威胁,又加以裁夺,以至于怨惧以生邪谋。

岂仅仅只是霍氏自祸这么简单。这也是孝宣处置不当以成其祸。昔日关椒作乱于楚,庄王灭其族而赦箴尹克黄,以为子文无后,何以劝善。

诚然,以霍禹霍云霍山等的罪过,虽应夷灭,但霍光的忠勳,不可使后世无祀,遂使家无噍类。

孝宣皇帝也是太过寡恩了。九月,下诏减天下盐价。又下令郡国每岁上报狱中系囚因为笞掠致死的囚犯人数。

以及所处县名及家庭住址,统一由丞相御史统计后上闻。十二月,清河王刘年坐内乱,废徙房陵。

是岁,北海太守庐江朱邑以治行第一,入为大司农。渤海太守龚遂,入为水衡都尉。

先是渤海左右郡岁饥,盗贼并起,二千石不能擒制。皇上选能治者,丞相御史举故昌邑郎中令龚遂,皇上拜为渤海太守。

召见。问用什么方法治理渤海。平息盗贼。龚遂说,渤海海滨遐远,不沾圣化。

其民困于饥寒,而官吏并不体恤,因此使陛下赤子在沟渠中盗弄陛下之兵,不知今日陛下是要臣战胜他们呢,还是安抚他们?

皇上说:“选用贤良当然是希望安抚他们了。”龚遂说:“臣听说治乱民犹治乱绳,不可求急,唯有缓之然后可治。臣请求丞相御史不要拘臣以文法,得一切便宜从事。”皇上许诺。

加赐黄金赠遣,遂乘传至渤海界,郡中闻新太守至,发兵迎接。龚遂皆遣还,移书敕属县,悉数罢逐缉捕盗贼的官吏,凡持鉏钩田器者,皆为良民。

官吏不得盘问。只有持兵器的才为盗贼。遂单车独行至府衙。盗贼听到龚遂的教令,即时解散。

弃其兵孥而持刀廉。于是盗贼悉平。士民安土乐业。

卷二十五 汉纪十七(4)

龚遂于是开仓廪,假贷贫民,选用良吏,慰安牧养民众。共遂见齐俗奢侈,喜好微末之技,不知田作。于是亲力亲为,以简约为务,劝农务农桑,根据人口多寡确定种树畜养的数目,有百姓带持刀剑者,就劝说他卖剑买牛,卖刀买犊,并告诉他:“为什么要带牛佩犊,到处行走呢?不累吗?”自此郡中皆有畜积,狱讼止息。

乌孙公主女为龟兹王绛宾夫人,绛宾上书言得娶汉外孙,愿与公主一道入朝。

元康元年春正月,龟兹王及其夫人来朝。皆赐印绶。夫人号称公主。赏赐甚厚。

初作杜陵。

三月,诏以凤凰集聚于泰山陈留,甘露降于未央宫,赦天下。

有司再次请求悼园应称尊号为皇考园。

夏五月,立皇考庙。

冬,设置建章卫尉。赵广汉喜欢用世吏子孙新进年少者。他们专厉锋锐之气。见事风生,无所回避。大都是些做事不计后果的莽夫之举。世人多以为他们会因此而败。

广汉以私怨论杀男子荣畜,有人上书告之。事下丞相御史按验。广汉曾怀疑丞相夫人杀侍婢,欲以此胁迫丞相。丞相按之俞急。广汉乃带领吏卒进入丞相府,召其夫人跪于庭下受词。收奴婢十余人而去。丞相上书自陈。事下廷尉按治。其实是丞相自己因为过失谴笞傅婢,移出外宅即死。和广汉说的不一样。皇上于是厌恶广汉,将广汉下廷尉狱。吏民守阙号泣者数万人,都说:“臣生无益县官,愿代赵京兆死,使他继续牧养小民。”广汉竟坐腰斩。广汉为京兆尹,清正廉明,威制豪强,小民得以安居乐业,因而百姓追思歌颂他。

是岁,少府宋畴坐议凤凰下彭城,未至京师,不足美,贬为泗水太傅。

皇上选博士谏大夫通政事者,补为郡国守相。以萧望之为平原太守。望之上书说:“陛下心挂百姓,恐怕皇德不能润泽百姓,因此将朝中谏官都分派出去以补郡吏之不足,但是朝无争臣,则不知过。这是忧其末而忘其本的做法。”皇上于是不久征望之入守少府。

东海太守河东尹翁归以治郡高第入为右扶风。翁归为人,公廉明察,郡中吏民,不论贤能不屑及为奸猾者,所作所为都在他的掌握中。各县中都有记籍。黎民安居,奸猾收手。恐惧改行自新。他为右扶风后,选用廉平疾奸之吏,以为左右手。接待有礼好恶与共,然其一旦有负翁归之道,惩罚必至。但其温良谦退,不以行能骄人。因此在朝中尤其获得更好的称誉。

当初,乌孙公主少子万年,有宠于莎车王。莎车王死而无子,当时万年在汉,莎车国人考虑欲自托于汉,又欲得乌孙心,上书请万年为莎车王。汉答应了,遣使者奚充国送万年。万年初立,暴恶不羁。莎车国人不悦。皇上令群臣举荐可使西域者,前将军韩增举上党冯奉世,以卫侯的身份持节送大宛诸国客。至伊楯城,这时故莎车王弟呼屠徵与旁国共杀其王万年,及汉使者奚充国,自立为王。这时匈奴又发兵攻打车师城,不能下而去。莎车遣使者扬言,北道诸国已经属于匈奴了。于是攻略南道,与南道诸国歃血为盟,共同叛汉。并将沿途人民徙往鄯善以西,使道路隔绝。都护郑吉,校尉司马憙,皆在北道诸国间,无暇顾及这边。奉世与其副手严昌合计,以为如果不赶快击败他,莎车就会很快强大,到时势必难制。久后必危西域。遂以节谕告诸国王,因发其兵,南北两道合计万五千人。进击莎车,攻拔其城。莎车王自杀。传其首至长安。更立其昆弟子为莎车王。诸国悉平,威震西域。奉世于是罢兵,使人还报。皇上召见韩增说,祝贺将军所举荐得人。奉世遂西至大宛,大宛听说他斩莎车王,敬之异于其他使节。奉世于是得其名马象龙而还。

皇上特别高兴,商量将要加封奉世。丞相将军皆以为可。只有少府萧望之,以为奉世奉旨有自己的使命,却擅制违命,发诸国兵,虽有功效,不可以为后法,一旦封奉世,开后奉使者之利,以奉世为榜样争逐发兵,邀功于万里之外,为国家生事于夷狄。此风绝不可长。奉世不宜受封。皇上以为萧望之的提议有道理,就不再封侯,只以奉世为光禄大夫。

二年春正月,赦天下。

皇上欲立皇后。当时馆陶公主母华婕纾,及淮阳宪王母张婕纾,楚孝王母卫婕纾,皆爱幸。皇上欲立张婕纾为后,考虑了很久,又懲于霍氏欲害皇太子之事,于是更选后宫无子而谨慎者,二月乙丑,立长陵王婕纾为皇后。令其母养太子。封其父王奉光为卭成侯。皇后无宠,很少得以进见。

五月,下诏说,狱事关乎万民之命,能使生者不怨,死者不恨,才可以称为文吏。今则不然。用法或持巧心,分析律法或持两端,深浅不平。奏不如实,上边也没办法知道真伪。如此一来,四方黎民,将仰仗什么生存?希望二千石官吏,各察其官属,不用此等之人。这些人或擅兴徭役,越职逾法。以取名誉。这就如同在暗夜里践薄冰以待白日,是很危险的。如今天下颇受疾疫之灾,朕甚是难过,郡国被灾尤甚者,就不要再征收今年的租税了。又说,听说古代天子的名字都是难知而易讳的因此更名为刘询。

匈奴大臣都以为车师地肥美,又靠近匈奴。一旦为汉朝所得,多田积谷,必害人国,因此不可不争。于是经常出兵攻击车师屯田者。郑吉将渠犁屯田卒七千余人前去救援,为匈奴所围。郑吉上言,车师去渠犁千余里,汉兵在渠犁者少,根本不能相救。希望能增加屯田卒数量。皇上与后将军赵充国等商议,欲因匈奴衰弱,出兵击其右地。使他不能再扰西域。

魏相上书进谏说,臣听说救乱诛暴,称为义兵。出义兵才是王者。敌人来攻打自己,不得已而起兵者,称为应兵。兵应者胜。争恨小故,不忍愤怒者,称为忿兵。兵忿者败。利人土地货宝者,称为贪兵。兵贪者必破。依仗国家之大,百姓众多,欲建威于敌者,称为骄兵,兵骄者灭。这五者,非但人事,乃是天道如此,此前匈奴尚有善意,所得汉民,一般都将他们放回来了。并没有侵犯边境。虽争车师屯田,实在不足介意。今听说诸将军欲兴兵入其地,臣愚陋,不知此兵何名?如今边郡困乏,父子共服犬羊之皮,食草菜之实,常恐不能自存,难以动兵。军旅之后必有凶年,说的是民众以其愁苦之气损伤了阴阳之和。出兵虽胜,犹有后忧。恐灾害之变,因此而起。如今郡国守相,多不实选,风俗尤薄,水旱不时,今年子弟杀父兄妻杀夫者,就有二百二十二人,臣愚以为此非小变,今左右不忧此,乃欲发兵报仇于远夷,恐怕会应了孔子所说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卷二十五 汉纪十七(5)

皇上从魏相之言,只遣长罗侯常惠将张掖酒泉骑兵,前往车师,迎郑吉及其吏士回渠犁,召目前在焉耆的前车师太子军宿回国为王。尽徙车师国民,使他们在渠犁居住。遂将车师故地让给匈奴。以郑吉为卫司马,使他都护鄯善以西南道

魏相好观汉故事及便宜章奏,多次条奏汉兴以来国家便宜行事,及贤臣贾谊晁错董仲舒等所言奏请施行。魏相令府中属官按事郡国或休假后返回,都要讲一讲四方异闻或者逆贼风雨灾变,以便从中领悟治国之道。与御史大夫丙吉同心辅政,皇上也特别重用他们。丙吉为人,深厚不伐善,自从皇上即位升迁,说话绝口不提前恩。因此朝廷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的前功。这时有掖庭官婢名则的,令其未为官婢时的前夫上书说自己尚有阿保之功。事下掖庭令拷问,有供词说是丙吉知道情状。掖庭令就带着则到御史府让丙吉辨认。丙吉认识她,对她说:“你曾经坐养皇曾孙不谨,被我督笞过,你安得有功?只有渭城的胡组,淮阳的郭征卿有恩。”于是分别上奏胡组郭征卿母养的种种辛苦。诏令丙吉寻找胡组郭征卿的下落,二人已死,但有子孙,皆受厚赏。诏免责为庶人,赐钱十万,皇上亲自见问。然后才知道丙吉有旧恩,但从未提起,皇上大贤之。

皇上以萧望之经明持重,议论有余。其才堪任宰相。想要详试其政事,复以他为左冯翊。望之从少府出,是为左迁。恐怕是自己有不合圣意的情况,即移书称病。皇上听说了,就使侍中成都侯金安上前去解释皇上的用意,说:“之所以出你为外官,都是为了治民以考功。君前为平原太守日浅,故复放你于三辅任用,以试你牧民之功,并不是你有什么过失。”望之即起身赴官视事。

当初,掖庭令张贺多次在弟弟张安世面前说起皇曾孙的才能以及种种异象,每次安世都制止他说下去。以为少主在上,不应该称述曾孙。及皇上即位,张贺已死,皇上对安世说掖庭令平生称赞我,将军制止他是对的。皇上追思张贺的恩德,欲追封他为恩德侯。并为他置守冢二百家。张贺有子早死,过继张安世的小儿子彭祖为子。彭祖又自小与皇上同席读书研文,皇上想要封他,先赐爵关内侯。安世极力辞谢张贺的封赏,又请求减损守冢的户数,稍减至三十户。皇上说,我封赏是因为掖庭令,不是因为将军。安世于是就停止谦让,不敢再说什么。

皇上心忌昌邑王刘贺,赐山阳太守张敞玺书,令其谨备盗贼,细察往来过客,但一切都要秘密进行,不要为外人所察。张敞会意,于是上书条奏刘贺废黜后的衣食居行,说,故昌邑王为人,青黑色小目,鼻末锐卑,少须眉,身体长大,有脚疾,行步不便。臣曾与他交谈,希望能动观其意,就拿恶鸟的事来挑动他。臣说,昌邑多枭鸟。故王答应说,是啊。以前刘贺西至长安,此地绝无枭鸟。回来的时候东至济阳,才听到有枭鸟的叫声。臣细察故王衣服言语跪起,无不表现出清狂愚钝。臣前些时日曾经说起,哀王宫中的舞者张修等十余人无子,留守哀王坟园,请求将他们罢归,故王听后说,中人守园,应当有病者勿治,相杀伤者勿付之法,以令其速死。太守为什么要罢免他们使归家呢。其天性喜欢昏庸乱亡,距离仁义实在太远。皇上于是知道刘贺不足忌讳了。

三年春三月,诏封故昌邑王刘贺为海昏侯。

乙未,下诏说,朕微藐时,御史大夫丙吉,中郎将史曾,史玄,长乐卫尉许舜,侍中光禄大夫许延寿,皆与朕有旧恩,及故掖庭令张贺辅导朕躬,修文学经术,恩惠卓异,功劳更是无法比拟。诗上不是说吗,无德不报。今封张贺的继子侍中中郎将张彭祖为阳都侯,追赐张贺为阳都哀侯。丙吉为博阳侯。史曾为将陵侯,史玄为平台侯。许舜为博望侯。许延寿为乐成侯。张贺又有孤孙张霸,时年七岁,拜为散骑中郎将,赐爵关内侯。故人下至郡邸狱吏,尚有阿保之功者,皆受田宅官禄财物之赐。并各以恩德深浅得到不同回报。丙吉临当受封,病重。皇上忧其不起,将要派人去其家床前加印绶而封之。及其后病愈,太子太傅夏侯胜说:他不当死。臣听说有阴德者,一定会得到好的报应并延及儿孙。今日丙吉功未获报,而有重病,这不该是置他死亡的病。后来病情果然痊愈。

张安世自以父子封侯,在位太盛,于是就推辞赏赐的钱财,诏令国库内另藏张氏无名钱以百万数。安世谨慎周密,每定大政,已经决定了,即移病出,听到有了诏令,于是惊异,使人去丞相府打听,朝廷大臣,无人知道他曾经参与制定。尚有所荐举,其人来谢,安世即大恨,以为举贤选能,只是本分,为什么要来私谢?本来一身正气,倒像结党营私了。因此拒绝与之来往。曾有一郎功高不调,自去告诉安世,安世回应说,先生功高,明主所知。为人臣者做事,不应该自我宣扬。因拒绝不许。不久此郎果然升迁。

安世自见父子尊显,内心不能自安。为其子延寿求出补官,皇上以为北地太守。过了岁余,皇上感到安世年老,生恻隐之心,复征延寿为左曹太仆。

夏四月丙子,立皇子刘钦为淮阳王。皇太子年十二,精通论语孝经。太傅疏广对少傅疏受说:我听说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如今仕宦至二千石,官成名立。如此不去,恐怕以后会后悔。即日父子俱称病,上疏乞骸骨。皇上答应了父子的请辞,并加赐黄金二十斤。皇太子另赠五十斤。公卿故人设祖道齐聚东都门外送行。前来相送的车辆有数百乘。道路围观的人都说,二位大夫真是贤者。有人叹息为之泣下。

疏广疏受归乡里,每日令家人卖金供具,用得来的钱宴请族人故旧宾客。和他们每日燕乐。有人劝疏广用金器为子孙置办产业,疏广说,我岂是老悖不念子孙的人,我原来自有产业,只要令子孙勤劳守持,足以共衣食,与其他人等同。今日如果为他们增加财富,就如同教他们怠慢堕落,贤而多财则损其志,愚而多财则增加他的过失。过分的富有,是令人生怨的理由。我既没有什么可以教化子孙,不希望增加其过而生怨,再说这些金器,是圣主用来惠养老臣的,因此愿与乡党宗族共享其赐。以尽吾余生,不可以吗?

于是族人悦服。

卷二十五 汉纪十七(6)

颍川太守黄霸,使邮亭乡官皆畜养鸡猪。以用来赡养孤寡穷人。然后制定教条,设置父老师帅伍长,颁行于民间,劝以为善防奸之意。及务农桑,节用殖财,种树畜养,去浮淫之费,其为政之要,近于繁琐,但其事宜行。其聪明处理事务,吏民不知所出,都称神明,毫厘不敢有所欺。奸人都逃入他郡去了,盗贼日少。黄霸力行教化,而后才辅以诛罚。务在成就保全长吏。许丞年老耳聋,督邮上言要驱逐他,黄霸说:“许丞是廉吏,虽然年老,尚能拜起送迎,虽有点耳背,但不失大体,只要我们大家同心相助,是不会失去贤者之名的。”有人问他这样做的理由,黄霸回答说:“经常变易长吏,不仅徒增迎来送往之费,而且还会助长奸猾之吏趁机毁坏簿书,侵盗官物的风气。如此公私费耗甚多,而这些费用又出于民众。而所换的新吏,又未必贤能。也许不如以前的旧吏,只不过徒然相益为乱罢了。大凡治道,只要将特别不称职者换掉就可以了。”

黄霸以外宽内明得吏民之心,户口每年都有所增加,治能为天下第一。徵守京兆尹。不久又坐法被贬秩,有诏令复归颍川为太守,以八百石居官。

四年春正月。诏令年八十以上,若非诬告杀伤人,它事不须坐法。右扶风尹翁归卒。家无余财。秋八月下诏说,翁归廉平乡正,治民异等。赐翁归子黄金百斤,以奉祭祀,

皇上令有司求高祖功臣子孙失侯者,得槐里公乘,周广汉等一百三十六人,皆赐黄金二十斤。复其家,令奉祭祀。世世勿绝。丙寅,富平敬侯张安世薨。

当初,扶阳节侯韦贤薨,长子韦弘有罪系狱,家人矫韦贤令以次子大河都尉韦玄成为后。玄成深知这不是韦贤的本意,即佯为病狂,卧于便所,假装言语昏乱。韦贤既葬,当袭爵,因为病狂不能应招。大鸿胪上奏情状,使丞相御史按验,按事的丞相史致书玄成说:古代的人辞让,一定会选择比较文雅的方式,这样才能垂荣于后。今先生却自坏容貌,自蒙耻辱为狂癡,使自身光耀阴暗而不宣于世,先生所托之名也实在太微小了,鄙人素所愚陋,忝为丞相执事,愿先生还是道出实情。否则,恐使先生有伤高节而带累鄙人成为小人。玄成的朋友侍郎章,也上疏言圣王贵以礼让为国应该优养玄成,勿枉其志。使他能够自安于衡门之下。而丞相御史遂以玄成实不病,劾奏之。有诏勿劾。引拜。玄成不得己,受爵。皇上高其风节,以其为河南太守。

车师王乌贵出走乌孙,乌孙留之不遣。汉遣使责让乌孙,乌孙送乌贵旨阙,当初,武帝开河西四郡,隔绝羌与匈奴相通之路,斥逐诸羌,不使他们在湟中地区居住。及皇上即位,光禄大夫义渠安国出使巡行诸羌,先零豪杰说希望能渡过湟水,到北边百姓没有种田的地方畜牧。安国将这事上报朝廷,后将军赵充国劾奏安国奉使不敬。后来羌人依据前言,冒死偷渡湟水,郡县不能禁。既而先零与诸羌中豪杰二百余人,放下彼此仇恨,交质结盟。皇上得到消息,问赵充国。赵充国回答说:羌人之所以易制,是因为他们内部派别多,经常自相攻击而不能抱成一团。往前推三十余年,西羌反叛的时候,也是先解仇合约,进攻令居,与汉兵相距,过了五六年才平定。匈奴多次引诱羌人,欲与他们共击张掖酒泉等地,使羌人居住。后来匈奴困于西方,怀疑他们更遣使于羌,与其相结。臣恐羌变并不止眼下这些,他们还会连结其他小股势力,应该在他们还没有兴起时就做好防备。

后过了月余,羌侯郎何果然遣使至匈奴借兵。欲攻击鄯善,敦煌以绝汉道。充国以为郎何不能独造此计,怀疑匈奴使已至羌中。先零?开,乃解仇作约。到秋马肥,变乱必起。应该遣使者巡行边兵,早做准备。并敕示诸羌,不令解仇。以便及早发觉其谋。

于是两府再次上书希望遣义渠安国行示诸羌,分别善恶,是时每年都是丰稔之年,稻谷一石五钱。

卷二十六 汉纪十八(1)

神爵元年春正月,皇上始行幸甘泉。郊祭泰畤。三月行幸河东。祀后土。皇上颇修武帝故事。谨斋祀之礼,采用方士之言,增殖神祠。听说益州有金马碧鸡之神,可醮祭而至。于是遣谏大夫蜀郡王褒持节而求之。起初,皇上听说王褒有俊才,召见,使他作圣主得贤臣颂。其辞大意说:贤能者,是国家的器用之才,所用之人贤能,则省心而见功,器用利,则用力少而效益大。因此工人用钝器,劳筋苦骨,终日劳作而无所成,及至巧冶铸干将,使离娄督绳,公输削墨,虽崇台五层,延袤百丈而不乱,这是因为功用相得的缘故。庸人御驽马,虽用坏鞭策,亦难行远途。及至驾良马,由王良执靶,韩哀附舆,则可周流八极,万里一息。何等辽远啊,这是人马相得的缘故。有清凉的丝绸之服的人,不会为盛夏的奥热而苦恼。有温暖的狐逑的人,不会担心寒冬的凄凉。为什么呢?因为他有度过寒冬与酷夏的衣服,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贤人君子,就是圣王用来治理海内的备用丝绸或者狐逑。当初周公以吐脯之劳,故有刑措不用之功。齐桓公设庭燎之礼,故有匡合天下之功。由此看来,君人者,勤于求贤,而逸于得人。人臣也是如此,当出现这位遭遇是,图事划策,但君王不用其谋。陈见实诚,但君上不会信任。进仕不能施展才能,遭受斥逐又并非是因为自己有过失,因此伊尹勤于鼎俎,太公困于鼓刀。百里奚卖身为奴,遭遇种种患难。及其遇明君遭圣主,运筹合上意,谏诤即见听。进退得显其忠。任职得行其术,剖符受封,光耀祖考。因此,世上必定先有圣知之君,然后才有贤明之臣。故虎啸而风冽。龙兴而致云。蟋蟀鸣于秋夜,蜉蝣出于阴暗易经说,飞龙在天,利见大人。诗经说,思皇多士,生此王国。因此世平主圣,俊艾将自至。明明在朝,穆穆布列,聚精会神,相得益彰。虽伯牙操递钟,逢门子弯鸟号,尤未足以喻其义。故圣主必待贤臣而弘功业,俊士亦候明主以显其德。上下都有所求,欢然交欣,千载一合,论说无疑。此时君臣交汇如同鸿毛遇顺风,居鱼进入大海沟,其得意如此,则无禁不止,无令不行,化溢四表,横被无穷。如此圣主不需要自己亲历亲行,而天下事已经明了于心。太平盛世可期,悠游天下的愿望得以实现。休徵自至,寿考无疆。又何必偃仰屈伸期彭祖,句嘘呼吸如乔松,渺然绝俗求离世呢?

当时,皇上颇好神仙之术。因此王褒的回答提及此事。京兆尹张敞也上疏进谏说:愿明主尽快忘记车马服玩之好,斥远神仙方士之虚语,多多留心于帝王之术,则天下太平,庶几可以中兴。皇上于是悉罢尚方待诏。

当初,赵广汉死后,为京兆尹者皆不称职。只有张敞能继其旧迹,其方略耳目不及广汉,但颇以经术儒雅为辅。

皇上大力修饰宫室车服,仪仗胜于昭帝时。外戚许,史·王氏贵宠。谏大夫王吉上疏说:陛下躬圣质,总万方,惟思世务,将兴太平。诏书每下,百姓欣然若更生。臣伏地而思,此可谓至恩。但不可称之为本务。一心求治的明主不世出,公卿幸得得遇明主,言听谏从,然而却没有建立万世基业的长策,三代之隆的明主,其务在于期会,薄书,断狱,听讼而已,这并非太平之基业。臣听说民弱而不可胜,愚而不可欺。圣主独行于深宫,得则天下称颂。失则天下非议。因此应该谨选左右,审择所使。左右用来正身,所使用来宣德。这才是本根。孔子说,安上治民。莫善于礼。并不是一句空言。王者未制礼时,引用先王之礼中适用于当下者而用之。臣愿陛下承天心,发大业,与公卿大臣以及儒生叙旧礼,明王制,驱一世之民,进入仁寿之域。如此则治比成康,殷王高宗。窃见当世事务不合于道者,谨以条奏希望陛下裁择。愚臣以为世俗聘妻送女无节,穷人无财,聘娶不起,因此往往不能生育后代。又汉家列侯尚公主,国人娶诸侯女,使男事女,夫屈于妇,逆阴阳之位,故多女乱。古人衣服车马,贵贱有章。今上下错位,人人皆无节度,因此贪财逐利,不畏死亡。周朝所以能把国家治理的刑措不用,是因为他能够禁邪于冥冥,绝恶于未萌的缘故。又有人说舜汤不用三公九卿世子而举皋陶伊尹,则谗逆者远离。如今却使俗吏得任子弟,大都骄奢淫逸,不通古今。这些人无益于民。应该明选求贤,废除任子之令,外家及故人,可以厚赐钱财,但不宜居于官位。去除角抵之戏,减乐府,省尚方,明示天下以俭。古人工不造雕琢,商不通侈靡。并不是工商之道独贤,都是政教使之然也。

皇上以其言为迂阔,不甚宠异。王吉遂谢病归。

义渠安国至羌中,召先零诸豪三十余人,这些人都是特别桀骜不驯的,用计皆斩之。纵兵击其部属,斩首千余级。于是诸降羌及归义羌侯杨玉等怨怒,不再信任汉室,遂劫略周围小部落背叛。犯塞攻城邑,杀长吏。安国以骑都尉将骑二千屯备羌,至浩亹为羌虏所击,失亡车重兵器甚众。安国引还,至令居上闻。当时赵充国年七十余,皇上以为他老迈不堪出征,就使丙吉问他谁可为将,充国回答说,没有人能比得过老臣。皇上遣人问计,说,将军以为羌虏何如?出征当用几人?充国说,百闻不如一见,兵难遥度。臣愿驰至金城,图上方略。羌戎小夷,逆天背畔,灭亡不久。愿陛下将此事交给老臣,勿以为忧。

皇上笑着应诺。于是大发兵诣金城。夏四月,遣充国将兵进攻西羌。

六月,有星孛于东方。

赵充国至金城,兵满万骑欲渡河,恐为虏所遮击,即夜遣三校衔枚先度,渡河后先立营栅,天明营盘已立毕。遂按顺序渡河,羌虏数十百骑往来出入军旁,充国说,我士马新倦,不可驰逐。这些都是骁骑难制,又恐其为诱兵,击虏以歼灭为期,小利不足贪。下令军中不要惊动他们。遣侦骑四望,并没有发现敌人的大部队。于是趁夜引兵上至落都山。

卷二十六 汉纪十八(2)

赵充国引兵趁夜上落都山,召集诸校司马,对他们说:“我知道羌虏不能为兵了,假使敌人发数千人守住杜地要塞,制住陿中,我们的大兵岂能得入?”充国经常以派出斥候侦缉周边敌情为务。

每行必为战备,止兵必先坚固营壁。尤能持重爱士卒,先计而后战,遂西至西部都尉府。

每天只是令士卒休养生息,并不出战,士卒皆愿为之所用。敌军数次挑战,充国只是坚守。

捕得生口,说是羌豪之间相互指责,说,说是你不要反吧,你不听。今天子遣赵将军来,年龄已经八九十了,善为用兵。

如今请求欲一斗而死,也不可得,该怎么办呢?开始的时候,?开豪杰靡当儿使其弟雕库来告诉都尉说,先零欲反,后数日果然反。

雕库的族人,有很多都在先零人的领地里,都尉即留雕库为质,充国以为无罪,就遣他归告各宗族豪杰,大兵诛有罪者,希望能明白自别,不要自取并灭。

天子告诉诸羌人,犯法者能相捕斩者除罪。并以功劳大小赏赐钱财。所捕之人的妻子财产可以尽数赐给他本人。

充国之计,是欲以威信招降?开及劫掠者。解散虏谋。待其疲剧,再进攻之。

当时皇上已经征发内郡兵屯边者,合计有六万余人。酒泉太守辛武贤奏言,郡兵皆屯备南山,北边空虚。

势不可久。若至秋冬才进兵,此虏在境外为栅,如今此虏朝夕为寇,此地土地寒苦,汉马不耐冬,不如在七月上旬,准备三十日粮,分兵出张掖,酒泉,合击?开在鲜水上的兵众。

虽然不能尽诛,但夺其畜产,虏其妻子,复引兵还。至冬再攻打他。大兵频出,虏必震坏。

天子将他的上疏发给赵充国,让他讨论这事。充国以为一马自负三十日食,为米二斛四斗,麦八斛。

又有衣装兵器,难以追逐,虏必能够从容进退,稍稍引去,逐水草,入山林,我们随而深入,虏军即据前险,守要道,绝我粮道,如此必有伤危之忧,为夷狄所笑。

而武贤以为可夺其畜产,虏其妻子,这也是一句空言。并非完美之计。

先零首为畔逆,而其他部落遭受劫掠反而跟着叛乱定非本心。故臣愚计,想要赦免?开暗昧之过,眼下先隐秘而不要声张,只是先行先零之诛。

以此来震动他,如果他知道悔过反善,就赦免其罪。选择知道羌人风俗的长吏辅助他,这是全师保胜安边的良策。

天子将他的疏文交给公卿评议,议者大多以为先零兵盛,又自恃?开之助,若不先破?开,则先零未必可图。

皇上于是拜侍中许延寿为强弩将军,即拜酒泉太守辛武贤为破羌将军。

赐玺书嘉纳其策。以书敕责让充国说,今日转输并起,百姓烦扰,将军将万余之众,不早趁秋季水草之利,争其畜食,反而要等到冬天,这时虏军皆有储备之食,并多藏匿山中,背倚险阻。

将军士兵苦寒,手足冻裂,那有什么利可言?将军不念中国之费,想要久历年岁而胜敌。

作为将军谁都希望这样,今诏破羌将军武贤等将兵,七月攻击?羌。将军引兵并进,不要再有疑虑。

赵充国上疏说,陛下前日曾经赐书,欲使人告谕?开,大军当至,汉不诛?开以解其邪谋。

臣因此遣开豪雕库宣天子至德,?开的属民,都已经闻知名诏。今先零羌杨玉。

阻依山林,侯便为寇。?开未有所犯,如今却越过先零,先击?开。释有罪,诛无辜,起一难,造就两个坏处。

诚然不是陛下的本意臣听兵法上说,攻不足者守有余。又说,善战者致人不致于人。

如今假如?开将要入寇敦煌酒泉,我们应该历练士马待其自至,坐得致敌之术。

以逸击劳,这才是取胜之道。今恐二郡兵少,不足以守,而却打发他们行攻取之道,放弃致虏之术,而从为虏所致之道。

臣愚以为不便。先零羌虏欲为背畔,故与?开解仇结约,然而他在私下里,不能不怕汉军至而?开背叛他,臣愚以为他们的计策一定是先急?开之所急,以坚其约。

先击?开,先零必定助他。如今羌虏马肥,粮食方饶,击之恐不能伤害他。

反而使先零得到机会施德于?开。坚其约,合其党,虏交坚党合,以精兵二万余人去胁迫诸小部落,归附他的人就会越多,有些不知何故的小部落,轻易也不能离开他们的联盟了。

如此虏兵就会越来越多,再想诛之又会多用数倍力量。臣恐国家忧累,不止二三年,甚至十数年才可。

依臣之计,先诛先零,先零已诛,则?开之属,不烦兵革就会屈服。假如先零已诛,而?开不服,则可以过了正月攻打他,这时得计之理又正当其时,如今进兵,实在看不出利在哪里,戊申,充国上奏。

秋七月甲寅,玺书报请从充国之计。充国即领兵进至先零在所,虏兵长久屯聚,已生懈驰。

望见大军,弃车重欲渡湟水。道路狭窄,充国徐行驱赶。有人说,逐利应该速行,今行太迟。

充国说,此是穷寇,不可紧迫。缓之则走不顾,急之则会回头拼命。诸校皆称善。

虏军赴水溺死者数百,降及斩首五百余人。虏马牛羊十万余头,车四千余辆。

卷二十六 汉纪十八(3)

兵至?地,下令军中不得杀烧抢掠,人民得以自由地在田野中放牧。?开闻讯大喜,说,汉军果然不会攻击我。酋豪靡忘使人来言,希望能够还复故地。充国将他的要求上报,还没有得到回报,靡忘来自归,充国赐之饮食。遣他回去告谕部落中人,护军以下的将领都争着阻拦说,这是反虏不可擅自遣返。充国说,诸君但怀私心,不是忠心为国家考量。话未说完,玺书到,令靡忘可以将功赎罪,后来?羌竟然不烦兵革而下。皇上诏令破羌强弩将军诣屯兵之所。约以十二月与充国合兵进击先零。当时,羌人降者已有万余人了。充国自度先零必败,欲罢骑兵屯田,以待其弊。作奏未上,这时进兵玺书已到,充国子中郎将赵卬惧。使其客谏充国说,假如真的兵出破军杀将,以至于使国家倾亡,将军坚守是可以的。但目前局势,出兵与不出兵的利与弊,各占一半,将军又何必强争呢?一旦不合上意,遣繍衣来责将军,将军之身不能自保,何来国家之安?

充国叹息说,你为什么说此不忠之言?若从开始就用我的计策,羌虏怎么能是现在这个样子?以前让我举荐可巡行羌地的人,我举荐了辛武贤,丞相御史却令皇上派了义渠安国,竟沮败了行羌之计。金城湟中谷每斛八钱,我告诉耿中丞,应该买下三百万斛稻谷,羌人见我军粮充足,必定不敢妄动。耿中丞请求买谷百万斛,才得批下四十万斛。义渠再次出使,又费去了一半,如此一来,羌虏才敢妄动为逆。这真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啊。当然已经如此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是今日兵久不决,四夷但有动摇相因而起,虽有智者,也不能够独善其后了。如此一来,值得忧虑的就不止羌人这一处了。因此我才会以死力争。相信明主是会理解我的忠言的。遂上屯田奏说:臣所将吏士马牛所食用粮谷,调度甚广,而兵革久不能解。如此徭役不息,恐生他变。为明主考虑,此诚非素定庙胜之策,况且羌易以计破,但难以兵碎。故臣愚心,以为击之不便。臣粗略计算了一下,临羌东至浩水,羌虏故田及公田,民所未垦之地,有二千顷以上。其间邮亭多有败坏,臣前日部署士卒入山,砍伐林木六万余枚,现放在河水边。臣愿罢骑兵,留步兵一万零二百八十一人,分别屯守要害之处。通过河水漕运,将木材运到各处,以修缮乡亭,深治沟渠修理湟水以西道路上的七十余座路桥。使路可通于鲜水左近。至春出营营田,人可耕三十亩。四月草生,发郡骑及属国胡骑各千余,出就水草,顺便为营田者的游兵。并将他们扩充进金城郡。如此可增加积蓄,减省很大一部分费用。如今大司农所转运而来的粮草,足够万人一年之食,今日谨奉上屯田处所,及器用用度的明细。

皇上报书说:假如就用将军之计,那么,羌虏当何时伏诛?兵当何时得解?该如何才好?希望你能复奏。充国上状说:臣闻帝王之兵,以考量万全取胜。因此贵用谋而贱盲目而战。百战而百胜,并不是善用谋的人的最佳选择。因此先做不可胜的事,以等待敌人可以战胜的时机。蛮夷习俗,虽与礼仪之国有所不同,但是其欲避害就利,爱亲戚,害怕死亡的心态,是和我们一样的。如今敌人失亡其美地丰草,发愁于寄托远遁,骨肉分离,人有畔志。而明主班师罢兵,万人留下屯田是为顺天时,因地利。如此以待可胜之敌,虽不能使其立即伏诛,但最后胜利可綦月而望。羌虏瓦解,前后降者有万七百余人,及受言离去者凡七十余辈,这可是坐而*羌虏的有用工具。臣仅列出不出兵留屯田便宜十二事,其一,步兵九校,吏士万人,留屯以为武备。因田致谷,威德并行。其二, 因排折羌虏,令其不得归肥美之地,贫破其众,以成羌虏相畔之渐。其三,居民得以共同田作,不失农业。其四,军马一月之食,可足田士一年之用。罢骑兵以省大费。其五,至春由解甲的士卒,顺河湟漕运粮谷到临羌,以示羌虏,为我扬威武,传世折冲的工具。其六,在闲暇的时候,用我先时所伐的木材,俢治邮亭,充入金城。其七,出兵,只是乘危侥幸,不出兵,可令反畔之虏,窜于风寒之地,远离霜露疾疫毁坠之患,坐得必胜之道。其八,无经阻远追死伤之害。其九,内不损威武之重,外不令敌人得到反扑的机会。其十,又不会惊动河南出现大的变动,从而出现生出其他变故的事情。其十一,俢治湟中道上的桥梁,使其可达鲜水,以此控制西域,伸威千里。其十二,大费既省,徭役预息,以戒不虞之需。留屯田,得十二便,出兵,失十二利。希望明诏采择。

皇上再次复书说:将军说兵事可期月而解,指的是今冬呢,还是何时呢?将军难道不考虑虏军听到大军颇罢,将会丁壮相聚,攻扰屯田者及道上屯兵。再次杀掠人民?若如此,将如何对付?希望将军熟计后回复。

赵充国复上奏说:臣闻兵以计为本,因此多算计胜于少算计。先零羌精兵,现剩下不过七八千人,失地远客,分散饥冻,畔还者不绝。臣愚以为虏军破败可计日而待,最远在来春。因此说兵决可期月而望。窃见北边自敦煌至辽东,一万一千五百余里,乘塞列地,有吏卒数千人,胡虏多次以大军攻打,但不能有所害。今骑兵虽罢,虏见屯田之士精兵万人,从今至三月虏马羸瘦,必不敢将他们的妻子托付在其他部族,远涉河山而来为寇。也不敢将其妻子儿女,还归故地,这是臣之愚计,以为羌虏一定会自行瓦解,不战而自破的策略。至于虏军小的寇盗,不时地杀伤人民,这点本来就是不可卒然禁止的。臣闻战不必胜,不贸然接刃。攻不必取,不贸然劳众。假如兵出,虽不能灭先零,但能令虏绝不为小寇,则是可以出兵的。如今即是如此。出兵不能止小寇盗,而放弃了坐胜之道,从乘危之势,前往终不见其利,只是空自使自身罢弊,自损其力,这一点是不可以展示给蛮夷的。再者大兵一出,军还不可复留。湟中又不可使之空虚,如此以来又得重新发起徭役,臣愚以为不便。臣只是私下里考虑今奉诏出塞,引军远击,穷尽天子之精兵,散车甲于山野,虽无尺寸之功,但苟且获得避嫌之便,而没有后咎余责。这是为人臣者的不忠之利,不是明主社稷之福。

充国的奏折每上,皇上都下发给公卿议臣讨论,开始赞同充国之计者有十分之三,到中期有十分之五。最后十之八九都赞同充国的计策,有诏诘问前言不便的,都顿首称服。魏相说:臣愚不习兵事利害,后将军数画军策,其言常是,臣以为其计一定可用。皇上于是报书充国,嘉纳之。也因为破羌强弩两将军数言当击,遂两从其计,诏两将军及中郎将赵卬出击。强弩出降四千余人,破羌斩首二千余级。而充国所降复得五千余人。诏罢兵。独充国留屯田。

大司农朱邑卒,皇上因为他是循吏,特别闵惜他,下诏赐其子黄金百斤,以奉其祭祀。

是岁,前将军龙额侯韩增为大司马车骑将军。丁令钞盗匈奴,杀掠数千人。匈奴遣万余骑前往攻击,无所得。

卷二十六 汉纪十八(4)

二年春正月,以凤凰甘露降集京师,赦天下。

夏五月,赵充国奏言,羌人本来有五万人,战争中被斩首七千六百人,降者三万一千二百人,溺湟河饿死者五六千人,定计逃脱与煎鞏黄羝一道逃走的,不过四千人。羌靡忘等自责以为必能得之,请罢屯兵。奏可。充国振旅而还。与他相善的朋友浩星赐迎接他,对他说:众人皆以为破羌强弩二将出击,多斩首生降,才使羌虏兵败国破,然而有识者都知道羌虏形式窘困,兵虽不出,也将自服。将军面见圣上的时候,应该归功于二位将军的出击,自谦高见臣所不及,如此一来,将军之计亦无所失。

充国说:我已经年老了,爵位已到了顶点,怎么能够以一时用兵之事欺明主呢。兵执是国家的大事应当成为后人效法的榜样,老臣不会在意余命,一定会在陛下面前说明实情告诉他兵事之厉害。假如老臣死了还会有谁再对陛下讲明这个道理?因此还是按自己的想法向皇上如实禀报。皇上以为充国之计最高罢遣辛武贤,使归酒泉太守官。充国复位后将军。

秋,羌若零,离留且,种儿库,共斩先零大豪犹非杨玉之首,连同诸豪弟杨泽,杨雕,良儿,靡忘,皆帅煎鞏黄羝之下属,四千余人来降。汉封若零弟,杨泽二人为帅众王。其余的皆为侯为君。初置金城属国,以安置降羌。下诏令举荐可为护羌校尉者,当时赵充国病了,四府举荐辛武贤小弟辛汤。充国遂从病中入宫上奏说,辛汤嗜酒任性,不可使他典护蛮夷。不如用其兄辛临众。

当时辛汤已经拜受节旄。有诏更用临众。后来临众病免,五府复举辛汤。辛汤多次因为醉酒激怒羌人。羌人反畔。一切都如充国所言。但辛武贤却深恨充国。上书告中郎赵卬泄露省中语。致使赵卬下吏自杀。

司隶校尉魏郡盖宽饶,刚直公清,多次干犯皇上的旨意,当时皇上方用刑法,任用中书官。宽饶就上封事说:方今圣道浸微,儒术不行,以刑余(指阉人)为周召(辅政大臣)。以法律为诗书。又引用易传,说是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家以传子孙,官以传圣贤。

书奏,皇上以为宽饶怨谤,将其书下与中二千石论责。执金吾评议,以为宽饶的旨意是欲求禅让,实属大逆不道。谏大夫郑昌,感伤于宽饶忠直忧国,只是因为言事不当意而为文吏所抵挫。上书为宽饶讼冤说,臣听说山上有猛虎,山珍无人敢采。国有忠臣,奸邪不敢轻举妄动。司隶校尉宽饶,居不求安,食不求饱。进有忧国之心,退有死节之义。内无近属可托,外无权贵可依。只是职在伺察,直道而行,因为敢言直谏而多仇家少朋友,今上书陈国事,有司竟劾以大辟之刑,臣幸得从大夫之后,官以谏为名,因此不敢不言。

皇上不听,九月,下宽饶狱按治。宽饶引佩剑自刎于北阙下。众人莫不怜之。

匈奴虚闾权渠单于,将十余万骑傍边狩猎,欲入边为寇。还未至边境,其手下民题除渠堂降汉,密告匈奴情状。汉以他为言兵鹿奚鹿庐侯。而遣后将军赵充国将兵四万余骑,屯守于缘边九郡。备虏月余,单于病,呕血,因不敢入边,引兵退去。既罢兵,乃使题王都犁胡次等入汉请和亲。汉未回报。不久,单于死。

虚闾权渠单于始立,,就废黜了顼渠阏氏。顼渠阏氏即与右贤王屠耆堂私通。右贤王龙城会后离去的时候,顼渠阏氏告诉他单于病重,应该不要离去。后数日,单于死。用事贵人郝宿王邢未央,使人召诸王,未至。顼渠阏氏与其弟左大将且渠都龙奇谋划立右贤王为握衍朐鞮单于。握衍朐鞮单于,是乌维单于的耳孙。握衍朐鞮单于立,凶恶难治,杀邢未央等,而任用都隆奇。又尽免虚闾权渠子弟近亲,而以自己的子弟来代替。虚闾权渠单于子稽侯珊既不得立,逃到了妻父乌禅幕处。乌禅幕。本是康居乌孙之间的小国,数被侵暴,因帅其众数千人降匈奴。狐鹿孤单于将他弟弟之子日逐王的姐姐嫁给了他,使他为他手下人的长帅。居于右地。日逐王先贤掸,其父左贤王当为匈奴单于,让位于狐鹿孤单于。狐鹿孤单于许诺以后立他为单于。国人因此都说日逐王当为单于。日逐王素来与握衍朐鞮单于有嫌隙,即帅其众欲降汉,使人至渠犁,与骑都尉郑吉相见郑吉发渠犁,龟兹诸国兵五万余人迎日逐王,日逐王帅一万二千人,小王将十二人,随郑吉至河曲,沿途有逃走的,郑吉追斩之。遂带领他们回到京师。汉封日逐王为归德侯。

郑吉即破车师,降日逐王,威震西域。遂并护车师以西北道。因此号称都护。都护官职的设置,自郑吉始。皇上封郑吉为安远侯。郑吉于是在西域的中部立莫府。俢治乌垒城离阳关二千七百余里。匈奴自此益弱,不敢争西域。过去匈奴为了役使西域诸国而设立的童仆都尉自此罢除。都护的职责是督察乌孙康居等三十六国动静,一旦有变即上闻。可安辑者,就想法安辑不可安辑者即发大兵伐之。汉室号令班于西域了。

握衍朐鞮单于更立其从兄薄胥堂为日逐王。乌孙昆弥翁归靡,通过长罗侯常惠上书,愿以汉外孙元贵靡为嗣。想让他再娶汉公主以便亲上加亲。永远畔绝匈奴。诏下公卿议,大鸿胪萧望之认为,乌孙绝远之域变故难保,不可许。皇上因为乌孙新立大功,又决然断觉与匈奴的姻亲,于是以乌孙主解忧之女弟相夫为公主多送资财而遣之。使常惠送之到敦煌。尚未出塞,即听到翁归靡死。乌孙贵人共从本约,立岑娶子尼靡为昆弥。号为狂王。常惠上书愿将少主留在敦煌,由常惠驰至乌孙,责让他们不立元贵靡为昆弥。然后再还迎少主。事下公卿议。萧望之再次以乌孙持两端,难结约为由,以为少主因为元贵靡不立而还不算是失信于夷狄。相反是中国之福。少主不止,徭役将兴。天子以为萧望之的见解是对的,就征还少主。

卷二十六 汉纪十八(5)

三年春三月丙辰,高平宪侯魏相薨。

夏四月戊辰,丙吉为丞相。

丙吉崇尚宽大,好为礼让。不亲小事。时人以为识大体。

秋七月甲子,大鸿胪萧望之为御史大夫。

八月,下诏说:为官不廉平则治道将衰。如今小吏皆勤事而俸禄薄,想要不侵渔百姓是很难的,应该增加百石以下官员俸禄十五石。

是岁,东郡太守韩延寿为左冯翊,起初延寿为颍川太守,颍川承赵广汉实行互相告仵制度之后,俗多怨仇。延寿改更赵广汉的方式,教民以礼让。召郡中故老计议,制定嫁娶丧祭仪品,大略都依古礼。不得超过古人的法度,百姓皆遵用他的教化。黄霸代延寿居颍川太守之位,因为沿用他的治理方法,故使颍川大治。延寿为官,处处以礼义为上,特别推崇古人的教化。每到任上,必先聘用这样的贤士,以礼待用。广谋议纳谏争,表彰孝悌有贤行者,并俢治学官,推广礼仪。治城廓,收租赋。每行一事,必先布告其日,以到期完约为大事。吏民敬畏,争赴其期。又设置正伍长,以孝悌相表率。不得留宿奸人。乡里间一旦有什么异常之事,小吏随时报告官府。因此奸人不敢越界。开始实行的时候似乎有点麻烦,但后来吏无追捕之苦,民无棰楚之忧,也就自觉方便而安心行之了。

延寿接待下吏,施恩甚厚但是约誓分明,有欺其软弱者,延寿痛自刻责,自言岂我有负于他,这人怎能如此做事?其人听到后自己感伤后悔,有其县尉就曾经因为此而自刺死。又有门下剸自刭,幸亏众人解救及时,才不至于身首异处。延寿涕泣,请医延治,并厚赠其家。。在东郡三岁,令行禁止,断狱大减,于是入为冯翊。

延寿出巡郡县,至高陵,有昆弟两人因为田地归属相互诉讼。延寿大为感伤说:我有幸得以备位,为郡中表率,却不能宣明教化,至令百姓有骨肉争讼的事发生,这既伤风化,又使贤长吏啬夫三老孝悌蒙受耻辱,咎在冯翊。我应当先退去。因此退到传舍中,闭门思过。一县官吏都不知什么原因,令丞啬夫三老也都自系待罪。于是争讼者的宗族长辈专相责让,这两昆弟深深自悔,二人亲自肉袒负荆,前来谢罪。愿将相争之田相让。终死不敢复争。郡中欢然相传,都转相敕厉,不敢再犯。

延寿恩信,周遍二十四县。不再有敢以词讼自言的。因为他推其至诚,吏民不忍心欺誑他。

匈奴单于又杀先贤掸两弟,乌禅幕为之求情不听。心下愤怒。后来左奥鞬王死,单于自立其小子为奥鞬王。并留于王庭。奥鞬贵人共立故奥鞬王之子为王。与他一道东迁。单于遣右丞相将万骑前去攻打他,失亡数千人,不能取胜。

神爵四年春二月,因为凤凰甘露降集京师,大赦天下。

颍川太守黄霸,在郡前后八年,政事越发通顺。当时,凤凰神爵经常齐集郡国,颍川尤多。夏四月,下诏说:颍川太守黄霸,宣明诏令,百姓向化。孝子孝悌,贞妇顺孙,日以众多。田者让畔,道不拾遗,养视孤寡,瞻助贫穷,郡狱八年无重罪囚,赐爵为关内侯。黄金百斤,增秩为中二千石。而颍川孝悌有行义的民众,三老力田,都根据差异等级赐予爵位及丝帛,后来过了数月,徵黄霸为太子太傅。

五月,匈奴单于遣其弟呼留若王胜之来朝。

卷二十七 汉纪十九(1)

冬十一月,有凤凰十一集聚杜陵。

河南太守严延年治理风格阴鸷酷烈,众人都认为当判死者,他就一朝竟放之出狱。众人都以为当留其生路者,他便诡异的将此人杀死。官民百姓莫能测其深浅,战栗不敢犯禁。冬月,传属县狱中之囚在太守府审判,流血数里。河南人给他起个外号叫屠伯。延年素来轻贱黄霸为人,在相邻的郡中为太守,褒赏反在自己前面,延年心内不服。河南界中又有蝗虫,府丞义下乡巡视蝗灾情况,还见延年,延年说:这次蝗灾被吃掉的作物,是否就是凤凰吃了?

府丞义本来年老昏惑,素畏延年,恐见中伤。延年本来曾经与府丞义同为丞相史,其实对他是很亲厚的。平时对他馈遗甚厚。但此时义却是非常恐惧,自己抽卦又得了个死卦。因此忽忽不乐,于是上变告至长安。言延年罪名十事,已拜奏,因饮药自杀。以明不欺。事下御史丞按验,得其语言怨望诽谤政治数事,十一月,延年坐不道,弃市。起初,延年母从东海来欲从延年一道制备腊正之礼。到洛阳,正遇上报囚,其母大惊,就止于都亭,不肯入府。延年出至都亭谒母。其母闭门不见,延年免冠顿首阁下,过了良久,其母才出来见他,因数落责备延年,幸得备位郡守,专治千里,不闻有仁爱教化,以全安愚民。只听说秉刑罚多刑杀人,借以立威。岂是为民父母者的本意?

延年服罪。重新顿首谢。因驾车迎老母归舍。母亲待腊正之礼已过,对延年说:天道神明,多杀人者必当有报,想不到我老了还要见到壮子被刑戮啊,我走了,离开你东归,回去扫除墓地吧。遂离郡而归。回到家乡见到昆弟宗人,再次和他们说出自己的担心。后来过了岁余,延年果然败亡,东海之人莫不贤智其母。

匈奴握衍朐鞮单于暴虐,好杀伐。国中不服。及太子左贤王数度馋毁左地贵人左地贵人皆怨,会乌桓攻击匈奴东边,姑夕王颇得人民拥戴,单于怒,姑夕王惶恐,即与乌禅幕及左地贵人,共立稽侯珊为呼韩邪单于。发左地兵四五万人,西击握衍朐鞮单于,至姑且水北,未交战,而握衍朐鞮单于兵败走派人告诉其弟右贤王说:匈奴兵合伙攻我,你肯发兵救我吗?右贤王说:你不爱人,杀昆弟,诸贵人各自身死无处,不要来沾污我。

握衍朐鞮单于恚愤自杀。左大且渠都隆奇,逃亡到右贤王处。其手下民众尽降呼韩邪单于。呼韩邪单于归庭数月,,使各归故地。于是寻找流落于民间的兄长呼屠吾斯,立为左谷蠡王。使人告诉右贤贵人,欲令杀右贤王。其冬,都隆奇与右贤王,共立日逐王薄胥堂为屠耆单于。发兵数万人,东袭呼韩邪单于,呼韩邪单于兵败走。屠耆单于还,以其长子都塗吾西为左谷蠡王。少子姑瞀楼头为右谷蠡王。留居单于庭。

五凤元年春正月,皇上巡幸甘泉,郊祭泰畤。皇太子举办成人加冠礼。

秋七月,匈奴屠耆单于使先贤掸兄右奥鞬王与乌籍都尉各二万骑,屯守东方,以备呼韩邪单于。当时,西方呼揭王来与唯犁当户谋,共同谗害右贤王。说他欲自立为单于。屠耆单于杀右贤王父子。后知其冤,复杀唯犁当户。于是呼揭王恐,遂畔去,自立为呼揭单于。右奥鞬王闻讯即自立为车犁单于。乌籍都尉亦自立为乌籍单于。总共五单于。屠耆单于自将兵东击车犁单于,使都隆奇击乌籍。乌籍车犁皆败。逃往西北。与呼揭单于合兵为四万人,乌籍呼揭皆去单于号,共同并力辅佐车犁单于。图耆单于闻讯,使左大都尉将四万骑,分屯东方,以备呼韩邪单于。自将四万骑西击车犁单于,车犁单于败,西北走。屠耆单于即引兵西南,驻留阘敦地。汉室议者多说,匈奴为害日久,如今可因其坏乱,举兵灭平之。下诏问计。御史大夫萧望之说:春秋时晋大夫士匄帅兵侵齐,听到齐侯离世,引师而还,君子称赞其不伐丧。以为恩足以服孝子,谊足以动诸侯。前单于慕化向善称弟,遣使请求和亲,海内欣然。夷狄都听说了。还未来得及奉约,不幸为贼臣所杀,如今若要伐他,是趁乱而兴灾的行径。他们一定会奔走远遁,不以义动兵,恐劳而无功。应该遣使者吊问,辅其微弱,救其灾患,四夷闻之,一定会以中国仁义为贵,如果可以蒙恩得复其位,一定会称臣服从,这才是大中国的盛德。皇上从其议。

冬十有二月乙酉朔,有日食。

韩延寿代萧望之为左冯翊,望之听说延寿在东郡时,放贷散官钱千余万,使御史按验。延寿听说了,即部署属下官吏案校望之在冯翊时将官钱放散百余万的事。望之自奏,以为自己职在总领天下,闻事不敢不问,而今竟为延寿所拘持,皇上因此以为延寿的人品不足称道,但各令严格查办所举报的事情,望之的事情竟无事实。而望之遣御史按治东郡的人,却得到了许多证据,包括大试骑士的时候超出皇上规定的规模,取官库中铜物,侯月食,铸刀剑,仿效尚方事。还包括取官钱,私自假徭使吏。并治饰车甲三百万以上。延寿竟因此坐狡猾不道,弃市。行刑时,吏民数千人送至渭城,老小扶持车毂,争进酒肉。延寿不忍拒绝,共计饮酒一石。并使?史分别拜谢送行之人,说:能使吏民远离苦难,延寿死无所恨。百姓莫不流涕。

二年春正月,皇上行幸甘泉郊祭泰畤。

车骑将军韩赠薨。五月,将军许延寿为大司马车骑大将军。

丞相丙吉年老,皇上很是看重他。但萧望之却是从心里轻视他。皇上由此不悦。丞相司直上奏,萧望之遇丞相礼节倨傲。又指使手下官吏私下买卖,从中赚取差价。得益凡十万三千。请求逮捕系狱按治。

秋八月壬午,下诏左迁萧望之为太子太傅。以太子太傅黄霸为御史大夫。

卷二十七 汉纪十九(2)

匈奴呼韩邪单于遣其弟右谷蠡王等,西向袭击屠耆单于的屯兵。杀掠万余人。

屠耆单于闻讯,即自将六万骑攻击呼韩邪单于。屠耆单于兵败自杀。都隆奇于是与屠耆少子右谷蠡王,姑瞀楼头亡归汉。车犁单于东降呼韩邪单于。

冬十一月,呼韩邪单于左大将乌厉屈,与其父呼遫累乌厉温敦见匈奴变乱,率其众数万人降汉,封乌厉屈为新城侯,乌厉温敦为义阳侯。这时候,李陵之子复立乌籍都尉为单于,呼韩邪单于捕斩之。于是复以单于庭为都。只不过仅仅有众数万人。屠耆单于从弟休旬王自立为闰振单于。在单于庭西边。呼韩邪单于兄左贤王呼屠吾斯亦自立为郅支骨都侯单于。在单于庭的东面。

光禄勋平通侯杨恽,廉洁无私,但好大喜功,况且性体刻害,喜欢揭发人的阴私,因此在朝廷怨家很多,与太仆戴长乐失和,有人上书告戴长乐罪,长乐怀疑是杨恽指使人告的,于是也上疏告杨恽的罪过,说,杨恽上书讼韩延寿,郎中丘常对杨恽说,听说君侯讼韩冯翊,他还有活命的余地吗?杨恽说,事情哪有那么容易耿直的人未必能够自我保全,我尚不能自保,被告者自然不能独存。人所谓鼠不容于*,是因为头上顶着盛食物的容器。又对长乐说,正月以来,天阴不雨,这是春秋所记,夏侯君谏昌邑王的话。事下廷尉。廷尉定国上奏杨恽因为怨望而散布妖恶之言,大逆不道。皇上不忍加诛,有诏将杨恽戴长乐皆免为庶人。

三年春正月癸卯,博阳定侯丙吉薨。班固有赞说:古人制名臂,必由像类,远取于物,近取于身。因此经上说君为元首,臣为股肱。表明他们是一体相待而成的,因此君臣相配,乃是古今常道。近观汉相,自高祖开基以来,以萧曹为冠,孝宣中兴,丙吉与魏相有直声,当时黜陟有序,众职修理,公卿多称其位,海内兴于礼让,观看他们的行事准则,才知道并不是徒有虚名啊。

二月壬辰,黄霸为丞相。黄霸之才长于治民,及为丞相功名反比治郡时有所损折。当时,京兆尹张敞家所养鹖雀,飞集丞相府。黄霸以为是神雀,集群臣动议将要上闻。张敞针对黄霸上奏说:窃见丞相与中二千石博士,杂问郡国上记长史守丞,为民兴利除害,成大化,条其对,有耕者互相揖让地畔,男女异路道不拾遗,及所举孝子贞妇为一辈虽有所举但不知其人数者,随后。不能够有所*者,则在后叩头谢。丞相口中虽不言,但其实是希望他们这么做的,长史守丞条对时,臣敞家中有鶡鸟飞止丞相府屋上,丞相以下,见者数百人,边吏大多知道是鹖鸟,问他们的时候却都佯为不知,丞相将要动议上奏,说,臣问上计长史守丞关于兴化的条陈,皇天报下神爵(雀)。后来知道是从臣家中来,才不再提起。郡国小吏都窃笑丞相仁厚有知略。竟然还相信那些奇怪的事。臣敞并不敢毁短丞相,诚恐群臣不敢在你面前表白真相,而长史守丞畏惧丞相威严,舍弃法令,各为私教,务相增加,浇淳散朴。并行伪言,有名无实,倾摇懈怠,甚者骄横无法,假令京师先行让畔异路道不拾遗,其实无益于廉贪贞淫之行,只不过让天下看到了虚伪的一面,因此并不可以这么做,即使诸侯先行此事也是不可的,只会使虚伪的风气传满京师。这可不是小事,汉家承弊通变造起律令,用来劝善禁奸,其条贯详备,无以复加。应该令贵臣明确地向长史守丞申明,让他们回去告诉地方长官,举荐三老孝悌,力田孝廉廉吏,务得其人。郡事皆以法令为宗旨,不得擅为*。敢挟诈伪以奸名誉者,必先受戮。以正明好恶。

天子嘉纳张敞的言论,招上计吏(地方首脑派往京师汇报郡情的官员),使侍中出面,按照张敞的指意严申。黄霸甚是惭愧。

又有乐陵侯史高,以外戚旧恩侍中贵重。黄霸荐史高可为太尉。天子使尚书招问黄霸说:太尉官已经罢去很久了,宣明教化,通达幽隐,使狱无冤刑,邑无盗贼,才是先生的职责,设立将相之官,是朕的责任,侍中乐陵侯史高,是帷幄近臣朕所自亲,先生为什么越职举荐他呢?尚书令等待丞相的回答。黄霸免冠谢罪,过了数日才得免过不问。从此后不敢再有所请托。然而自从汉兴,说起治民的官吏还是以黄霸为首。

三月,皇上幸河东。祠后土。减免天下人头税。赦天下殊死以下。

六月辛酉,以西河太守杜延年为御史大夫,置西河北地属国以安置匈奴降者。广陵厉王刘胥使女巫李女须祝咀皇上,求为天子。事被发觉,竟药杀女巫及宫女二十余人灭口。公卿请诛刘胥。

四年春,刘胥自杀。

匈奴单于称臣。遣弟右谷蠡王入侍。因为边塞已经少有敌寇,削减戍卒十分之二。

大司农中丞耿寿昌奏言,由于数岁丰年,导致谷贱伤农根据过去的规定,每年漕运关东谷四百万斛。以供给京师。用卒六万人。今年应该收购三辅,弘农,河东,上党,太原郡的稻谷,足以供应京师。如此可以省去关东漕卒过半。

皇上从其计。寿昌又上奏可令边郡皆筑粮仓因为谷贱,就增其值而收购储存,等谷贵时即减价而收购,命为常平仓。百姓以此为便。皇上就下诏赐寿昌爵关内侯。

夏四月辛丑朔,日食。杨恽既失爵位,家居,治产业,以财自娱。其友人安定太守西河孙会宗给杨恽写信,规劝他应该低调为人。以为大臣废退,应当阖门惶惧,表现出可怜之意,不应当治产业,通宾客,有称誉。杨恽是宰相杨敞之子,有材能,年少时就名显朝廷,一朝因为晻昧之语见废,内怀不服,因此给会宗回信说:我私下里在想,过失已经很大了,行止已亏了,只能常为农夫而混日子了,因此才亲率妻子,勠力农桑,不想这样还会招来人们的讥议,人情所不能禁止的,圣人不禁。因此君父是至尊亲,为其送终不过三年,今我有罪已三年了,田作劳苦,因此岁时伏腊,烹羊炰羔,斗酒自劳,酒后耳热,仰天击缶。愤而高歌,其词是:田在南山,芜秽不治,种一顷豆,落地为萁。人生不过行乐罢了,想要富贵得等到什么时候?我实在是荒淫无度,但真的不知道不可以这样。

杨恽的兄长之子安平侯杨谭,对杨恽说:君侯罪过不大,又有功,肯定会得到起复重用。杨恽说:有功何益?县官不值得我为之尽力。杨谭说:确实如此。盖司隶,韩冯翊,都是尽力之吏,但都坐事被诛杀了。

这时正好有日食之变,猥马吏佐成,上书告杨恽骄奢不悔过,日食之咎,就是此人所致。

卷二十七 汉纪十九(3)

佐成告杨恽骄奢不悔过,事下廷尉按验,得杨恽给孙会宗的回书。皇上见了不免厌恶。廷尉断其罪为大逆不道,腰斩于市。妻子徙往酒泉郡。杨谭坐免为庶人。诸在位与杨恽厚善者,未央卫尉韦玄成,及孙会宗等皆免官。

司马光议论说:以孝宣帝之明,魏相丙吉为丞相,于定国为廷尉。而赵盖韩杨之死,都是因为不能满足众心的结果,可见想为善政实在太难了。周官司寇之法,有议贤议能之说,像广汉延寿治民的手段,可不为能么?以杨恽的刚直,可不称为贤么?然而虽有死罪,犹且应该宥过之。何况罪不当死。扬子以为韩冯翊得罪了萧望之是为臣者的自失。殊不知所以使延寿犯上的原因,是萧望之激之的缘故啊。皇上因为不能明察,致使延寿独蒙其冤。不也是太过分了吗?

匈奴润振单于率其众东击郅支单于,郅支与其交战,杀润振单于,并其兵。遂进攻呼韩邪单于。呼韩邪兵败走,郅支单于以单于庭为都。

甘露元年。春正月,行幸甘泉,郊祭泰畤。杨恽之诛,公卿上奏,京兆尹张敞,是杨恽的朋党,不宜处在官位。但皇上爱惜张敞的才能,只将关于他的奏折压下不予回复。张敞曾派他手下书办絮舜案验某件案子,絮舜听到公卿上奏弹劾张敞,经私自归家,不再履行办案职责。并说:张京兆还能做五日京兆罢了,怎能还能再出来理案?张敞闻絮舜之语大怒,立即分部办案官吏,将絮舜收治系狱,昼夜验治,竟审得絮舜当死罪的事,絮舜当伏死罪。张敞使主薄前去质问絮舜说:五日京兆竟何如?如今冬月已尽,还能延命吗?于是将絮舜弃市。

这时正好赶上立春,有巡查冤狱的使者出巡,絮舜家人用车载着絮舜的尸体,并将张敞质问絮舜的话做成横幅挂在车前。拦住使者告状。于是使者上奏,说张敞贼杀不辜.皇上想要为张敞减罪,就先发出从前坐杨恽事的奏折,将他免为庶人。张敞旨阙奉上印绶,,随即从阙下逃走了。

过了数月,京师间吏民懈驰,警报声数起,翼州部中出现大股盗贼,天子思念张敞,希望他能戴罪立功,就派使者去其家中招他。此时张敞身被重劾,及使者至,妻子家室以为是来抓他的,满门皆泣。而张敞却笑着说:我如今已经亡命为民,真要抓我,郡吏来就足够了,如今是派使者来,这是天子将要用我,为什么要涕哭?

于是准备衣装,随使者入京师,进入公车府,上书说:臣从前幸得备位列卿,待罪京兆。坐法杀书办絮舜。但这是有原因的。絮舜本是臣素所厚重的小吏,多次接受臣的恩贷,仅仅只因为有奏章劾奏臣,以为臣当免官,就放下手中接受的官务,回家听消息去了。并放话说臣只有五日京兆可做,如此背恩忘义,伤薄俗化,臣窃以为他实在无状之甚,因此枉法诛杀了他。臣张敞贼杀无辜,鞠狱因此肯定有所不直,虽伏明法,死无所恨。

天子引见张敞,多所慰喻,拜为翼州刺史。张敞到部,盗贼屏迹。

皇太子柔仁好儒,见皇上所用多文法吏,以刑绳下,常在侍燕时,从容说陛下持刑太深,应该多用儒生,皇上作色说:汉家自有制度。本来就以霸王之道夹杂于王道之中,怎么能纯任德教而用周政呢。而且俗儒不达时宜,喜欢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何道可守,因此又何足委任呢?因长叹说《乱我家者,太子也。

司马光评议说:王道与霸道,异工同体,昔日三代隆兴,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这称为王道。后来天子微弱,不能制诸侯,诸侯间有能够率领与其交好的国家,同讨有不庭之心的诸侯,并因此尊重王室的,称之为霸。因为他之所以这样做,都是本着仁义之道,任贤使能,赏善罚恶,禁暴诛乱,等等以为准则的。虽说是名位有尊卑,德泽有深浅,功业有钜细,政令有广狭,但并非白黑甘苦一样是相反的。汉朝之所以不能复三代之治,是因为人主不愿意这么做了,并不是三王之道不能复兴于后世。儒者中有君子也有小人,当然来说,像那些俗儒,确实不足以与其谈论治理国家,但难道不可以独求真儒而用之吗?稷契皋陶伯益伊尹周公孔子,这些人都是大儒,假使汉朝得而用之,其功业岂止如此呢!孝宣如果说太子懦而不立,不明治体,必乱我家,当然是可以的。如今却说王道不可行,儒者不可用。岂不是过分了?这可不是用来训示子孙,垂法将来的话。

淮阳宪王好法律,聪达有才,其母张婕纾尤得宠幸。皇上于是疏远太子而爱淮阳宪王。多次对着宪王嗟叹说:这才真是我的儿子啊。经常有意欲立宪王,然而用太子时起于微细,皇上少年时依倚许氏,及即位,许后又为人毒杀,因此并不忍心。过了许久,拜韦玄成为淮阳中尉,因为韦玄成曾经让爵与其兄,皇上想以此感悟淮阳王,使他不再有非分之想。于是太子之位遂安。

匈奴呼韩邪单于战败后,左尹秩訾王为呼韩邪献计,劝他称臣入朝事汉。向汉人求助,如此可定匈奴。呼韩邪问诸大臣,大家都说不可。匈奴的风俗,本来是从不肯低头服侍于人的,以马上战斗为国。因此有威名于百蛮。战死本是壮士的本分,如今只是兄弟争国,不在兄,即在弟,虽死犹有威名,子孙常为诸国之帅,汉朝虽强,犹不能兼并匈奴。为什么要乱先古之制,臣事于汉,卑辱先单于?为诸国所笑。再者说,即令因此得到了安宁,又还怎么有面目做百蛮的统领呢?

左尹秩訾王说:不然。强弱有时。如今汉室方盛,乌孙城郭诸国,皆为臣妾。自且鞮侯单于以来,匈奴日削,不能恢复以前的强大。虽然在此屈强,但未尚一日得安。如今事汉则安存,不事汉则会走向危亡,我以为没有比这条计策更好的了。诸大人虽然相难许久,但呼韩邪单于还是听从了事汉的计策。引众南近塞,遣子右贤王铢娄渠堂入侍。郅支单于亦遣子右大将驹于利受入侍。

卷二十七 汉纪十九(4)

二月丁巳,乐成敬候许延寿薨。

夏四月,新丰发现黄龙。

丙申,太上皇庙火灾。甲辰,孝文庙火灾。皇上为之素服五日。

乌孙狂王再娶楚主解忧。生一男鸱靡。之后与楚主不和。又暴恶失众,汉使卫司马魏和意,副候任昌,至乌孙,公主说起狂王在乌孙任意妄为失民心的事,以为狂王易诛。遂设谋置酒,使军士拔剑击杀狂王,不想剑锋走偏,狂王只受了点小伤,上马逃走。其子细沈瘦会兵合围,魏和意任昌及公主于赤谷城。过了数月,都护郑吉发诸国兵前来营救。细沈瘦乃解兵去。汉遣中郎将张遵持医药医治狂王。并赐金币。因收押魏和意,任昌,从尉犁槛车至长安,斩于街市。

起初,肥王翁归靡胡妇所生的儿子乌就屠,在狂王受伤时惊与诸翖侯一道逃走,藏在北山中。扬言其母家匈奴兵将来解救他们,因此众人都归顺于他。后来干脆袭杀狂王,自立为昆弥。是岁,汉遣破羌将军辛武贤将兵一万五千人至敦煌。通渠积谷,准备讨伐他。

起初,楚公主的侍者冯嫽通读史书,内习汉事,外习西域诸国事,曾持汉节为公主使,城郭诸国都敬信她。号称她为冯夫人。为乌孙右大将的妻子。右大将与乌就屠交好。都护郑吉使冯夫人游说乌就屠,以汉兵方出,必见灭,不如趁早归降。乌就屠恐,说:希望能得小号自处。皇上亲自招冯夫人问情状。然后遣谒者竺次,使期门甘延寿为辅送冯夫人。冯夫人锦车持节,诏令乌就屠诣长罗侯赤谷城,,立元贵靡为大昆弥,乌就屠为小昆弥。皆赐与印绶。破羌将军不出塞而还。后来乌就屠不肯将翖侯人众尽数归还,汉复遣长罗侯将三校尉,屯兵赤谷,因帮助他们分别人民地界,大昆弥有六万余户,小昆弥四万余户,但是众心皆附小昆弥。

二年春正月,立皇子嚻为定陶王。诏赦天下。减民钱若干。

珠崖郡反。夏四月,遣护军都尉张禄将兵平叛。

杜延年以老病免官。五月巳丑,廷尉于定国为御史大夫。

秋七月,立皇子宇为东平王。冬十二月,皇上行幸萯阳宫属玉观。是岁,营平壮武侯赵充国薨。先是赵充国以年老乞骸骨,赐安车驷马黄金,罢归家宅。朝廷每有四夷大议,常邀请他参与兵议,向他询问对策。

匈奴呼韩邪单于叩五原边塞,称愿于三年正月奉上国珍入朝。下诏令有司议定入朝的仪式。丞相御史说,圣王旧制,先京师而后诸夏,先诸夏而后夷狄匈奴单于朝贺,其礼仪宜如诸侯王,但位次在诸侯王之下,太子太傅萧望之以为,单于非正朔所加故称敌国,宜待以不臣之礼。位在诸侯王上。外夷稽首称藩,中国让而不臣,这是用友谊羁縻他们的手段,是为谦亨之福。书上说,戎狄荒服,言其来服。荒忽亡常如此可使匈奴后嗣,卒有鸟窜鼠伏,缺于朝享,也不会成为叛臣。此为万世之长策,天子采纳他的意见,下诏说:匈奴单于称北蕃,朝正朔,朕有不德,不能弘覆。就以客礼对待他。令单于位在诸侯王之上。赞谒称臣而不名。

荀悦议论说:春秋之义王者无外,是为了想要一统天下。戎狄道里遥远,人迹介绝,因此正朔不能包括。礼教不能对他们起作用,这并不是因为尊重他,只是因为情势使然啊。诗上说,自彼氐羌,莫敢不来王。因此蛮荒之君,必奉王供。若不供职则有辞让号令来催促他了。因此不能称之为敌国。萧望之欲待以不臣之礼,加于王公之上,僣度失序乱了天常,实在不符合礼仪的规格若以权宜之计为之,则又另当别论了。诏令遣车骑都尉韩昌迎单于。征集所过七郡共二千骑,为迎接单于陈列在道路两旁。

三年春正月,皇上行幸甘泉宫,郊祭泰畤。

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赞谒称藩臣而不名。赐以冠带衣裳。黄金玺,戾绶。玉具剑,佩刀,弓一张,箭矢四发。綮?十套,安车一乘,鞍勒一具,马十五匹,黄金二十斤,钱二十万,衣被七十七袭,等等。礼毕,使使者引导单于先行,宿于长平宫。皇上自甘泉来到池阳宫留宿。

第二日,皇上登长平阪,诏令单于无须参拜。其左右门户大开,百姓皆得列观。加上诸蛮夷君长王侯数万,都齐聚迎于渭桥下。夹道陈列。皇上登上渭桥,围观者山呼万岁。单于在长安住下,朝廷为他置酒建章宫,

二月,遣单于归国。单于自请愿留居幕南光禄塞下,朝廷有急,可保护汉受降城。汉遣长乐卫尉高昌侯董忠,车骑都尉韩昌将骑兵一万六千人,又发边郡士马以千数,送单于出朔方鸡鹿塞。诏令董忠等留卫单于,以帮助诛杀不服者。又转运边谷米粮,前后三万四千斛。以给赡军食。

先是自乌孙以西,至安息诸国,近匈奴者,皆畏匈奴而轻汉,及呼韩邪朝汉后,都开始尊敬汉室了,皇上以戎狄宾服,思慕股肱之臣的功劳,就使人在麒麟阁图画他们的形象,并注明其官爵姓名,其中只有霍光不写其名字,只是写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姓霍氏。其次是张安世,韩增,赵充国,魏相,丙吉,杜延年,刘德,梁丘贺,萧望之,苏武,总共十一人,皆有功德,知名当世。因此表而扬之,名著中兴辅佐。使与方叔,召虎,仲山甫等名臣并列。

凤凰集聚于新蔡。

三月巳巳,建成安侯黄霸薨。

五月甲午,于定国为丞相。封西平侯。太仆沛郡陈万年为御史大夫。诏令诸儒讲论五经同异。萧望之等平奏其议,皇上亲自称制到现场决断。于是立梁丘易,大小夏侯尚书,谷梁春秋博士。

乌孙大昆弥元贵靡,及鸱靡皆病死,公主上书言年老思念故土,希望能归骸骨于故土。葬于汉地。天子为她伤感,使人迎她归国。冬日至京师。天子待她一如公主之制。过了两年而卒。

卷二十七 汉纪十九(5)

元贵靡之子星靡代为大昆弥,弱。冯夫人上书,愿使乌孙镇抚星靡。汉答应遣她前往。都护上奏乌孙大吏大禄大监,都可以赐以金印紫绶,以尊辅大昆弥。皇上亦答应了请求。其后段会宗为都护,乃召还亡叛,使乌孙安定。星靡死,其子雌栗靡代立。

皇太子所幸的司马良娣病将死,对太子说:妾死并非天命,乃是诸娣妾良人祝咀杀我。太自以为果然是如此,及死,太子悲愤发病,忽忽不乐。皇上乃令皇后选择后宫家人之子,可以娱乐侍太子的人,得元城王政君,送于太*。政君,是故繍衣御史王贺的孙女。在丙殿相见,一幸有身,是岁,生成帝于甲馆画堂。为世适皇孙。皇上特别宠爱他,亲自为他取名为骜,字大孙。经常将他放置在自己身边。

四年夏,广川王海阳,坐禽兽行,贼杀不辜,废迁房陵。冬十月,未央宫宣室阁火灾。是岁,迁定陶王刘嚣为楚王。匈奴呼韩邪,郅支两单于,都遣使者前来朝贡。对待呼韩邪单于的使者要比对待郅支单于的使者优越许多。

黄龙元年春正月,皇上行幸甘泉宫,举办郊祭泰畤的仪式。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二月归国。郅支单于以为呼韩邪单于是因为兵弱才投降汉室,因此不能再自己还国,即引其兵西向,欲要攻定右地。又有屠耆单于小弟,本来是呼韩邪身边的侍从,也逃到右地,收聚两兄余兵,得数千人,自立为伊利目单于。道逢郅支单于,两军合战,郅支将其杀死,并其兵约为五万余人。后来郅支听说汉出兵谷助呼韩邪,于是就留居右地。自度力不能定匈奴,于是就更往西迁,一直到临近乌孙,希望能与其并力抗汉。遣使者见小昆弥乌就屠,乌就屠杀其使者,发八千骑迎战郅支。郅支发觉其谋,勒兵逢击乌孙,大破乌孙兵。然后北击乌揭,坚昆,丁零,并吞并三国。之后多次出兵攻击乌孙,并多次战胜他们。坚昆东离单于庭七千里,南去车师五千里,郅支单于留为都城。

三月,有星孛于王良阁道。入紫微。皇上寝疾。选择大臣可托付大事的。使内侍引外戚乐陵侯史高,太子太傅萧望之,少傅周堪至禁中。拜史高为大司马车骑将军,萧望之为前将军光禄勋。周堪为光禄大夫。皆受遗诏辅政。领尚书事。

十二月甲戌,皇上崩于未央宫。

班固有赞说:孝宣之治,信赏必罚。综合核其名实,政事文学,法理之士,都能够各精其职。至于技巧工匠器械,自从元成之世,就无人能及了。由此也就足以知道当时是吏称其职,民安其业的繁荣景象了。当时正值匈奴乖乱,因推亡固存,树威信于北夷。使单于慕义稽首称藩。功业光耀祖宗垂范后嗣。可谓中兴。其德行足以和周宣王相媲美了。

癸巳,太子即皇帝位。谒高庙。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

初元元年春正月辛丑,葬孝宣皇帝于杜陵。赦天下。

三月丙午,立皇后王氏。封皇后父王禁为阳平侯。将三辅太常郡国公田及御园中可以减省的土地,租借给贫民耕种。资产不满千钱者,可以通过借贷种食。封外祖平恩戴侯之同母弟子中常侍许嘉为平恩侯。

夏六月,因为民间发生疾疫,令太官俭省口粮,并裁减乐府职员,省苑中的马匹,用来赈贷贫民。关东有十一大郡国,都发生大的水灾和饥荒或至人相食。转运旁郡粮谷救济。元帝素闻琅琊王吉,贡禹皆明经洁行,遣使者徵之来朝,王吉在道上病卒。贡禹至,拜为谏大夫。皇上多次虚心问政。贡禹奏言,古时候人君节俭,什一而税,并无其他别的赋役。因此家给人足。高祖孝文孝景皇帝,宫女不过十余人。廐马百余匹。至后世争为奢侈,转转益甚。臣下也开始争着仿效。臣愚以为,一切都仿照古人太难,但可以仿效古人优秀的一部分,如今宫室已定,想要减损已是无可奈何了。但可以在其他方面试行节俭。比如故时齐国为宫室定制衣服的官员,就规定不允许太过奢华。再看如今为宫室定制衣服的机关,官员不算,仅做工者就有数千人,每年浪费何止千万?厩中食粟之马就有万匹,武帝时,又多取好女至数千人,以填后宫。及其弃天下,多藏金钱财物鸟兽鱼龟,大凡有一百九十余种物件,又将大多数后宫之女安置在园陵之中。直至孝宣皇帝时,也未见陛下有所上言。群臣也就乐得随故事,这是甚为可痛的事。因此若想使天下承化,取女之事就大大的过了古人礼制的界限,诸侯妻妾,或至数百人。豪富吏民畜歌者,至数十人。因此内多怨女,外多旷夫。另外众庶葬埋,大多宁肯使地上之人家中空虚,也要让墓葬中充实,其实这个过失自上而生。都是因为大臣仿效皇室,上行下效所致。希望陛下能够深察古道,从其俭省之制。减损车乘服饰器具,使三分去二,选择后宫贤惠者留二十人,其余的都放他们归家,还有守护园陵的女子,只要没有子女的,应该都遣之归家。廐马可留不过数十匹。安置在长安城南苑里,可将那里作为田猎的园囿。方今天下,饥馑遍野,应当自觉减损以救苍生。如此才能称天意,收人心。天生圣人,是为了让他普救天下苍生,不是为了让他独自娱乐。

元帝纳善其言,下诏令诸宫馆,不常去的地方,就不要再修缮整治了。另外下令缩减其他一些过于奢靡的项目。

司马光说:忠臣事君,如果能够责其所难,则其易行的事就可以不劳而正了。补其所短,则它所擅长的就会不劝而遂。孝元帝践位之处,虚心向贡禹请教。贡禹应该先其所急,后其所缓。然而却优柔寡断,馋佞用权,乃是当时的心腹大患,而贡禹并不提及,恭谨节俭,是孝元帝平素之志,而贡禹却孜孜而言。这是为什么?假使贡禹的智能想不到这一点,又怎么能称为贤人?假如他是知而不言,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匈奴呼韩邪单于复上书言民众困乏,诏令云中,五原郡,转谷二万斛以补给他。是岁,初置戊巳校尉。使他领兵于车师故地屯田。

卷二十八 汉纪二十(1)

二年春正月,皇上行幸甘泉宫,举办郊祭泰畤之礼。乐陵侯史高,以外属身份领尚书事,前将军萧望之,光禄大夫周堪,为之副,望之是名儒,与周堪都因为师父旧恩,天子信任他们,数次宴见,言治乱,陈王事,望之上言选取宗室中明经有行的散骑谏大夫刘更生给事中。与侍中金敞,共同拾遗左右,四人同心谋议,劝导皇上仿以古制,多所欲匡正,皇上很是看重他们,信纳其言。史高只是充位而已。因此与望之之间有了嫌隙。中书令弘恭,仆射石显,自宣帝时久典枢机,明习文法。皇上即位后身体多病,因为石显久典枢机,又中人少骨肉而无外党,因此可以信任,遂将政事专委于他,事无大小,都由石显决断。贵幸倾朝。百僚皆敬事石显。而石显为人又巧慧习事,能够看透人主的内心,心机又重,往往持诡辩以中伤人。别人小小的一点违忤,就会被他以重法报复。而且亦与车骑将军史高相表里。议论政事常常依据故事,不从望之等人的意见。萧望之等以许嘉,史高等人的放纵为患苦,又深疾弘恭石显等人的专权,于是建言以为中枢政事本是国家枢机,应该以通明公正处之,武帝游宴*,因此才用宦者。并不是古制。应该罢除中书由宦者主政的制度,以应古人不近刑人的说法。于是与史高石显等人产生尖锐的矛盾。

皇上初即位,重谦让而难于改作。因此望之之议久不定。出刘更生为宗正。

望之,周堪等多次推荐名儒茂才,以备谏官。会稽郑朋私下里准备依附望之,就上书言车骑将军史高,遣门客在郡国大为奸利。并言及许史子弟的罪过。奏章交给周堪阅过,周堪令郑鹏待诏金马门。郑朋又致书萧望之说:今将军的打算,到底是要行管晏之业,还是要成周召之功?若将军仅仅是为了管晏之业,则在下将离开京师,寻找季札隐居之地终身农耕,不问世事。若将军将兴周召之遗业,则在下愿竭区区之力,奉备于鞍前马后。

望之开始见郑朋,也曾经推心置腹,但后来发现郑朋是一个奸诈小人,就和他断绝了来往。郑朋于是就对萧望之充满了怨恨。于是更求入见许史之家。推问他先前所说的许史家的事,他说:都是周堪刘更生教的我,我是关东人,怎么知道这些事?

于是侍中许章奏请皇上见郑朋。郑朋出宫扬言说:我见了皇上,说了前将军五条小过,还有大罪一宗。又有待诏华龙,行为污秽不堪,曾经也想入周堪之门,周堪等不纳。至此与郑朋狼狈为奸。弘恭石显令二人告望之等,谋欲罢车骑将军,疏退许史的情状。侯望之出休的日子,令二人上其事,然后下弘恭按问。望之回答说:外戚在位,大多奢侈淫靡,为此事就是要匡正国家,并不是邪谋。

弘恭,石显等奏望之周堪,刘更生等结为朋党,多次谮诉大臣,离间亲戚。以达到专权擅位的目的。如此为臣不忠,诬上不道,请求谒者召致廷尉。当时皇上初即位,不知召致廷尉就是下狱。于是就准其奏。后来皇上召周堪更生,左右说:这两人已经关在狱中了。皇上大惊说:难道当时不是仅仅让廷尉问话吗?于是责备弘恭石显,二人皆叩头谢罪。皇上说:令他们出狱视事。恭显因使史高上言,说是皇上新即位,未以德化闻天下,而先按验师傅,既已经下九卿大夫狱。就应该因此决免。于是制诏丞相御史,前将军望之傅朕八年,没有其他罪过,但今事久远,识忘难明,其赦望之罪过,收前将军光禄勋印绶。及周堪更生都免为庶人。

二月丁巳,立弟刘竞为清河王。戊午陇西地震。败城郭室屋。压杀许多人。

三月,立广陵厉王子刘霸为王。下诏罢黄门乘舆狗马。水衡禁囿,宜春下苑,等,假贷给贫民耕种。又下诏赦天下。举茂才异等直言极谏之士。

夏四月,立子刘骜为皇太子。待诏郑朋荐太原太守张敞,是先帝名臣,宜傅辅皇太子。皇上问萧望之。望之以为张敞是能吏,任治繁乱才能轻浅。非师傅之器。天子使使者征召张敞,准备用为左冯翊。但不巧张敞正好病卒。只好作罢。

下诏赐萧望之爵关内侯。给事中。朝朔探望存问。

关东饥荒。齐地人相食。秋七月巳酉,地复震。皇上复欲征周堪刘更生,欲以他们为谏大夫。弘恭石显白令他们皆为中郎。皇上器重萧望之不己,欲依重他使他为相。恭显及许史兄弟侍中诸曹,都对望之侧目以望。更生于是使其外亲上变事,言今日地震,都是由于弘恭等人而起。臣愚以为应该贬退恭显等,以彰显其等蔽言之罚。进望之等人,以通贤者之路。如此则太平之门开,灾异之原就会壅塞了。

书奏,恭显怀疑这是更生所为。白请拷问奸诈。果然服辞。遂逮致更生系狱。免为庶人。正好望之子散骑中郎萧己也上书讼望之前事。事下有司,复奏望之前所坐明白,并没有谮诉他的人。如今却叫他的儿子上书,称引无辜之诗,有失大臣体面,不敬,请求逮捕。弘恭石显知道望之素来高节,不肯受屈辱。就上言望之前幸得不坐,复赐爵邑。不悔过服罪,还深怀怨望,教子上书,归过于上。自以为身为师傅,终将不会坐事。如果不委屈望之牢狱里走一遭,塞其怏怏之心,则圣朝无以施恩厚。皇上说:萧太傅素来刚直,怎么肯接受审问?石显等说:人命至重。望之所坐语言罪轻,他不会因此而死的。

皇上就答应了他们的奏请。冬十二月,石显等封诏书交给谒者。敕令亲手交给望之。密令太常急发执金吾车骑,将萧望之宅邸围住。使者至门,召望之。望之问门下生鲁国朱云。朱云好守节之士,劝望之自裁。于是望之仰天长叹说:我曾经备位宰相,如今已年逾六十了。老入牢狱,苟求生活,不也太过鄙恶了吗?于是喊着朱云的字说:游,赶快和药来。不要让我久留不死。遂饮鸠自杀。

卷二十八 汉纪二十(2)

天子闻萧望之自杀,大惊说:我就怀疑他不肯前去牢狱,如今果然杀我贤傅。当时太官刚刚献上昼食,皇上于是推开饭食,为之涕泣。哀动左右。于是召石显等,责问他们议不详审的过失。显等都免冠谢罪。过了良久,然后也就放过了他们。皇上追念望之不忘,岁时遣使者祀祭望之的坟冢。终元帝之世。

司马光评论说:孝元皇帝作为君主,实在也是过分了。怎么会如此易欺而难悟呢?石显弘恭谮诉望之,诚然是有所不能分辨的地方,但当开始怀疑望之不肯就狱时,而恭显以为必无忧,最后望之果然自杀。到这里恭显之欺已经很明显了,若在中智之君,谁会不感动奋发,以致邪臣之罚?而孝元则不然。虽然涕泣不食,以感伤望之,但终不能诛显恭,仅得其免冠谢罪而已。如此则奸臣如何可以得到惩戒?只是助长奸臣的邪心气焰。以后再无所忌惮了。

是岁,弘恭病死。石显为中书令。

当初,武帝灭南越,开置珠崖,儋耳郡。在海中的岛上。吏卒都是中国人,多侵凌当地原住民。当地原住民亦暴恶。自以与陆地隔绝,数犯吏禁,大抵每隔数年就会有一次小小的暴动。杀死守吏,这时汉室就得发兵击定之。二十余年间,大小反了六次。至宣帝时又再反。皇上即位第二年,珠崖山南县反。发兵平叛。这时诸县更叛。连年不定。皇上博谋于群臣。准备征发大军,待诏贾捐之说:臣闻尧舜禹有圣德,地方不过数千里,西被流沙,东渐于海。四方同事接受他的教化。假如想要接受中国的教化,则接受他,治理他。若不肯接受中国的教化,也不强求,由他自由生息。因此君臣歌颂功德,天下生灵,各得其所。武丁,成王,殷周大仁之君,然其地东不过江黄,西不过氐羌。南不过荆蛮,北不过朔方,但却颂声并作,万物生灵都其乐融融。越裳氏经过重重翻译,也要前来进贡。这并不是兵革所能做到的。后来到了秦朝,兴兵远攻,贪外虚内,而天下因之溃叛。孝文皇帝偃武兴文,当此之时,断狱数百,赋役轻简,孝武皇帝历兵马以攘四夷,天下断狱数万,赋烦役重,寇贼并起,军旅数发,父战死于前,子斗伤于后。女子乘亭障望夫之归,孤儿失父母号哭于道。老母寡妇饮泣巷哭。这都是因为扩地太大,征伐不休的原因啊。如今关东民众困苦已久,以至于流离道路。人情莫亲于父母,莫乐于夫妇。如今竟至于嫁妻卖子,法不能禁,义不能止。这可是社稷之忧啊。如今陛下不忍悁悁之愤,将要驱赶士众,使他们堕入茫茫大海之中。为了在幽冥之地一快私心,不是救助饥馑,保全元元万民的良策。诗经说,蠢尔蛮荆,大邦为仇。说他们当有圣人起于中国时,就会归顺。中国一旦衰弱,就会背叛。从古到今都是如此,何况是远在万里之外的蛮夷呢。骆越之人,父子同川而浴,流传下来的习俗是以鼻饮水,与禽兽无异。本不足以设置郡县。而且独居一海之中,雾露气湿,多毒草虫蛇水土之害,人还未见到敌人,战士就先自死,又不是只有珠崖有珠樨玳瑁,弃之不足惜,不击不损军威。其民譬如龟鳖,何足贪得呢?臣借以往平定羌反的事说一下,暴师未曾一年,兵出不踰千里,已耗费四十余万万,大司农钱尽,只好用少府禁钱来续。一个小小的角落出现叛乱,就会花费如此巨大。何况劳师远攻,只会搭上士兵的性命而无所收获。臣愚以为,既非冠带之国,禹贡所及,春秋所治,皆可以无所为,愿因此放弃珠崖,专以体恤关东为忧。

皇上问丞相御史如何,御史大夫陈万年以为当击珠崖。丞相于定国以为前日兴兵击之连年,护军都尉校尉及丞,凡十一人,还者二人,卒士及转输死者万余人,费用三万万余,尚未能尽降。今关东困乏,民众之心难以撼动,贾捐之的提议很对。皇上从之,息兵。贾捐之,是贾谊的曾孙。

三年春,下诏说:珠崖掳杀吏民,背叛为逆,如今廷议,有人以为可击,有人以为可守,还有人干脆以为可以放弃。所言各有道理。朕日夜苦思大家的言论,羞于国威不行,则想要诛之。狐疑辟难,则想要坚守屯田。通达时变者,则忧万民。万民之饥饿与远蛮之不讨,哪个重要呢?当然是万民之饥。就连宗庙之祭礼,都因为凶年而不能准备,何况仅仅为了一点脸面而兴师动众讨伐远夷?如今关东大饥,仓库空虚,本无以相赡,又要动兵,此举不仅劳民,而且凶年继至。因决定废除珠崖郡,其民有慕义欲内属的,可就便安置。不同意的,也不要勉强。

夏四月,乙未晦。茂陵白鹤观受灾。赦天下。

夏,旱。

立长沙炀王弟刘宗为王。长信少府贡禹上言,诸离宫及长乐宫卫,可减其大半,以宽徭役。六月,下诏说:朕时刻记挂黎民百姓的饥寒。离宫守卫,远离父母妻子,做一些不急之务,守卫一些无人居住的宫室,恐怕无助于阴阳之道的调和。因此决定撤去甘泉建章诸宫卫,令这些卫士归家就农,百官务必各自减少公费。条奏不得有所隐讳。

是岁,皇上再次提拔周堪为光禄勋。周堪弟子张猛为光禄大夫。给事中。大见信任。

四年春正月,皇上行幸甘泉宫,郊祭泰畤。三月行幸河东。祠后土。赦汾阴囚徒。

五年春正月,以周子南君为周承休侯。皇上行幸雍,祠五畤,

夏四月有星孛于参。皇上用诸儒贡禹等的言论,下诏太官不要每日宰杀所用食具各减半。乘舆秣马,不要耽误正事就可以了。并罢去闲散官员,减省刑罚七十余事。

陈万年卒。六月辛酉,长信少府贡禹为御史大夫。禹前后言得失,书数十上,皇上嘉其质直,对他的言论多所采纳。

匈奴郅支单于,自以道远,又怨汉拥护呼韩邪单于而不助己,困辱汉使者江乃始等,遣使奉献,因求侍子。汉议遣卫司马谷吉送侍子归国。御史大夫贡禹,博士东海匡衡以为郅支单于向化未醇,所在绝远,宜令使者送其子至塞而还。

谷吉上书言,中国与夷狄,有羁縻不绝之义,今既养全其子十年,德泽甚厚,空绝而不送,近从塞还,是向他们表示弃捐不顾的意思,会使他们再无向从之心。如此弃前恩立后怨,臣以为不便。议者见前江乃始无应敌之数,智勇俱困,以致耻辱。即预先为臣忧虑,臣幸得建强汉之节,承明圣之诏,宣谕厚恩。单于应该不敢放肆。若其怀禽兽之心,加无道于臣,则单于戴此大罪,必遁逃远舍,不敢近边,没一使而安百姓,是国之计臣之愿,愿送至单于庭。

皇上答应了谷吉。既至单于庭,郅支单于怒,竟杀了谷吉等人。自知负汉,又闻呼韩邪益强,恐见袭击,欲远去。会康居王数为乌孙所困,与诸翕侯计议,以为匈奴是大国,乌孙素来附属之。如今郅支单于困厄在外,可以迎置东边,使他合兵取乌孙而立之。如此常无匈奴之忧了。即使使者至坚昆,与郅支联络。郅支素恐,又怨乌孙,闻康居计大喜。遂与之相结。引兵而西。郅支人众中寒道死,才余三千余人。到康居,康居王以女妻之。郅支亦将女儿送给康居王。康居甚尊敬郅支。希望能依靠他的威名胁迫诸国。郅支多次借兵击乌孙,深入至赤谷城。杀掠人民,抢夺畜产而去。乌孙不敢追。西边空虚,无人居住之地有五千里。

冬十二月,丁未。贡禹卒。丁巳,长信少府薛广德为御史大夫。

卷二十八 汉纪二十(3)

永光元年春正月,皇上行幸甘泉宫。郊祭泰畤。礼毕,因留下射猎。薛广德上书说:窃见关东困极,人民流离,陛下日撞亡秦之钟,听郑卫之乐,诚为陛下悼惜。如今士卒暴露,从官劳倦,愿陛下赶快还宫,思考与百姓同忧乐的事。天下幸甚。

皇上得书,立即于当日回宫。

二月,诏令丞相御史举荐质朴敦厚逊让有行之人。光禄每年从这些人里面选取郎从官。

三月,赦天下。

雨雪陨霜杀桑。

秋,皇上准备祭祀宗庙。出便门,想在这里乘坐楼船进入宗庙。薛广德拦住乘舆车,免冠顿首说:按礼节,陛下应该从桥上过。有诏说,大夫戴上帽子起来吧。广德说:陛下不听臣的劝告,臣将自刎,以血染车轮。陛下终是不得入庙了。

皇上不高兴了。这时先驱光禄大夫张猛近前说:臣听说主圣臣直,乘船危险,从桥上过才是平安之道。圣主不乘危,御史大夫的话可听。皇上说:明晓事理的人不应该这样吗?于是改从桥上经过。

九月,陨霜杀坏庄稼。天下大饥。丞相于定国,大司马车骑将军史高,御史大夫薛广德,都因为灾异请求退位,赐安车驷马黄金六十斤,罢免。太子太傅韦玄成为御史大夫。

广德归家,悬挂其安车,以传示子孙为荣。

皇上为太子时,从太中大夫孔霸受尚书,及即位,赐孔霸爵关内侯号为褒成君,给事中。皇上想要使孔霸居于相位,但孔霸为人谦退,不好权执,常称爵位太过,何德以堪之。御史大夫屡缺,皇上想用孔霸,孔霸让位,至于再三,皇上深知其至诚,就不再用他,因此更加敬重他,赏赐甚厚。

戊子,侍中卫尉王接为大司马车骑将军。

石显忌惮周堪张猛等,多次毁短他们。刘更生害怕他们倾危,就上书说:臣闻舜命九官,济济相让,达到了群臣和合的极致。众臣和于朝,则万物和于野,故箫韶九成,凤凰来仪。至周幽厉之际,朝廷不和,转相非怨,则日月薄食,水泉沸腾,山谷异处,霜降失节,由此看来,和气致祥,乖气致异。祥多者国家安,异众者国家危。这是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义。今陛下开三代之业,召文学之士,悠游宽容,使得贤邪并进,如今贤不屑混肴,白黑不分,邪正杂糅。忠馋并进。致使朝臣不和,更相馋毁。转相是非。所以荧惑耳目,感移心意之事不可胜载。他们分曹为党,往往群朋。将会同心以陷正臣。正臣得进,是国家大治之表,正臣遭陷是造成国家变乱的根源。不知当用谁,而灾异数见,这是令臣寒心的原因,自初元以来六年了,按春秋的记载,六年之中灾异出现的次数,没有超过当下的。追朔其原因,是因为馋邪并进的缘故。馋邪之所以并进,是因为皇上多疑心,既已用贤人而行善政,一旦有人进谗言,则贤人退而善政也就不再实行。执狐疑之心的人,偏偏就会招来馋人之口。持不断之意的人,往往最容易开群枉之门。馋邪进则众贤退,群枉盛则正士消。故易有否泰,小人道长,君子道消。则国政日乱。君子道长,小人道消,则国政日治。当年鲧共工驩兠与舜禹共处尧朝,周公与管蔡并居周位,当时他们之间迭相毁短,流言相谤,不可胜记,帝尧成王能贤舜禹周公,而消共工管蔡,故得以大治。荣华至今。孔子与季孟一道在鲁国入仕。李斯与叔孙都在秦国因宦者得进,定公始皇贤季孟李斯而消孔子叔孙,因此国家大乱,汙辱至今。因此治乱荣辱的开端,在乎所信任的人。信任既贤,在于坚固而不移,诗经说;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说的是人要守善笃。易经说,涣汗其大号,说的是号令如汗,汗既出了就不会返回去。如今出善令,转眼又反悔,就如同返汗,用贤不足三旬而退,是转动顽石。论语说见不善如探汤,今二府上奏佞馋不当在位,历年而不去。因此出令则如返汗,用贤则如转石,去佞则如拔山。如此希望阴阳调和,不也是太难了吗?因此群小窥见间隙,缘饰文字,巧言丑诋,流言飞文,譁于民间。故诗经说,忧心悄悄,愠干群小。小人成群,诚足愠也。昔日孔子与颜渊子贡互相称誉。但不为朋党。禹稷与皋陶传相吸引,不为比周。为什么?忠于为国,没有邪心。今佞邪与贤臣都在宫内宿卫,奸佞合党共谋,违善依恶,私下聚谋,数设危险之言,想要倾移主上,如果忽然就用了他们的谗言,可就应验了多次发生灾异的原因。自古明圣,就没有无有诛杀而国家得治的先例。因此舜有四放之罚,孔子有两观之诛。然后圣化可得而行。今以陛下之明智,诚能深思天地之心,览否泰之卦。将周唐所进以为法,秦鲁所消以为戒。思考祥应之福,灾异之祸。以处置当世之变,放远佞邪之党,散坏险詖之聚。杜闭群枉之门。广开众正之路。决断狐疑,分别犹豫,使是非炳然可知。则百异消灭,而众祥并至。这可是太平之基,万世之利的事。

石显见其书,就更加与许史比肩而怨刘更生等人了。是岁,夏寒。日青无光。石显及许史子弟都说是周堪张猛用事的过失,皇上心里倚重周堪,但又怕众口难平,无所取信,这时有长安令杨兴,因为才能得幸。经常称誉周堪。皇上欲以他为助,于是就召问杨兴,朝臣传言齗齗(切齿,争讼之意)不可光禄勋是什么意思?

杨兴是倾巧之士,见皇上这样问,以为皇上是在怀疑周堪,因此顺意指证说:周堪不仅在朝中常常与人争讼,就是在州县亦是如此。臣见众人听说周堪与刘更生等谋毁骨肉,以为应当诛灭。臣之所以前日上书说周堪不可诛,主要是为了为国养恩。

皇上说:是的。但他又何罪当诛呢?如今该怎么办?

杨兴说:臣愚以为可赐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不再令他典领政事。如此明主不失师傅之恩。这是最上之策。皇上于是开始怀疑周堪了。

司隶校尉琅琊诸葛丰,开始以刚直特立闻名于朝。数侵犯贵戚。在位者多言其短,后来坐于春夏之间系治人,左迁城门校尉。诸葛丰于是上书告周堪张猛之罪。皇上不值诸葛丰的为人,于是就下制诏令御史,说:城门校尉诸葛丰,从前与光禄勋周堪光禄大夫张猛在朝时,多次称誉周堪张猛之美,丰前为司隶校尉时,不顺四时修法度,专作苛暴以获虚威。朕不忍将其下吏按治,左迁城门校尉。不知道从内心里反省自己,反而怨恨堪猛以求报举,告按无证之词,暴扬难验之罪,恣意毁短别人的声誉,并且不顾与以前的言论自相矛盾,如此行为,可是不信之大。但朕怜丰年老,不忍加刑,现将他免为庶人。又说:诸葛丰说周堪张猛贞信不立,朕闵怀而不治,又可惜其才能未有所效,可左迁周堪为河东太守。张猛为槐里令。

司马光评论说:诸葛丰对待周堪张猛,前誉而后毁,他的志向不是为朝廷进善而去奸,只是希望比周而求进罢了,另外郑鹏杨兴之流,又那里是行为刚直啊,为人君者,察美恶,辨是非,赏以劝善,罚以惩奸。这才是为治的正道。假使诸葛丰之言得实,则诸葛丰不应当黜退。若其言诬枉,则周堪张猛何罪之有?如今却两责而俱弃之,如此则美恶是非在哪里呢?

卷二十八 汉纪二十(4)

贾捐之与杨兴相善。捐之经常毁短石显。因此不能得官,稀得觐见。杨兴新以才能得幸。贾捐之对杨兴说:京兆尹职缺。假使能使我得见君,向皇上推荐你,京兆尹可立得。

杨兴说:君房(贾捐之字)下笔,言语妙天下,若使君房为尚书令,将超过五鹿充宗(当时五鹿充宗相当于尚书令)太远了。

贾捐之说:令我得代充宗,君澜(杨兴字)为京兆尹,京兆为郡国首,尚书是百官之本。如此真能使天下大治了。

贾捐之再次毁短石显。杨兴说:石显正当贵幸,皇上信用他。如今你如果真的想要进用,就应该听我的计策。权且与他合意,就可以得入了。捐之即与杨兴共同写了举荐石显的奏折,称誉他的美德。以为他应当赐爵关内侯。又引荐其兄弟为诸曹,又共同书写举荐杨兴的奏折,以为可试守京兆尹。石显闻之,告诉了皇上。皇上大怒,就将杨兴贾捐之下狱。令石显按治。奏报杨兴与贾捐之心怀诈伪,更相荐誉,欲得大位。罔上不道,贾捐之竟坐弃市。杨兴髠鉗为城旦。司马光说:君子以正攻邪,犹惧不克,而贾捐之却是以邪攻邪,怎么能够免祸呢?

徙清河王刘竟为中山王。匈奴呼韩邪单于民众益盛。塞下禽兽已尽,单于足以自卫。不再畏惧郅支。其大臣多有劝其北归者,过了许久,单于竟北归单于庭。民众稍稍归附他。其国遂定。

二年春二月,赦天下。

丁酉,御史大夫韦玄成为丞相。右扶风郑弘为御史大夫。三月壬戌朔,有日食。

夏六月,赦天下。皇上问给事中匡衡地震日食之变的得失休咎。匡衡上疏说:陛下亲躬圣德,开太平之路。因为悯惜愚民触法抵禁,比年大赦,使百姓得改行自新。天下幸甚。臣窃见大赦之后,奸邪不为衰止,今日大赦,明日犯法。相随入狱。这应该是因为引导的方法不对。今日天下风俗,贪财贱义,好声色,上侈靡亲戚之恩薄,婚姻之党却兴隆,苟合侥幸,以身设利,不改其原。虽每岁赦之,但却难使刑错而不用。臣愚以为应该旷然大变其俗,朝廷,是治理天下的桢干之具,朝有变色之言,则下有争斗之患。上有自专之士,则下有不让之人,上有克胜之佐,则下有伤害之心。上有好利之臣,则下有盗窃之民。这是人性的根本。治理天下者,留意观察人们崇尚什么就可以了。教化的事,不能够做到家家皆到,人人劝说。贤者在位,能者布职,朝廷崇礼,百僚敬让。道德之行由内而外。从近处开始进行。然后百姓皆知所法。迁善日进而不自知。诗经说,商邑冀冀,四方之极。今长安是天子之都,亲承圣化,然其习俗,无异于远方,郡国来者无所法,甚至有人见侈靡而仿效,这里是教化之原本,风俗之枢机,是应该先矫正的地方。臣闻天人之际,精气有以相荡,善恶有以相推,事情是在地上做的,但象却表现在天上。阴变则静者动,阳蔽则明者暗。水旱之灾,随类而至。陛下只为天戒,哀悯元元之民是不行的。还应该省靡丽,考制度,近忠正,远巧佞。以崇至仁。匡失俗道德弘扬于京师,淑问传承于疆外。然后大化可成,礼让可兴。

皇上非常喜欢他的言论,迁匡衡为光禄大夫。

荀悦评论说:赦天下,不过是权宜之举,并不可以作为常典来执行,汉兴之后,承秦末兵革之后,大愚之世,比屋可刑。故设三章之法,大赦之令。荡涤秽流,与民更始。这是时执必然的事,后世承业,袭而不革,已经失去了时宜了。像惠文之世,无狱可赦。至孝景之世,七国皆乱,异心并起。奸诈非一。及武帝末年,赋役烦兴。群盗并起。再加上太子之事,巫蛊之祸,天下纷然,百姓无聊。及光武之际,拨乱之后,如此形势,是应该大赦的。

秋七月,陇西羌三姐旁种反。下诏令丞相韦玄成等入议。

是时,粮食连年减产,朝廷方以为忧,又遭羌变。韦玄成等漠然莫有所对。右将军冯奉世说:羌虏近在境内背畔,不赶快加以诛灭,将不能以威制远蛮了。臣愿挂帅讨伐他们。

皇上问用兵之数,冯奉世回答说:臣闻善用兵者,役不再兴。粮不三载。因此师不久暴,天诛很快就可解决。以前因为兵员数量与敌人相差太大,故师至于折伤。再三发调,则旷日烦费,威武尽亏。如今反虏大概有三万人,法当备用六万人,然羌虏弓矛之兵,兵器并不犀利,可用四万人。一月足以决胜。

丞相御史及左将军许嘉车骑将军王接,都以为民方收敛,按时情不可多发。发万人屯守也就足够了。

奉世说:如今天下遭受饥馑,士马羸虚,守战之备,久废不简,夷狄皆有轻边吏之心。而羌首先发难,今以万人分屯数处,虏见兵少,一定不会畏惧。如此一来,战则挫兵伤师,守则百姓不救。如此怯弱之形立见,羌人乘此有利时机,诸种并合,相扇而起,臣恐中国之役,不止于四万了。这可不是财币多寡而能解决的。因此少发师而旷日,与一举而迅速解决,厉害相差不止万倍啊。

虽然奉世力争,但并不能得多数同意,有诏增加两千人。于是遣奉世将一万二千人,以将屯为名,典属国任立,护军都尉韩昌为偏裨,到陇西。分屯三处。韩昌先遣两校尉与羌众作战。羌众盛多,因此皆为所破。两校尉被杀。奉世奉上地形部众多少之计,愿增加至三万六千人,方足以与其决战。书奏,天子大为发兵六万余人。

八月,拜太常弋阳侯任千秋为奋武将军,以帮助冯奉世。

冬十月,大兵集结于陇西。十一月,数路并进,羌虏大破,斩首数千级。其余的都败走出塞。两军正在相持的时候,汉使又征发吏士万余人。拜定襄太守韩安国为建威将军。还未出发,听说羌虏兵破,引兵还。诏令军队解散,只留一部分人留下屯田,防备要害之处。

卷二十九 汉纪二十一(1)

永光三年春二月,冯奉世还京师。更为左将军。赐爵关内侯。

三月,立皇子刘康为济阳王。

夏四月,平昌考侯王接薨。

秋七月壬戌,以平恩侯许嘉为大司马车骑将军。

冬十一月巳丑,地震。雨水。恢复盐铁官。置博士弟子员千人。

四年春二月,赦天下。

三月,皇上行幸上雍。祠五畤。

夏六月甲戌,孝宣园陵东阙火灾。戊寅晦,有日食。皇上于是召前日说变在周堪张猛的人责问,这些人都稽首谢罪。因下诏称赞周堪张猛的美德。徵诣朝廷,拜周堪为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领尚书事。张猛复为太中大夫,给事中。中书令石显主管尚书省,其余领尚书事五人皆石显同党。周堪难得见圣。只有经常通过石显奏事。凡事皆决于石显之口。正好周堪得了喉疾,因不能言而卒。石显诬陷张猛,令其自杀于公车府。

起初,贡禹上奏说孝惠孝景庙皆亲尽宜毁。并且各郡国所设庙皆不应尊古礼,当废。天子以为他的提法是对的,秋七月戊子,罢昭灵后武哀王昭哀后卫思后戾太子戾后陵园。皆不奉祠。只是设置吏卒守卫之。

冬十月乙丑,撤除在郡国中的祖宗庙。其余诸陵分属三辅。以渭城原上的寿陵为初陵。下诏令有司不要设置县邑及迁徙郡国民众。

五年春正月,皇上行幸甘泉宫。郊祭泰畤。三月,行幸河东,祠后土。

秋,颍川大水,流杀人民。

冬,皇上幸长阳射熊馆。大猎。

十二月,乙酉,用韦玄成等之议,毁太上皇孝惠皇帝寝庙园。皇上好儒术文辞,颇改宣帝之政。言事者多得觐见。人人都以为得上意。又有傅昭仪及其子济阳王刘康得爱幸,超过皇后太子。太子少傅匡衡上疏说:臣闻治乱安危之机,在乎详审自己的用心,一般受命之王,大都务在创业垂统,以便后代传国无穷。继体之君,大都心存承宣先王之德,务在褒大其功,昔日成王嗣位,考虑遵循文武之道以养其心,美业盛美,却不敢专其功,归之于文武二君。归命于上天,鬼神都会保佑。陛下圣德天覆子爱海内,然而之所以阴阳未和,奸邪未禁,是因为议者未曾光大先帝的圣功,争着议论说是制度不好用,务必变更他。所更换的如果不可行,而后再恢复以前的,因此群下更相是非,至于吏民无所信。臣窃恨国家放弃乐成之业,而徒自在这里朝秦暮楚。愿陛下详览统业之事,留神于遵制杨功。以定群下之心。诗经大雅说:无念尔祖,聿修厥德。这是至德之本。书传说审好恶,理情性。而王道毕矣。治性之道,必审己之所有余,而勉其所不足。聪明疏通的人,戒于太察。寡闻少见的人,戒于壅蔽。勇猛刚强的人,戒于太暴。仁爱温良的人,戒于无断。湛静安舒的人,戒于后时。广心浩大的人,戒于遗忘。一定要首先考虑自己的短处,以义中和而化解这些短板,这样那些巧伪之徒就不敢比周而望进,希望陛下千万引以为戒,臣之所以如此说,是为了尊崇圣德。臣又闻家道修,则天下之理得。故诗以国风为始,礼本来源于婚娶,以国风为始,还原人的性情以表明人伦之大。以人伦为本,就是要告诉人们应该防患于未然。因此圣王在处理妃后之间的事情时一定要慎之又慎。特别是分别适长之位,更要慎重。礼对于内里而言,卑不逾尊。新不先故。只有这样才能统人情而理阴气。以礼应该是适尊而庶卑,适子加冠,礼用醴酒,众子不得与列。是用来贵正体而明白嫌疑的,不仅仅是虚加的礼文而已。乃是从骨子里分别与其他人的不同的。因此礼是亲情外显的形式。圣人动静游燕所亲,物得其序,则海内自修。百姓从化。如果当亲者疏,当尊者卑,则佞巧之奸因时而动,以乱国家。因此圣人慎防其端,禁于未然。不以私恩害公义。书传说,正家而天下定矣。

当初,武帝既塞宣房口,黄河复决堤于馆陶。出现分支屯氏河,东北入海。广深与大河差不多,因此因其自然,不再加以堤防。是岁,黄河决于清河灵鸣犊口。而屯氏河绝流。

建昭元年春正月戊辰,梁国有陨石。

三月,皇上行幸上雍。祠五畤。

冬,河间王刘元,坐贼杀不辜,废迁房陵。罢孝文太后寝祠园陵。皇上幸虎圏斗兽。后宫皆坐于虎圈前,有熊逃出虎圏。攀栏杆欲上殿。左右贵人傅捷纾等皆惊走。冯婕纾挺身向前当熊而立,左右格杀熊。皇上问冯婕纾,当时人情惊惧,为什么竟敢以身当熊?冯婕纾回答说:猛兽得人而止,妾恐熊至御座,所以才以身当之。皇上嗟叹,从此对她倍加敬重。傅捷纾羞惭,于是与冯婕纾就有了过节。冯婕纾,是左将军冯奉世之女。

二年春正月,皇上行幸甘泉宫。郊祭泰畤。三月行幸河东,祠后土。

夏四月,赦天下。六月,立皇子刘兴为信都王。

东郡京房,从梁人焦延寿学易。延寿常说:得我道以亡身者,就是京生啊。他的学说长于灾变,分六十卦。直日用事,以风雨寒温为候。各有占验。京房用之尤精。以孝廉为郎。上书言灾异屡有验。皇上大为喜欢,多次召见问事。京房说:古代的帝王以功举贤,则万化成,瑞应著。末世以毁誉取人,故功业废而灾异至。宜令百官各试其功,则灾异可息。诏令京房作其事。京房就上奏考功课吏之法。皇上令公卿朝臣与京房在温室会议。大都以为京房言语烦碎,令上下互相伺察,不可许。皇上却有支持他的意思。是时分部刺史奏事京师。皇上召见诸刺史,令京房向他们宣布课吏之事,刺史复以为此事不可行。唯有御史大夫郑弘,光禄大夫周堪初言不可,后来又以为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是时中书令石显专权,石显友人五鹿充宗为尚书令,二人用事。京房曾在闲宴时入见。问皇上说:幽厉之君因何而危?他所任用的都是什么人?皇上说:君不明而所用者是巧佞之人。京房说:是因为知道他们巧佞而用他们的吗?难道以为他们是贤明的?皇上说:当然是以为他们是贤明之人才用的啊。京房说:既然如此,今日又怎么知道他们是不贤的呢?皇上说:是因为其时世乱而君危,才知其不贤的。京房说:确实如此,任贤必治,任不肖必乱。这是必然之道。幽厉为什么不能觉悟而更求贤人呢?以至于因为任用不肖而至如此?皇上说:临乱之君,各贤其臣。假如都觉悟的话,天下何来危亡之君?京房说:齐桓公秦二世也曾经因为听说这样的君主而非笑他们,但却任用竖刁赵高,以至于政治日乱,盗贼满山。何不以幽厉为鉴而有所觉悟呢?皇上说:只有有道之人才能以往知来杜绝危亡。

京房因免冠顿首说:春秋记二百四十二年灾异,以示万世之君。今陛下即位以来,日月失明,星辰逆行。山崩泉涌,地震石陨,夏霜冬雷,春凋秋荣。陨霜不杀,水旱螟虫。民人饥疫,盗贼不禁,刑人满市,春秋所记灾异尽备。陛下看今日是治呢还是乱呢?皇上说:也是极乱了。还有什么办法呢?京房说:圣上如今所任用的人是谁呢?皇上说:是啊。但是灾变如此之大,我又以为不在所任之人。京房说:前世之君,也都是这样。臣恐怕后人看今世,就如同我们看前人一样啊。

皇上沉吟良久才说:今日为乱者是谁呢?京房说:明主应该自己知道。皇上说:真不知道。如果知道为什么还要用他?京房说:皇上最所信任的,与皇上一道在帷幄之中谋划天下事,进退天下之士的人。就是了。京房所指的是石显,皇上也知道了。对京房说:我已经明白了。京房罢出,后来皇上也不能罢退石显。

司马光评论说:人君之德不明,则臣下想要尽忠,又怎么能够有机会呢?看京房如此晓瑜汉元帝,可谓是明白切至了,但终究不能有所明悟。可悲啊。诗经说:匪面命之,言提其耳。匪手携之,言示之事。又说,诲尔谆谆,听我藐藐。这就是指的孝元之类啊。

卷二十九 汉纪二十一(2)

皇上令京房奏上知晓知晓考功课吏之事的弟子,想要试用他们。京房就举荐了中郎任良姚平为刺史试考功法。自己愿就中奏事,以防壅塞。石显,五鹿充宗都嫉恨京房,欲出之于外,使他远离皇上,就建议应该试以京房为郡守。皇上于是以京房为魏郡太守,得以考功法治郡。京房自请每年可以乘传奏事。皇上也就顺便答应了。

京房自知经常论议为大臣所非议,与石显等有嫌隙,不希望远离左右。于是就上封事说:臣出任之后,恐为用事者所蒙蔽,身死而功不成。因此希望能够每年岁末乘传奏事,希望陛下哀怜臣的心意而见许。臣辛巳蒙气再次卜卦,发现太阳侵色,这是上大夫覆阳而主上疑虑的卦象。巳卯庚辰之间,必有人欲隔绝臣。令臣不得乘传奏事。京房还未出发,皇上使阳平侯王凤承制诏令京房不要乘传奏事。京房心下更加恐惧,秋,京房至新丰,因邮亭上封事,说:臣前以六月中得屯卦不效,卦法说,有道之人始去,寒涌水为灾。至七月水涌出,臣弟子姚平对臣说:老师可谓知道,但不能说是信道。愚臣言灾异,未尝不中。涌水已出,有道之人当逐死。还有什么可说的?但臣以为,陛下至仁,对臣尤其厚爱。虽因为诤言而死,但臣还是要继续为陛下进忠言。姚平又说,师傅可谓小忠,不可称为大忠。、昔日秦用赵高用事,有一位名叫正先的朝臣,因为非议讽刺赵高而死,赵高的淫威自此而成。因此秦国之乱,是由正先引起。今臣得出为郡守,自己说是为陛下效功,恐功未效而死。愿陛下不要使臣塞涌水之异当正先之死,为姚平所笑。

京房至陕,再上封事说:臣前日愿出任良试考功,臣希望能够身居内庭。议者知道如此对自身不利,臣不可蔽,因此有人提议不如使弟子考试老师,臣为刺史又当奏事,因此又说为刺史恐太守不与同心,不如以为太守。这是他们用来隔绝臣的诡计。陛下更不反对他们的意见而听从了他们。这是蒙气所以不解的缘故。表现在卦象上就是太阳无色。臣去稍远,太阳侵色就越加明显。希望陛下不要以令臣还都为难,而以逆天意为易。邪说虽在人间可以安定,但是天气必变。因此说,人可欺,天不可欺。愿陛下明察。

京房离京数月,竟被徵下狱。

起初,淮阳宪王舅张博,倾巧无行。经常向淮阳王求取金钱。希望能为王求入朝。张博曾经从京房学灾异之术。并将女儿嫁给京房做妻子。京房每次朝见回来,都将进见时所说的话说给张博听,张博因记下了京房所说的密语。让京房为淮阳王作求朝奏的草章。然后拿去送给淮阳王,以为信验。石显知道了这件事,就告京房与张博同谋,诽谤政治,归恶天子。诖误诸侯王。京房与张博皆下狱弃市。妻子徙边。郑弘坐与京房交善,免为庶人。御史中丞陈咸数毁石显,不久,坐与槐里令朱云交善,泄露省中语,石显上奏,使与朱云皆下狱,髠为城旦。自此石显威权日盛,公卿以下畏惧石显,重足一迹。石显与中书仆射牢梁,少府五鹿充宗,结为党友,凡附倚他的人皆得宠位。当时有流传的民歌说:牢邪石邪,五鹿客邪,印何累累绶若若邪。

石显内心自知专权,国事权柄在于掌握,恐怕天子一旦纳用左右耳目,疏远自己,就经常用计考验属下诸官的忠诚,有一次石显将要去京师外官衙公办,石显事先告诉皇上,恐怕回来晚了宫门已闭,请求预先告诉守门吏开门,皇上答应了。石显就故意夜深了才回来,称诏开门入城。后来果然有上书告石显专命矫诏开宫门。天子听说了,笑着将书信交给石显。石显因故意哭泣着说:陛下过于私爱小臣,将重要的事委任属下,群下无不嫉妒欲陷害小臣。像这样的事已经很多了。唯有明主知道小臣的心意。愚臣微贱,不能以一己之身承受万众之欺。任天下之怨。臣愿归枢机之职,从事后宫扫除之役。死无所恨。希望陛下能够哀怜小臣,以此全活小臣。

天子以为确实是这样而可怜他,多次劳勉他,并加厚赏赐,赏赐及贿遗资财一万万。

当初,石显听到众人匈匈,说是他杀了前将军萧望之。恐怕天下学士讪谤自己,因为谏大夫贡禹明经著节,于是使人致意,深自结纳。因将贡禹荐于天子,历位九卿。而石显礼事之甚是周全。议者于是有人称赞石显,以为并不是他因为嫉妒而害萧望之了。石显设变诈以求自我解免,取信于人主,大抵都是用的这些诡计。

荀悦说:佞臣迷惑君主,手段也实在是太多了。因此孔子说,要远佞人。非但不用而已,而且要远而绝之。隔塞其源。这是一定要戒之又戒的。孔子说,政者正也。要道之本,正己而已矣。平直真实的,才是正的主干。因此德必须核其真,然后才可授其位。才能必须核查真实,然后才能授其事。功劳必须核定真实,才能授其奖赏。罪过必须核定真实,然后才可授其刑罚。行为必须核其真实,才可以尊贵之。言必核定其真实,然后才可信任。物件必须核定其真实性,才能为我所用。因此众正集于上,万事实于下。先王之道,也就如此罢了。

八月癸亥,以光禄勋匡衡为御史大夫。

闰月丁酉,太皇太后上官氏崩。

冬十一月齐楚地震。大雨雪,树折屋坏。

三年夏六月,甲辰。扶阳共侯韦玄成薨。

秋七月,匡衡为丞相。戊辰,卫尉李延寿为御史大夫。

冬,使西域都护骑都尉北地甘延寿副校尉山阳陈汤,共同诛斩郅支单于于康居。起初,郅支单于自以为是大国,威名尊重又乘胜骄奢,但不被康居王礼遇。怒杀康居王女,以及贵人民众数百。并将他们*,投入都赖水中。征发百姓筑城。每日有五百人做工,两年才完成。又遣使责盖苏大宛诸国岁贡,诸国国力弱,不敢不给。汉遣使三辈至康居,求谷吉等尸身,郅支困辱使者,不肯奉诏。而通过都护上书,说是居处困顿,愿归计强汉。遣子入侍。其骄慢如此。陈汤为人沈勇有大虑,多策略。喜奇功。与延寿计谋说:夷狄畏服强大的种族,这是他的天性。西域本属匈奴,今郅支单于威名远闻,侵凌乌孙大宛,常为康居画计,想要降服他。如果让他得此二国,数年之间,城郭诸国就危险了。况且其人剽悍,好战伐,经常取胜。如果长期留着他,必为西域之患。虽所在绝远,但蛮夷无金城强弩之守,假如发屯田吏士,胁从乌孙众兵,直指其城下,他想逃走则无处可去,想守则不足自保。如此千载之功,可一朝而成。延寿以为他说的有道理,就要向皇上奏请。陈汤说,国家与公卿计议大策,此为非凡所见,必不见从。延寿犹豫不听。正好他得了一场大病,很久不能理事。陈汤就独自矫制发城郭诸国兵,及车师,戊巳校尉,屯田吏士,延寿闻之惊起,想要阻止他。陈汤大怒,按剑呵斥延寿说:大众已经集会,竖子想要沮止我的大军吗?延寿遂遵从了他的意见,布勒行阵,克日出发。

卷二十九 汉纪二十一(3)

延寿陈汤,集合胡汉兵马,合计有四万余人。

集合军队的同时,延寿陈汤又上疏自劾矫制之事,并陈言兵状。即日引兵分行。分别为六校。其中三校从南道越过葱岭,径奔大宛。其余三校都护自将,从温宿国出发,自北道入赤谷。经过乌孙,进入康居界。至滇池西。而康居副王抱滇将数千骑寇赤谷城东。杀掠大昆弥千余人,抢夺畜产甚多。从后面与汉军相遇,竟然寇盗汉军后面的辎重,陈汤纵胡兵攻击他们。杀四百六十人,得其所略民众四百七十人。还付大昆弥。其马牛羊留下以充军食。又捕得抱滇贵人伊奴毒,入康居东界,令众军不得为寇。暗地里令人叫康居贵人屠墨来见。谕以威信,与他饮盟遣去。径直引军前行。至离单于城大约六十里的地方止住扎营。复捕得康居贵人具色子,以他为向导。具色子是屠墨的舅舅,都怨恨单于。于是尽知郅支单于的情状,明日,引军行,离城三十里止营。单于遣使者问汉兵为什么到来,回应说:单于上书说居处困顿,愿归计强汉。身入朝见。天子哀悯单于弃大国之威,屈意于康居。因此使都护将军前来迎接单于妻子。

汉军恐怕左右惊动,因此未敢至城下。派使者数次往来相答报。延寿陈汤因此责让单于。我为单于远来,而至今竟没有名王大人来见将军计事。单于为什么忽然失了大计,失了客主之礼呢?我们兵来道远,人畜都疲惫至极,而且粮食将尽,恐怕不能自己回去了。希望单于与诸大臣赶快拿出办法来。

第二天,引军前至郅支城前赖水上,离城三里,止营布阵。望见单于城上立五彩旗帜。数百人背甲守城,又出动百余骑在城下往来驰骋,步兵百余人夹门摆成鱼鳞阵。讲习用兵。城上更有人招手对汉军说:来和我决斗啊。城下百余骑飞驰至汉营,想要冲营。营中军士,皆张弓持满,指着他们,骑兵只好引退。汉营却遣吏士箭射城门骑步兵。骑步兵皆入城。延寿陈汤令军中闻皷音,皆冲至城下。四面围城。各有所守。穿墙塞门户,盾牌在前,戟弩随后。仰射城楼上的人。城楼上的人就走到下面的木制城楼去了。木制城楼在土城墙外,从木城中向外射箭,颇杀伤汉军。汉军就多准备薪柴,火烧木城。

至夜,有数百骑欲冲出,汉军迎击,将他们悉数射杀。

起初,单于听说汉兵至,准备逃走。怀疑康居怨恨自己。为汉军的内应。又听说乌孙诸国兵皆发,自以无处可去,已出复还,以为不如坚守,汉兵远来,不能久攻。于是单于背甲上楼,诸夫人阏氏数十人,皆张弓射汉军。汉兵射中单于鼻,诸夫人大都被射死。单于于是下楼走。

夜过半,木城被打穿,木城中人欲入土城,站在城墙高呼。当时康居兵有万余骑,分为十余处,四面环城,也与他们相应和。趁夜数次奔营不利退却,平明时四面火起,汉军吏士大喜,大呼冲击,鉦鼓声震地。康居兵引退。汉兵四面推卤盾,攻入土城中。单于男女百余人走入大内,汉兵纵火,吏士争入,单于被创死。军候假丞杜勋,斩单于首。得到两个汉的使节,及谷吉等所携带的帛书。计斩阏氏太子明王以下官员一千五百一十八级。生虏一百四十五人,降虏千余人。将这些俘虏分送给协助出兵的诸国十五王。

四年春正月,郅支之首传送京师。延寿陈汤上疏说:臣闻天下之大义,应当混为一统。昔有唐虞,今有强汉。匈奴呼韩邪单于已称北藩,只有郅支单于叛逆。未伏其辜。自以在大夏之西,强汉不能使他臣服。郅支单于惨毒行于民,大恶通于天。臣延寿臣陈汤将义兵,行天诛。赖陛下神灵,阴阳并应。天气精明,陷阵克敌,斩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悬首城门,以警蛮夷。明示天下,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丞相匡衡等以为,正当春天,是掩埋骨骼的时候,不应该悬首。诏令悬十日,然后埋之。于是告祠郊庙,赦天下。群臣上寿置酒。

六月甲申,中山哀王刘竞薨。哀王,是皇上的少弟。与太子一道游学长大。及薨,太子前来吊唁。皇上王建太子,感念哀王,悲不自胜。太子既至前无哀容,皇上大恨说:哪里有人自己不仁慈,却能够奉宗庙为民父母的?当时驸马都尉侍中史丹护太子家,皇上以责备的口气告诉史丹。史丹免冠谢罪说:实在是臣见陛下哀痛中山王,以至于精神减损,太子觐见的时候,是臣嘱咐他不要涕泣,以免感伤陛下,此罪在臣,臣当万死。

皇上以为确实如此,也就不再介意。

蓝田地震山崩。壅塞灞水。安陵岸崩,壅塞泾水,泾水逆流。

五年春三月,赦天下。

夏六月庚申,复戾园。壬申晦,有日食。

秋七月庚子,复太上皇寝庙园原庙,昭灵后武哀王昭哀后卫思后园。当时皇上寝疾,久不能平,以为是祖宗谴怒,因此才复修这些园陵。只有郡国庙从此废去。是岁徙济阳王刘康为山阳王。

匈奴呼韩邪单于闻郅支单于诛灭,且喜且惧。上书愿入朝见。

竟宁元年春正月,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自言愿为汉室的女婿以自亲。皇上将后宫良家子王嫱,字昭君的宫女,赐给单于,单于欢喜,上书愿保塞,自上谷以西至敦煌使传之无穷。请求罢边备守塞吏卒以休天子人民。天子下有司定议,议者皆以为便。郎中侯应习边事,以为不可许。天子问状。侯应说:周秦以来,匈奴暴桀,寇侵边境,汉兴以后,尤被其害。臣闻北边塞至辽东外有阴山,东西千余里,草木茂盛。多禽兽。冒顿单于本来是依阻其中,制作弓矢,出来为寇的。哪里本是他的苑囿,至孝武帝时出师征伐,斥夺此地,将他们赶往漠北,建塞檄,起亭隧,筑外城,设屯戍以守备。然后边境才得稍安。漠北地平,少草木,多大沙,匈奴来寇,少所屏蔽,从塞以南,都是深山大谷,往来实在太难。边境上的长老说,匈奴失阴山后,再从此过未尝不哭,如果罢去边塞吏卒,将会使夷狄看到大利,此为一不可。今圣德广被,天覆灭匈奴,匈奴得蒙全活之恩,因此稽首来臣。但夷狄之情,大抵都是困则卑顺,强则骄逆,这是天性使然,前日已罢外城,省亭隧,仅足以候望通烽火而已,古人安不忘危,不可复罢,这是二不可。中国有礼义之教,刑罚之诛,愚民尤尚犯禁,何况单于,能使其众必不犯约吗?这是三不可。中国兴建关梁用以制约诸侯,当然也是为了断绝臣下觊觎之心。设塞檄置屯戍,不仅仅只为匈奴而已,也是因为诸属国降民,本是故匈奴之人,恐其思旧逃亡,这是四不可。近日西羌保塞,与汉人交通,吏民贪利,侵盗其畜产妻子。因此怨恨,起而背叛,如今罢塞,就会渐生慢意纷争之心,这是五不可。以前从军多有没于军中而不还的人,其子孙贫困,一旦逃出从其亲戚,又会生变,这是六不可。又有边人奴婢,因为愁苦,多有想要逃亡的,因为听说在匈奴是快乐的,无奈因为边境候望严备,即使这样还是有很多人逃走了,这是七不可。盗贼桀黠,群辈犯法,如其窘急,亡走北出,则不可制。这是八不可。自起塞以来,百有余年,并不都是以土夯实的建筑,有的是根据山川地形设置的天险。卒徒筑治,工费久远,不可胜记。臣恐议者不深虑其终始,只是一切以省徭役为名,十年之外,百年之外,卒有他变,障塞破坏,亭隧减绝,就应当更发屯缮治,累岁之功,不能一时修复。这是不可九。如果罢戍卒,省候望,单于自以保塞守御,于中国有德,就会请求不己。小失其意,就会有不测之事。开夷狄之隙,亏中国之固。这是十不可。因此这不是永持至安,威制百蛮的长策。

书奏,天子有诏,不再议论罢边塞的事。

卷二十九 汉纪二十一(4)

天子诏令不再议论罢边塞的事,使车骑将军许嘉口谕单于,说:单于上书,愿罢北塞吏士屯戍,子孙世世保塞,单于向慕礼仪,为民所想的心意值得嘉赏。这也是长久之策。朕甚是嘉许。中国四方皆有关梁障塞,并不是独备塞外。也是用来防备中国奸邪放纵,出为寇害。因此明法度以专众心。朕明白单于的用心,不会有什么疑虑。只怕单于怪其不罢,心中疑虑,故使许嘉晓谕单于。

单于致谢说:愚不知大计,天子幸使大臣告诉愚臣,恩义深厚。

起初,左尹秩訾为呼韩邪画计归汉,竟因此安定。后来有人进谗说伊秩訾自伐其功,经常怏怏不乐,呼韩邪疑之,伊秩訾惧诛,将其众千余人降汉。汉以为关内侯,食邑三百户。令佩其王的印绶。及呼韩邪来朝,与伊秩訾相见,谢他说:王为我出计策很好,令匈奴至今安宁。这是大王你的功劳,恩德岂能忘掉?我失大王意,使大王去不复留,都是我的过失,我今要告诉天子,请大王归匈奴庭。伊秩訾说:单于赖天命自归于汉,得以安宁单于神灵,是天子的佑护,我哪里出什么力了?既已降汉,又复归匈奴,是持两心,愿为单于侍使于汉,不敢听命。单于固请不能得而归。单于号王昭君为宁胡阏氏。生一男伊屠智牙师。为右日逐王。

皇太子加成人冠。

二月,御史大夫李延寿卒。

起初,石显见冯奉世父子为公卿著名,女又在内为昭仪。就想要攀附他,就向皇上举荐昭仪兄谒者冯逡,说他为人修整,可胜帷幄之任。天子召见,想要以他为侍中。冯逡请求皇上屏去左右,然后从容谈起石显专权之事,皇上闻之大怒,以为石显好心举荐,不知报恩不说,反而恩将仇报,说石显的坏话,于是将冯逡罢为郎官,不再任用。及御史大夫员缺,在位者多举荐冯逡的哥哥大鸿胪冯野王。皇上使尚书选察中二千石官员,而冯野王以行能排第一。皇上问石显,石显说:九卿没有超出野王的。但野王是亲昭仪的兄长,臣恐后世一定会以为陛下越过众贤,私用后宫亲属为三公。

皇上说:好,我就没有悟出这个道理。因对群臣说:我用野王为三公,后世一定会说我私用后宫亲属。以野王为例。

三月丙寅,下诏说:刚强坚固,确然亡欲,这是大鸿胪野王的性格,心辩善辞,可使四方,是少府五鹿充宗的性格。廉洁节俭,是太子少傅张谭的性格。就以少傅为御史大夫, 河南太守九江召信臣为少傅。

召信臣先为南阳太守,后迁河南,治行常为第一。视民如子。好为民兴利。躬耕农稼,开通沟渎,使户口倍增。吏民亲爱。号称他为召父。

癸卯,恢复孝惠皇帝寝庙园陵。孝文太后孝昭太后寝园。

起初,中书令石显曾想把他姐姐嫁给甘延寿。延寿不肯娶。及破郅支还都,丞相御史也对他矫制不满,都不喜延寿等。陈汤素贪,所卤获财物入关,多不法私取。司隶校尉移书道上,捉拿吏士按验。陈汤上疏说:臣与吏士共诛郅支单于,幸得擒灭,万里振旅。本来应该有使者迎劳于道路才行。今司隶反而逆迎于路,收系按验,这是在为郅支报仇。皇上得疏,立即派出吏士,令沿途县道出酒食劳军。

既至论功,石显匡衡以为延寿陈汤,擅自兴师矫制幸得不诛也就可以了,如果复加爵土,则以后奉使之人,就会争相乘危侥幸,生事于蛮夷,为国家召难。皇上虽然心里嘉许延寿陈汤的功劳,但又担心违拗了匡衡石显的意思,因此很久不能决断。故宗正刘向上疏说:郅支单于囚杀使者吏士以百数,此事久已暴扬国外,伤毁国家威重,群臣都将他看做心病。陛下愤而欲诛之意,未尝有忘。西域都护延寿副校尉陈汤,承圣主旨意,依神灵,总领百蛮之君,指挥城郭之兵,出百死入绝域,遂蹈康居之地,屠灭三重之城,拔歙侯之旗,斩郅支之首。悬旌旗于万里之外,扬威昆山之西,扫谷吉之耻。立昭明之功。万夷熠服。莫不惧震。呼韩邪单于见郅支已诛,且喜且惧。向风驰义,稽首来宾。愿守北边累世称臣。立千载之功,建万世之安。群臣的功勋是难以与之相比的。昔日周大夫方叔吉甫,为宣王诛猃狁。而百蛮相从。称颂他的诗说:啴啴焞焞,如霆如雷。显允方叔,征伐猃狁。蛮荆来威。易经说,有嘉折首,获匪其丑。称美诛首恶之人,而不顺者皆争相来从。今延寿陈汤所诛震,虽易之折首,诗之雷霆,不能及他。论大功者不记小过,举大美者忽略小的瑕疵,司马法说:军赏不逾月,是希望民众快点得到为善之利。是为了急武功重用人。吉甫之归,周室厚赐他,赞这事的诗说:吉甫燕喜,既多受祉。来归自镐。我行永久。千里之镐,犹以为远,何况万里之外,其勤劳也是无人能比了。但是,延寿陈汤,不仅未获受祉之报,反屈捐命之功。在刀笔之吏面前长久受挫,这是不可以励有功,劝戎士的。昔日齐桓公前有尊周之功,后有灭项之罪,君子以功覆过而为他避讳。贰师将军李广利,捐五万之师,靡亿万之费,经四年之劳,而仅获骏马三十匹,虽斩宛王母寡之首,犹不足以复费,其私罪恶甚多,孝武以为万里征伐,不录其过。遂封拜两侯三卿,二千石官员百余人。今康居之国,强于大宛,郅支之号,重于宛王。杀使者罪,甚于留马,而延寿陈汤不烦汉士,不费斗粮,与贰师相比,强过百倍。况且随欲击之乌孙,郑吉迎接自来的日逐王,犹皆裂土受爵,因此论威武勤劳,则大于方叔吉甫,列功覆过则优于齐桓贰师,与近事之功相比,则高于安远侯长罗侯,而大功未著,小恶数布。臣窃为痛心。应该赶快解除禁令,不再追治小过。尊崇爵位,以劝有功。于是天子下诏赦免延寿陈汤罪过,诏令公卿议封。议者以为应当按军法捕斩单于令行封。匡衡石显以为郅支本来亡逃失国,窃号绝域,并不是真单于。皇上欲取安远侯郑吉故事,封千户。匡衡石显复争。

卷二十九 汉纪二十一(5)

竟宁元年夏四月戊辰,封甘延寿为义成侯。赐陈汤爵关内侯。食邑各三百户。加赐黄金百斤。拜延寿为长水校尉,陈汤为射声校尉。于是杜钦上疏,追讼冯奉世前破莎车的军功。皇上以为那是先帝时的事,就不再复录。杜钦,是故御史大夫杜延年的儿子。

起初太子少好经书。宽博谨慎。后来大了好酒,喜欢逸乐。皇上不以为能。而山阳王刘康有才艺,母傅昭仪又爱幸,皇上因此常有意以山阳王为嗣。皇上晚年多病,不亲政事,只是留意于声乐,使人置鼓殿下,天子自临轩槛上,扔铜丸击鼓,鼓声皆中音节,后宫及左右习知音律者,皆不能为之。而山阳王也能够做到。皇上多次称赞山阳王的才能。史丹进言说:大凡所谓才,就是敏而好学,温故知新。皇太子就是这样的人。若是以丝竹锣鼓之能取材,则陈惠李微(二人皆通音律的人)高于匡衡,也可以做相国了。于是皇上嘿然而止。及皇上寝疾,傅昭仪山阳王刘康常在左右,而皇后太子希得进见。皇上病稍重,心智混乱,数问尚书景帝时立胶东王故事。是时太子长舅阳平侯王凤,为卫尉侍中。与皇后太子皆忧。不知所出。史丹以亲密臣得侍视疾,候皇上独寝时,直入卧内,顿首伏在青蒲上,哭着对皇上说:皇太子以适长立,已有十余年,名号系于百姓,天下莫不归心。臣子见山阳王雅素爱幸,今有道路流言,为国生意,以为太子有动摇之议。若真如此,公卿以下必以死争,不奉诏。臣愿陛下先赐臣死以示群臣。

天子素来仁慈,不忍见史丹涕泣,史丹之言又切至要害,心中大有感悟,喟然叹息说:我的身体日见困劣,而太子及两王又都年少,心中恋恋,又怎么不念及父子兄弟之情?但确实没有这个想法,且皇后谨慎,先帝又爱太子,我岂能违背当初的决定?驸马都尉从哪里听到这些话?

史丹顿首说:愚臣妄闻罪当万死。

皇上拉过史丹的手,对史丹说:我的病越来越重,恐怕不能长久了。好好辅导太子,不要让我失望。

史丹点头应诺,嘘唏而起。太子于是遂定为嗣。而右将军光禄大夫王商,中书令石显也拥佑太子,颇为用力。

夏五月壬辰,皇上崩于未央宫。

班彪有赞说:臣外祖兄弟曾为元帝侍中,对臣说:元帝多材艺,善史书,鼓琴瑟,吹洞箫。能自己作曲,自己演唱。年少时就喜欢儒术,及即位,徴用儒生,委以政事。贡薛韦匡(贡禹,薛广德,韦玄成,匡衡),迭为宰相。而皇上因为专心文义,优游不断,使孝宣皇帝创下的基业逐渐衰微了。但其性体,宽弘尽下,出于恭俭,号令温雅,有古烈之风。

匡衡上奏说,前以皇上身体不平,因此将以前所罢之祠修复,但并没有因此蒙福。考虑卫思后戾太子戾后园亲未尽,不当毁。孝惠孝景庙皆亲尽宜毁。及太上皇,孝文孝昭太后昭灵后昭哀后武哀王祠,请求悉数罢毁勿奉。复奏可以。

六月已未,太子即皇帝位。谒高庙。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以元舅侍中卫尉阳平侯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

秋七月丙戍,葬孝元皇帝于渭陵。大赦天下。

丞相匡衡上疏说:陛下秉至孝,哀伤思慕,不绝于心。未有游虞弋射之宴,希望陛下能够长久的保持如此,慎终追远,不忘本色。臣窃愿陛下不仅是因为天性如此,还应该时时刻刻用心保持。诗经说:荧荧在疚,说的是成王丧毕思慕,意气不能平,故成就了文武之业。这是尊崇大化的本根。臣又听师傅说:妃匹之际,生民之始。万福之源。婚姻之礼正,然后品物遂而天命全。孔子论诗,以关雎为始,这是纲纪之首王教的开端,自上世以来,三代兴废,未有不由此道而行的。愿陛下详览得失盛衰的由来,以定大基。采有德,戒声色,近严敬,远技能。臣闻六经是圣人用来统天地之心,著善恶之归,明吉凶之分,通人道之正,使行事不悖于本性的手段。及论语孝经圣人言行的摘要,陛下都应该深究其意。臣又听说圣王自为动静周旋,奉天承亲,临朝享臣,所为皆有节文,以此来彰显人伦。钦冀袛栗,是尊事上天的仪容,温恭敬逊,,乃是承亲之礼。正躬严恪,是临众之仪。嘉惠和悦,是宴饗群下的颜色。举措动作,物遵其仪。因此形为仁义,动为法则。今正月初幸大寝,临朝贺,置酒以饗万方。传上说:君子慎始,愿陛下留神动静之节,使群下得望圣德休光。以立基桢。如此天下幸甚。

皇上敬纳其言。

卷三十 汉纪二十二(1)

建始元年春正月乙丑,悼考庙火灾。

石显迁长信中太仆。秩禄为中二千石。

石显既失倚离权,于是丞相御史条奏石显旧恶,及其党牢梁陈顺皆免官。石显与妻子徙归故郡。忧愤不食,在道上死去。那些因为交结石显而得官的,都罢官归家。少府五鹿充宗左迁玄菟太守。御史中丞伊嘉为雁门都尉。司隶校尉涿郡王尊,劾奏丞相匡衡,御史大夫张谭,明知石显专权擅政,大作威福,为海内患害,不及时白奏行罚,而阿谀趋奉,附下罔上,怀邪迷国,无大臣辅政之义,在赦令前不举报,在赦令后才开始举报,而且不自陈不忠之罪。反而扬著先帝任用倾覆之徒,妄言百官畏惧他们甚于畏惧主上。卑君尊臣,非所宜称。失大臣之体。

于是匡衡惭惧,免冠谢罪。上丞相侯印绶。天子以新即位,王尊重伤大臣,左迁王尊为高陵令。然群下多以为王尊所言确实如此。匡衡嘿嘿不自安,每有水旱,连乞劾骨让位。皇上都以诏书抚慰,不许。

立故河间王刘元弟上郡库令刘良为河间王。有星孛于营室。赦天下。

壬子,封舅诸吏光禄大夫关内侯王崇为安成侯。赐舅王谭,王商,王立,王根,王逄,王时爵关内侯。

夏四月,黄雾四塞。下诏博问公卿大夫,不要有所忌讳。谏大夫杨兴,博士驷胜等,皆以为是阴盛侵阳之气,高祖之约,非功臣不侯,今太后诸弟,皆以无功封侯,这是以前外戚没有的事,故天为之出现异象,于是大将军王凤惧,上书乞劾骨辞职,皇上优诏不许。

御史中丞东海薛宣上疏说:陛下至德仁厚,而嘉气尚凝。阴阳不和或许是吏多苛政,部刺史或不楯守修职,举措各以自己的意见为旨,以至于开私门,听谗佞。以求吏民之过谴。求备于细微,责义不量力,郡县互相迫促,内相忌刻,以至于流及百姓,以致乡党猜忌,人道不通。如此则阴阳阻隔,和气不通,未必不是因为这事。诗经说:民之失德,乾餱以愆。鄙语说:苛政不亲,烦苦伤恩。当刺史奏事时,应该明申约束,使他们昭然知道本朝要务。皇上嘉纳之。

八月,有两月相承晨见东方。

冬十二月,作长安南北郊。罢甘泉汾阴祠。及紫壇伪饰女乐等。

二年春正月,罢上雍五畤及陈宝祠。这是从匡衡之请。

辛巳,皇上始郊祀长安南郊。大赦奉郊之县。及中都官狱耐罪以下刑徒。减天下赋钱四十。

闰月,以渭城延陵亭部为初陵。三月辛丑,皇上始祠后土于北郊。丙午,立皇后许氏。许后,是车骑将军许嘉之女。元帝伤感于母亲恭哀后居位日浅,而遭霍氏惨毒,故选许嘉之女以配太子。

皇上自为太子时,就以好色闻名。及即位,皇太后下诏广采良家女以备后宫。大将军武库令杜钦,对王凤说:依礼一娶九女,是为了广嗣重祖。侄弟虽缺不复补,是为了养寿塞争,因此后妃有贞淑之行,则胤嗣有贤圣之君。制度有威仪之节,则人君有寿考之福。废而不用,则好色之甚,好色之甚,则寿命不究于高年。男子五十,好色未衰,妇人四十,容貌改于以前。以改前之容,侍于未衰之年,而不以礼为制,则其势不可救。就会为后来者改变态度,一旦态度改变,正后就会自疑。而支庶就会有离间正适之心。是以晋献公被纳馋之谤,申生蒙无罪之辜。今圣主富于春秋,未有适嗣,方向术入学,未亲后妃之议,将军辅政,宜因初始隆恩,建九女之制,详择有行义之家,求有淑女之质的人,不必有声色技能,只有这样的人才可为万世大法。人在年少时应该戒色,诗小雅所记小卞之事(小卞讽刺周幽王废申后而立褒姒黜太子申生的故事),实在令人寒心。希望将军常以此为忧。

王凤告诉了太后,太后以为故事没有这回事,王凤不能自立法度,只需遵循故事就可以了。

王凤素来看重杜钦,因此将他安置在自己的莫府之中。常和他一道讨论国家大事。多次称达名士,补正缺失,当世善政,大多出于杜钦的谋划。

夏,大旱。匈奴呼韩邪单于嬖幸左伊秩訾兄女二人。长女颛渠阏氏,生二子,长子名切莫车,次子名囊知牙斯。次女为大阏氏,生四子,长子名雕陶莫皋,次子且靡胥,皆长于切莫车。少子咸乐二人,皆小于囊知牙斯。又有其他阏氏之子十余人,颛渠阏氏贵幸,切莫车受宠。呼韩邪病将死,欲立切莫车为后,颛渠阏氏说:匈奴战乱十余年,不绝如发,幸亏赖大汉之力,才得以复安。今平定未久,国家仍未太平。切莫车年少,百姓未附。恐怕再次使国家倾危。我与大阏氏一家共子,不如立雕陶莫皋。大阏氏说:切莫车虽年少,有大臣共持国事,今舍贵立贱,后世必乱。单于从颛渠阏氏之意,立雕陶莫皋。与他约定将来传位于弟。呼韩邪死,雕陶莫皋立,为复株累若鞮单于。

复株累若鞮单于,以且靡胥为左贤王,切莫车为左谷蠡王。囊知牙斯为右贤王,复株累单于复以王昭君为妻,生二女,长女为须卜居次。小女为当于居次。

三年春三月,赦天下囚徒。

秋,关内大雨四十余日,京师民众互相传言大水至。百姓奔走,相互践踏。老弱号呼,长安中大乱。天子亲御殿前,召公卿计议。大将军王凤,以为太后与皇上及后宫可暂上御船避水。令吏民上长安城避水。群臣皆从王凤之议。只有左将军王商说:自古无道之国,水犹不冒城郭,今政治和平,世无兵戈,上下相安。因为什么原因大水一夜暴至?这一定是以讹传讹的谣言。不应该令百姓上城,这样只会更加令百姓惊扰。皇上于是就不再打算上船避水。不久,长安中稍定,经过调查果然是讹言。皇上于是美壮王商临危不乱的气节,多次称赞他的计策。而王凤大惭,自恨失言。

皇上欲专委任王凤,八月,策免车骑将军许嘉。令他以特进侯就朝位。张谭坐选举不实免。冬十月,光禄大夫尹忠为御史大夫。

十二月戊申朔,有日食。其夜未央宫殿中地震。下诏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之士,杜钦及太常丞谷永上封事。皆以为后宫女宠太盛,嫉妒专上,将有祸害继嗣之咎。

越嶲山崩。

丁丑,匡衡坐多取封邑四百顷,及他事项,免为庶人。

卷三十 汉纪二十二(2)

四年春正月癸卯,有陨石陨于亳州与肥累,陨于亳州的有四颗,陨于肥累的有两颗。

罢中书宦官。初置尚书员五人。

三月甲申,以左将军乐昌侯王商为丞相。

夏,皇上将以前所举荐的直言之士,全部召到白虎殿对策。是时皇上委政王凤,议者多归咎于他。谷永知道王凤方见柄用,暗地里想要自托与他,就说:如今四夷宾服,皆为臣妾。北无荤粥冒顿之患,南无赵佗吕嘉之难,三垂安然,无有兵革之警。诸侯之间,大的食邑数县,有汉吏治其权柄,不得有为,无吴楚燕梁之忧。百官盘护,亲疏相错,骨肉大臣,有申伯之忠。重肃安谨,小心畏忌,无重合,安阳,博陆之乱,愿陛下体谅明察,不要听信无凭据的言论,归咎于无辜。如此将使政事无倚,重失天心。陛下一定要深察臣之愚言。陛下应该纳宜子妇人,不论丑俊,不论年齿,推而言之,陛下得继嗣于微贱之间,反而有福。得继嗣而已。陛下继嗣蕃滋,灾异就会消失。

杜钦大抵也是这个意思。皇上皆将他们的疏文展示给后宫看。擢谷永为光禄大夫。

夏四月,雨雪。

秋,桃李实。大雨水十余日。黄河决口于东郡金隄。

先是清河都尉冯逡奏言,清河郡承河下流,与东郡分水为界,土壤轻脆易伤,之所以阔大而无大害,是因为有屯氏河分两川与他分流,今屯氏河堵塞,鸣犊口又更加不利,只有一川而兼受二河之任,虽增高堤防,终不能泄洪。一旦有大雨,数日不晴,一定会出现盈溢,九河故迹,如今已经难以找到,但屯氏河新近才断绝水流,这里应该容易疏通。其所处河口又高,对于分杀水力有利。可以将它疏浚以助大河。泄暴水,备非常。如不预先俢治,一旦北决,会有四五郡受灾。南决的话,会有十余郡受灾。那时再为这事忧虑就晚了。事下丞相御史计议,建白遣博士许商前去巡视。以为方用度不足,可以暂且不予疏浚。后过了三年,黄河果然决于馆陶及东郡金堤。泛滥兖豫及平原千乘济南,大水灌四郡三十二县,水居地十五万余顷。深处达到三丈。坏败官亭室庐将近四万所。

冬十一月,御史大夫尹忠,因为对方略迂阔,皇上切责其不忧职,自杀。遣大司农非调,调均钱谷至河决所灌之郡。谒者二人征发河南以东船五百艘,帮助百姓九万七千余口避水于丘陵。

壬戍,以少府张忠为御史大夫。

南山盗贼傰宗等数百人危害黎民。下诏发数千人逐捕。岁余不能擒。有人对大将军王凤说:以贼数百人在天子脚下,捕讨而不能得,如此难以示四夷以威仪。看样子只有选贤能的京兆尹才可以。于是王凤荐故高陵令王尊。徵为谏大夫,守京辅都尉。行京兆尹事。旬月间,盗贼清肃。后拜为京兆尹。

皇上即位之初,丞相匡衡复奏射声校尉陈汤,以二千石的官职奉使,专命于蛮夷之中,不知正身以先下,而盗取所收康居财物,并告诉属官说,外域之事,朝廷务在宽大,必定不会追究。此事虽在赦前,但他实在不应久处官位。陈汤因此坐免官。后来陈汤上言,说康居王侍子不是真的康居王子。经过按验,是真的王子。陈汤因此下狱当死。 太中大夫谷永,上疏为陈汤诉冤说:臣听说楚国有子玉得臣,文公为之亾席而坐(斜着坐,谓不敢正坐,以示尊敬。),赵有廉颇马服,强秦不敢窥兵井陉。近汉有郅都魏尚,匈奴不敢南向沙幕。如此看来,战克之将,乃国家之爪牙,不可以不敬重。君子闻鼓鸣之声,则思将帅之臣。窃见关内侯陈汤,前斩郅支,威震百蛮,武畅四海,汉元以来,征伐方外之将,未尝有超过他的功绩的。今陈汤坐言事不合,幽囚久系,历时不决。掌管文法的官吏,想要置他于大辟。昔日白起为秦将,南拔郢都,北坑赵括。以一点小小罪过,就赐死杜邮。秦朝百姓可怜他,莫不为他伤心流泪。今陈汤亲冒流矢,喋血于万里之外,荐功祖庙,类告上帝。介胄之士,莫不闻风向义。以言事为罪,无赫赫之恶,周书说:记人之功,忘人之过。这才是为人君者当做的。犬马有劳于人,尚加帷盖之报。何况是国家的功臣呢。窃恐陛下忽略了鼓鸣之声,不能明察周书之意,忘记了帷盖之施。以对待庸臣的方式对待陈汤。从那帮文臣之意,使百姓介然有秦民之恨。这可不是激励死难之臣的态度。

书奏,天子将陈汤从狱中放出,夺去爵位,贬为士伍。这时西域都护段会宗为乌孙兵所围。驿骑上书,愿发城郭敦煌兵以自救。丞相王商,大将军王凤汇集百僚讨论,数日不能决定。王凤说陈汤多筹策,习外国事,可向他请问。皇上召陈汤在宣室见面,陈汤击郅支时因为中寒,病两臂不能屈伸。陈汤入见,有诏令不要参拜。将段会宗的折子拿给陈汤看,陈汤看毕说:臣以为这件事不必忧虑。

皇上说:为什么这样说?

陈汤说:胡兵五个人能挡汉兵一人。为什么这么说呢?胡兵兵刃朴钝,弓弩不利。现在听说他们颇得汉人的技巧,但也不过能达到以三当一而已。兵法说:客倍而主人半,然后可敌。如今包围会宗的人,从数量上不足以胜会宗,所以请陛下勿忧。况且出兵,轻行五十里,重行三十里。如今会宗欲发城郭敦煌之兵,应该经过很长时间才能到达。这些兵只是报仇之兵,非可以救急之用。

皇上说:那该怎么办?他们一定能解围吗?你以为何时可解?陈汤知道乌孙兵都是乌合之众,不能久攻。以以往的经验推断,不过数日之事。于是说:如今已经解围了。又屈指计算日子,说:不出五日,当有好消息传来。

过了四天,有军书到,说是已经解围。大将军王凤奏请以陈汤为从事中郎。莫府军事,一切都取决于陈汤。

卷三十 汉纪二十二(3)

河平元年。春。杜钦荐犍为王延世,使他堵塞决河。

王凤以延世为河堤使者。延世以竹竿长四丈,编成大九围的竹篓,盛满小石子,用两船夹载放入河决处,用了三十六天,河堤修筑成功。

三月,下诏以延世为光禄大夫。秩禄为中二千石。赐爵关内侯,黄金百斤。

夏四月,巳亥晦。有日食。下诏令公卿百僚陈过失。无有所讳。大赦天下。

光禄大夫刘向,说:四月交于五月,月同孝惠,日同孝昭。根据占相看,恐怕有害于继嗣。

是时许皇后专宠,后宫希得进见。中外皆忧皇上无继嗣。故杜钦谷永及刘向所上对策都提到这事,皇上于是俭省椒房掖庭用度。服御輿驾,所发诸官署及造作遗赐外家群臣妾,皆如景宁前故事。皇后上书自陈,以为时事异制,长短相补。只要不违背汉制就可以。微细之间,未必可同。像景宁(元帝年号)前与黄龙(宣帝年号)前,又怎能拿来比较呢?家吏并不知晓典故,今一受诏就如此斤斤计较,使妾身摇手不得,比喻妾欲做某屏风张于某所,就说:故事没有这回事,不可。若不能阻止,就拿诏书来约制臣妾。此事万不可行。希望陛下省察。故事以特牛祠大父母,戴侯敬候皆得蒙恩,以太牢祠。今当一如故事。希望陛下哀怜之。今家吏一旦受诏读记,就直接说以后要记住,再不能如未奉诏前一样,随便取公府的东西了。其本意虽然是为了约束妾等,但恐失人理。希望陛下能够深察。

皇上于是拿谷永刘向所言灾异咎验皆在后宫的话来回答皇后。并且说:家吏拘于成法,何足以为罪,只不过是矫枉者过直罢了。古今同理。况且省了财币,以及特牛之祠,正好可以辅助皇后的华宠美德啊。假如咎根不除,灾异相袭,祖宗将不血食,还谈什么戴侯?书传不是说吗,以约失之者鲜矣。看皇后欲从其奢欲,朕也应当效法孝武皇帝,如此则甘泉建章可以复兴了。孝文皇帝,是朕之老师,皇太后皇后,首先要遵从法律,假使皇太后在当时不得其志不依常理,而皇后今被亲幸,又怎么能够逾越皇太后的成法呢?皇后应该刻心秉德,以谦约为先,垂法后宫,使后宫有法可遵,有例可循。

给事中平陵平当上言,太上皇是汉朝的始祖,废其寝庙园不合理。皇上也因为无继嗣,遂纳平当之言。秋九月,复太上皇寝庙园。下诏说:如今大辟之刑,千有余条,律令烦多,百有余万言。常文之外,又有其他定罪之法,日以恣多,有时明习法律的人都不知所由,用来晓瑜众庶,不也是太难了吗?设罗网以处万民,使无所逃遁,岂不是太悲哀了。希望能够议定律令,减除死刑及可以废除约省的条列例。使元元之民明了易知。条奏,但当时的有司不能广宣上意,只是选取微细,草草的举奏数事,敷衍塞责而已。

匈奴单于遣右皋林王伊邪莫演等奉献,朝正月。

二年春。伊邪莫演罢归。自言欲降。若不接受我,我就自杀。终不敢回归。

使者上报朝廷。事下公卿议定。议者或言应该如故事受其降,光禄大夫谷永,议郎杜钦,以为自汉兴以来,匈奴数为边害,故设金爵之赏,以待降者。今单于屈体称臣,列为北藩,遣使朝贺,无有二心,汉家接待他,应该异于往时。今既享单于聘贡之质,而更受其逋逃之臣,是贪一夫之得,而失一国之心,拥有罪之臣,而绝慕义之君。假如是因为单于初立,欲委身中国,但未知利害,特使伊邪莫演诈降,以卜吉凶。则受之亏德沮善,令单于自我疏远。不和边吏亲近。或者设为反间,欲因此与我生隙,受之正好成全了他的策略。使他得以以曲而责直,这可是关乎边境安危的根本,师旅动静的起因。不可不详加斟酌。不如勿受,以表明大汉之信义可昭日月。抑制诈谖之谋,感怀附亲之心。如此为便。

对奏,天子从其议。遣中郎将王舜前去询问欲降的原因,伊邪莫演说:我精神病狂,只是妄言罢了。于是遣归匈奴。归匈奴后官位如故,不肯令他再见汉使。

夏四月,楚国雨雹。大如釜。

徙山阳王刘康为定陶王。

六月,皇上将诸舅都分封为侯。王谭为平阿侯。王商为成都侯。王立为红阳侯。王根为曲阳侯。王逢时为高平侯。五人同日封,故世称五侯。太后母李氏,改嫁为河内苟宾妻,生子苟参,太后欲以田蚡为比封他,皇上说:封田氏,没有正当理由。以苟参为侍中水衡都尉。

御史大夫张忠,奏京兆尹王尊暴虐倨慢,王尊坐免官。吏民多有称道可惜的,湖县三老公乘兴等上疏为王尊讼冤。以为王尊治京兆,拨乱反正,诛暴禁邪,皆前所未有,名将所不及。虽拜为真尹,未有殊绝褒赏,加于王尊之身。今御史大夫奏王尊伤害阴阳,为国家之忧。说他没有承用诏书之意,假借为治之实,行其滔天罪恶。这个理由出自御史丞杨辅。杨辅素与王尊有私怨,因此假公济私,出此一论,传至奏文。臣等窃为伤痛。王尊修身洁己,砥节守公,刺讥不惮将相,诛恶不避豪强。诛不制之贼,解国家之忧。功著职修。威信不废,实在是国家爪牙之吏,折冲之臣。今一旦无辜,受制于仇人之手,受伤于诋欺之文,上不得以功除罪,下不得蒙荆木之听。独被恶名,无所陈怨诉罪。王尊以京师废乱,群盗并兴,选贤征用,起家为卿。贼乱既除,豪猾伏辜。即因佞巧废黜。一尊之身,三期之间,乍贤乍佞,岂不是过分了?孔子说: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这是因为疑惑了。浸润之谮不可行,可称之为明了。愿下公卿大夫博士议郎评议,议定王尊平素的言行。为人臣而伤害阴阳,是死诛之罪,靖言庸违,是放逐之刑。假如真如御史章奏所言,则王尊当伏诛。或者放逐于无人之域,不得苟免。及举荐王尊者,都应该获罪。假如不如奏章所言,则奏章饰文深诋,以陷无罪,也应当有所诛罚,以惩馋贼之口。绝诈欺之路。希望明主参详。使白黑分别。

书奏,天子复以王尊为徐州刺史。

卷三十 汉纪二十二(4)

夜郎王兴,鉤町王禹,漏卧侯俞举兵相攻。?柯太守请发兵诛兴等。议者以为道远不可击。于是遣太中大夫蜀郡张匡持节和解。兴等不从命。刻木人像汉吏,放置道旁,以箭射之。

杜钦对大将军王凤说:蛮夷王侯轻易汉使,不惧国威,恐怕议者还要选择懦弱,复守和解。太守见动静有变,再上闻,如此旷日持久,蛮夷王侯得以收其部众,申固其谋,党助众多,各自不胜其忿,必定互相歼灭。自知已经犯罪,狂犯守尉,远藏于温暑毒草之地,虽有孙吴将,賁育士,若入水火,往必焦没。智勇无所施,若屯田守之,其费用不可胜量。应该趁其罪恶未成,还未怀疑汉家将要加诛时,暗地里下令旁边的郡守尉训练士马,大司农预调粮谷,积于要害处。选择任职太守,待秋凉时,入诛其王侯尤为不轨者,即以其地为不毛之地,民为无用之民,圣王不因为他而有劳中国。应该罢郡放弃其民,与其王侯絶而勿通。如果以为先帝所立累世之功不可坠坏,就应该趁其萌芽,早断绝之。及已成形,然后出兵征战,则万姓被害。

于是王凤荐金城司马临卭陈立为徉柯太守。陈立至徉柯,谕告夜郎王兴,兴不从命,陈立请求诛灭他,未得到回报。于是带领数十随从出巡乡县,至兴的属国中的且同亭,使人召兴,兴带领数千人前往。至亭,随邑守及所带数十人入见陈立。陈立以理责让兴,因断其头,邑守说:将军诛无状,为民除害,下官愿出门晓瑜士众。

陈立许之。于是邑守将兴头示众,晓以利害。众人皆放下兵器归降。鉤町王禹,漏卧侯俞震恐,贡献粟千斛,以及牛羊等慰劳吏士。

陈立还归郡。兴的妻父翁指与子邪务收余兵,迫挟其旁二十二邑起兵反。到了冬天,陈立奏募诸夷之兵,与都尉长史分将攻翁指等,翁指据险为垒,陈立使奇兵绝其粮道,纵反间以诱其众。都尉万年说:兵久不决,使费不可长供,因引兵独进,败走,到了陈立的营地。陈立怒,叱令麾下赶走他们。都尉只好转身再战。于是陈立出兵相救。当时天大旱,陈立攻绝其水道,蛮夷共斩翁指,持其首出降。,西夷遂平。

三年春正月,楚王嚣来朝。

二月乙亥,因为刘嚣素行纯茂,因此特加显异,下诏封其子刘勳为广戚侯。

丙戌,犍为地震山崩。壅塞江水,江水逆流。

秋八月,乙卯晦,有日食。皇上因为中秘书书房藏书多散亡,使谒者陈农遍求天下遗书。诏令光禄大夫刘向校定经传诸子诗赋,步兵校尉任宏校定兵书。太史令尹咸校订术数,侍医李柱国校订方技,每一书完成,刘向都条定篇目,总取其旨意,抄录而后上奏。

刘向以王氏权位太盛,而当时皇上刚好喜欢诗书古文,刘向于是通过尚书洪范,集合上古以来,历经春秋六国,至秦汉之间的符瑞灾异所记,推迹行事,连转祸福,著其占验,必类相从,各有条目,计十一篇,名为洪范五行传论。上奏天子。天子知道刘向精忠,因此才为王凤兄弟起此书论,但是终于不能夺王氏兄弟之权。

黄河又在平原决口,流入济南千乘。为所坏败者超过建始年间的一半。再遣王延世与丞相史杨焉及将作大匠许商,谏大夫乘马延年一同治理。

六月,河工告成。复赐延世黄金百斤。治河卒不受薪资者,免徭役六个月。

四年春正月,匈奴单于来朝。赦天下囚徒。三月癸丑朔,有日食。

琅琊太守杨肜,与王凤联婚。其郡有灾害,丞相王商按问这事,王凤为他求情,王商不听,竟奏免杨肜官。奏章果然被皇上压下,王凤因此怨恨王商。阴求其短。使频阳耿定上书,说是王商与父亲的婢女私通。以及其女弟*,有奴杀死与其私通的男人,怀疑是王商指使的。等等。天子以为这是暧昧小过,不足以伤大臣,王凤固争,事下司隶校尉按验。太中大夫蜀郡张匡素佞巧,复上书,极言诋毁王商。有司奏请召王商诣诏狱。皇上素重王商,知道张匡言语多险诈,下制说勿治。王凤依然固争。

夏四月壬寅,诏收王商丞相印绶。王商免相三日,发病,呕血而死,谥号戾侯。而王商子弟亲属为驸马都尉侍中中常侍诸曹大夫郎吏者,皆出为补吏,不能够再留宫给事宿卫了。有司奏请除国邑,有诏,长子王安嗣爵为乐昌侯。

皇上为太子时,随莲勺张禹受论语,及即位,赐张禹爵关内侯。拜为诸吏光禄大夫。秩禄中二千石,给事中,领尚书事。张禹与王凤并领尚书,内不自安,数病,上书乞骸骨。欲退避王凤。皇上不许,抚待愈厚。六月丙戌,以张禹为丞相,封安昌侯。

庚戌,楚孝王刘嚣薨。

起初,武帝通西域,罽宾自以绝远,汉兵不能至,独不服。多次剽杀汉使。过了很久,汉使者文忠与容屈王子阴末赴合谋,攻杀其王。立阴末赴为罽宾王。后来军候赵德出使罽宾,与阴末赴失和,阴末赴使长锁锁住赵德,杀副使以下七十余人。遣使者上书谢罪。孝元帝因为其地为绝域而不录,将其使者放归玄渡,与其断绝关系,不再通使。及皇上即位,罽宾复遣使者谢罪,汉欲遣使者报送其使,杜钦对王凤说:前罽宾王阴末赴本为汉所立,后来却叛逆。德莫大于有国子民,罪莫大于执杀使者,之所以不惧诛不报恩,是因为自知绝远,大兵不能到达。有求于人时则卑辞以向,无有所求时则骄慢自大。终是不能怀服。大凡中国之所以与蛮夷通使,并厚待他们,是因为比邻而居,为阻止他们为寇边庭。如今玄渡之险,不是罽宾所能逾越的,他的向慕,不足以安西域。虽不附不能危城郭,此前逆节,恶行彰露于西域。因此才与他断绝不再通使。如今悔过而来,来者无亲属贵人,皆是行贾贱人。欲通货币买卖。以献马为名。假如烦使者送至玄渡,恐怕失实见欺。因为凡是遣使者送客,都是为了防止寇害,自皮山以南,就有不属于大汉的四五个国家,他们有斥候士百余人,五分夜击刁斗自守,尚经常为盗所侵盗。驴畜负粮,须诸国禀食,才能得以自赡。而这些国家有的是贫小不能食,有的是桀黠不肯给。拥有强汉之节,冻馁于山谷之间。乞讨无所得,过一二旬之间,则人畜捐弃旷野而不能返,又经过大头疼小头疼山,赤土身热之阪,令人身热无色,头疼呕吐。驴畜尽是如此。又有三尺磐石阪。道路狭窄处仅有一尺六寸,这样的小径长的有三十多里,下临深渊。行者骑步相持,绳索相引,经过二千余里,才到达玄渡。假如牲畜坠落坑谷,尽粉碎。人若坠下,将连尸首都无法收视。如此险阻危害,不可胜言。圣王分九州,制五服,务在使国家内部繁盛,并不求于外。今遣使者承至尊之命,送蛮夷之贾,劳动广大吏士,涉如此危险之途,使所仰仗的罢弊难言,为此无用之事,非长久之计。使者业已受节,可让他们至皮山而还。

于是王凤关白皇上,从杜钦之言,罽宾其实是追求赏赐贾市,他的使者数年一至,不过是为了从商之利。

卷三十 汉纪二十二(5)

阳朔元年,春二月丁未晦,有日食。

三月,赦天下囚徒。

冬,京兆尹泰山王章下狱死。当时大将军王凤用事,皇上谦让无所专断,左右曾经推荐光禄大夫刘向少子刘歆通达有异材。皇上召见刘歆,诵读诗赋,很是喜欢他,将要以他为中常侍。召取衣冠,临当拜,左右皆说:还没有告诉大将军呢。皇上说:这是小事,何必告诉大将军。左右叩头相争,皇上于是告诉王凤。王凤以为不可,于是就不再提起。

王氏子弟,皆为卿大夫侍中诸曹。分居执官满朝廷。杜钦见王凤专权太重,就告诫他说:愿将军多一些周公的谦惧之心,稍稍贬损一下穰侯的威权,减少一下武安侯的欲望,不要使范雎之徒得以离间其说。

王凤不听。当时皇上无继嗣,身体又常常有病,定陶共王来朝,太后与皇上承先帝之意待共王甚厚,赏赐十倍于他王。不以往事为介蒂,将他留在京师。不遣他归国。皇上对共王说:我未有子,人命不讳,一朝有变,将不复相见。你就长留在这里服侍我吧。其后天子病情加重,共王因留在国邸,旦夕服侍皇上。皇上甚是亲重他。大将军王凤不希望共王留在京师,正好有日食,王凤因言日食是阴盛之象,定陶王虽亲,于礼当奉藩在国。今留侍京师,诡正非常,故天见戒。宜遣王归国。皇上不得已于王风之请,只好答应了。共王辞去,皇上与他相对涕泣诀别。

王章素来刚直敢言,虽为王凤所举荐,但看不惯王凤专权,不亲附王凤。于是奏封事,言日食之咎,都是王凤专权蔽主之过。皇上召见王章,延问政事。王章回答说:天道聪明,佑善而灾恶,以瑞应为符效,今陛下以未有继嗣,引近定陶王,是为了承宗庙,重社稷,上顺天心,下安百姓,这是正议善事,当有祥瑞,何故致灾异?灾异之所以发生,是因为有大臣专权的缘故。今闻大将军将日食之咎归于定陶王。建议遣他归国。是要使天子孤立于上,他可以专擅朝政,以便其私,此非忠臣所为。况且日食,阴侵阳臣专君之咎。如今政事大小,都自王凤出,天子曾不一举手,王凤并不内省责。反归咎善人,推远定陶王。而且王凤诬罔不忠,并非一事。前丞相乐昌侯王商本是先帝外属,内行笃,有威重,位历将相,是国家的柱石之臣,其人守正,不肯屈节随王凤委曲,就因为闺门之事,为王凤所罢,身以忧死。众庶都哀怜他。又王凤知道他小妾的女弟张美人已经曾经订婚,于礼不宜配御至尊,却假托为宜子,送于后宫。但听说张美人未尝宠幸就将生子,现已移居别馆。羌胡尚杀首子以防所生之子为他姓,何况天子近已婚之女。这三条,都是大事,陛下所亲见。由此足以知道其余所不见的事就更多了。王凤不可以令他久典政事,应该退使就第,选忠贤代替他。

自王凤建言罢免王商至遣定陶王,皇上心下不平,及闻王章之言,心下感悟,嘉纳其言,对王章说:没有京兆尹的直言,我几乎不能得闻治理社稷之计了。况且唯有贤能之人才能识得贤能。请你尝试为朕求可以为辅的人。

于是王章奏封事,荐信都王舅琅琊太守冯野王,忠信质直,智谋有余,皇上自为太子时,就常听到冯野王的贤名。如今希望能依靠他取代王凤。因此王章每次召见,皇上都屏退左右。当时太后从弟之子侍中王音,独在一旁偷听,王章所说的一切都被他听去,跑去告诉王凤。王凤闻之甚忧惧,杜钦令王凤出宫归第,上疏乞骸骨。其辞指甚哀。太后听说了,为之垂涕不进食。皇上从小就亲倚王凤,因此也不忍废他,故优诏报答王凤,强令他出来视事。于是王凤借机而起。皇上使尚书劾奏王章。知道野王以前曾因为是诸侯王的舅舅而出京补吏,王章却私荐他,欲令他在朝,阿附诸侯。又知道张美人体御至尊,却妄称引羌胡杀子的典故,非所宜言,将王章下狱按治。廷尉将他定为大逆之罪,以为他类比蛮夷,欲绝继嗣之端,背畔天子,私为定陶王张目。王章竟因此死于狱中。其妻子徙往合浦。

自此以后,公卿见王凤,皆侧目而视。冯野王惧不自安,遂病。满三月赐告,与妻子归杜陵。,就医药。大将军王凤讽御史中丞劾奏野王。赐告养病,而私下自便,持虎符出界归家,奉诏不敬,等等。杜钦对王凤说:二千石病,赐告归家,有故事,法令上没有不得离郡的条文,书传说,赏疑从予,所以广德劝功也。罚疑从去,所以慎刑阙难知也。今放弃法令与故事,而假以不敬之法,是违背阙疑从去之意的,假如希望能够将二千石守千里之地,任兵马之重,不宜离郡立为后世之法,则野王之罪,在未定法以前,刑赏大信,不可不慎重为之。

王凤不听,竟免野王官。当时众庶有很多人以王章为冤,讥议朝廷。杜钦欲救其过,就再次对王凤说:京兆尹王章所坐事机密,京师人都不知晓,何况远方?恐天下人不知王章实有罪,而以为只是坐言事。如此一来,则塞争引之源,损宽明之德,属下愚钝,以为应当借王章的事举荐直言极谏,并接见郎从官,展尽其意,恩威加于从前。以明示四方,使天下人尽知主上圣明。不会以言罪下。如此,则流言消失,疑惑著明了。

王凤从其言,关白皇上,行其策略。

是岁,陈留太守薛宣为左冯翊。薛宣治理郡所,所至有声迹。薛宣子薛惠为彭城令,薛宣尚过其县,心知薛惠能力有限,却绝不过问吏事。有人问薛宣何不将吏治之事教戒薛惠,薛宣笑着说:吏道以法令为师,可问而知,及能与不能,各人自有资材,又怎么可以学习呢?众人传称,皆以薛宣所言为是。

卷三十 汉纪二十二(6)

二年春三月,大赦天下。

御史大夫张忠卒。

夏四月丁卯,以侍中太仆王音为御史大夫。于是王氏愈盛。郡国守相刺史,皆出其门下。五侯群弟,争为奢侈。贿遗珍宝,四面而至。他们都通敏人事,好士养贤,倾财施予,以相高尚。宾客满门,争相为之传颂声誉。刘向对陈汤说:今日灾异如此,而外家日盛,其渐将倾危刘氏。我幸得以同姓末属,累世蒙汉室厚恩,身为宗室遗老,历事三主。皇上以我为先帝旧臣,每进见常加优礼,我不进言,还有谁是当言者?遂上封事极谏说:臣闻人君莫不欲安,然而常危,莫不欲存,然而常亡。这是因为失去了御臣之术的缘故,大臣操权柄,持国政,没有不会为害的,因此书传说:臣之有作威作福,害于而家,凶于而国。孔子说:禄去公室,政逮大夫,是危亡之兆。今王氏一姓,乘朱轮华毂者,二十三人,青紫貂蝉,充盈幄内。大将军秉事用权,五侯骄奢僣盛。并作威福。击断自恣。行为污秽而寄身治所,身为私利却假托为公,依仗东宫之尊,假借甥舅之亲以为威重,尚书,九卿,州牧,郡守皆出其门。筦执枢机,朋党比周。称誉者登进,忤恨者诛伤,游谈者助其游说。执政者为其助言。排挤宗室,孤弱公族。其中有智能的,尤被非毁而不进。远绝宗室之任,不令他们得到给事朝请的机会。恐怕他们与自己分权,经常谈起燕王盖主之事,以疑上心。避讳吕霍之事而不肯谈论,内有管蔡不臣之心显露,外假周公之论,兄弟居于重位,宗族盘互交错,历上古至秦汉,外戚显贵,没有超过王氏的。物盛必有非常之变先见,变伏于微而显于像。孝昭帝时,冠石立于泰山,蒲柳起于上林。而孝宣帝即位,今王氏先祖坟墓在济南者,其棺材柱上生枝叶,扶疏而上竟出坟屋,而且根深深地扎入地中。立石起柳,其变像也不能超过这个是很明显的了,凡事不能两大,王氏与刘氏也不能并立。如下有泰山之安,则上有累卵之危。陛下为人子孙,守持宗庙,而令国祚移于外亲,纵不为自身着想,难道也不为宗庙忧虑吗?作为妇人,皇太后不亲夫家而亲自己的父母之家,也并不是皇太后的福分。孝宣皇帝不与舅平昌侯权,其实是为了使他可以保全身家,明达的人,可以起福于无形,消患于未然,陛下应该发明诏,吐德音,援近宗室,亲而纳信,黜远外戚,不再授之以政,令他们皆罢官就第,以仿效先帝之所行,厚安外戚,全其宗族。这才是随顺东宫之意,外家之福祉。王氏永存,保其爵禄。刘氏长安,不失社稷。此为褒睦外内之姓,子子孙孙无疆之计。如不行此策,则田氏复见于今,六卿必起于汉(此田氏代齐,三家分晋的典故)。臣之所言,实为大汉后嗣之忧,昭昭如明月,愿陛下深留圣思。

书奏,天子召见刘向。叹息悲伤其意,对刘向说:先生先不要忙,我将会考虑这件事。然而始终不能用其言。

秋,关东大水。

八月甲申,定陶共王刘康薨。是岁,徙信都王刘兴为中山王。

阳朔三年春三月壬戌,东郡堕落陨石八块。

夏六月,颍川铁官徒申屠胜等一百八十人,杀长吏,盗库兵,自称将军。经历九郡。遣丞相长史御史中丞逐捕。以军法从事,皆伏诛。

秋,王凤病。天子多次亲自临问。亲执其手,涕泣说:将军病,如有不可言,平阿侯王谭可以接替将军了。

王凤顿首说:王谭等虽与臣是至亲,但他们的行为皆奢侈无度,无法率导百姓,不如御史大夫王音谨敕。臣敢以死保之。及王凤将死,上疏谢皇上,并再次力保王音自代。言王谭等五人必不可用。天子信然之。

起初,王谭倨傲不肯事王凤,而王音敬重王凤,卑恭如子。因此王凤举荐他。

八月丁巳,王凤薨。

九月甲子,以王音为大司马车骑将军。而王谭位特进,领城门兵。安定太守谷永,以为王谭失职,劝王谭辞让不受城门职,由是王谭王音相与不平。有隙。

冬十一月丁卯,光禄勋于永为御史大夫。于永,是于定国之子。

四年春二月,赦天下。

夏四月,雨雪。

秋九月壬申,东平思王刘宇薨。少府王骏为京兆尹。王骏,是王吉之子。先是京兆有赵广汉,张敞王尊王章,至王骏皆有能名。因此京师人都说前有赵张,后有三王。

闰月壬戌,于永卒。

乌孙小昆弥乌就屠死,子拊离代立。为其弟日贰所杀。汉遣使者立拊离之子安日为小昆弥。日贰逃亡康居。安日使贵人姑莫匿等假装逃亡跟从日贰,趁机将他刺杀。于是西域诸国上书,愿复得前都护段会宗。皇上从其请。城郭诸国听说了,都翕然亲附。

谷永奏言,圣主不以名誉加于实效,御史大夫任职重大,少府宣达于从政,希望陛下能够留神考察。皇上甚然之。

鸿嘉元年春正月癸巳,以薛宣为御史大夫。

二月壬午,皇上行幸初陵。赦免作役之徒。以新丰的戏乡为昌陵县。奉初陵。

皇上开始微服出行,只让期门郎或者私奴十余人跟随,或乘小车,或皆骑马。出入市里郊野,并远至旁县。出入甘泉,长杨,五柞诸宫,斗鸡走马。常自称富平侯家人,富平侯,是张安世四世孙张放。张放之父张临娶敬武公主。生张放。张放为侍中中郎将,娶许皇后女弟。当时宠幸无比,因此常常假称于他。

三月庚戌,张禹以老病罢官。以列侯的身份朔望入朝朝贺。秩位特进,见礼如丞相。封为高陵侯。

京兆尹王骏为御史大夫。

王音既已从舅的身份越亲用事,小心亲职,皇上以王音自御史大夫入为将军,不获宰相之封,六月乙巳,封王音为安阳侯。

冬,黄龙在真定出现。是岁,匈奴复株累单于死,弟且靡胥立。为搜谐若鞮单于。遣子左祝都,韩王昫留斯侯入侍。以且莫车为左贤王。

卷三十一 汉纪二十三(1)

鸿嘉二年春,皇上行幸云阳甘泉。

三月,博士行大射礼。有飞雉集于庭,历阶登堂而鸣。后来雉群又集于太常,宗正,丞相,御史大夫,车骑将军之府。又集于未央宫承明殿屋上。车骑将军王音,待诏宠等上言,天地之气,以类相应。谴告人君,虽甚为微妙但其实很明显,雉者,知,代表听察。先闻雷声,故月令用以纪气,经书载高宗雊雉之异,是用来表明转祸为福的占验。今雉在博士行礼的当日,历阶登堂,万众仰慕,惊怪连日,而且径历三公之府,太常宗正,等主管宗庙的骨肉之官的府邸,最后入宫。它的去留,是在告诫人们一定要具备深切,深自省察。后来皇上使中常侍龟闳对王音说:听说捕得的雉鷄,毛羽摧折,很像是被人拘执的,似乎好像是有人为之。

王音回答说:陛下怎能说这亡国之言?不知是谁提出这佞谄之言,竟诬乱圣德如此。左右阿谀者甚众,不需要再等臣进谗言才满足了,现如今公卿以下,都希望保位自守,无人肯进正言,假如令陛下觉悟,他们又怕将大祸临身,希望陛下能深责臣下,绳以圣法。臣王音当先受诛,又岂能自我解脱呢?今陛下即位十五年,继嗣不立,却日日驾车外出,过失流布远方,海内相传,岂止京师?外有微行之害,内有疾病之忧,皇天数见灾异,希望人能变更。但终不能改。天尚不能感动陛下,臣子还有什么希望说服皇上?只有极言待死,命在朝暮而已。如有不然,当处老母妻子于何地,况且高祖之天下将来又会属于谁呢?所以陛下应该谋于贤智,克己复礼,以求天意。继嗣可立,灾变才可以消除。

起初,元帝俭约,建造渭陵时不再从民间起建园邑。皇上建初陵,数年后,更在曲亭南营造乐陵霸陵,将作大匠解万年,使陈汤奏请建初陵,迁徙百姓起园邑。欲自以为功,求重赏。陈汤因自请先徙,希望能得到美田宅。皇上从其言,果然起昌陵邑。

夏,徙郡国豪杰资产五百万以上五千户于昌陵。

五月癸未,杜邮陨石三次。

六月,立中山宪王孙刘云客为广德王。是岁,城阳哀王刘云薨,无子国除。

三年夏四月,赦天下。大旱。王氏五侯争以奢侈相尚。成都侯王商尝病,欲避暑,从皇上借明光宫。后又穿长安城,引澧水入内,注入府中大坑以为湖,可行大船,并立羽盖,船周张帷。使船工执棹,又使歌女唱越歌。

皇上临幸王商的府邸,见其穿城引水,内心大恨,但虽然心中有恨并未明言。后来又微服出行过曲阳侯府第,又见园中土山渐台模仿白虎殿,于是大怒,就因此事责让车骑将军王音。王商王根兄弟欲自刑以谢太后。

皇上闻之大怒,于是使尚书责问司隶校尉,京兆尹明知成都侯王商等奢僣不轨,藏匿奸猾,皆阿纵不举奏正法。二人顿首跪于省户下。又赐车骑将军王音策书说:外戚家为什么甘心于自我祸败?竟然欲自刑于太后前,伤慈母之心。以危乱国家。外家宗族豪强,而皇上一身浸弱日久,如今将一并施以刑罚。请使君召令诸侯,领他们在府舍中等待诏命。

是日,诏令尚书奏文帝诛将军薄昭的故事。

车骑将军籍藁请罪。王商王立王根皆负斧锧谢罪。良久乃罢。皇上只是要恐吓他们一下,其实是无意诛杀他们的。

秋八月乙卯,孝景庙北阙火灾。

当初,许皇后与班婕妤皆有宠于皇上,皇上尚游*,欲与班婕妤同车而行,婕妤推辞说:曾观看古人的图画,见圣贤之君,皆有名臣在身边,只有那三代末主,才有嬖妾欲与他同车而行这样不与他们相同了吗?皇上善其言而止。太后听到后大喜说: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

班婕妤向皇上进侍者李平,得幸,亦为婕妤。赐姓为卫。其后,皇上微行过阳阿县主家,喜欢歌舞者赵飞燕,召入宫,大幸。赵飞燕有女弟,亦召入。姿性尤其妩媚,左右都咂咂磋赏。有宣帝时的披香博士卓方成在皇上身后,唾弃说:这是祸水,破家灭国必定是他们。

赵飞燕姐妹皆为婕妤。贵倾后宫。许皇后,班婕妤皆失宠。于是赵飞燕僭告许皇后班婕妤挟道,祝咀后宫,并波及皇上。

冬十一月甲寅,许皇后废黜昭台宫。皇后的姐姐许谒等皆诛死。亲属归故郡。拷问班婕妤,婕妤回答说:妾闻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做正事尚未蒙福,做此奸邪是为了什么?假使鬼神有知,是不会接受这些不臣之人的胡言的。如果鬼神无知,祝咀又有什么用呢?因此我是不会做这些事的。

皇上为她的回答所感动,就赦免了他,并赐黄金百斤。

赵氏姐妹骄妒,婕妤恐怕时间久了会有危险,就向皇上请求在长信宫供养皇太后。皇上答应了她的请求。

广汉男子郑躬等六十余人,攻官寺,篡囚徒,盗库兵,自称山君。

四年秋,渤海清河信都河水漫溢。灌三十一个县邑。坏官亭民舍四万余所。平陵李寻奏言,人们经常希望能够得到九河的故迹,然后疏浚他,使能够通顺不再决口。今应该趁其自决,先不要筑堤堵塞,以观水势。河欲在哪里形成,应当很快就会自成大川。然后顺天心以成河堤。必有成功。而且如此也会节省财力。

于是就停止堵塞。朝臣多次上言百姓哀苦,皇上遣使者处业赈赡他们。

广汉郑躬党与寝广。已经侵犯了四个县。有兵众将达万人。州郡不能制。

冬,以河东都尉赵护为广汉太守。发郡中及蜀郡总计三万人围剿他们,可以相捕斩除罪。旬月而平。迁赵护为执金吾。赐黄金百斤。

是岁,平阿安侯王谭薨。皇上后悔废王谭,使他不能辅政而死。于是就进用成都侯王商,令他以特进领城门兵。开幕府,可以如将军一样设置幕僚。

魏郡杜邺当时为郎,素与车骑将军王音相善,见王音以前与平阿侯有隙,就对王音说:亲近而不能与别人有别,怎么会没有怨言。昔日秦伯有千乘之国,而不能容其母弟,春秋讥讽他。周召则不然。忠以相辅,义以相匡,同是自己的至亲,两人的尊崇又相同,不因为自己的盛德独专国宠,也不因为自己年岁尊长而专受荣任。各尽其职,并为首辅,因此内无感恨之隙,外无侵侮之羞。共享天佑,俱成高名。窃见成都侯以特进领城门兵,又有诏可以设置属吏如五府。这说明必得皇上宠幸。将军应该承顺圣意,不要再像往时一样待他,而应当凡所议事,都要同他相商,只要发于至诚,谁又不会欢喜愉悦呢?

王音很赞同他的话,于是与成都侯王商亲密。二人都很敬重杜邺。

卷三十一 汉纪二十三(2)

永始元年春正月癸丑,太官凌室火灾。戊午,戾后园南阙火灾。

皇上欲立赵婕妤为皇后,皇太后嫌其出身微贱。很是为难。太后姐家的儿子淳于长为侍中。多次往来东宫通款,过了岁余,才得到了皇太后的默许。

夏四月乙亥,皇上先封婕妤父赵临为成阳侯。谏大夫河间刘辅上书,言昔日武王周公承顺天地以养鱼鸟之瑞,然犹君臣祇惧,动色相戒。何况当世不蒙继嗣之福,屡次遭受皇天震怒的异象呢?如今应该夙夜自责,改过易行,畏天命,念祖业,妙选有德之士,考卜窈窕之女,以承宗庙。顺神衹之心塞天下人之望。子孙之祥,犹恐晚暮。如今却触情纵欲,倾心于卑贱之女,欲以其母仪天下,不畏于天,不愧于人,实在是过于迷惑了。俗语说,腐木不可以为柱,人婢不可以为主。天人之所不予,必有祸而无福。这是世间之人尽知的道理。朝廷中无人进言,臣窃自伤心。不敢不尽死。

书奏,皇上使侍御史收缚刘辅。系于掖庭秘狱。群臣莫知其故。于是左将军辛庆忌,右将军廉褒,光禄勋琅琊师丹,太中大夫谷永,俱上书说:窃见刘辅前以县令求见,撰为谏大夫。这说明他的言论一定有能打动圣心的地方,才得提拔至此。旬月之间,竟收下秘狱。臣等愚以为刘辅幸得托公族之亲,在谏臣之列,新从下土来,未知朝廷大体,独触讳忌,不足为过,小罪应该隐忍而已。如有大恶,则应该由有司从严治罪,令天下人皆知其罪。如今天心未悦,灾异屡降,水旱叠至,正是应该隆宽广问,褒直尽下的时候,却行惨急之诛于谏诤之臣,震惊群下,矢忠直之心,假令刘辅不是坐直言而入狱。所坐不明,天下不可户户晓谕。同姓近臣,本来以直言显贵,若以治亲养忠之意而论,实在不应该幽囚于掖庭狱。公卿以下,见陛下进用刘辅那么急,而折伤他又是那么的残暴,人人都有惧心,就会精锐尽失,莫敢尽节正言。这可有伤听谏言,广美德的风尚。臣等窃自为之伤心。希望陛下能够留神省察。

皇上于是将刘辅转到共工狱。减死罪一等,论为鬼薪。

当初,太后兄弟八人,独有弟王曼早死不侯。太后哀怜他,将王曼的寡妇孤儿供养在东宫。子王莽幼孤,无等秩。其群兄弟皆将军五侯子,乘时侈靡以舆马声色佚游相高。王莽因折节为恭俭,勤身博学,被服如儒生,事母及寡嫂,养育孤兄之子。行事甚是敕备。又外交英俊,内事诸父,曲有礼意。大将军王凤病,王莽侍疾,亲偿药,乱首垢面,连月不解衣带,王凤将死,将他托付给太后及皇上。拜为黄门郎。迁射声校尉。过了很久,叔父成都侯王商上书,愿分户邑以封王莽。长乐少府戴崇,侍中金涉,中郎陈汤等,都为王莽进言,皇上于是以王莽为贤。太后又多次为他说好话,五月乙未,封王莽为新都侯。迁骑都尉,光禄大夫,侍中。虽是如此,而王莽宿卫更加谨敕。爵位益尊,节操愈加谦谨。布散舆马衣裘,振施宾客。家无所余,收赡名士,结交将相卿大夫甚众。因此在位者更相推荐,游说者为之谈说,一时之间,虚誉隆洽,名声盖过其诸父了。而且敢为别人不敢为不能为之事。曾经私卖侍婢,其昆弟有人听说了,就去问他,他说:后将军朱子元无子,我听说这个女子宜子,是为他买的。随后即日将这个侍婢奉送给朱子元,其匿情求名如此极端。

六月丙寅,立皇后赵氏。大赦天下。皇后既立,宠稍衰。而其女弟绝幸。为昭仪。居住于昭阳舍。其舍中极尽奢华,华丽超过后宫许多。赵后居于别馆,经常与家中多子的侍郎宫奴私通,以求有子。为了不至败露,昭仪曾经对皇上说:臣妾的姐姐性情刚烈,假如有时被人构陷,那么赵氏将要灭门了。因为之泣下凄恻。皇上相信了她的话,后来有人告诉皇上皇后的奸状,皇上就把这人杀掉了。于是皇后公开与人*,却无人敢说,但却总是不能有孕。

光禄大夫刘向,以为王教由内及外,应该自最近之人而始,于是采取诗书所载贤妃贞妇,兴国显家及孽嬖乱亡者,按序次作烈女传。凡八篇。又采传记行事,著新序说苑,凡五十篇。上奏给皇上。并多次上疏言得失,陈法戒。又数十次上奏,以帮助观览,补正遗缺。皇上虽不能尽用,然而心里却是十分赞赏他的才能。经常为之磋叹。

昌陵制度奢泰,久而不成。刘向上书说:臣听说王者一定要懂得天地人三统合和的道理,知道天命所归,非独一姓而已。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孝文皇帝曾经赞美石槨坚固,张释之说:假使其中有可以挑起人的欲望的东西,虽禁锢于南山犹有被人打开的空隙。死者无终极,而国家有废兴。所以释之之言才是无穷之计啊。孝文帝听了张释之的话有所觉悟,遂实行薄葬。做棺椁入葬,是从黄帝开始的。黄帝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他们的墓室,丘陇都很小,葬具也都微不足道。他们的贤臣孝子,也都承顺他们的心意薄葬他们。这诚然是他们奉安君父力行忠孝的至行。孔子葬母于防,坟仅四尺,延陵季子葬其子,封坟掩坎,只可以隐约而见。仲尼是孝子,延陵季子是慈父,他们葬君亲骨肉,都很微薄。并不仅仅是为了节俭,实在是为了安全才这么办的。秦始皇葬在骊山阿房,下锢三泉,上崇山坟,水银为江海,黄金为飞鹰。珍宝之藏,机械之变,棺椁之丽,宫馆之盛,不可胜数。天下人苦于他的劳役而反,骊山的工做未完,而周章的百万之师已至其下,项藉焚其宫室营宇,牧羊儿持火照求亡羊,失火烧其藏椁。自古及今,殡葬没有超过始皇的,但数年之间,外被项籍之灾,内有牧竖之祸,岂不令人悲哀。因此说德行愈深的人其葬愈薄,懂得知识越多的人,他的殡葬就越加微不足道。而无德寡知之人,其葬则愈厚。丘陇愈高。宫阙更为华丽,但被人发掘也是最快的。由此看来,明暗之效,葬之吉凶,也就昭然自明了。陛下即位,躬亲节俭,开始营造初陵的时候,其制度甚小,天下人莫不称英明。及徙昌陵,增卑为高,积土为山,发掘百姓坟墓万余,营起邑居,工费百亿,使死者恨于下,生者愁于上,臣很是感伤。假如死者为有知,发人之墓其害处就多了,若其无知,又何必还用如此之大?愿陛下上览明圣之制以为准则,下观亡秦之祸以为戒,宜从公卿大臣之议以息众庶之惑。皇上为他的言词所感动。

起初,解万年自称昌陵三年可成,但实际却不能成,群臣多有议论说不便的,事下有司计议。都以为昌陵地貌难成,作治数年,卒难成功,不如还复故陵。秋七月,下诏说:朕执德不固,谋不尽下,过听匠作大匠万年之言,说是昌陵三年可成。今作治五年,天下虚耗,百姓疲劳,而客土疏恶,终不可成。朕因为如此难成,怛然伤心。过而不改是为过。今罢昌陵及故陵之工。不再迁徙吏民使天下不再有动摇之心。

卷三十一 汉纪二十三(3)

起初,酂侯萧何之子嗣为侯者,因为无子及有罪,经过五世而绝祀。高后文帝景帝武帝宣帝因为考虑萧何的功劳,都以其支庶续封。是岁,萧何七世孙酂侯萧获,坐使奴杀人,减死完为城旦。先是皇上下诏有司访求汉初功臣之后,很久没有消息。杜邺对皇上说:唐虞三代,都封建诸侯,以成太平之美。因此燕齐之祀,与周室并传,子继弟及,历年不会坠毁。这期间岂有不陷入刑辟而不能为继的事?只是国家念在其祖上的功劳,使其支庶亦可为继而已。观汉初功臣,也都是剖符世爵,受山河之誓的但百余年间,袭封者已尽,只有朽骨孤零零的在坟墓之中,而他的后代苗裔却流落于道路。甚可悲伤。圣朝怜悯,诏求其后,四方忻忻,靡不归心。出入数年,竟一无所获。恐怕是议者不思大义,徒设虚言。如此则厚德被掩息,如此吝啬书简布章。不是可以示化劝后的行事方式,虽然无法全部续封,但应该取其功劳犹著者续封其后。

皇上采纳杜邺的建议,癸卯,封萧何六世孙萧长喜为酂侯。立城阳哀王弟刘俚为王。

八月丁丑,太皇太后王氏崩。

九月,黑龙现身东莱。

丁巳晦有日食。

是岁,以南阳太守陈咸为少府。侍中淳于长为水衡都尉。

二年春正月巳丑,安阳敬候王音薨。王氏诸子,唯有王音为人最为修整。并多次有所谏正。为人有忠直的气节。

二月癸未夜,有流星陨落如雨,络绎不绝,未至地而灭。乙酉晦,有日食。

三月丁酉,以成都侯王商为大司马卫将军,红阳侯王立进秩位特进,领城门兵。京兆尹翟方进为御史大夫。谷永为凉州刺史,在京师奏事完毕,将要回到凉州,皇上使尚书去向谷永问以治国方略,谷永说:臣闻王天下有国家者,忧患在于上有危亡之事,而危亡之言不得上闻。假使能使危亡之言上闻,则商周就不会易姓而叠兴了。夏商之将亡,就连行道之人都知道,而君王却安然自得,以为就如太阳挂在天上一样不会灭亡。因此为恶日广而不自知,大命将倾而不自悟。易经说,居安思危,乃得保全。陛下诚能垂宽明之听,无有忌讳之诛。使区区草臣得尽所闻于前,这是群臣的美好愿望,也是社稷之福啊。元年九月,黑龙见。其晦日,有日食。今年二月巳未夜,星陨。乙酉,日食。六月之间,大的异象发生数起,这是三代之末,春秋乱世时都没有的事,臣听说三代之所以陨社稷丧宗庙,都是由于妇人与群恶,至令君王沉湎于酒的缘故。秦所以二世十六年而亡,是因为养生过于奢靡,而为身后事又过于糜费所致。这两点,陛下兼而有之。臣请略举陛下的所为。建始,河平(成帝年号)之际,许班之贵幸,倾动前朝,熏灼四方。女宠至此达到顶点,无以复加。如今后起女宠,却又十倍于前。废先帝法度,听用其言,骄其亲属,假之威权。纵横乱政,国家刺举之吏,无人敢于奉宪按治。又以掖庭大设乱阱,榜棰炮烙,绝灭人命。至令无罪者被诛,冤狱四起。因此上天一再示警,为王侯者必定先自绝于天,然后天才会灭绝于他。如今陛下弃万乘至贵之体,却喜欢为小人之贱事。群小杂会,醉饱卧于吏民之家,日夜微服奔波于道路,至令守宫之臣执干戈而守空宫。公卿百僚,不知陛下之所在。如此已经数年了。王者以民为基,民以财为本。财竭则下畔,下畔则上亡。因此名王爱养基本,不敢穷极。对待百姓常怀畏慎。今陛下轻夺民财,不爱民力,听邪臣之计,去高敞初陵,改作昌陵。劳役百姓,费用超过骊山之役。五年不成而后再回头经营初陵。故而百姓仇恨感天,饥馑频频发生。百姓流离乞食,饿死于道者以百万数。公家无一年之蓄,百姓无一月之储。上下匮乏,无以相救。诗经说,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愿陛下追观夏商周秦失去天下的原因,以镜考自己的言行,如有不合的,臣愿伏妄言之诛。汉兴九世,一百九十余载,继体之主有七个。他们都承天顺道,遵先祖法度,或以中兴,或以治安。至于陛下。独违道纵欲,轻身妄行,正当盛壮之年,却无继嗣之福。有危亡之忧。积失君道,不合天意的事也够多了。为人后嗣,守人功业,如此岂不有负先人?如今社稷宗庙祸福安危之机,都在于陛下。陛下诚能昭然远悟,专心返道,改过自新,则天命去就,庶几可复。赫赫大异,庶几可销。社稷宗庙,庶几可保。惟愿陛下留神反复,熟省臣的忠言。

皇上性体宽和,喜好文辞,但耽于燕乐,这也是皇太后与诸舅所夙夜忧虑的事。至亲难以经常说这些话,因此推出谷永等人因天变而切谏。劝皇上纳用他的忠言。谷永自知有内应,因此言辞无所依违,畅所欲言。每言事,皇上都会答礼。至上此对,皇上大怒。卫将军王商私下里示意他速去。皇上使侍御史收捕谷永,敕令若过了交道廐就不要追赶了。御史追不上谷永回来复命,这时皇上心结已解,后悔不该如此。

皇上曾经与张放及赵李诸侍中在禁中宴饮,大家都饮满举杯,谈笑大吃。当时,室中设屏风屏风画纣王与妲己醉酒倨座,作长夜之乐。侍中光禄大夫班伯,久病新起,皇上指着画屏问班伯:纣王为无道,以至于这样吗?班伯回答说:书传说:他是用妇人之言,在朝中如此放肆。因此众恶归于他,是没有超过他的了。

皇上说:假如说不如此,那又咋样?此图是为了让人戒止什么?

班伯说:沉迷于酒,微子因此告去。醉酒喝呼,作诗之人都为之涕泣流连。诗书*之戒,其主要根源就在于酒。

皇上于是喟然叹息说:我很久不见班生,今日复闻善言。张放等不安,稍稍的自去起身更衣,因罢出。这时正好太后宫中使人来问候皇上,听见了这番话。后来皇上朝见东宫,太后哭着说:皇上近日颜色瘦黑,班侍中本是大将军所举荐,应该亲近他,求其忠言,以辅圣德。应该遣富平侯张放回其封地。

皇上说:好。皇上诸舅听说了,就讽喻丞相御史,求取张放过失,于是丞相薛宣,御史大夫翟方进,上奏说张放骄騫纵恣,奢淫不制,拒闭使者,贼伤无辜,从者枝属,并乘权势为暴虐,请求将张放免归属国。皇上不得已,左迁张放为北地都尉。其后年年都有灾变,因此张放久不得还,但皇上玺书劳问不绝。

敬武公主(张放母)有病,诏徵张放归第视母疾,数月,公主稍有康复,又出张放为河东都尉。皇上虽然爱幸张放,但上迫于太后,下用大臣,故常常涕泣而遣他出京。邛成太后(孝宣王皇后)之崩,丧事仓促,皇上听说这事,就将过失推到丞相御史头上。

卷三十一 汉纪二十三(4)

永始二年冬十一月巳丑,策免丞相薛宣为庶人。御史大夫翟方进左迁执金吾。过了二十余日,丞相官缺,群臣多举方进者,皇上也器重他的才能,十一月壬子,擢方进为丞相,封高陵侯。以诸吏散骑光禄勋孔光为御史大夫。方进以经书进用,其为官,用法深刻,好任事立威,有所忌恶,则俊文深诋中伤甚多。有上言说他狭私诋欺不专平者,皇上以方进所举应科,因此不以为非。

孔光,是褒成君孔霸的少子。领尚书典枢机十余年,守法度,修故事,每当皇上有所问,就会据经法以实而论,绝不希旨苟合。如或不从,亦不敢强谏诤。因此得以长久平安。有时有所荐举,唯恐被荐之人知道。归家后与兄弟妻子在一起谈笑,从不提及朝中政事。有人问孔光禁中都种有何种树木,孔光嘿然不应。更答非所问,转移话题。他的口风就是如此之紧。

皇上行幸雍。祠五畤。卫将军王商心恶陈汤,奏陈汤妄言昌陵还将迁徙。又说黑龙冬出,是皇上数次微行出宫的异应。廷尉奏陈汤非所宜言,大不敬。诏令因为陈汤有功,免为庶人,徙往边疆守边。皇上以赵后之立,淳于长功最大,因此感戴他,于是追显他从前提议罢修昌陵的功劳,下公卿计议,准备给淳于长封爵。光禄勋平当,以为淳于长虽有善言,但还达不到封爵的标准。平当坐左迁钜鹿太守。皇上遂下诏,以常侍王闳,卫尉淳于长首建至策,赐淳于长,王闳爵关内侯。将作大匠万年,佞邪不忠,毒流众庶,与陈汤俱徙敦煌。

起初,少府陈咸,卫尉逢信,官簿皆在翟方进之右,方进晚进为京兆尹。与陈咸厚善,及御史大夫缺,三人都是名卿,都在候选人中。而翟方进得以选中。会丞相薛宣得罪,与方进相连。皇上使五名二千石官员杂问丞相御史,陈咸诘责方进,希望能得到他的位置。方进心恨。陈汤素以才名得幸于王凤,及王音,陈咸,逢信都与陈汤相善。陈汤多次在王凤王音面前称誉陈咸逢信。因此得为九卿。及王商黜逐陈汤,方进因奏陈咸逢信附会陈汤,以求荐举,实为无耻。二人因此皆免官。

是岁,琅琊太守朱博为左冯翊。朱博治郡,常令其属县各用其豪杰为大吏,文武从宜。县里有巨贼或者其他非常之事,朱博即移书责之。其尽力有效者,遂加厚赏。其怀诈不称职的,遂行诛罚。因此豪强慑服,事无不济。

三年春正月巳卯晦,有日食。

起初,皇上用匡衡之议,罢甘泉泰畤。当日,有大风吹坏甘泉竹宫。折拔畤中十围以上的树木百余棵。皇上感到奇异,就问刘向,刘向回答说:普通的人家都不愿意绝种祠,何况是国家的神宝旧畤,况且甘泉,汾阴,及雍地五畤开始立的时候,皆有神祇感应。然后才开始经营。并不是苟且而立。武宣之世,奉此三神,礼敬敕备。神光尤著。祖宗所立神祗旧位,实在不该轻易妄动。从前元帝时始纳贡禹之议,至令后人相因,多所动摇。易经大传说:诬神者殃及三世。恐怕他所产生的过失及报应不会仅仅止于贡禹等人。

皇上闻言,心中悔恨。又因为久无继嗣,思之良久。冬十月庚辰,上白太后,令诏有司恢复甘泉泰畤,汾阴后土的祭祀活动。以及雍五畤,陈宝祠,长安及郡国著名的祠庙,都恢复祭祀。这时皇上因为无继嗣,颇好鬼神方术这些东西,上书言祭祀方术得以待诏者有很多人。祠祭费用颇多。谷永对皇上说:臣听说明于天地之性的人,不可惑以鬼怪。知道万物情实的人,不可为非类所欺。那些违背仁义之正道,不尊五经之法言,却盛称奇怪鬼神,推崇祭祀之方,向无福之祠求报的人,还又说这世上有仙人,服食不老之药,遥兴轻举,精通变化的人,都是奸人惑众,挟左道,怀诈伪,以欺罔世主者。听其言,洋洋满耳。似乎将要真的遇仙。但真的去求之,才发现原来都是捕风捉影,终不可得的事。因此明王拒而不听,圣人绝而不语。昔日秦始皇使徐福发男女入海求神采药。因此逃走不再归来。天下怨恨。汉兴,新垣平,齐人少翁,公孙卿栾大等,皆因为术穷诈得,诛夷伏辜。希望陛下能拒绝此类,勿令奸人得窥朝纲。皇上很赞赏他的话。

十一月,尉氏男子樊並等十三人谋反。杀陳留太守,劫掠吏民。自称将军,刑徒李谭,称忠,钟祖,訾顺共杀樊並上闻。四人皆封侯。

十二月,山阳铁官徒苏令等二百二十八人攻杀长吏,盗库兵,自称将军。历经郡国十九,杀东郡太守,及汝南都尉。汝南太守严訢捕斩苏令等。迁严訢为大司农。

故南昌尉九江梅福上书说:昔日高祖纳善若不及,从谏如转圜。听言不求其能,举功不求其平素的过失,陈平起于亡命,而为谋主。韩信拔于行阵,而建上将之功。因此天下奇士,云合归汉。智者竭其策,愚者尽其虑。勇士极其节,怯夫免其死。合天下之知识,并天下之威仪,因此灭秦如举鸿毛。取楚若拾草芥。这是高祖无敌于天下的原因。孝武皇帝好忠谏,喜欢至言。出爵不待廉茂(孝廉茂才),庆赐不待显功。因此天下布衣,各励志竭精以赴阙庭。汉家得贤,于此为盛。若是孝武皇帝听用其计,升平可致。可惜一心征服胡越,以致积尸暴骨于天下。如今就连布衣都敢趁国家方乱,见机而起事,这都是因为他们轻量大臣,无所畏忌的原因。国家之权轻,匹夫都希望与上争权。士为国之重器,得士则重。失士则轻。诗经说,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庙堂上的争议,不是草茅之中所说的话,臣诚恐身涂野草,尸首与卒伍并列。因此数次上书求见,都未能如愿。臣听说齐桓公的时候,有人以计觐见,齐桓公不拒绝,是为了治理天下的大计。今臣所言,非独小计,而陛下竟三次拒绝了臣。这就是天下之士不致的原因,昔日秦武王好力,任鄙扣关自荐。繆公行霸,由余归德。今希望致天下之士,民有上书求见者,应该使他诣尚书,问其所言。言可采取者,赐以斗升之禄,一束之帛。如此则天下之士发奋努力,献佳谋,吐忠言。如此国家昌盛可指日而待。孝武皇帝就是因为如此才可以辟地建功,成为大汉世宗。如今陛下既不纳天下之言,又加以屠戮。有愚民上书,多触不急之法,有很多就因此下廷尉而死。自阳朔以来,天下以言为讳,朝廷特别严重。群臣皆承顺上指,莫有执正。如何说明是这样?取民所上书,陛下以为还行的,试将其下廷尉论。廷尉必定说:非所宜言,大不敬。这只是其一。故京兆尹王章,资质忠直,敢面引廷争,孝元皇帝提拔他。及至陛下则戮及妻子。而且国法有恶恶止其身,王章非有反叛之心,却殃及室家。折直士之节,结谏臣之舌,群臣都知道不该如此,但无人敢争。天下以言为戒,最是国家大患。愿陛下循高祖之规,杜亡秦之路。除不急之法,下无讳之诏,博览兼听,谋及疏浅,令深者不隐,远者不塞。所谓的辟四门,明四目就是这样。往者不可及,来者犹可追。如今君命犯而主威夺。外戚之权,日以益隆。陛下不见其形,愿察其景。建始以来,日食地震坦率的说,三倍于春秋。水灾就无法比数了。阴盛阳微,金铁为飞,这是一个什么情景?汉兴以来,社稷三危,吕霍上官,皆是母后之家。亲亲之道,保全为上策。应当给他们贤师良傅,教之以忠孝之道。如今却尊崇其位,授以权柄。使他们骄逸,以至于夷灭。这是失亲亲之谊的大忌。以霍光之贤,不能为子孙虑。因此权臣易世则危。书传说,不如像火苗开始那样平庸,一旦权执陵隆主君,然后再开始防备,那就晚了。

书上,皇上不能采纳。

卷三十二 汉纪二十四(1)

永始四年春正月,皇上行幸甘泉。郊祭泰畤。大赦天下。

三月,行幸河东,祠后土。

夏,大旱。

四月癸未,长乐临华殿,未央宫,东司马门皆火灾。

六月甲午,霸陵园门阙火灾。

秋七月辛未晦,有日食。

冬十一月庚申,卫将军王商病免。

梁王刘立骄恣无度,至一日犯法十一次。梁相奏刘立对外家怨望,有恶言。有司案验,因发觉其与其姑姑的奸事,奏刘立禽兽行,请诛。太中大夫谷永上书说:臣听说,依照礼,天子的家事应该私密不让外人知道。因此依照帝王之意,不窥人闺门之私。听闻人中夜之言,春秋以为应该为亲者避讳。今梁王年少,颇有狂病。开始是以恶言按验,既无事实,却又发人闺门之私,这可不是当初奏章所指的事情。梁王言辞又不服,于是强劾立断,传致难明之事。独以偏辞成辜断狱。这无益于治道。只是污蔑宗室,将内乱之恶披布宣扬于天下,这可不是为公族隐讳,增加朝廷荣华,昭显圣德风化的事情。臣愚,以为梁王年少而其姑姑年长,论年龄就不该发生不伦之事。况以梁国之富,足以厚聘美女,招致妖丽。其姑姑亦有耻辱之心。按事者是前去按问恶言的,他为什么自己将这样的事情讲出?从以上几点来看,一定不是真情,恐怕是有所迫切,过误失言。文吏按问迫切,因此不得转移话题。初闻时加恩勿治,是为上策。如今既已安验举宪,应该有梁王不服的供词,诏令廷尉选择尚德通理的官吏,再次审考清问,然后知道事实并非如此,裁定从前失误,然后以清白之状交与有司。以使公族疏属都能亲附。为宗室雪汙乱之耻。如此甚得治亲之谊。天子于是将此案寝而不治。

是岁,司隶校尉蜀郡何武为京兆尹。何武为官,守法尽公,进善退恶,所居处无赫赫之名,离去后常常使人怀念。

元延元年春正月巳亥朔,有日食。

壬戌,王商复为大司马卫将军。

三月,皇上行幸雍。祠五畤。

夏四月丁酉,无云而雷。有流星从日下东南行。四面耀耀如雨。自晡时至黄昏而止。赦天下。

秋七月,有星孛于东井。皇上因为灾异博谋群臣。北地太守谷永上书说:王者躬行道德,承顺天地,则五徵四时有序。百姓寿考。福瑞并降。失道妄行,逆天暴物。则咎徵显于道璐。妖孽并见。饥馑连连。假如还不知悔悟,,恶贯满盈,则上天就不会再谴告,而直接另外选择有德之人君临天下。这是天地处事的常态,对待百王的态度都是相同的,况且功德有厚薄,期质有修短,时事有仲季,天道有盛衰。陛下承八世之功业,经历三七之节纪,遭遇无妄之卦运,建始元年以来,二十年间,群灾大异,交错峰起,多于春秋所书,内则主深宫*,将有骄臣悍妾,醉酒狂悖猝起之败。北宫园囿之中,臣妾之家,幽闲之处,徵舒崔抒之乱。外则主为华夏下土将有樊並,苏令,陈胜,项梁奋臂之祸。值此安危之分界,宗庙之至忧之际,臣谷永只有破胆寒心预言这件事,只有累年积弊,下有其萌,才会变见于上。怎能不慎重?祸起细微,奸生所易。愿陛下正君臣之义,不再与群小私狎宴饮,勤三纲之严,修后宫之政,抑远骄妒之宠,宠近婉顺之人。待朝见法驾而后出,陈兵清道而后行。不要再轻身独出。在臣妾之家饮食。如果做到了这三条,内乱之路也就得以封断。诸夏之人举兵,其原因在于民饥馑而官吏不知抚恤。在于百姓困而赋敛重。在于下怨离而上不知。书传说:饥而不损,兹为泰。厥咎亡。历年郡国伤于水灾,禾麦不收。应该按比例减少赋税,而有司奏请加赋。这可是违背经义的事。与民心相逆。臣愿陛下勿许加赋之奏。渐渐减少奢泰之费。流恩广施,振赡困乏。敕劝农桑。以慰綏元元之心。如此诸夏之乱,庶几可息。

中厽垒校尉刘向,上书说:臣闻帝舜告诫伯禹说,不要像丹朱一样狂傲。周公告诫成王说,不要效法殷王纣无道。圣帝明王常以败乱自戒。不讳废兴,故臣敢极陈其愚。希望陛下能够留神明察。谨案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有日食三十六次,如今连续三年出现日食自建始以来二十年间就有八次日食。平均二年六个月发生一次。此事古今罕有。异象有大小稀稠,卜占有疏疾缓急,近观秦汉之改换朝代,惠帝昭帝之无后,再看昌邑之不终,孝宣之绍起,都有变异。这些都记载于汉纪。如此看来天道之去就,岂不是昭然明了吗?臣幸得托为宗室之末属,明见陛下宽明之德,希望能消减大异,再兴高宗成王之业。以尊崇刘氏。因此甘犯死亡之诛,天文虽然难以明晓,臣虽愿为皇上解释明白,但需要慢慢解释。希望陛下能够赐臣空闲,详细的为陛下解说。

皇上随即招之入宫,但终不能用其言。

红阳侯王立,举陈咸为方正。对策,拜为光禄大夫,给事中。丞相翟方进复奏陈咸前为九卿,坐为贪邪免官。不应当蒙方正举,备位为内宫朝臣。并劾奏红阳侯王立故意不以实选举。有诏免去陈咸的官爵,但不要劾奏王立。

十二月乙未,王商为大将军。辛亥,王商薨。其弟红阳侯王立次当辅政。先是王立使家客通过南郡太守李尚,霸占恳草田数百顷。上书将它入县官。贵取其值一亿以上丞相司直孙宝揭发这件事。皇上于是废王立而用其弟曲阳侯王根。庚申,以王根为大司马骠骑将军。

特进安昌侯张禹,请求平陵肥牛亭之地,曲阳侯王根和他相争,以为此地在平陵寝庙内是衣冠之所出游之道,应该赐给张禹别的地方,皇上不从,执意赐给张禹。王根于是心害张禹之宠,多次毁恶他。天子却更加敬重张禹。每当有病,就会遣人问起居。并且车驾亲临问安。皇上亲自拜于张禹床下。张禹顿首谢恩。张禹小子未有官,张禹数次目视其子,皇上即于张禹床下拜其小子为黄门郎,给事中。张禹虽然家居,却以特进为天子之师,国家每有大政,都会与他定议。当时吏民多上书言灾异之应,讥刺为王氏专政所致。皇上心里也是这么以为。只是未有明见。于是车驾至张禹家,辟去左右,亲自向张禹问天变之应,并将吏民所言王氏的事暗示张禹。但张禹自见年老,子孙弱,又与曲阳侯不平,恐为所怨,就对皇上说:春秋日食地震,或为诸侯相杀,夷狄侵略中国。灾变之异,深远难见。故圣人不论命,不语怪神。性与天道,自子贡之属后不得闻。何况浅见鄙儒之所言。陛下应该修政事以善应之。与群下同其福喜。这是经义之意。新学小生乱道误人,应该不要信用,以经术来推断这事。

皇上雅信爱张禹,由此不疑王氏。后曲阳侯王根及诸王子弟,闻知张禹的话,皆喜悦,遂亲就张禹。

卷三十二 汉纪二十四(2)

故槐里令朱云,上书求见。公卿在前。朱云说: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无以益民,皆尸位素餐。孔子所谓鄙夫不可与事君。一旦失其宠禄,则会言行辟邪,无所不至。臣愿君王赐尚方斩马剑,断佞臣一人之头,以励其余。

皇上问是谁,回答说:安昌侯张禹。

皇上大怒说:小臣居下讪上,廷辱师傅,罪死不赦。御史将朱云拿下。

朱云攀殿槛,槛折。朱云大呼说:臣得以去地下从龙逢比干游,心愿已足了。只是不知圣朝以后会怎样?

御史遂将朱云拿下。于是左将军辛庆忌,免冠解印绶,在殿下叩头说:此臣素以狂直著名于世,假使他说得对,不可诛。他说的不对,也应当姑且宽容他。臣敢以死相争。

庆忌叩头流血。皇上怒意已解。然后也就放过了朱云。后来应当修复廷槛,皇上说:不要换新的了,就原样修复一下,以旌忠臣之节。

匈奴搜谐单于将入朝,未入塞,病死。其弟切莫车立。为车牙若鞮单于。以囊知牙斯为左贤王。北地都尉张放到官数月,复征入侍中。太后给皇上上书说:前日所说班侍中为大将军所举荐,应该宠异他的事还未落到实处,富平侯之事又有反复,叫我怎能沉默不言?

皇上致谢说:今日一定奉诏。于是出张放为天水属国都尉。引少府许商,光禄勋师丹为光禄大夫。班伯为水衡都尉。并侍中。皆秩禄中二千石。每朝东宫,常令他们跟随。及大政,就使他们谕指于公卿。皇上亦稍厌倦游宴,复修经书之业,太后甚为高兴。

是岁,左将军辛庆忌卒。庆忌为国家虎臣,赶上世道承平,匈奴西域亲附,敬其威信。

二年春正月,皇上行幸甘泉,郊祭泰畤。三月,行幸河东。祠后土。既祭,行游龙门。登历观,游过西岳而归。

夏四月,立广陵孝王子刘守为王。

起初,乌孙小昆弥安日为降民所杀,诸翖侯大乱。诏徵故金城太守段会宗为左曹中郎将。光禄大夫,使他安辑乌孙。立安日弟末振将为小昆弥。定其国而还。

当时大昆弥雌栗糜骁勇强健,末振将恐为他所并,使贵人乌日领诈降,刺杀雌栗糜。汉朝想要起兵讨伐而未果,遣中郎将段会宗,立公主孙伊秩糜为大昆弥。过了很久,大昆弥手下大将难栖杀末振将,安日子安黎糜代为小昆弥。汉室恨不能自诛末振将,复遣段会宗发戊巳校尉诸国兵,立即诛杀末振将太子番丘。

会宗恐大兵入乌孙,惊动番丘,使他亡逃不可得。即留住大兵,选精兵三十名,皆为强弩。径至昆弥所在,召番丘,责以末振将之罪,然后举手中剑击杀之。番丘手下官属惊恐奔逃。小昆弥安黎靡勒数千骑兵围段会宗。会宗向他说明奉天子之命来诛番丘的本意,如今你们围杀我,如取汉牛一毛耳。但宛王郅支之首悬于城门之事,你们是应该知道的。

昆弥及手下都称服说:末振将负汉,他的太子应该诛杀。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我们也好备些酒菜为他送行啊。

会宗说:假如预告昆弥,使他得到消息逃走了,那可是大罪。既使他饮食又将他送给我们,就会伤害你们的骨肉亲情,因此才不预先告诉你们。

昆弥及部下号泣而去。会宗还京奏事。天子赐段会宗爵关内侯,黄金百斤。会宗以难栖杀末振将奏请以他为坚守都尉。以雌栗糜被杀的情状,责备大禄大监,夺其金印紫绶,换为铜墨印绶。末振将之弟卑爱疐,本来与末振将共谋杀大昆弥,将众八万,北附康居。阴谋想要借兵,兼并两昆弥。汉复遣段会宗与都护孙建并力以备之。自乌孙分立两昆弥,汉朝备受忧劳,而且一直没有安宁的那一天。

是时康居复遣子侍汉,并奉贡献。都护郭舜上言,本来在匈奴强盛的时候,并不是因为兼有乌孙康居的缘故。匈奴称臣拜服,也不是因为失去了这两个国家。汉虽皆受其质子,然而三国内相输遗,交通如故。也互相候司各自的短板,见到便利就互相攻击,合不能相亲信,离不能相臣役。今天看来,结配乌孙,竟是毫无益处。反为中国生事。然而乌孙既然结好在前,今与匈奴俱称臣。义不可拒。而康居狡黠,至今不肯拜使者,都护手下的官吏至其国,都坐在乌孙的使者座下,王及贵人先饮食完毕,才招呼都护吏用饭,故意对汉人无所省视,以夸耀于旁国。从这里可以看出来,他为什么会遣子入侍?他是为了在中国经商,故意表示亲热而已。匈奴是百蛮大国,如今事汉甚备。如果听说康居不拜,将会使单于后悔对我们过于谦卑了。因此应该将康居的侍子遣返,断绝与他通使。以表明汉家不通无礼之国。

汉因为新近才与他通使,又看重能致远人的名声,因此始终与之羁縻不绝。

三年春正月丙寅,蜀郡岷山崩。壅江三日,江水枯竭。刘向大恶之,说:昔日周朝岐山崩,三川竭而幽王亡。岐山,是周室兴起的地方。汉家本起于蜀汉,今所起之地,山崩川竭,又有异常星象,恐怕难逃灭亡了。

二月丙午,封淳于长为定陵侯。

三月,皇上行幸雍。祠五畤。

皇上将向胡人大夸国中多野兽,秋,命右扶风征发民众入南山,自褒斜,东至弘农,南驱汉中,张网罗置陷阱,捕熊罴禽兽,用槛车装载,运到长阳射熊馆。用网遮住周边,将捕到的野兽纵放在里面,令胡人徒手与之格斗,战胜者自取所获。皇上亲临观看。

四年春正月,皇上行幸甘泉,郊祭泰畤。中山王刘兴,定陶王刘欣皆来朝。中山王只有师傅跟随。而定陶王师傅,国相,中尉皆从。·皇上感到奇怪,就问定陶王。定陶王回答说:令诸侯王入朝,可以使其国中二千石官员相随,傅相中尉都是二千石,因此就要他们都跟从来朝。皇上令其诵诗,通习能说。他日问中山王,只有师傅跟随,在何法令?不能对。令他诵尚书,又不能背诵。及赐食于御前,最后一个吃饱,起身时鞋带又开了,皇上由此以为他不能,而贤定陶王,数称其才。是时诸侯王中,只有二人和皇上是至亲。定陶王祖母傅太后随王来朝,私下里贿遗赵皇后,昭仪及骠骑将军王根,皇后昭仪王根见皇上无子,也希望预先交结,以为长久之计。于是都交互称赞定陶王。劝皇上立他为嗣。皇上也自美其才,在他归国前为他加元服。当时定陶王年十七。

三月,皇上行幸河东,祠后土。关东有陨石二次。王根荐谷永,征入为大司农。谷永前后所上四十余事,略相反覆专攻皇上本身与后宫而已。党于王氏,皇上也知道。因此不甚亲信他,为大司农岁余,病满三月,皇上不赐告,即时免职。过了数月,就去世了。

卷三十二 汉纪二十四(3)

绥和元年春正月,大赦天下。

皇上召丞相翟方进,御史大夫孔光,右将军廉褒,后将军朱博入禁中,商议中山王,定陶王,谁是合适为嗣的。方进,王根,廉褒,朱博皆以为定陶王是皇上亲弟的儿子,礼经说,昆弟之子,如同儿子一样。为其后,就是为其子。定陶王宜为嗣。孔光独以为礼立嗣以亲,以尚书盘庚殷之及王为比,兄终弟及。中山王,是先帝之子,皇上亲弟,宜为嗣。皇上以中山王不才,以礼论兄弟不得比肩入庙为推辞,不从孔光之议。二月癸丑,诏立定陶王刘欣为皇太子。封中山王舅谏大夫冯参为宜乡侯。增加中山国封邑三万户。以安慰中山王。使执金吾任宏守大鸿胪,持节徵定陶王。定陶王致谢说:臣材质不足以假充太子之宫,臣愿且得留在国邸之中,旦夕奉问起居,侯有圣嗣,归国守藩。书奏,天子不从其请。

戊午,孔光因为议不合意,左迁廷尉。何武为御史大夫。

起初,下诏求殷后,分散为十余姓,推求其嫡系不能得。匡衡梅福皆以为当封孔子世为汤后。皇上从之,封孔吉为殷绍嘉侯。三月,与周承休侯皆进爵为公。地各百里。

皇上行幸雍,祠五畤。

当初,何武为廷尉时,曾建言末俗之弊,政事繁多,宰相之才,不能及古。而丞相独兼三公之事,所以长久以来废而不治,应该设置三公官。皇上从之。夏四月,赐曲阳侯王根大司马印绶。置官署,罢骠骑将军官。以御史大夫何武为大司空,封汜乡侯。皆增奉如丞相。以备三公之位。

秋八月庚戍,中山孝王刘兴薨。

匈奴车牙单于死,弟囊知牙斯立。为乌珠留若鞮单于。乌珠留单于立,以弟乐为左贤王。舆为右贤王。汉遣中郎将夏侯藩,副校尉韩容出使匈奴。

有人对王根说:匈奴有斗绝之地,在张掖郡的对面。当地盛产奇材箭杆,鹫鹰之羽。如果得到这里,将使边境变得富饶。如此国家有广地之实,将军显功业垂名于世。

王根向皇上说明此地的好处,皇上希望直接向单于索取,又担心一旦匈奴不能从命,诏令不行,损伤大汉的国威,一时踌躇。王根即将皇上的意思告诉了夏侯藩,并令他只以自己的名义向匈奴索取。

夏侯藩至匈奴,就按王根授意的话对单于说:窃见匈奴南边靠近张掖郡的地方,有一块险绝之地,汉三都尉居于塞上,帅士卒数百人守望此地,久劳辛苦,单于应该上书献此地,直接割断给汉室,如此就省了两都尉士卒数百人(张掖两都尉,一治日勒泽索谷,一治居延。又有农都尉治番和。是为三都尉。险地归汉,可省日勒,居延两都尉。),以此报答天子厚恩。天子一定会厚报单于。单于说:这是天子的诏语吗?我将遵从使者所求。夏侯藩说:是诏指,天子的意思。但我也是为单于谋划善计罢了。

单于说:这是温偶駼王所居之地,只是不知道其地形如何,可不可以分割,应该先遣使者前去问个明白。夏侯藩韩容归汉后复使匈奴,至则求地。单于说:我匈奴父兄相传已五世,汉不求此地,为什么至我为单于,却独求此地?我已问温偶駼王,匈奴西边诸侯做穹庐及车,都仰仗此山材木。况且是先父地,不敢丢失。

夏侯藩还国,迁太原太守。单于遣使上书,将夏侯藩求地的事情上闻。诏书返报单于,夏侯藩擅自称诏从单于求地,法当死。但因赶上两次大赦,今迁夏侯藩为济南太守,不令他与匈奴相对面。

冬十月甲寅,王根病免。

皇上以为太子既奉大宗后,,就不得顾私亲。十一月,立楚孝王孙刘景为定陶王。太子议欲谢恩,少傅阎崇,以为为人后之礼不得顾私亲,不当谢。太傅赵玄以为当谢。太子遵从太傅意见,向皇上谢恩。诏问所以致谢的情状,太子如实回答。尚书劾奏赵玄,赵玄左迁少府。以光禄勋师丹为太傅。

初,太子幼年时,王祖母傅太后躬自养视,及为太子,诏傅太后丁姬自居定陶国邸。不得相见。过了不久,王太后欲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太子家,皇上说:太子承正统,应当共养陛下(汉对太后的称呼)。不得复顾私亲。

王太后说:太子从小就是傅太后抱养的,今至太子家,只是以乳母之恩罢了,无妨碍。

于是令傅太后得至太子家,丁姬因为不养太子,独不得去。

卫尉侍中淳于长,有宠于皇上。大见信用。贵倾公卿。外交诸侯牧守贿遗赏赐累巨万,淫于声色。许后姐姐许孊,为龙雒思侯夫人。寡居。淳于长与她私通。因娶为小妻。许后当时住在长定宫通过姐姐贿遗淳于长,欲求复为婕妤。

淳于长接受许后金钱财物,前后千余万,诈许为她奏上皇上,立为左皇后。许孊每入长定宫,就让许孊带书信,戏侮许后,轻慢猥亵之言无所不包。如此交通书记,贿遗连年,当时曲阳侯王根辅政,久病,多次上书乞骸骨(请求辞职)。淳于长以外亲居九卿位,论次第当代王根。侍中骑都尉光禄大夫王莽心害淳于长之宠,私下听说了淳于长的所作所为,王莽为曲阳侯侍疾的时候,从容说起淳于长见将军久病,心里喜欢。自以为当代将军辅政。以致对着士大夫子弟议论设置官署的事。并详细说出了淳于长的所有恶行及过失。王根大怒说:既如此,何不早来告诉?

王莽说:不知将军的意思如何,因此未敢说出。王根说:赶快去告诉东宫王太后。

王莽求见王太后,具言淳于长骄逸情状,欲代曲阳侯,私与长定贵人姊私通,受取其衣物,等等。

太后闻言亦大怒说:想不到此儿竟至如此可恶。急忙前去告诉皇上。由王莽将事情经过向皇上讲明白。皇上因为太后的缘故,免去淳于长的官职,不治其罪,遣他归属国(定陵侯国)。

初,红阳侯王立不得辅政,怀疑为淳于长所毁短,常怨毒淳于长。皇上知道这件事。及淳于长当就国,王立嗣子王融向淳于长请求将他的车骑送给他,淳于长通过王融将珍宝贿遗王立。王立因上封事,为淳于长求留。说:陛下既托以皇太后的缘故赦免了他,就不应该再遣他归国。

皇上既知王立与淳于长有旧怨,今又为他说情,不由起了疑心。下有司案验。

官吏追捕王融,王立令王融自杀以灭口。皇上更加怀疑其有大奸,遂逮捕淳于长,系洛阳诏狱。穷治。淳于长具服戏侮长定宫,谋立左皇后,罪至大逆。死于狱中。妻子当坐者徙合浦。其母归故郡。(其母,王太后姊。)

皇上使廷尉孔光持节赐废后药,自杀。丞相方进,复劾奏红阳侯王立狡猾不道,请下狱。

皇上说:红阳侯是朕的舅舅,不忍心致法。可遣他就国。

于是方进复奏王立党友,后将军朱博,钜鹿太守孙闳皆免官。与故光禄大夫陈咸皆归故郡。陈咸自知废锢,以忧死。方进智能有余,兼通文法吏事,以儒雅缘饰,号为通明相。天子器重他。他又善于发现皇上心意,奏事无不令皇上满意。正当淳于长用事,方进独与淳于长交往,称荐他。及淳于长坐大逆诛,皇上以方进大臣,为之隐讳。方进内惭,上书乞骸骨。(辞职)皇上说:定陵侯已伏诛,府君虽与之交通,书传不是说吗,朝过夕改,君子与之。府君何必疑虑。你要专心养病,不要耽误了医药。

方进起视事。复条奏淳于长所厚京兆尹孙宝,右扶风萧育。二千石以上,免二十余人。

函谷都尉建平侯杜业,素与方进不平,方进奏杜业受红阳侯书,为淳于长开脱。免职就国。

皇上以王莽首发大奸,称其忠直。王根因荐王莽自代。丙寅,以王莽为大司马。时年三十八。

卷三十二 汉纪二十四(4)

王莽既拔出同列,继四父而辅政,欲令其名誉超过前人,遂克己不倦,聘诸贤良以为掾史。赏赐邑钱,都拿来与明贤列士分享。而且愈为简约,母病,公卿列侯遣夫人问疾,王莽妻出面迎接,衣不拽地。仅以布遮膝。见之者以为是僮使,问过才知是其夫人。其饰名如此。

丞相方进,大司空何武奏言,春秋之义,用贵治贱,不以卑临尊,刺史位为下大夫,而与二千石相邻,轻重不相准,臣请罢刺史,更置州牧,以应古制。

十二月,罢刺史,更置州牧。秩二千石。犍为郡于水滨得古盘十六枚,议者以为是善祥之兆,刘向因此说皇上应该兴建辟雍(即兴建官学)。设庠序,陈礼乐。隆雅颂之声,盛揖让之容,以风化天下。如此而国不能治,是没有的事。有人会说:不能具礼。礼以养人为本,如有过差,是过而养人,刑罚之过,或致死伤,今日之刑,非皋陶之法,而有司请定法,或削或增,以救时务。至于礼乐,则说不敢。是敢于杀人,不敢于养人。教化比于刑法,刑法轻。是舍所重而急所轻。教化是可以用来为治的,而刑法则只能助治。今废所恃而独立其所助,不是可致太平之道。自京师有悖逆不顺之子孙,至于陷大辟受刑戮者不绝,皆是因为不习五常之道的缘故,承千岁之衰周,继暴秦之余弊,百姓渐积恶俗,贪淫险恶,不知义理。不示以大化,而独殴以刑罚,终不能改。皇上以刘向的言论,下公卿议论。丞相大司空奏请立辟雍。按行长安城南营度地,以建辟雍,未作而罢。当时又有人说孔子布衣,却养徒三千人,今天子太学弟子少,于是增弟子员三千人。岁余复如故。

刘向自见得信于皇上,故经常明显为宗室讼冤,讥刺王氏及在位大臣。其言多痛切,发于至诚。皇上数次欲用刘向为九卿,但都不为王氏在位者及丞相御史所容,因此终不能迁官,只是居列大夫官。前后三十余年而卒。后十三年而王氏代汉。

绥和二年春正月,皇上行幸甘泉,郊祭泰畤。

二月壬子,丞相方进薨。当时荧惑守心,丞相府议曹平陵李寻,奏记方进,言灾异迫切,大责日加。又怎能保住不受斥逐之戮?阖府三百余人,希望君侯能选择其中一人尽节以保转凶为吉。

方进忧愁,不知所出。会有郎官賁丽善为星象,说是大臣应该承当这个灾变。皇上于是召见方进,,从宫里还归,还未来得及自裁,皇上所赐册书已到,责让以政事不治,灾害并臻。百姓穷困,并说,本欲退君位,尚未忍心,使尚书令赐君樽酒十石,养牛一头,君侯自己考虑一下该怎么办吧。

方进即日自杀。皇上秘之,遣九卿策赠印绶,赐乘舆秘器,少府供张,柱槛皆衣素。天子亲临,吊唁者数至,礼赐异于它相故事。

司马光议论说:晏婴有言,天命不慆,不贰其命。祸福之至,怎可转移他人?昔日楚昭王,宋景公,不忍移灾于卿佐,说,移腹心之疾,放在股肱之臣身上,又有何益呢?即令其灾可移,仁君犹不忍为,何况其实不可呢。假使方进罪不至死,而诛之以当大变,是在诬天。假如方进有罪当刑,隐其诛而厚其葬,是在诬人。孝成皇帝欲诬天人,可谓不知天命至极。

三月,皇上行幸河东,祠后土。

丙戍,皇上崩于未央宫。

皇上体质素强无疾病,是时,楚思王刘衍,梁王刘立来朝。明日当辞去。皇上使宿供张白虎殿。又欲拜左将军孔光为丞相,已刻好侯印书赞,天将亮时,命传衣服鞋袜欲起,因失衣不能言,昼漏上十刻而崩。民间歡哗,都归罪于赵昭仪,皇太后诏大司马王莽与丞相御史廷尉,治问皇帝起居发病的情状,赵昭仪自杀。

班彪有赞说:臣姑充后宫为婕妤,父子昆弟侍帷幄,多次对臣说,成帝善修容仪,升车正立,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临朝渊嘿,尊严若神。可谓是穆穆天子之容。博览古今,容受直词。公卿奏议可述,遭世承平,上下和睦。可惜耽于酒色,赵氏乱内,外家擅朝,言之可为叹息。建始以来,王氏始执国命,哀平短祚,王莽遂篡位。他的威福是一步步渐渐形成的。

是日。孔光在大行(皇上的灵位)前拜受丞相博山侯印绶。富平侯张放闻皇上崩,思慕哭泣而死。荀悦评论说:张放不是不爱皇上,只是不存在忠字,因此爱而不忠,乃是仁之贼。

皇太后下诏南北郊长安如故。

夏四月丙午,太子即皇帝位,谒高庙。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大赦天下。

哀帝初立,躬行简约,省俭诸用。政事由己出。朝廷翕然期望至治之世。

巳卯,葬孝成皇帝于延陵。

太皇太后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未央宫。有诏问丞相大司空,定陶共王太后应该在哪里居住。丞相孔光素闻傅太后为人刚爆,长于权谋。自皇上在襁褓,就养长教导,至于成人。皇上之立又有力,孔光心恐傅太后参与政事,不希望她与皇上旦夕相近,就议以为定陶太后应该另外筑宫,大司空何武说:可使她住在北宫。皇上从何武之言,北宫有紫房复道,通未央宫。傅太后果然从复道朝夕至皇上住所,求欲称尊号,贵宠其亲属。使皇上不能直道而行。高昌侯董宏,希指上书,言秦庄襄王母亲本姓夏氏,而莊襄王为华阳夫人所子,及即位后,夏氏与华阳夫人并为太后。应该立定陶共王后为皇上太后。事下有司,大司马王莽 ,左将军关内侯领尚书事师丹,劾奏董宏明知皇太后是为至尊之号,如今天下一统,却妄称亡秦之事以为比喻,贻误圣朝。非所宜言,大不道。

皇上新立,谦让。纳用王莽师丹之言,免董宏为庶人。

卷三十三 汉纪二十五(1)

傅太后闻知董宏因上言为其上封号而被免,大怒。因要挟皇上一定要称尊号。皇上无奈,因告诉太皇太后情状,太皇太后令下诏尊定陶恭王为恭皇。

五月丙戌,立皇后傅氏。傅氏是傅太后从弟傅晏之女。下诏说:春秋母以子贵,应该尊定陶太后为恭皇太后。丁姬为恭皇后。各置左右詹事官。食邑与长信宫中宫相同。追尊傅父为崇祖侯。丁父为襃德侯。封舅丁明为阳安侯,舅子丁满为平周侯。皇后父傅晏为孔乡侯。皇太后弟侍中光禄大夫赵钦为新城侯。太皇太后诏令大司马王莽就第,以避皇上的外家。王莽上书乞骸骨。皇上遣尚书令诏令王莽起复。又遣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左将军师丹,卫尉傅喜,去向太皇太后说:皇帝闻太后诏,甚是悲伤。大司马若不起复,皇上即不敢听政。

太后即令王莽复起视事。

成帝之世,郑声尤为盛行。黄门明倡丙强,景武之属,富显于世。以至于有贵戚与人主争女乐的事。皇上自为定陶王时就对这事特别痛恨。又天性不好音乐。六月,下诏说:孔子不是说过吗,应该放弃郑声,郑声是淫乐。现在罢去乐府官。郊祭乐及古兵法武乐,在经中非郑卫之乐者,别属于其他官署。总共所罢省的约有一半以上。然而百姓渐积日久,早已习惯了这些音乐,而朝廷又不能制作新的雅乐来适应人们的积习,因此豪富吏民依然沉浸在这些音乐里不能自拔。

王莽举荐中垒校尉刘歆有才行,为侍中,稍迁光禄大夫。贵幸,更名为刘秀。皇上复令刘秀典领五经,完成父亲的前业。刘秀于是总群书而奏其七略,有辑略,有六艺略,有诸子略,有诗赋略,有兵书略,有术数略,有方技略。凡书六略三十八种,五百九十六家,一万三千二百六十九卷,叙述诸子,分为九流,分别是:儒家,道家,阴阳家,法家,名家,墨家,纵横家,杂家,农家。以为九家皆起于王道既微之时,此时诸侯力政,时君世主,好恶各不相同。因此九家之术,同出并作,各引一端,崇其所善以此驰说。取合诸侯,其言虽有所不同,譬如水火,相灭亦相生。仁之于义,敬之于和,相反而皆相成。易经说: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各家虽各有短长,但若遇明主圣王得到其中的折中之意,取其所短,补其所长,可都是股肱之材,治国之大略。仲尼有言,礼失而求诸野。如今去圣世久远,道术缺乏,再无处可以索取。此九家不正好如同在野外找寻的礼吗?若能修六艺之术,而遍观此九家之言,舍短取长,则可以通万方之略了。

河间惠王刘良能修献王之行,母太后薨。服丧如礼。诏益封万户。以为宗室仪表。

初,董仲舒说武帝,以秦用商鞅之法除井田,使百姓得以买卖。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邑有人君之尊,里有公侯之富,小民安得不困。古井田法虽难以很快实行,应该稍稍与古人相近,限定民众名下田产的数量,以赡助贫穷之家的不足。阻塞并兼之路。去奴婢,除专杀之威。薄赋敛,省徭役。以宽民力。然后可以善治。

及皇上即位,师丹再次建言如此。并说,如今累世承平,豪富吏民家资皆数巨亿。而贫弱愈困,应该稍作限制。天子下其议。

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奏请自诸侯王列侯公主名下田产各有限。关内侯吏民名下田产皆不应该超过三十顷。奴婢,不超过三十人。三年期尽,有犯者家产入官。一时之间田产奴婢价格变贱,贵戚近习都感到不便,有诏书说且待以后再施行。此事遂寝不行。

又诏令供应官服的官员,就不要供应那些奇巧难成之物,有些难成未成之物一律停止作输。废除任子令。及诽谤诋欺法。掖庭宫人年三十以下,出宫嫁人。官奴婢五十以上,免为庶人。给以官吏三百石以下的俸禄。

皇上置酒未央宫。内者令为傅太后张幄,坐于太皇太后座旁。大司马王莽按行,责备内者令说:定陶太后是藩妾,为什么得与至尊并坐?撤去,另设座位。

傅太后闻之大怒,不肯至酒所,深深的怨恨王莽。王莽复乞骸骨。

秋七月丁卯,皇上赐王莽黄金五百斤,安车驷马,罢就第。公卿大夫多有称赞他的,皇上乃加恩宠,置中黄门为王莽家的给使。十日一赐餐,又下诏益封曲阳侯王根,安阳侯王舜,新都侯王莽,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邑户各有差。以王莽为特进给事中,朝朔望,礼如三公。又使红阳侯王立还京师。

傅太后从弟右将军傅喜,好学问,有志行。王莽既罢退,众庶归希望于傅喜。起初,皇上开始官爵外亲的时候,傅喜独自执谦称疾,傅太后开始参与政事,傅喜又多次谏止,于是傅太后不希望傅喜辅政。庚午,以左将军师丹为大司马,封高乡亭侯。赐傅喜黄金百斤,上右将军印绶,以光禄大夫养病。以光禄勋淮阳彭宣为右将军。大司空何武,尚书令唐林皆上书言傅喜行义修洁,忠诚忧国,是内辅之臣,今以寝病,一旦遣归,众庶失望,都说傅氏贤子,以议论不合于定陶太后,因此退位。百僚莫不为国痛恨。忠臣社稷之卫,鲁以季友治乱,楚国因为子玉重于诸侯。魏以无忌折冲。项以范增存亡。百万之众,不如一贤。故秦行千金以离间廉颇,汉散万金以疏远亚父。傅喜立于朝,是陛下之光辉,傅氏之废兴的根基。

皇上也很看重傅喜,因此过了不久就再次进用了。

建平侯杜业上书诋毁曲阳侯王根,高阳侯薛宣,安昌侯张禹而荐朱博。皇上年少时就听说王氏骄盛,心不能善。因为初立的缘故,权且优待他们,后来过了月余,司隶校尉解光,奏曲阳侯先帝山陵未成,公然聘取掖庭女乐五官殷严王飞君等置酒歌舞。及王根兄子成都侯王况,亦聘取故掖庭贵人以为妻,皆无人臣之礼。大不敬不道。于是天子说:先帝待王根王况父子至厚,如今乃背恩忘义,以王根尚建社稷之策,遣归国。免王况为庶人。归故郡。王根及王况父王商所荐举的官员,皆罢官。

卷三十三 汉纪二十五(2)

九月庚申,地震。自京师到北边,连及郡国三十余处,坏城郭,压杀四百余人。皇上以灾异故问待诏李寻。李寻回答说:日是众阳之长,人君之表。君不修道,则日失其度,暧昧无光。近日日犹不精,光明侵夺失色,邪气虹霓数作,小臣不知内事,窃以日的表象来观察陛下,志操已经衰于当初很多了,陛下只有执乾刚之德,强志守度,不要听从女流邪臣之辈,诸保阿乳母甘言卑辞之托,断而勿听,勉强大义,拒绝小不忍,若有不得已,可赐以货财。不可私以官位。这可是皇天禁止的事。臣听说月亮是众阴之长,这是妃后大臣诸侯之相,最近月亮数次为变,此为母后与政乱朝,阴阳俱伤。两不相便。外臣不知朝事,窃信天文,既如此,近臣已不足仰仗了。陛下只有亲求贤士,不要再使邪佞之人强大。才能崇显社稷,尊强本朝。臣闻五行以水为本,水为准平,王道公正修明,则百川理,脉络通。偏党失纲,则浦溢为败。如今汝颖(汝水颖水)漂涌,与雨水并为民害,此诗所谓百川沸腾,咎在皇甫卿士之属。希望陛下稍抑外亲大臣,臣闻地道柔静,是阴的常义。近日关东地数震,应该崇阳抑阴,以救其咎。固志建威。闭绝私路。拔进英贤,黜退不任职之臣,以强本朝。本强则精神折冲,本弱则招殃致凶。为邪谋者所欺凌。听说往年淮南王作谋之时,他所惧怕的,只有汲黯而已。以为公孙弘等不足言。公孙弘是汉之名相,与今人无法相比,尚见轻于人,何况朝中无公孙弘这样的人物呢?因此说,朝廷无人,则为贼乱所轻。这是自然之道。

骑都尉平当领河堤使。上奏说九河如今都已填灭,按照经义,治水有决河深川,而无堤防壅塞之文。河从魏郡以东多溢水,水迹难以分明,四海之众不可诬,应该博求能浚川疏河者。皇上从之。

待诏贾让奏言,治河有上中下策,古时立国居民,疆理土地,必定考虑川泽的分界线,水势所不及的地方。大川无防,小水得入。坡障卑下,以为湖泽。使秋水多得其所休息,左右游波,宽缓而不迫。土之有川,犹如人之有口,治土而防其川,如同想止小儿啼哭却塞其口,当然马上止住,但很快也就会使他死去。因此说,善于治川的,都是决其河道,使它有道可流。善于治理百姓的,就放开了让他说,堤防之作,始于战国,壅防百川,各以为利。齐与赵魏,以河为界,赵魏濒山,齐地卑下,作堤去河二十五里,河水东抵齐堤,则西向泛滥赵魏。赵魏亦筑堤,去河二十五里,虽非其正,水尚有所游荡,时至而去。则填淤肥美,百姓辟为耕田,或许很久都会无害。于是稍筑宫宅,遂成聚落。大水时至漂没,则更起堤防以自救。然后就有人离开城郭,排水泽而居,被水冲溺自是其宜。如今堤防狭者离水数百步,远者数里,在故大堤之内,复有数重大堤,百姓就居住在此间,这都是前世所排之地,从河内,黎阳至魏郡昭阳,东西互有石堤,激水使还,百余里间,河道九曲回环,迫阨如此,不得安息。如今行上策,迁徙冀州之民当水道者,决黎阳遮害亭,放河水使北入海。河西薄大山,河东薄金堤。再不能回头泛滥,数月后自定。发难的人会说,若如此,败坏城郭田庐冢墓以万数,百姓怨恨。昔日大禹治水,有山陵挡路者毁掉,因此凿龙门,辟伊阙,析底柱,破碣石,坠断天地之性,此乃人工所造何足言?今濒河十郡治堤,岁费达到万万,及其大决,所残无数,如出数年治河之费,以补偿迁徙之民的生业,遵从古圣之法,定山川之位。使神人各处其所而不*,况且大汉方制万里,岂是与水争那尺寸之地呢。此功一立,河定民安,千载无患,因此说是上策。如果多穿漕渠于冀州之地,使民众得以灌溉田地,分杀水怒,虽非圣人法,然而也是救败之术。可从淇口以东筑石堤,多张水门。恐议者怀疑河大,川难禁制。荥阳漕渠就是这样设计的。冀州渠的开端,就应该正面水门,冀州渠下诸渠,就如同树的分支一样,会同时将水流引向不同的方向。天旱则开东门下水门,可灌溉冀州。大水时开西方高门,通过诸渠分河流,如此民田得到改善,河堤也建造成功。这诚然是富国安民,兴利除害的善策,可支撑数百年,因此说是中策。如果只是缮完故堤,增卑倍薄,劳费无已,数逢其害。这是最下策。

孔光何武上奏,自贡禹建毁庙之议,历元成之世至今未定,应当及时地确定下来。请与群臣杂议。于是光禄勋彭宣等五十三人,皆以为孝武皇帝虽有功烈,但是亲尽宜毁。太仆王舜,中垒校尉刘歆,上议说:礼讲天子七庙,七正是其正法之数,可以为常数(礼记说,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庙并称七庙)。宗不在此数中,宗,可变,只要有功德就可以宗之。不可预为设数。臣愚以为孝武皇帝功烈如彼,孝宣皇帝崇礼之如此,孝武庙不宜毁。

皇上通览其议,下制说:太仆王舜,中垒校尉刘歆议可。

何武后母在蜀郡,遣吏归迎。会成帝崩,吏士恐怕道路有盗贼,就将其后母留止。左右有人讥讽何武事亲不笃。皇上也希望改易大臣。

冬十月,策免何武,以列侯归国。

癸酉,以师丹为大司空。师丹见皇上多所匡改成帝之政,就上书说:古人谅闇(指居丧期间)不言,听于冢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前大行尸枢在堂,而官爵臣等,以及亲属赫然皆贵宠,封舅为阳安侯,皇后尊号未定,豫封父为孔乡侯。外调侍中王邑,射声校尉王邯等。诏书接连而下,变动政事。实在有点仓促。臣既不能明陈大义,又不能坚辞爵位,只是相随空受爵位,增益陛下的过失。近期郡国多地动,水出流,杀人民,日月不明,五星失行。这都是举措失中,号令不定,法度失理,阴阳混浊之应。臣听说人情无子,年虽六七十,犹博取而广求。孝成皇帝深见天命,烛知至德,以壮年克己,立陛下为嗣。如今先帝暴弃天下,而陛下继体,四海安宁,百姓不惧。这是先帝圣德当合天人之功。愿陛下深思先帝所以建立陛下的本意,并克己躬行以观群下忠贞之节。天下,是陛下之家,亲属又何患不能富贵?不应该仓促如此。这不是久长之计。

师丹数十次上书,多切直之言,傅太后从弟子傅迁,在皇上左右,尤其倾邪,皇上厌恶他,免官遣归故里。傅太后怒,皇上不得已复留傅迁,丞相孔光,与大司空师丹奏言,诏书前后相反,使天下疑惑无所取信。臣请遣傅迁归故郡。以消奸党。但终不能将他遣归。而且复为侍中。皇上逼于傅太后大抵都是这些事。

卷三十三 汉纪二十五(3)

议郎耿育上书为陈汤讼冤。说:甘延寿,陈汤为圣汉扬钩深致远之威,雪国家累年之耻,讨绝域不羁之君,系万里难制之虏,从古至今无人能比。先帝嘉奖他,于是下明诏,宣著他们的功劳。无论年历如何改观,传之无穷。瑞应是南郡献白虎,边陲无需警备。会先帝寝疾,然而犹垂念不忘,数使尚书责问丞相,趣立其功。只有丞相匡衡排斥而不与功。仅封延寿陈汤数百户。这实在使忠臣战士失望。孝成皇帝承建业之基,乘征伐之威,兵革不动,而国家无事。但大臣倾邪,欲专主威,排妒有功,使陈汤如土块般而见拘囚,不能自明,只能以无罪老弃敦煌。此处正当西域通道,徒令威名卓著之臣,随即灾祸及身。复为郅支遗虏所笑。实在是可悲啊。至今奉使外蛮的使者,未尚不陈述郅支被诛的往事,以扬汉国之盛。援引别人的功劳以使外敌害怕,摒弃人的身家以令馋人称快,岂不令人痛心?而且安不忘危,盛必虑衰,如今国家没有文帝累年节俭富饶之储,又无武帝枭俊禽敌之臣,只有一个陈汤罢了,假使后世不及陛下,尚希望国家追录其功,封表其墓,以劝后进。就会说,陈汤幸得身当圣世,立功未久,朝廷反听邪臣,鞭逐斥远,使亡逃分窜,死无处所。有远见的人,都会思考,以为陈汤之功累世无人能及,而陈汤的过错,也不过人情所有,陈汤尚如此,后来之人虽然捐身为国,也难免受制于嫉妒之臣,这诚然是臣戚戚为国忧虑的原因啊。

书奏,天子赦免陈汤,令还都。陈汤卒于长安。

孝哀皇帝上

建平元年春正月,北地陨石十六次。赦天下。

司隶校尉解光奏言:臣闻许美人及故中宫史曹宫,皆御幸孝成皇帝产子,子隐匿不见。臣遣吏验问,皆得其情状。元延元年曹宫有身,其年十月,曹宫于掖庭牛官令舍产子,中黄门田客,持诏记与掖庭狱丞籍武,令他收置于暴室狱中。籍武之母问此儿是谁的孩子,曹宫说:请好好保存我儿的胎衣,你应该知道这是谁的儿子。

过了三天,田客又持诏记与籍武,问此儿死了没有。籍武回答未死。田客说:皇上与昭仪大怒,为什么不杀?籍武叩头哭着说:不杀儿,自知当死。杀之亦死。于是通过田客上封事说:陛下未有继嗣,子无贵贱,希望陛下留意。

奏入,田客复持诏记取儿付给中黄门王舜,王舜受诏将小儿带入殿中,为他选择乳母。王舜选择官婢张弃为乳母,告诫她善养小儿有重赏。并令她不要泄露。

又过了三日,田客复持诏记并毒药,强令曹宫饮下。曹宫说:果然是要姊弟擅专天下。我儿是男子,头上有壮发,像孝元皇帝,如今我儿安在?为什么令长信宫知道,实在是太过危险了。于是饮药死。十一日,宫长李南持诏书将张弃所养儿领走。不知安置到哪里去了。

许美人元延二年怀孕,十一月产子。昭仪对皇上说:常诓我说从中宫来,假如真是从中宫来,许美人之子又是从哪里生出来的?难道许氏还要复立为后吗?于是愤怒的以手自揪头发,并以头击柱。从床上自投于地,涕泣不肯食,说:现在该如何安置我?我要归家。皇上说,我今天特意告诉你许美人生子的事,为什么反而为之发怒?实在不可理喻。皇上也不吃饭。昭仪说:陛下自以为做得对,为什么不吃饭?陛下曾经亲自言约,决不负卿。今美人有子,为什么竟然就负约?皇上说,约以赵氏故不立许氏,使天下再没有出于赵氏以上的人。不要担忧。

后来诏使中黄门靳严从许美人处取走小儿,盛放在韦筐中,放置在昭阳南舍中。皇上与昭仪正坐,使侍者于客子解开束筐的绳子,一会儿,皇上使客子及其他侍者都回避出去,自闭门户。独与昭仪在。不久开门,招呼于客子,使他缄封韦筐及诏记,令中黄门吴恭持与籍武,说:告诉籍武,此筐中有死儿,埋到隐秘处,不要让别人知道。籍武在狱墙下挖深坑埋在其中。其他饮药伤坠者无数。这些事都在四月赦令前发生。臣谨案永光三年男子忠等发长陵傅夫人冢,事也正赶上大赦,孝元皇帝下诏说:这件事朕是不应当赦免的,穷治尽伏诛。天下以为孝元处理得当。赵昭仪倾乱圣朝,亲灭继嗣,家属当伏天诛。而同产亲属皆在尊贵之位,迫近帷幄。天下寒心。请求穷竟其情。令外朝大议以正其法。

皇上于是免新城侯赵钦,钦兄子咸阳侯赵?皆为庶人。将家属徙往辽西郡。

议郎耿育上疏说:臣闻继嗣失统,废适立庶。圣人法禁,古今至戒。然太伯见历知适,逡循固让,以至于逃身吴越以避季历。权变所设,不计常法。致位王季,以崇圣嗣。子孙承业,七八百载。功冠三王,道德最备。因此尊号追及太王。因此世上必有非常之变,然后才有非常之谋。孝成皇帝自知继嗣不以时立,念虽未有皇子,万岁之后,未能持国。权柄之重,受制于女主。女主骄盛,则耆欲无极。少主幼弱,则大臣不听使唤。世上没有周公这样抱负的辅政大臣,恐怕就要危乱社稷,倾覆天下。知道陛下有贤圣通明之德,仁孝子爱之恩,怀独见之明,内断于身。因此废后宫就馆之渐,绝微嗣祸乱之根。将要致位于陛下,以安宗庙。愚臣既不能深援安危定金櫃之计,又不知推演圣德,述先帝之志。乃反复校验省内,暴露皇家燕私,诬汙先帝倾惑之过。成结宠妾妒娼之诛。甚失贤圣远见之明。逆负先帝忧国之意,论大德不拘俗,立大功不合众。这一切(指援立哀帝事)是孝成皇帝至思所致,所以万万于群臣,陛下圣德盛茂,所以是符合于皇天之意的。岂是当下庸庸斗屑之臣所能及的。况且褒奖将顺君父之美,匡救消灭既往之过。这是古今通义。有事不能当时固争,以防患于未然。却各随指阿从,以求容媚。晏驾之后,尊号已定,万事已经有了结果。乃探追不及之事。汙扬幽昧之过。这是臣所深深痛恨的。愿下有司论议。即如臣言,宜宣布天下,使天下人都知晓先帝圣意所起,不然的话,空使谤议上及山陵,下流后世。远闻百蛮。近布海内。实在不是先帝托后之意。盖有孝心的人,善于描述父亲的志向,善于成人之事。愿陛下省察。

皇上亦以为为太子颇得赵太后力,遂不再追究此事。傅太后感恩赵太后。赵太后亦归心。因此太皇太后及王氏皆心有所怨。

丁酉,光禄大夫傅喜为大司马。封高武侯。秋九月甲辰,虞地有二次陨石。郎中令冷褒,黄门郎段犹等,复奏言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皆不宜复引定陶藩国之名以冠大号,车马衣服,应该都与皇帝身份相称。并为他们设置二千石以下官吏,各供其职。又应该为共皇立庙京师。皇上复下其议。群下多顺指,言母以子贵,宜立尊号。以厚孝道。只有丞相孔光,大司马傅喜,大司空师丹以为不可。

卷三十三 汉纪二十五(4)

皇上欲为其父定陶共皇立庙京师,事下公卿议。群下附和。只有丞相孔光,大司马傅喜,大司空师丹以为不可。

师丹说:圣王制礼,取法于天地尊卑之位。是用来制约天地之位不可使乱的。今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之所以以定陶共为号,是因为母从子妻从夫之义。欲立官置吏,使车服与太皇太后相同。此非所以明尊无二上之义,定陶共皇谥号已前定,从道义上讲不能再改。礼父为士,子为天子,祭以天子。其尸服以士服。子无爵父之义。这是尊重父母。为人后者为之子,故为所后服斩衰三年,而降其父母的规格,以明尊本祖而重正统之意。孝成皇帝圣恩深远,故为共王立后,奉承祭祀。令共皇长为一国太祖。万世不毁。恩义已备,陛下既继体先帝,持重大宗,承宗庙天地社稷之祀,从道义讲就不能复奉定陶共皇祭,入其庙。今欲立庙于京师,使臣下祭拜他,这是无主的体现。依礼论,既入太庙,陛下承孝成之基,共皇庙亲尽当毁。如此空去一国太祖不坠之祀,而就无主当毁不正之礼,并不是尊厚共皇,而是害他。

师丹由此不合上意。正巧有人上书说,古人以龟贝为货币,今人以钱代替了它。百姓因此贫困。应该改变货币制度。皇上以此问师丹。师丹回答可改。章下有司议处。大都以为行钱已久,难以卒然变易。师丹老人忘其前语,复从公卿之议。又师丹使从吏书奏,从吏私自改动他的草稿,丁傅子弟听说了,使人上书,告师丹上封事,行道之人遍持其书,皇上问将军中的朝臣,都回答说:忠臣不显谏,大臣奏事,不应该泄露言论。应该下廷尉按治。

事下廷尉。劾奏师丹大不敬。事未决,给事中博士申咸皇上变,炔钦上书,言师丹经行无比,自近世大臣能若师丹者少,发奋懑,奏封事,来不及深思远虑,使主薄书写,漏泄之过不在师丹,以此贬黜,恐怕难平众心。

皇上贬申咸,炔钦秩禄各二等。遂策免师丹说:朕以为先生位尊任重,却怀诈迷国,进退违命。反复异言,甚为先生感到羞耻。以先生曾经托为傅位,不忍心召致廷尉拷问,请上交大司空高乐侯印绶,罢归。

尚书令唐林上疏说:窃见免大司空师丹策书,深感痛切。君子作文,为贤者讳。师丹经为当世儒宗,亲傅圣躬,位在三公,所坐罪名极为轻微,海内未见其大过。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免爵其实太重。京师有识之人,都以为应当恢复他的爵邑,使他能够奉朝请。希望陛下裁览众心,以安慰为师傅的大臣。

皇上从唐林之言,下诏赐师丹爵关内侯。又用杜业之言,召见朱博。起家复为光禄大夫。迁京兆尹。冬十月壬午,以朱博为大司空。中山王箕子幼有肝厥之病,发病时满身皆青。祖母冯太后亲自养视,并多次祷祠求觧。皇上遣中郎谒者张由带着医药前去诊视。张由素有狂易病,病发,怒去西归长安。尚书薄责张由擅自离去的情状。张由恐,因诬言中山太后祝咀皇上及傅太后,傅太后与冯太后都曾经是元帝的妃子,因此追怨冯太后,于是遣御史丁玄案验。数十日无所得。更使中谒者令史立案治。史立受傅太后意指,希望得以封侯,就按治冯太后女弟冯习及寡居的弟媳妇君之。死者数十人。并诬奏说:她们祝咀是为了谋杀皇上,立中山王。责问冯太后,没有服辞。史立说:熊之上殿,何其勇。如今何怯也。太后回去后对左右说,这是禁中之语(冯太后挡熊事见二十九卷元帝建昭元年),此吏为什么知道?这是明显要陷害我了。于是饮药自杀。宜乡侯参君之,冯习以及夫,子,当相坐者,或自杀,或伏法,凡死者十七人。众人莫不可怜她们,司隶孙宝奏请复治冯氏狱,傅太后大怒说:皇上设置的司隶竟然主使暗察我,冯氏反事明白,却故意提出复按以扬我恶,我应当坐罪。

皇上于是顺指下孙宝狱。尚书仆射唐林力争。皇上以唐林朋党比周,左迁敦煌鱼泽障侯。大司马傅喜,光禄大夫龚胜固争,皇上为此向太后请示,将孙宝从狱中放出复官。张由因为先告,赐爵关内侯。史立迁中太仆。

建平二年春正月,有星孛于牵牛。丁傅宗族骄奢,都嫉妒傅喜的恭俭。又傅太后欲求称尊号,与成帝母齐尊。傅喜与孔光,师丹共执以为不可,皇上难以违背大臣正议,又内迫于傅太后,如此依违难决者数岁,傅太后大怒,皇上不得已,先免去师丹以感动傅喜。傅喜始终不能顺意,朱博与孔乡侯傅晏联结共谋成尊号事。多次趁宴见时,毁短傅喜与孔光。丁丑,皇上遂册免傅喜,以侯就第。

御史大夫官既罢,议者多以为古今异制,汉自天子之号,下至佐史,都不同于古。而独改三公,职事难分明,无益于治乱,于是朱博奏言,故事选郡国守相,高第为中二千石,选中二千石为御史大夫。任职者为丞相。位次有序,所以尊圣德重国相。今中二千石未经御史大夫而直接为丞相,权轻,不可以显示国政的重要。臣愚以为大司空官可罢,复置御史大夫。遵奉旧制。臣愿尽力,以御史大夫为百僚表率。

皇上从其议,夏四月戊午,更拜朱博为御史大夫。又以丁太后兄阳安侯丁明为大司马卫将军。置官署。大司马冠号如故事。

傅太后又私自下诏给丞相御史大夫说:高武侯傅喜,附下罔上,与故大司空师丹同心背叛,不宜奉朝请,遣其就国。

丞相孔光,自先帝时因为议继嗣,就有持异之隙,如今又重仵傅太后指,于是傅氏在位者,与朱博为表里,共同毁短孔光。乙亥,策免孔光为庶人。以御史大夫朱博为丞相,封阳乡侯。少府赵玄为御史大夫。临登殿受策时,殿中有大声如钟鸣。郎吏及守卫都听见了。皇上问黄门侍郎蜀郡*,及李寻。李寻回答说:这是洪范中所说的鼓妖。师法以为人君不聪,为众所惑,空名得进,则有声无形,不知从哪里产生,其传说,岁月日之中,则正卿受之。今以四月日加辰巳有异,是为其中。正卿,指的是执政大臣,宜退丞相御史。以应天变。假如不退,不出期年,其人自蒙其咎。扬雄也以为鼓妖是为听失之像,朱博为人强毅多权谋宜将不宜相,恐有凶恶亟疾之怒。皇上不听。

朱博既为丞相,皇上遂采纳他的建议,下诏说:定陶共皇之号,不宜复称定陶,尊共皇太后为帝太太后,称永信宫。共皇后为帝太后,称中安宫。为共皇在京师立寝庙。比照宣帝父悼皇考制度。于是四太后各置少府太仆,秩禄皆中二千石。

卷三十四 汉纪二十六(1)

傅太后既称尊号后,尤为骄奢,与太皇太后在一起的时候,竟至称之为老妪。当时丁傅两家,在一两年间暴兴尤盛,为公卿列侯者甚众,但皇上不甚假以权执,不如王氏在成帝世时那样权势熏天。只是富而骄奢而已。

丞相朱博,御史大夫赵玄奏言,前高昌侯董宏,首建尊号之议,而为关内侯师丹所劾奏。免为庶人。当时天下仓促,委政于师丹。而师丹不深思褒广尊号之大义,却妄称说抑贬尊号,亏损孝道。是为大不忠,陛下仁圣昭然,定尊号。董宏以忠孝之故,复封高昌侯。师丹恶逆暴著,虽蒙赦令,不宜有爵邑。请免为庶人。奏可。又奏新都侯王莽,前为大司马,不广尊尊之意,抑贬尊号,亏损孝道,当伏显戮。幸蒙赦令,不宜有爵土。请免为庶人。

皇上说:因为王莽与皇太后有近亲之谊,勿免,可遣就国。及平阿侯王仁,因为藏匿赵昭仪亲属,皆遣就国。天下多有为王氏抱屈的人。

谏大夫杨宣上封事,言孝成皇帝以宗庙社稷为重,称述陛下至德i,以承天序。圣策深远,恩德至厚,希望陛下深思先帝之意,岂不是要陛下代替自己奉承东宫的吗?太皇太后春秋七十,数遭忧伤,敕令亲属引领,以避丁傅。行道之人为之陨涕。陛下登高远望成帝陵寝,难道不感到惭愧吗?

皇上深感其言,复封成都侯王商中子王邑为成都侯。

朱博又奏言汉家故事,设置部刺史,职卑而赏厚。可以劝功乐进。前日罢刺史,更设置州牧。秩禄真二千石。位在九卿以下。若九卿有缺,就从州牧中以高才补缺。其中才就只能苟且自守而已,恐怕功效已经逐渐式微,奸宄不能禁止,臣请罢州牧设置刺史如故。皇上从其议。

六月庚申,帝太后丁氏崩。诏归葬定陶共皇之园。征发陈留,济阴近郡国五万人穿复土。

起初,成帝时齐人甘忠可,诈造天官历,包元太平经十二卷,言汉家逢天地之大终当更受命于天。传教于渤海夏贺良等人,中垒校尉刘向,奏忠可假借鬼神之应,罔上惑众,下狱治服,未断病死。贺良等人继续私下里互相传授。皇上即位,司隶校尉解光,骑都尉李寻,举荐贺良等人,使他们皆待诏黄门。数被召见。向皇上陈说汉历中衰,应当更受天命。成帝不应天命,因此绝嗣。而今陛下久病,变异屡出,这是上天在谴告人,应该赶快改元易号,才能够得以延年益寿。有皇子出生,灾异之事就会消失了。知其道而不行,咎殃就会无所不至。洪水将出,灾火且起。涤荡百姓。

皇上长期寝疾,希望按他所说的做或许有益,于是从贺良等人的说法,下诏大赦天下,以建平二年为太初元年,更号为陈圣刘太平皇帝。漏刻以一百二十为度。

秋七月,以渭城西北原上永陵亭部为初陵,不再迁徙郡国民众。

皇上既改号月余,寝疾未有所好转,夏贺良等复欲妄变政事,大臣争以为不可许。贺良等奏言,大臣皆不知天命,应该贬退丞相御史,以解光李寻辅政。皇上以其言无验,八月下诏说,待诏贺良等建言改元易号,增益漏刻,可以永安国家,朕信道不笃,过听其言,希望为百姓获福。然而并没有嘉应出现。过而不改,乃是大过。六月甲子的诏书,非是赦令,一切都改回原样。贺良等反道惑众,奸态应当穷竟。

贺良等皆下狱伏诛。李寻与解光减死一等,徙往敦煌郡。

皇上因为寝疾难愈,寄望于鬼神。尽复前世所曾经兴建的神祠,凡七百余所。

傅太后怨傅喜不已,使孔乡侯讽喻丞相朱博,令他奏免傅喜的侯爵。朱博与御史大夫赵玄商议,赵玄说事已前定,现在再重新提起恐怕不宜。朱博说,我已经答应孔乡侯了。匹夫与人相约,尚且要以死成约,何况是至尊太后呢。朱博唯有以死成约了。

赵玄就答应了一道参奏。朱博不希望仅仅斥奏傅喜,以故大司空汜乡侯何武前日也是坐过免官就国,事情与傅喜相似,于是并奏傅喜何武前在位皆无益于治,虽已退免,但爵土之封也是不当有的。皆请免为庶人。

皇上知道傅太后平时曾经怨恨傅喜,怀疑赵玄朱博是承太后旨。于是召赵玄至尚书问情状,赵玄辞服。有诏令左将军彭宣,与中朝官杂问。彭宣等劾奏朱博赵玄傅晏,皆不道不敬,请求召诣廷尉诏狱。皇上减赵玄死罪三等,削傅晏邑户四分之一。付谒者节,召丞相诣廷尉。朱博自杀,国除。

九月,以光禄勋平当为御史大夫。冬十月甲寅,迁为丞相。因为是冬月的缘故,暂且赐爵关内侯。以京兆尹平陵王喜为御史大夫。

皇上欲令丁傅子弟处爪牙之官,因此于是岁策免左将军淮阳彭宣,以关内侯归家。而以光禄勋丁望代为左将军。

乌孙卑爱嚏,侵盗匈奴西界,产于遣兵反击,杀数百人,略数千人及牛畜等,卑爱嚏恐,遣子趋录去匈奴为质。单于接受,并将情状上闻。汉遣使者责让单于,令其遣归卑爱嚏之子,单于受诏遣归。

三年春正月,立广德夷王弟广汉为广平王。帝太太后所居桂宫正殿火灾。

皇上使使者召丞相平当,将要封赏他,平当病笃不应。家人对平当说,为什么不强起受侯印为子孙着想呢?平当说:我居大位,已经背负尸位素餐的大责了。起受侯印,还卧而死,死有余罪。今我不起,才真是为子孙后代着想呢。遂上书乞骸骨。皇上不许。三月巳酉,平当薨。

有星孛于河鼓。

夏四月丁酉,王嘉为丞相。河南太守王崇为御史大夫。王崇,是京兆尹王骏之子。王嘉以时政苛急,郡国守相数有变动,上疏说,臣闻圣王之功在于得人,孔子说,贤才难得是必然的。因此继世立诸侯,希望他们能够贤能,虽不能尽贤,但是天子为他们选择卿臣辅佐他们,在国中由于辅臣助治,累世受到尊重,士民之众也就自然臣服,因此教化行而治功立。如今的郡守,重于古时的诸侯,以往选择贤才,而贤才难得。受到拔擢可用的,或起于囚徒,过去魏尚坐事系狱,文帝有感于冯唐的言论,遣使持节赦其罪,拜为云中太守。匈奴忌惮他。武帝擢韩安国于徒中,拜为梁内史,骨肉因此得到安宁。张敞为京兆尹,有罪当免,有黠吏知道后冒犯张敞,张敞将他收治诛杀,其家自诉冤屈,使者复按,劾奏张敞贼杀人,上奏请求逮捕,但天子不下其奏,亡命数十日,赶上赦免令下,宣帝徵张敞拜为冀州刺史,卒获其用。前世并不是私爱这三个人,只是贪于其才器有益于公家而已。孝文时,官吏居官者,都希望子孙相继,仓氏,库氏,则都是仓库吏之后。其二千石长吏,也都安官乐职。然后上下相望,莫有苟且之意。其后稍稍变易,公卿以下,转相促急,又数更改政事,司隶要求刺史举劾苛细,发扬阴私。官吏或居官数月而退,送故迎新,交错于道路。中才苟容求全,下才怀危内顾。一切营私者多。二千石日益轻贱,吏民都小看他们,或持其微过,增加成罪,告诉司隶刺史,或直接上书告之。众庶知其易危,稍有失意即有离畔之心。前日山阳亡徒苏令等纵横,吏士临难,莫肯伏节死义。这主要是因为守相威权早已丧失的缘故。孝成皇帝有悔意,下诏书二千石无故纵之罪,遣使者赐金慰厚其意。实在是因为国家有急,一切都取办于二千石。二千石尊重难危,才能役使下属。孝宣皇帝爱其善治民之吏,有章劾之事,常常留中不发。等到赦令一出,也就可以解除其过失。故事尚书很少下章,就是为了不烦扰百姓,因为一旦章下,就会证验系治,或使犯者死狱中。章文必有敢告之字,这才下章。希望陛下留神于择贤记善忘过。容忍臣子,不要责以求全。二千石管理刺史三辅县令,有才任职者,人情不能不有过差,可以宽恕其小罪,令尽力者有所劝。这才是当今急务。前苏令发难,欲遣大夫逐盗问状,当时见大夫没有可用之人,就招盩厔令尹逢,拜为谏大夫遣之。今诸大夫有才能者甚少,应该预先畜养可以有所成就者,则吏士赴难不爱其死。若临事仓促才去求才,非朝廷之所明断。

书奏,王嘉因引荐儒者公孙光满昌,及能吏萧咸,薛修,皆故二千石有名望者。天子纳而用之。

卷三十四 汉纪二十六(2)

六月,立鲁顷王子部乡侯刘闵为王。皇上因为寝疾未定,冬十一月壬子,令太皇太后下诏,恢复甘泉泰畤汾阴后土祠。罢南北郊庙。皇上也不能亲至甘泉河东,只是遣有司行事,前去礼祀而已。

无盐危山上自起覆草成路,如人力开辟的驰道一般。又有瓠山上的石头自动翻转。东平王刘云及王后亲自石所拜祭,并整理石头,在石头上束上厚厚的山草,并为之设祠祭祀。河内息夫躬,长安孙宠相谋共同告他。说,这可是争取封侯的好机会。于是与中郎右师谭一道通过中常侍宋弘上变事密告。当时皇上因为常年病重特别厌恶这样的事。事下有司,逮王后下狱验治,服辞是祠祭咀祝皇上,为刘云求为天子。以为山石起立,是宣帝兴起的标志。有司请诛东平王刘云,有诏废徙房陵。刘云自杀。王后及舅伍宏,及成帝舅安成共侯夫人皆弃市。事连御史大夫王崇,左迁大司农。擢孙宠为南阳太守。右师谭为颍川都尉。宋弘,息夫躬皆为光禄大夫左曹给事中。

四年春正月,大旱。关东民众无故惊走。各持麻杆一枚,转相付与说,行西王母筹策。道路相见,多至千数,或赤足被发,或暗夜冲关,或逾墙而入,或乘车骑奔驰,以置驿传行。经过二十六个郡国至京师,不可禁止。民众又聚会里巷阡陌,设置博具。歌舞祠西王母。直至秋天方才逐渐散去。

皇上欲封傅太后从父弟侍中光禄大夫傅商,尚书仆射平陵郑崇进谏说,孝成皇帝封亲舅五侯,天为之赤黄昼昏,日中有黑气。孔乡侯是皇后之父,高武侯以三公封,尚且有些因缘。如今无故欲封傅商,坏乱制度,逆天人之心,非傅氏之福。臣愿以身命当国咎。郑崇因持诏书奋起。

傅太后大怒。说:哪有身为天子,却反为一臣所制约的。

二月癸卯,皇上遂下诏封傅商为汝昌侯。

驸马都尉侍中云阳董贤得幸于皇上。出则参乘,入则御侍左右。赏赐累巨万。贵震朝廷。常与皇上同卧起。曾有一次昼寝,身子压住了皇上的衣袖。皇上欲起而董贤未觉,皇上为了不惊动董贤,竟然断袖而起。又下诏董贤之妻可以通过引籍,直达殿中,在董贤所住的地方留宿。又招董贤的女弟为昭仪。地位仅次于皇后。昭仪及董贤与其妻,旦夕上下,并侍于皇上左右。以董贤之父董恭为少府,赐爵关内侯。诏令将作大匠为董贤在北阙下起建宅第,重殿洞门,土木之功,穷极技巧。赐武库禁兵上方珍宝。其选物上等,尽在董氏,而乘舆所服,都在其下。及至东园秘器,珠襦玉匣,都预先赐给董贤,无不备具。又令将作为董贤在义陵旁起冢茔,内设便房,外为徼道,周垣数里。

郑崇因为董贤贵宠过度向皇上进谏,由是重得罪,数以职事见责。发病颈间长疮,想要乞骸骨不敢。尚书令赵昌佞谄,素害郑崇。知道郑崇见疏,因奏郑崇与宗族互通,疑有奸情,请按治。皇上责让郑崇说,先生门庭若市,为什么却要禁止主上与人来往?郑崇回答说,臣门如市,臣心如水,愿得考覆。皇上怒,下郑崇狱。司隶孙宝上书说,尚书令赵昌奏仆射郑崇狱,经过覆治,榜掠将死,卒无一辞。道路称冤。怀疑是赵昌与郑崇内有夙嫌,浸润相陷。禁门枢机近臣,蒙受冤馋,亏损国家,为谤不小。臣请求按治赵昌以解众心。

书奏,皇上下诏说,司隶孙宝,附下罔上,竟然在春月做出欺上之事,以遂其奸心,是国家之贼。免孙宝为庶人。郑崇竟死狱中。

三月,诸吏散骑光禄勋贾延为御史大夫。

皇上欲封董贤为侯而没有找到时机,侍中傅嘉劝皇上定息夫躬孙宠告东平王本章,去宋弘,改为是通过董贤而上闻。想要以此功而封侯,应该皆先赐爵关内侯。

过了不久,皇上想要封董贤等,但又心忌王嘉。于是先使孔乡侯傅晏持诏书向丞相御史明示。于是王嘉与御史大夫贾延上封事,言窃见董贤等三人始赐爵,众庶匈匈,大家都说,董贤贵幸,其余人一并蒙恩。至今流言未解。陛下既然施仁恩于董贤等,应该将董贤等人的本奏语言向朝臣公开。然后延问公卿大夫,博士议郎,考合古今,明正其义,然后加赐爵土。不然,恐将大失众心。海内引领而议,暴评其事,一定会有人以为当封,所以陛下才从其所请,天下虽不悦,但咎有所分,错不独在陛下。前定陵侯淳于长初封,其事也经过众议,大司农谷永以为淳于长当封,众人归咎于谷永。先帝不独蒙其讥。臣王嘉,臣贾延才驽不称,死有余责,知道若顺指不忤,可得须臾容身。所以不敢者,是为了思报厚恩。

皇上不得已,只好暂且将这事放下。

夏六月,尊帝太太后为皇太太后。

秋八月辛卯,皇上下诏切责公卿说:昔日楚有子玉得臣,晋文公为之侧席而坐。近事有汲黯折淮南之谋。今东平王刘云等至有图弑天子逆乱之谋,是由于公卿股肱不能悉心专务聪明以销厭未萌之故。赖宗庙之灵,侍中驸马都尉董贤等发觉上闻,才得伏诛。书经不是说吗,用美好的德行来表彰善事。封董贤为高安侯。南阳太守孙宠为方阳侯。左曹光禄大夫息夫躬为宜陵侯。赐右师谭爵关内侯。又封傅太后同母弟郑恽之子郑业为阳信侯。

息夫躬既亲近,数进见言事。议论无所避,上疏历诋公卿。众畏其口,见之侧目。

皇上使中黄门发武库兵器前后十余次送董贤及皇上乳母王阿舍。执金吾母将隆奏言,武库兵器,天下公用,国家武备,缮治造作,皆用大司农钱,大司农钱,包括乘舆供养,都不从这里出。供养劳赐,一律出于少府。这是为了不以本藏给末用,不以民力共浮费。别公私,示正路。古时诸侯方伯专征伐,才赐给斧钺。汉家边吏职任拒寇,亦赐府库兵器,都是因为职任所在,然后可以蒙用。春秋之谊,家不藏甲,是为了抑臣威,损私力。今董贤等只是便辟弄臣,私恩微妾,而以天下公用给其私门,取国家威器,供其家私备,使民力分于弄臣,武兵设于微妾。建立非宜,只会增加骄奢。非是可以明示四方的事。孔子说,天子之礼,为什么出现在三家之庙堂?臣请收还武库。

皇上揽奏不悦。不久,傅太后使谒者贱买执金吾官婢八人,母将隆奏言贱买请更评值。皇上于是制诏丞相御史,母将隆位在九卿,既无以匡正朝廷之不足,而反奏请与永信宫争贵贱之价,伤化失俗,以母将隆前有安国之言,左迁为沛郡都尉。起初,成帝末年,母将隆为谏大夫,尚奏封事,言古人选诸侯入为公卿,以褒功德。宜徵定陶王。使他在国邸以镇万方。因此皇上思其言而饶恕了他。

卷三十四 汉纪二十六(3)

谏大夫渤海鲍宣上书说,窃见孝成皇帝时,外亲持权,人人牵引所私,以充塞朝廷。妨贤人之路,浊乱天下,奢泰无度。穷困百姓。因此日食将有十次,彗星四起。危亡之徵,是陛下所亲见。如今为什么反复超过从前呢?今民有七亡,阴阳不和,水旱为灾,是一亡。县官重责更赋租税,是二亡。贪吏并公受取不已,是三亡。豪强大姓,蠡食无厌,是四亡。苛吏徭役,失农桑时,是五亡。部落鼓鸣,以为盗贼,男女遮列而追,是六亡。盗贼劫掠,取民财物,是七亡。七亡尚可,又有七死。酷吏殴杀,是一死。治狱深刻,是二死。冤陷无辜,是三死。盗贼横发,是四死。冤仇相残,是五死。岁恶饥饿,是六死。时气疾疫,是七死。民有七亡而无一得,希望国家安宁实在太难。民有七死而无一生,希望刑措不用,实在太难。这难道不是公卿守相贪残成化所致吗?群臣幸得居尊官,食重禄,岂有肯将恻隐之心加于细民,从而帮助陛下教化天下的?他们的志向在于营私家,称宾客,为奸利而已。以苟容曲从为贤,以拱默尸禄为智。他们以为如臣之类为愚。陛下提拔臣处高位,实在是希望能够对国家有毫毛之益。岂是徒使臣美食大官,独处高位而无作为的呢?天下,乃是皇天之天下,陛下上为皇天子,下为黎庶父母。为天牧养元元之民。应该平等对待天下子民。与尸鸠之诗相符。今贫民菜食不厌,衣服破弊,父子夫妇,不能相保。实在令人鼻酸。陛下若不相救,将让他们何处安身立命呢?为什么独养外亲及幸臣董贤,多赏赐及大万数,使奴从宾客,浆酒弃肉。苍头庐儿,皆因之致富。这一切可并非天意。及汝昌侯傅商无功而封的事都是一样。官爵非陛下之官爵,乃是天下之官爵。陛下取非其官,官非其人,却希望天悦民服,岂不是太难了?方阳侯孙宠,宜陵侯息夫躬,诡辩足以服众,其强横可以独立,是奸人之中的雄长。他们惑乱世人尤为厉害。应该寻找机会罢退他们。外亲幼童未通经术者,应该令他们选择师傅,学习经术。赶快召徵故大司马傅喜总领外亲。故大司空何武,师丹,故丞相孔光,故左将军彭宣,他们的经学皆超过博士,而且他们的职位都经历过三公。龚胜为司直,郡国因为他守正不阿,都谨慎选举,因此对他可大加委用。陛下以前因为小不忍黜退何武等人,海内失望。陛下能够容忍那么多没有功德的人,难道就不能容忍何武等人的忠直吗?治天下者当用天下之心为心,不能够自专快意而已。

鲍宣言语虽然刻切,但皇上因为鲍宣是名儒优容之。并不怪罪。

匈奴单于上书,愿意朝会五年。当时皇上身被重疾,有人说匈奴从上游来,是为了厌胜人主,自黄龙竟宁时,只要单于朝会中国,就会有大的变故发生。皇上因此感到为难。于是就向公卿询问。大多数人也都以为虚费府帑,可以暂且不要答应。匈奴使者辞去未发,黄门郎*上书进谏说:臣听说六经谈论治国,贵于未乱,兵家制胜之道,贵于未战。两者都很精妙。然而大事之本,不可不察。今单于上书求朝,国家不许而推辞,臣愚以为汉与匈奴从此就会有嫌隙了。匈奴本是五帝所不能臣,三王所不能制的蛮夷之邦。不能和他产生嫌隙那是必须的。臣不敢说远的,就说说自秦以来的事实。以秦始皇之强,蒙恬之威,他虽然不敢窥西河,秦也只好筑长城为界以阻挡他。会汉初兴,以高祖之威灵,三十万众困于平城。当时高祖手下能臣济济,最后所以脱困,也是用了见不得人的小计。高后时,匈奴悖慢,大臣也只好为书顺词以答,然后才得以解困。及孝文时,匈奴侵暴北边,候骑竟至雍甘泉,京师大震,发三将军屯棘门,细柳,霸上,以备之。数月才罢军。孝武即位,设马邑之防,欲诱匈奴,徒费财劳师。一虏不可得见。何况单于之面?其后为了江山社稷,规划万载长策,于是大兴师数十万,使卫青,霍去病操兵,前后十余年,于是浮西河,绝大幕,破窴颜,袭王庭。穷极其地,追奔逐北,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以临瀚海。虏明王贵人以百数。自此之后,匈奴震怖,益求和亲,然而却未肯称臣。前世之人岂是为了倾无量之费,役使无罪之人,在狼望山之北图一时之快呢?他们以为不一劳者不永逸,不暂费者不永宁。因此才使百万之师,以摧饿虎之口齿。虽如运府库之财,填庐山之壑。并不后悔。至本始之初,匈奴有野心,欲劫略乌孙,侵犯公主。于是发五府之师十五万骑,以攻击他。当时鲜有所获,徒奋扬威武。表明汉兵之威有若雷风而已。虽空行空返,尚诛两将军。因此北狄不服,中国就不能高枕安寝。后至元康神爵年间,大化神明,鸿恩溥洽,而匈奴内乱,五单于争立,日逐,呼韩邪携国归死,匍匐称臣。然而尚且以羁縻之计,并不以臣妾待之。自此之后,欲朝者不拒。不欲朝请者也不强求。为什么这样呢?外国人天性忿鸷,形容魁健,负力怙气,难以以善教化,却易习恶行。其强难屈,其和难得。因此未服时劳师远攻,倾国殚货,伏尸流血。破坚拔敌,如此之难。既服之后,慰荐抚楯,交接贿遗,威仪俯仰,如此之备。往时大汉也曾屠大宛之城,蹈乌桓之垒。探姑缯之壁,籍荡姐之场(荡姐,羌种的分支),刈绝朝鲜之旃,拔两越之旗。近不过旬月之役,远不离二时之劳,就已经犁其庭,扫其闾,并设置郡县,云撤席卷,后无余灾。只有北狄与此不同。真正是中国的最强大的敌人。三垂比之悬绝,前世对此特别重视。不是简单可以轻视的。今单于归义,怀赤诚之心,欲离其王庭,陈见于前,这是上世的遗策,神灵所想望的事,国家虽费,但也是不得已的事。为什么竟以来厌胜的说辞拒绝他,使匈奴疏远到无日之期?消往日之恩,开将来之隙。疑而隙之,使有恨心,负前言,缘往辞,归怨于汉。因以自绝。终无北面之心,威之不可,谕之不能。怎能不为大忧呢?明者识于无形,聪者听于无声。诚能先于未然,即使兵革不用,而忧患不生。不然,一有嫌隙之后,虽有智者劳神费力,也不如未出现嫌隙时为好。且往日图西域,制车师,置城郭都护三十六国,岂是为了防止康居,乌孙能够越过白龙堆而入寇西边呢?是为了牵制匈奴。百年之劳,一日失之。费十而爱一,臣窃为国不安。希望陛下少留意于未乱未战,以遏制边萌之祸。

书奏,天子醒悟,召还匈奴使者,改报单于书而许之朝请。赐*帛五十匹,黄金十斤。单于未出发,染病。复遣使说愿于明年朝会。皇上许之。

董贤贵幸日盛,丁傅子弟害其宠,孔乡侯傅晏与息夫躬密谋,欲求居位辅政。会单于因病未朝,息夫躬以此为缘由上奏,以为单于当以十一月入塞,后来以病为理由,怀疑有他变。乌孙两昆弥弱,卑爱嚏强盛,东结单于,遣子往侍,恐怕他们联合以并乌孙,乌孙被吞并,则匈奴强盛。而西域就危险了。可令降胡诈为卑爱嚏使者来上书,欲因天子之威告诫单于,使他归臣侍子。因下其章,故意令匈奴客知道。这是所谓的上兵伐谋,其次伐交。

书奏,天子引见息夫躬。召公卿将军大议。左将军公孙禄以为中国常以威信怀服夷狄,息夫躬欲以逆诈,造不信之谋,不可许。且匈奴赖先帝之德,保塞称藩,今单于因病不能前来朝贺,遣使自陈,不失臣子之礼,臣禄自保没身不见匈奴为边境之忧。息夫躬从后扯公孙禄衣角,说:臣为国家献计,希望先谋于未然,预图未形。为万世虑。而公孙禄却要以其犬马年齿自保目中所见,臣与公孙禄意见不同,不可同日而语。

皇上说:好。于是罢群臣之会,独与息夫躬计议。

卷三十五 汉纪二十七(1)

息夫躬因向皇上建议,近日灾异屡现,恐怕一定会有非常之变。可遣大将军行边兵敕武备,斩一郡守以立威。震四夷,并因以厌应灾异。皇上也以为该如此,就问丞相王嘉。王嘉回答说:臣听说动民以行不以言,应天以实不以文。下民微细,犹不可诈。何况上天神明怎可欺诈呢?天现异象,是为了敕戒人君,欲令觉悟反正,推诚行善,如此民心悦而天意也得以匡正。辩士只见一端,就妄自以自己的意愿附注星历,虚造匈奴西羌之难,谋动干戈。设为权变,非应天之道。守相一旦有辜负国家之罪,则车驰诣阙,交臂就死。其恐惧如此,而谈说者却欲使其离安就危,辩口快耳,其实不可从。参议政事,最忌谄谀倾险辩惠深刻之徒。昔日秦繆公不从百里奚蹇叔之言,以败其师。其悔过自责,痛恨诖误之臣,思黄发之言,名垂于后世。愿陛下观览古戒,反覆参考,不要以先入之言为主。皇上不听。

元寿元年春正月辛丑朔,诏令将军,中二千石举荐明习兵法者各一人。因就拜孔乡侯傅晏为大司马卫将军。阳安侯丁明为大司马骠骑将军。是日,有日食。皇上诏令公卿大夫悉心陈过失。又令举贤良方正能直言者各一人。大赦天下。丞相王嘉奏封事说:孝元皇帝奉承大业,温恭少欲,都内钱四十万万,尚幸上林,后宫冯贵人从临兽圈,猛兽惊出,贵人在元帝面前挡着,元帝嘉其义,赐钱五万。掖庭见亲,有加赏赐,嘱其人勿当众谢恩。以示公平。赏赐节约,当时外戚家资千万的很少。因此少府,水衡,现钱多多。虽遭初元永光凶年饥馑,以及西羌之变,外奉师旅,内赈贫民,终无倾危之忧。这是因为府藏充实的缘故。孝成皇帝时,谏臣多言微行之害,及女宠专爱,耽于酒色。损德伤年,其言甚切,然而终不怨怒,宠臣淳于长,张放,史育。史育数次贬退,家资不满千万。张放斥逐就国,淳于长榜死于狱。不以私爱害公义。故虽多内讥,朝廷安平。传业陛下,陛下在国之时,好诗书,崇尚节俭,徵来所过道上,称颂美德。天下因此回心望治。初即位,易帷帐去锦繍,忧闵元元,唯恐用度不足。如今开始作治。就连驸马都尉董贤,都在上林中起治官寺,又为董贤修治大宅。开门向北阙。引官渠灌园池。使者护作,赏赐隶卒。甚于治宗庙。董贤母病,长安厨官供给祠具。在道中祈祷,道上行人皆供给饮食。为董贤治器具,器具制成,奏御乃行,自家贡献宗庙三宫,也不至如此烦费。董贤家有喜事,诸官并供。赏赐及苍头奴婢每人就达十万钱,使者护视,发取市物,百贾震动。道路欢哗。群臣惶惑,诏书罢苑,就赐给董贤二千余顷,均田之制,从此坠坏。奢侈放纵,变乱阴阳,灾异众多,百姓讹言,持筹相惊。天惑其意,不能自止。陛下素来仁智慎事,而今却有此大讥。孔子说,危而不持,颠而不扶那么要这个国相干什么?臣王嘉幸得备位,窃自心下悲伤,不能通愚忠之信,使身死有益于国。不敢自惜。希望陛下慎己之独,深察众人之所共疑,往日邓通,韩嫣骄贵失度,逸豫无厌,小人不胜情欲,卒陷罪辜,乱国亡躯,不终其禄。这就是所谓的爱之适足以害之。应该深览前世,以减少董贤之宠。全安其命。

皇上览奏,由此不喜王嘉。

前凉州刺史杜邺以方正对策说:臣闻阳尊阴卑,是天地之道。是以男虽贱,各为其家阳,女虽贵,犹为其国阴。故礼明三从之义,虽有文母之德,必系于子。昔日郑伯遂姜氏之欲,终有叔段篡国之祸。周襄王内迫惠后之难,而遭居郑之危.汉兴,吕太后权私亲属,几危社稷。窃见陛下约俭正身,欲与天下同更始,然而嘉端未应,而日食地震,看一下春秋所记灾异,以所指像而言,日食明摆着是由于阳为阴所临,坤像法地,为土为母,以安静为德。而震为不遵*之像,占相如此明白,臣怎敢不直言其事?昔日曾子问从令之义,孔子说:这是什么话?闵子骞守礼可谓善。不苟从于亲,其行为无非理之事,因此他人没有可以离间他们的地方。如今诸外家不论贤与不屑,并侍帷幄,分布在列侯之位,或典兵卫,或将军屯。宠意并于一家。累积贵幸的权执,世上前所未见前所未闻。以至于并置大司马将军之官,皇甫虽盛,三桓虽隆,鲁国为三桓作三军,无以堪比。然而当拜之日,晻然日食。不在其前后,却是临事而发,这说明陛下谦逊无专,承指非一,人有所言必听。人有所欲必定遵从。有罪恶者不坐辜罚,无功能者必受官爵。如此积习难返,功过渐非,却希望大家感觉圣明,过去诗人所刺,春秋所讥,指像如此明白,自无所觉。不是别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当事者由后视前,所忿非人,本是自身所行,却不能自我镜鉴。只是自以为是。愿陛下加致精诚,反思初承天下时的抱负,以古为鉴,不忘初心。如此则黎庶众生,无不悦喜。上帝百神,也会收还威怒,祯祥福禄,什么嫌隙都会消减。

皇上又徵孔光诣公车。向他询问日食的事。并拜为光禄大夫。秩禄中二千石。给事中。地位仅次于丞相。

起初,王莽既就国,杜门自守。其中子王获杀奴,王莽切责王获,令自杀。在国三岁,吏民上书冤讼王莽者数百人,至此贤良周护,宋崇等对策,再次深讼王莽的功德。皇上于是徵王莽及平阿侯仁,还京师。侍太皇太后。

董贤因日食之变,阻止傅晏息夫躬的计策。辛卯,皇上收傅晏印绶,罢官就第。

丁巳,皇太太后傅氏崩。合葬渭陵。称孝元傅皇后。

丞相御史奏息夫躬孙宠等辜过,皇上乃免息夫躬孙宠之官,遣就国。又罢侍中诸曹黄门郎数十人。鲍宣上书说:陛下父事天,母事地,子养黎民。即位以来,父虧明,母震动。子讹言相惊恐,今日食于三始(正月一日为岁之始,月之始,日之始)。实在教人畏惧。小民在正朔日,尚恐毁败器物,何况是日亏呢。陛下深内自责,避正殿,举直言,求过失。罢退外亲及尸位素餐之人。徵拜孔光为光禄大夫。发觉孙宠息夫躬过恶,免官遣就国。众庶欢然,莫不悦喜。天人同心,人心悦,则天意也就缓解了。但二月丙戌,白虹贯日,连阴不雨,这是天下忧结未解的缘故,侍中驸马都尉董贤,本无葭莩之亲,但以令色谀言自进。赏赐无度,竭尽府藏。并合三第,尚以为太小。董贤父子,坐使天子使者,將作修治宅邸。行夜吏卒,皆得赏赐。上冢有法会,都是太官准备供具。海内贡献,当养一君。如今却全都供给董贤家,这岂是天意与民意?天不可久负,厚遇如此,反而会害了他。如果真的宠幸董贤,就应该为他谢过天地,解除天下仇讎,免遣就国。将他的乘舆器物,收归县官。可以父子终其性命。不的话海内布满仇家,没有能得久安的。孙宠息夫躬不宜居国,可将他们免爵以正天下视听。复徵何武,师丹,彭宣,傅喜,旷然使百姓改变看法。以此顺应天心。建立大政,兴太平之端。

皇上感到灾异太不平常,就采纳鲍宣的建议,徵何武彭宣,拜鲍宣为司隶。

卷三十五 汉纪二十七(2)

皇上假托傅太后遗诏,令太皇太后下丞相御史,益封董贤二千户。赐孔乡侯汝昌侯阳新侯国邑(此三侯先只封侯而无国邑)。

王嘉封还诏书。因奏封事进谏说:臣闻爵禄土地,为天所有。书经说,天命有德之人,位居列侯列卿士大夫,王者代天爵人,尤其应该谨慎,裂地而封,不得其宜,则众庶不服。感动阴阳,其害疾自深。今圣体久不平,臣嘉因此内惧。高安侯董贤,是佞幸之臣,陛下倾爵位以贵幸他,尽府库财物以富足他,损至尊之威而宠幸他,主威已黜,府藏已竭,尚唯恐不足。财皆民力所为。孝文欲起露台,重百金之费,克己不作。如今董贤布散公赋以施私惠,一家至受千金,如此流闻四方,天下同怨。往古以来,从没有贵臣这么做的。谚语说:千人所指,无病而死。臣常为之寒心。今太皇太后以永信太后遗诏,诏丞相御史为董贤增加封户,并赐给三侯国邑。臣窃自迷惑,山崩地动日食于三朝,都是阴侵阳之戒,本来董贤已经是再封(前封关内侯,后封高安侯),傅晏傅商也曾先后增益邑户,本来由于缘私横求,恩遇已经过厚,但他们却求索自恣,不知厌足。实在是有伤尊尊之义。为害甚切,不可以示天下。臣骄侵罔,阴阳失节。气感相动害及身体。陛下寝疾久不平,继嗣未立,应该思正万事,顺天人之心,以求福佑。为什么轻身肆意,不念高祖勤苦创业,垂立制度,欲传之于无穷的苦心呢?臣谨封上诏书,不敢露见。并不是爱死而不自主动接受法律制裁,而是因为唯恐天下人闻之,所以不敢自劾。

起初,廷尉梁相治东平王刘云狱,当时冬月未尽二旬,而梁相怀疑刘云冤枉,治狱之辞有假,上奏欲将此时移至长安狱,更下公卿覆治。尚书令鞠谭,仆射宗伯凤以为可许。但天子却以为梁相等人皆见上体不平,外内顾望,操持两端,希望刘云能熬过冬天,没有讨贼疾恶为主复仇之心。将梁相等皆免为庶人。后数月大赦,王嘉举荐梁相等皆有才行,圣王有记功除过之量,臣窃为朝廷惜此三人。书奏,皇上心不能平。后二十余日,王嘉封还为董贤增益邑户的事,皇上于是发怒,招王嘉诣尚书责问,以梁相等前坐不忠,罪恶著闻,相君当时就已自劾,如今却又称誉他们,说是为朝廷可惜他们,这是为什么?王嘉免冠谢罪。事下当时上朝的朝臣,光禄大夫孔光等劾奏王嘉迷国罔上不道,请谒者招王嘉诣廷尉诏狱。议郎龚等以为王嘉言事前后相违,宜夺爵土。免为庶人。永信少府猛等,以为王嘉罪名虽应当依法按治,但使大臣括发关械,裸躬就笞,不是重国体褒宗庙所当行的,皇上不听。诏令使谒者持节,召丞相诣廷尉狱。使者既到府,掾史涕泣共同和药送给王嘉,王嘉不肯服,主簿说:将相不对理陈冤已经相习以为故事,君侯应该自己引决。

使者危坐府门上,主簿复前进药,王嘉接过药杯摔碎在地上,对官属说:丞相幸得备位三公,奉职负国,应当伏刑都市,以示万众。丞相岂能如儿女辈,为什么要饮药而死?王嘉遂整装出见使者,再拜受诏。乘吏卒小车,去盖不冠。使者诣廷尉,廷尉收王嘉丞相新浦侯印绶,将王嘉收缚载往都船诏狱。

皇上听说王嘉活着自去诏狱,大怒。使将军以下与五二千石官员杂治。官吏诘问王嘉,王嘉回答说:按事者都希望得到实情,窃见梁相等前治东平王狱,并不是以为东平王不当死,而是希望由公卿会议以示慎重。实在不见其外内顾望,阿附为刘云拖延时间,以求再次幸得蒙大赦。梁相等都是良善官吏,臣窃为国惜贤。并不是因为与他们有私情。

狱吏说:既如此,府君为什么说罪过应当,有负国家?看来你入狱不是没有原因的。于是狱吏开始侵辱王嘉,王嘉喟然仰天长叹说:幸得充备宰相,不能进贤退不肖,因此负国,死有余责。狱吏问贤与不肖的人名,王嘉说:贤者故丞相孔光,故大司空何武,不能进。恶高安侯董贤父子乱朝而不能退。罪当死,死无所恨。

王嘉系狱二十余日,不食,呕血而死。后来皇上览其书对,思王嘉之言,会御史大夫贾延免,夏五月乙卯,以孔光为御史大夫。秋七月丙午,以孔光为丞相。复故国博山侯。又以汜乡侯何武为御史大夫。皇上这才知道孔光前次免职,并非是因为他的过错。于是就将过失都退给曾经毁短孔光的人,说:傅嘉前为侍中,毁短仁贤,诬愬大臣,令俊 艾乆始其位。免傅嘉为庶人。归故郡。

八月,何武徙为前将军。辛卯,光禄大夫彭宣为御史大夫。司隶鲍宣坐摧辱丞相,拒闭使者,无人臣礼,减死髡钳。

大司马丁明,素来看重王嘉。以其死而可怜他,九月乙卯,册免丁明,使就第。

冬十一月壬午,以故定陶太傅光禄大夫韦赏为大司马车骑将军。巳丑,韦赏卒。

十二月庚子,以侍中驸马都尉董贤为大司马卫将军,册文说:建尔于公,以为汉辅。往昔尔心,匡正庶事。允执其中。

是时,董贤年二十二岁,虽为三公,常给事中领尚书事,百官通过董贤奏事。因为父亲董恭不宜在卿位,徙为光禄大夫。秩禄为中二千石。弟董宽信代董贤为驸马都尉。董氏亲属,皆为侍中诸曹奉朝请。宠在丁傅子弟之上。

初,丞相孔光为御史大夫,董贤父董恭为御史,事孔光。及董贤为大司马,与孔光并为三公。皇上故意令董贤私下里去孔光处,以观察孔光如何接待他。孔光温雅恭谨,知道皇上欲尊崇董贤,及听说董贤来见,孔光警戒衣冠,出门等待。望见董贤车乘,然后退入。董贤至中门,孔光入阁。董贤既下车,孔光乃出门拜谒,送迎甚谨。不敢以宾客钧敌之礼相待。皇上听说后心里喜欢,立拜孔光两兄子为谏大夫,常侍。董贤自此权利与人主相当了。是时成帝外家王氏衰废,唯有平阿侯王谭之子去疾为侍中。弟王闳为中常侍。王闳妻父中郎将萧咸,是前将军萧望之之子。董贤之父董恭羡慕他的家世,要为其子董宽信求萧咸之女为妇。使王闳说合这件事。萧咸惶恐不敢当。私下里对王闳说:董公为大司马,册文说允执其中,这是尧禅舜之文,非三公故事。长老见者,莫不心惧。这岂是我们家的人所能承受的?

王闳性有智略,听到萧咸的话也有感悟,于是还报董恭,传达萧咸深自谦薄之意,董恭叹息说:我家因为什么有负天下,竟为人如此畏惧。心下有点不高兴。后来皇上置酒麒麟殿,董贤父子亲属宴饮侍中。中常侍皆在侧。皇上酒酣,从容看着董贤,笑着说:我要效法尧舜禅让怎么样?

王闳进言说:天下乃高皇帝天下,非陛下所有。陛下承宗庙,当传子孙于无穷。统业至重,天子无戏言,愿陛下慎思。

皇上默然不悦。左右皆恐。于是遣王闳出归郎署。过了很久,太皇太后为王闳致谢,复招王闳还。王闳遂上书进谏说:臣闻王者立三公,取法于三光(日月星)。居其位者当得贤人。易经说:鼎折足,覆公餗。暗喻三公非其人之故。昔日孝文皇帝幸邓通,不过中大夫。武帝幸韩嫣,赏赐而已。皆不在大位。今大司马卫将军董贤,无功于汉朝,又无肺腑之连,也没有名迹高行以矫世。升擢数年,列备鼎足。典卫禁兵。无功封爵,父子兄弟,横蒙拔擢。赏赐空竭帑藏。万民欢哗,道路私议,实在是因为不当天心的缘故。昔日褒神幻化为人生褒姒,乱周国。恐陛下有过失之讥。董贤有小人不知进退之祸。这是不可以用来垂法后世的。

皇上虽不从王闳之言,但赞赏他年少志强,也不怪罪他。

卷三十五 汉纪二十七(3)

元寿二年春正月,匈奴单于及乌孙大昆弥伊秩靡皆来朝。汉以为荣。是时,西域凡五十国。自翻译至将相侯王,皆佩汉印绶。凡三百七十六人。而康居,大月氏,安息,罽宾乌弋之属,都因为绝远,不在数中。他们前来贡献,则自己通报,不隶属于都护总领。自黄龙以来,单于每入朝,其赏赐锦縤布匹,都大大超过从前。单于宴见,群臣在前,单于震怖于董贤年少,问译者,皇上令译者回答说,大司马年少,以大贤居位。单于于是起拜,贺汉得贤臣。是时,皇上以太岁厌胜所在。使单于居上林苑葡萄宫。告诉他们是为了更加礼敬他们。单于知道原因后不悦。

夏四月壬辰晦,有日食。五月甲子,正三公官分职。大司马卫将军董贤为大司马,丞相孔光为大司徒,彭宣为大司空,封长平侯。

六月戊午,皇上崩于未央宫。

皇上亲见孝成之世,禄去王室。及即位,屡诛大臣,欲强主威,以效法武宣。然而宠信馋谄,憎疾忠直,汉业由是遂衰。太皇太后闻皇上去世,即日驾临未央宫,收取皇上玺绶。太后召大司马董贤引见东厢。询问他丧事如何调度,董贤内忧,不能回答。只有免冠谢罪。太后说:新都侯王莽,以前曾以大司马奉送先帝大行,晓习故事,我令王莽辅佐君侯。董贤顿首连称幸甚。太后遣使者驰召王莽。诏令尚书诸发兵符节,百官奏事中黄门,期门兵皆属王莽调度。王莽以太后指意,使尚书劾奏董贤。皇上病重不亲医药,禁止董贤不得入宫殿司马中。董贤不知所为,诣阙免冠徒跣谢。巳未,王莽使谒者以太后诏令在阙下对董贤宣布说:董贤年少,未更事理,为大司马,不合众心,其收大司马印绶,罢归第。即日董贤及妻子皆自杀。家中惶恐夜葬,王莽疑其诈死,有司奏请发其棺,至狱验视。因埋于狱中。

太皇太后诏令举荐可为大司马者,王莽就是故大司马,因辞位避丁傅子弟。众庶称以为贤,又是太皇太后的近亲。自大司徒孔光以下,举朝皆举王莽。只有前将军何武,左将军公孙禄二人在一起计谋,以为往时惠昭之世,外戚吕霍上官持权,几危社稷。今孝成孝哀比世无嗣,正应当选立近亲幼主,不宜令外戚大臣持权,使亲疏相错。为国家大计着想,于是何武举公孙禄为大司马,而公孙禄亦举荐何武。

庚申,太皇太后自用王莽为大司马。领尚书事。太皇太后与王莽商议立嗣。安阳侯王舜,王莽的从弟,其人喜好修饰,为太皇太后所信爱,王莽举荐以王舜为车骑将军。

秋七月,遣王舜与大鸿胪左咸使持节迎中山王箕子以为嗣。

王莽又建议太皇太后诏令有司以皇太后与女弟昭仪专宠阻塞后宫侍寝之路,残灭继嗣,,贬为孝成皇后,徙居北宫。又以定陶共王太后与孔乡侯傅晏同心合谋,背恩忘本,专恣不轨,徙孝哀皇后退就桂宫。傅氏丁氏皆免官爵,归故郡。傅晏及妻子徙合浦。独下诏褒扬傅喜说:高武侯傅喜,姿性端正,论议忠直,遂与故定陶太后有亲属之谊,终不顺指从邪,介然守节,并因此斥逐就国。传不云乎,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其令傅喜还长安位为特进。奉朝请。傅喜虽外见褒赏,但孤立忧惧,后来再次遣就国,以寿终。

王莽又贬傅太后号为定陶共王母,丁太后号为丁姬。王莽又奏董贤父子骄恣奢侈,请没收财物入县官。诸因董贤为官的,都罢免。父亲董恭,弟董宽信,与家属徙合浦。母亲别归故郡巨鹿。长安中小民欢哗,向其第哭,实欲盗其财物。县官斥卖董氏财产,凡四十三万万,董贤生前交厚的府吏沛郡朱诩,自劾去大司马府,买棺衣收董贤尸安葬。王莽听说了,以别的罪名将朱诩击杀。

王莽以大司徒孔光是名儒,曾相三主。为太后所敬,天下人都信从他,于是盛尊事孔光。引孔光女婿甄邯为侍中,奉车都尉。以前诸多不喜欢的人,王莽都罗织罪名,为他们上弹劾奏章,令甄邯送给孔光,以太后旨意讽喻孔光,孔光素来畏慎,不敢不将奏章奏上。王莽关白太后可其奏,于是劾奏何武公孙禄互相称举,皆免官。何武就国。又奏董宏子高昌侯董武父为佞邪,夺爵。又奏南郡太守母将隆前为冀州牧,治中山冯太后狱,冤陷无辜,关内侯张由,诬告骨肉,中太仆史立,泰山太守丁玄,陷人入大辟。河内太守赵昌谮害郑崇,幸逢赦令。皆不宜处位在中土。免为庶人。徙合浦。中山之狱,本来是史立丁玄典属考验,但与母将隆联名奏事,王莽少年时羡慕与母将隆交往,但母将隆并不甚亲附他,因此寻找借口排挤他。红阳侯王立,是太后亲弟,虽不居位,王莽因为是其叔父,心内敬惮他。怕王立从容对太后进言,令自己不能肆意而行,复令孔光奏王立罪恶,以前明知定陵侯淳于长犯大逆罪,为言误朝,后来又说官婢杨寄私子为皇子,大家以为吕氏少帝复出。纷纷为天下所疑。难以示来世成襁褓之功。请遣王立就国。太后不听。王莽说:如今汉家衰落,比世无嗣。太后独代幼主统政,实在令人畏惧。用公正为天下先,尚恐天下不从。如今以私恩逆大臣之议,如此群下倾邪,变乱从此而起。应该先遣他就国,待安定后再召他入朝就是。太后不得已遣王立就国。王莽此时挟持上下,就是如此。于是附顺王莽者得到提拔高升,忤恨者一律诛灭。以王舜王邑为腹心,甄丰甄邯主机断。王平王晏主领机要之事。刘秀典文章,孙建为爪牙。甄丰子甄寻,刘秀子刘棻,涿郡崔发南阳陈崇皆以才能有幸于王莽。王莽色厉而言方,欲有所为,微见风采,党羽承其指意而显奏之,王莽稽首涕泣,固推让。上以惑太后,下用来示信于众庶。

八月,王莽复白太后,废孝成皇后孝哀皇后为庶人。就其园。是日皆自杀。

大司空彭宣,因为王莽专权,于是上书说:三公鼎足以支承君主,一足不能胜任,则覆乱美实。臣资性浅薄,年齿老迈,数次因为疾病,昏乱遗忘,愿奉上大司空长平侯印绶,乞骸骨归乡里。待填沟壑。王莽建议太后策免彭宣,使他就国。王莽恨彭宣求退,故意不赐黄金安车驷马。彭宣居国数年薨。

班固有赞说:薛广德保县车之荣,平当逡巡有耻,彭宣见险而止。明白患失的人也实在是异于常人了。

戊午,右将军王崇为大司空。光禄勋东海马宫为右将军。左曹中郎将甄丰为光禄勋。九月辛酉,中山王即皇帝位,大赦天下。平帝时年九岁,太皇太后临朝,大司马王莽秉政。百官总已以听于王莽。王莽权势日盛,孔光忧惧,不知所出。上书乞骸骨。王莽关白太后,皇上年少,应该为置师傅。徙孔光为皇上太傅。位为四辅。给事中。领宿卫供养。在禁中署门户,以马宫为大司徒。甄丰为右将军。

冬十月壬寅,葬孝哀皇帝于义陵。

卷三十五 汉纪二十七(4)

孝平皇帝上

元始元年春正月,王莽讽喻益州,令塞外蛮夷自称越裳氏,通过多重翻译,献白雉一,黑雉二。王莽令太后下诏,以白雉荐宗庙,于是群臣盛陈王莽功德,能致周成白雉之瑞。周公及身在而托号于周,王莽应该赐号为安汉公。增加封户爵邑。太后诏令尚书具体操办这事。王莽上书说,臣与孔光,王舜甄丰甄邯共同定策,今日愿独自条奏孔光等功赏,寝置臣王莽。不要和他们同列。甄邯建议太后下诏说:无偏无党,王道荡荡。王君有安宗庙之功,不可因为与太后是骨肉至亲的缘故,而蔽隐不扬。希望王君不要推辞。王莽复上书故让数四,称疾不起。左右希望太后应当不要夺王莽之志,但赏赐孔光等,王莽才肯起视事。二月丙辰,太后下诏,以太傅博山侯孔光为太师,车骑将军安阳侯王舜为太保。皆益封万户。左将军光禄勋甄丰为少傅,封广阳侯。皆授四辅之职。侍中奉车都尉甄邯,封承阳侯。四人既受赏,王莽尚未起。群臣复上言,王莽虽然克让,但朝廷应该彰显他的功过,在适当的时机加赏。以明重元功。不要使百僚元元失望。太后乃下诏,以大司马新都侯王莽为太傅,主管四辅之事,号为安汉公。益封二万八千户。于是王莽假为惶恐,不得已而起,受太傅安汉公称号。让还益封之事,并说只愿百姓家家自给自足,然后才可加赏。群臣复争。太后下诏说:安汉公自期百姓家给人足,所以听任他的要求。可令他的奉赐都加倍于往日。百姓家给人足时,大司空大司徒可以上闻。

王莽复辞让不受。而建言褒赏宗室群臣。立故东平王刘云太子刘开明为王。又以故东平思王孙刘成都为中山王,奉孝王后。封宣帝耳孙刘信等三十六人皆为列侯。太仆王恽等二十五人皆赐爵关内侯。又令诸侯王公列侯关内侯,无子而有孙,为同母兄弟之子者,都可以为嗣。宗室亲属未尽而因为罪过绝嗣的,可以其亲属复籍。天下官吏比照二千石以上,因年老致仕的,给其原俸禄的三分之一,并终其身。下及庶民鳏寡。恩泽之政,无所不施。王莽既媚悦吏民,又欲专断,知道太后年老厌政,就讽喻公卿奏言,往日官吏以功次迁至二千石,州部所举茂才异等官吏,大多不能与实相称,应该使他们皆面见安汉公。又太后春秋高,不宜亲省小事,令太后下诏说,自今以来,只有封爵大事可以奏闻,其他事都由安汉公四辅平决。州牧二千石及茂才吏初除官奏事者,都可以引入至近署,对安汉公考故官,问新职。以知其是否称职。于是王莽人人延问,密致恩义,厚加赠送,其不合指意者,显奏免职。权与人主相当了。设置羲和官,品秩二千石。

夏五月丁已朔,有日食。大赦天下。公卿以下,举敦厚能直言者各一人。

王莽恐皇上外家卫氏夺其权,白太后,前哀帝立,背恩义,自贵外家丁傅,扰乱国家。几危社稷。今皇上以幼年复奉大宗,为成帝后,应该申明一统之义,以戒前事。为后代宗法。六月,遣甄丰奉玺绶,即拜皇上母亲卫姬为中山孝王后,赐皇上舅舅卫宝,卫玄爵关内侯。赐皇上女弟三人号为君,都留在中山,不得至京师。扶风功曹申屠刚以直言对策说,臣闻成王幼少,周公摄政。听言下贤,均权部宠,动顺天地。举措不失,然而近则召公不悦,远则四国流言,如今圣主始免襁褓,即位以来,至亲分离,外戚杜隔,恩不得通,且汉家制度,虽任英贤,犹取援于外戚。亲疏相错,杜塞间隙。这是安宗庙重社稷的大事,应该赶快遣使者征召中山太后,使她居住在别宫,令她随时得以朝见。再招冯卫二族,裁撤闲职,使他们得以执戟亲奉宿卫,以抑制将起的祸患。上安社稷,下全保傅。

王莽令太后下诏说,申屠刚所言,僻经妄说,违背大义,罢归田里。

丙午,封鲁顷公之八世孙公子宽为褒鲁侯。奉周公之祀。封褒成君孔霸曾孙孔均为褒成侯。奉孔子之祀。设大司农部丞十三人,人管一州,以劝农桑。

秋九月,赦天下囚徒。

二年春,黄支国献犀牛。黄支在南海中,离京师三万里,王莽欲炫耀威德,因此厚遗其王,令其遣使贡献。

越嶲郡上黄龙游江中。太师孔光,大司徒马宫,齐称王莽功德可比周公。应该告祠宗庙。大司农孙宝说:周公上圣,召公大贤尚有意见不统一的时候,这可是著于经典的。但两不相损。如今风雨未时,百姓不足,每有一事,群臣同声。难道不是所美非其美吗?当时大臣皆失色。甄邯即时承制罢议,会孙宝遣人迎母其母因为半道上病了,就留在了其弟家,只遣其妻子归来。司直陈崇劾奏孙宝,事下三公即时讯问,孙宝回答说:父母年七十昏悖,供养之恩衰,诚如奏章所言。

孙宝坐此免官,终老于家。

皇上更名为刘衎。三月癸酉,大司空王崇谢病免,以避王莽。

夏四月丁酉,左将军甄丰为大司空。右将军孙建为左将军。光禄勋甄邯为右将军。立代孝王玄孙之子如意为广宗王。江都易王孙盱眙侯刘宫为广川王。广川惠王曾孙刘伦为广德王。绍封汉兴以来大功臣之后周共等皆为列侯及关内侯。凡一百一十七人。

郡国大旱,出现蝗灾。青州特别严重。百姓流亡。王莽白太后,应该素服减膳,以示天下。王莽因上书,愿出钱百万,献田地三十顷,交付大司农助给贫民。于是公卿尽都羡慕而仿效,凡献田宅者二百三十人,根据人口多少分给贫民。又在长安城中起造五处民落,二百多所民居,以供贫民居住。王莽帅群臣上奏太后,说是幸赖陛下德泽,当下已经风雨有时,甘露降,神芝生。朱草嘉禾休徵同时并至,愿陛下恢复帝王常服,并恢复太官之法膳。使臣子各得尽欢心,备供养。

王莽又令太后下诏不许。每有水旱,王莽都会素食。左右将这事告诉太后,太后遣使者对王莽说:听说安汉公素食,实在是忧民至深了,幸亏今秋丰产,愿公早日食肉,爱身为国。

六月,巨鹿有陨石二。

光禄大夫楚国龚胜,太中大夫琅琊邴汉,以王莽专政,皆乞骸骨。王莽令太后策诏说:朕也实在为以官职烦大夫而不安,希望大夫修身守道,以终高年。皆加优礼而遣之。

秋九月戊申晦,有日食。赦天下囚徒。遣执金吾候陈茂,谕说江湖贼成重等二百余人,皆自首,使各自归家。只有成重徙云阳,赐给公田宅邸。

王莽欲取悦太后,以威德至盛不同于从前,乃讽喻单于,令其遣王昭君女须卜居次云入侍太后。车师后王国有新道,通玉门关。往来差近。戊巳校尉徐普想要开放这条道路,车师后王姑句,因为需要当道供给使者,心下以为不便。徐普欲分明其界,然后上奏。召姑句使者前来为证,使者不肯,就将他扣留了。其妻股紫陬对姑句说:以前车师前王为都护司马所杀,如今久被扣押必死,不如降匈奴。于是驰马突出高昌壁,入匈奴。又,去胡来王唐兠(婼羌国王),与赤水羌数次互相攻击,不能得胜,就向都护告急。都护但钦不及时救助,唐兠困急怨但钦,准备东守玉门关,但玉门关不放他们入内,即带领妻子人民千余人亡降匈奴。单于接受,将他们安置在左谷蠡王的地盘。遣使上书说明情况。

遣中郎将韩隆等出使匈奴,责让单于。单于叩头谢罪,执二虏付还使者。诏使中郎将王萌在西域恶都奴界上等待,单于遣使者相送,因请其罪。使者上闻,王莽不听。诏令会齐西域诸国王,陈军斩姑句,唐兠以震慑诸国,使后不敢叛。于是造设四条规定。中国人亡入匈奴者,乌孙亡降匈奴者,西域诸国佩中国印绶降匈奴者,乌桓降匈奴者,都不许接受。遣中郎将王骏,王昌,副校尉甄阜王寻出使匈奴。向单于颁布四条规定,与玺书一道函封,交给单于令他奉行。并将故宣帝所为的约束封函收还。

当时王莽奏令中国不得有双名,因使使者讽喻单于,应该上书慕化为一名。汉室必加厚赏。单于从之,上书言幸得备藩臣,窃乐太平圣制。臣故名囊知牙斯,今谨更名为知。王莽大悦。白太后遣使者答谕,并厚加赏赐。

王莽欲以女配皇上为皇后,以固其权,奏言皇帝即位三年,长秋宫未建,掖庭从嫁之女未充,往日国家之难,本就因为无嗣,配取不正。请考论五经,定取后之礼。正十二女之义。以广继嗣。博采二王后及周公孔子世列侯在长安者适婚女子。事下有司,奉上众女名。王氏之女多在选中者,王莽恐其与己女争,即上言身无德,子材下,不宜与众女并采。太后以为至诚,就下诏说:王氏女,是朕的外家,就不要参加采选了。庶民诸生郎吏以上,守阙上书者每日有千余人,公卿大夫或诣廷中,或伏于省户下,都称安汉公盛勋,堂堂若此,今当立后,为什么独废安汉公之女,如此天下安所归命?愿得安汉公之女为天下母。王莽遣长史以下分别晓止公卿及诸生,而上书者更加坚持。太后不得已,听公卿之请采选王莽之女。王莽复自白应该博选众女,公卿力争说:不应该再采众女以乱正统。王莽这才白太后愿令见女。

卷三十六 汉纪二十八(1)

元始三年春,太后遣长乐少府夏侯藩,宗正刘宏,尚书令平晏,纳彩见女。还宫奏言,安汉公之女渐积德化,有窈窕之容,宜承天序。奉祭祀。太师孔光,大司徒马宫,大司空甄丰,左将军孙建,执金吾尹赏行太常事,太中大夫刘秀,及太卜,太史令服朱衣素裳,以礼设卜筮,都说:兆遇金水王相,卦遇父母得位,这是所谓的康强之占,逢吉之符。又以太牢策告宗庙,有司奏故事聘皇后,须黄金二万斤,折为钱为二万万。王莽深自辞让。受六千三百万,而以其四千三百万分给十一个从嫁之女的家人,以及九族之中贫困者。

夏,安汉公奏请车服制度,吏民养生送终嫁娶奴婢,田宅,器械的品秩。并设立官稷。郡国县邑乡聚,皆置学官。大司徒司直陈崇,使张敞孙竦草奏,盛称安汉公功德,以为宜恢复公国,令其如周公。建立公子,如伯禽太后将奏章向群公展示,群公方议其事。这时吕宽事起。

起初,王莽长子王宇,以为王莽隔绝卫氏是错误的,恐怕久后受祸,即私与卫宝通书,教卫后上书谢恩。因盛陈丁傅旧恶,希望能得到京师。王莽白太皇太后诏令有司褒赏中山孝王后,增益汤沐邑七千户。卫后日夜涕泣,思见皇上之面,而今只是增加户邑,王宇复教他上书求至京师,王莽不听。王宇与师傅吴章及妇兄吕宽谈论其中的缘故,吴章以为王莽不可谏,但好鬼神,可以设计制造异变惊惧他,然后由吴章出面因异变推类说服王莽归政于卫氏。王宇即使吕宽趁夜持血喷洒王莽的宅第。但被门吏发觉捉住。王莽执王宇送狱,饮药死。王宇妻吕焉怀子,系狱,须待产子后再杀之。甄邯等白太后下诏说:安汉公居周公之位,辅成王之主,而行管蔡之诛,不以亲亲害尊尊,朕甚是嘉慰。

王莽尽灭卫氏支属,只留卫后在。吴章腰斩,磔尸东市门。起初,吴章为当世名儒,教授尤盛,弟子千余人。王莽以为是恶人之党,皆当禁锢,不得仕宦。于是其门人尽更名他师。平陵云敞,当时为大司徒掾,自劾是吴章弟子,收抱吴章尸体买棺安葬。为京师所称颂。王莽于是因吕宽之狱,穷治党与,连引平素所恶者,尽数诛杀。元帝女弟敬武长公主素附丁傅,及王莽专政,又非议王莽。红阳侯王立是王莽的尊属,平阿侯王仁素来刚直,王莽皆以太皇太后诏,遣使者迫令自杀。王莽白太后敬武长公主暴病亡,太后欲临其丧,王莽固争而止。

甄丰遣使者乘传案治卫氏党羽。郡国豪杰及汉忠直臣不附王莽者皆诬以罪法而诛杀。何武,鲍宣及王商子乐昌侯王安,辛庆忌三子护羌校尉辛通,函谷都尉辛遵。水衡都尉茂南郡太守辛伯,皆坐死。凡死者数百人。海内震动。北海逄萌对友人说:三纲已绝了,再不离去,祸将及人了。于是解冠挂于东都城门归。带领家属浮海,去辽东客居。

王莽召明理少府宗伯凤入宫说为人后之谊。白令公卿将军侍中朝臣都来听讲,欲以此来内厉天子,外塞百姓之议。

先是秺侯金日?之子金赏都成侯金安上之子金常,都以无子国绝。王莽以曾孙金当,及安上孙京兆尹金钦绍其封。金钦对金当说当为其父祖立庙,而使大夫主赏祭。甄邯当时在旁,廷叱金钦,劾奏金钦诬祖不孝,大不敬,下狱自杀。甄邯以纲纪是国之大体,无所阿私,忠孝尤著,益封千户。更封安上曾孙金汤为都成侯。金汤受封之日,不敢还归家,以明为人后之谊。

是岁,尚书令颍川钟元为大理。颍川太守陵阳严诩,本以孝行为官,称掾史为师友。掾史有过失,就会闭门思过。终不大言。因此郡中大乱。王莽遣使徵严诩,官属数百人为他设祖道,严诩据地而哭,掾史说:名府这是吉徵,不应该如此。严诩说:我是为颍川的士民哀愁,自身岂有忧虑?我以柔弱徵,必选刚猛之人代我,代我者一到,就会有人遭受诛杀,因此才感到痛苦。

严诩到京,拜为美俗使者。徙陇西太守何并为颍川太守。何并到郡,捕钟元弟钟威及阳翟轻侠赵季李欸,皆诛杀,郡中震栗。

四年春正月,郊祀高祖以配天。宗祀孝文以配上帝。改殷绍嘉公为宋公,周承休公为郑公。诏妇女非自身犯法以及男子八十以上,七岁以下,家中不是坐不道者,令捕快不得令入狱。应当验问的,即验问。以为定法。

二月丁未,遣大司徒马宫,大司空甄丰等,奉乘舆法驾, 于安汉公宅第迎皇后。授皇后玺绶。入未央宫,大赦天下。遣太仆王恽等八人,各置副假节,分行天下,览观风俗。

夏,太保王舜等及吏民,上书者八千余人,都请求如陈崇所言,加赏于安汉公。章下有司,有司请益封安汉公召陵新息二县及黄邮聚新野之田。采用伊尹周公称号,加安汉公为宰衡。位为上公。三公言事,称敢言之。赐公太夫人号为功显君。封公子男二人,王安为褒新侯,王临为赏都侯 。增加皇后聘礼三千七百万,合为一万万。以明大礼。太后临前殿,亲自封拜。安汉公在前拜,其子在后拜。如周公故事。王莽稽首辞让,出奏封事,愿独受母号,还王安王临印绶,以及号位户邑。事下,太师孔光等皆说 :赏未足以与功劳相值,谦约退让,是安汉公的常节,终不可听。忠臣之节,也是应该自屈而伸主上之意,宜遣大司徒大司空持节承制 ,诏令安汉公赶快入阁议事,并令尚书不要再接受 安汉公的让辞。奏可。王莽于是起复视事。只是减免了召陵 ,黄邮新野之田而已 。王莽复以所增加的封地 纳徵钱千万,送给太后左右使他们奉赐供养。

王莽虽然专权,然而却诳耀媚事太后,下至旁边的长御。方故万端,贿遗以千万数。白尊太后姊妹皆号为君。食汤沐邑。因此左右日夜同声称誉王莽。王莽又知太后是妇人,厌居深宫,王莽欲以娱乐以售其权,于是令太后四时车驾巡狩四郊。存见孤寡贞妇,所至属县,辄施恩惠。赏赐庶民钱帛牛酒,岁以为常。太后身旁的弄儿病在外舍,王莽亲自伺候,他希望能得太后之意如此。

太保王舜奏言,天下人听说尊公不受千乘之土,辞万金之币,莫不向化。蜀郡男子陆建等,为之辍讼惭怍而退。虽文王却虞芮,也不能与之相比。宜报告天下。于是孔光愈恐,固称疾辞位。太后诏令太师就不要参加朝会了。十日一入省中,为设置几杖,赐餐十七物,然后归家。官属按职如故。

王莽奏请起明堂辟雍灵台,为学者筑学舍万余间。制度甚盛。立乐经,增加博士员经各五员。徵天下通一艺教授十一人以上及有逸礼古书天文图谶钟律月令兵法史篇文字,并通知其意者,皆诣公车。网罗天下异能之士,前后至者千余人。皆令他们于廷中解说其义,以正乖谬 。使不同的说法得到一个统一的结论。又徵能治河者数百人,使他们谈论治河的方法,长水校尉平陵关并,言河决常在平原,东郡左右,其地形下而土疏恶,听说大禹治河时,本来使此地空置,以为水盛时就会放溢,水少时则会流尽。虽有时改道于别处,但总是不能离此左右,上古的事情难以考察,但近察秦汉以来,黄河决于曹卫之间的区域,其南北不过百八十里,可将此地空置,不设官厅民室也就可以了。御史临淮韩牧以为 ,可以大略于禹贡所说的九河之处,疏浚河道,纵不能疏浚出九条河道 ,但疏浚出四五条河道,也应该有益。大司空掾王横,言河入渤海,地高于韩牧所要疏浚的地方,往日天常连阴雨 ,东北风,海水从西南溢出。淹数百里。九河之地,已经慢慢为海水所侵蚀。大禹行河,水本随西山下东北去,周谱说;定王五年黄河曾改道。就是今天的河道,不是大禹所疏浚的河道。又秦攻魏,决河灌其都。决口处遂大,不可复补。应该改往完平处开孔,使其沿西山脚下,乘高地 ,而东北入海。这样才会没有水灾。司空掾沛国桓谭记录他们的议论,对甄丰说:这几种说法,一定有一种是可以实行的。应该详加考研,计定而后行,费用不过数亿万,可以用那些流浪无产业的贫民,为他们提供住处和衣食,衣食住处由县官操办,这是两便的事。如此可以上继禹功,下除民疾。但当时王莽但崇空语,却没有真正的实行。

卷三十六 汉纪二十八(2)

群臣奏言,昔日周公摄政七年,制度才刚刚安定。今安汉公辅政四年,营作二旬,大功毕成。宜升为宰衡。位在诸侯王上。诏令说:可。于是令动议九锡之法。

王莽上奏尊孝宣皇帝庙为中宗。孝元庙为高宗。又奏毁孝宣皇考庙不再修缮。罢南陵云陵为县。奏可。

王莽自以北化匈奴,东至海外,南怀黄支。唯有西方还没有加以威化。于是遣中郎将平宪,等多持金币,诱使塞外羌人,令他们自愿献地求内属。平宪等奏言,羌豪良愿等种可一万二千人,愿为内臣,献鲜水海允谷盐池。平地美草,皆与汉民。自己居于险阻之处为藩蔽。问良愿为什么愿意归降,回答说:太皇太后圣明,安汉公至仁。天下太平,五谷成熟,或禾长丈余,或一粒三米,或不种自生,甘露从天下,醴泉自地出。凤凰来仪,神爵降集,四年以来,羌人无所疾苦,因此思乐内属。应该及时度量土地安置他们,并设置属国领护。

事下王莽,王莽复奏,今已有东海南海北海郡,请接受良愿所献之地为西海郡。分天下为十二州。以应古制。奏可。

冬,置西海郡。又增法五十条,犯者徙之西海。徙往西海的人以千万数,民众始有怨恨。

梁王刘立坐与卫氏交通,废徙南郑,自杀。

将京师一分为两,设置前煇光,后丞烈二郡。更改公卿大夫八十一元士官位次,及十二州名。分界郡国所属。罢置改易,天下多事,不能一一复述。

五年春正月,袷祭明堂。诸侯王二十八人,列侯一百二十人。宗室子九百余人,参加助祭。礼毕,皆增加邑户,赐爵及金帛,增秩补吏各有不同。

安汉公又奏恢复长安南北郊郊祭。三十余年间,祭奠天地的祠堂,就经过了五次迁徙。

诏令说:宗室子自汉元至今,已有十余万人。其令郡国各置宗师纠察过失,致教垂训。

夏四月乙未,博山简烈侯孔光薨。赠赐葬送甚盛。以马宫为太师。

吏民因为王莽不受新野田而上书的人,前后有四十八万七千五百七十二人。及诸侯王公列侯宗室见在者,都叩头进言,应该赶快加赏于安汉公。于是王莽上书说:诸臣民所上之章下议者,事情皆寝置不上,使臣王莽得以尽力制礼作乐也就足够了。事成,愿赐骸骨归家。以避贤者之路。

甄邯等白太后下诏说:安汉公每见辄流涕叩头,说不愿受赏,即使加赏,也不敢当位。如今制作未定,凡事都须安汉公决断,因此且先听他的,一旦制作完成,群公须上闻,再绍前日之封。其九锡礼仪应该赶快奏闻。

五月,策命安汉公王莽以九锡之仪。王莽稽首再拜,接受绿韍衮冠衣裳,瑒玉佩刀,有头饰的礼鞋。鸾路车乘,龙旂九旒,皮弁素积。戎装车乘,赤色的弓矢与黑色的弓矢摆列两旁,左建朱钺,右建金戚。甲胄一具。香酒二坛。圭瓒二,九命。青玉珪二,朱户纳陛,置宗官祝官卜官史官,虎贲三百人。

王恽等八人巡行风俗环境归京,言天下风俗齐同,并诈为郡国造歌谣。颂功德。凡三万言。闰月丁酉,诏以羲和刘秀等四人,使他们监制名堂辟雍。以令汉与文王灵台周公所作洛书同符。太仆王恽等八人,使行风俗,宣明德化。万国齐同。皆封为列侯。当时广平相班穉,独不上嘉瑞及歌谣。琅琊太守公孙闳在公府言灾害,甄丰遣属吏驰至两郡,讽喻吏民,而劾奏公孙闳空造不祥,班穉杜绝嘉应。疾害圣政,皆不道,班穉,班婕妤之弟。

太后说:不宣德美,应该与言灾害者惩罚不同。况且班穉是后宫贤家,是我所哀闵的。应该减轻处罚。

公孙闳独下狱诛死。班穉惧,上书陈恩谢罪。愿归相印。入补延陵园郎。太后许诺了。

王莽又奏市卖无二价,官无狱讼。邑无盗贼,野无饥民。道不拾遗,男女异路之制。犯者适用象刑。王莽复奏言,共王母丁姬前不尊臣妾之道,冢高与元帝山陵齐平,挟帝太后皇太太后玺绶下葬,请发共王母及丁姬冢,取其玺绶,徙共王母归定陶,葬于共王冢旁边。太后以为既然已经这样了,就算了,不要再兴师动众了。王莽固争之。太后下诏就以故棺改葬。王莽上奏说共王母及丁姬棺木,皆名梓宫,着珠玉之衣,非藩妾之服,请求更以木棺代替。剥去其珠玉之衣,将丁姬以媵妾之礼下葬。奏可。

公卿在位者,皆阿王莽指,入钱帛,遣弟子及诸生四夷,凡十余万人,操持作具,助將作掘平共王母丁姬故冢,二旬间皆平。王莽又在其间栽植荆棘,以为后世之戒。又坠毁共皇之庙。将造议者冷褒,段犹皆徙合浦。徵师丹诣公车,赐爵关内侯。食故邑。过了数月,更封师丹为义阳侯。过了月余,师丹薨。

初,哀帝时,马宫为光禄勋。与丞相御史杂议傅太后谥号为孝元傅皇后。及王莽追诛前议者,马宫因为为王莽所厚,独不及罪。马宫心内惭惧,上书言,臣前议定定陶共王母谥号,希指雷同,诡经僻说,以惑误主上,为臣不忠,幸蒙洒心自新,实在无颜复望阙庭。无心复居官府,也不适合复食国邑。愿上太师大司徒扶德侯印绶,以避贤者之路。

八月壬午,王莽以太后诏赐马宫书策说:四辅之职,为国家之维纲。三公之任,鼎足以承君上,没有鲜明固守之志,不能居位。君言至诚,不敢文过,朕甚是倚重先生,不夺先生之爵,可上太师大司徒印绶,以侯就第。王莽以皇后有子孙之瑞。为了破解之,修子午道,从杜陵直绝南山,径至汉中(言修子午道以破其风水)。

泉陵侯刘庆上书,言周成王幼小,周公居摄,今皇上富于春秋,宜令安汉公行天子事。如周公。群臣皆随声应和,说:应该如刘庆所言。

是时皇上春秋益壮,因为卫后的缘故怨恨不悦。冬十二月,王莽因腊日上椒酒,在酒中置毒,皇上有疾,王莽作策请命于泰畤。愿以身代,藏策金藤。置于前殿。敕诸公勿言。

丙午,皇上崩于未央宫。

大赦天下。王莽令天下吏六百石以上,皆服丧三年。奏尊孝成庙为统宗。孝平庙为元宗。殓孝平加元服,葬于康陵。班固有赞说:孝平之世,政自莽出,褒善显功,以自尊盛。观其文辞,方外百蛮,无思不服。休徵嘉应,颂声并作。至于变异见于上,民怨于下,王莽却是不能文饰的。

以长乐少府平晏为大司徒。太后与群臣议立嗣。当时元帝世绝,而宣帝曾孙有见王五人。列侯四十八人。王莽恶其长大,说:兄弟不得相为后,悉徵宣帝玄孙选立之。是月,前煇光谢嚣上奏,武功长孟通浚井得白石,上圆下方,石上有丹书刻字,书文是告安汉公莽为皇帝。符命的起源,就自此始。王莽使群公白太后。太后说:此诬罔天下之词,不可施行。

太保王舜对太后说:事已如此,无可奈何。想要沮止,但已经无能为力了。再说王莽非敢有他,只是希望称摄以重其权,填服天下而已。

太后心以为不可,然而力不能制,于是听许。王舜等即共令太后下诏说:孝平皇帝短命而崩,已使有司徵孝宣皇帝玄孙二十三人,选择合适者,以嗣孝平皇帝之后。玄孙年在襁褓,不得至德君子,谁能使国家安定?安汉公王莽,辅政三世,与周公异世同符,今前煇光谢嚣武功长孟通上言丹石之符。朕深思其义,说是为皇帝者,乃是摄行皇帝之事,其令安汉公居摄践祚,如周公故事。备具礼仪上奏。

于是群臣奏言,太后圣德昭然,深见天意,诏令安汉公居摄。臣请安汉公践祚。服天子韍冕,背斧依,立于户牖之间,南面朝群臣,听政事。车服出入警跸。民臣称臣妾,皆如天子之制。郊祀天地,宗祀明堂。共祀宗庙。享祭群神。赞曰假皇帝。民臣称之为摄皇帝。自称为予,平决朝事。常以皇帝之诏称制,以奉顺皇天之心。辅冀汉室。保安孝平皇帝之幼嗣。以遂寄托之意,兴隆治平之化。其朝见太皇太后帝皇后,皆复用臣节。自施政教于宫家国采,如诸侯礼仪故事。太后下诏说;可。

卷三十六 汉纪二十八(3)

王莽上

居摄元年。春正月。王莽祀上帝于南郊。又行迎春大射养老之礼。

三月巳丑,立宣帝玄孙刘婴为皇太子,号为孺子。刘婴,是广戚侯刘显之子。年二岁。托以卜相最吉。因此立之。尊皇后为皇太后。以王舜为太傅左辅。甄丰为太阿右拂。甄邯为太保后丞。又置四少,秩禄皆二千石。

四月,安众侯刘崇与其相张绍计谋说:安汉公王莽必危刘氏。天下人虽然知道他的野心,但却无人敢先发举事,此是宗室之耻。我帅宗族为先,海内之人必定应和。张绍等率从者百余人,进攻宛。不得入而败。张绍从弟张竦,与刘崇族父刘嘉诣阙自归。王莽舍弃不罪。张竦因为刘嘉作奏,称颂王莽的美德。罪状刘崇,愿为宗室倡始。父子兄弟,负笼荷锸,驰往南阳。在其宫室蓄水,使其淹没。于是王莽大悦。封王嘉为率礼侯。王嘉子七人皆封关内侯。后又封张竦为淑德侯。长安小儿传唱一句民谣说:欲求封,过张伯松。力战斗,不如巧为奏。群臣复白刘崇等之所以谋逆,主要是因为王莽权轻,应该尊重以填海內之望。

五月甲辰,太后诏令王莽朝见太后。称假皇帝。

冬十月丙辰朔,有日食。十二月,群臣奏请以安汉公庐舍为摄省。府为摄殿。第为摄宫。奏可。是岁,西羌庞恬傅幡等,怨望莽夺其地。反攻西海太守程永。程永奔走。王莽诛杀程永。遣护羌校尉窦况剿灭他们。

二年春,窦况等击破西羌,五月,更造货币。错刀一值五千,契刀一值五百,大钱一值五十。与五铢钱并行。民间多有盗铸者。

东郡太守翟义,是翟方进之子,与外甥上蔡陈丰计谋说:新都侯摄天子位,号令天下,故意选择宗室年小者以为孺子,依托周公辅成王之义,渐试天下人之心,以后必代汉家。慢慢地就会看出端倪。如今宗室衰弱,外无强蕃,而天下人倾首听从,莫能奋起抵御国难我幸得备位宰相子,身守大郡。父子受汉厚恩,义当为国讨贼。以安社稷。欲举兵西诛不当摄者。选择宗室子孙辅而立之。假如时命不成,死国埋名,犹可以不惭于先帝。我如今将要起兵,你肯从我吗?

陈丰时年十八,勇壮多力,许诺。翟义遂与东郡都尉刘宇,严乡侯刘信,刘信弟武平侯刘璜结谋。以九月都试日斩观县令,因勒其车骑财官士,招募郡中勇敢。部署将帅,刘信子刘匡时为东平王,于是并东平兵。立刘信为天子,翟义自号大司马柱天大将军。移檄郡国言王莽鸠杀孝平皇帝,摄天子位,欲绝汉室。今天子已立,共行天罚。郡国皆震。比至山阳,已有众十余万。王莽闻讯,惶惧不能食。太皇太后对左右说:人心不相远。我虽是妇人,也知道王莽必定以此自危。

王莽乃拜其党亲轻车将军成武侯孙建为奋武将军,光禄勋成都侯王邑为虎牙将军,明义侯王骏为强弩将军,春王城门校尉王况为震威将军。宗伯忠孝侯刘宏为奋卫将军。中少府建威侯王昌为中坚将军,中郎将震羌侯窦况为奋威将军。凡七人。令他们自己择除关西人为校尉军吏,将关东甲卒,发奔命进击翟义。复以太仆武让为积弩将军屯函谷关,將作大匠蒙乡侯逯并为横壄将军。屯武关。羲和红休侯刘秀为扬武将军,屯宛。三辅闻翟义起兵,自茂陵以西至汧地二十三县,盗贼并发。槐里男子赵朋,霍鸿等自称将军。攻烧官寺,杀右辅都尉及临县县令。并在一起计谋说:诸将精兵已经悉数东征,京师为空,可攻长安。其众稍多至十余万,火见未央宫前殿。王莽复拜卫尉王级为虎贲将军,大鸿胪望乡侯阎迁为折冲将军。西击赵朋等。以常乡侯王恽为车骑将军,屯平乐馆。骑都尉王晏为建威将军,屯城北。城门校尉赵恢为城门将军,皆勒兵自备。以太保后承承阳侯甄邯为大将军,受钺高庙。领天下兵。左杖节,右把钺,屯城门外。王舜甄丰昼夜循行殿中,王莽每日抱孺子祷郊庙,会群臣,说:昔日成王幼,周公摄政,而管蔡挟禄父(纣王子)反叛。今翟义亦挟刘信而作乱,自古大圣犹惧怕这事,何况小臣王莽这样的斗筲之臣呢。群臣皆说:不遭此变显示不出王公的圣德。

冬十一月甲子,王莽依周书作大诰,说:翟义反书上闻之日宗室之健在者四百余人,民众献贤者就有万余人,我用此宗室之后及民所献贤者谋立继嗣图功。遣大夫桓谭等颁行,谕告天下。以明反位孺子之意。

诸将东至陈留淄,与翟义会战,破其军。斩刘璜之首。王莽大喜,复下诏,先封车骑都尉孙贤等五十五人皆为列侯。即于军中拜受。因大赦天下。于是吏士精锐,遂攻围翟义于圉城。十二月,大破之。翟义与刘信弃君逃亡至固始界中,捕得翟义,尸磔陈都市。但没有捕得刘信。

初始元年,春,地震,大赦天下。

王邑等还京师。西与王级等合击赵朋霍鸿,二月,赵朋等歼灭。诸县悉平。还师振旅,王莽乃置酒白虎殿,劳赐将帅。诏令陈崇治校军功,分其高下,依周制进爵五等,以封功臣为侯伯子男,凡三百九十五人。说:皆以愤怒,东指西击,羌寇蛮盗,反虏逆贼,旋踵而灭。天下之人咸服其武功。其当封为关内侯的,更名为附城,又有数百人。王莽发翟义父翟方进及先祖冢在汝南者,烧其棺枢,夷灭三族。诛及远族种嗣,至皆同坑。并与荆五毒一道下葬。又取翟义及赵朋霍鸿党众尸体,聚集于道路旁边,濮阳,无盐,圉,槐里,盩厔,一共五处。建表木于其上,写道:反虏逆贼,凶徒。

翟义等既败,王莽于是自谓威德日盛,遂谋即真之事了。

群臣复奏进摄皇帝子王安临爵为公。封兄子王光为衍功侯。是时王莽还归新都国,群臣复奏封王莽孙王宗为新都侯。

九月,王莽母功显君死,王莽自以居摄践祚,奉汉大宗之后,为功显君缌缞,弁而加麻環绖。如天子弔诸侯服。凡一弔再会。而令新都侯王宗为主,服丧三年。

司威陈崇,奏王莽兄子衍功侯王光私报执金吾窦况令杀人,窦况为之收系其人,并以法治之。王莽大怒,切责王光,王光母说:你自视能比得过长孙王宇,中孙王获吗?他们都因获罪自杀,你还想幸免吗?遂母子自杀。及窦况皆死。

初,王莽以事母养嫂抚养兄子为名,及以后悖虐,复以不舍其罪以示公义。令王光之子王嘉嗣爵为侯。

是岁,广饶侯刘京言齐郡新井,车骑将军千人扈云言巴蜀石牛。太保属藏鸿言扶风雍石。王莽皆迎受。十一月甲子,王莽上奏太后说:陛下遇汉十二世三七之期。承天威命,诏令臣王莽居摄。广饶侯刘京上书言七月中,齐郡临淄县昌兴亭长辛当一夜数梦说,我是天公之使,天公使我告诉亭长,摄皇帝当为真。即不信我,此亭中当有新井。亭长晨起,看亭中果有新井。入地将有百尺。十一月壬子,正值冬至,巴郡出石牛。戊午,雍石文,皆到于未央宫前殿。臣与太保安阳侯王舜等看视,这时天风起,飞尘满天。风止,得铜符帛图于石前,石文说:天告帝符,献者封侯。骑都尉崔发等看过后高兴了。孔子说: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臣王莽敢不承用?臣请共事神衹宗庙,奏言太皇太后孝平皇后,皆称假皇帝。其号令天下,天下奏言事,不言摄,以居摄三年为始初元年,漏刻以百二十为度,以应天命。臣王莽夙夜养育隆就孺子,令其与周之成王比德,宣明太皇太后威德于四方。至期孺子加元服,复子明辟。如周公故事。奏可。众庶知其奉符命,指意群公博议别奏,以明示将渐渐的即真了。

卷三十七 汉纪二十九(1)

期门郎张充等六人相谋共劫王莽,立楚王。发觉诛死。梓潼人哀章,学问长安,素无行。好为大言。见王莽居摄,即作铜匮为两格,在一格里写上:天帝行玺金匮图。另一格署上:赤帝玺某传予皇帝金策书。某,高皇帝之名。书言王莽为真天子。皇太后如天命。图书皆书王莽大臣八人。又取令名王兴王盛。哀章因自篡姓名,凡十一人,皆署官爵为辅佐。哀章闻齐井石牛事下,即于日昏时着黄衣,持匮至高庙付给仆射。仆射以闻。戊辰,王莽至高庙,拜受金匮神禅。御王者之冠,谒太后。还坐未央宫前殿,下书说:予以不德,托于皇初祖考黄帝之后,皇始祖考虞帝之苗裔。而太皇太后之末属。皇天上帝,隆显大佑,成命统序,符契图文,金匮策书,神明昭告,将天下兆民归属于予。赤帝汉氏高皇帝之灵,承天命传金策之书,予甚是袛畏。敢不钦受?以戊辰直定,御王冠,即真天子位。定有天下之号为新。改正朔,易服色。变更旌旗器制。以十二月朔癸酉,为始建国元年正月之朔。以鸡鸣为时,服色配德尚黄。牺牲应正用白,使节之旄幡皆纯黄。其署为新使五威节。以承皇天上帝威命。王莽将即真,先奉诸符瑞以白太后,太后大惊。是时以孺子未立,玺藏长乐宫。及王莽即位请玺,太后不肯授给王莽,王莽使安阳侯王舜谕指,王舜素来谨敕,太后雅信爱之。

王舜既见太后,太后知其为王莽求玺,怒骂他说:你们这些人父子宗族,蒙汉家之力,富贵累世,既无以报,受人孤寄,乘便利时,夺取其国。不再顾忌恩义。人既如此,狗猪不食其余。天下岂有你兄弟这样的人呢?况且既然自以符命金匮为新皇帝,变更正朔服制,也应当自己更作玺绶,传之万世。为什么还要用这亡国不祥之物?我是汉家老寡妇,旦暮将死,欲与此玺一同下葬,终不可得。太后因涕泣而言,旁边长御以下无不落泪。王舜亦悲不能自止。良久仰对太后说:臣等已经无法谏止了,王莽必欲得传国玺。太后难道能够始终不给他吗?

太后闻王舜言语贴切,恐怕王莽将要胁迫她,于是拿出传国玺扔在地下,以送给王舜。说:我老已死,你兄弟如今将要族灭了。

王舜既得传国玺,送给王莽,王莽大喜,乃为太后置酒未央宫渐台,大纵众乐。王莽又欲改太后汉家旧号,改其玺绶,恐不见听,而王莽的远房亲属王谏欲谄媚王莽,上书说:皇天废去汉而命立新室,太皇太后不宜称尊号,当随汉废。以奉天命。王莽将他的上书拿给太后看,太后说:这话说的对。

王莽因说:这是悖德之臣,罪当诛。

于是冠军张永献符命铜壁文,言太皇太后当为新室文母太皇太后。王莽乃下诏从之。于是鸠杀王谏,而封张永为贡符子。

班彪有赞说:三代以来,王公失世,很少不因为女宠而受宠的,及王莽之兴,由孝元后,历汉四世,为天下母。享国六十余载,群小世权,更持国柄。五将十侯,卒成新都。位号已移于天下,而元后眷眷犹握一玺,不要授给王莽,这只是妇人之仁罢了,实在是悲哀啊。

王莽中

始建国元年春正月朔,王莽率公卿奉皇太后玺韍,上太皇太后,顺符命,去汉号。

初,王莽娶故丞相王?孙宜春侯王咸之女为妻,立以为皇后。生四男,王宇王获以前诛死,王安颇荒疏,于是以王临为皇太子。王安为新嘉辟。封王宇六子皆为公。大赦天下。王莽乃策命孺子为定安公。封以万户,地方百里。立汉祖宗之庙于其国。与周后并行其正朔服色。以孝平皇后为定安太后。读策毕,王莽亲执孺子之手,流涕歔欷。说:昔日周公摄位,终得复子明辟。今日予独迫皇天威命,不得如意。哀叹良久,中傅将孺子下殿,北面而称臣。百僚陪位,莫不感动。又按金匮封拜辅臣,以太傅左辅王舜为太师,封安新公。大司徒平晏为太傅,就新公。少阿羲和刘秀为国师,嘉新公。广汉梓潼哀章为国将,美新公。是为四辅。位上公。太保后承甄邯为大司马承新公。丕进侯王寻为大司徒章新公。步兵将军王邑为大司空,隆新公。是为三公。太阿右拂大司空甄丰为更始将军,广新公。京兆王兴为卫将军,奉新公。轻车将军孙建为立国将军,成新公。京兆王盛为前将军,崇新公。是为四将。凡十一公。王兴,是故城门内史,王盛过去是卖饼出身,王莽按符命所载,求得此姓名者十余人,两人容貌应卜相,径从布衣登用。以示神明昭然。

是日,封拜卿大夫侍中尚书官,凡数百人。诸刘为郡守者,皆徙为谏大夫。改明光宫为定安馆,使定安太后居住。以大鸿胪府为定安公宅邸。皆设置门卫使者监领,敕阿乳母不得与刘婴说话。常使他居住在四壁皆空的房子里,一直到长大,都不知道六畜是什么样子,后来王莽将孙女王宇之女嫁给他。

王莽策命群司,各以其职,如典诰之文设置大司马司允,大司徒司直,大司空司若,职位皆为孤卿。更名大司农为羲和后又更为纳言。大理称作士,太常称秩宗,大鸿胪称典乐,少府称共工。水衡都尉称予虞。与三公司卿分数三公。置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分主中都官诸职。又更光禄勋等名为六监,皆为上卿。改郡太守为大尹。都尉为大尉。县令长为宰。长乐宫为长乐室。长安为常安。其余百官宫室郡县,都改其名称,不可胜记。封王氏齐缞之近属为侯。大功为伯爵,小功为子爵,缌麻为男爵,其女亦可充任,其封地男以睦,女以隆为号,又说:汉氏诸侯或称王,以至于四夷都随着这么自称有违古典,又与一统相违背,今定诸侯王之号,皆称公。至于四夷僭号称王的,都更改为侯。于是汉诸侯王三十二人,皆降为公。王子为侯者一百八十一人,皆降为子爵。其后皆夺其爵。王莽又封黄帝少昊颛顼帝嚳尧舜夏商周及皋陶伊尹之后皆为公侯。使各奉其祭祀。

王莽因汉承平之业,府库百官之富,百蛮宾服,天下安然。王莽一朝有之,其心意未满,以为汉家制度狭小,欲更为疏阔,于是自以为是黄帝虞舜之后。田齐为黄帝之后,至齐王建孙济北王安失国,齐人称之为王家,因以为姓氏。王氏本出此族,故以黄帝为初祖,虞帝为始祖。因追尊陈胡公为陈胡王,田敬仲为田敬王。济北王安为济北愍王,立祖庙五,亲庙四,天下姚妫陈田王五姓皆为宗室。世世不变。封陈崇,田丰为侯以奉胡王敬王后。天下牧守,皆以前有翟义赵朋作乱,领州郡,必须怀忠孝之节,封牧为男爵,守为附城。以汉高庙为文祖庙,,汉氏园寝庙在京师者,不必罢斥。可祀荐如故。诸刘爵土不变,可各终其身。州牧经常存问,勿令有侵冤。

王莽以刘字为卯金刀,心恶之。诏令正月刚卯金刀之利,皆不得行。于是罢错刀契刀及五铢钱,更作小钱,直径六分,重一铢。文为小钱。值一,与前大钱五十者为二品并行,欲防民盗铸,于是禁止不得挟铜炭。

夏四月,徐乡侯刘快,结党数千人,起兵于其国。刘快兄刘殷,故汉胶东王,时为扶崇公。刘快举兵攻即墨,刘殷闭城门,自系狱。吏民抗拒刘快。刘快败走,至长广死。

王莽赦免刘殷,增其国邑满万户,地方百里。

王莽说:古人一夫百田,畒什一而税。则国给民富而颂声作。秦坏圣制废井田,因此兼并之风起,贪鄙之气生,强者占田以千数,弱者至无立锥之地,又设置奴婢买卖之市,使他们与牛马同栏,制于民臣,颛断其命。与天地之性人为贵之义相悖。减轻田租三十而税一,又常有反复征收的现象。再加上豪民侵凌,分田劫假,虽名三十税一,实际十税五都不止。因此富者犬马余菽粟,骄而为邪。贫者不厌糟糠,穷而为奸。都陷于罪辜,使刑不能错。今更名天下田为王田。奴婢为私属,皆不得买卖。其男不过八,而田过一井者,分余田给九族邻里乡党。以往无田今当授田者,按制度办。敢有非井田圣制无法惑众者,将其投之四裔,抵御魑魅魍魉。如皇始祖考虞帝故事。

卷三十七 汉纪二十九(2)

始建国元年秋,遣五威将王奇等十二人,颁布符命四十二篇于天下。其中德祥五事,符命二十五事。福应十二事。五威将军奉符命,携印绶,王侯以下及吏官应当改名的名册,外及匈奴西域,檄外蛮夷,皆即授新室印绶,并收回故汉印绶,大赦天下。五威将军乘乾文车,驾坤六马,背负鸷鸟之毛,服饰甚伟。每一将各置五帅。将持节,帅持幢,其东出者,至玄菟,乐浪,高句丽,夫余。南出者踰檄外,历益州改句町王为侯。西出者,至西域,将当地的王都改为侯。北出至匈奴庭,授单于印绶,更改汉室符文。

冬雷,桐华。以通睦侯陈崇为司命,主理伺察上公以下官员。又以说符侯崔发等为中城四关将军,主理十二城门,皆以五威冠其号。又遣谏大夫五十人分别于各郡国铸钱。是岁,真定常山,大雨雹。

二年春二月,赦天下。五威将帅七十二人还京奏事。汉诸侯王为公者,大都献上玺绶自愿为民,无一人违命。只有故广阳王刘嘉,因为献符命,鲁王刘闵因为献神书,中山王刘成都因为献书歌颂王莽功德,皆封列侯。班固有论说:昔日成周封国八百,同姓五十有余,所以亲亲贤贤,这关乎国家盛衰,为深根固本计,为使国本不可摇动。因此兴盛的时候周召共治而至刑错。衰则五伯扶其弱,与之共守,天下人称之为共主。诸侯虽强大但不敢倾覆他,历世八百余年,最后数极德尽,降为庶民。用天年终。秦朝讪笑三代,窃自号称为皇帝,而子弟为匹夫。内无骨肉本根之辅,外无尺土藩冀之卫,陈吴奋起白梃,刘项随之起兵灭之。因此说,周过其历,秦不及期,是因为立国之基不同的缘故。汉兴之初,惩戒亡秦孤立之败,于是尊王子弟,大启九国,自雁门以东尽辽阳,为燕代。常山以南,太行左转,渡河济,至于海,为齐赵。谷泗以往,至于龟蒙,为梁楚。东带江湖,至会稽,为荆吴。北自淮滨,至于庐衡二山之间,是为淮南。汉水之阳绵延至九嶷之山为长沙。诸侯国境相连,外边与胡越相接。天子自有三河,东郡,颍川,南阳,自江陵以西至巴蜀,北自云中至陇西,与京师内史,凡十五郡,公主列侯的食邑又都在其中。而藩国大者跨州兼郡,连城数十,宫室百官,与京师同制。可谓矫枉过其正了。虽然,高祖创业,日不暇给。孝惠享国又浅,高后女主摄位,之所以海内安定,无狂狡之忧,并能轻易解决诸吕之难,成太宗之大业,也是赖诸侯之力。然而诸侯原本以大末出现,却又流滥以致溢,小者淫荒越法,大者乖刺横逆,以害身丧国。故文帝分齐赵,景帝削吴楚,武帝下推恩令,而藩国自然崩析。自此以来,齐分为七国,赵分为六国,梁分为五国,淮南分为三国,皇子始立者,大国不过十余城,长沙燕代虽有旧名,皆无南北边了。景帝遭七国之难,抑损诸侯减黜其官,武帝有淮南衡山之谋,作左官之律,设附益之法。诸侯唯得衣食税租,不再参与政事。至于哀平之际,都是继体苗裔,亲属疏远,生于帷墙之中,不为士民所尊,与普通富室无异。再加上本朝短祚,国统三绝,因此王莽知道汉室中外殚微,本末俱弱,无所忌惮,这才生其奸心,因母后之权,假伊周之称,专做威福,庙堂之上,不降阶序而运天下,诈谋既成,遂据南面之尊。分遣五威之吏,驰传天下,颁行符命,汉诸侯王折节顿首,奉上玺绶。唯恐在后。更有人称颂美德,以求容媚,岂不是悲哀吗?

国师公刘秀说:周有府泉之官,主管市上货卖者,若不得售,以官价收购,待有需要者以官价出售,就是易经所说,理财正辞禁民为非。王莽于是下诏说:周礼有賒贷,乐语有五均,传记说是各有缓急。今开賒贷,张五均,设置解民缓急的场所,用来帮助众庶抑制并兼。遂于长安及洛阳,邯郸,临淄,宛,成都,立五均司市钱府官,司市常以四时仲月制定货物上中下之价。为其市场的平均价。百姓买五谷布帛丝绵之物,不能卖出的,均官考验确实,用其本价收取,物品贵过平均价一钱,则以平均价卖给百姓。如果低于平均价,则听任百姓自行市卖。又百姓乏绝欲賒贷者,钱由官府贷给,每月百钱,收息三钱。又以周官税民,凡有田不耕,为不殖,出三夫之税。城郭中宅不植树者,为不毛,出三夫之布。民人浮游无事,出夫布一疋。诸取金银连锡鸟兽鱼鳖于山林水泽,以及畜牧者,嫔妇织紝纺织缝补工匠医巫卜祝及其他方技商贩贾人,皆各自在自己所占处所经营,生产。县官除其本,计其利,以其利潤的十分之一为其税赋。敢不上报上报不以实者,尽没入其所采取。而作县官劳役一岁。羲和鲁匡复奏请榷酒酤。王莽从之。又禁止百姓不得持有弓弩和铠甲。犯者徙往西海。

起初,王莽既颁布四条与匈奴,后护乌桓使者告诉乌桓百姓不得复与匈奴皮布税。匈奴遣使者责税,收乌桓酋豪,将他缚住倒悬在树上,酋豪兄弟怒,共杀匈奴使节。单于闻讯大怒,发左贤王兵攻击乌桓。颇杀人民,掳妇女弱小将近千人,将他们安置在左地。告诉乌桓说:拿马畜皮布来赎。乌桓持财畜往赎,匈奴受留不遣。及五威将王骏等六人至匈奴,重遗单于金帛,将受命代汉的情状,晓谕单于。因交换单于故印,过去的印文是匈奴单于玺。王莽更改为新匈奴单于章。将帅既至,授单于印章。诏令奉上故印绶。单于再拜受诏,译者前去欲解取故印绶,单于举手将要交出,左姑夕侯苏从旁对单于说:未见新印文,应该先不给他。单于停下不肯交故印。请使者在穹庐坐下,单于欲上前奉酒为寿,五威将说:应当及时将旧印绶交上。单于说:好吧。复举手想将印绶交给译者。左姑夕侯苏再次从旁对单于说:未见印文,不要给他。单于说:印文为什么要变更?遂解故印绶,奉上将帅,接受新印。也不解开看印,饮食至夜才罢席。右帅陈饶对诸将帅说:开始姑夕侯疑印文,差点令单于不肯给我们。如果他看印后见印文变改,一定会求要旧印,这不是能凭辞说就可以拒绝的,既得而复失,将是大大的有辱使命了。不如锥破旧印,以绝祸根。将帅犹豫,莫有应者。陈饶是燕士,果敢决断。即取铁斧将旧印椎坏。第二天,单于果然遣右古都侯前来对将帅说:汉单于印,言玺不言章,又无汉字,诸王以下,才有汉言章。今去玺加新,与臣下无别。愿得故印。将帅拿出旧印让他看了,说:新室顺天制作,故印随将帅所自为破坏,单于宜承天命,奉新室之制。

左谷都侯回报,单于知道已经无可奈何,又多得贿遗,即遣弟右贤王奉马牛随将帅入谢。因上书求故印。

将帅还左犁汙王咸所居地,见有许多乌桓民众,就问咸。咸如实相告。将帅说:前封四条,其中有不得受乌桓降者,赶快将他们送还回去。咸说:请让我先秘密的去对单于说,得到单于的指令我就放他们回去。单于使咸回报他们说:应当在塞外遣返他们,还是在塞外遣返他们?将帅不敢颛决,上报京师。诏报从塞外遣返他们就行了。

王莽将五威将悉封为子爵,帅为男爵。只有陈饶因为破玺之功,被封为威德子。

单于早先因为夏侯藩求地事,就有拒汉的言论。后因为求税乌桓不得,因寇略其人民。嫌隙由此生。又以印文改易,,更加重了怨恨。于是遣右大且渠蒲呼芦訾等十余人,将兵众万骑,以护送乌桓为名,勒兵朔方塞下。

卷三十七 汉纪二十九(3)

朔方太守闻警,火速通报京师。王莽以广新公甄丰为右伯,当出西域。车师后王须置离闻讯因害怕供给烦费,谋亡入匈奴。都护但钦,召须置离斩之。置离兄辅国侯狐兰支将置离众二千余人,亡降匈奴。单于接受了他们。遣兵与狐兰支共同入寇。击车师,杀后城长。伤都护司马。然后与狐兰支一道还归匈奴。当时,戊巳校尉刁护病。府史陈良终带,司马丞韩玄,右曲候任商,在一起计谋说:西域诸国颇有背叛,匈奴又大举入侵,迎战是死,不如杀校尉,帅人众降匈奴。遂杀刁护及其子男昆弟,尽挟略戊巳校尉吏士男女二千余人入匈奴。单于封陈良终带为乌贲都尉。

冬十一月,立国将军孙建上奏,九月辛巳,陈良终带自称废汉大将军,亡入匈奴。又今月癸酉,不知从何处走出一男子,拦在臣的车前,自称汉氏刘子舆,是成帝小妻之子。刘氏应当复国。臣使人追入空宫,将该男子收系,经过审问,该男子是长安人,姓武字仲。这些人都逆天违命,大逆无道,汉氏宗庙,不应当留在长安城中。以及诸刘宗祠,都应当与汉氏宗庙一道废弃。陛下至仁,久未有定论,前故安众侯刘崇等更聚众谋反,令狂狡之虏,再次依托亡汉。以至于虽犯夷灭之罪而不知悔。这都是由于圣恩不早绝其萌芽的缘故啊。臣请求将汉氏在京师的宗庙,祠堂一切毁罢。诸刘在京为吏者皆待处于家。

王莽说:好吧。嘉新公国师以符命为予四辅,明德侯刘龚,率礼侯刘嘉等,凡三十二人,皆知天命,或献天符,或贡昌言,或捕告反虏,功劳至大。诸刘与三十二人同宗共祖者就不要罢免了。可赐他们姓王。只有国师公因为女儿嫁给了王莽之子,就不赐姓了。定安公太后(王莽女,平帝后)自刘氏之废,常称疾不朝会,时年未二十,王莽敬惮哀伤,欲将她嫁出去,于是更改其称号为黄皇室主。欲使她与汉室相绝。令孙建世子盛装带医药前去问疾,太后大怒,鞭笞身旁的侍御。因发病不肯起。王莽遂不再强求她。

十二月,雷。

王莽依仗府库之富,欲立威匈奴。于是更名匈奴单于为降奴服于。下诏遣立国将军孙建等率十二将分道并出。五威将军苗?虎贲将军王况出五原,厌难将军陈钦震狄将军王巡,出云中。振武将军王嘉,平狄将军王萌出代郡。相威将军李琴镇远将军李翁,出西河。诛貉将军杨俊,讨秽将军严尤,出渔阳。奋武将军王骏,定胡将军王晏出张掖。及偏裨以下一百八十人,募天下囚徒丁男甲卒三十万人,转输衣裘兵器粮食,自沿海江淮至北边,使者驰传督运,延误迟疑者以军法从事。先至者屯驻边郡。等待大军都到达时,同时出兵,穷追匈奴,将之赶入丁零洋中。将其国土人民分为十五部分,立呼韩邪子孙十五人皆为单于。

王莽以钱币不行,再次下诏说:宝货皆重。则小用不给。皆轻,则赁载烦费。轻重大小,各有差品则用便而民乐。于是更作金银龟贝钱布之品,金货为一品。银货为二品。龟货四品。贝货五品。布货十品。凡宝货五物六名二十八品,铸作钱布。皆用铜。掺入连锡。百姓溃乱,其货不行。王莽知民愁,于是但行小钱值一,与大钱五十,二品并行。龟贝布之类且寝置不再发行。盗铸钱者不可禁。于是重设其法,一家铸钱,五家连坐,没入为奴婢。是时,百姓以安汉五铢钱为便,以王莽钱大小两行难知,又数变改不信,皆私以五铢钱市卖。讹言大钱当罢。王莽引以为患,复下书规定:有使用五铢钱言大钱当罢者,罪比非议井田制,投诸四裔。于是因此及坐买卖田宅奴婢铸钱者,自诸侯卿大夫至于庶民,抵罪者不可胜数。于是农商失业,食货俱废。民人至有涕泣于市道者。王莽之谋篡,吏民争为符命,皆得封侯。没有参与献符命的人互相之间开玩笑说:怎么就没有天帝除其符箓的天书呢?司命陈崇闻之,对王莽说:如果任凭他们这么乱讲下去,就会开奸臣作福之路,而乱天命。应该断绝其根源。

王莽也厌恶这样的话,遂使尚书大夫赵并验治。非五威将帅所班,皆下狱。

当初,甄丰刘秀王舜为王莽腹心,倡导在位褒扬功德,安汉宰衡之号,以及封王莽母亲两子及兄子,这都是甄丰等人共谋。而甄丰刘秀王舜亦受其赐,并富贵了。但并没有再令王莽居摄的打算。居摄之事的萌芽,出于泉陵侯刘庆,前辉光谢嚣,长安令田终术。王莽羽翼已成,意欲称摄,甄丰等承顺其意,王莽也封王舜刘秀甄丰子孙以报答他们。甄丰等爵位已盛,心意既满,又实在是因为畏惧汉宗室天下豪杰。而疏远欲进者并作符命。王莽遂以此为据即真,王舜刘秀内惧而已,甄丰却是素来刚强,王莽觉察他的不悦,因此托符命文徙甄丰为更始将军。与卖饼儿王盛同列,甄丰父子默默。当时甄丰子甄寻为侍中京兆大尹茂德侯。即作符命,言新室当分陕立二伯。以甄丰为右伯,太傅平晏为左伯。如周召故事。王莽遂即从之。拜甄丰为右伯,应当述职西出。还未行,甄寻复作符命,言故汉氏平帝后黄皇室主为甄寻之妻,王莽以诈立,心疑大臣怨谤,欲震威以惧下。

王莽得符命,勃然大怒说:黄皇室主是天下母,这是什么说法?于是使人收捕甄寻。甄寻亡走。甄丰自杀。甄寻随方士入华山,岁余捕得,辞连国师公刘秀子龙威侯刘棻,刘棻弟右曹长水校尉伐虏侯刘泳。大司空王邑弟左关将军掌威侯王奇,及刘秀门人侍中骑都尉丁隆等,牵引公卿党亲,列侯以下,死者数百人。于是将刘棻流放到幽州,甄寻流放于三危。殛丁隆于羽山。都是用驿车传至其尸,并非流放。

是岁,王莽始兴神仙之事。根据方士苏乐之言,起八风台,台成值万金。又在殿中种植五粮禾。先以宝玉浸种。

三年,遣田禾将军赵并发戍卒屯田五原北,借以助军粮。王莽遣中郎将兰苞副校尉戴级将兵万骑,多携珍宝,至云中塞下,招诱呼韩邪诸子,欲以次拜为十五单于。二将使译者出塞,诱呼左犁汙王咸,咸子登,住三人至。至则挟拜咸为孝单于,助为顺单于。皆厚加赏赐。传送助登至长安。王莽封兰苞为宣威公。拜为虎牙将军。封戴级为扬威公,拜为虎贲将军。单于闻之大怒,说:先单于受汉宣帝恩,不可辜负。今天子非宣帝子孙,何以得立?遣左谷都侯右伊秩訾王呼庐訾及左贤王乐将兵入云中益寿塞,大杀吏民。是后单于历告左右部都尉,诸边王,入塞寇盗。大者万余,中者数千,少者数百,杀雁门,朔方太守都尉。略吏民畜产。不可胜数。缘边虚耗,是时诸将在边,以大众未集,未敢出击匈奴。讨秽将军严尤进谏说:臣闻匈奴为害,所从来已久,没听说上世有必须要征讨的,后世三家周秦汉开始征讨他们,然皆未得上策。周得中策,汉得下策,秦为无策。当周宣王时,猃狁内侵,至于泾阳。命将征伐,尽境而还。他们把狄戎之侵,当做蟲蚁,只是驱走他们而已。因此天下称明。是为中策。汉武帝选将练兵,约携轻粮,深入远戍,虽有克获之功,胡人随后反扑,兵连祸结,三十余年,中国罢耗。匈奴也受到重创,而天下称武。是为下策。秦始皇不忍小耻,而轻民力,筑长城之固,延袤万里,转输之行,起于沿海。疆境既已完结,而中国内竭。因此而丧社稷。是为无策。今天下遭阳九之厄,比年饥馑。西北边尤甚。发三十万众,具三百日粮,东援海代,南取江淮,然后才可齐备。计算其路上里程,一年尚未集合,先到的兵员,聚居暴露,师老械弊,几不可用。这是一难。边既空虚,不能奉军粮,内调郡国,又不相通属,这是二难。计一人三百日食用,粮十八斛。非牛力不能胜。牛又要带上自己的食物,又加二十斛之重,胡地沙鹵,多乏水草。以往事考量,军出未满百日,牛必物故(死亡)将尽,余粮尚多,但人不能负。这是第三难。胡地秋冬甚寒,春夏风多,这又得多携大锅薪炭,如此重不可胜,进食饮水,历尽四时,师有疾疫之忧,因此前世伐胡,不过百日。不是不想更久,实在是力不能及,这是四难。辎重自随,则轻锐者少,不得疾行,胡虏缓缓遁逃,我们却不能追及,幸而与敌军相遇,又受辎重拖累,如遇险阻,衘尾相随,敌军要遮前后。就会危殆不测,这是五难。大用民力,功不可必立,臣实在为之担忧。今既发兵,就应该先纵先至者,令臣等深入霆击,先以重创胡虏。

王莽不听严尤之言。转输兵谷如故。天下骚动。

卷三十七 汉纪二十九(4)

咸既受王莽孝单于之号,驰出塞归庭,将被胁迫的情状告诉单于,单于更以他为于栗置支侯,这是匈奴的贱官。后来助病死,王莽以登代助为顺单于。吏士屯边者,所在放纵。而内郡愁于征发,百姓弃城郭,开始流亡为盗贼。并州平洲尤甚。王莽令七公六卿号皆称将军。遣著武将军逯并等镇名都,中郎将繍衣执法各五十五人,分镇缘边大郡。督大奸猾善弄兵者,皆乘便为奸于外,扰乱州郡。货贿为市。侵渔百姓。王莽下诏切责他们说:自今以来,敢犯此者,立即捕系以名上闻。然而仍然放纵如故。北边自宣帝以来,数世不见烟火之警。人口炽盛。牛马布野。及王莽挠乱匈奴,与之构难,边民死亡係获,数年之间,北边空虚,野有暴骨了。太师王舜自王莽篡位后,得了心悸之病,渐渐加重而死。

王莽为太子置师友各四人,秩禄为大夫。以故大司徒马宫为师,宗伯凤为傅,丞袁圣为阿辅,王嘉为保弼,是为四师。故尚书令唐林等为胥附奔走先后御侮,是为四友。又置师友侍中谏议六经祭酒各一人,一共有九祭酒。秩禄皆上卿。遣使者奉玺书印绶安车驷马迎龚胜,即拜为师友祭酒。使者与郡太守,县长吏,以及三老官属诸生千人以上,前往龚胜所住的地方宣诏。使者欲要龚胜起身迎接,久立门外。龚胜称病笃,躺在卧室西南角的床上,素布束首,着朝服拖拽于地。使者交付玺书,奉上印绶,将安车驷马送入宅院,对龚胜说:圣朝未尝忘记先生,如今制作未定,亟待先生参与朝政。想要听听先生如何施政,以安海内之望。龚胜回答说:某素来愚钝,加以年老被病,命在朝夕,若随使君上道,必定死于道路。实在是无益。

使者不由分说,将印绶强加到龚胜身上。龚胜坚决推辞不受。使者只好上言如今正当盛夏暑热,龚胜病重恐沾暑气,需等到秋凉再出发。有诏许之。使者五日一与太守同去问起居,对龚胜两子及门人高晖等说,朝廷虚心待君以茅土之封,虽疾病,也应当移动至传舍。若有行意,必会为子孙留下一大家业。高晖等告诉龚胜使者的话,龚胜自知不行必不见听,即告诉高晖等,我受汉家厚恩,无以为报。我如今年老了,旦暮入地,岂能以一身事二姓,如此如何去地下见故主?因敕令家人置办棺敛丧事,下葬时一切从简,以防为人盗掘。亦不得种植柏树及设置祠堂。说完,就不再开口饮食,过了十四日死去,死时七十九岁。

当是之时,清明之士,又有琅琊纪逡,齐人薛方,太原郇越,郇相,沛郡唐林唐尊,皆以明经饬行,显名于世。纪逡,两唐皆仕王莽封侯,贵重。历位公卿。唐林数上疏谏诤,有忠直节。唐尊衣弊履空,被虚伪名。郇相为王莽太子四友,病死,王莽太子遣使赠以丧服。其子伏在棺材上不肯接受说:死去的父亲有遗言,师友之送,勿有所受。今因与皇太子为师友之官,因此不受所赐。京师称赞之。王莽以安车迎薛方,薛方通过使者辞谢说:尧舜在上,下有巢由(巢父许由),如今明主方隆唐虞之德,小臣欲守箕山之节。使者将他的话上闻,王莽悦其言,不强致。

初,隃糜郭钦为南郡太守。杜陵蒋诩为兖州刺史,亦以廉直为名,王莽居摄,郭钦蒋诩皆以病免官,归乡里。卧不出户,卒于家。哀平之际,沛国陈咸以律令为尚书,王莽辅政多改汉制,陈咸心下以为王莽所为非正,及何武鲍宣死,陈咸叹息说:易称见机而作,不俟终日。我可以隐去了。即乞骸骨去职。及王莽篡位,召陈咸为掌寇大夫。陈咸谢病不肯应。当时其三子陈参,陈钦,陈丰皆在位,陈咸令他们都解官归乡里,闭门不出入。祭祀时犹用汉家祖腊。人问其故,陈咸说:我的先人岂能知道王氏之腊?将其家中所收的律令书文全部壁藏。又有齐国的栗融,北海的禽庆苏章,山阳的曹竟,都是儒生去官,不仕于王莽。

是岁,沿河一带的郡县发生蝗灾。黄河决口于魏郡。泛滥于清河以东数郡。先是王莽恐河决,为元城冢墓之害,及河决东去,元城不再忧水,因此也就不再提议堤塞。

四年春二月,赦天下。厌难将军陈钦,震狄将军王巡上言,捕得胡虏生口验问,都说是胡虏犯边者,皆孝单于咸子角所为,王莽乃大会诸夷,斩咸子登于长安市。

大司马甄邯死。

王莽至名堂下书,以洛阳为东都,常安(王莽改长安为常安)为西都。邦畿连体,各有采任,州从禹贡为九,爵从周氏为五。诸侯之员,一千八百。附城之数,亦与之同。以俟有功,诸公一同。有众万户。其余依次为差。今已受封者,公侯以下,凡七百九十六人。附城一千五百五十一人。只因图簿未定,未授国邑。且令在都内领取俸禄。月钱数千。诸侯皆困乏。至有为人佣作者。

王莽性格躁扰,不能无为。每有所兴造,动不动就要慕古,也不管合不合时宜,制度又不定,官吏因缘为奸,天下嗷嗷,陷入刑辟者众多。王莽知道百姓愁怨,于是下诏,所有食王田者,可以自由买卖,可以不拘于成法。犯私买卖庶人者,且一切勿治。然而其他政事悖乱,刑罚深刻,赋敛重数,一切如故。

起初,五威将帅出西南夷,改句町王为侯,句町王邯怨怒不附,王莽讽牂牁大尹周歆诈杀邯。邯弟承起兵杀周歆。州郡击之不能服,王莽又发高丽兵击匈奴。高句丽不欲行,郡守强迫,皆亡出塞,因犯法为寇。辽西大尹田谭追击之,为其所杀。州郡归咎于高句丽侯骢。严尤奏言,貉人犯法,不从骢起,正有他心,应该令州郡且慰安他,不要使他因为畏惧大罪从而叛逆。真要如此,夫余之属,必有与他应和的。匈奴未克,夫余,秽貉复起,这可是大忧啊。

王莽不肯慰安,秽貉遂反。诏令严尤进击他。严尤诱高句丽侯骢至而斩之。传首长安。王莽大悦。更名高句丽为下句丽。于是貉人更加疯狂的犯边。东北与西南夷皆乱。王莽志气方盛,以为四夷不足吞灭,专念稽古之事,复下书,以此年二月东巡狩。具制礼仪调度,继而因文母太后体不安,只好停止待后。

起初,王莽为安汉公时欲谄太皇太后,以斩郅支之功,奏尊元帝庙为高宗。太后晏驾后,当以礼配食。及王莽改号,太后为新室文母,绝之于汉,不令得体元帝,坠坏孝元庙。更为文母太后起庙。独置孝元庙故殿,以为文母籑食堂。既成名为长寿宫。以太后在,故未称为庙。王莽置酒长寿宫,请太后。既至,见孝元庙废彻涂地,太后吃惊地哭着说:这是汉家宗庙皆有神灵。他们何罪于你,你竟将他毁掉。假使鬼神无知,又为什么设置庙堂?假令有知,我乃是人家的嫔妃,岂宜辱没帝王的庙堂,在这里设置进食的场所呢。私下里对左右说:此人亵慢神灵,不会得到神灵长久的佑护的。因此饮酒不乐而罢。

自王莽篡位后,知道太后怨恨,寻求一切能够取悦于太后的,无所不为。然而太后更不悦。王莽改汉家常服黑貂为黄貂。又改汉朝正朔,伏腊日。太后令其官属著黑貂,至汉家正腊日,独与左右相对饮食。

五年春二月,文母皇太后崩。年八十四。葬于渭陵。与元帝合葬,但中间以大沟隔绝之。新室世世献祭其庙。元帝配食,坐于床下。王莽为太后服丧三年。

乌孙大小昆弥遣使贡献。王莽以乌孙国人多亲附小昆弥。见匈奴诸边共侵,意欲得乌孙之心,乃遣使者引小昆弥使坐于大昆弥使上座,师友祭酒满昌劾奏使者说:夷狄以中国有礼益,因此才屈而服从,大昆弥,是君长,如今将臣使排序于君使之上,不符合待夷狄之道。奉使大不敬。

王莽怒,免满昌官。

西域诸国以王莽积失恩信,焉耆先畔。杀都护但钦。西域遂瓦解。

十一月,彗星出。二十余日不见。是岁,以挟铜炭者多,除其法。匈奴乌珠留单于死,用事大臣右骨都侯须卜当,即王昭君女伊墨居次云之婿,云常欲与中国和亲,又素与伊栗置支侯咸厚善。见咸前后为王莽所拜,因此遂立咸为乌累若鞮单于。乌累单于咸立,以弟舆为右谷蠡王。乌珠留单于子苏屠胡本为左贤王,后更称之为护于,欲传国给他。咸怨乌珠留单于贬己号,乃贬护于为左屠耆王。

卷三十八 汉纪三十(1)

天凤元年春正月,赦天下。

王莽下诏,将以是岁四仲月徧行巡狩之礼。使太官准备粮食及干肉,内者令准备行帐坐卧。所过之处,不需要劳烦供费。巡狩之礼毕,至于洛阳之都,群公奏言皇帝至孝,新遭文母之丧颜色未复,饮食损少,今一岁四巡,道路万里,陛下春秋尊贵,仅靠粮和干肉,身体如何吃得消?况且即使没有巡狩,也应该多服用一些大补的食物,以安圣体。王莽从之。并约期以天凤七年再次巡狩。待明年遣太傅平晏,大司空王邑至洛阳,营相兆宅,图起宗庙社稷祭祀的场所。

三月壬申晦,有日食。大赦天下。以灾异策大司马逯并以侯爵就朝位,太傅平晏勿领尚书事。以利苗男?为大司马。

王莽即真,尤其注重多备大臣以抑夺下权。朝臣有言其过失者,辄被提拔。孔仁,赵博,费兴等都因为敢于揭发大臣而见信任。国将哀章,处理政事颇不清,王莽为他选置和叔之官,并敕令说:非但要保护国将闺门,还要保护国将在西州的亲属。当时诸公皆轻贱,而哀章尤甚。

夏四月,陨霜。杀草木,海滨尤为严重。

六月,黄雾四塞。秋七月,大风拔树,北阙直城门上的屋瓦皆被吹飞。雨雹,杀牛羊。

王莽根据周官王制之文,设置卒正连率大尹,职能如太守。又置州牧部监二十五人,分长安城旁六乡,置帅各一人。分三辅为六尉郡,河内河东弘农河南颍川南阳为六队郡,更名河南大尹为保忠信卿。增加河南属县,满三十。置六郊州长各一人,每人主政五县。及其他官名通通改变。大郡至于一分为五,合计有一百二十五郡,九州之内,有县二千二百零三。又仿效古六服,为惟城(公服),惟宁(侯服),惟翰(卿服),惟屏(大夫服),惟垣(武将服),惟藩(藩臣服),各以其职务方位为称。综合起来为包罗万国之像。其后每年变改,一郡有至于五易其名最后又复为原来的名字的。至于吏民无法记住,为了让人们一听就知道是哪里,每下诏书,都将原来的名字标注在下面。

匈奴右骨都侯须卜当伊墨居次云劝单于和亲,遣人至西河虎猛县制虏塞下,告诉边塞上的守吏,说想要见和亲侯。和亲侯,是王昭君兄子王歙。

中部都尉将消息上报,王莽遣王歙,王歙弟骑都尉展德侯王飒,出使匈奴,贺单于初立。赐黄金衣被缯帛,欺骗他们说侍子登还在世,因构求陈良终带等,单于尽收陈良等二十七人,皆身被刑具交于使者。遣厨唯姑夕王富等四十人送使者。王莽作焚如之刑,将陈良等人烧杀。

缘边大饥。人相食。谏大夫如普巡行边兵还,言军士久屯寒苦,边郡无以相赡,今单于新和,应该借机罢兵。校尉韩威进言说:以新室之威,想要吞灭胡虏,无异于口中蚤虱,臣愿得勇敢之士五千人,不需携带口粮,饥食虏肉,渴饮虏血,可以横行。王莽壮其言,以韩威为将军,但用如普之言,徵还诸将在边者。免陈钦等十八人,又罢四关镇都尉诸屯兵。单于贪于王莽的贿遗,故外不失汉故事,然而内利寇略,又使者还归知道子登前已死,心中怨恨。从左地不绝掳掠。使者问单于,就说,乌桓与匈奴无状狡民一道为寇入塞,譬如中国有盗贼一样。咸初立,持国威信尚浅,我们一定尽力禁止,不敢有二心。王莽只好再发军屯。

益州蛮夷愁扰尽反,复杀益州大尹程降。王莽遣平蛮将军冯茂发巴蜀犍为吏士,赋敛取足于民以击之。

王莽复申下金银龟贝之货,颇增减其价值,而罢大小钱。改作货布货泉二品并行。又因为大钱行世已久,将要罢之。又恐民众挟用不止,于是令民众且独行大钱六年,然后不得再挟大钱。每一变易货币,都会有许多人家破人亡而陷入大刑。

天凤二年春二月,大赦天下。民间讹言黄龙坠死在黄山宫中。百姓奔走往观者有万数。王莽恶之。捕系问谣言所从起,不能得。

单于咸既和亲,求其子登的尸体,王莽欲遣使送致,又恐咸怨恨害使者,于是收前言当诛侍子者故将军陈钦,以别的理由杀之,然后选辩士济南王咸为大使。夏五月,王莽复遣和亲侯王歙与王咸等送右厨唯姑夕王,因奉归前所斩侍子登及诸贵人从者之丧。单于遣云当子男大且渠奢等至塞迎接。

王咸到单于庭,盛陈王莽威德,王莽亦多贿遗单于金珍,因谕说改其号,号匈奴为恭奴,单于为善于。赐印绶。封骨都侯当为后安公。当子男奢为后安侯。单于贪王莽金币,故曲意听之。然寇盗如故。

王莽自以为一旦制度已定,则天下自平。因此一门心思的研究地理,制礼作乐。讲和六经之说。公卿旦入暮出,论议连年不决。没有时间省狱讼怨结,民间急务,县宰员缺者,数年都由守丞兼任,故令贪残日甚。中郎将繍衣执法在郡国者,并承权势,传相举奏。又十一公士,分布劝农桑,颁布时令,按诸章,冠盖相望。交错道路。召会吏民,逮捕佐证,郡县赋敛,递相贿赂,白黑纷然,守阙告诉者多。王莽自见前以专汉权以得汉政,因自务于自揽众事,有司只是接受成法,苟免罪责而已。诸宝物名帑藏钱谷官,都由宦者领受。吏民上封事,宦官左右开发,尚书却不得知。其畏备臣下如此。又好变改制度,政令繁多,本当奉行者随后又被质问,然后才得以从事。如此前后相积,混乱不明。王莽经常夜乘灯火,至明犹不能完全处理完毕,尚书因此为奸寝事。上书待报者,连年不得去。拘系于郡县者,逢赦而后出。卫卒不得交代者,至于三岁不能归家。谷粮常贵,边兵二十余万人,仰待衣食县官。五原代郡,尤被其毒。数千人起为盗贼,转入旁郡,王莽遣捕盗将军孔仁将兵,与郡县合击,岁余才定。

邯郸以北大雨。水出深者数丈。流杀数千人。

三年春二月乙酉,地震大雨雪。关东尤其严重。深者一丈。竹柏为之枯死。大司空王邑上书,以地震乞骸骨。王莽不许说:地有动有震,震者有害,动者不害。春秋记地震,易系坤动。动静辟翕万物滋生。他好自己诬饰,大抵皆如此类。

先是王莽以制作未定,上自公侯,下至小吏,皆不得俸禄。夏五月,王莽下书说:予遭阳九之阨,百六之会,国用不足,民人骚动,自公卿以下,一月之禄八百缕布二匹,或帛一匹。予每当念及,未尝不感到悲戚。如今阨会已过,府帑虽未能充实,但也稍有改观了,自六月朔庚寅日始,赋吏秩禄皆如制度。四辅公卿大夫士,下至舆僚凡十五等,僚禄一岁六十六斛,稍以差称。上至四辅而为万斛。

王莽又说:古时候年岁丰穰,则充其礼。有灾害,则有所损。这是与百姓同忧喜。天下幸无灾害,太官膳馐可以丰盛。若有灾害,则根据损失的几率多少减损膳食。自十一公六司六卿以下,各分州郡国邑,设有灾害,则根据损率多少损其禄。郎从官中都官之食禄以太官膳馐备损之数为节,冀望上下同心,劝进农业,以安天下元元。王莽的制度烦碎如此。课计不可理,吏员终不能得禄。各因官职为奸。收受赇贿。以自供给。

戊辰,长平馆西岸崩。使泾水壅塞不流。毁而北行。

群臣上寿,以为河图所谓以土填水,是匈奴灭亡的祥兆。王莽于是遣并州牧宋弘游击都尉任萌等将兵击匈奴。至边止屯。

秋七月辛酉,霸城门火灾。

戊子晦,有日食,大赦天下。平蛮将军冯茂击句町,士卒疾疫死者十之六七。赋敛民财十取五。益州虚耗而不克。徵还下狱死。冬,更遣宁始将军廉丹与庸部牧史熊,大发天水,陇西骑士,广汉巴蜀犍为吏民十万人,加上转输者合二十万人出击。始至,頗斩首数千级,其后军粮前后不相及,士卒饥疫。王莽徵廉丹史熊。二人愿增加调度,可保必克。于是还复加大赋役,就都大尹冯英不肯给,上言自西南夷反叛以来,累计将近十年,郡县拒击不已,续用冯茂,苟且使用一切之政,荆道以南,山险高深,冯茂多是殴击他们使他们还居村落,费以亿计。吏士罹患毒气,死者十分之七。今廉丹史熊惧于自诡,期会调发诸郡兵谷,复取民资财十分之四,空破梁州。功终不遂。宜罢兵屯田,明设购赏。

王莽怒免冯英之官。后来有所觉悟,说:冯英也无可厚非,复以冯英为长沙连率。

卷三十八 汉纪三十(2)

粤嶲蛮夷任贵,亦杀太守枚根。翟义党王孙庆捕得,王莽使太医,尚方与巧屠共同剖腹剥皮,度量五脏,用竹筳导其脉搏,以知所终始。说是可以治病云云。

是岁,遣大使五威将王骏,西域都护李崇,戊巳校尉郭钦,出西域。诸国皆郊迎送兵谷。王骏欲袭击他们。焉耆诈降,而聚兵自备。王骏等将莎车龟兹兵七千余人,分为数部,命郭钦及佐帅何丰別将居后,王骏等入焉耆,焉耆伏兵邀击王骏,使姑墨封犁危须国兵为反间,还兵共袭击王骏,皆杀之。郭钦后至焉耆,焉耆兵未还,郭钦袭击,杀其老弱,从车师还入塞。王莽拜郭钦为填外将军。封劋(绝)胡子。何丰为集胡男。李崇收余士还保龟兹。及王莽败,李崇没于西域,西域遂绝。

四年夏六月,王莽更授诸侯王茅土于明堂。亲设文石之平,陈青茅四色之土,告于岱宗,泰社,后土,先祖,先妣按班分授。王莽好空言,慕古法,多封爵人,性格其实吝啬。托以地理未定,故且先付以茅土,令受封者欢喜,也聊以*。

秋八月,王莽亲至南郊,铸作威斗,用五色药石及铜做成,形若北斗,长二尺五寸,欲以之来厌胜众兵。既成,令众司命肩抬背负,王莽在前开路,送入在御座旁。

王莽又设置羲和命士,以督察五均六筦(盐,酒,铁,名山大泽,五均賒贷,铁布铜冶)每郡有数人,皆任用富贾,他们乘传求利,交错天下。因与郡县通奸,多张空簿,府藏不实,百姓愈发病困。是岁,王莽复下诏申明六筦,每一筦设置科条防禁,犯者罪至死。但禁不住上下相瞒,奸民猾吏并侵,众庶各不安生,百姓愈加愁怨。纳言冯常以六筦事进谏,王莽大怒,免冯常官。如此法令烦苛,百姓摇手触禁,不得耕桑。徭役烦剧,而枯旱蝗虫相继。狱讼不决,官吏用苛暴立威,利用王莽的禁令,侵刻小民。富者不能自别,贫者无以自存。于是并起为盗贼。依阻山泽,官吏不能擒而覆蔽之。以至于其势力日益扩大。临淮瓜田仪,依阻会稽长州。琅琊吕母,聚党数千人,杀海曲宰,入海中为盗。其兵众渐渐多至数万。荆州饥馑,民众入野泽掘凫茈(一种野菜,可食)而食。有时竟至于互相侵夺。

新市人王匡王凤,为平理诤讼,遂被推为渠帅,有众数百人。于是诸亡命者南阳马武,颍川王常,成丹等,皆前往从之。一道攻城拔寨,随后远离乡聚,藏于绿林山中,数月间,至七八千人。又有南郡张霸,江夏羊牧等,与王匡一时起兵。众皆万人。王莽遣使者前去赦免盗贼。回来说盗贼解散随后又复合。王莽问其缘故,回答说:他们愁于法禁烦苛,不得举手。力作所得,不足以给贡税。闭门自守,又坐邻里铸钱挟铜,奸吏因以愁民。民众穷困,就都起为盗贼。王莽大怒,免其官。有人或顺其指,言民狡黠当诛,并说是时运适然,不久就会诛灭。王莽就会高兴随即迁其官。

五年春正月朔,北军南门灾。以大司马司允费兴为荆州牧。召见问到部方略,费兴回答说:荆扬之民,大都依阻山泽,以渔采为业,近日国张六筦,税山泽,妨夺百姓的利益,加上连年久旱,百姓饥穷,因此争为盗贼。费兴到部,欲发布告示,明告晓谕盗贼,只要肯归田里,官府可以假贷犁牛种食,宽其租赋,希望如此可以解释安辑。王莽怒,免费兴官。

天下官吏因为得不到俸禄,,就并为奸利,郡尹县宰,家累千金。王莽于是考证始建国二年,胡虏开始背叛华夏以来,诸军吏及缘边吏大夫以上,为奸利增产致富者,收其家所有财产的五分之四,以助边急。公府士驰传天下,考覆贪饕。开吏告其将,奴婢告其主之风,希望以此禁奸,而奸愈甚。

王莽之孙崇公王宗坐自画容貌被服天子衣冠,刻三印,发觉,自杀。王宗姊王妨为卫将军王兴夫人,坐祝咀姑,又杀婢以绝口,与王兴皆自杀。

是岁*卒。当初成帝之世,*为郎,给事黄门。与王莽及刘秀并列。哀帝之初,又与董贤同官。王莽董贤为三公,权倾人主。所荐莫不拔擢,而*三世不迁官。及王莽篡位,*以耆老久次,转为大夫。性情恬淡,不为势力所动。好古乐道,欲以文章成名于后世。乃作太玄,以综天地人之道。又见诸子各以其智相背而驰,大抵皆是诋訾圣人,言论怪迂。析辩诡辞,扰乱政事。虽是小辩,终能破大道而惑众,使人溺于所闻而不自知其非,因此当时常有人来问*,*常以法应答,号之为法言。用心于內,不求于外。当时人都轻视他,只有刘秀及范逡敬重他。而桓谭以为他的言论空前绝后无与伦比,巨鹿侯以其为师。

大司空王邑,纳言严尤闻*死,对桓谭说;先生常称赞*的法言,能传之于后世吗?桓谭说:必传。只是你我来不及见到罢了。大凡人都是贱近而贵远,亲见扬子云禄位容貌不能动人,故轻其书。当初老聃著虚无之言两篇,薄仁义,非礼学。然后好之者尚以为过于五经,自汉文景之君,及司马迁,皆如此说。今杨子之书,文义至深,而论不诡于圣人,则一定会超越诸子了。

琅琊樊崇,起兵于莒。众百余人,转入泰山。群盗因为樊崇勇猛,都来归附他,一岁之间至万余人。樊崇同郡人逄安,东海人徐宣,谢禄,杨音各起兵。合数万人,复引兵从樊崇。共同还攻莒,不能下。转掠青徐之间。又有东海刀子都,亦起兵抄击徐兖。王莽遣使者发郡国兵攻击之,不能克。

乌累单于死,弟左贤王舆立。为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舆既立,贪利赏赐,遣大且渠屠与伊墨居次云女弟之子醯椟王一道奉贡献至长安。王莽遣和亲侯王歙与奢等俱至制虏塞下,与云及须卜当会面,因以兵迫胁云当,将至长安,云当小男从塞下得以脱归匈奴。

须卜当至长安,王莽拜为须卜单于。欲出大兵辅立之。兵调度亦不合。而匈奴愈怒。并入北边为寇。

六年春,王莽见盗贼多,乃令太史推三万六千岁历紀,六岁一改元。颁布天下,下书自言自己当如黄帝成仙升天,欲以此诳耀百姓,消解盗贼。众人皆非笑之。

初献新乐于明堂太庙。更始将军廉丹攻益州,不能克。益州夷栋蠡若豆等起兵杀郡守,越嶲夷人大牟亦叛。杀略吏人。

王莽召廉丹还,更遣大司马护军郭兴与庸部牧一道攻击蛮夷若豆等。而匈奴寇边越发严重,王莽于是大募天下丁男,及死罪囚。有吏民奴名叫豬突豨勇的,王莽以为锐卒。一切税天下吏民訾,三十取一。钱帛皆输长安。令公卿以下至郡县黄绶,皆保养军马。多少各以秩禄高低为差。官吏尽复令百姓养之。又博募有奇技术可以攻匈奴者,将待以不次之位。言便宜者以万数。或言渡水不用舟楫,连马接骑可渡百万之师。或言不持斗粮,服食药物,可使三军不饥的。或言能飞,一日千里,可窥匈奴。王莽遂即试验,取大鸟羽为两冀,头与身上皆蒙上羽毛,通引環纽,飞数百步而坠。王莽知其不可用,但为了获取其名,皆拜为理军。赐以车马待发。

起初,王莽欲诱迎须卜当,大司马严尤进谏说:当在匈奴右部,兵不侵边,单于有什么动静,随即告诉中国,这是方面的大助。如今迎当置于长安街中,就是一胡人,不如在匈奴有益。王莽不听。既得当,欲遣严尤与廉丹击匈奴,皆赐姓徵氏。号二徵将军。令其诛单于舆,立须卜当代之。出车城西横厩,未发。严尤素有智略,不希望王莽征伐四夷,数谏不从。及当出廷议,严尤固言匈奴之事可以且延后,应该先忧山东盗贼。王莽大怒,策免严尤。大司空议曹史代郡范升,奏记王邑说:升闻子以人不间于其父母为孝,臣以下不非其君上为忠,令众人咸称圣朝。皆说公明。事实上明者无不见,圣者无不闻,今天下之事,昭昭于日月,震震于雷霆。而朝云不见,公云不闻。则良善之民向何处寻求苍天的佑护?公以为是而不言,其过失小。知而从令,则过失就大了。这两者如何选择公是无法避免的。否则的话天下就会归怨于公。朝廷以远者不服为至念,升则以近者不悦为重忧。今动与时戾,事与道反,驰骛覆车之辙,踵循败事之后。后出益可怪,晚发愈可惧。如今春天岁首,而动不动征发远役,藜藿不充,田荒不耕。谷价腾跃。斛至数千。吏民陷入汤火之中,非国家之民了。如此,则胡貊守阙,青徐之寇,在于帷帐之中了。升有一言,可以解天下倒悬。免元元之急。不可书传,愿蒙引见,极陈所怀。王邑不听。

卷三十八 汉纪三十(3)

翼平连率田况,奏郡县訾民不实,王莽复三十取一,以田况忠言忧国,进爵为伯,赐钱二百万。众庶皆骂之。青徐之民多弃乡里流亡,老弱死于道路,壮年者则流入贼中。夙夜连率韩博,上言有奇士,长一丈,大十围,来至臣府,欲奋击胡虏。自称巨母霸。出于蓬莱东南五城西北昭如海滨。轺车不能载,三马不能胜,即日以大车四马,建虎旗,载巨母霸诣阙。霸卧则枕鼓,用铁箸进食。这是皇天用来辅佐新室的。愿陛下做大甲高车,贲育之衣,遣大将一人,与虎贲百人,去道上迎接。京师门户不能容下,就开高大之,以示百蛮,镇安天下。韩博的本义是讽刺王莽,因为王莽字巨君,讽言他毋得篡盗而霸。王莽闻而恶之。留巨母霸在新丰住下,更其姓为巨母氏,表示因文母太后出此人而至霸王之业。徵韩博下狱,以非所宜言弃市。关东饥旱连年,刁子都等党众浸多,至六七万。

地皇元年春正月乙未,赦天下。改元地皇。从三万六千岁历号。王莽下书说:如今将要出军兴师,敢有趋欢犯法者,辄论斩,无须时日。于是春夏于都市斩人,百姓震惧,道路以目。

王莽见四方盗贼多,复欲厌之,又下书说:予之皇初祖考黄帝定天下,将兵为大将军。内设大将,外置大司马五人。大将军至士吏,凡七十三万八千九百人,士一千三百五十万人,予受符命之文,将稽古前人,逐一条备。于是置前后左右中大司马之位,赐诸州牧至县宰,皆有大将军偏裨校尉之号。乘传使者经历郡国,日且十辈,地方仓库无现成稻谷供给,道传车马不能足给,只好执取道中车马以充供给。

秋七月,大风毁王路堂(未央宫前殿,王莽改)。王莽下书说:今日壬午餔时,有烈风雷雨,发屋折木之变。予甚是恐惧。但思考了很久,终于解开了谜底,昔日符命立王安为新迁王,王临立国于洛阳为统义阳王,议者皆说:王临国于洛阳为统,说是居于土中。为新室之统,宜为皇太子。自此后,王临久病,虽有时有所减轻,但总是难以全愈,王临有兄而称太子,名不正。只是即位以来,阴阳未和,谷稼减少,蛮夷猾夏,寇贼奸宄,人民征营。无所措手足。深深地知道厥咎所在,在于名不顺。现在立王安为新迁王,王临为统义阳王。

王莽又下书说:黄色为宝,帝王服之行气。厮役贱者皆衣赤,令郎从官皆衣绛。望气为数者,多言新室有土功像。九月甲申,王莽起九庙于长安城南,黄帝庙,方四十丈,高十七丈,其余之庙为他的一半。制度甚盛,博徵天下工匠,及吏民以义入钱谷助作者,络绎道路。穷极百工之巧,工费数百余万,卒徒死者以万数。是月,大雨六十余日。

巨鹿男子马适求谋举燕赵兵以诛王莽。大司空士王丹发觉以闻,王莽遣三公大夫逮治党与,连及郡国豪杰数千人,皆诛死。封王丹为辅国侯。王莽以私铸钱,处死。及非沮宝货,投之四裔。但犯法者多,不可胜行。于是改轻其法,私铸作泉布者,与妻子没入为官奴婢。官吏及四邻知而不举告,与同罪。非沮宝货,民罚官作一岁,官吏免官。

太傅平晏死,以予虞唐尊为太傅。唐尊说:国虚民贫,咎在奢泰。于是身穿短衣小袖,乘牝马柴车,铺以柴草。并用瓦器吃饭。又将瓦器之类分送公卿。出门见男女不异路者,唐尊自下车,以象刑豬汁染其衣。王莽闻而悦之,下诏申敕公卿。希望都能够效法于他。封唐尊为平化侯。

汝南郅恽,深明天文历数,以为汉必再受命。上书对王莽说:上天垂戒,欲悟陛下,令就臣位,取之以天,还之以天。可称得上是知天命。王莽大怒,将他系于诏狱,过了冬天,赶上大赦,才得以出狱。

二年春正月,王莽妻死,谥为孝睦皇后。当初,王莽妻以王莽数杀其子,涕泣失明,王莽令太子王临居中养护。王莽妻子身旁的侍者原碧,王莽幸之,王临也与她私通。恐事泄,两人谋共杀王莽。王临妻刘愔,是国师公之女,能为星占。对王临说:宫中将有白衣之会(天文志载,木与金合为白衣之会。土与金合,亦为白衣之会)。王临喜,以为所谋将成。后贬为统义阳侯,出在外第,更加忧恐。这时王莽妻病困,王临给她写书说:皇上于子孙至严,前长孙中孙(王宇字长孙,王获字中孙),都刚过三十就死了,今臣临又正好三十了,诚恐一旦不保中室,则不知死命所在。王莽前来候视妻子的疾病,见其书,大怒。怀疑王临有恶意。不令其得会丧。既葬,收原碧等拷问,具服奸谋杀状。王莽欲秘密其事,使人杀案事使者司命从事,埋于狱中。家人不知所在。赐王临药,王临不肯饮,自刺死。又诏国师公,王临本不知星占,事从刘愔起,刘愔亦自杀。是月,新迁王王安病死。

起初,王莽为侯就国时,幸侍者增秩怀能,生子王兴,王匡皆留新都国,是因为怀疑侍者或许与别人私通过,所生之子身份不明。及王安死,王莽以王车,遣使者迎回王兴王匡,封王兴为功修公,王匡为功建公。

卜者王况对魏成大尹李焉说:汉家当复兴,李氏为辅。因为李焉作谶书,合起来有十万余言。事发,王莽皆杀之。

王莽遣太师羲仲景尚,更始将军护军王党,将兵击青徐间的盗贼,国师和仲曹放,助郭兴击句町。皆不能克。军师放纵,百姓重困。王莽又转天下谷帛,诣西河五原朔方渔阳,每一郡以百万数,欲以击匈奴。

须卜当病死,王莽以其庶女妻其子后安公奢,以尊崇之甚厚,准备出兵后立其为单于。后来王莽败,云奢亦死。

秋陨霜杀菽。关东大饥,蝗。

王莽既轻私铸钱之法,犯者愈多。及伍人相坐,没入为官奴婢。其男子槛车,女子步行。以铁索环绕其颈。传送到主管铸钱的官员那里,犯者以十万数。解到后使其夫妇相易,愁苦死者什六七。上谷储夏,自请前去说服瓜田仪归降,瓜田仪未出而死,王莽求其尸而葬之,为他起建坟冢祠堂。谥为瓜宁炀男。

闰月丙辰,大赦。郎阳成修献符命。言继立民母。又说:黄帝以一百二十女致神仙,王莽于是遣中散大夫谒者各四十五人,分行天下。博采乡里所高有淑女者,呈上名讳。王莽恶汉高庙神灵,遣虎贲武士入高庙,四面乱击,砍坏户牖,又以桃汁沥鞭,鞭打四壁,桃汁沥湿屋壁。然后令轻车校尉在其中居住。

是岁,南郡秦丰,聚众近万人,平原女子迟昭平,亦聚数千人,在河阻中。王莽召问群臣擒贼方略。都说:这些都是天囚行尸,命在漏刻,指日可灭。

故左将军公孙禄,徵来参加议论。公孙禄说:太史令宗宣,典星历,候气变,以凶为吉,乱天文,误朝廷,太傅平化侯唐尊,饰虚伪以要名位,贼夫人之子。国师嘉新公刘秀,颠倒五经,毁师法,令学士疑惑。明学男张邯,地理侯孙阳,造井田,使百姓弃土业。羲和鲁匡,设六筦以穷工商。说符侯崔发,阿谀取容,令下情不上通,应该诛杀这些人,以慰天下人之心。又言匈奴不可攻,当与和亲。恐怕新室之忧不在匈奴,而在封域之中。

王莽怒,使虎贲扶公孙禄出去。然而颇采其言。左迁鲁匡为五原卒正。这是因为百姓怨诽的缘故。六筦非鲁匡所独造,王莽只是为了厌服众意才不得不将他贬黜。

起初,四方皆因为饥寒愁苦,才起为盗贼,开始群聚。但还是希望能等到岁熟丰稔,回到家乡去。众虽有数万,却不敢略有城邑。只是随日而进而已。诸长吏牧守,都是自己乱斗,因此中兵器而死,贼众并不是真敢杀了他们。而王莽始终不明白这个道理。

是岁,荆州牧发奔命二万人讨绿林军,绿林帅王匡等相率迎击于云杜。大破官军杀数千人。尽获辎重。荆州牧欲北归,马武等复迎击之,勾住荆州牧的车乘,刺杀其骖乘,但始终是未敢杀荆州牧。大众遂攻拔竟陵,转击云杜,安陆,多略妇女,还入绿林中。至有五万余口,州郡不能制。又大司马士案章豫州,为贼军所获,贼送之还县,大司马士还京上书,具言情状,王莽大怒,以为诬罔,因下书责七公说:吏是治理的意思,宣德明恩,以牧养民众,这是仁义之道。抑强督奸,捕诛盗贼,这是仁义之节。今则不然,盗发不能辄得,以致成为群党。遮略乘传宰士。偶得脱者,又妄自言我何必如此责数众贼,贼说我是因为贫困的缘故才为盗贼,贼护出我,如今俗人相议,大多也是这么以为。只是因为贫困饥寒,犯法为非,大者群盗,小者偷穴,不过这两种情况。如今却结谋联党,以千百数,是大大的逆乱,岂是仅仅饥寒就会这么做的?七公应该严敕卿大夫卒正连率庶尹,谨牧养善民,急捕歼盗贼,有不同心并力疾恶盗贼,而妄言为饥寒所迫者,立即缉捕,请治其罪。

于是群下愈恐,再没有敢言贼情的。郡中又不能擅自发兵,由是遂不能制。

卷三十八 汉纪三十(4)

翼平连率田况,素来果敢,征发民众年十八以上者四万余人,授以库兵,与之刻石为约。樊崇等闻之,不敢入界。田况自劾奏。王莽责让田况未赐虎符而擅自发兵,这是弄兵。以田况自诡必禽灭贼,因此且不予治罪。后来田况自请出界击贼,所向皆破。王莽以玺书,令田况领青徐二州牧事。田况上言盗贼始发,其原因甚是微小,部吏伍人就能禽灭。咎在长吏不以为意,县欺其郡,郡欺朝廷。实百言十,实千言百,朝廷忽略,不能随时督责,遂至蔓延连州,于是遣将帅,多使者,转相监趣,郡县力事上官,应塞诘对,供酒食具资用,以救断斩。没有时间再忧盗贼。治官事。将帅又不能躬率吏士,战则为贼所破,吏气浸伤。徒费百姓。前幸蒙赦令,贼欲解散,又反被遮击,恐入山谷,转相告语,故郡县降贼,也都更加惊骇,恐见诈灭,因饥馑易动,旬日之间,更增加到十余万人。这是盗贼所以浸多的缘故。今洛阳以东,米每石二千,窃见诏书欲遣太师更始将军二人,爪牙重臣,多从人众,道上空竭。少则无以威示四方,应该急选牧尹以下,明其赏罚,收合离乡小国无城郭者,徙其老弱,安置在大城当中,积藏谷食,并力固守。贼来攻城,则不能下。所过无食,就不得群聚,如此招之必降。击之则灭。如今空复多出将帅,郡县苦之反甚于贼,应该尽数徵还乘传诸使者,以休息郡县。委任臣况以二州之贼,臣必定平定之。

王莽畏恶田况,阴谋另派代为掌兵之人,遣使者赐田况玺书。使者至见田况,因令代监其兵。遣田况西至长安,拜为师尉大夫,田况离去不久,齐地遂败。

三年春正月,九庙成。纳神主。王莽谒见,大驾乘六马,以五彩毛为龙文衣。著角,长三尺。又造九重华盖,高八丈一尺,装饰在四轮车上驾车者都高呼登仙。王莽出,令车在前面行驶。百官窃言此车像是丧车,并非仙物。

二月,樊崇等杀景尚。关东人相食。

夏四月,遣太师王匡,更始将军廉丹东讨众贼。

初,樊崇等众既渐渐强大,乃相与为约,杀人者死,伤人者偿创。其中最尊者号为三老,其次为从事。再次卒吏。及听说太师更始将要讨伐他们,恐其众与王莽兵作战时不能分辨敌我,于是皆将眉毛染成赤色,以便互相辨别,由是号为赤眉军。王匡廉丹合将锐士十余万人,所过放纵。东方因此传出谚语说:宁逢赤眉,不逢太师。太师尚可,更始杀我。果然如田况之言。

王莽又多遣大夫谒者,分别教导百姓以草木煮酪,酪不可食,重为烦费。

绿林军遇疾疫,死者过半。于是各分散引去,王常成丹西入南郡号为下江兵。王凤王匡马武及其支党朱鲔,张卬等北入南阳,号为新市兵。皆自称将军。王莽遣司命大将军孔仁,部豫州纳言大将军严尤,秩宗大将军陈茂,进击荆州。各纵吏士百余人,乘传到部招募士卒。严尤对陈茂说:遣将不与兵符,必将先请而后动,这就如同将犬拴起来却向它责要所获一样。

蝗虫从东方来,飞蔽天地。流民入关者数十万人。于是设置养赡宫禀给食物。使者监领,与小吏共谋盗取所给禀食,饿死者十之七八。先是王莽使中黄门王业领长安市买,贱取于民,百姓以其为患。王业以省费为功,赐爵附城。王莽闻城中饥馑,就问王业,王业说:那都是些流民。于是将所买的梁饭肉羹拿进来给王莽看,然后说:城中居民都吃这些东西。王莽就相信了他的说辞。

秋七月,新市兵王匡等进攻随,平林人陈牧,廖湛复聚众千余人号为平林兵以与之相呼应 王莽诏书责让廉丹说:仓廪已经费尽了,府库已经空虚了,可以发怒了,可以决战了。将军受国重任,不捐身于中野,将无以报恩塞责。

廉丹惶恐,连夜召其掾冯衍问策,将此书拿给他看。冯衍因对廉丹说:张良以五世相韩,椎秦始皇于博浪之中。将军的先祖,为汉朝的信臣,新室之兴,英俊不附。如今海内溃乱,人怀汉德,甚于周人思召公。人所歌舞,天必从之。如今为将军计,不如屯居大郡,镇抚吏士,砥砺其节。招纳雄杰之士,询问忠智之谋,兴社稷之利,除万人之害。则福禄流于无穷,功烈著于不灭。强于覆军中原,身膏草野,功败名丧,耻及先祖。

廉丹不听。冯衍,是左将军冯奉世的曾孙。冬,无盐索卢恢等举兵,反城附戝。廉丹王匡攻拔之,斩首万余级。王莽遣中郎将奉玺书慰劳廉丹王匡,进爵为公。封吏士有功者十余人。

赤眉别校董宪等数万人在梁郡,王匡欲进击之,廉丹以为新拔城,士卒疲劳,应当先休士养威。王匡不听,引兵独进。廉丹只好引兵跟随。合战于成昌,兵败,王匡逃走,廉丹使军吏持其印绶节符交给王匡说:小儿可走,我不可。遂反身迎战,战死。校尉汝云王隆等别斗,闻廉丹死难,都说:廉公已死,我们还能为谁而生?驰奔敌阵,皆战死。

国将哀章,自请愿平山东。王莽遣哀章驰奔山东,与太师王匡并力。又遣大将军阳浚守敖仓。司徒王寻将十余万屯洛阳镇南宫。大司马董忠养士习射中军北垒。大司空王邑兼三公之职。

初,长沙定王刘发,生舂陵节侯刘买,刘买生戴侯刘熊渠,熊渠生考侯刘仁刘仁以南方卑湿徙封南阳白水乡,与宗族就在这里定居了。刘仁卒,子刘敞嗣位。值王莽篡位,国除。节侯少子刘外为郁林太守,刘外生巨鹿都尉刘回。刘回生南顿令刘钦。刘钦娶湖阳樊重之女,生三男;刘縯刘仲刘秀。兄弟早孤。养于叔父刘良之家。刘縯性刚毅,慷慨有大节,自从王莽篡汉,常愤愤不平,怀复社稷之志。不事家人居业,倾身破产,交结天下雄俊。刘秀隆准日角,性勤稼穑。刘縯经常非笑他。比于高祖之兄刘仲。

刘秀姊刘元,为新野邓晨妻子,刘秀尚与邓晨一道去穰人蔡少公家,少公颇学图谶,言刘秀当为天子,有人说;是国师公刘秀吧。刘秀戏言道:为什么不能以为是我呢?坐者皆大笑,邓晨心中独喜。宛人李守,好星历谶记,为王莽宗卿师,曾对其子李通说:刘氏当兴,李氏为辅。及新市平林兵起,南阳骚动。李通从弟李轶对李通说:今四方扰乱,汉当复兴。南阳宗室,独刘伯升兄弟泛爱容众,可以与谋大事。李通笑着说:我也是这个意思。正好刘秀来宛城卖谷,李通遣李轶前去迎接刘秀。与之相见,因具言谶文之事,与之相约结,定计议。李通欲以立秋才官都试骑士之日,劫取前队大夫甄阜及属正梁邱赐,因以号令大众。使李轶与刘秀归舂陵,举兵以相应。于是刘縯召诸豪杰计议说:王莽暴虐,百姓分崩,今枯旱连年,兵革并起,此也是天亡王氏之时,兴复高祖社稷,定万世基业之秋。众人皆以为然。于是分遣亲客于诸县起兵。刘縯自发舂陵子弟,诸家子弟恐惧,皆亡匿,说:伯升杀我。及见刘秀绛衣大冠,皆吃惊地说:就连谨厚者都这么干了。于是才稍稍自安。凡得子弟七八千人。部署宾客,自称柱天都部。

刘秀时年二十八。李通未发,事觉亡走。父李守及家属坐死者六十四人。刘縯使族人刘嘉招说新市平林兵。与其帅王凤陈牧西击长聚。进屠唐子乡,又杀湖阳尉。军中分财物不均,众人恚恨,欲反攻诸刘,刘秀收敛宗人所得之物,全部送给众人,众人这才欢悦,进拔棘阳。李轶邓晨皆将宾客前来会合。

严尤陈茂破下江兵。成丹王常张卬等收散卒入蒌谿,转掠钟龙间。兵众复振。引军与荆州牧战于上唐。大破之。

十一月,有星孛于张。刘縯欲进攻宛。至小长安聚,与甄阜梁邱赐战,当时满天迷雾,汉军大败。刘秀单马走。遇女弟伯姬,与之共骑而奔。再往前走,又遇姊刘元。趣令上马。刘元挥手说:快走吧,不能相救,反而谁也逃不走。会追兵至,刘元及三女皆死。刘縯弟刘仲及宗族从死者数十人。刘縯复收会兵众,还保棘阳。甄阜梁邱赐乘胜,留辎重于蓝乡。引精兵十万,南渡潢淳,临沘水,在两河之间为营,断绝后桥,示无还心。新市平林见汉兵数败,甄阜梁邱赐军大至,各欲解兵去。刘縯甚是忧虑。这时正好有下江兵五千余人至宜秋,刘縯即与刘秀及李通造访其军营,说:愿见下江一贤将议大事。众推王常。刘縯见王常,说以合纵之利,王常大悟说:王莽残虐,百姓思汉,今刘氏复兴,即是真主。一定要好好考虑出身为用,辅成大功。刘縯说:如事成,岂敢独享。遂与王常深相结而去。王常还营。对众将说明缘故,成丹张卬自负其众多,说:大丈夫既起,当各自为主,何故要受人之制呢。王常耐心地对诸将说:王莽苛酷,积失百姓之心,百姓讴吟思汉,非止一日。之所以使我们得以起事,是因为民心所怨者,天将去之。百姓所思者,天将与之。举大事,必当下顺民心,上合天意。才能成功。若负强恃勇,纵情恣欲,虽得天下,一定会再次失去。以秦项之势,尚至于夷覆,何况我们如今只是布衣相聚于草泽。继续下去,只是灭亡之道。今南阳诸刘举兵,看其来与我们见面议事的,皆有深计大虑,王公之才。与之合并,必成大功。这是苍天在保佑我们啊。

下江诸将虽屈强少识,然而素敬王常,于是都致谢说:没有王将军,我们差点陷入不义。即引兵与汉军新市平林联合。于是诸部齐心同力,锐气益壮。刘縯大饗军士,设盟约,休卒三日,分为六部。十二月晦,潜师夜起,袭取蓝乡,尽获其辎重。

卷三十九 汉纪三十一(1)

更始元年。春正月甲子朔。汉兵与下江兵共攻甄阜梁邱赐,斩二将,杀士卒二万余人。王莽纳言将军严尤,秩宗将军陈茂引兵欲占据宛。刘縯与之战于淯阳下。大破之。遂围宛。

先是青徐众军虽数十万人,迄今无文书号令,旌旗部曲。及汉兵起,皆称将军,攻城略地,移书称说。王莽闻之才开始惧怕。

舂陵戴侯曾孙刘玄在平林兵中,号为更始将军。当时汉兵已十余万,诸将计议兵虽多而无所统一,欲立刘氏以从人望,南阳豪杰及王常等皆欲立刘縯,而新市平林将帅乐于放纵,忌惮刘縯威明,贪刘玄懦弱,先共同定策立之。然后召刘縯告诉他们的意见。刘縯说:诸将军幸而欲尊立宗室,这很好。然而如今赤眉起于青徐,众数十万,听说南阳立宗室,恐怕赤眉复有所立。王莽未灭,而宗室相攻。是疑天下而自损权威,不是如今正当击破王莽时该做的。舂陵离宛,也就三百里,遂自尊立,为天下准的,使后人得以承我弊端,并不是善计。不如且称王以发号施令。王势亦足以斩诸将,若赤眉所立者贤,相率而往从之,必不会夺我爵位,若无所立,破王莽,降赤眉,然后举尊号也不晚。诸将多说好。张卬拔剑击地,说:疑事无功。今日之议,不得有二。众皆从之。二月辛巳朔,设坛场于淯水上沙中。刘玄即皇帝位,南面立,朝群臣。羞愧流汗,举手不能言。于是大赦改元,以族父刘良为国三老。王匡为定国上公,王凤为成国上公。朱鲔为大司马,刘縯为大司徒。陈牧为大司空,其余皆九卿将军。由是豪杰失望,多不服。

王莽欲外示自安,乃染其发须,立杜陵史谌之女为皇后。设置后宫位号。王莽赦天下,诏令王匡,哀章等讨青徐盗贼。严尤陈茂等讨前队丑虏。明告以来降不杀之令,若复迷惑不解散,将遣大司空隆新公将百万之师彻底扫平。

三月,王凤与太常偏将军刘秀等徇昆阳,定陵,郾,皆下之。王莽闻严尤陈茂败,于是遣司空王邑驰传,与司徒王寻发兵平定山东。徵诸明兵法者三十六家,以备军吏。以长人巨母霸为垒尉,又驱诸猛兽虎豹犀象之属,以助威武。王邑至洛阳,州郡各选精兵,牧守自将,定会者四十三万人,号称百万,其余在道路上的,旌旗辎重,千里不绝。

夏五月,王寻王邑南出颍川,与严尤陈茂合兵。诸将见王寻王邑兵盛,皆反走入昆阳。惶怖忧念妻孥。欲散归诸城。刘秀说:如今兵谷既少,而外寇强大,如果并力抵御,功业庶几可立。如要分散,势无俱全,且宛城未拔,不能相救。昆阳即拔,一日之间诸部亦将湮灭。今不同心胆,共举功名,反而欲守妻子财物,可能吗?诸将发怒说:刘将军为何敢如此说?刘秀含笑而起。这时候骑还报,言大兵将至城北。军阵数百里。不见其后。诸将素轻刘秀,及迫急,无计可施,就问刘秀说:请问刘将军有什么计策?刘秀复为之图画成败,诸将皆说:好吧。就这么办。

当时城中仅有八九千人,刘秀使王凤与廷尉大将军王常守昆阳。夜与五威将军李轶等十三骑出城南门,于城外收兵。当时王莽兵到城下者将有十万,刘秀等差点不能出城。王寻王邑纵兵围昆阳。严尤对王邑说:昆阳城小而坚,如今假号者在宛,急进大兵,他们必定奔走,宛城败,昆阳自服。王邑说:我昔日围翟义,坐不生得,,以见责让。今将百万之众,遇城而不能下,是不能向敌人显示兵威的。应当先屠此城,喋血而进,前歌后舞,岂不快活。遂围城数十重。列营百数。钲鼓之声,传数十里。或为地道衝輣撞城,积弩乱发。矢下如雨。城中负户而汲,王凤等乞降不许。王寻王邑自以为功在漏刻,不以军事为忧,严尤说:兵法,围城应该留出缺口,应该使他们得以逃出以惊怖宛下。王邑又不听。

棘阳守长岑彭,与前队副严说共守宛城。汉兵攻之数月,城中人相食,于是举城降。更始入为国都。诸将欲杀岑彭,刘縯说:岑彭是郡中大吏,执心固守,是其气节,今举大事,当表彰义士,不如封之。更始乃封岑彭为归德侯。

刘秀至郾,定陵,悉发诸营兵,诸将贪惜财物,欲分兵守住各城。刘秀说:今若破敌,珍宝万倍,大功可成。如为所败,首领无余,何财物之有?于是令诸兵尽数出发。

六月已卯朔,刘秀与诸营俱进。自将步骑千余为前锋,离大军四五里布阵。王寻王邑亦遣兵数千合战。刘秀拍马奔前,斩首数十级。诸将欢喜,说:刘将军平生见小敌怯阵,今见大敌勇猛,甚是可怪。赶快上前,帮助将军。刘秀复进,王寻王邑兵退却。诸部共同乘胜追击,斩首数百千级。连胜随即前冲,诸将胆气益壮,无不以一当百。刘秀乃与敢死士三千人,从城西水上冲其中坚,王寻王邑以为轻易,自将万余人行阵。敕诸营皆按部,毋得动。独自领兵与汉军作战。战不利,大军不敢擅自相救。王寻王邑阵乱,汉兵乘锐冲击,遂杀王寻。城中兵亦鼓噪而出。中外合击,呼声震动天地。王莽兵大溃。走者相腾践,伏尸百余里。这时又出现大雷风,屋瓦皆飞,雨下如注。浊川盛溢,虎豹皆股战。士卒伏水溺死者以万数。水为之不流。王邑严尤陈茂轻骑乘死人渡水逃去。尽获其军食辎重。不可胜数。清运连月不能尽。有的干脆就运走重要的,其余的一律焚烧了。士卒奔走,各还本郡而去。王邑独与所将长安勇敢数千人还洛阳。关中闻之震恐。于是海内豪杰,翕然响应。皆杀其牧守,自称将军。用汉年号,以待诏命。旬月之间,遍于天下。

王莽闻汉兵说王莽鸠杀孝平皇帝,乃于王路堂大会公卿,开当初所为平帝请命金藤之策。涕泣着向群臣展示。

刘秀复徇颍川。攻父城不下,屯兵巾车乡。颍川郡掾冯异监管五县,为汉兵所获,冯异说:冯异有老母在父城,愿归据五城以效功报德。刘秀许之。冯异归,对父城长苗萌说:诸将多暴横,只有刘将军所到不掳掠。观其言语举止,不像是平庸之人。遂与苗萌帅五县归降。

新市平林诸将,以刘縯兄弟威名日盛,阴劝更始除掉他们。刘秀对刘縯说:情况好像有点不好。刘縯笑着说:一直就是如此,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更始大会诸将。取刘縯的宝剑来看。绣衣御史申屠建随献玉玦。更始不敢发。刘縯舅樊宏对刘縯说:申屠建不会有范增的意思吧(事见九卷高帝元年)?刘縯不应。

李轶初与刘縯兄弟相善,后来更谄事新贵,刘秀告诫刘縯说:此人不可复信。刘縯不从。刘縯部将刘稷,勇冠三军。听说更始立,发怒说:本来起兵图大事者,是刘伯升兄弟,如今这个更始算是干什么的?更始以刘稷为抗威将军,刘稷不肯拜。更始乃与诸将陈兵数千人,先收押刘稷。准备处斩。刘縯固争。李轶朱鲔因劝更始将刘縯一并拿下,即日杀之。以族兄光禄勋刘赐为大司徒。

刘秀闻变,自度力不能及,自父城驰诣宛城谢罪。司徒官属迎弔刘秀,刘秀与他们不交私语,只是深深的引过而已。未尝自伐昆阳之功,又不敢为刘縯服丧,饮食言笑如平常。更始因此惭愧,拜刘秀为破虏大将军,封武信侯。

道士西门君惠对王莽卫将军王涉说:谶文言刘氏当复兴。国师公的姓名就是。王涉遂与国师公刘秀大司马董忠,司中大赘孙伋,谋以所部兵劫王莽降汉,以全宗族。秋七月,孙伋将他们的密谋告诉了王莽,王莽召董忠诘责,因格杀之。使虎贲以斩马剑剉董忠,收其宗族,将醇酒毒药白刃丛棘,和他们的尸首混在一起埋掉。刘秀王涉皆自杀。王莽以其是骨肉旧臣恶其内溃,故隐其诛,不对外宣示。

王莽以军师外破,大臣内畔,左右无所信,不能再远念郡国,于是召王邑还为大司马,以大长秋张邯为大司徒,崔发为大司空。司中寿容苗?为国师。

王莽忧懑不能食,但能饮酒吃点鳆鱼而已。读军书倦,因凭几假寐,不复就枕了。

卷三十九 汉纪三十一(2)

成纪隗崔隗义,上邽杨广,冀人周宗,一同起兵以应汉。攻平襄,杀王莽镇戎大尹李育。隗崔兄子隗嚣,素有名,好经书。隗崔等共推为上将军。隗崔为白虎将军,隗义为左将军。隗嚣遣使聘平陵方望为军师。方望说隗嚣立高庙于邑东,己巳,祠高祖太宗世宗隗嚣等皆称臣执事,杀马同盟,以兴复刘宗的名义,移檄郡国,历数王莽罪恶。勒兵十万,击杀雍州牧陈庆,安定大尹王向。分遣诸将徇陇西,武都,金城,武威,张掖,酒泉,敦煌,皆下之。

初,茂陵公孙述,为清水长。有能名,迁导江卒正。治理临邛。汉兵起,南阳宗成商人王岑,起兵征徇汉中以应汉。杀王莽庸部牧宋遵。众合数万人。公孙述遣使迎宗成等,宗成等至成都,掳掠暴横。公孙述召郡中豪杰,对他们说:天下同苦新室,思念刘氏已经很久了,因此听说将军到了,派使者驰迎道路。今百姓无辜,而妇子系获,这是贼寇非义兵。于是使人诈称汉使者,假公孙述辅汉将军,蜀郡太守,兼益州牧印绶,选精兵西击宗成等,杀之,并其众。

前钟武侯刘望起兵汝南,严尤陈茂前往归降他,八月,刘望即皇帝位,以严尤为大司马,陈茂为丞相。

王莽使太师王匡,国将哀章守洛阳。更始遣定国上公王匡攻洛阳,西屏大将军申屠建,丞相司直李松攻武关。三辅震动。析人邓曄(ye),于匡起兵南乡以应汉。攻武关都尉朱萌,朱萌降。进攻右队大夫宋刚,杀之,西拔湖县。王莽愈加忧愁,不知所出。崔发说古时国有大灾,则大哭以厌胜之。宜告天以求救。王莽乃率群臣至南郊,陈其符命本末,仰天大哭。气尽伏地叩头。诸生小民,旦夕会哭。为他们专设飱粥。哭的甚为悲哀者,除以为郎。郎至五千余人。王莽拜将军九人,皆以虎为号。将北军精兵数万人东去,将其妻子内入宫中为质。当时省中黄金还有六十余万斤,其他财物也有很多。王莽更加贪爱之。赐给九虎士每人四千钱,大众重新怨恨无斗志。九虎至华阴回谿,依靠险隘自守。于匡邓曄进击,六虎败走,二虎诣阙归死。王莽使使者责问死者安在,皆自杀。其四虎逃亡。三虎收散卒,保渭口京师仓。邓曄开武关迎汉兵。李松将三千余人至湖县,与邓曄等共攻京师仓,未下。邓曄以弘农掾王宪为校尉,将数百人北渡渭水,入左冯翊界。李松遣偏将军韩臣等径西至新丰,击王莽波水将军追奔至长门宫。王宪北至频阳,所过迎降。诸县大姓,各起兵称汉将军,率众追随王宪。李松邓曄引军至华阴,而长安旁兵,四会城下。又闻天水隗氏方到,皆争欲入城。贪立大功。,掳掠之利。

王莽赦城中囚徒,皆授给他们兵器,杀猪饮其血,与他们为盟誓说:有不为新室者,社鬼记之。使更始将军史谌为将,渡渭桥,众皆散走,史谌空还。众兵发掘王莽妻子父祖冢,烧其棺椁,及九庙,明堂,辟雍,火照城中。

九月戊申朔,兵从宣平城门入。张邯逢兵见杀。王邑王寻等分别将兵在北阙下拒击。这时已是日暮黄昏,官府邸第尽奔亡。已酉,城中少年朱弟,张鱼等恐见卤略,趋欢并和,烧作室门。以斧砍敬法门小门,大呼说:反虏王莽,赶快出来投降。大火烧及掖庭承明宫黄皇室主所居处,黄皇室主说:有什么面目去见汉家先人。因自投火中而死。王莽避火宣室前殿,大火随之而来。王莽着深青帝服,持虞帝匕首,天文郎按式于前,王莽旋席随斗柄而坐,说:天生德于予(王莽自称),汉兵能奈予何。庚戌天将明,群臣扶掖王莽自前殿至渐台。公卿从官尚有千余人跟随他。王邑昼夜战,疲惫至极,军士死伤略尽,驰入宫,边战边至渐台,见其子侍中王睦解衣冠将要逃跑,王邑呵斥他令他回来,父子共同守在王莽身边。军人入殿中,闻王莽在渐台,围之数百重。台上犹与台下相互对射,不久矢尽,短兵相接。王邑父子,王寻等战死。王莽入室。下晡时,众兵上渐台。苗?,唐尊,王盛等皆战死。商人杜吴杀王莽。校尉东海公宾就斩王莽首,军人分解王莽身体,争相杀者数十人。公宾就持王莽首呈给王宪。王宪自称汉大将军,城中兵数十万都归属他。舍于东宫,妻王莽后宫。乘其车服。癸丑,李松邓曄入长安,将军申屠建,赵萌亦至。以王宪得玺绶不上,多挟宫女,建天子鼓旗,收斩之,传王莽首诣宛县于市。百姓共提击之。或切食其舌。

班固有赞说:王莽始起外戚,折节力行,以要名誉。及居位辅政,勤劳国家,直道而行,岂至于所谓色取人而行违者耶?王莽既不仁,而又有佞邪之才,又秉四父历世之权,遭汉中微,国统三绝,而太后寿考,为之宗主。因此得以肆其奸匿,以成篡盗之祸。推而言之,也是天时使然,非人力所能改变的。及其窃位南面,颠覆之执,险于桀纣。而王莽晏然自以为是黄虞复出。于是开始姿其仇雎,奋其威诈,毒流诸夏,乱延蛮貉如此尤未足以逞其欲望。是以四海之内嚣然,丧其乐生之心。中外愤怨。远近俱发,城池不守,支体分裂,遂令天下城邑为虚,害遍生民。自书传所载乱臣贼子,考其祸败,还没有比王莽更甚的。昔日秦燔诗书以立私议,王莽颂六艺以文奸言。同归殊途,都很快灭亡。都是为圣王所驱除。

定国上公王匡,拔洛阳,生缚王莽太师王匡,哀章,皆斩之。冬十月,奋威大将军刘信,于汝南击杀刘望。并诛斩严尤陈茂,郡县皆降。

更始将以洛阳为都,以刘秀行司隶校尉事,使他前去整修宫府。刘秀于是置僚属,作文移,从事司察,一如旧汉制度。当时三辅吏士东迎更始,见诸将过,服饰杂乱,莫不笑之。及见司隶僚属,皆欢喜不自胜,有老吏垂涕说:不想今日复见汉官威仪。于是识者皆归心于他。

更始北都洛阳,分遣使者征徇郡国说:先降者复爵位。使者至上谷,上谷太守扶风耿况,迎上印绶。使者接受后,一宿无还意。功曹寇恂勒兵入见使者,请归还印绶。使者不与,说:我是天王使者,功曹要胁迫我吗?寇恂说:非敢胁迫使君,只是后悔我们考虑不周,今天下初定,使君建节衘命,郡国莫不延颈倾耳。如今始至上谷而先坠大信,将再凭什么号令他郡?

使者不应。寇恂敕令左右以使者的名义召耿况,耿况至,寇恂向前取印绶交给耿况。使者不得已,只好承制诏令耿况归职。耿况受封而归。

宛人彭宠,吴汉亡命在渔阳,乡人韩鸿为更始使者徇北州,承制拜彭宠为偏将军,行渔阳太守事。以吴汉为安乐令。

更始遣使劝降赤眉,樊崇等闻汉室复兴,即留其兵将渠帅二十余人,随使者至洛阳,更始皆封为列侯。樊崇等既未有国邑,而所留之众稍有离畔者,于是就再逃回他们的军营。

王莽庐江连率颍川李宪,据郡自守,称淮南王。

故梁王刘立之子刘永至洛阳,更始封为梁王,国都雎阳。

更始欲令亲近大将徇河北,大司徒刘赐说:诸家子唯有文叔(刘秀字)可用。朱鲔等人以为不可。更始狐疑,刘赐坚持劝说,更始乃以刘秀行大司马事,持节北渡河,镇慰州郡。以大司徒刘赐为丞相,令其先入关,修宗庙宫室。

大司马刘秀至河北,所过郡县,考察官吏,黜陟能否,平遣囚徒,除王莽苛政。恢复汉时的官名,吏民喜悦,争持牛酒迎劳。刘秀皆不受,南阳邓禹杖策追刘秀,在邺城与刘秀见面。刘秀说:我可以自专封拜之事,先生远来随我,是想要入仕吗?邓禹说:不愿意。刘秀说:既然如此,那你想干什么?邓禹说:但愿明公威德加于四海。邓禹得效其尺寸之力。垂功名于书帛也就够了。刘秀笑,因留宿与之私下长谈,邓禹向他进言说:如今山东未安,赤眉青犊之属,动以万数,更始既是常才,而不自听断,诸将皆庸人屈起,志在财帛,争用威力,朝夕自快而已。并没有忠良明智,深虑远图,希望能够尊主安民的人,历观往古圣人的兴起,只是两条而已,天时与人事。如今从天时方面看,更始既立,而灾异方兴,而从人事方面看,帝王大业,不是凡夫俗子所能胜任,分崩离析,形执可见。明公虽建藩辅之功,犹恐无所成立,况且明公素有盛德大功,为天下所向附,军政齐肃,赏罚明信,为今之计,莫如延揽英雄,务悦民心,立高祖之业,救万民之命。以公心而虑天下,天下不足定也。

刘秀大悦,因留邓禹共宿,与他制定计议,每当任使众将,必定先征求邓禹的意见,而他所举荐的人,皆当其才。因此史书以为邓禹为中兴元功,实在是因此而起。

卷三十九 汉纪三十一(3)

刘秀自兄长刘縯死后,常自独居。而且不食酒肉。枕席之间有涕泣处。主簿冯异独叩头宽譬,刘秀制止他说:主簿不要乱说。冯异因进言说:更始政乱,百姓无所依戴,人长久的处于饥渴状态,很容易就能够吃饱。今主公专命方面,应该分遣官属徇行郡县,宣布惠泽。

刘秀采纳他的意见,骑都尉宋子耿纯,在邯郸谒见刘秀,退见官属将兵法度,与他将不同,遂自深相结纳。

故赵繆王子刘林,游说刘秀决列人河水以灌赤眉,刘秀不从。就离开去了真定。刘林平素任侠于赵魏之间。王莽时,长安中有自称成帝子子舆者,为王莽所杀。邯郸卜者王朗,因此诈称真子舆,自称其母为故成帝宫女,尚见黄气从上而下,遂妊娠。赵后欲害之,与他人子交换,因此得以保全。刘林等人相信了他,与赵国大豪李育张参等,谋共立王朗。此时民间传言赤眉将渡河,刘林等因此宣言赤眉将立刘子舆。以观众心。百姓大多相信这件事。十二月,刘林等率车骑数百,晨入邯郸城,止于故赵王之宫,立王朗为天子。分遣将帅徇下幽冀。移檄州郡,赵国以北,辽东以西,皆望风响应。

二年春正月,大司马刘秀以王朗新盛,于是北徇蓟州。

申屠建,李松自长安迎更始迁都。二月,更始出发至洛阳。三辅豪杰假号诛王莽者,人人皆望封侯。申屠建既斩王宪,又扬言三辅儿郎都是狡黠之辈,共杀其主。吏民惶恐,属县囤聚,申屠建等不能攻下。更始至长安,乃下诏大赦。除王莽之子,其他皆除其罪。于是三辅悉平。当时的长安,只有未央宫被焚烧,其余宫室供帐,仓库官府,皆案堵如故,市里与过去没什么区别。更始居于长乐宫。升前殿。郎吏按顺序列于庭中。更始羞怍,俯首刮席不敢直视。诸将有后至的,更始问掳掠所得多少,左右侍官,都是长久在宫中为吏的,因此惊愕相视。李松与棘阳赵萌说更始,应该封诸功臣为王,朱鲔以为不可,因为高祖有约,非刘氏不王。更始乃先封诸宗室。刘祉为定陶王,刘庆为燕王。刘歙为元氏王,刘嘉为汉中王。刘赐为宛王。刘信为汝阴王。然后立王匡为泚阳王,王凤为宜城王,朱鲔为胶东王,王常为邓王,申屠建为平氏王。陈牧为阴平王。卫尉大将军张卬为淮阳王。执金吾大将军廖湛为穰王。 尚书胡殷为随王。柱天大将军李通为西平王。五威中郎将李轶为舞阴王。水衡大将军成丹为襄邑王骠骑大将军宗佻为颖阴王。尹尊为郾王。只有朱鲔推辞不受,于是以朱鲔为左大司马,宛王刘赐为前大司马,使其与李轶等镇抚关东。又使李通镇荆州,王常行南阳太守事。以李松为丞相,赵萌为右大司马。共秉内任。更始纳赵萌女为夫人,因此委政于赵萌。日夜宴饮于*,群臣欲言事,辄沉醉不能见。有时不得已,就令侍中坐在帷中与之对话。韩夫人尤其嗜酒,每侍饮,见常侍奏事,就会发怒说:皇帝刚与我对饮,为什么这时候拿那些破事来烦我?起身抵破书案。

赵萌专权。生杀自恣,郎吏有说赵萌放纵者,更始大怒,拔剑斩杀之。自是无人再敢进言。以致群小膳夫,皆乱授官爵。长安有句童谣说:竈(灶)下养,中郎将。烂羊胃,骑都尉。烂羊头,关内侯。

军师将军李淑上书进谏说:陛下定业,虽是因下江平林将士的势力,但那只是临时济用,不可以在国家安定时再固守常规,唯有名与器,是为圣人所重的。如今加非其人,望其裨益于万分,就如同缘木以求鱼,升山以采珠,海内之人见此,就能够度量到汉祚能否复兴。更始闻言大怒,将他囚禁起来。而诸将在外者,皆专行诛赏,各置牧守。州郡交错,不知所从。于是关中离心,四海怨畔。更始徵隗嚣及其叔父隗崔隗义等,隗嚣将行,方望以更始成败未可知,力劝希望他不要动身,隗嚣不听。方望留书辞谢而去。隗嚣等至长安,更始以隗嚣为右将军,隗崔隗义皆就旧号。耿况使其子耿弇奉奏诣长安。耿弇时年二十一,行至宋子,会王朗起,耿弇从吏孙仓卫包说:刘子舆是成帝正统,舍此不归,还要远行干什么?耿弇按剑说:子舆是为弊贼,不日将为降虏,我至长安,与国家上陈上谷渔阳兵马,归来后发突骑以临乌合之众,就如同催枯折腐,看诸位如此不识去就,看样子是离族灭不远了。孙仓卫包遂亡降王朗。耿弇闻大司马刘秀在卢奴,于是驰马北上谒见。刘秀留他在身边,署为长史。与他一道北至蓟州。

王朗移檄以十万户的赏格购求刘秀的首级,刘秀令功曹令史颍川王霸,至街市中募兵击王朗。市人皆大笑,举手揶揄之,王霸羞惭而返。刘秀将南归,耿弇说:如今兵从南方来,不可南行。渔阳太守彭宠,是主公的同邑之人,上谷太守,即是在下的家父。发此两郡之兵,可得控弦万骑。邯郸不值得忧虑。刘秀的官属腹心皆不肯,说:就是死尚要南向,为什么要北行进入别人布好的口袋里呢。刘秀指着耿弇说:这是我北道的主人,北行是没错的。此时故广阳王子刘接在蓟中起兵以应王朗。城内扰乱。说是邯郸使者方到,二千石以下皆出迎。于是刘秀趣驾而出,至南城门,城门已闭。强攻得出。遂晨夜南驰,不敢入城邑。舍食道旁。至芜蒌亭,当时天气寒烈,冯异奉上豆粥。至饶阳,官属皆乏食,刘秀乃自称邯郸使者,入传舍,传吏刚要吃饭,从者饥饿,争先夺食。传吏怀疑他们是假冒的,于是椎鼓数十通,欺骗他们说邯郸将军至,官属闻言皆失色,刘秀爬上车欲逃跑,继而考虑恐怕不能免祸,就慢慢地坐回到座位上,说:请邯郸将军入。过了许久不见动静,才匆匆的驾车而去。如此晨夜间行,蒙犯霜雪,头面皆破裂。至下曲阳。传闻王朗兵在后,从者皆恐。至滹沱河,打前站的属吏回来说河水流急,无船不可渡河。刘秀使王霸前去查看,王霸恐惊动众人,使军心混乱,回来就撒谎说:冰坚可渡。官属皆喜。刘秀笑着说:前哨果然是在瞎说。遂带领众人前行,及至河边,河上的冰果然坚硬可渡。于是令王霸护渡。众骑刚过而冰由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冲撞之力,轰然瓦解。至南宫,遇大风雨,刘秀引车至道旁空房中,冯异抱薪,邓禹点火,刘秀对着灶台烘烤衣服。冯异复进麦饭。进至下博城西,惶惑徘徊,不知该怎么办,有白衣老父在道旁,指着他们说:努力,信都郡为长安城守,离此八十里。刘秀即飞快的奔驰而去。是时,郡国皆已降王朗。独信都太守南阳任光,和戎太守信都邳肜不肯从。任光自以孤城独守,恐不能全,闻刘秀至大喜。吏民皆称万岁。邳肜亦自和戎来会。议者多说可因信都兵自送西还长安,邳肜说:吏民歌吟思念汉政已经很久了,因此更始举尊号,而天下响应。三辅清宫除道以欢迎他,今日卜者王朗,假名因执,集乌合之众,随即震动燕赵之地。无有根本之固,明公奋二郡之兵讨伐他,何患不克?今释此而归,岂不是徒然空失河北。而且还会惊动三辅,坠损威重。非为上计。若明公再无征伐之意,则虽信都之兵,也难以使之会合。为什么?若明公既西去,则邯郸的势力就会壮大,民众不肯捐父母,背成主,而千里送明公。其离散亡逃是必然的。

刘秀于是不再坚持西去。刘秀以二郡兵弱,欲入城头子路,力子都军中。任光以为不可。于是征发旁县,得精兵四千人。拜任光为左大将军。信都都尉李忠为右大将军。邳肜为后大将军。和戎太守如故。信都令万修为偏将军。皆封列侯。留南阳宗广领信都太守事。使任光李忠万秀将兵跟从。邳肜将兵居前,任光于是多作檄文,说:大司马刘公,将城头子路,力子都兵百万之众,从东方来击反虏。遣骑驰至巨鹿界中,吏民得檄书,转相告语。刘秀趁傍晚时分突入棠阳界,多张骑火,弥漫大泽中。棠阳随即降。又攻降貰县。城头子路,是东平大盗,在河济之间寇略,有众二十万。力子都有众六七万。故刘秀欲依靠他们。昌城人刘植,聚兵数千人,据昌城迎刘秀。刘秀以刘植为骁骑将军。耿纯率宗族宾客二千余人,老病者皆载木自随,迎刘秀于育。拜耿纯为前将军。进攻下曲阳,下曲阳归降。众稍合至数万人,复北击中山。耿纯恐宗家怀异心,使从弟耿?宿归,烧毁宗族庐舍,以绝其反顾之望。

刘秀进拔卢奴,所过之处,征发奔命,移檄边郡,共击邯郸,边郡还复响应。当时,真定王杨起兵附王朗,有众十余万。刘秀遣刘植游说王杨,王杨于是归降。刘秀因留真定。纳王扬甥女郭氏为夫人,以结好王杨。进击元氏,防子,皆下之。至鄗,击斩王朗大将李恽。至柏人,复破王朗大将李育。李育还城固守,攻之不下。

卷三十九 汉纪三十一(4)

南郑人延岑,起兵居汉中。汉中王刘嘉击降之。有众数十万。校尉南阳贾复,见更始政乱,就对刘嘉说:今天下未定,而大王安守所保,所保会不会不可保呢?刘嘉说:你的话有点大,不是我所能胜任的。大司马在河北,必能相用。于是写书向刘秀推荐贾复及长史南阳陈俊。贾复等在柏人与刘秀相见,刘秀以贾复为破虏将军,陈俊为安辑掾。

刘秀身边书童犯法,军市令祭遵格杀之。刘秀怒,命人收押祭遵。主簿陈副进谏说:明公常希望众军整齐,今祭遵奉法不避,是教令所行的典范,于是刘秀就赦免了他,以他为刺奸将军。对诸将说:应当小心防备祭遵,我身边舍儿犯法,都被他杀掉了,他一定不会私偏大家中的哪一个。

起初,王莽既杀鲍宣,上党都尉路平欲杀其子鲍永,因太守苟谏保护得全。更始徵鲍永为尚书仆射。行大将军事。将兵安辑河东并州。得以自置偏裨将领,鲍永至河东,击青犊,大破之。以冯衍为立汉将军。屯太原。与上党太守田邑等缮甲养士,以捍卫并土。

有人在大司马刘秀面前进言,守柏人不如定巨鹿。刘秀于是引兵东北,拔广阿。刘秀披舆地图,指示邓禹说:天下郡国如是,如今方始得到其一小部分,先生从前说以吾虑天下不足定,请解释一下我听。邓禹说:方今海内扰乱,人思明君,就如同赤子思念慈母,古时兴起之人,兴起的原因,不在于军事实力的大小,而在于德泽之厚薄。

蓟中之乱,耿弇与刘秀走失,北走昌平。前去依附其父耿况。因说耿况进攻邯郸。当时王朗遣将徇渔阳上谷,急发其兵。北州疑惑,大多都要服从他。上谷功曹寇恂,门下掾闵业对耿况说:邯郸猝然而起,难以使人信服。大司马是刘伯升母弟,尊贤下士,可以归附他。

耿况说:如今邯郸方盛,力不能独拒。该如何?寇恂回答说:如今上谷完实,控弦万骑,可以详择去就。寇恂请求东约渔阳,齐心合众,则取邯郸不在话下。耿况以为他说得对,就遣寇恂东去与彭宠定约,欲各发突骑二千匹,步兵千人,投奔大司马刘秀。安乐令吴汉,护军盖延,狐奴令王梁亦劝彭宠从刘秀。彭宠以为然,而官属皆欲附王朗,彭宠不能夺其志。

吴汉出城,在城外凉亭休息时,遇一儒生,同他闲谈时问他在外面的见闻,儒生说大司马刘公所过之处,为郡县所称许,邯郸称尊号者,实非刘氏。吴汉大喜,于是诈为刘秀书信,移檄渔阳,使儒生带着去见彭宠。并令他将所见所闻说与大家听。正好寇恂赶到,于是彭宠发步骑三千人,以吴汉行长史,与盖延王梁将之南攻蓟县。杀王朗大将赵闳。寇恂还上谷,遂与上谷长史景丹,及耿弇,将兵一道南进。与渔阳军合。所过,击斩王朗大将,九卿校尉多人,共斩首三万级。平定涿郡,中山,巨鹿,清河,河间,共二十二县。前及广阿,闻城中车骑甚众,景丹等勒兵问道:城中是谁的兵马?城中回答:是大司马刘公。诸将大喜,即进至城下。开始传言二郡兵是为邯郸而来,城中皆恐。刘秀亲自登上西城楼,勒兵盘问。耿弇等拜于城下。刘秀即召入。耿弇详细的向刘秀说明了发兵的情状,刘秀于是将众将都召入府内,笑着说:邯郸将帅数次传说我发渔阳上谷之兵,我权且应言我亦发了,想不到二郡真的是为我而来。正希望与诸位及士大夫共同图此功名呢。于是以景丹,寇恂,耿弇,盖延,吴汉,王梁皆为偏将军。使他们还领其兵。加耿况,彭宠大将军。封耿况彭宠师丹盖延皆为列侯。

吴汉为人,质厚少文,急切不能用言语表达本意,然而沈厚有智略。邓禹数次向刘秀举荐,刘秀也就渐渐地亲重他了。更始遣尚书令谢躬率六将军讨王朗。不能下。刘秀至,与之合军。东围巨鹿,月余未下。王朗遣将攻信都。大姓马宠等开门引入。更始遣兵攻破信都。刘秀使李忠回信都行太守事。王朗遣将倪宏,刘奉率数万人救巨鹿,刘秀逆战于南栾,不利。景丹等纵突骑进击,倪宏等大败。刘秀说:我听说突骑是天下精兵,今见其战,实在是佩服了。耿纯对刘秀说:久守巨鹿,士众疲敝,不如趁大兵精锐,进攻邯郸。若王朗已诛,巨鹿就会不战自服了。刘秀从之。夏四月,留将军邓满守巨鹿,进军邯郸。连续作战大破敌军。王朗乃使其谏大夫杜威请降。杜威雅称王朗真的是成帝遗腹之子。刘秀说:假使成帝复生,天下也不可得,何况是诈称子舆的人呢。杜威请求万户侯,刘秀说:考虑得个全身也就可以了。杜威大怒而去。刘秀急使兵攻城,二十余日,五月甲辰,王朗少傅李立开门引汉兵入内,遂拔邯郸。王朗乘夜亡走,王霸追斩之。刘秀收王朗文书,得吏民与王朗交关谤毁的书信数千章,刘秀并不翻看,召会诸将军将其烧掉,并说:希望使那些观望反侧的人能够心安。

刘秀部分吏卒,各分隶诸军。士卒皆言愿归属大树将军。大树将军,是偏将军冯异,为人谦退不伐,敕令吏士,非交战受敌,常行于诸营之后。每当停止行军,诸将并坐论功,冯异常独自一人坐在远处的大树下,因此军中称之为大树将军。

护军宛人朱祐对刘秀说:长安政乱,公有日角之相(言帝王相),这是天命。刘秀说:召刺奸将军,收押护军。朱祐才不敢再说下去。

更始遣使立刘秀为萧王。令罢兵,与诸将有功者,诣行在所。遣苗曾为幽州牧。韦顺为上谷太守。蔡充为渔阳太守。并北上就任。

刘秀居于邯郸宫中,昼卧温明殿。耿弇入造床下,请求单独说几句话。因对刘秀说:吏士死伤者众多,请求归上谷增益兵马。刘秀说:如今王朗已破,河北略平,还用兵干什么?耿弇说:王朗虽破,天下兵革才刚刚开始呢。今使者从西方来,欲罢兵,是不可听的。铜马,赤眉,之属数十辈,每辈数十百万人,所向无前。圣公不能成,败必不久。刘秀翻身坐起说:卿失言,我斩你。耿弇说:大王哀厚耿弇如父子,故敢披赤心直言。刘秀说:我和你开玩笑呢,你为什么这样说?耿弇说:百姓患苦王莽,复思刘氏。闻汉兵起,莫不欢喜。如去虎口。得归慈母。今更始为天子,而诸将军擅命于山东,贵戚纵横于都内,掳掠自恣,元元叩心,更思王莽之朝。因此知其必败。明公功名已著,以义征伐,天下可传檄而定。天下至重,明公可自取,不要让他姓抢去。刘秀于是辞以河北未平,不就徵。开始离异于更始。

是时诸贼铜马,大彤,高湖,重连,铁胫,大枪,尤来,上江,青犊,五校,五幡,五楼,富平,获索等,各领部曲,众合数百万人。所在寇略。萧王刘秀欲击之,于是拜吴汉耿弇俱为大将军。持节北发幽州十郡突骑。苗曾闻讯,阴敕诸郡不得应调。吴汉将二十骑先驰至无终,苗曾出迎于路,吴汉即将苗曾收斩。耿弇到上谷,亦将韦顺蔡充收斩。北州震骇。于是悉发其兵。

秋,萧王击铜马于鄡(qiao)吴汉将突骑来会清阳,士马甚盛。吴汉将兵簿悉数上交莫府,纤毫不敢自私,萧王更加器重他。萧王刘秀以偏将军沛国朱浮为大将军,幽州牧。使他治理蓟城。

铜马食尽夜遁,萧王追击于馆陶,大破之。受降未尽,而高湖,重连从东南来,与铜马余众合,再次大战于蒲阳,悉数破降之,封其渠帅为列侯。诸将未能信,降者亦不自安。萧王知其意,敕令降者各归营勒兵,自乘轻骑按行部阵。降者这才互相议论说:萧王推赤心置人腹中,怎么能不以死相投呢?于是皆服。将降人分别分配给诸将,兵众遂有数十万。

赤眉别帅,与青犊,上江,大彤,铁胫,五幡十余万众在射犬(地名),萧王引兵进击,大破之。南徇河内,河内太守韩歆降。

初,谢躬与萧王攻灭王朗,数与萧王违戾,常欲袭萧王。畏其兵强而止。虽俱在邯郸,遂分城而处。然而萧王有以慰安之,谢躬勤于吏职。萧王常称赞他说:谢尚书是真正的官吏啊。因此谢躬并不自疑。他的妻子知道了,常警告他说:君与刘公积不相能,而信其虚谈,早晚受其所制。谢躬不纳。继而谢躬率其兵数万,还屯于邺。及萧王南击青犊,使谢躬邀击尤来于隆虑山。谢躬兵大败,萧王因谢躬在外,使吴汉与刺奸大将军岑彭袭居邺城。谢躬不知,轻骑还邺,武汉等收斩之,其兵众悉降。

卷四十 汉纪三十二(1)

更始遣枉功侯李宝,益州刺史李忠,将兵万余人徇蜀汉,公孙述遣其弟公孙恢迎击李宝李忠于绵竹。大破汉军,李宝李忠狼狈逃走。公孙述遂自立为蜀王。民夷皆归附他。

冬,更始遣中郎将归德侯飒,大司马护军陈遵,出使匈奴。授单于汉旧制玺绶。因送云当所余亲属贵人从者还匈奴。单于舆骄纵,对飒,陈遵说:匈奴本与汉为兄弟,匈奴中乱,孝宣皇帝辅立呼韩邪单于,故称臣以尊汉。今汉亦大乱,为王莽所篡,匈奴亦出兵击王莽,空其边境,令天下骚动思汉,王莽卒以败而汉复兴,也是我的功劳。应当复尊我。陈遵与他争论,而单于始终坚持他的说法。

赤眉樊崇等将兵入颍川,分其众为二部。樊崇与逢安为一部。徐宣,谢禄杨音为一部。赤眉虽数次战胜,但疲敝厌兵。皆日夜愁泣。思欲东归。樊崇等计议,考虑大众东向必散,不如西攻长安。于是,樊崇逢安自武关,徐宣等从陆浑关,两道并入。更始使王匡,成丹与抗威将军刘均等,分据河东,弘农迎拒之。

萧王将北徇燕赵,料到赤眉必破长安。又欲乘机吞并关中,而未知该用谁才行,于是拜邓禹为前将军,中分麾下精兵二万人,遣之西入关。令其自选偏裨以下可与他一道带兵的人。当时,朱鲔,李轶陈侨将兵号称三十万,与河南太守武勃共守洛阳。鲍永田邑在并州。萧王以河内险要富实,想要在诸将中选择一个能够守住河内的人,但不知谁能够胜任。于是去问邓禹。邓禹说:寇恂文武备足,有牧人御众之才,非此人不可使。于是拜寇恂为河内太守,行大将军事。萧王对寇恂说:昔日高祖留萧何守关中。我今日委公以河内,应当给足军粮,率厉士马,防遏其他军队。勿令他们北渡。并拜冯异为孟津将军,统领魏郡河内兵于河上。以拒洛阳之兵。萧王亲送邓禹至野王,邓禹既西去,萧王乃复引兵北上,寇恂调干粮,备器械以供军。军队虽然远征,但未尝乏绝。

隗崔隗义谋畔归天水,隗嚣恐怕受连累引火上身,于是就向更始告密。更始诛隗崔隗义,以隗嚣为御史大夫。

梁王永据国起兵,召诸郡豪杰沛人朱建等,并署为将帅。攻下济阴,山阳,沛,楚,淮阳,汝南,凡得二十八城。又遣使拜西方贼帅西方贼帅山阳佼强为横行将军,东海贼帅董宪为冀汉大将军。琅琊贼帅张步为辅汉大将军。督青徐二州。与之连兵,遂专据东方。邔(qi)人秦丰起兵于黎丘,攻占邔,宜城等十余县,有众万人,自号楚黎王。汝南田戎攻陷夷陵,自称扫地大将军。转寇郡县,有众数万人。

建武元年春正月,方望与安陵人弓林,共立前定安公子婴为天子。聚党数千人,居临泾。更始遣丞相击斩他们。邓禹至箕关,击破河东都尉。进围安邑。

赤眉二部,在弘农会师。更始遣讨难将军苏茂狙击。苏茂大败。赤眉军遂大会合,于是分万人为一营,计三十营。

三月,更始遣丞相李松在蓩乡与赤眉决战。李松等大败。死者三万余人。赤眉遂转北至湖县。

蜀郡功曹李熊说公孙述宜称天子。夏四月,公孙述即帝位,号成家。改元龙兴。李熊为大司徒。公孙述弟公孙光为大司马,公孙恢为大司空。越嶲任贵据郡降公孙述。

萧王北击尤来大枪五幡于元氏。追至北平,连破其军。又战于顺水北,乘胜轻进反为所败。萧王自投高岸,突骑王丰下马将马让给萧王,萧王仅而得免。散兵归保范阳。军中不见萧王。有传言已见杀。诸将不知所为。吴汉说:大家努力,王兄子在南阳,何忧无主?大众恐惧数日乃定。贼军虽战胜,但忌惮于萧王的威名,遂趁夜引去。大军复进至安次。连战破敌。敌军退入渔阳。所过掳掠。强弩将军陈俊对萧王说:敌军无辎重,宜令轻骑于敌军阵前出战,使百姓各自坚壁以绝其食,可以不战而歼之。萧王称是。遣陈俊将轻骑驰出敌阵前,检视百姓堡壁坚完者,敕令固守。放散在野者,就掠取之。贼军至时无所得,遂散败。萧王对陈俊说:之所以能使敌人困疲而败,都是将军的计策好啊。冯异致书李轶,为陈祸福,劝令归附萧王。李轶知长安已危,但因为刘伯升之死,心不自安。于是回书说:李轶本与萧王首谋造汉,今李轶守洛阳,将军镇孟津,俱为机轴之将,千载一会,思成断金。惟愿深达萧王,愿尽愚策以佐国安民。

李轶自通书之后,不再与冯异争锋。因此冯异得以北攻天井关,拔上党两城。又南下河南成皋以东十三县。降者十余万。武勃将兵万余人攻打诸畔者,冯异与他在士卿城下决战,大破其军并斩杀武勃。李轶闭门不救。冯异见其信效,将通书之事向萧王汇报,萧王回书说:季文(李轶字)多诈,人不能得其要领。今移其书告诉守尉应该小心提防。众人皆怪萧王为什么要宣露李轶的书信,朱鲔听说了,使人刺杀李轶。于是城中乖离,多有归降者。朱鲔听说萧王北征而河内孤,于是遣其将苏茂贾强将兵三万余人,渡鞏河攻温县。朱鲔自将数万人攻平阴以拖住冯异。檄书至河内,寇恂即勒军驰出,并移告属县发兵会于温县城下。军吏皆进谏说:今洛阳兵渡河,前后不绝。应该待众兵毕集,才可出城。寇恂说:温,是河内的藩蔽,失去温,则郡不可守。遂驰赴温城。旦日合战。而冯异遣来的救兵及诸县兵及时到达,寇恂令士卒乘城鼓噪,大声呼喊:刘公兵到。苏茂军闻之阵动,寇恂因纵兵奔击,大破敌军。冯异亦渡河击朱鲔。朱鲔败走。冯异与寇恂追至洛阳环城一圈而归。自是洛阳震恐,城门昼闭。冯异寇恂移檄上状,诸将入贺。因上尊号。将军南阳马武先进说:大王虽执谦退,奈宗庙社稷何?宜先即尊位,再议征伐。否则的话,对方是谁的贼寇,而令我们驰马奋击呢?萧王惊讶的说:将军何出此言,可推出斩首。于是引军还蓟,复遣吴汉率耿弇景丹等十三将军,追击尤来等,斩首一万三千余级。遂穷追至浚靡而还。贼众散入辽西辽东,为乌桓貊人所抄击略尽。都护将军贾复,与五校战于真定,创伤严重。萧王大惊说:我之所以不让贾复別将众军,是因为知道他这个人容易轻敌。如今果然失我名将。听说其妇有孕,若生女,令我子娶之。若生男,则令我女嫁之。不要令其忧念妻子。贾复的伤病很快痊愈,在蓟追及萧王。相见甚欢。还至中山,诸将再上尊号,萧王又不听。行到南平棘,诸将再次固请。萧王不许。诸将且出。耿纯进言说:天下士大夫捐亲戚,弃土壤,从大王于矢石之间,他们的目的固然是希望攀龙鳞,附凤翼。以成其志。今大王留时逆众,不正号位,恐怕士大夫望绝计穷,则有去归之思。不要长久自苦。大众一散,就再难以复合。

耿纯言辞至切,萧王深有感悟,说:我将考虑这事。行至鄗,召冯异问四方动静。冯异说:更始必败。宗庙之忧,在于大王。宜从众议,会儒生强华自关中奉赤伏符来,见萧王说: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

群臣因此再次奏请。六月乙未,萧王即皇帝位于鄗南。改元大赦。

卷四十 汉纪三十二(2)

邓禹围安邑。数月未下。更始大将军樊参将数万人渡河穿过大阳县,欲攻邓禹。邓禹逆击于解南,斩樊参。王匡成丹刘均合军十余万,共同进攻邓禹,邓禹军不利,明日癸亥,王匡等以六甲穷日不出,邓禹因得到机会重整军阵,甲子,王匡空营出击。邓禹令军中不得妄动。既至营下,因传发诸将,鼓而并进,大破更始兵。王匡等皆败走,追斩刘均及河东太守杨宝。遂定河东。王匡等奔还长安。张卬与诸将计议说:赤眉旦日将至,见灭不久。不如掳掠长安,东归南阳。事若不济,还可以再入湖池中为盗。于是相约入说更始。更始怒不应。莫敢复言。

更始使王匡陈牧成丹赵萌屯兵新丰。李松屯军陬,以阻拒赤眉。张卬廖湛胡殷申屠建与隗嚣合谋,欲以立秋日祭兽王时,共劫更始以成前计。更始知道了,托病不出。召张卬等入内,准备将他们悉数诛杀。只有隗嚣称疾不入。召会客将王遵周宗等勒兵自守。更始狐疑不决,张卬廖湛胡殷疑有变,遂突出。独申屠建在。更始斩申屠建。使执金吾将兵围隗嚣第,张卬廖湛胡殷勒兵烧门,入战宫中。更始大败。隗嚣亦溃围出,奔归天水。第二天,更始东奔赵萌于新丰。更始复疑王匡陈牧成丹与张卬等同谋,于是一并召入,陈牧成丹先至,随即斩之。王匡惧,将兵入长安,与张卬等会合。

赤眉进至华阴,军中有一名齐地的巫师,常鼓舞大家祠祭城阳景王。曾狂言景王大怒说:当为县官,何故为贼?有非笑巫师的人,就会得病。军中惊动。方望弟方阳对樊崇说:今将军拥百万之众,西向帝城,而无称号。名为群贼。势不可久。不如立宗室,挟义诛罚,以此号令,谁敢不从?樊崇等以为然。而巫师更加起劲的乱言。前至郑,就聚在一起商量说:现在迫近长安,而鬼神若此,应当求刘氏之后,共尊立之。

先是,赤眉经过式县的时候,抢掠故式侯刘萌之子刘恭,刘茂,刘盆子随军。刘恭少习尚书,随樊崇等降更始于洛阳,复封式侯。为侍中,在长安。刘茂与盆子留在军中。隶属于右校卒吏刘侠卿,主牧牛。及樊崇等欲立帝,求军中景王后,得七十余人,只有刘茂盆子及前西安侯刘孝最为近属,樊崇等说:听说古时天子将兵,称上将军。于是书札为符上写上将军。又将两个空札一道放在筐中,在郑北设坛场,祠祭城阳景王。诸三老从事皆大会,令盆子等三人居中并列,根据年龄次序取札。盆子最年小,最后取札,札中有大将军符命。诸将皆称臣参拜。盆子时年十五岁,被发徒跣,弊衣赭汗。见众人参拜,恐畏欲涕。刘茂对他说:将书符藏好。盆子即折而弃之。以徐宣为丞相。樊崇为御史大夫。逢安为左大司马,谢禄为右大司马。其余皆列卿将军。

盆子虽立,犹朝夕拜刘侠卿。经常想要出去找牧儿一道游戏。侠卿怒而制止,樊崇等也不再候视。秋七月辛未,皇上使使持节拜邓禹为大司徒。封酂侯。食邑万户。邓禹时年二十四。又议选大司空皇上以赤伏符上有王梁主卫作玄武,丁丑,以野王令王梁为大司空。又欲以谶文用平狄将军孙咸行大司马众人都不高兴了。壬午,以吴汉为大司马。起初,更始以琅琊伏湛为平原太守。当时天下兵起,伏湛独晏然抚楯百姓,门下督谋为伏湛起兵,伏湛将其收斩。于是吏民信向,平原一境,赖伏湛得全。皇上徵伏湛为尚书。使其典定旧制,又以邓禹西征,拜伏湛为司直,行大司徒事。车驾每出征伐,常留其镇守。

邓禹自汾阴渡河,入夏阳。更始左辅都尉公乘歙引其众十万,与左冯翊兵在衙县阻击邓禹。邓禹再将他们战败。宗室刘茂,在京密间聚众,自称厌新将军,攻下颍川汝南,众十余万人。皇上使骠骑大将军景丹,建威大将军耿弇,强弩将军陈俊攻打他们,刘茂来降,封为中山王。

巳亥,皇上临幸怀县。遣耿弇陈俊驻军五社津。备荥阳以东乱军。使吴汉率建议大将军朱祐等十一将军,围朱鲔于洛阳。八月,进幸河阳。李松自掫(zou)引兵,还从更始。与赵萌共攻王匡张卬于长安。连战月余,王匡等败走。更始徙居长信宫。

赤眉至高陵,王匡张卬等迎降之。遂连兵共攻东都门。李松出战,赤眉生得李松。李松弟李况为城门校尉,开门纳赤眉兵。九月,赤眉入长安。更始单骑逃走。从厨城门出。式侯刘恭以赤眉立其弟,自系诏狱。闻更始败走,乃出见定陶王刘祉。刘祉为他除去械具,相与追到渭滨跟从更始。右辅都尉严本恐失更始,自己为赤眉所诛,即将更始带到高陵,自己将兵宿卫,其实围之。更始将相皆降赤眉,独丞相曹竟不降,手刃格斗而死。

辛未,诏封更始为淮阳王。吏民敢有贼害者,罪同大逆。若能将他送到官府的,可封列侯。

初,宛人卓茂,宽仁恭爱,恬荡乐道。儒雅不喜修饰,行事为人在于清浊之间,自束发至白首,未尝与人有争执。乡党故旧,虽行为才能与其不同,却都对他爱慕欣欣,极为尊重。哀平年间为密令,视民如子。举善而教,口无恶言,吏民亲爱,不忍欺之。曾有人对他说部亭长接受他贿遗的米肉,卓茂说:亭长是因为你有事要他做才接受你的米肉吗?那人说:不是的,是我主动送给他的。你送给他他接受了,又为什么来告诉我?那人说:我听说贤明的君王,使百姓不畏官吏,官吏不取民遗。今天我害怕官吏,因此才会去贿遗他,而他竟然接受了,因此才来告诉大人。卓茂说:你是弊民无疑了。大凡人所以群居不乱,与禽兽不同,是因为有仁爱礼义。知道互相敬事的道理。你独不修此道,难道能高飞远走不在人间吗?官吏固然不应当利用手中的权力强求民物,我知道亭长素来是一名善吏,岁时送点小礼走动,正是礼的体现,是没有什么不对的。那人说:既然如此,法律为什么禁止呢?卓茂笑着说:律设大法,理顺人情。今我以礼教你,你一定不会有怨恶。假如我以律治你,你将何所措其手足?你一门之内,小者可论,大者可杀。且回去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卓茂初到县,有所废置,吏民都非笑他。临城之人闻之,都嗤笑他无能。河南郡为密县复置守令(卓茂已为令,复置守令,与卓茂同级并行)卓茂不为嫌,治事自若。数年间,教化大行。道不拾遗,迁京部丞。密人老少皆涕泣随送。及王莽居摄,以病免归。皇上即位,先访求卓茂,卓茂时年七十余,甲申,下诏说:名冠天下,当受天下重赏。今以卓茂为太傅。封褒德侯。

司马光评论说:孔子说举善而教不能,则劝。因此舜举皋陶,汤举伊尹。而不仁者远离。这是因为有德的缘故。光武帝即位之初,群雄竞逐,四海鼎沸,那些摧坚陷敌之人,权略诡辩之士,方见重用于世,而独能拔取忠厚之臣,旌表楯良之吏,使他们拔于草莱之间,处诸群公之首,其光复旧物,享祚久长是必然的。都是由于他知所先务而得其本原的缘故。

诸将围洛阳数月,朱鲔坚守不下。皇上以廷尉岑彭尚为朱鲔校尉,令其前往游说朱鲔。朱鲔在城上,岑彭在城下为他盛陈成败。朱鲔说:大司徒被害时,我曾参与其谋。又谏更始不要遣萧王北伐。因此自知罪深,不敢降。岑彭归,将朱鲔的话回报皇上。皇上说:举大事者,不计小怨。朱鲔今若降,官爵可保,何况诛罚呢?河水在此,我不食言。岑彭复往见朱鲔,将皇上的意思告诉他。朱鲔从城上放下绳索,说:既然守信,可乘此索上城。岑彭抓过绳索就要往上攀爬,朱鲔见其心诚即许降。辛卯,朱鲔面缚,与岑彭一道至河阳。皇上亲解其缚,召见之。复令岑彭夜送朱鲔归城。第二天,与苏茂等悉众出降。拜朱鲔为平狄将军,封扶沟侯。后为少府,传封累世。

皇上使侍御史河内杜诗安辑洛阳,将军萧广纵兵士暴横,杜诗敕晓不改,遂格杀萧广。回去将情状向皇上回报,皇上召见,赐给他棨戟(qiji),遂擢任之。

冬十月癸丑,车驾入洛阳,幸南宫。遂定都洛阳。

卷四十 汉纪三十二(3)

赤眉下书说:圣公降者,封为长沙王。过二十日勿受。更始遣刘恭请降。赤眉使其将谢禄前去受降。更始随谢禄肉袒上玺绶于盆子。赤眉将更始坐置庭中,准备杀他。刘恭谢禄为他求情,不能得。遂引更始出。刘恭追呼说:臣诚极力保全不得,只好先走一步了。因拔剑欲自刎。樊崇等共同救止之。于是赦更始,封为畏威侯。刘恭复为固请,竟得封长沙王。更始常依谢禄居住,刘恭也拥护他。

刘盆子居长乐宫。三辅郡县营长遣使贡献,兵士辄剽夺之。又经常暴掠吏民,于是各地皆复固守。百姓不知所归。闻邓禹乘胜独克,而军行有纪。皆望风相携负以迎军。降者日以千数。众号百万。邓禹每当止宿,辄停车拄节以慰劳来归之人,父老童穉,垂发戴白,满其车下。大众莫不感悦。于是名震关西。诸将豪杰皆劝邓禹径攻长安。邓禹说:不然。今我们兵众虽多,能战者少,前无可仰之积,后无转馈之资,赤眉新拔长安,财谷充实,锋锐不可当。但盗贼群居,无终日之计,财谷虽多,变故万端。怎能长期坚守?上郡,北地,安定三郡,土广人稀,饶谷多畜,我们且休兵北道,就粮养士,以观其弊。然后可图。于是引军北至栒邑,所到诸营保郡县,皆开门归附。

皇上遣岑彭击荆州群贼,下犨(chou)叶等十余城。

十一月甲午,皇上幸怀。梁王永称帝于雎阳。十二月丙戍皇上还洛阳。

三辅苦赤眉暴虐,皆怜更始。欲将其盗出。张卬等深以为虑,使谢禄缢杀之。刘恭夜往收藏其尸。皇上诏令邓禹葬之于霸陵。中郎将宛人赵熹将出武关,道遇更始亲属,皆裸跣饥困。赵熹竭其资粮以与之,将护而前,宛王刘赐听说了,迎还乡里。

隗嚣归天水,复招聚其众,兴修故业。自称西州上将军。三辅士大夫避乱者多归附隗嚣。隗嚣倾身引接,为布衣之交。以平陵范逡为师友。前凉州刺史河内郑兴为祭酒。茂陵申屠刚,杜林为治书。马援为绥德将军。杨广王遵周宗及平襄行巡,阿阳王捷长陵王元为大将军。安陵班彪之属为宾客。由此名震西州,闻于山东。

马援少年时,以家用不足,辞其兄马况,将要去边郡田牧。马况说:你大才当晚成,良工不示人以朴,且从你所好。遂至北地田牧。常对宾客说:丈夫立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后来有牲畜数千头,谷数万斛。继而叹息说:凡置财产,贵在能够赈施穷人,否则只是一守财奴而已。于是尽散于亲旧。听说隗嚣好士,前去归从他,隗嚣甚是敬重。与他断决筹策,班彪,是班稺的儿子。

初,平陵竇融,累世仕宦河西,知道当地的风土人情。与更始大司马赵萌相善,私下里对其兄弟说:天下安危未可知,河西殷富,带河为固,张掖属国,精兵万骑。一旦缓急,杜绝河津,足以自守。是可以保全后代的绝好去处。于是通过赵萌求往河西。赵萌荐窦融于更始,以为张掖属国都尉。窦融既到,抚结雄杰,怀辑羌虏,甚得其欢心。是时酒泉太守安定梁统,金城太守库钧,张掖都尉茂陵史苞,酒泉都尉竺曾,敦煌都尉辛肜(rong),以及州郡英俊,窦融皆与他们厚相结纳。及更始败,窦融与梁通等计议说:今天下扰乱,未知所归。河西斗绝在羌胡中,不同心戮力则不能自守。权均力齐,则不能相率。当推一人为大将军,共全五郡。观看时局变动。议既定,而各谦让。以位次推,咸共推梁通。梁通固辞,乃推窦融行河西五郡大将军事,武威太守马期,张掖太守任仲,并孤立无党。于是移书告示之,二人即解印绶去。于是以梁通为武威太守。史苞为张掖太守。竺曾为酒泉太守,辛肜为敦煌太守。窦融居属国,领都尉职如故。设置从事官,以监察五郡。河西民俗质朴,而窦融等为政又宽和,上下相亲,晏然福殖。于是修兵马,习骑射,明烽燧,羌胡犯塞,窦融辄自将与诸郡相救,皆如符要。每次都大破羌胡,其后羌胡皆震服亲附。内郡流民避凶饥者,归之不绝。

王莽之世,天下人都怀念汉朝的德行,安定三水的卢芳居住在左谷中,诈称武帝曾孙刘文伯,说曾祖母是匈奴浑邪王的姐姐,常以此言在安定间诳惑百姓,王莽末,乃与三水属国羌胡起兵,更始至长安,徵卢芳为骑都尉。使他镇抚安定以西,更始败,三水豪杰,共立卢芳为上将军西平王,使使与西羌匈奴结和亲。单于以为汉世中绝,刘氏来归,我也应当如当年汉室立呼韩邪单于一样,拥立刘氏,令汉室尊事我。于是使句林王将数千骑迎卢芳兄弟入匈奴,立卢芳为汉帝。以卢芳弟卢程为中郎将,将胡骑还入安定。皇上以关中未定,而邓禹久不进兵,赐书责备邓禹说:司徒为尧,而亡贼为桀。长安吏民,惶惶无所依归。应该选准时机进讨。镇慰西京。以安百姓之心。邓禹犹执前意,别攻上郡诸县。更征兵引谷,归至大要县。积弩将军冯愔,车骑将军宗歆守栒邑。二人争权相攻,冯愔遂杀宗歆。因反击邓禹。邓禹遣使上闻。皇上问使者,冯愔最亲幸的人是谁,回答说是护军黄防。皇上考虑冯愔黄防不能久和,势必相仵。于是给邓禹回书说:缚冯愔者,一定是黄防。于是遣尚书宗广持节前去招降。后来过了月余,黄防果然拘执冯愔,将其部众来归罪。

更始诸将王匡,胡殷,成丹等,皆迎宗广归降。宗广与他们一道东归,至安邑道欲逃亡,宗光将他们全部斩杀。

冯愔之叛,引兵西向天水,于高平为隗嚣所破。车服辎重尽为隗嚣所得。于是邓禹承制遣使持节命隗嚣为西州大将军。得专制凉州朔方事。

腊日,赤眉设乐大会,酒未行,群臣更相辩斗,而兵众遂各踰宫斩关,进入抢掠酒肉。互相杀伤。卫尉诸葛稺听说了,勒兵冲入,格杀百余人,才把局势稳定。刘盆子惶恐,日夜涕泣,从官皆哀怜他。皇上遣宗正刘延攻天井关,与田邑连战十余合,刘延不得进。及更始败,田邑遣使请降。即拜为上党太守。皇上又遣谏议大夫储大伯持节徵鲍永。鲍永未知更始存亡,疑不肯从。收系大伯。遣使驰至长安,候问虚实。

当初,皇上从更始在宛,纳新野阴氏之女丽华为妻。是岁遣使迎丽华,与皇上的姐姐湖阳公主,妹妹宁平公主一起到洛阳。以丽华为贵人。更始西平王李通先娶宁平公主,皇上徵李通为卫尉。当初更始以王闳为琅琊太守,张步据郡拒止他,王闳谕降,得赣榆等六县。收兵与张步会战,不胜。张步既受刘永官号,在剧县治兵。遣将徇泰山,东莱,城阳,胶东,北海,济南,齐郡,皆下之。王闳力不敌,就去与张步相见,张步陈兵相见,发怒说:张步有何罪,而发兵见攻?实在太过分了。王闳按剑说:太守奉朝命,而文公拥兵相拒,王闳只是攻贼罢了,怎么能说是过分?张步起身跪谢,与之宴饮,待为上宾。令王闳关掌郡事。

二年春正月甲子朔,有日食。刘恭知赤眉必败,密教弟弟盆子归玺绶,练习辞让之言。及正旦大会,刘恭先说:诸君共立恭弟为帝,恩德诚然深厚,如今立了将近一年,却是殽乱日甚,实在不足以相成。恐死而无益,愿得退为庶人,更求贤智。希望诸君省察。樊崇等致谢说:这都是我们的罪过。刘恭复固请。有人说:这又关乎式侯(刘恭为式侯)什么事?刘恭惶恐起去。盆子于是下床解玺绶,叩头说:今日设置县官而为贼如故,四方怨恨,不再信任向往。这都是立非其人所至,愿乞骸骨。以避贤圣之路。若一定要杀盆子以塞责,也无非就是死而已。因涕泣嘘唏。樊崇等及会者数百人,莫不哀怜之,于是皆避席顿首说:是臣无状,有负陛下,请自今以后不敢再放纵。因共同抱持盆子,给他带上玺绶。盆子虽号呼不从,但却不能自己。既罢出,各闭营自守,三辅翕然称天子聪明。百姓争还长安。市里且满。后来过了二十余日,又出营大掠如故。

卷四十 汉纪三十二(4)

刁子都为其部曲所杀。余党与诸贼在檀乡会合,号称檀乡賊。寇略魏郡清河。魏郡大吏李熊弟李陆谋反城迎檀乡。有人告诉魏郡太守颍川铫(tiao)期.铫期召问李熊,李熊叩头首服。愿与老母一道就死。铫期说:假如你以为为吏不如为贼快乐,那么就回去与老母一道前去投奔李陆吧。于是派人将他们送出城。

李熊在路上求得李陆,将一道去邺城西门投案,李陆不胜愧感,自杀以谢铫期。铫期磋叹,以礼归葬。而恢复李熊旧职。于是郡中服其威信。

皇上遣吴汉率王梁等九将军,在邺东漳水上与檀乡贼交战,大破之,十余万众皆降。又使王梁与大将军杜茂将兵安辑魏郡清河,悉平东郡诸营保。三郡清净,边路流通。

庚辰,悉封诸功臣为列侯。梁侯邓禹,广平侯吴汉,皆封给食邑四个县。博士丁恭议论说:古人封侯不过百里,强干弱枝,所以才能够长久治安。如今封四县,不合法制。皇上说:古人亡国,皆因无道。未曾听说有因为功臣封地多而灭亡的。

阴乡侯阴识,是阴贵人的兄长,以军功当增封。阴识叩头谦让说:今天下初定,将帅有功者众多,臣托属掖庭,仍然增加爵邑,不可以示天下。作为亲戚,接受赏赐也就足够了,不可以和国人一样计功受赏。皇上从其请。

皇上令诸将各自说出自己喜欢的地方,诸将大多自占条件好的县份,河南太守颍川丁綝独求封本乡。有人问其缘故,丁綝说:丁綝能薄功微,得乡亭也就是非常荣厚的了。皇上从其志,封新安乡侯。

皇上使郎中魏郡冯勤主持诸侯封事。冯勤差量功次轻重,国土远近,地执丰薄大体不相逾越。大众莫不厌服。皇上以其为能,尚书众事,皆令他总领之。故事,尚书郎以为令史长久后才得以递补。皇上开始用孝廉为尚书郎。

起高庙于洛阳。四时合祀高祖,太宗,世宗。建社稷于宗庙之右。立郊兆于城南。

长安城中粮尽,赤眉收载珍宝,大纵火烧宫室市里,恣行杀掠。长安城中,不再有人市里行走。于是引兵而西,众号百万,自南山转掠城邑,遂入安定北地。邓禹引兵南至长安,驻军昆明池。谒祠高庙。收十一帝神主,送诣洛阳。因巡行园陵,为设置吏士奉守。

真定王刘杨造谶记说:赤九之后,瘿(一种生长在脖颈上的肉瘤)杨为主。刘杨病瘿,欲以此惑众。与绵曼之间的贼众交通。皇上遣骑都尉陈副,游击将军邓隆徵之入朝,刘杨闭城门不让进入。皇上复遣前将军耿纯持节按行幽冀间,所过劳慰王侯。并密地里敕令收缚刘杨。耿纯至真定,停于传舍。邀刘杨相见。耿纯,本是从真定宗室官吏中出来的,因此刘杨不以为疑,况且自恃众强,而耿纯之意安静,即带领官属前去见面。刘杨兄弟并将轻兵在门外等候。刘杨入见耿纯,耿纯接之以礼,因延请其兄弟皆入。于是乃关闭大门,将其兄弟悉数诛杀。然后勒兵而出,真定震怖,没有敢再动的。皇上哀怜刘杨谋未发而先诛,复封其子为真定王。二月已酉,车驾幸修武。

鲍永,冯衍审知更始已亡,于是为更始发丧,放出储大伯等人,并封上印绶,解除军备,便装诣河内,皇上见鲍永问:卿家的兵众在哪里?鲍永离席叩头说:臣事更始,不能够令其保全,实在惭愧于利用他的兵众换取富贵,因此已经将他们解散了。皇上说:卿家言重了。而实际上心里大为不悦。继而鲍永以立功见用。冯衍遂被废弃。鲍永对冯衍说:昔日高祖赏季布之罪,而诛丁固之功。如今遭遇明主,又有什么可忧虑呢?冯衍说:过去有一个人挑逗临人之妻。其妻骂而小妾报之以笑。后其夫死,此人娶其长妻。有人对他说:他不是曾经骂过你吗?这人说:在他人家我希望她能够接受我的挑逗,但在我家我希望她能够骂挑逗之人。天命难知,人道易守。守道之臣,又何患死亡呢。

大司空王梁屡违诏命,皇上怒。遣尚书宗广持节即于军中斩王梁。宗广槛车送京师。既至,又赦免了他,以他为中郎将,北守箕关。

壬子,以太中大夫京兆宋弘为大司空。宋弘荐沛国桓谭为议郎给事中。皇上令桓谭鼓琴,喜欢他的弹奏。宋弘听说后面露不悦。候桓谭从内宫出来,端正朝服坐于府上,使属吏召桓谭来。桓谭至,不让座而责让他,并说:你能够自改吗?还是希望我以法按置?

桓谭顿首辞谢。过了良久,才让他离去。后来皇上大会群臣,又使桓谭鼓琴,桓谭见宋弘失其常度。皇上怪而问之,宋弘于是离席免冠致谢说:臣之所以举荐桓谭,是希望他能够以忠正之术引导主上,而今却令朝廷沉溺于郑声,这是臣的罪过。皇上改容谢之。

湖阳公主新寡,皇上与她一起议论朝臣,微观其意。公主说:宋公威容德器,群臣莫及。皇上说:正在为你图谋这事。后来宋弘被引见,皇上令公主坐在屏风后。因对宋弘说:谚语说贵易交,富易妻,这是不是人之常情?宋弘说:臣听说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皇上回头对公主说:事情不会成功了。

皇上征讨王朗时,彭宠发突骑助军。转运粮食,前后不绝。及皇上追铜马至蓟,彭宠自负其功,意望甚高。皇上不能满其望。因此心怀不平。及皇上即位,吴汉王梁,都是彭宠派去的,二人并为三公,而彭宠独无所加。更加怏怏不得志,感叹说:如此我当为王,但你做了皇上就把我忘了吗?

是时北州破散,而渔阳只是相比之下还算完整。因为有旧铁官,彭宠转以此换取谷粮珍宝。因此更加富强。

幽州牧朱浮年少有俊才,欲厉风迹,收拢士心,辟召州中名宿,及王莽时故吏二千石,皆引置幕府。多发诸郡仓谷。以禀赡其妻子。彭宠以为天下未定,师旅方起,不应该多置官属以损军实。不从其令。朱浮性格矜急自多,彭宠性格亦是狠强。于是嫌怨转积,朱浮多次谮构他,密奏彭宠多聚兵谷,意计难量。皇上辄故意漏泄,以令彭宠闻之自恐。然后有诏徵彭宠。彭宠上疏,愿与朱浮一道应徵,皇上不许。彭宠益以自疑。其妻素来刚狠,不堪抑屈。固劝其不要受徵。说:天下未定,四方各自为雄。渔阳是大郡,兵马最精。何故因为为人所奏而弃此去。彭宠又与所亲信属吏计议,都对朱浮怀有怨恨,没有谁肯劝行。皇上遣彭宠从弟子后兰卿前去规劝他。彭宠因留子后兰卿。遂发兵反。拜属将帅,自将二万余人,攻朱浮于蓟。又因为与耿况俱有重功,而所受恩赏一样过薄,数遣使邀诱耿况。耿况不受,斩其使。

延岑复反。围南郑。汉中王刘嘉兵败走。延岑遂据汉中,进兵武都。为更始柱功侯李宝所破。延岑走天水,公孙述遣将侯丹取南郑。刘嘉收散卒,得数万人。以李宝为相。从武都南击侯丹。不利。还军河池下辨。复与延岑连战,延岑引军北入散关至陈仓。刘嘉追击破其军。公孙述又遣将军任满从阆中下江州,东据扞关。于是尽有益州之地。

辛卯,皇上还洛阳。三月乙未,大赦。更始诸大将在南方未降者尚多,皇上召诸将议兵事以檄叩地说:郾最强,宛为次,谁愿意前去攻击?贾复率然说:臣请击郾。皇上笑着说:执金吾击郾,我还有什么忧虑?大司马当击宛。遂遣贾复击郾,大破之,尹尊降。又东击更始淮阳太守暴汜,暴汜降。

夏四月,虎牙大将军盖延,督驸马都尉马武等四将军击刘永,破其军,围刘永于雎阳。故更始将苏茂反,杀淮阳太守潘骞,据广乐而称臣于刘永。刘永以苏茂为大司马淮阳王。

吴汉击宛,宛王刘赐奉更始妻子诣洛阳降。皇上封刘赐为慎侯。叔父刘良,族父刘歙族兄刘祉皆自长安来,甲午,封刘良为广阳王。刘祉为城阳王。又封兄刘縯子刘章为太原王。刘兴为鲁王。更始三子刘求刘歆刘鲤皆为列侯。邓王王常降,皇上见之甚欢,说:我见到了王廷尉,就不用再为南方忧虑了。拜为左曹,封山桑侯。

五月庚辰,封族父刘歙为泗水王。皇上以阴贵人雅性宽仁,欲立以为后,贵人以郭贵人有子,终不肯当。六月戊戌,立贵人郭氏为皇后。以其子刘强为皇太子。大赦。

丙午,封泗水王子刘终为淄川王。

秋,贾复南击召陵新息,平定之。贾复部将杀人于颍川,颍川太守寇恂捕得系狱,当时国家草创,军营犯法,大多都能相容。寇恂戮之于市。贾复以为耻。还过颍川,对左右说:我与寇恂并列将帅,而为其所陷,今见寇恂,一定手刃杀之。寇恂知其谋,不欲与相见。

卷四十一 汉纪三十三(1)

寇恂姊子谷崇见寇恂说:谷崇也是一员军将,请让我带剑侍侧,假使有变,足以相当。寇恂说:不然,昔日蔺相如不畏秦王而屈于廉颇,是为了国家着想。于是敕令属县盛备供具,储存酒醪。执金吾军入界,一人皆兼二人之馔(zhuan),寇恂出迎于道。称疾而还。贾复勒兵欲追之,而吏士皆醉,遂过去。寇恂遣谷崇将情状上闻,皇上于是徵寇恂。寇恂至,引见时,贾复先在坐。欲起身相避。皇上说:天下未定,两虎安得私斗?今日朕为你们分解之。于是并坐极欢,遂共车同出,结友而去。

八月,皇上自帅诸将征五校。丙辰,幸内黄。大破五校于羛(yi)阳。降其众五万人。

皇上遣游击将军邓隆助朱浮讨彭宠。邓隆军潞南,朱浮军雍奴。遣吏上奏情状。皇上读檄,怒对使者说:两营相去百里,其形执岂可得以互相救应?等你回去,北军必败无疑。

彭宠果然遣轻兵攻击邓隆军,大破之。朱浮军远,遂不能救。

盖延围雎阳,数月攻克。刘永走至虞,虞人反,杀其母妻,刘永与麾下数十人奔谯。苏茂佼强周建合军三万余人救刘永。盖延与其在沛西交战,大破之。刘永佼强周建走保湖陵。苏茂奔还广乐。盖延遂定沛楚临淮。皇上使太中大夫伏隆,持节使青徐二州,招降郡国。青徐群盗,闻刘永破败,皆惶怖请降。张步遣其掾孙昱(yu)随伏隆诣阙上书,献鳆鱼。伏隆,是伏湛之子。

堵乡人董?在宛城反,执南阳太守刘麟。扬化将军坚镡攻拔宛城,董?走还堵乡。

吴汉徇南阳诸县,所过多侵暴。破虏将军邓奉谒归新野,怒吴汉掠其乡里,遂反,击破吴汉军。屯居淯阳。与诸贼合纵。

九月壬戌,皇上自内黄还。

陕贼苏况攻破弘农,皇上使景丹前去征讨。景丹未出而薨。征虏将军祭遵进讨弘农栢华蛮中贼,皆平定之。赤眉引兵欲西进上陇,隗嚣遣将军杨广迎击,大破之。又追败之于乌氏泾阳间。赤眉至阳城番须中,逢大雪。坑谷皆满,士兵多冻死。于是只好返回。发掘诸陵,取其宝货。凡有以玉匣入殓的,都皆如生时。贼众遂污辱吕后尸。邓禹遣兵于郁夷攻击他们。反为他们所败。邓禹乃出兵至云阳。赤眉复入长安。延岑屯兵杜陵。赤眉将逢安攻击他,邓禹以逢安精兵在外,引兵袭长安。正好谢禄救兵至,邓禹兵败走。延岑回击逢安,大破之,死者十余万人。廖湛将赤眉十八万,攻汉中王刘嘉。刘嘉与他在谷口决战,大破之。刘嘉手杀廖湛。遂到云阳补充军谷。刘嘉妻兄新野来歙,皇上之姑的儿子,皇上令邓禹招降刘嘉,刘嘉因来歙诣邓禹归降。李宝踞慢,邓禹斩杀他。

冬十一月,以廷尉岑彭为征南大将军。皇上于大会中,指着王常对群臣说:此家率下江诸将,辅冀汉室,心如金石,是真忠臣。即日拜王常为汉忠将军。使与岑彭率建义大将军朱祜(hu)等七将军,讨邓奉董?。岑彭等先击堵乡,邓奉来救,朱祜军败,为邓奉所获。

铜马青犊尤来余贼,共立孙登为天子。孙登属将乐玄杀孙登,以其众五万余人降。

邓禹自冯愔叛后,威名稍损。又缺乏粮食,作战数不利,归附者日益离散,赤眉延岑暴乱三辅,郡县大姓各拥兵众,邓禹不能平定。皇上乃遣偏将军冯异代邓禹进讨,车驾送至河南。敕令冯异说:三辅遭王莽更始之乱,加上赤眉延岑这些丑类横行,元元涂炭,无所依诉。将军今奉辞讨诸不轨,营保请降者,应遣其渠帅诣京师,散其小民,令就农桑。坏其营壁,使其不能复聚。征伐不一定非要略地屠城,重要的是要平定安集。诸将并不是不健斗,但是好掳掠,卿家本来能御吏士,希望能够自我修敕,不要为郡县所苦。

冯异顿首受命,引军而西,所至布威信,群盗多来归降。

司马光评论说:昔日周人颂武王之德说:铺时绎思,我徂惟求定。说的是王者之兵,志在布陈威德安民而已。观光武之所以取关中,用的就是此道。岂不美哉。

又诏徵邓禹还京。说:要谨慎不要与穷寇争锋。赤眉无谷,自当东来,我以饱待饥,以逸待劳,折杖笞之。不须诸将忧虑。不得再妄自进兵。

皇上以伏隆为光禄大夫,复使于张步。拜张步为东莱太守。并与新除青州牧守都尉一道东去。诏令伏隆可以随机选拜令长以下官员。

十二月戊午,诏宗室列侯为王莽所绝者,皆复旧国。

三辅大饥。人相食。城郭皆空。白骨蔽野。遗民往往聚为营保,各坚壁清野,赤眉掳掠无所得,于是引军而东。众尚有二十余万。随道复散。皇上遣破奸将军侯进等屯新安,建威大将军耿弇等屯兵宜阳。以邀其还路。敕令诸将说:贼若东走,可引宜阳兵会师新安,贼若南走,可引新安兵会师宜阳。冯异与赤眉在华阴相遇。相拒六十余日,交战数十合,降其将卒五千余人。

建武三年春正月甲子,以冯异为征西大将军。邓禹惭于受任无功,数以饥卒檄赤眉交战,辄不利。于是率车骑将军邓弘等自河北度至湖,邀冯异共攻赤眉。冯异说:我与贼相拒数十日,虽虏获雄将,但贼军余众尚多,可以稍以恩信倾诱,难以卒然用兵破之。皇上如今使诸将屯兵渑(mian)池,邀其东路,而冯异击其西,一举而取之,这才是万成之计。邓禹邓弘不从。邓弘遂大战移日,赤眉佯败,弃辎重走。车上都是装载的土块,仅以豆麦覆盖其上。兵士饥困,争着取之。赤眉引军还击,邓弘军溃乱,冯异与邓禹合兵救援,赤眉稍有退却,冯异以士卒饥倦,可且休兵。邓禹不听,复战,大为赤眉所败。死伤者三千余人。邓禹以二十四骑脱归宜阳。冯异弃马奔走上回谿阪。与麾下数人归营,收其散卒,复坚壁自守。

辛巳,立四亲庙于洛阳。祀父南顿君以上至舂陵节侯。壬午,大赦。闰月乙巳,邓禹上大司徒梁侯印绶,诏还梁侯印绶,以为右将军。冯异与赤眉约期会战。使壮士变服与赤眉同,伏于道側。旦日,赤眉使万人进攻冯异前部。冯异少出兵以救之。贼见冯异兵弱,遂悉众进攻冯异。冯异于是纵兵大战,日向晚,贼气衰,而伏兵卒起,衣服相乱,赤眉无法识别敌我,大众遂惊溃。乘胜追击,大破之于崤底。降男女八万人。皇上降玺书劳慰冯异说:始虽垂翅回谿,终能奋翼渑池,可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方论功赏,以答大勳。

赤眉余众东向宜阳。甲辰,皇上亲勒六军,严阵以待。赤眉忽遇大军,惊震不知所为。于是遣刘恭乞降说:盆子将百万众降,陛下将如何对待他?皇上说:待你不死罢了。

丙午,盆子及丞相徐宣以下三十余人,肉袒降。上所得传国玺绶。兵甲积于宜阳城西,与熊耳山等齐。赤眉兵众尚有十余万人。皇上令县厨皆赐食。明日,大陈兵马,临洛水。令盆子君臣列队观看。皇上对樊崇等说:是不是后悔投降了呢?朕今令你们各归军营,勒兵鸣鼓相攻,决其胜负。不希望你们勉强归附。

徐宣等叩头说:臣等出长安东都门,君臣相议,归命圣德,百姓可与乐成,难与图始。因此并没有告诉大众。今日得降,犹如去虎口归慈母,是真心的欢喜,实无所恨。皇上说:卿等都是铁骨铮铮的硬汉,凡庸之中的佼佼者。

戊申,还宜阳。皇上令樊崇等各与妻子居于洛阳。赐给他们田宅。其后樊崇逢安反诛,杨音徐宣卒于乡里。皇上怜惜盆子,以他为赵王郎中。后来因病失明,赐给荥阳均输官地,使他食其税终身。刘恭为更始报仇,杀谢禄。自系狱。皇上赦而不诛。

二月,刘永立董宪为海西王。刘永闻伏隆至剧,亦遣使立张步为齐王。张步贪王爵,犹豫未决。伏隆晓譬说:高祖与天下约,非刘氏不王。今也不过是得为十万户侯而已。张步欲留伏隆与他共守二州,伏隆不听。求得反命。张步遂执伏隆而受刘永封号。伏隆遣间使上书说:臣隆奉使无状,受执凶逆,虽在困厄,但绝不会屈服。又吏民知道张步反叛,心不附他。愿陛下寻找适当时机进兵,不要以臣隆为念,臣隆假如能得生到阙庭,受诛于有司,这是臣的大愿。若令没身寇手,以父母昆弟长累陛下。陛下与皇后太子永享万国,与天无极。

皇上得伏隆书奏,召其父伏湛流涕示之说:很不得且答应他的条件而令公子回来。其后张步遂杀伏隆。皇上方北忧渔阳,南事梁楚,故张步得以专集齐地,占据十二个郡县。

卷四十一 汉纪三十三(2)

吴汉率耿弇盖延击青犊于轵西,大破降之。

三月壬寅,以司直伏湛为为大司徒。涿郡太守张丰反。自称无上大将军。与彭宠连兵,朱浮以皇上不自征彭宠,上疏求救。诏报说:往年赤眉跋扈长安,我的策略是其无谷必东去,果然来归附。如今揣度此虏,按情势不会久全。其中必定有内部相斩者,今军资未充,因此需等到麦熟后。

朱浮城中粮尽,人相食。这时耿况遣骑来救,朱浮乃得脱身走蓟城。遂降于彭宠。彭宠自称厌网,攻拔右北平上谷数县,贿遗匈奴,借兵为助。又南结张步。及富平获索诸贼,皆与之交通。

皇上自将征邓奉。至堵阳,邓奉逃归淯阳。董?降。夏四月,皇上追邓奉至小长安,与之交战,大破之。邓奉肉袒通过朱祜(hu)归降。皇上怜邓奉是旧功臣,况且造反缘起于吴汉,想要全肴之。岑彭耿弇进谏说:邓奉背恩反逆,暴师经年,陛下既至,不知悔善,而亲在行阵。兵败这才归降。若不诛邓奉,无以惩恶。于是斩邓奉,复朱祜位。延岑既破赤眉,即拜置牧守,欲占据关中。此时关中众寇犹盛,延岑据蓝田,王歆据下邽。芳丹据新丰。蒋震据霸陵,张邯据长安。公孙守据长陵。杨周据谷口,吕鲔据陈仓,角闳据汧(qian),骆延据盩厔(zhouzhi),任良据鄠(hu),汝章据槐里。各称将军,拥兵多者万余人,少者数千人,转相攻击。冯异且战且行,屯军上林苑中。延岑引张邯,任良共击冯异。冯异反击大破之,诸营保附延岑者,皆来降。延岑遂自武关走南阳。当时百姓饥饿,黄金一斤,只能交换五升豆子,道路断隔,委输不至。冯异军士,悉以果实为粮。诏拜南阳赵匡为右扶风,将兵帮助冯异作战。并输送给养。冯异兵谷渐盛,于是稍稍诛击豪杰不从令者,褒赏降服有功者,将诸营渠帅尽数遣往京师。将其手下兵众遣散归家,使各归本业。于是威行关中。唯有吕鲔,张邯,蒋震遣使降蜀。其余大都平定。吴汉率骠骑大将军杜茂等七将军围苏茂于广乐。周建召集得十余万人,前去救援。吴汉迎击,与之交战,不利,坠马伤膝,还营。周建等遂连兵入城。诸将对吴汉说:如今大敌当前,而将军被创卧床,三军恐将夺气了。吴汉于是勃然裹创而起,椎牛摆酒慰劳将士,于是三军士气倍增。旦日,苏茂周建出兵围攻吴汉,吴汉率军士奋击,大破来敌。苏茂走还湖陵。

雎阳人反城迎刘永,盖延率诸将围雎阳,吴汉留杜茂陈俊守广乐,自将兵助盖延围雎阳。

车驾自小长安引还,令岑彭率傅俊藏宫刘宏等三万余人,南击秦丰。五月已酉,车驾还宫。乙卯晦,有日食。

六月壬戌,大赦。

延岑攻南阳,得数城。建威大将军耿弇与他在穰城交战,大破延岑军,延岑与数骑走东阳,与秦丰会合。秦丰以女妻之。建义大将军朱祜率祭遵等与延岑在东阳交战,大破延岑军,延岑走归秦丰。朱祜遂南与岑彭等军会合。延岑护军邓仲况拥兵据阴县,而刘歆孙龚为其谋主。前侍中扶风苏竟,写书游说他,邓仲况等来降。苏竟始终不伐其功,隐身乐道,寿终于家。

秦丰于邓县拒阻岑彭。秋七月,岑彭击破之。进围秦丰于黎丘。别遣积弩将军傅俊将兵徇江东。扬州平定。盖延围雎阳百日,刘永苏茂周建突围出,将逃往酂县。盖延追击之急,刘永将庆吾斩刘永首来降。苏茂周建奔垂惠,共立刘永子刘纡(yu)为梁王。

佼强奔保西防。

冬十月壬申,皇上幸舂陵。祠园庙。耿弇从容向皇上进言,自请愿北上收上谷未发之兵,定彭宠于渔阳。取张丰于涿郡。还收富平获索。东攻张步,以平齐地。皇上壮其志,许之。十一月乙未,皇上自舂陵还宫。是岁,李宪称帝,置百官。拥九城,有众十余万。皇上对太中大夫来歙说:如今西州未附,子阳(公孙述字)称帝,道里阻远。诸将方务关东,经略西州的方略,还没有头绪。来歙说:臣曾与隗嚣在长安相遇,其人开始起兵的时候,是以兴复汉室为名的,臣愿得奉威命,以圣人之言劝化于他。隗嚣必定束手自归。如此公孙述自亡之势已定,自然也就势不足图了。皇上也很赞同来歙的看法,始令来歙出使于隗嚣。隗嚣既有功于汉,又受邓禹爵署,其腹心有识者多劝其通使京师,隗嚣于是奉奏诣阙。皇上报以殊礼,言称字,用敌国之仪,对他表达了最大的诚意。

四年正月甲申,大赦。

二月壬子,皇上行幸怀。壬申,还洛阳。延岑复寇顺阳。遣邓禹将兵击破之。延岑奔汉中。公孙述以延岑为大司马,封汝宁王。

田戎闻秦丰破败,恐惧欲降。其妻兄辛臣,图画彭宠张步东董宪公孙述等所得军国地形图,让田戎看,并说:洛阳地形其狭如掌,不如且按兵不动,以观其变。田戎说:以秦王之强,犹为征南(征南大将军岑彭)所围,我决定归降了。于是留辛臣使守夷陵。自己将兵自夷陵?(yan)江而下至沔(mian)口,再自沔口顺水而上至黎丘。辛臣随后盗田戎的珍宝从间道先降于岑彭,而又以书招田戎说:宜以时降,就不要拘于前计了。田戎怀疑辛臣出卖自己,用龟卜推演降后吉凶,得中签。以为不祥,遂复反。与秦丰联合。岑彭击破之。田戎亡归夷陵。

夏四月丁巳,皇上行幸邺。己巳,幸临平。遣吴汉陈俊王梁击破五校于临平。各,鬲(ge)县五姓共逐守长,据城而反。诸将争着要去攻打他们,吴汉说:使鬲县造反的原因,是由于守长的贪暴,也就是守长的罪过。敢轻冒进兵者斩。于是移檄布告郡国,使收押守长,而使人向城中致谢。五姓大喜,即相率归降。诸将于是佩服说:不战而下城,这是众人所不能及的。

五月,皇上幸元氏。辛巳,幸卢奴。将亲征彭宠。伏湛进谏说:今兗豫靑冀,中国之都,而寇贼纵横,未及从化。渔阳边外荒秏,岂足先图?陛下舍近务远,弃易求难,实在使臣感到疑惑。皇上于是不再计划亲征。

皇上遣建义大将军朱祜建威大将军耿弇,征虏将军祭遵,骁骑将军刘喜,讨涿郡张丰。祭遵先至,急攻张丰,生擒之。初,张丰好方术,有道士说张丰当为天子,以五彩囊裹石,系在张丰的手肘上。说石中有玉玺。张丰相信了道士的鬼话,遂反。及被擒当斩,犹自说肘上的石中有玉玺。旁人为他椎破,不见玉玺,张丰才知被诈,仰天叹息说:当死无恨。

皇上诏令耿弇进击彭宠。耿弇以父耿况与彭宠同功,又兄弟无在京师者,不敢独进。求诣洛阳。诏令回复说:将军举宗为国,功效尤著,何嫌何疑,而欲求徵?耿况听说了,更遣耿弇的弟弟耿国入侍。当时祭遵屯兵良乡,刘喜屯兵阳乡,彭宠引匈奴兵欲攻击他们,耿况使其子耿舒袭破匈奴兵,斩两王。彭宠乃退走。

六月辛亥,车驾还宫。秋七月丁亥,皇上幸谯。遣捕虏将军马武,骑都尉王霸围刘纡周建于垂惠。董宪将贲休以兰陵降。董宪闻之,自郯引兵围之。盖延及平狄将军山阳庞萌在楚,请求前往解救。皇上敕令说:可直往进击郯县,则兰陵之围自解。盖延等以贲休城危,遂先奔兰陵,董宪逆战而佯装败退,盖延等因拔围入城。明日,董宪大出兵合围。盖延等惧,遂突出围走,因往攻郯。皇上责让他们说:起先要你们攻郯,是因为出其不意的缘故,今既已奔走,贼计已立,围岂可能解。盖延等至郯,果然不能攻克,而董宪遂拔兰陵,杀贲休。

八月戊午,皇上幸寿春。遣扬武将军南阳马成率诛虏将军南阳刘隆等三将军,发会稽丹阳九江六安四郡兵击李宪。九月,围李宪于舒城。

王莽末,天下乱,临淮大尹河南侯霸,独能保全其郡。皇上徵侯霸朝会寿春。拜为尚书令。当时朝廷无故典,又少旧臣,侯霸明习故事,收录遗文,条奏前世善政法度,予以施行。

冬十月甲寅,车驾还宫。隗嚣使马援前去看公孙述的动向,马援素与公孙述同里相善,以为既至,必定会握手欢如平生。而公孙述盛陈陛卫,延马援进入,交拜礼毕,使出就馆舍。更为马援制都布单衣,交譲冠,会百官于宗庙中,立旧交之位,公孙述鸾旗旄骑,警跸就车,曲身而入。礼饗官属甚盛。欲授马援以封侯大将军之位。宾客皆乐于留此。马援晓瑜他们说:天下雄雌未定,公孙不吐哺走迎国士,与他们一起共图成败,反而修饰边幅,如同木偶人形,这样的人又怎么能长久地稽留天下之士呢?因辞归,对隗嚣说:子阳是井底之蛙,却妄自尊大,不如专意东方。隗嚣乃使马援奉书洛阳。

卷四十一 汉纪三十三(3)

马援初到,良久,中黄门引入。皇上在宣德殿南庑下,但帻坐迎笑。对马援说:卿遨游于二帝之间,今日见卿,使人大为惭愧。马援顿首辞谢,因说:当今之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臣与公孙述同县,少时相善,臣前日至蜀,公孙述陛戟而后进臣,臣今远来,陛下怎么知道臣非刺客奸人,而简易如此?皇上笑着说:卿不是刺客,不过是说客罢了。马援说:天下反复,盗名字者不可胜数,今见陛下恢廓大度,与高祖等同,才知道帝王自有真帝王。

太傅卓茂薨。十一月丙申,皇上行幸宛。岑彭攻秦丰三岁,斩首九万余级。余兵才千人,食将尽。十二月丙寅,皇上幸黎丘。遣使招秦丰。秦丰不肯降。于是使朱祜等代岑彭围黎丘,使岑彭傅俊等南击田戎。

公孙述聚兵数十万人,积粮汉中,又造十层楼船,多刻天下牧守印章,遣将军李育程乌将数万众出屯陈仓,就吕鲔,将徇三辅。冯异迎击,大破之。李育程乌俱逃回汉中。冯异还击破吕鲔营保,降者甚多。是时,隗嚣遣兵佐冯异有功,遣使上状。皇上报以手书说:慕乐德义,思相结纳。昔日文王三分,犹服事殷。但驽马鈆(qian)刀,不可强扶。数蒙伯乐一顾之价,将军南拒公孙之兵,北御羌胡之乱,因此冯异西征,得以数千百人踌躇三辅。没有将军之助,则咸阳已为他人禽灭。假令子阳到汉中,三辅愿因将军兵马旗鼓相当,假如肯如我言,就是知士计功割地之秋。管仲说:生我者父母,成我者鲍子。自今以后,手书相闻,不用他人间构之言。

其后公孙述遣将间出,隗嚣辄与冯异合勢,共同摧挫他们,公孙述遣使以大司空扶安王印绶引诱隗嚣,隗嚣斩其使,出兵击之。因此蜀兵不复北出。泰山豪杰多与张步连兵,吴汉荐强弩大将军陈俊为泰山太守,击破张步之兵,遂定泰山。

五年春正月癸巳,车驾还宫。皇上使来歙持节送马援归陇右,隗嚣与马援共卧起,问以东方之事。马援说:前到朝廷上,引见数十次,每次深谈,都会自夕及旦,才明勇略,无人能敌。而且开心见诚,无所隐伏。阔达多大节。才略与高帝同。经学博览,政事文辨,前世无比。隗嚣说:卿以为他与高帝比如何?马援说:不如高帝。高帝无可无不可,今日皇上好吏事,动如节度,又不喜饮酒。隗嚣有点不高兴的说:这么说无常反复胜于高帝了?

二月丙午,大赦。苏茂将五校兵,救周建于垂惠。马武为苏茂周建所败,奔过王霸营,大呼求救。王霸说:贼兵势盛,出必两败,你只需自己努力吧。于是闭营坚壁。军吏皆争相请求出战,王霸说:苏茂之兵都是精锐,其众又多,我军吏士心恐,而捕虏士气与我差不多,两军想法不一致,这是败亡之道。如今我们闭营固守,告诉他们我们不肯救援。如此贼军必定乘胜轻进,捕虏无救,必定拼死力战,战斗力就会成倍增加。如此苏茂军就会久战疲敝,我承其弊,就会一举而克。苏茂周建见王霸营中毫无动静,于是倾巢而出,合战马武。大战良久,王霸军中有壮士数十人,断发请战。王霸于是开后营,出精骑袭其后背,茂建联军前后受敌,惊乱败走。王霸马武各归营。苏茂周建复聚兵挑战,王霸坚卧不出。自在椎牛酒,饗士卒。苏茂军箭如雨发,射入王霸营中。箭矢射中王霸面前酒樽,王霸尤安坐不动。军吏皆说:苏茂前日已破,今日对付他应该是容易的。王霸说:不然。苏茂客兵远来,粮食不足。故数次挑战,以徼一时之胜。我今闭营休士,就是所谓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苏茂周建既不得战,于是引军还营。其夜,周建兄子周诵反,闭城拒绝他们进入,周建在道上中箭死,苏茂奔下邳,与董宪合。刘纡奔佼强。

乙丑,皇上行幸魏郡。

彭宠妻数次做噩梦。又多见怪变。望气者多言兵当从中起。彭宠以子后兰卿质汉归,不信任他,使他将兵居外。家中不再有亲近的人。彭宠在便室斋戒,有苍头子密等三人,趁彭宠卧床假寐,共谋将他缚倒在床上,告诉外边的官吏说:大王斋禁,令各属官一律休息一天。待府中属官散尽,又假传彭宠之命,收缚奴婢,各置一处。又以彭宠之命呼其妻子,其妻入内惊喊:奴才造反了。苍头乃捽(zuo)其头,击其颊。彭宠赶忙说:赶快为诸将军置办行装(谓取财物)。于是两奴挟妻子入取宝物,留一奴守彭宠。彭宠对守奴说:你还是孩子,是我平素所喜爱的人。今日不过是为子密所胁迫罢了,帮我解开绳子,我将小女珠儿嫁你。家中财物,也都全部给你。小奴心动,将要解之,抬头看门外,发现子密正在偷听他们说话,遂不敢解。于是收宝玉衣物,到彭宠所在的屋里装好,又备马六匹,使彭宠妻缝两个可搭在马背上的褡裢。昏夜后,解开缚住彭宠两手的绳子,令他手书告城门将军:今遣子密等至子后兰卿所,不要稽留他们。书成,斩彭宠及其妻之头,放在褡裢中,便持书驰出城,因以诣阙。明旦,阁门不开,官属踰墙而入,见彭宠之尸惊怖。其尚书韩立等共立彭宠之子彭午为王。国师韩利斩彭午首,诣祭遵降,夷灭其宗族。皇上封子密为不义侯。

权德舆议论说:伯通之叛命,子密之戕(qiang)君,同归于乱,罪不相蔽,应该各致于法,昭示王度。反而爵于五等,又以不义为名,况且举以不义,何以为侯?此而可侯,汉爵为不足劝功了。

皇上以扶风郭伋为渔阳太守。郭伋承离乱之后,养民训兵,开示威信,盗贼消散。匈奴远迹。在职五年,户口增倍。

皇上使光禄大夫樊宏持节迎耿况于上谷。说:边郡寒苦,不能久居。耿况至京师,赐甲第,奉朝请。封牟平侯。

吴汉率耿弇,王常击富平,获索贼于平原。大破之,追讨余党,至渤海。降者四万余人。皇上因诏令耿弇进讨张步。平敌将军庞萌,为人逊顺,皇上信爱他,常称赞说:可以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者,庞萌是也。使他与盖延攻击董宪。当时诏书独下盖延而不及于庞萌,庞萌以为盖延毁短自己,自疑,遂反。袭破盖延军,与董宪联合。自号东平王。屯兵桃乡之北。皇上闻之大怒,亲自将兵讨庞萌。与诸将书说:我尝以庞萌为社稷之臣,希望诸位将军不要笑我失言。老贼应当族灭。希望大家各厉兵马,会师雎阳。

庞萌攻破彭城,将杀楚郡太守孙萌。郡吏刘平伏在太守身上号泣,请代其死。身被七创。庞萌义而舍之。太守已绝复苏,口渴求饮,刘平倾创血饮之。

岑彭攻拔夷陵。田戎亡入蜀。尽获其妻子士众数万人。公孙述以田戎为冀江王。岑彭谋伐蜀,以夹川少谷,水险难漕运,留威虏将军冯骏驻军江州 ,都尉田鸿驻军夷陵,领军李玄驻军夷道。自引兵还屯津乡,当荆州要道。喻告诸蛮夷,降者奏封其君长。

夏四月,旱蝗。

隗嚣问班彪说:往日周亡,战国并争。数世然后定。你以为纵横之事,还会复起于今天吗?将承运迭兴,在于一人而已。班彪说:周朝的废兴,与汉朝是不一样的。昔日周爵五等,诸侯从政。本根既微,枝叶强大。故其末流有纵横之事。这是执數使然。汉承秦制,改立郡县,主有专己之威,臣无百年之柄,至于成帝,假借外家, 哀平短祚,国嗣三绝,故王氏擅朝,能窃位号,危自上起。伤不及下。是以即真之后,天下莫不引领而叹,十余年间,中外骚扰,远近俱发,假号云合,咸称刘氏,不谋同辞。方今雄杰带州连郡者,皆无六国世业之资而百姓讴吟思仰汉必复兴,由此也就可知如何了。隗嚣说:先生所言周汉之执是可以的,至于但见愚人习识刘氏姓号之故,就说汉将复兴,差的远了。昔日秦失其鹿,刘季逐而倚之,当时百姓谁又知道有汉呢?班彪于是为他著王命论,以讽切之。隗嚣不听,班彪遂避地河西,窦融以他为从事。甚礼重之。

卷四十一 汉纪三十三(4)

班彪为了逃避隗嚣,来到河西。窦融以他为从事,甚是礼重他。班彪遂为窦融画策,使之专意事汉。

初,窦融等听说皇上的威德,心欲东向,以河西阻远,未能自通。于是从隗嚣受建武正朔,隗嚣皆假其将军印绶。隗嚣外顺人望,内怀异心,使辩士游说窦融等说:更始事已成,寻复灭亡,这是刘姓不再兴的明验。如今即有所主,便竞相系属,一旦受其拘制,就会自失权柄。以后若有危败,虽悔无及。如今豪杰竞逐,雌雄未决,应当各自占据自己的地盘,与陇蜀合从,高可为六国,下不失尉佗之事。窦融等召集豪杰讨论这事,其中有见识的人都说:如今皇帝的姓名,见于图书。自前世博物道术之士谷子云夏贺良等,皆言汉有再受命之符,因此刘子骏(刘歆)改易名字,就是希望能应其占。及王莽末,西门君惠谋立子骏,事觉被杀。出来的时候对围观者说:谶文是不会错的,刘秀真的是你们的国主。这都是近年发生的事,而且是众人所共见的。况且如今称帝者数人,而洛阳土地最广,甲兵最强,号令最明。观符命而察人事,它姓或许真的未能当此大任。众议或同或异,窦融遂决策东向。遣长史刘钧等奉书诣洛阳。先是皇上也曾派使者发书招窦融,与刘钧在路上相遇,即与刘钧一道返回。皇上见到刘钧甚是欢喜,以礼招待毕,遣他还归,赐窦融玺书说:今益州有公孙子阳,天水有隗将军,正是蜀汉相攻,权在将军。举足左右,便有轻重。以此看来,想要倾向于谁实在难定。欲遂立桓文,辅微国,恐怕功业难成。欲三分鼎足,连横合纵,也应该根据时局而定。如今天下未并,我与你远在绝域,并非相吞之国。如今你的定议者,一定有当年任嚣教尉佗制七郡之计。但王者有分土,无分民。自己处理好自己的事而已。因授窦融为凉州牧。

玺书至河西,河西皆惊,以为天子明见万里之外。

朱祜急攻黎丘。六月,秦丰穷困出降。槛车送洛阳。吴汉劾奏朱祜废诏命,接受秦丰投降。皇上诛秦丰,不罪朱祜。

董宪与刘纡苏茂佼强去下邳还兰陵,使苏茂佼强助庞萌围桃城。皇上当时在蒙城,听说后,就将辎重留下,自将轻兵,晨夜驰赴至亢父,有人说百官疲倦,可且止宿。皇上不听,复行十里,宿于任城。,离桃城六十里。第二天,诸将请进,庞萌等亦勒兵挑战。皇上令诸将不得出战。但休士养锐,以挫敌锋。当时吴汉等在东郡,皇上派使者召集他们速来。庞萌等见皇上大军赶来,却不出战,吃惊地说:数百里晨夜间行,以为到了就该出战,想不到却坚坐任城,只是将我们引到城下,实在不可前往。于是回军并力攻桃城。城中闻车驾至,众心更加坚固,庞萌等攻二十余日,众疲困不能下。吴汉王常盖延王梁马武王霸等皆至。皇上于是率众军进救桃城。亲自搏战,大破庞萌联军。庞萌苏茂佼强夜走,投奔董宪。

秋七月丁丑,皇上幸沛。进幸湖陵。董宪与刘纡将其所有数万人屯于昌虑。董宪招诱五校余贼与之拒守建阳。

皇上至蕃,离董宪所在百余里。诸将请进。皇上不听。知道五校乏食当退,敕令各营坚壁以待其弊。不久,五校果然引兵去。皇上于是亲临,四面围攻董宪。连战三日,大破之。佼强将其众降。苏茂奔张步。董宪及庞萌走保郯城。八月已酉,皇上幸郯。留吴汉攻郯。车驾转徇彭城下邳。吴汉拔郯,董宪庞萌走保朐县。刘纡不知所归,其军士高扈斩之以降。吴汉进围朐县。

冬十月,皇上幸鲁。

张步闻耿弇将至,使其大将军费邑驻军历下,又令兵屯祝阿,分别于泰山钟城列营数十以待之。耿弇渡河,先击祝阿,自平明攻城,未至中午而拔之。故意开围一角,令城中兵众得以奔归钟城。钟城人闻祝阿已溃,大为恐惧,遂空壁亡去。费邑分遣弟费敢守巨里,耿弇进兵先威胁巨里。严令军中速修攻具,宣敕诸部,后三日,当全力进攻巨里城。却阴缓生口,使其有机会逃走。将耿弇的攻城之期告诉费邑。费邑到了那天,果然自将精兵三万余人前来救援。耿弇大喜,对众将说:我之所以急修攻具,就是要引诱他来。野兵不击,为什么还要攻城?当即分三千人守住巨里,自引精兵上冈阪,乘高合战,大破之。临阵斩费邑。既而收首级以示城中,城中汹惧,费敢带领残部亡归张步。耿弇复收其积聚,纵兵进击诸未下之营。平四十余营,遂定济南。

当时张步定都于剧。使其弟张蓝将精兵二万,守西安。诸郡太守合万余人守临淄。相去四十里。耿弇进军畫(hua)中,居于二城之间。耿弇见西安城小而坚,且张蓝兵又精。临淄名虽大,而实际易攻。于是敕令诸校,后五日会攻西安。张蓝闻之,晨夜警守。至期夜半,耿弇敕诸将未明进食,待天明至临淄城下。护军荀梁等争之,以为攻临淄,西安必救之。攻西安,临淄不能救。不如攻西安。耿弇说:不然。西安听说我要进攻他,日夜为备,方自忧,何暇救人?临淄出不意而至,必定惊扰。我进攻他,一日必拔。拔临淄,即西安孤,与剧隔绝。一定也会逃走。这就是所谓击一而得二的妙计,若先攻西安,不能卒下,顿兵坚城,死伤必多。纵能拔之,张蓝引军还奔临淄,并兵合执,观人虚实。我深入敌地,后无转输,旬月之间,将会不战而困。遂进攻临淄。半日就攻破城池。入据其城。张蓝闻之大惧,遂带领部下逃回剧。耿弇于是下令军中不得掳掠,须待张步至,才去夺取他的。以此来激怒张步。张步闻之大笑说:以尤来大彤十余万众,我皆即其营而破之。今大耿兵少于彼,又皆疲劳,何足为惧?于是与三弟张蓝张弘张寿及故大彤渠帅重异等兵,号称二十万,至临淄大城东。将攻耿弇。耿弇上书说:臣据临淄,深堑高垒,张步从剧县来攻,疲劳饥渴。欲进,诱而攻之。欲去,随而击之。臣依营而战,精锐百倍。以逸待劳,以实击虚,旬日之间,张步之首可获。于是耿弇先出淄水上,与重异相遇,突骑欲纵,耿弇又恐先挫其锋,令张步不敢进军。故意示弱以盛其气,于是引归小城。陈兵于內,使都尉刘歆泰山太守陈俊分阵城下。张步气盛,直攻耿弇军营。与刘歆等合战,耿弇登上王宫坏台观望,见刘歆等已经交锋,于是自引精兵,以横突步阵于东城下,大破之。有飞矢中耿弇股,自用佩刀截断,左右无人知道。至暮罢战,耿弇明旦复勒兵出。是时皇上在鲁,闻耿弇为张步所攻,亲自前去救援。未至。陈俊对耿弇说:敌人兵盛,可先闭营休士,等待皇上到来。耿弇说:乘舆将到,臣子应当击牛沥酒,以待百官。反要将贼虏留给君父吗?于是出兵大战,自旦及昏,复大破敌军。杀伤无数。沟堑皆满。耿弇知道张步困顿将退,预先设置左右翼为伏以待之。入定时,张步果然引去。伏兵奋起纵击,追至钜昧水上,八九十里,僵尸相属。收得辎重二千余辆。

张步还剧,兄弟各分兵散去。后数日,车驾至临淄,天子亲自劳军。群臣大会。皇上对耿弇说:昔日韩信破历下以开基,今将军攻祝阿以发迹。这都是齐国的西界,功劳足以相仿。而韩信袭击已降,将军独拔劲敌,其功又难于韩信,又田横烹郦生,及田横降,高帝诏令卫尉不得为仇,张步前亦杀伏隆,假若张步来归命,我也当令大司徒释其怨,这事就更加相似了。将军前在南阳,建此大策,常以为落落难合,想不到有志者事竟成。

皇上进幸剧县。耿弇复追张步。张步奔平寿,苏茂将万余人来救之。苏茂责让张步说:以南阳兵精,延岑善战,而耿弇击走他们。大王为什么就攻其营。既然招呼我苏茂,就不能等我到来再动手吗?张步说:如今我真是羞愧无言啊。皇上遣使告诉苏茂张步,能相斩降者,封为列侯。张步遂斩苏茂,诣耿弇军门,降。耿弇传诣行在所,而勒兵入据其城。树十二郡旗鼓。令张步兵各归本郡旗下,众尚有十余万。辎重七千余辆。皆罢遣归乡里。张步三弟,各自系所在狱,诏令皆赦之,封张步为安丘侯。与妻子居洛阳。于是只有琅琊未平。皇上以陈俊为琅琊太守。始入境,盗贼皆散。耿弇复引兵至城阳,降五校余党,齐地悉平。振旅还京师。耿弇为将,凡所平郡四十六,屠城三百,从未尝有过挫折。

初起太学。车驾还宫,幸太学。稽式古典,修明礼乐,焕然文物可观了。

十一月,大司徒伏湛免。以侯霸为大司徒。侯霸闻太原闵仲叔之名而辟之。既至,侯霸不及政事,只是劳其勤苦而已。仲叔大恨说:刚蒙受嘉命时且喜且惧,今见明公喜惧皆去。以为仲叔为不足问吗?不应当辟用吗?辟而不问,是为失人。遂辞出,自投其劾状而去。

初,五原人李兴,随昱(yu),朔方人田飒,代郡人石鲔,闵堪,各起兵,自称将军。匈奴单于遣使与李兴等和亲,欲令卢芳还汉地为帝,李兴等引兵至单于庭迎卢芳,十二月,与其一道入塞,都于九原县。略有五原,朔方,云中,定襄,雁门五郡,并置守令。与胡兵侵苦北边。

卷四十一 汉纪三十三(5)

冯异治理关中,出入三岁,上林成为都市。有人上章,说冯异威权至重,百姓归心。号为咸阳王。皇上将奏章给冯异看,冯异惶惧,上书陈谢。诏报说:将军之于国家,义为君臣,恩犹父子,何嫌何疑,而有惧意?

隗嚣矜己饰智,每自比于西伯。与诸将商议欲称王。郑兴说:昔日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尚服事殷。武王八百诸侯不谋同会,犹还兵待时。高帝征伐累年,犹以沛公行师。今令德虽明,世无宗周之祚,威略虽振,未有高祖之功。而欲举未可之事,就会很快招来祸患。我以为还是不可。隗嚣于是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后来又广置职位,以自尊高。郑兴说:中郎将,太中大夫,使持节官,都是王者之器,非人臣所当制。无益于实。有损于名。非尊上之意。隗嚣怕被垢病而止。当时关中将帅数上书,言蜀可击之状,皇上将此书送给隗嚣看,因使其击蜀。以效验其诚信。隗嚣上书,盛言三辅单弱,刘文伯(卢芳)在边,不适合伐蜀。皇上知道隗嚣欲持两端,不愿天下统一。于是就不再以敌国之礼相待,以正君臣之仪。皇上以隗嚣与马援来歙相善,数使来歙马援奉使往来,劝令入朝。许以重爵。隗嚣接连遣使深持谦辞,言无功德,须四方平定,退伏闾里,皇上复遣来歙说服隗嚣遣子入侍。隗嚣闻刘永彭宠皆已破灭,乃遣长子隗恂随来歙诣阙。皇上以为胡骑校尉,封鐫(juan)羌侯。郑兴因隗恂求归葬父母,隗嚣不听。而为郑兴迁徙居所,增益其秩礼。郑兴入见说:今为父母未葬,乞骸骨,若因为增秩徙舍就中途停留,那不就是以亲丧为诱饵了吗?这可是无礼至极的事。如此将军还用我干什么?愿将妻子留下,独自归葬。将军又何必猜疑呢?隗嚣于是令他与妻子一道都到东方去。马援亦将家属随隗恂归洛阳。因为所将宾客猥多,求在上林苑中屯田,皇上同意了他的请求。隗嚣将军王元以为天下成败未可知,不愿专心内事。说隗嚣说:昔日更始西都,四方响应,天下偶偶,以为太平。一旦坏败,将军几乎无所存身。今南有子阳,北有文伯,江湖海岱,王公就有十数个,主公却要听儒生的说词,抛弃千乘之基业,羁旅危国,以求万全。这实在是再蹈前车之覆辙。今日天水完富,士马最强,请以一丸泥为大王东封函谷关。这是万世一时之事。若计策达不到这样的条件,且畜养士马,据隘自守,旷日持久,以待四方之变。图王不成,最少可以称霸。重要的是鱼不可以脱于渊,神龙失执,与蚯蚓相同。

隗嚣心里赞同王元的主张。因此虽遣子入质,犹负其险阨,欲专制方面。申屠刚进谏说:愚闻人所归者天所与,人所畔者天所去,本朝诚然是天之所福,非人力能为。方今玺书数到,委国归信,欲与将军共同吉凶。如今何畏何利,而至于长久的迟疑不决?一旦有非常之变,上负忠孝,下愧当世。当然事情未至而预言,固然常是虚谈,但等到事情临头了,往往又来不及了。是以忠言至谏,很少能被采用。愿将军还是仔细思考一下老臣的愚言。隗嚣并不采纳。于是游士长者渐渐地都离他而去。

王莽末,交趾诸郡闭境自守,岑彭素与交趾牧邓让厚善,与邓让书,盛陈国家威德。又遣偏将军屈充移檄江南,班行诏命。于是邓让与江夏太守侯登,武陵太守王堂,长沙相韩福桂阳太守张隆,零陵太守田翕,苍梧太守杜穆,交趾太守锡光等,相率遣使贡献。悉数封为列侯。锡光,是汉中人,在交趾教民夷以礼义。皇上复以宛人任延为九真太守。任延教民众耕种嫁娶,因此岭南华风,始于二守。

是岁,诏徵处士太原周党,会稽严光等至京师。周党入见,伏而不谒,自陈愿守所志,博士范升上奏说:伏见太原周党,东海王良,山阳王成等,蒙受厚恩,使者三聘,才肯就车。及陛见帝廷,周党不以礼屈,伏而不谒,偃骞骄悍,周党等文不能演义,武不能死君,只是钓采华名,心望能庶几登三公之位。臣愿与坐云台之下,考试图国之道。若不如臣言,当治其虚妄之罪。他们竟然敢私窃虚名,誇上求高,皆大不敬。书奏,有诏说:自古明王圣主,必有不宾之士。伯夷叔齐,不食周粟。太原周党,不受朕禄,也是各有其志。赐帛四十匹,罢归。

皇上少年时与严光同游学,及即位,就使人寻访他,得于齐国。累徵乃至,拜为谏议大夫。不肯受。离去。耕钓于富春山中。以寿终于家。王良后来历任沛郡太守大司徒司直。在位恭俭,布被瓦器,妻子不入官舍。后来以病归,一岁后复徵。至荥阳,疾笃,只好逗留在道上。一日去见其友人,友人不肯见,说:不有忠言奇谋而取大位,为什么却来来往往的,不嫌烦躁吗?遂拒绝见面。王良惭愧,自后连徵不应,卒于家。

元帝之世,莎车王延曾在京师为侍子,慕乐中国。及王莽之乱,匈奴略有西域。只有王延不肯附属。常敕令诸子,应当世奉汉家,不可辜负。王延卒,子康立,康率领旁边的国家抗拒匈奴,拥卫故都护吏士妻子千余口。檄书河西,问中国动静。窦融于是承制立康为汉莎车建功怀德王。西域大都尉。旁边五十五国都归属于他。

建武六年春正月丙辰,以舂陵乡为章陵县。世世复徭役,比于丰沛。

吴汉等拔朐。斩董宪庞萌。江淮山东悉平。诸将还京师,置酒赏赐。皇上积苦兵间,以隗嚣遣子内侍,公孙述远据边陲,于是对诸将说:且将两子置于度外。休养士卒。

于是休诸将于洛阳。分军士于河内。多次传书陇蜀,告示祸福。公孙述屡次移书中国,自陈符命。希望以此惑众。皇上给公孙述的书信中说:图谶说公孙即宣帝,代汉者姓当涂,其名为高。君难道就是当涂高的真身吗?又复以掌纹为瑞,王莽何足仿效?君不是我的乱臣贼子,仓卒时,人皆欲为君事,可以理解。如今日月已逝,妻子弱小,应当早为定计。天下神器,不可力争,希望你能留意三思。

公孙述不答。其骑都尉平陵荆邯对公孙述说:汉高祖起于行阵之中,多次兵破身困,然而军败复合,疮愈复战,终至功成。隗嚣遭遇运会,割有雍州,兵强士附,威加山东。遇更始政乱,复失天下。众庶引领,四方瓦解。隗嚣不及此时摧危乘胜,以争天命,而退欲为西伯之事,尊师章句,宾友处士,偃武息戈,卑辞事汉,喟然自以文王复出。令汉帝释关陇之忧,专精东伐。四分天下而有其三,发间使招降纳叛,使西州豪杰咸居心于山东,则五分而有其四,若举兵天水,隗嚣必至沮溃。天水既定,则九分而有其八,陛下以梁州之地,内奉万乘,外给三军,百姓愁困,不堪上命。将有王氏自溃之变。臣之愚计,以为应该趁天下之望未绝,豪杰尚可招诱,急以此时发国内精兵,令田戎据江陵,临江南之会,倚巫山之固,筑垒坚守,传檄吴楚,长沙以南,必随风而靡。令延岑出汉中,定三辅,天水陇西拱手自附。如此海内震摇,则情势大利,王业可指日而成。

公孙述问群臣。博士吴柱说:武王伐殷,八百诸侯不期同辞,然而犹自还师,以待天命。没听说无左右之助,而欲出师于千里之外的。荆邯说:如今东帝无尺土之柄,驱乌合之众,跨马陷敌,所向辄平。不赶快乘时与之分功,而座谈武王之说,是复效隗嚣欲为西伯,公孙述赞同荆邯的话,欲悉发北军屯士及山东客兵。使延岑田戎分出两道,与汉中诸将合兵并执。蜀人及其弟公孙光以为不宜空国千里之外,决成败于一举。因此固争。公孙述于是就又停止了出兵。延岑田戎数次请兵立功,公孙述终于疑惑不听。唯有公孙氏得以任事。公孙述废铜钱,置铁钱。货币不行,百姓困苦。又为政苛细,察于小事,就如为清水令时一样,又好改易郡县官名,年少时曾经为郎,熟习汉家故事。出入法驾,鸾旗旄骑。又立其两子为王,食犍为广汉各数县。有人进谏说:成败未可知,戎士暴露,而先王爱子,这表示胸无大志。公孙述不从。由此大臣皆怨。

卷四十二 汉纪三十四(1)

冯异自长安入朝,皇上对公卿说:这是我起兵时的主簿,为我披荆棘,定关中。既罢会,赐珍宝钱帛。下诏说:仓卒无蒌亭豆粥,滹沱河麦饭。厚意久不能报。冯异稽首致谢说:臣闻管仲对桓公说:愿君勿忘射钩。臣勿忘槛车,齐国赖之。臣今亦愿国家勿忘河北之难,小臣不敢忘巾车之恩。六十余日,令与妻子还西。

申屠刚杜林自隗嚣处来,皇上皆拜为侍御史。以郑兴为太中大夫。

三月,公孙述使田戎出江关。招其故众,欲以取荆州。不克。皇上乃诏令隗嚣,欲从天水伐蜀。隗嚣上言,白水险阻,栈阁败绝,公孙述其性严酷,上下相患,须待其罪恶昭著,内外乖离再去进攻他。如此才能一呼百应,不战而胜。

皇上知道他终是不能为用,于是谋求讨伐他。

夏四月,丙子。皇上行幸长安。谒园陵,遣耿弇盖延等七将军,从陇道伐蜀。先使中郎将来歙奉玺书赐隗嚣谕旨。隗嚣复多设疑故,犹豫不决。来歙遂发愤质责隗嚣说:国家以君知藏否,晓废兴,故以手书畅意,足下推忠诚既遣伯春(隗嚣子)委质,而反欲用佞惑之言,为族灭之计吗?因欲冲上去刺杀隗嚣,隗嚣起入,部勒兵将杀来歙。来歙从容杖节,就车而去。隗嚣使牛邯将兵围守之。隗嚣将王遵进谏说:君叔(来歙字)虽单车远使,但是皇上之外兄,杀之无损于汉,而随以族灭。昔日宋执楚使,遂有析骸易子之祸。小国犹不可辱,何况万乘之主呢,伯春之命可是在人家手里。来歙为人有信义,言行不违。其往来游说之事,都是有目共睹的,西州士大夫都信重他,多为其说情,因此得以免祸东归。

五月已未,车驾至自长安。隗嚣遂发兵反。使王元据陇氐,伐木塞道。诸将因与隗嚣交战,大败。各引兵下陇。隗嚣追之急,马武选精骑为后拒,杀数千人。诸军乃得还。

六月辛卯,下诏说:设置官吏,就是为了为民办事。今百姓遭难,户口耗少,而县官吏职所置繁多,其令司隶州牧各实所部,省减吏员,县国不足置长吏者,合并之。于是并省四百余县。吏职减损,十置其一。

九月丙寅晦,有日食。执金吾朱浮上疏说:昔日尧舜盛世,任用官员,犹加三考。大汉之兴,亦累功效。官吏皆是积久之职,以至于传之子孙。当时吏职,怎能一朝变易?论议之徒同声喧哗,盖以为天地之功,不可仓卒。艰难之业,应当日月积累。而近日守宰数见换易,迎新相代,疲劳道路。但见其视事日浅,未能见到其能力如何。既加严切,人不自保。迫于举劾,惧于刺讥,因此争饰诈伪,以希虚誉。这就是所以致日月失行的应验。物暴长者必夭折,功卒成者必亟坏。如摧长久之业,而造速成之功。非陛下之福。愿陛下游意于经年之外,望治于一世之后。天下幸甚。皇上采纳其言,自此之后牧守代易颇简。

十二月壬辰,大司空宋弘免。癸巳下诏说:以前师旅未解,用度不足,故行什一之税,今粮储差积,其令郡国收见田租,三十税一。如旧制。

诸将下陇,皇上诏令耿弇驻军于漆。冯异驻军栒邑,祭遵驻军汧(qian).吴汉等还屯长安。冯异引军未至栒邑,隗嚣乘胜,使王元,行巡将二万余人下陇。分遣行巡取栒邑。冯异即驰兵欲先入据栒邑。诸将说:虏兵盛而乘胜,不可与其争锋。应该选择方便的地方止军,徐思方略。冯异说:虏兵临境,惯于贪得小利,遂欲深入,若得栒邑,三辅动摇。攻者不足,守者有余。今先据城,以逸待劳。并不是为了与之争锋。于是潜往闭城,偃旗鼓。行巡不知。驰赴城。冯异乘其不意,卒然建旗击鼓而出,巡军惊乱奔走,追击,大破之。祭遵亦破王元于汧。于是北地诸豪长耿定等悉畔隗嚣降。诏冯异进军义渠。击破卢芳将贾览,匈奴奥鞬日逐王北地上郡安定皆降。窦融复遣其弟窦友上书说:臣幸得托先皇后末属,累世二千石。臣复假历将帅,守持一偶。故遣刘钧口陈肝胆,自以为推心置腹无所藏隐,而玺书盛称蜀汉二主三分鼎足之权,任嚣尉佗之谋。窃自痛伤。臣融虽无识无知,厉害之际,顺逆之分,岂可背真旧之主,事奸伪之人。废忠贞之节。为倾覆之事。弃已成之基,求无冀之利。这三点,虽问狂夫,犹知去就,而臣独何以用心。谨遣弟友诣阙,口陈至诚。

窦友至高平,隗嚣反,道路不通。于是遣司马席封间道通书,皇上复遣席封赐窦融窦友书,所以慰藉之甚厚。窦融乃与隗嚣书说:将军亲遇阨会之际,国家不利之时,守节不回,承事本朝。融等所以欣服高义,愿从役于将军,就是因为如此。而在愤悁之间,就改节易图,委弃成功,再造难就。百年累积之业,一朝毁之,岂不是可惜?我想大概是因为执事者贪功建谋,以至于此。当今西州,地执局迫,民兵离散,易于辅人,难以自建。为今之计,假若失路不返,闻道犹迷,就只好南合子阳,或者北入文伯之地。但如此负虚交而易强御,恃远救而轻近敌,是看不到利处在哪里的。自起兵以来,城郭皆为丘墟,生民转于沟壑,幸赖天运少还,而将军复重其难。是使积病不得遂愈,幼孤将再流离,说来令人酸鼻。庸人犹且不忍,何况是仁者呢。在下听人说为忠甚易,得宜实难。忧人太过,往往以德取怨。既然知道不对而进言往往获罪,但又不得不说。希望将军三思。隗嚣不纳其言。窦融乃与五郡太守共同砥砺兵马,上疏请求出师之期。皇上深深地嘉美他们,窦融即与诸郡守将兵入金城。攻击隗嚣同党先零羌封何等,大破之。因并河扬威武,伺候车驾。当时大兵未进,窦融于是引兵还郡。皇上以窦融信效著名,更加嘉奖他们,使人修理窦融父亲的坟墓,以太牢之礼祭祠。多次使轻使弛往,致遗四方珍馐。梁通犹恐众心疑惑,乃使人刺杀张玄,遂与隗嚣彻底决裂。皆将其所接受的隗嚣授予的将军印绶丢弃。先是马援听说隗嚣将要有二心于汉,多次用书信责劝他,隗嚣得书更加恼怒。及隗嚣发兵反,马援即上书说:臣与隗嚣本是真正的朋友,当初遣臣东来,曾对臣说,本意欲归顺汉,愿足下前去观望一下汉军的作为,如果觉着可以,就可以专心事汉了。及臣还反,报以赤心,实在是要导之于善道,不敢怀诈使之陷于非义。而隗嚣自挟奸心,盗憎主人,怨毒之情,遂归于臣。臣欲不言,则无以上闻。愿陛下听臣至行在所,极陈灭隗嚣之术。皇上于是招马援来,马援具言谋划。皇上因使马援将突骑五千,往来游说隗嚣的将领高俊任禹之属,下及羌豪,为陈祸福。以离间隗嚣支党。马援又写书与隗嚣将领杨广,使他晓劝于隗嚣说:马援窃见四海已定,兆民同情。而季孟(隗嚣字)闭关背叛,为天下表的。马援常惧海内切齿,恨不一朝屠裂之。因此遗书恋恋,以致恻隐之计。又听说季孟归罪于马援,而纳王游翁谄(chan)邪之说,因自谓函谷以西,举足可定。以今天情势来看,竟如何呢?马援间至河内,前去存问伯春(隗嚣子隗恂字)见其奴吉从西方来,说伯春小弟仲舒望见吉,欲问伯春是否无恙,竟不能言,晓夕号泣,又诉说其家悲愁之状,实不堪言。怨仇可刺不可毁,马援听说后不自知而泣下。马援素知季孟孝爱,超过曾闵。既然孝过其亲,又怎能不慈于其子?可有子抱三木,而跳梁妄作做出乐羊分食子羹之事呢。季孟平生自言之所以拥有兵众,是为了保全父母之国。而使坟墓完好。又说只是为了厚待士大夫而已。而今所欲全者,将因之而破亡。所欲完者,将因之而毁伤。季孟曾经折愧子阳,而不受其爵。如今却将要前去归附他,难道不有惭色吗?若其再向他责以重质,他还再向哪里找一个儿子呢?往时子阳想要以王相待,而春卿(杨广字)拒绝了他。今将归老,却要与小儿曹共槽而食,并肩侧身于怨家之朝吗?今国家待春卿之意深厚,应该使牛孺卿与诸耆老共说季孟,若计划不从,真是可以引领而去了。前日披舆地图,见天下郡国百有六所,奈何欲以区区二邦,与诸夏交争呢。春卿事季孟,外有君臣之义,内有朋友之道。论君臣,故当谏诤。论朋友,应有切磋。岂有明知其无成,而不力争的呢?赶快趁此时立计,还是善计。时候久了,就会没有意义了。而且来君叔天下信士,朝廷很倚重他。他对西州极有感情,常独为西州说好话,马援也以为朝廷尤其希望在此立信。肯定不会负约。马援不能久留,希望能够赶快回复。

杨广竟不答书。诸将每有疑议,都向马援请教。对他特别的敬重。

卷四十二 汉纪三十四(2)

隗嚣上书致谢说:吏民闻大兵卒至,惊恐自救,臣嚣不能禁止。兵有大利,不敢废臣子之礼。亲自追还。昔日虞舜事父,大杖则走,小杖则受,臣虽不敏,怎敢忘掉此义。今臣之事,在于本朝。赐死则死,加刑则受刑。如果能够得以洗心革面,死骨不朽。有司以隗嚣言慢,请诛其子。复使来歙至汧,赐隗嚣书说:昔日柴将军说,陛下宽仁,诸侯虽有亡畔而后归,一般都复其位号,并不加诛。如今若肯束手,可复遣隗恂之弟归阙庭,则爵禄获全,有浩大之福。我年过四十,在军中十岁,厌倦浮语虚辞,假如不肯听命,可不回复。隗嚣知道皇上明白他的诈伪,遂遣使称臣于公孙述。

匈奴与卢芳为寇不息,皇上令归德侯飒出使匈奴。以修旧好。单于骄踞。虽遣使报命。但寇暴如故。

七年春三月,罢郡国轻车骑士材官,令其还复为民。

公孙述立隗嚣为朔宁王。遣兵往来,互为援执。癸亥晦,有日食。诏令百僚各上封事。上书者不得言圣。太中大夫郑兴上书说:国无善政,则天遣见于日月,为政之要,在于因人之心,择人处位。今公卿大夫多举渔阳太守郭伋可为大司空,但不能及时定论。至于道路流言,都以为朝廷欲用功臣,功臣用则不称其位。愿陛下屈己从众,以成群臣让善之功。日食历年多在晦,先时而合,皆因月行过疾。日为君相而月为臣相,君亢急而臣下促迫,因此月行过疾,今陛下高明,而群臣惶促,应该留思柔克之政,垂意洪范之法。皇上躬勤政事,颇伤严急,因此郑兴在奏折中提及。

夏四月壬午,大赦。五月戊戌,以前将军李通为大司空。大司农江冯上言,应该令司隶校尉督察三公。司空掾陈元上书说:臣听说以臣为师者成就帝业,以臣为宾者成就霸业。故武王以太公为师,齐桓以夷吾为仲父。近则有高帝优相国之礼,太宗假宰辅之权。及亡新王莽,遭汉中衰,专操国柄,以偷天下,专横自喻,不信群臣。夺公辅之任,损宰相之威,以刺举为明,激讦为直.以至于陪仆告其君长,子弟变告其父兄.网密法峻,使大臣无所措手足.虽如此,然不能禁董忠之谋,身为世戮.如今四方尚扰,天下未一,百姓都在拭目以待.陛下宜修文武之圣典,沿袭祖宗之遗德,劳心下士,屈节待贤,实在不应该有司察公辅之名.皇上从其请.

酒泉太守竺曾,因其弟报怨杀人,自免去郡,窦融承制,拜竺曾为武锋将军,更以辛肜(rong)为酒泉太守。

秋,隗嚣将步骑三万侵安定,至阴槃。冯异率诸将拒击之。隗嚣又令别将下陇,攻祭遵于汧(qian)。两路兵马都无利而反。皇上将自征隗嚣,先与窦融约定出师之期,中间遇雨,道路不通,而且隗嚣已经退兵,就取消了计划。皇上令来歙以书招王遵,王遵来降。拜为太中大夫,封向义侯。

冬,卢芳以事诛其五原太守李兴兄弟,其朔方太守田飒,云中太守乔扈各举郡降。皇上令其领职如故。皇上好图谶,与郑兴议郊祀之事,说:我要以谶言来决定这事,如何?郑兴说:臣不为图谶之事。皇上发怒说:卿不为图谶,是以之为非吗?郑兴惶恐说:臣只是没有学习谶书,并不是以之为非。皇上的怒气才渐渐消了。

南阳太守杜诗,政治清平,兴利除害,使百姓得到很大便利。又修治阪池,广拓土田,郡内比室殷足,时人将他比作当世召信臣。南阳为之作谚语说:前有召父,后有杜母。

八年春,来歙将二千余人伐山开道,从番须回中径袭略阳,斩隗嚣守将金梁。隗嚣大惊说:何其神速。皇上闻得略阳甚喜,说:略阳是隗嚣所依靠的险阻,心腹已坏,则制其肢体就容易多了。吴汉等诸将闻来歙据略阳,都争着引军奔向那里。皇上以为隗嚣既失其所恃,亡其要城,一定会集中精锐来攻,旷日久围而城不拔,就会士卒顿弊,这时候才可以乘危而进,于是使人将吴汉他们追还。隗嚣果然使王元拒陇坻,行巡守番须口。王孟塞鸡头道。牛邯驻军瓦亭。隗嚣自将大军数万人围略阳。公孙述遣将军李育,田弇前来助战。斩山筑堤,激水灌城。来歙与将士固死坚守,矢尽,发屋断木为兵器。隗嚣用尽精锐进攻,数月不能下。夏闰四月,皇上自将征隗嚣。光禄勋汝南郭宪进谏说:今东方初定,车驾未可远征。于是拔刀以断车辕。皇上不从。西至漆,诸将多以王师之重,不宜远入险阻,因此犹豫未决。皇上召马援问计。马援因说隗嚣将帅有土崩之执,兵进有必破之状。又在皇上面前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势,明示众军所过路径,往来分析,明了可信。皇上说:如此敌军如在眼前一样明了了。明日,遂进军至高平第一城。窦融率五郡太守,及羌虏小月氏等步骑数万,辎重五千余辆,与大军会合。是时军旅草创,诸军朝会礼容多不肃,窦融先遣从事问会见仪礼,皇上闻而善之,将他的请求宣告百僚,于是置酒高会,待窦融等以殊礼。遂共同进军,分数道上陇,使王遵以书招牛邯,牛邯降,拜牛邯为太中大夫,于是隗嚣大将十三人,属县十六,众十余万皆降。隗嚣将妻子奔西城从杨广。而田弇,李育保上邽。略阳围解。皇上劳赐来歙,赐席班坐,在诸将之右。又赐来歙妻绢千匹。进幸上邽。昭告隗嚣说:若束手自诣,可以父子相见,保证不会有别的变故。若就是想自为黥布,那也任凭你自己。隗嚣终不肯降。于是诛其子隗恂,使吴汉,岑彭围西城。耿弇盖延围上邽。以四县封窦融为安丰侯。弟窦友为显亲侯。及五郡太守,皆封列侯。遣其西还镇所。窦融以久专方面,惧不自安。数上书求代,诏报说:我与将军,如左右手,多次执意谦退,为什么就不能明晓别人的意思?请放心地勉循士民不要擅离部曲。

颍川盗贼群起,寇没属县。河东守兵亦叛,京师骚动。皇上闻之叹息说:我实在后悔不用郭宪之言。秋八月,皇上自上邽晨夜东驰,赐岑彭等书说:两城若下,便可将兵南击蜀虏。人苦于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每一发兵头须为白。

九月乙卯,车驾还宫。皇上对执金吾寇恂说:颍川迫近京师,应当首先平定,只是考虑只有爱卿能够平定,从九卿复出以忧国家,可以吗?寇恂回答说:颍川闻陛下有事陇蜀,故有狂佼之徒乘间互相诖误罢了。如闻乘舆南向,贼众必惶怖归死。臣愿执锐前驱。皇上从之。庚申,车驾南征颍川,盗贼全部归降。寇恂竟不拜郡。百姓遮道说:愿从陛下复借寇君一年。于是留寇恂于长社,镇抚吏民。受纳余降。

卷四十二 汉纪三十四(3)

东郡济阴盗贼亦起。皇上遣李通王常进击。以东光侯耿纯曾为东郡太守,威信著于卫地,遣使拜太中大夫,使与大兵在东郡会合。东郡闻耿纯入界,盗贼九千余人皆诣耿纯降。大兵不战而还。玺书复以耿纯为东郡太守。戊寅,车驾还自颍川。

安丘侯张步,将妻子逃奔临淮。与弟张弘,张蓝欲召其故众,乘船入海。琅琊太守陈俊追讨,斩之。

冬十月丙午,皇上行幸怀。十一月乙丑,还洛阳。

杨广死,隗嚣穷困。其大将王捷别在戎丘,登城对汉军说:为隗王城守者,皆必死无二心,愿诸军赶快罢兵吧。请让我自杀以表明说的没错。于是自刎死。起初,皇上敕令吴汉说:诸郡甲卒,只是坐费粮食,若有逃亡,又会沮败军心,应该悉数罢归务农。吴汉等贪图人多可以并力进攻隗嚣,不能遣散郡兵。粮食日少,吏士疲役,逃亡者众多。岑彭壅堵谷水灌西城,城即将被淹没。会王元,行巡,周宗将蜀救兵五千余人乘高卒至,鼓噪大呼说:百万之众马上就要到来。汉军大惊,未及成阵,王元等为了决围殊死战,遂得入城。迎隗嚣归冀。吴汉军食尽,于是烧辎重,引兵下陇。盖延耿弇亦相随而退。隗嚣出兵尾击诸营,岑彭为后拒,诸将才得全军东归。只有祭遵屯汧不退。吴汉等复屯军长安。岑彭还津乡。于是安定,北地,天水,陇西复反为隗嚣所据。校尉太原温序为隗嚣大将苟宇所获,苟宇多方规劝,希望他能归降温序大怒,斥骂苟宇等说:贼虏何敢迫胁汉将?因仗手中节挝杀数人。苟宇手下众将争欲杀之,苟宇制止他们说:这是义士情愿死节,可以赐以宝剑,全其忠节。温序接过宝剑,衔须于口,回顾左右说:既为贼所杀,不要让胡须为土所汙。遂伏剑而死。从事王忠持其丧归洛阳,诏赐以冢地,拜三子为郎。

十二月,高句骊王遣使朝贡,皇上复其王号。是岁,大水。

九年春正月,颖阳成侯祭遵在军中去世。诏令冯异并将其营。祭遵为人廉约小心,克己奉公,赏赐尽与士卒,约束严整,所在,吏民不知有军。取士皆用儒术。对酒设乐,必雅歌投壶。临终遗戒薄葬。问以家事,终无所言。皇上愍悼之尤甚。祭遵丧至河南,车驾素服临之,望哭哀恸还幸城门,阅过丧车,涕泣不能自己。丧礼成,复亲祠以太牢之礼。诏令大长秋谒者河南尹护丧事,大司农给费。至葬,车驾复亲临,既葬,又临其坟,存见夫人室家。其后朝会,皇上每每叹息说:再到哪里去寻找忧国奉公如祭征虏一样的人才啊。卫尉铫期说:陛下至仁,哀念祭遵不己,群臣可是各怀惭惧啊。皇上于是不再说什么。

隗嚣病且饥,因恚愤而卒。王元周宗立隗嚣少子隗纯为王。拥兵据冀。公孙述遣将赵匡田弇助隗纯。皇上使冯异拒击之。公孙述遣其翼江王田戎,大司徒任满南郡太守程汎,将数万人下江关。击破冯骏等军,遂拔巫及夷道夷陵,因据荆门虎牙,横江水,起浮桥关楼,立木为柱,以绝水道。结营跨山,以塞陆路。阻拒汉兵。

夏六月丙戌,皇上幸缑氏。登轩辕台。

吴汉率王常等四将军兵五万余人,击卢芳将贾览,闵堪于高柳,匈奴出兵来救。汉军不利。于是匈奴转盛。钞暴日增。诏令朱祜屯常山,王常屯涿郡,破奸将军侯进屯渔阳。以讨虏将军王霸为上谷太守,以备匈奴。皇上使来歙监护诸将屯守长安,太中大夫马援为之副。来歙上书说:公孙述以陇西天水为藩蔽,因此得以延命苟息。如今二郡平荡,则公孙述智计已穷,应该增选兵马,储集资粮。当下西州新破,兵人疲馑,若以财谷相招,则其众可集。臣知道国家需要供给的地方太多,用度不足。然而事有不得已而为之。皇上以为然。于是诏令于汧积谷六万斛。秋八月,来歙率冯异等五将军,讨隗纯于天水。骠骑将军杜茂与贾览战于繁畤。杜茂军败绩。

诸羌自王莽末,进入塞内居住。金城属县多为所有,隗嚣不能讨。因就慰纳,征发其众,与汉朝相拒。司徒掾班彪上言,今凉州部皆有降羌,羌胡被发左衽,而与汉人杂处,习俗既异,言语不通。数为小吏黠人所见侵夺。穷恚无聊,因致反叛。从来蛮夷叛乱,大都是这个原因。旧制益州布置蛮夷骑都尉,幽州布置领乌桓校尉,凉州布置护羌校尉,皆持节领护。治其怨结。岁时巡行,问所疾苦。又数遣使译通道动静。使塞外羌夷为官吏耳目。州郡因此可得警备。如今应该恢复如旧,以明威防。皇上从之。以牛邯为护羌校尉。

有盗贼杀阴贵人母邓氏,及弟阴?。皇上甚是伤感,封贵人弟阴就为宣恩侯。复招阴就兄侍中阴兴欲封之。将印绶放在他面前,阴兴固让说:臣未有先登陷阵之功,而一家数人并蒙爵土,令天下人侧目而望,实在不是臣所希望的。皇上嘉许之,不夺其志。贵人问其故,阴兴说:外戚家苦于不知谦退,嫁女欲配王侯,娶妇觊觎公主,愚心其实不安,富贵有极,人当知足。夸奢者会更为观听者所讥笑。贵人感其言,自后更加深自谦抑。从不为宗亲求位。

皇上招寇恂还,以渔阳太守郭伋为颍川太守。郭伋招降山贼赵宏,召吴等数百人,皆遣归附农。因自劾专命。皇上不以为咎。后赵宏召吴党羽闻郭伋威信,远自江南,或从幽冀,不期俱降。络绎不绝。

莎车王康卒。弟贤立。攻杀拘弥西夜王。而使康的两子为之王。

十年春正月,吴汉复率捕虏将军王霸等四将军六万人出高柳,击贾览。匈奴数千骑来救,连战于平城下,破走匈奴。夏阳节侯冯异等与赵匡,田弇战将近一年,赵田二将皆被斩。隗纯未下,诸将欲且还军休兵,冯异固持不动。共攻落门。未拔。夏,冯异于军中去世。

秋八月已亥,皇上幸长安。

初,隗嚣将安定高俊拥兵据高平第一,建威大将军耿弇等围之。一岁不拔。皇上自将征讨。寇恂进谏说:长安道里居中,应接近便,安定,陇西,必怀震惧。在此从容一处可以约制四方。今士马疲倦,方覆险阻。并不是万乘之固。前年颍川之事,可为至戒。皇上不从,进幸汧。高俊犹不下,皇上遣寇恂前去劝降。寇恂奉玺书,至第一城。高俊遣军师皇甫文出谒,辞礼不屈,寇恂怒将诛之。诸将进谏说:高俊精兵万人,又多有强弩,西遮陇道,连年不下,如今想要使他归降,却反而杀其来使,是不是不可以?寇恂不应,遂斩之。遣其副手归告高俊说:军师无理,我已经诛杀了他,欲降就赶快投降,不欲降则固守。高俊惶恐,即日开城门降。诸将皆贺,因说:敢问杀其使而降其城,是什么原因?寇恂说:皇甫文是高俊的腹心之人,是为他出谋划策的。今来辞义不屈,必无降心。如果保全其性命,则皇甫文得计,杀之,则亡其胆,所以才来归降。诸将皆说:将军之智计,非我等所能及。

冬十月,来歙与诸将攻破落门。周宗行巡苟宇赵恢等将隗纯降。王元奔蜀。徙诸隗于京师以东。后隗纯与宾客亡入胡,至武威,捕得诛之。

先零羌与诸种寇金城陇西,来歙率盖延等进击,大破之。斩首虏数千人。于是开仓癝以赈饥乏,陇右遂安。而凉州道路流通了。庚寅,车驾还宫。

卷四十二 汉纪三十四(4)

十一年春正月已酉,皇上幸南阳。还幸章陵。庚午,车驾还宫。

岑彭屯兵津乡,数攻田戎等。不克。皇上遣吴汉率诛虏将军刘隆等三将,发荆州兵,凡六万余人骑五千匹,与岑彭在荆门会师,岑彭装载战船数千艘,吴汉以诸郡棹船之卒多,靡费粮食,欲罢之,岑彭以为蜀兵盛,不可遣散。因上书言状。皇上回书岑彭说:大司马习用步骑,不晓水战,荆门之事,一由征南公自断。闰月,岑彭令军中募攻浮桥,先到者受上赏。于是偏将军曾奇应募而前。当时东风狂急,曾奇船逆流而上,直冲浮桥。而浮桥前的木桩上有反杷钩,曾奇之船被勾住,前行不得,后退不行。曾奇等乘势殊死奋战,因用箭飞射火炬焚烧木桩,风怒火盛,桥楼崩烧。岑彭组织大军顺风并进,所向无前。蜀兵大乱,溺死者数千人。斩任满,生获程汎。而田戎走保江州。岑彭上刘隆为南郡太守。自率辅威将军藏宫,骁骑将军刘歆,长驱入江关。下令军中无得掳掠。所过,百姓皆奉牛酒迎劳。岑彭复辞让不受。百姓大喜。争开门降。诏令岑彭守益州牧,所下之郡,辄行太守事。岑彭若出界,即以太守号付与后来的将军。选拔官属担任州中长吏。

岑彭到江州,以其城固粮多,难以卒拔,留冯骏守之。自引兵乘利直指垫江,攻破平曲。收其米数十万石。吴汉留夷陵,换装露桡之船继进。

夏,先零羌入寇临洮。来歙荐马援为陇西太守,进击先零羌,大破之。

公孙述以王元为将军,使他与领军环安拒守河池。六月,来歙与盖延等进攻王元等,大破之,遂克下辨。乘胜进击,蜀人大惧,使刺客刺杀来歙。身虽被刃但气未绝,使人驰召盖延。盖延见来歙,因伏身悲哀,不能仰视。来歙呵斥盖延说:虎牙何敢如此?今使者为刺客所中,无以报国,故使人喊将军来,欲嘱咐身后的军事,而将军为什么反而效法儿女子痛哭涕泣?利刃虽在身,难道我不能勒兵斩将军吗?盖延收泪强起,听受他的遗言。来歙自书表说:臣在夜深人定后,不知为何人所贼伤,中臣要害,臣不敢自惜,只恨奉职不称,以为朝廷蒙羞。理国以得贤为本,太中大夫段襄,骨鲠可任,愿陛下裁察。又臣兄弟不肖,终恐被罪,陛下哀怜,多赐教督。书完,投笔于地,抽刃而绝。

皇上闻变大惊,省书揽涕,以扬武将军马成守中郎将代之。来歙之丧还洛阳,乘舆缟素,临弔(diao)送葬.赵王刘良随皇上送来歙葬还,入夏城门,与中郎将张邯争道,呵斥张邯回车,又诘责门候,使其前走数十步。司隶校尉鲍永,劾奏刘良无藩臣礼。大不敬。刘良尊戚贵重,而鲍永劾奏之,朝廷肃然。鲍永辟扶风鲍恢为都官从事,鲍恢亦抗直不避强御。皇上常说:贵戚且敛手以避二鲍。

鲍永巡行县务,到霸陵。路经更始墓下,哭拜尽哀而去。西至扶风,椎牛上苟谏冢,皇上听说后心意不平,问公卿说:奉使出巡,这样可以吗?太中大夫张湛回答说:仁是行事的宗旨,忠的前提是义。仁不遗旧,忠不忘君。这可是行事的最高境界。皇上闻言才心下释然。

皇上自将征公孙述。秋七月,次至长安。公孙述使其将延岑,吕鲔,王元,公孙恢集中兵力拒广汉及资中。又遣将军侯丹率二万余人拒黄石。岑彭使藏宫将降卒五万从涪(fu)水上平曲,拒延岑。自分兵浮江下还江州,泝都江而上。袭击侯丹,大破之。因晨夜倍道,间行二千余里,径拔武阳。使精骑弛击广都,去成都数十里。势若风雨,所至皆奔散。

初,公孙述闻汉兵在平曲,故遣大兵逆击。及岑彭至武阳,绕出延岑军后,蜀地震骇,公孙述大惊,以杖击地说:为什么会如此神速啊。延岑盛兵于沅水,藏宫众多食少,转输不至。降者皆欲散畔,郡邑复更保聚。观望成败。藏宫欲引还,又恐为所乘。会皇上遣谒者将兵诣岑彭,有马七百匹。藏宫矫制取以自益。晨夜进兵,多张旗帜。登山鼓噪。右步左骑,挟船而引,呼声动山谷。延岑不意汉军卒至,登山而望,大为震恐。藏宫因纵击,大破之。斩首溺死者万余人。江水为之浑浊。延岑奔成都,其众悉降。尽获其兵马珍宝。自是乘胜追北,降者以十万数。军至阳乡,王元举众降。皇上与公孙述书,陈言祸福,向他表示丹青之信,公孙述省书叹息,展示其亲近,太常常少,光禄勋张隆皆劝公孙述降,公孙述说:废兴都是命运在主宰,岂有投降的天子呢?左右莫敢复言。常少,张隆皆以忧死。

皇上还自长安。冬十月,公孙述使刺客诈为亡奴降岑彭,趁夜刺杀岑彭。太中大夫监军郑兴领其营,以候吴汉至而授之。岑彭持军整齐,秋毫无犯。邛榖王任贵,闻岑彭威信,数千里遣使迎降。会岑彭已遇害,皇上将任贵所献的财物都赐给岑彭的妻子。蜀人为他立庙祭祠他。

马成等破河池。遂平武都。先零诸种羌数万人囤聚寇钞。拒浩亹隘,马成与马援深入讨击,大破之。迁徙降羌,安置在天水,陇西,扶风。是时,朝臣以金城在破羌之西,途远多寇,动议将要舍弃之,马援上言,破羌以西,城多坚牢,容易可以依靠。其田土肥壤,灌溉流通。如令羌在湟中,则为害不休,金城不可弃。皇上从之请。士民归者三千余口,马援为置长吏,修缮城郭,开沟渠,劝以耕牧,,郡中乐业。又招抚塞外氐羌,皆来降服。马援奏请复其侯王君长,皇上都依从了他的请求。于是罢马成之军。

十二月,吴汉自夷陵将三万人泝(su)江而上,伐公孙述。

郭伋为并州牧。过京师。皇上问以得失。郭伋说:选补众职,应当拣选天下贤俊,不宜专用南阳人。是时,在位多乡曲故旧,故郭伋提及之。

十二年春正月,吴汉破公孙述将魏党,公孙永于鱼涪津。遂围武阳。公孙述遣子婿史兴来救。吴汉迎击破之。因入犍为界。诸县皆城守。诏令吴汉直取广都,据其心腹。吴汉乃进军攻广都,拔广都城。遣轻骑烧成都市桥。公孙述将帅恐惧,日夜离畔,公孙述虽诛灭其家,犹不能禁。皇上一定要他归降,又下诏对公孙述说:不要因为来歙,岑彭受害自疑,如今只要及时自归,则可以保证宗族完全。诏书手记不可数得,希望能认真考虑。公孙述终无降意。秋七月,冯骏拔江州。获田戎。皇上告诫吴汉说:成都十余万众,不可轻敌。但坚据广都,待其来攻毋与其争锋。若不敢来,你可转营迫之。待其力疲,才可以乘间攻击。吴汉贪利,遂自将步骑二万,进逼成都。去城十余里,阻江北营作浮桥。使副将武威将军刘尚将万余人屯兵于江南。为营相去二十余里。皇上闻之大惊,责让吴汉说:我以前敕令将军千条万端,为什么临事勃乱?既轻敌深入,又与刘尚分营而处,事有缓急,不能相顾。贼若出兵拖住将军,以大兵攻刘尚,刘尚军破,将军也就败了。幸亏还没有变故,赶快引兵还广都。诏书未到,九月,公孙述果然使其大司徒谢丰,执金吾袁吉将众十许万,分为二十余营,出攻汉军。使別将将万余人劫刘尚。使其不得相救。吴汉与之大战一日,兵败走入营壁。谢丰因围之。吴汉于是召诸将激励说:我与诸君逾越险阻,转战千里,遂深入敌地,至其城下。而今与刘尚二处受围,形势不容乐观,祸福难量。欲潜师与刘尚相会于江南,并兵御敌。若能同心一力,人自为战,大功可立。如其不然,必败无疑。成败之机,在此一举。诸将皆说:“好。”于是厉兵秣马,闭营三日不出。乃多树幡旗,使烟火不绝。夜衔枚,引兵与刘尚合军,谢丰等不觉。第二天,乃分兵拒水北,自将攻江南。吴汉悉兵迎战,自旦至晡,遂大破之,斩谢丰袁吉。于是引还广都。留刘尚拒公孙述。并将情状上闻。并且深自谴责。皇上报书说:将军还广都,甚得其宜。公孙述必不敢略刘尚而攻将军。若先攻刘尚,将军从广都五十里,尽发步骑赴战,这时正当其危困之时,必能破之。自是吴汉与公孙述战于广都,成都之间,八战八克,遂进军于成都郭中。藏宫拔緜竹,破涪城。斩公孙恢。复攻拔繁,郫,与吴汉会于成都。

李通欲避权执,乞骸骨。过了两年,皇上乃听其上大司空印绶。以特进奉朝请。后有司奏封皇子,皇上感悟李通首创大谋,即日封李通少子李雄为召陵侯。

卷四十三 汉纪三十五(1)

公孙述困急,对延岑说:事已至此,该怎么办?延岑说:男儿当死中求生,又怎么能够坐以待毙呢?财物易聚,不应该爱惜。公孙述于是尽散金帛,募敢死士五千余人,将其分配给延岑,延岑于市桥伪建旗帜。鸣鼓挑战。而潜遣奇兵出吴汉军后,袭击破吴汉军。吴汉坠水,拽马尾得出。

吴汉军余七日粮,秘密准备船只将要遁去,蜀郡太守南阳张堪闻之,飞马前去见吴汉,说公孙述必败不宜退师之策。吴汉从之。于是示弱以挑敌。冬十一月,藏宫驻军咸阳门。戊寅,公孙述自将数万人攻吴汉,使延岑拒战藏宫。大战,延岑三合三胜,自旦及日中,军士不得食,都已经疲敝。吴汉因使护军高午唐邯将锐卒数万出击,公孙述兵大乱,高午奔阵刺公孙述,洞胸坠马,左右将他抢入城中。公孙述将兵权交给延岑,其夜死。第二日,延岑以城降。辛巳,吴汉夷灭公孙述妻子。尽灭公孙氏。并族灭延岑。遂放兵大掠。焚烧公孙述宫室。皇上闻之怒,谴责吴汉,又责让刘尚说:城降三日,吏民从服,孩儿老母,口以万数,一旦放兵纵火,闻之可为酸鼻。刘尚是宗室子孙,也曾为吏职,为什么忍心行此丧天良之事。仰视天,俯视地,实在是失去了斩将弔民之义啊。

初,公孙述徵广汉李业为博士,李业固称疾不起。公孙述羞不能致其入仕,使大鸿胪尹融奉诏命以劫李业,若起则受公侯之位,不起赐以毒酒。尹融解释旨意说:方今天下分崩,不知道谁是谁非,又何必以区区之身,去试那不测之渊呢?朝廷贪慕明德,旷官缺位,于今已经七年了,四时珍御,不忘先生。先生应该上奉知己,下为子孙着想。身名俱全,不是很好吗?李业于是叹息说:古人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就是这个缘故。君子见危授命,为什么要以高位重饵相诱呢?尹融说:应该与家里人商量。李业说:大丈夫在心里早就有了决断,为什么还要连累妻子?遂饮毒而死。公孙述耻有杀贤之名,遣使弔祠。赙赠百匹。李业之子李翬(hui)逃辞不受。公孙述又聘巴郡谯玄,谯玄不就,亦遣使者以毒药劫之。太守亲至谯玄家劝行,谯玄说:保志全高,死亦何恨。遂受毒药。谯玄之子谯瑛,泣血叩头于太守,愿奉家钱千万,以赎父亲的死罪,太守为请,公孙述许之。公孙述又徵蜀郡王皓王嘉,恐其不至,先系其妻子,使者对王嘉说:赶快整装出发,妻子可全。王嘉回答说:犬马犹识主,何况人呢。王皓先自刎,以首付使者。公孙述怒,遂诛王皓家属。王嘉闻而叹息说:我落后了。于是面对使者伏剑而死。犍为费贻,不肯入仕公孙述,漆身以为癞,阳为疯狂以避之,同郡任勇,冯信皆托青盲,以辞徵命。皇上既平蜀,诏赠常少为太常。张隆为光禄勋。谯玄已卒,祠以中牢,敕所在还其家钱。而表李业之闾。徵费贻,任勇冯信,会任勇冯信病卒。只有费贻仕至合浦太守。皇上以公孙述将军程乌李育有才干,皆擢用之。于是西土欢悦,莫不归心。

初,王莽以广汉文齐为益州太守。文齐训农治兵,降集群夷,甚得其和。公孙述时,文齐固守据险,公孙述拘其妻子,许以封侯。文齐不降。闻皇上即位,间道遣使自闻。蜀平,徵为镇远将军,封成义侯。

十二月辛卯,扬武将军马成行大司空事。是岁,参狼羌与诸种寇武都。陇西太守马援击破之。降者万余人。于是陇右清净。马援务开威信,宽以待下,任吏以职,但纵大体,而宾客故人,日满其门。诸曹有时前来回报外事,马援总是说:这是丞掾职责内的事,何必来烦我。若是大姓侵夺小民,黠吏不从政令,又是太守的事,别来烦我。旁县曾有报仇的人杀人,吏民惊言羌人造反,百姓奔入城,狄道长诣门,请求闭城发兵。马援当时正与宾客宴饮,大笑说:羌虏何敢复犯我?告诉狄道长归守官舍,实在害怕的话,可躲到床下去。后来稍定,郡中人佩服他的定力。

皇上诏令边吏力不足战则守,追虏料敌,可以不拘成法。

山桑节侯王常,牟平烈侯耿况东光成侯耿纯皆薨。耿况疾病,乘舆数次亲自临幸,复以耿弇弟耿广耿举并为中郎将。耿弇兄弟六人,皆垂青紫,省侍医药。当世以为荣光。

卢芳与匈奴乌桓连兵,数寇边关,皇上遣骠骑大将军杜茂等将兵镇守北边,修治飞狐道,筑亭障,修烽燧。凡与匈奴乌桓大小数十百战,终不能克。

皇上诏令窦融与五郡太守入朝,窦融等奉诏而行,官属宾客相随,驾乘千余辆。马牛羊漫天遍野。既至,诣城门奉上印绶。诏令遣使者还侯印绶。引见赏赐,恩宠倾动京师。寻拜窦融为冀州牧。又以梁通为太中大夫。谷藏长孔奋为武都郡丞。谷藏在河西最为富饶。天下未定,吏士多不修检操,为县官不足数月,就会积为富足。孔奋在职四年,力行清洁,为众人所笑,以为身处脂膏之地,不能自润。及从窦融入朝,诸守令财货连榖,弥竟川泽。只有孔奋身无余资。单车就路。皇上因此赏识他。皇上以雎阳令任延为武威太守,亲自接见并告诫他说:到任后应该善事上官,不要因人缘不好损失名誉。任延回答说:臣闻忠臣不和,和臣不忠。履正奉公,臣子之节。上下雷同,非陛下之福。善事上官,臣不敢奉诏。皇上叹息说:爱卿说得对啊。

十三年春正月庚申,大司徒侯霸薨。戊子,下诏说:郡国贡献异味,令太官不要再接受。远方口实,是用来荐祠宗庙的。自如旧制。当时异国有献名马的,日行千里。又有进宝剑的,价值百金。诏令以宝剑赐骑士,名马驾鼓车。皇上雅不喜听音乐,手不持珠玉,曾有一次出猎,车驾夜还,上东门候汝南郅恽拒关不开。皇上令从者在门前与他见面,郅恽说:火明辽远,看不真切。遂不受诏。皇上只好回驾从东中门入。明日,郅恽上书进谏说:昔日文王不敢盘于游田,是因为知道万民皆以他的行为为准则,而陛下远猎山林,夜以继昼,是置社稷宗庙于何地?书奏,赐郅恽布百匹,贬东中门候为叅封尉。

二月,遣捕虏将军马武屯兵滹沱河,以备匈奴。

卢芳攻云中,久不下。其将随昱(yu)留守九原,欲挟卢芳来降。卢芳知道了,与十余骑亡入匈奴。其众尽归随昱。随昱于是诣阙降。诏拜随昱为五原太守。封鐫(juan)胡侯。

朱祜奏古时人臣受封,不加王爵。丙辰,诏令长沙王刘兴,真定王刘得,河间王刘邵,中山王刘茂,皆降爵为侯。丁巳,以赵王刘良为赵公。太原王刘章为齐公。鲁王刘兴为鲁公。是时宗室及绝国封侯者,凡一百三十七人。富平侯张纯,是张安世四世孙,历经王莽世,以敦谨守约,保全前封。建武初先来诣阙。为侯如故。于是有司奏,列侯非宗室,不宜复国。皇上说:张纯宿卫十余年,不要废,因更封武始侯。食富平封邑的一半。庚午,以绍嘉公孔安为宋公。承休公姬常为卫公。三月辛未,以沛郡太守韩歆为大司徒。丙子,行大司空马成复为扬武将军。

吴汉自蜀振旅而还,至宛,诏令过家上冢。赐榖二万斛。夏四月,至京师。于是大会将士功臣,増邑更封。凡三百六十五人。其因外戚恩泽而封者,四十五人。定封邓禹为高密侯,食四县。李通为固始侯,贾复为胶东侯,食六县。余各有差。已殁(mo)者益封其子孙,或更封支庶。皇上在兵间很久了,厌烦武事,而且知道天下疲耗,思乐息肩。自陇蜀平后,非警急,不再提起军旅之事。皇太子尚问攻战之事,皇上说:昔卫灵公问阵,孔子不对。这不是你所能及的事。邓禹贾复知道皇上希望偃干戈,修文德。不希望功臣拥众京师。于是去甲兵,敦儒学,皇上也希望令功臣爵土完好,不令他们因为吏职生过,遂罢左右将军官,耿弇等亦上大将军将军印绶,皆以列侯就第。加位特进,奉朝请。邓禹内行淳备,有子十三人,各使守一门技艺,修整闺门,教养子孙,,皆可以为后世法。资用国邑,不修产利。贾复为人,刚毅方直多大节,既还私第,阖门养威重,朱祜等荐贾复宜为宰相,皇上方以吏事责三公,故功臣一律不用。是时列侯,唯有高密,固始,胶东三侯,与公卿参议国家大事,恩遇甚厚。皇上虽制御功臣,但每事常能回容,宥其小失。远方进贡珍甘之物,必先遍赐诸侯,而太官无余。故皆保其福禄,并无诛谴者。

卷四十三 汉纪三十五(2)

益州传送公孙述瞽(gu)师,郊庙乐器,葆车舆辇。于是法物始备。当时兵革既息,天下少事,文书调役,务从简寡。以至于十者存一。

甲寅,以冀州牧窦融为大司空。窦融自以非旧臣,一旦入朝,在功臣之右,每当朝会进见,容貌辞气,极为卑恭。皇上因此对他更加亲厚。窦融心中久不自安,数辞爵位。上疏说:臣窦融有子,朝夕教导经义,不令其观天文见谶记。实在是希望他恭肃畏事,恂恂守道。不愿其有才能,何况传以连城广土,享用故诸侯王国呢。因再次请间求见。皇上不许。后来朝罢,逡巡席后,皇上知道他又要有让爵之事,遂使左右传出。他日会见,迎上窦融对他说:前日知道卿家欲让职还土,因此命卿家不论暑热且自便。今日相见应该议论别的事,不要再多说。窦融不敢再陈请。

五月,匈奴寇河东。

十四年夏,邛榖王任贵遣使上三年计,即授越嶲(gui)太守。秋,会稽大疫。莎车王贤,鄯(shan)善王安,皆遣使奉献。西域苦匈奴重敛,皆愿归属汉。复置都护。皇上以中国新定,不许。太中大夫梁通上疏说:臣窃见元帝初元五年,减轻殊死刑三十四事,哀帝建平元年,减轻殊死刑八十一事,其中四十二事,手杀人者,减死一等。自是以后,著为常法。故人轻犯法。吏易杀人。臣闻立君之道,仁义为主,仁者爱人,义者正理。爱人以除残为务,正理以去乱为心。刑罚在于适中,不能取之于轻。高帝受命,约令定律,诚得其宜。文帝唯除省肉刑相坐之法,其余皆由旧章。至哀平继体,即位日浅,听断尚寡,丞相王嘉,轻为穿凿附会之法,剔除先帝旧约成律,数年之间,百有余事,或不便于理,或不厌民心,谨表奏尤其有害于国体的部分,愿陛下宣诏有司,详择其善,厘定不再变更的法典。

事下公卿。光禄勋杜林上奏说:大汉初兴,蠲(juan)除苛政,海内欢欣。及至其后,渐以法令滋章,果桃菜茹之类的馈遗,积的多了就成为赃物。小事无妨于义,以为大戮。至于法不能禁,令不能止。如此上下相遁,为弊弥深。臣愚以为宜如旧制。不适合翻移。梁通复上言说:臣之所奏,并不是提倡严刑。经上有言:爰(yuan)制百姓于刑之衷。衷的意思,就是不轻不重之谓。自高祖至于孝宣,海内称治。至初元建平,而盗贼浸多,皆因刑罚不衷,愚人易犯所致。由此来看,刑罚过轻,反生大患。惠加奸宄,而害及良善。事寝不报。

十五年春正月,辛丑,大司徒韩歆免。韩歆好直言,无隐讳。皇上每常不能容。韩歆在皇上面前力证岁将饥凶,指天画地,言语甚是刚切。因此坐免归田里。皇上犹不释怀,遣使宣诏责备他。韩歆及子韩婴皆自杀。韩歆素有重名,死非其罪,众人多不服。皇上乃追赐钱谷,以成礼归葬。司马光评论说:切直之言,非人臣之利,却是国家之福。因此人君日夜求之。只怕不能得闻。可惜啊,以光武之世,而韩歆以直谏死,岂不是为光武仁明之累吗?

丁未,有星孛于昴。以汝南太守欧阳歙为大司徒。匈奴寇钞日盛。州郡不能禁。二月,遣吴汉率马成马武等北击匈奴。徙雁门,代郡,上谷吏民六万余口,安置于居庸,常山关以东。以避胡寇。匈奴左部,遂复转居塞内。朝廷以为患,增缘边兵部数千人。

夏四月丁巳,封皇子刘辅为右翊公,刘英为楚公,刘阳为东海公,刘康为济南公,刘仓为东平公,刘延为淮阳公,刘荆为山阳公,刘衡为临淮公,刘焉为左翊公。刘京为琅琊公。癸丑,追谥兄刘縯为齐武公。兄刘仲为鲁哀公。皇上感念刘縯功业不就,抚育二子刘章刘兴,恩爱甚笃。以其少贵,欲令其亲为吏事,使刘章试守平阴令,刘兴试守缑(gou)氏令,其后刘章迁梁郡太守,刘兴迁弘农太守。

皇上因为天下恳田多不以实报,又户口年纪互有增减,于是诏下州郡检覆。于是刺史太守多为诈巧,权为度田之名,聚于民田中,并量度庐屋民落,就有人优饶豪右,侵刻羸弱。致使百姓遮道啼呼。当时诸郡各遣使奏事,皇上见陈留吏板牘上有文字看时,只见上面写着,颍川弘农可问,河南南阳不可问。皇上诘问陈留吏文字的意思,陈留吏不肯说,只说是在长寿街上捡到的板牘。皇上大怒,时东海公年十二,在帷幄后说:他是接受郡守的敕令,应当是想以恳田之数相比。皇上说:就算如此,为什么又说河南南阳不可问呢?东海公说:河南帝城,多近臣。南阳帝乡多近亲,田宅踰制不可为准。皇上令虎贲将诘问陈留吏,。陈留吏于是首服。同东海公说的一样。皇上于是更加奇爱刘阳。遣谒者拷实二千石长吏阿枉不平者。冬十一月甲戍大司徒欧阳歙坐前为汝南太守度田不实,赃罪千余万,下狱。欧阳歙世受尚书,八世为博士,诸生守阙,为欧阳歙求哀者千余人,甚至有自髡剔者。平原礼震,年十七,求代欧阳歙死,皇上竟不肯赦罪,欧阳歙死于狱中。

十二月庚午,以关内侯戴涉为大司徒。

卢芳自匈奴复入居高柳,是岁,骠骑大将军杜茂坐使军吏杀人免。使扬武将军马成代之。缮治障塞,十里一候,以备匈奴。使骑都尉张堪领杜茂营。击破匈奴于高柳。拜张堪为渔阳太守。张堪视事八年,匈奴不敢犯塞。劝民耕稼以致殷富。百姓歌颂说:桑无附枝,麦秀两岐,张君为政,乐不可支。

安平侯盖延薨。

交趾麊冷县雒将女子徵则甚是雄勇,交趾太守苏定以绳法之,徵则忿怨。

十六年春二月,徵则与其妹徵贰反。九真,日南,合浦蛮俚皆群起相应。攻略六十五城,自立为王。定都麊(mi)冷.交趾刺史及诸太守,谨得自首。

三月辛丑晦,有日食。秋九月,河南尹张伋,及诸郡守十余人,皆坐度田不实,下狱死。后来皇上从容对虎贲中郎将马援说:我实在自恨前日杀守相太多了。马援回答说:死得其罪,何多之有?但是死者既往,不可复生罢了。皇上大笑。

郡国群盗,处处并起。郡县追讨,到则解散。离去了就再屯结。青徐幽冀四州尤甚。冬十月,遣使者下郡国,听任群盗自相纠擿。五人共斩一人者,除其罪。官吏虽然逗留回避故意纵放者,皆勿问。听以擒讨为效。其牧守令长,坐界内有盗贼而不收捕者,又因为畏懦而捐城委守者,皆不为罪。但取获贼多者为殿最。只有藏匿贼众者才治其罪。于是上下更相追捕,贼众也就大都解散了。将其渠帅迁徙到别的郡县,给其田宅,使其接受生业。自是以后牛马放牧不收,城门不闭。

卢芳与闵堪,使使请降。皇上立卢芳为代王,闵堪为代相。赐缯二万匹。因使其合辑匈奴,卢芳上书自谢,自陈思望阙庭。诏报卢芳明年正月入朝。

当初,匈奴闻汉购求卢芳,贪得财帛,故遣卢芳来降。继而卢芳以自归为功,不称匈奴所遣本意,单于复耻言其计。因此赏遂不行。于是大恨,入寇尤甚。

马援上奏宜如旧行五铢钱。皇上从之,天下赖其便。

卢芳入朝,南及昌平,有诏止行,令其改为明岁入朝。

卷四十三 汉纪三十五(3)

建武十七年春正月,赵孝公刘良薨。初,怀县大姓李子春二孙杀人,怀令赵熹穷治其奸。二孙自杀,收系李子春。京师贵戚为之请命者数十。赵熹终不听。及刘良病,皇上臨视,问他有什么话要说,刘良说:素与李子春交厚,今李子春犯罪,怀令赵熹欲杀之,愿为他乞命。皇上说:官吏奉守法令,不可枉断,再说说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刘良不再说什么。既薨,皇上追思刘良,乃赦出子春,迁赵熹为平原太守。

二月乙未晦,有日食。

夏四月乙卯,皇上行幸章陵。五月乙卯,还宫。六月癸巳,妖贼李广攻没皖城。遣虎贲中郎将马原,骠骑将军段志进讨。秋九月,破皖城,斩李广。

郭后宠衰,数怀怨怼。皇上发怒。冬十月辛巳,废皇后郭氏,立贵人阴氏为皇后。下诏说:此为非常之事,非国家休咎福音,不得上寿称庆。郅恽对皇上说:臣听说夫妇之好,为父者不能从儿子那里了解,何况为臣者又怎么知道君上的家事呢。这是为臣者所不敢说的。虽是如此,愿陛下细思可否之计,不要让天下人议论社稷而已。

皇上说:郅恽善于恕己量主,知道我不会因为有所偏向而轻天下。因进郭后子右翊(yi)公刘辅为中山王。将常山郡划归中山国。郭后为中山太后。其余九国公皆为王。

甲申,皇上幸章陵。修园庙。祠旧宅。观田庐。置酒作乐赏赐。当时,宗室诸母因酒酣欢乐相互之间议论说:文叔少时谨信,与人不通款曲,只是正直柔顺,想不到今日如此。皇上听后大笑说:我治理天下,也要按照柔道而行。

十二月,从章陵还宫。是岁,莎车王贤复遣使奉献。请设都护。皇上赐给贤西域都护印绶,及车骑黄金锦縤。敦煌太守裴遵上言,夷狄不可假以大权,又令诸国失望。诏书收还都护印绶,更赐贤汉大将军印绶。他的使者不肯变易,裴遵迫夺之。贤于是始生恨意。而犹诈称大都护,移书诸国。诸国都服属于他。

匈奴,鲜卑,赤山,乌桓数次连兵入塞。杀略吏民。诏拜襄贲令祭肜(rong)为辽东太守,祭肜有勇力,虏每犯塞,常为士卒先。多次破走胡虏联军。祭肜,是祭遵的从弟。

徵则等寇乱连年,诏令长沙,合浦,交趾准备车船,修道桥,通障谿,储粮榖,拜马援为伏波将军,以扶乐侯刘隆为副,南击交趾。

十八年二月,蜀郡守将史歆反,攻太守张穆。张穆踰城走。宕(dang)渠杨伟等起兵相应史歆。皇上遣吴汉等将万余人进讨。甲寅,皇上行幸长安。三月,幸蒲坂。祠后土。

马援缘海而进随山开道千余里,至浪泊上,与徵则等交战,大破之。追至禁谿,贼众散走。

夏四月甲戌,车驾还宫。戊申,皇上行幸河内。戊子,还宫。

五月旱。卢芳自昌平还,内自疑惧,遂复反。与闵堪相攻连月,匈奴遣数百骑迎卢芳出塞。卢芳留匈奴中十余年,病死。

吴汉发广汉,巴蜀三郡兵,围成都百余日,秋七月,攻拔之。斩史歆等。吴汉乃乘浮船,顺江下巴郡,杨伟等惶恐解散。吴汉诛其渠帅,将其党羽数百家迁往南郡长沙,然后振旅而还。

冬十一月庚辰,皇上幸宜城,还祠章陵。十二月还宫。是岁,罢州牧,置刺史。五官中郎将张纯与太仆朱浮奏议,礼,为人子事大宗,降其私亲。应当降除四座今亲庙,以四座先帝之庙代替。大司徒戴涉等奏立元成哀平四庙。皇上自以昭穆次第,当为元帝后。

十九年春正月庚子,追尊宣帝为中宗。始祠昭帝,元帝于太庙。成帝,哀帝,平帝于长安。舂陵节侯以下于章陵。其中长安,章陵,皆由太守令长侍祠。

马援斩徵则徵贰。妖贼单臣傅镇等相聚入原武城,自称将军。诏令太中大夫藏宫将兵围之。数攻不下。士卒死伤。皇上召公卿诸侯王问方略。都说:应该增加悬赏的数量。东海王刘阳却说:妖巫相劫,势必不会太久。其中必有后悔而欲逃亡的。只是外面围的太紧,得不到机会走罢了。应该暂时缓和一下,留出空隙,令那些人有机会逃亡。一旦逃亡,则一个小小亭长就足以擒获了。皇上以为他说的有道理,即敕令藏宫撤围缓攻。贼众分散。夏四月,拔原武。斩单臣傅镇等。

马援进击徵则余党都阳等,至居风,都阳等归降。岭南悉平。马援与越人申明旧制,以约束他们。自此以后,骆越奉行马将军故事。

闰月戊申,进赵齐鲁三公爵,皆为王。

郭后既废,太子刘强意不自安,郅恽对太子说:久处疑位,上违孝道,下近危殆。不如辞位,以孝养母氏。太子从其说,数次通过左右及诸王陈其恳诚,愿备藩国。皇上不忍,迟回者数岁,六月戊申,下诏说:春秋之义,立子以贵。东海王刘阳,皇后之子,宜承大统。皇太子刘强,崇执谦退,愿备藩国。父子之情,难以久违。其以刘强为东海王,立刘阳为皇太子,改名刘庄。

袁弘议论说:建立太子,是为了正宗统,使民心归一。非有大恶于天下,不可移动。世祖中兴汉业,应当遵守正道,以为后世法。今太子之德未有大失,只因内宠太多,致使适子失位,可以说是失误。然而东海归藩,谦恭之心弥亮,明帝承统,友于之情愈笃,虽长幼易位,兴废不同,父子兄弟,至性无间。将之与三代之道相比,也不为过。

皇上以太子之舅阴识守执金吾。阴兴为卫尉。皆辅导太子。阴识性忠厚,入内虽直言正议,及与宾客语,未尝谈及国事。皇上十分敬重他。经常拿阴识敕戒贵戚。激励左右。阴兴虽礼贤好施,而门无游侠。与同郡张宗,上谷鲜于裒(pou)不相好,知其有用,犹称其所长而推荐之。友人张汜,杜禽与阴兴厚善,以为他们华而少实,只是私下里送给他们财物,终是不肯为他们进言。因此当世称他忠诚。

皇上以沛国桓荣为议郎。使其传授太子经学。车驾幸太学,会诸博士论难于前,桓荣辨明经意,常以礼让使人厌服,不以自己擅长的辞令压人。儒者无人能及。因此皇上特加赏赐,又诏令诸生雅歌击磐,日尽才罢。皇上使左中郎将汝南钟兴传授皇太子及宗室诸侯春秋。赐钟兴爵关内侯。钟兴辞以无功,皇上说:先生教训皇太子及诸王侯,不就是大功吗?钟兴说:臣的师傅是少府丁恭。于是复封丁恭。而钟兴遂固辞不受。

陈留董宣为洛阳令。湖阳公主家奴白日杀人。因藏在公主家。捕吏不能得。及公主出行,使此奴骖乘。董宣于夏门亭等候,驻车叩马,以刀画地,大声数说公主的过失。叱家奴下车。因格杀之。公主即回宫向皇上告状,皇上大怒,使人召董宣,欲箠杀之。董宣叩头说:先容我说一句话再死。皇上说:你要说什么?董宣说:陛下圣德中兴,而纵奴杀人,将如何来治理天下呢?臣不愿沾污箠棒,请准许我自杀。即以头撞柱,流血满面。皇上令小黄门拉住她,使董宣叩头向公主谢罪。董宣不从,强使其顿首,董宣两手据地,终不肯俯。公主说:文叔为白衣时,藏亡匿死,官吏不敢至门。今为天子,威风不能行于一县令了吗?皇上笑着说:天子与白衣是不相同的。因敕令强项令出。赐钱三十万。董宣全部散给了同班诸吏。由是能搏击豪强,京师莫不震栗。

九月壬申,皇上行幸南阳。进幸汝南南顿县舍。置酒会赐吏民。复南顿田租一岁。父老上前叩头说:皇考住在这里久了,因此陛下识的这里官舍,每次来都加以厚恩,愿赐复十年田租。皇上说:天下重器,常恐不任。日复一日,怎敢远许十年之期呢。吏民又说陛下其实是不舍得,说话何必谦虚呢。皇上大笑,复增一岁。进幸淮阳,梁,沛。

西南夷反,杀长吏。诏令武威将军刘尚进讨。路经越嶲(gui)。邛榖王任贵恐刘尚既定南边,威法必行,自己不能再放纵,即聚兵起营,多备毒酒,欲先劳军,因袭击刘尚。刘尚知其谋,即分兵先据邛都,遂掩击任贵,诛杀之。

卷四十三 汉纪三十五(4)

建武二十年春二月,戊子,车驾还宫。夏四月庚辰,大司徒戴涉,坐入故太仓令奚涉罪,下狱死。皇上以三公连职,策免大司空窦融。

广平忠侯吴汉病笃,车驾亲自临问遗言。回答说:臣愚无所知识惟愿陛下慎无赦而已。五月辛亥,吴汉薨。诏令送葬如大将军霍光故事。吴汉性体强力,每从征伐,皇上未安顿,常侧足而立。诸将见战阵不利,大多惶惧,失其常度。吴汉却意气自若,整理器械,激扬吏士。皇上使人看大司马在干什么,回来说大司马正在修整战攻之具。皇上于是长叹说:大司马差强人意,隐然若一敌国,令人敬佩。每当出师,朝受诏,夕则上道。竟连置办行装的时间都没有。及在朝廷上,则斤斤谨质,形于体貌。曾有一次吴汉出征,前脚刚走,其妻子就在家中置买田宅。吴汉回家后就责让妻子说:军师在外,吏士不足,为什么多买田宅?遂将所有新买的田宅分与诸昆弟外家。故能任职以功名终。

匈奴寇上党天水,遂至扶风。皇上得风眩病甚重,以阴兴领侍中。受顾命于灵台广室。后来病愈。召见阴兴,将要让他代吴汉为大司马。阴兴叩头流涕,固让说:臣不敢惜身,实在是亏损圣德,不敢苟且。至诚发于心中,感动左右。皇上只好听他的。太子太傅张湛,自郭后之废,称疾不朝。皇上强令他起复,欲以他为司徒,张湛固辞疾笃。不能复任朝事。遂罢之。六月庚寅,以广汉太守河内蔡茂为大司徒,太仆朱浮为大司空。壬辰,以左中郎将刘隆为骠骑将军,行大司马事。乙未,徙中山王刘辅为沛王。以郭况为大鸿胪。皇上数幸其第,赏赐金帛,丰盛无比。京师号称郭况家为金穴。

秋九月,马援自交趾还。平陵孟冀在半道上迎接并慰劳他。马援说:方今匈奴乌桓尚骚扰北边,我将要自请出击。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怎么能够卧在床上,让命运掌握在儿女子手中呢。孟冀说:生为烈士,自当如此。

冬十月甲午,皇上行幸鲁,东海,楚,沛国。十二月,匈奴入寇天水,扶风,上党。壬寅,车驾还宫。马援自请击匈奴。皇上许之。使其出屯襄国,诏令百官夹道相送。 马援对黄门郎梁松,窦固说:凡人富贵,应当使其可以再卑贱。如卿等想要不再卑贱,居高位就要坚持自持身正。好好的记住我的话。梁松,梁统之子。窦固,是窦友之子。

刘尚连兵与栋蛮等连战,皆破之。二十一年春正月,追至不韦,斩栋蛮帅。西南诸夷悉平。

乌桓与匈奴鲜卑连兵为寇。代郡以东,尤被乌桓之害。他们居止之处接近边塞,朝发穹庐,暮至城郭。五郡民庶,家受其害。至于郡县损坏,百姓流亡。边陲萧条,无复人迹。

秋八月,皇上遣马援与谒者分筑堡塞,稍兴立郡县。或空置太守令长,召还人民。乌桓居于上谷塞外白山者,最为强富。马援将三千骑进击,无功而还。鲜卑万余骑寇辽东。太守祭肜,帅数千人迎击之,亲自背甲陷阵,敌军大败奔逃,投水死者过半。遂穷追出塞。胡兵急切,皆弃兵器裸身散走。自此后,鲜卑震怖,畏惧祭肜,不敢复窥边塞。

冬,匈奴寇上谷。中山。

莎车王贤浸以骄横 。欲兼并西域。多次攻打诸国。重求赋税。诸国愁惧,车师前王,鄯善,焉耆等十八国,俱遣子入侍。献其珍宝,及得见,皆流涕稽首,愿得都护。皇上以中国初定,北边未服,皆还其侍子。厚赏赐之。诸国闻都护不出,而侍子皆还,大为忧恐,乃与敦煌太守檄书,愿留侍子,以警示莎车,侍子已见留,都护很快就出来了。希望其因此很快息兵。裴遵以状上闻,皇上许其所请。

二十二年春闰正月丙戌,皇上幸长安。二月已巳,还洛阳。夏五月乙未晦,有日食。秋九月戊辰,地震。冬十月壬子,大司空朱浮免。癸丑,以光禄勋杜林为大司空。初,陈留刘昆为江陵令,县中有火灾,刘昆向火叩头,火寻灭。后为弘农太守,虎皆负子渡河而去。皇上闻之而觉得奇异,徵刘昆代杜林为光禄勋。皇上问刘昆说:前在江陵,反风灭火。后守弘农,虎北渡河。你行了什么德政,竟至这样的事发生?刘昆回答说:只是偶然碰上罢了。左右皆笑。皇上叹息说:这是长者之言啊。回头命太史记于书策中。是岁,青州蝗灾。

匈奴单于舆死。子左贤王乌达鞮侯立。复死。弟左贤王蒲奴立。匈奴中连年旱蝗,赤地数千里。人畜饥疫,死耗大半。单于害怕汉乘其弊于是遣使者诣渔阳求和亲。皇上遣中郎将李茂报命。乌桓乘匈奴之弱,击破之。匈奴北迁数千里,幕南地空。诏罢诸边郡亭候吏卒。以币帛招降乌桓。

西域诸国侍子久留敦煌,皆愁思亡归。莎车王贤知都护不至,击破鄯善。攻杀龟兹王。鄯善王安上书,愿复遣子入侍,更请都护,都护不出,只好受迫于匈奴。皇上回报说:今使者大兵未能得出,如诸国力不从心,东西南北,任其所从。于是鄯善,车师复附匈奴。班固议论说:孝武之世,图制匈奴,患其兼从西国,结党南羌,于是表河曲,列四郡。开玉门,通西域,以断匈奴右臂。隔绝南羌月氏,单于失援,于是远遁。而幕南无王庭。遭值文景玄黙,养民五世,财力有余。士马强盛。故能见犀布瑇(dai)瑁 ,则建珠崖七郡。感蒟酱竹杖,则开牂牁(zangke)越嶲(gui) 。闻天马葡萄,则通大宛安息。自是殊方异物,四面而至。于是开苑囿,广宫室,盛帷帐,美服玩。设酒池肉林。以款待四夷来客。作鱼龙角抵之戏,以供观望。及贿遗赠送,万里相奉。师旅之费,不可胜记。以至于用度不足,于是榷(que)酒酤,筦盐铁,铸白金,造皮幣,筭(suan)至车船。租及六畜。民力屈,财用竭。再加上凶年,寇盗并起,道路不通。直指之使始出,衣繍(xiu)仗斧 ,断斩于郡国。然后胜之。是以末年遂弃轮台之地,而下哀痛之诏,这岂不是仁圣之人的悔过吗?而且通西域,近有龙堆,远则有葱岭。身热头痛悬度之阨。淮南杜钦,*之论,皆以为这是天地用来界别区域,隔绝内外的,西域诸国各有君长,兵众分弱,无所统一。虽属匈奴,不相亲附。匈奴能得其马畜财物,却不能统率与之共进退。对于我们来说无所求取于他们。故自建武以来,西域思汉威德,咸乐内服。数遣使置质于汉,愿请都护。圣上远览古今,因时制宜,辞而未许。虽是大禹之序西戎,周公之让白雉,太宗之却走马,也是无法与之媲美的。

卷四十四 汉纪三十六(1)

建武二十三年春正月,南郡蛮反叛。遣武威将军刘尚讨破之。

夏五月丁卯,大司徒蔡茂薨。秋八月丙戌,大司空杜林薨。九月辛未,以陈留王况为大司徒。冬十月丙申,以太仆张纯为大司空。武陵蛮精夫相单程等反。遣刘尚发兵万余人,泝(su)沅水入武谿击之,刘尚轻敌深入,蛮人乘险邀击,刘尚全军覆没。

起初,匈奴单于舆弟右谷蠡王知牙师按顺序当为左贤王。左贤王按顺序当为单于。单于欲传其子,遂杀知牙师。乌珠留单于有子名比,为右薁鞬(yujian)日逐王,领南边八部。比见知牙师死,出怨言说:以兄弟而言,右谷蠡王次当立。以父子而言,我是前单于长子,我当立。遂内怀猜惧,庭会稀阔。单于疑之,于是遣两骨都侯监领比所部兵。及单于蒲奴立,比益加恨望。密遣汉人郭衡,奉匈奴地图,诣西河太守求内附。两骨都侯颇觉其意,会五月龙祠,劝单于诛比。比弟渐将王在单于帐下闻之。驰报比。比遂聚八部兵四五万人,待两骨都侯还,将要诛杀他们。骨都侯将到军营,知道了他的计谋就逃走了。单于遣万骑准备攻击比,见比众盛,不敢进而还。是岁,鬲侯朱祜卒。朱祜为人质直,崇尚儒学,为将多受降,以克定城邑为本,不存首级之功。又禁制士卒,不得掳掠百姓,军人乐放纵,多因此怨恨他。

二十四年春正月已亥,赦天下。匈奴八部大人共议立日逐王比为呼韩邪单于。欵(kuan)五原塞,愿永为藩蔽。扞御北虏。事下公卿,议者皆以为天下初定,中国空虚,夷狄情伪难知,不可许。五官中郎将耿国,独以为应该如孝宣故事接受,令他们东扞鲜卑,北拒匈奴。率厉四夷,完复边郡。皇上从其议。

秋七月,武陵蛮寇临沅。遣谒者李嵩,中山太守马成进讨。不克。马援请行。皇上考虑其年老未许,马援说:臣尚能被甲上马。皇上令他试试看。马援据鞍顾盼,以示可用。皇上笑着说:这位老翁精神矍铄,可以一战。遂遣马援率中郎将马武耿舒等,将四万余人征五溪。马援对友人杜愔说:我受国家厚恩,年迫日索,常恐不得死于国事。今获所愿,甘心瞑目。只是担心后代小辈无法共事而已。

冬十月,匈奴日逐王比,自立为南单于。遣使诣阙。奉藩称臣。皇上以此问朗陵侯藏宫。藏宫说:匈奴饥疫分争,臣愿得五千骑以立功。皇上笑着说:常胜之家,难与虑敌。我正在自己考虑这件事。

二十五年春正月,辽东徼外貊(mo)人寇边,太守祭肜招降之。祭肜又以财利抚纳鲜卑大都护偏何,使他招致异种,络绎相继维持边塞。祭肜说:真想立功,应当归击匈奴,斩送头首,才能获得信用。偏何等即击匈奴,斩首二千余级。持头诣郡,其后岁岁相攻,辄送首级受赏赐。自是匈奴衰弱,边无寇警。鲜卑乌桓并入朝贡。祭肜为人质厚重毅,抚夷狄以恩信,故皆畏而爱之。得其死力。

南单于遣其弟左贤王莫将兵万余人,攻击北单于弟薁鞬左贤王。生获薁鞬。北单于震怖,北退千余里。北部薁鞬骨都侯与右骨都侯率众三万余人,归南单于。三月,南单于复遣使诣阙贡献。求使者监护。遣侍子,修旧约。

戊申晦,有日食。马援军至临乡,击破蛮兵,斩获二千余人。初,马援尚有疾,虎贲中郎将梁松来候问。独自拜于床下。马援不答礼。梁松去后,诸子问他说:梁伯孙是皇上的女婿,贵重于朝廷。公卿以下,莫不惧怕于他,大人为什么不肯答礼。马援说:我是梁松父亲的朋友,他虽贵重,又怎能失上下之序呢。马援兄子马严,马敦都喜欢讥议时事及人之短长。与轻侠之士交往。马援前在交趾,曾写书信告诫他们说:我希望你们闻人过失,如闻父母之名,耳可得闻,口不可得言。好论议人长短,妄是非政法,这是我最为厌恶的,我宁死不愿听到子孙有这样的行径。龙伯高,敦厚周慎,口无择言,谦约节俭,廉公有威。我喜爱他重视他,愿你们效仿他。杜季良,豪侠好义,忧人之忧,乐人之乐,父丧请客,数郡名流毕至,我爱惜他重视他,但不愿你们效仿他。效仿伯高不成,尤为谨敕之士。所谓刻鹄不成尚与鹜相类。但若效季良不得,则陷为天下轻薄子。此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

伯高,是山都长龙述。季良,是越骑司马杜保。皆是京兆人。会杜保仇人上书讼杜保体行浮薄,乱群惑众。伏波将军万里还书,告诫兄子。而梁松,窦固与之交结。将扇其轻伪,败乱诸夏。书奏,皇上招责窦固梁松,将讼书及马援的戒书展示给他们看。梁松窦固叩头流血。而得以不被治罪。诏令免杜保官,擢拜龙述为零陵太守。梁松于是恨马援,及马援讨武陵蛮,军至下雋(juan),有两道可入。从壶头,则路近而水险,从充县入,则道路险阻而粮运路远。耿舒欲从充县道,马援以为不仅浪费时日,而且靡费粮食,不如进壶头,扼其咽喉。则充县贼军自破。以事上闻。皇上从马援的策略。进营壶头。贼乘高守隘,水流遄急,船不得上,因为暑气重,士卒多因饥疫而死。马援亦中病。于是穿岸为室,以避暑气。每当贼军升险鼓噪,马援辄强起观察。左右哀其壮意,莫不为之流涕。耿舒与兄好畤侯耿弇书说:前日耿舒上书,应当先进攻充县。粮虽难运,而兵马得用。军人数万,争欲先进。今壶头竟不得进。大众忧郁等死,实在令人痛惜。前到临乡,贼军无故自至,若趁夜攻击,即可歼灭。伏波就如西域胡商,到一处就会停滞不前。因此失利。如今果然发生疾疫,皆如耿舒所言。耿弇得书上奏,皇上于是使梁松乘驿责问马援。因代为监军。会马援卒,梁松因此构陷马援。皇上大怒,追收马援新息侯印绶。初,马援在交趾常吃薏苡,实在是能轻身胜瘴气。还军时载回一车。及其卒后,有人上书毁短他,以为他以前载回家的,皆是明珠文犀。皇上更加愤怒。马援妻孥惶惧。不敢以丧还旧茔,只好草葬于域西。宾客故人,莫敢弔会。马严与马援妻子草索相连,诣阙请罪。皇上于是拿出梁松的书信给他们看,这才知道马援所坐何罪。上书讼冤。前后六次上书,言辞哀切。前云阳令扶风朱勃,诣阙上书说:窃见故伏波将军马援。拔自西州,钦慕圣义,间关险难,触冒万死,经营陇冀,谋如泉涌,执如转轨。兵动有功,师进辄克。诛锄先零,飞矢贯颈。出征交趾,与妻子生死诀别。寻复南讨,立陷临乡。师已有业,未竟而死。吏士虽有疾疫,而马援并不独存。征战或以久立功,或以速而至败,深入未必为得,不进未必为非。人情谁愿意久屯绝地不能生归?唯有马援得事朝廷二十二年,北出塞漠,南渡江海,触冒害气,僵死军事。名灭爵绝。国土不传。海内不知其过。众庶未闻其毁。家属杜门,葬不归墓。怨隙并兴。宗亲恐怖战栗。死者不能自列,生者不能为之讼冤,臣窃为伤感。明主重于用赏,而约于用刑。高祖曾与陈平黄金四万斤,以离间楚军。不问出入所为。岂能以钱谷小事而疑军功战将呢。愿下公卿议处马援功罪。到底该如何处置,以厌海内之望。

皇上览奏,怒意稍解。初,朱勃年十二,能诵诗书。与马援兄马况相交。辞言娴雅,马援才知书,见之自失。马况知其意,于是亲自斟酒安慰马援说:朱勃小器速成,智力也就尽于此了。终当从你一道受学。不要畏惧。朱勃年未二十,右扶风请他试守渭城宰,及马援为将军封侯,而朱勃位不过县令。马援后虽贵,常因旧恩而屈身相待,而朱勃也更加与之亲近。及马援遇馋,只有朱勃能始终相信马援。

谒者南阳宗均监马援军,马援既卒,

卷四十四 汉纪三十六(2)

是岁,辽西乌桓大人郝旦等,率众内属。下诏封乌桓渠帅为侯王君长者八十一人。使他们居住在塞内。分布于缘边诸郡。令他们招来种人。给其衣食。遂为汉人的侦候。助击匈奴鲜卑。当时,司徒掾班彪上言,乌桓天性轻黠,好为寇贼,若久放纵而无总领者,一定会复掠居人。只是委任主降掾吏恐怕不是他们所能约制的。臣愚以为应该复置乌桓校尉这会有益于附集,省去国家的边虑。皇上从其议。于是始复置乌桓校尉于上谷宁城。开营府,并领鲜卑。赏赐质子,岁时互通关市。

二十六年正月,诏令增百官俸禄。其中千石以上,减于西京旧制。六百石以下,在旧秩的基础上增加。

初作寿陵。皇上说:自古帝王之葬,皆为陶人,瓦器,木车茅马,使后世之人不知其处。太宗能明识终始之义,景帝能述遵孝道,遭天下反覆,而霸陵独完受其福。岂不是完美吗?如今所制之地,不过二三顷,无山陵坡池。仅令流水而已。使迭兴之后,与丘陇同体。下诏遣中郎将段彬,副校尉王郁,出使南匈奴,立其王庭,去五原西部塞八十里。使者令单于伏拜受诏。单于顾望,不久乃伏地称臣。拜罢,令译者告诉使者说:单于新立,实在有惭于左右,愿使者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屈折于我。诏令听南单于入居云中。始置使匈奴中郎将,将兵卫护他们。

夏,南单于所获北虏薁鞬左贤王,将其众及南部五骨都侯,合三万余人叛归。去北庭三百余里,自立为单于。月余日,更相攻击,五骨都侯皆死。左贤王自杀。诸骨都侯子各拥兵自守。秋,南单于遣子入侍。诏赐单于冠带玺绶。车马金帛甲兵什器。又转运河东米粮二万五千斛,牛羊三万六千头,以赡给匈奴。令中郎将将免刑徒五十人,跟随在单于左右,参与诉讼,监察动静。单于每当岁末,辄遣使奉奏,送侍子入朝。汉遣谒者送前侍子还单于庭。赐单于及於氏左右贤王以下缯綵合万匹。以后每岁成为常例。于是云中,五原,朔方,北地,定襄,雁门,上谷,代,八郡民众归于本土。遣谒者分将弛刑,补治城郭,发遣边民在中国者,布还诸县。皆赐给钱粮行装,当时城郭丘墟,清理瓦砾,重新建造。皇上这时又后悔当初将他们迁往内地了。

冬,南匈奴五骨都侯子复将其众三千人归南部。北单于派兵追击,悉获其众。南单于遣兵拒战,逆战不利。于是复诏令单于徙居西河美稷。因使段彬,王郁留守西河拥护他们。令西河长史每岁将兵二千骑,弛刑者五百人,助中郎将卫护单于。冬屯夏罢。自后以为常例。南单于既居西河,亦与诸部王并列,助汉扞戍北地,朔方,五原,云中,定襄,雁门,代郡。诸部王皆领部众,为郡县侦逻耳目。北单于惶恐,颇还所掠汉民。以示善意。钞略之兵每到南匈奴城下,回头时过汉所设置的亭候处,都会对着亭候致谢说:我们只是追击亡虏薁鞬日逐王,并不敢侵犯汉民。

二十七年夏四月戊午,大司徒王况薨。

五月丁丑,诏令司徒司空并去大名。改大司马为太尉。骠骑大将军行大司马事刘隆即日罢。以太仆赵熹为太尉。大司农冯勤为司徒。北匈奴遣使诣武威,求和亲。皇上召会公卿,廷议不决。皇太子进言说:南单于新附,北虏惧于见伐,因此才倾耳而听,争欲归义。今未能为南单于出兵,而反交通北虏,臣恐南单于将有二心。如此北虏将不再有人来归了。皇上以为皇太子所说有理,谕告武威太守勿受其使。朗陵侯藏宫,扬虚侯马武上书说:匈奴贪利,无有礼信。穷则稽首来归。安定就会四处侵盗。如今匈奴人畜疫死,旱蝗赤地,疲困乏力,比不上中国一郡之力,万里死命,悬在陛下之手。福不再来,时或易失。怎么能够因为固守文德而荒废了武事呢?如今若命将临塞,厚悬购赏,喻告高句骊,乌桓,鲜卑攻其左方,发河西四郡,天水,陇西,羌胡兵攻其右方,如此,北虏灭亡,不过数年之间。臣恐陛下仁恩不忍,谋臣狐疑,令万世刻石之功,不立于圣世。有诏答复说:黄石公记上说:柔能制刚,弱能制强。舍近谋远者,劳而无功。舍远谋近者,逸而有终。因此说,务广地者荒,务广德者强。有自己所有者安,贪他人所有者残。残灭之政,虽成必败。如今国无善政,灾变不息。百姓惊惶,人不自保。如此却要远事边外吗?孔子说:我恐怕季孙氏忧虑,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况且北狄尚强,而屯田警备,传闻之事,大多与事实有出入。即使能够举天下之半,以灭大寇。也并不是出于至愿。何况也并非其时。不如权且息民以养生业。自此以后诸将再无人敢复言兵事者。

皇上问赵熹以久长之计。赵熹请遣诸王就国。冬,皇上始遣鲁王刘兴,齐王刘石就国。是岁,皇上之舅寿张恭侯樊宏薨。樊宏为人谦柔畏慎,每当朝会,辄迎期先到,在议事场所俯伏等待。上便宜章奏,亲自书写,并毁削草本。公朝访及,不敢当众回答。宗族受其感染,未尝有人犯法。皇上甚是倚重。及病困,遗令薄葬。一无所用。以为棺枢一藏,不宜复见。如有腐败,伤孝子之心。使他与夫人同坟异藏。皇上以为他的遗令值得称赞,以其遗书遍示百官。并因此说:今日不顺从寿张侯之意,就无法彰显他的至德。而且我万岁之后,也要以他为榜样。

二十八年春正月已巳,徙鲁王刘兴为北海王。将鲁并入东海。皇上以东海王刘强去就有礼,因此优以大封,食二十九县。赐虎贲旄头,设钟虞之乐。比于乘舆。

夏六月丁卯,沛太后郭氏薨。

初,马援兄子之女婿王磐,是平阿侯王仁之子。王莽败,王磐坐拥富资,为游侠。有名于江淮之间。后来游历京师,与诸贵戚友善,马援对外甥曹训说:王氏是废姓。子石(王磐字)应当屏居自守才是。却反而在京师诸贵戚间游历,用气自行。多所陵折。总有一天会自败的。后岁余,王磐坐事死。王磐子王肃复出入王侯邸第。当时禁罔尚疏,诸王皆在京师,竞修名誉,招揽游士。马援对司马吕种说:建武开元,名为天下重开。自今以后,天下应当一天天安定了。令人忧心的是,国家诸子并壮,而旧防未立,若多通宾客,则大狱将起了。你们一定要慎重处理这事。这时有人上书告王肃等出于受诛之家,却为诸王宾客。应该防止他们因事生乱。会更始之子寿光侯刘鲤得幸于沛王,怨刘盆子。结客杀故式侯刘恭,皇上大怒,沛王坐系诏狱。三日才得放出。因诏令郡县收捕诸王宾客。更相牵引,死者千人。吕种亦当其祸。临刑叹息说:马将军实在是神人啊。

秋八月戊寅,东海王刘强,沛王刘辅,楚王刘英,济南王刘康,淮南王刘延始就国。皇上大会群臣,问谁可以为太子的师傅。群臣承望上意,皆言太子舅执金吾原鹿侯阴识可当大任。博士张佚正色说:今陛下立太子,是为阴氏呢,还是为天下呢?若是为阴氏,则阴侯可以。若为天下,则固然当用天下之贤才。皇上称善说:要设置太傅,是为了辅助太子。今日博士不怕指正朕的过失,何况是太子呢?于是随即拜张佚为太子太傅。以博士桓荣为少傅。赐以辎车乘马。桓荣大会诸生陈列其车马印绶,说:今日得蒙圣恩,,靠的可是稽古之力,诸生可不勤奋勉力而学。

北匈奴遣使上贡名马及裘衣。更乞求和亲。并请音乐。又求率西域诸国胡洛俱献见。皇上下三府计议酬答之礼。司徒掾班彪说:臣听说孝宣皇帝敕令边关守尉说,匈奴大国多变诈,交接得其宜,则却敌折衡,应对不慎而入其术,则反为轻欺。今北单于见南单于来附,惧怕图谋其国,因此才数乞和亲。又远驱牛马,与汉互市。并遣名王,多所贡献。这都是外示富强以相欺诞的目的。臣见其贡献愈多,就说明其国内愈加空虚。求和亲的次数愈多,就说明他们内心的恐惧就愈大。但是,今日既然没有帮助南单于,也就不应当与北单于断绝关系。既然想羁縻他们,就应该答礼。愚以为可以略加赏赐,与其所献相当即可。

卷四十四 汉纪三十六(3)

二十九年春二月丁巳朔,有日食。

三十年春二月,车驾东巡。群臣上言,即位三十年,宜封禅泰山。下诏说:即位三十年,百姓怨气满腹,我欺谁呢?欺天吗?曾为泰山不如林放乎?何事污七十二代之编录?若有郡县远遣官吏上寿,盛称虚美,必定施以髡刑,令其屯田。于是群臣不敢复言。

甲子,皇上幸鲁,济南。闰月癸丑,还宫。有星孛于紫宫。夏四月戊子,徙左翊王刘焉为中山王。五月,大水。秋七月丁酉,皇上行幸鲁。冬十一月丁酉,还宫。胶东剛侯贾复薨。贾复从征伐,未尝丧败。数与诸将溃围解急,身被十二创。皇上以贾复敢深入,很少令其远征。而壮其勇节,常令其自随。因此贾复少方面之功勋。诸将每论攻伐,贾复未尝有言。皇上总是说:贾君之功,我自己知道。

三十一年夏五月,大水。癸酉晦,有日食。蝗。京兆掾第五伦,领长安市丞,公平廉洁,市无奸枉。每读诏书,常叹息说:这真是圣主啊。一见便能决断。同事笑他说:你说州将尚不能下顾,又怎能动万乘之主呢。第五伦说:未遇知己,是因为道不同的缘故。后来举孝廉,补为淮阳王医工长。中元元年,春正月,淮阳王入朝。第五伦作为随官属得会见,皇上问以政事。第五伦因此酬对,皇上大悦,明日复特地召入,与其交谈到晚上,皇上对第五伦说:听说你是一个怕老婆的人,从来不敢在别人家留下吃饭,是真的吗?第五伦说:臣曾经三次娶妻,皆无父,年少时遭遇饥乱,因此实在不敢妄过他人处留食。众人以为臣愚弊,因此生出这些言论。皇上大笑。以第五伦为扶夷长。未到官,追拜会稽太守。为政清而有惠,深得百姓爱戴。皇上读河图会昌符说:赤刘之九,会命岱宗。皇上有感于此文,于是诏令虎贲中郎将梁松等案察河洛谶文,言九世当封禅者,凡三十六事。于是张纯等复奏请封禅。皇上于是就同意了。诏令有司探求元封故事。应当用方石再加上玉简金泥。皇上以石工难就,欲仿照孝武故事封石,将玉牒放置其中。梁松等争以为不可。于是命石工取完整的青石,不一定非得五色,。丁卯,车驾东巡。二月巳卯,幸鲁。进幸泰山。辛卯,举办晨燎仪式。祭天于泰山以下南方。群神皆从祠。用南郊之乐。事毕,至食时,天子御辇登山。日中后到山上。更衣。晡时,升坛北面立。尚书令奉玉蝶简,天子以寸二分玉玺亲自上封。完成后,太常命雏骑二千余人,掀动坛上方巨石,尚书令藏好玉牒,用巨石压住,然后尚书令用五寸印封住石简。事毕,天子再拜。群臣称万岁。然后从故道下山。直至夜半后,皇上才到山下。百官直到第二天才全部下山。甲午,禅祭地于梁阴。以高后配祀,山川群神陪祀。仿照元始中北郊故事。

三月戊辰,司空张纯薨。夏四月癸酉,车驾还宫。已卯,赦天下,改元。皇上行幸长安。五月乙丑,还宫。六月辛卯,以太仆冯鲂为司空。乙未,司徒冯勤薨。京师醴泉涌出。又有赤草生于水崖。郡国频上甘露。群臣奏言,不断有灵物降临,应该令太史擢集。以流传于来世。皇上不纳其请。自谦无德,至于郡国所上,辄抑而不敢当。因此史官很少有记载。秋郡国蝗灾。

冬十月辛未,以司隶校尉东莱李?为司徒。甲申,使司空告祠高庙,上薄太后尊号为高皇后。配食地祗将吕太后庙主迁往陵园。四时上祭。十一月甲子晦,有日食。是岁,起明堂,灵台,辟雍。向天下宣布图谶。

初,皇上以赤伏符即位,于是信用谶文。多以此来决定嫌疑。给事中桓谭上书进谏说:大凡人情,往往忽略了见成之事,而以无稽异闻为贵。观看先王所记述的实事,大都以仁义正道为本,并没有奇怪虚诞之事。大凡天道性命,圣人也难以解说的清楚。自子贡以下,不得而闻。何况后世浅儒,岂能通天人之变?今日许多巧慧小才伎数之人,增益图书,矫称谶记。以欺惑贪邪,诖误人主。岂可不抑远他们?臣伏闻陛下穷折方士黄白之术,是非常明智的。如今却要听纳谶记,又是何等的失误。其事虽有时有巧合,就如同卜数偶变一样,陛下宜垂明听,发圣意,屏远群小之曲说,述五经之正义。疏奏,皇上不悦。这时正好正在讨论灵台建在何处,皇上对桓谭说:我要以谶书来决定如何?桓谭默然良久说:臣不读谶。皇上问其故。桓谭复极言谶书的荒诞不经。皇上大怒说:桓谭非圣无法,拖出去斩了。桓谭叩头流血,良久才得到宽大处置,出为六安郡丞。在赴任道上病卒。范晔评论说:桓谭以不善谶流亡,郑兴以逊辞仅免,贾逵能附会文致,最为贵显。世主以此论学,实在是悲哀啊。贾逵,是扶风人。

南单于比死。弟左贤王莫立。为丘浮尤鞮单于。皇上遣使持玺书拜授玺绶,赐以衣冠及缯綵。是后遂以为常。

二年春正月辛未,初立北郊,祀后土。二月戊戌,皇上崩于南宫前殿。年六十二。皇上每日天亮视朝,日落才罢朝。数引公卿郎将,讲论经理。直至午夜才上床休息。皇太子见皇上勤劳不怠,乘间进谏说:陛下有禹汤之明,而失黄老养性之福。愿颐养精神,优游自宁。皇上说:我自己乐于这样,并不感到疲惫。

皇上虽以征伐济大业,及天下既定,就退功臣而进文吏。明慎政体,总揽权纲量时度力,举无过事,故能恢复前烈,身致太平。

太尉赵熹主持丧事。当时经王莽之乱,旧典不存。皇太子与诸王杂止同席,藩国官属,出入宫省。与百僚无别。赵熹正色横剑殿阶,扶下诸王,以明尊卑。奏遣谒者将护官属,分止他县诸王,并令就邸。唯得朝时和晡时入宫临哭。整礼仪,严门卫,内外肃然。

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后为皇太后。

山阳王刘荆,哭临不哀,而作飞书,令苍头诈称大鸿胪郭况书,与东海王刘强,言其无故被废,及郭后黜辱。劝令东海王举兵以取天下。并且说,高祖起于亭长,陛下兴于白水,何况于王,是陛下的长子,过去的副主呢。当为秋霜,毋为槛羊。人主崩亡,乡野之人尚为盗贼,欲有所望,何况大王呢。

刘强得书惶怖,即执其书使,封书奏上。明帝以刘荆是同母弟弟,秘其事,遣刘荆出止河南宫。

三月丁卯,葬光武皇帝于原陵。

夏四月丙辰,下诏说:方今上无天子,下无方伯,若涉渊水而无舟楫,万乘至重,而壮者虑轻,实在须有贤良有德之人辅弼才行。高密侯邓禹,元功之首,东平王刘苍,宽博有谋,以邓禹为太傅,刘苍为骠骑将军。刘苍恳辞,皇上不许。又诏令骠骑将军置长史掾史员四十人。位在三公上。

刘苍尝荐西曹掾齐国吴良。皇上说:荐贤助国,是宰相的本职。萧何举韩信,设坛而拜,不复考试,今以吴良为议郎。

初,烧当羌豪滇良击破先零,夺占其地。滇良卒,其子滇吾立。附落转盛。秋,滇吾与弟滇岸,率众寇陇西。败太守刘盱于允街。于是守塞诸羌皆叛。诏令谒者张鸿领诸郡兵进击之。战于允吾。张鸿军败没。

冬十一月,复遣中郎将窦固,监捕虏将军马武等二将军四万人进讨。是岁,南单于莫死。弟汗立,为伊伐与虑鞮单于。

显宗孝明皇帝上

永平元年春正月,皇上率公卿以下,朝于原陵。如元会仪。(谓事死如事生)乘舆拜神座,退坐东厢。侍卫官皆在神座后。太官上食,太常奏乐。郡国上计吏依次前当神轩,占卜其郡谷价。及百姓所疾苦。是后遂以为常。

夏五月,高密元侯邓禹薨。

东海恭王刘强病,皇上遣使者太医乘驿视疾。诏令沛王刘辅,济南王刘康,淮南王刘延,赴鲁省疾。

卷四十四 汉纪三十六(4)

戊寅,东海王刘强薨。临终,上书谢恩。言自身既然夭命孤弱,而子孙又令皇太后皇上忧虑,实在是悲伤而惭愧。息子刘政是小人,虽然应当袭承臣的爵位,但这并不一定是能够保全他的好事。因此恳请归还东海郡。今天下新遭大忧,只望陛下尽心供养皇太后,数进御餐。臣困劣,言不能尽意,愿并谢诸王。想不到永远不能相见了。皇上览书悲恸。从太后出幸津门亭发哀。使大司空持节护丧事。赠送以殊礼。诏令楚王刘英,赵王刘栩,北海王刘兴,及京师亲戚皆会丧.皇上考虑刘强深执谦俭,不欲厚葬以违其意。于是特意下诏令遣送之物,务从简约,衣物足以敛形,他物减于旧制,茅车瓦器,以彰显东海王卓尔独行之志。并令將作大匠留在东海为起陵庙。

秋七月,马武等击烧当羌,大破之。其余种落皆降散。山阳王刘荆,私迎能占星者与之谋议,期冀天下有变。皇上听说了,徙封刘荆为广陵王,并遣之归国。

辽东太守祭肜,使偏何讨赤山。乌桓,大破之,斩其渠帅。塞外震惊。西自武威,东尽玄菟。皆来内附。野无风尘。于是尽罢缘边之兵。东平王刘苍,以为中兴三十余年,四方无事,应该修礼乐,于是与公卿共议,定南北郊冠冕车服制度,及光武庙登歌八佾舞数套上奏。好畤愍侯耿弇薨。

二年春正月辛未,宗祀光武皇帝于明堂。皇上及公卿列侯,开始服冠冕玉佩行事。礼毕,登灵台。望灵物,赦天下。三月,临辟雍,初行大射礼。冬十月壬子,皇上临幸辟雍,初行养老礼。以李躬为三老,桓荣为五更。三老服都紵大袍,冠进贤冠。扶玉杖。五更与三老服色相同,但不拄杖。乘舆到辟雍礼殿,设御座于东厢,遣使者安车迎三老五更于大学讲堂。天子迎于门屏交礼。顺阼阶而上,三老升自宾阶。至台阶,天子揖让如礼。三老升东面,三公设几,九卿正履。天子亲自袒臂割牲执酱献食,执爵进酒。五更南面而立,三公进供,礼节亦如三老。礼毕引桓荣及弟子升堂,皇上亲自为大家演讲。诸儒执经问难于前。冠带缙绅之人,环桥门而观听者,数以万计。于是下诏,赐桓荣爵关内侯。三老五更,皆以二千石禄养终身。赐天下三老酒每人一石,肉四十斤。皇上自为太子,就受尚书于桓荣,及即帝位,犹尊桓荣以师礼。尝幸太常府,令桓荣坐东面,设几杖,会百官及桓荣门生数百人,皇上亲执经业,诸生或避位发难,皇上自谦说:太师在此,不敢造次。既罢,将太官供具全部赐给太常家。桓荣每当疾病,皇上就会立即遣使存问,太官太医相望于道。及病笃,上疏谢恩,让还爵土。皇上幸其家问起居。入街下车,拥经而前,对着桓荣垂涕。赐以床茵帷帐刀剑衣被。良久才不舍的离去。自是诸侯将军大夫前来问疾的,不敢再乘车到门。皆拜于床下。桓荣卒,皇上亲自变服,临丧送葬。赐冢茔于首山之阳。子桓郁当嗣爵,让其兄子桓汎。皇上不许,桓郁乃受封,而尽将其租入送给桓汎。皇上以桓郁为侍中。

皇上以中山王刘焉是郭太后的少子,太后特别宠爱他,故独留他在京师。至是始与诸王一道就国。赐以虎贲官骑,恩宠尤厚。独得往来京师。皇上礼待阴,郭。不论什么事情都一体对待,数受赏赐。恩宠优渥。

甲子,皇上行幸长安。十一月甲申,遣使者以中牢祠萧何,霍光。皇上过式其墓。进幸河东。癸卯,还宫。

十二月,护羌校尉窦林,坐欺罔及臧罪,下狱死。窦林,是窦融从兄子。窦氏一公两侯三公主四二千石,相与并时,自祖及孙,官府邸第,相望于京邑。亲戚功臣,莫与为比。及窦林诛,皇上数下诏切责窦融,窦融惶恐乞骸骨。诏令归第养病。是岁,初迎气于五郊。新阳侯阴就子阴丰,尚郦邑公主,公主骄妒,阴丰杀之,被诛,父母皆自杀。

南单于汗死,单于比之子適立。为?僮尸逐侯鞮单于。

三年春二月甲寅,太尉赵熹,司徒李?免。丙辰,以左冯翊郭丹为司徒。已未,以南阳太守虞延为太尉。甲子,立贵人马氏为皇后。皇子刘怛为太子。马后,是马援之女。光武时,以选入太*。能奉承阴后,傍接同列。礼则修备,上下安之,遂见宠异。及皇上即位,为贵人。当时,皇后前母姊女贾氏亦以选入。生皇子刘怛。皇上以皇后无子,命她母养之。并对她说:人未必应当自己生子,只怕是爱养不尽心罢了。皇后于是尽心抚育。劳悴过于所生。太子亦孝性醇笃母子慈爱,始终亲密无间。皇后常以皇嗣未广,荐达左右,若恐不及。后宫有进见者,每加慰纳。若能经常宠引,则辄加隆遇。及有司奏立长秋宫,皇上未有所言,皇太后说;马贵人德冠后宫,就是她了。皇后既正位宫闱越加谦肃。好读书。衣着朴素。群臣奏事有难平者,皇上常拿来测试皇后,皇后辄分解趣理各得其情。然而却未尝以家私干政事。皇上因此宠敬,始终无衰。皇上思念中兴功臣,于是图画二十八将于南宫云台。以邓禹为首,其次马成,吴汉,王梁,贾复,陈俊,耿弇,杜茂,寇恂,傅俊,岑彭,坚铎,冯异,王霸,朱祜,任光,祭遵,李忠,景丹,万修,盖延,邳肜,铫期,刘植,耿纯,藏宫,马武,刘隆,又加上王常,李通,窦融,卓茂,合计三十二人。马援以椒房之亲,独不在列。

夏四月辛酉,封皇子刘建为千乘王。刘羡为广平王。六月丁卯,有星孛于天船北。

皇上大起北宫。当时天旱,尚书仆射会稽钟离意诣阙免冠上疏说:昔日成汤遭旱,以六事自责,政事不节,使民疾苦,营建宫室,贪恋女色,苞苴词讼,谄邪兴昌。臣窃见北宫大作,民失农时,自古以来,为政之人,并非苦于宫室狭小,只是担心百姓不得安宁。应该停止营作,以应天心。皇上策诏回报说:汤引六事,咎在一人。因敕令大匠止作诸宫。以减省不急之用。诏因谢公卿百僚。不久就有及时雨下来了。钟离意荐全椒长刘平,诏令徵拜议郎。刘平在全椒,政有恩惠,百姓或增资就赋,或减年从役,刺史太守行部,狱无系囚。人自以得所,不知所问,只有颁布诏书而去。皇上性褊察,好以耳目隐发为明。公卿大臣,数被诋毁。近臣尚书以下,以至于常被提拽。尚因事对郎官药崧发怒。用手杖击打他,药崧走入床下。皇上怒气冲冲,大声说:郎官出来。药崧于是说:天子穆穆,诸侯惶惶,未闻人君自起撞郎。皇上这才赦免了他。是时朝廷莫不悚慄(songli)。争为严切。以避诛责。只有钟离意敢于谏诤。数次封还诏书。臣下有过失,常出手解救之。正好接连有变异之事发生,于是上疏说:陛下敬畏鬼神,忧恤黎元,而天气未和,寒暑违节,这是为什么呢?咎在群臣不能宣化治职,而以苛刻为俗,百官无相亲之心,吏民无雍雍之志。以至于感逆和气,招致天灾。百姓可以德胜,难以力服。鹿鸣之诗,说的就是宴乐之事,以人身之心融洽,然后才能使天气和美。愿陛下垂圣德,缓刑罚,顺时气,以调阴阳。皇上虽不能时用,但知其至诚,始终爱厚之。

秋八月戊辰,下诏改太乐官名为太予。是用的谶文。壬申晦,有日食。下诏说:昔日楚庄无灾,以致戒惧。鲁哀祸大,天不降谴。今日虽常有灾异,说明倘有可救。有司应该勤勉职务,以匡正无德之失。

冬十月甲子,车驾从皇太后幸章陵。荆州刺史郭贺官有殊政,皇上赐以三公之服,黼黻冕旒(fufumianliu)敕令行部去其襜帷,使百姓能看见其容服。以表彰有德之人。戊辰,自章陵还宫。

是岁,京师及郡国七大水。

莎车王贤,以兵威逼夺于窴,大宛,妫塞王国。使其将驻守。于窴人杀其将君德,立大人休莫霸为王。贤率诸国兵数万击之,大为休莫霸所败。脱身走还,休莫霸进围莎车,中流矢死。于窴人复立其兄子广德为王。广德使其弟仁攻贤。广德之父先前被拘在莎车,于是贤归其父,以女妻之。与之和亲。

卷四十五 汉纪三十七(1)

永平四年春,皇上近出观览城第。欲遂去河内校猎。东平王刘苍上书进谏。皇上览奏即还宫。秋九月戊寅,千乘哀王刘建薨。无子国除。冬十月乙卯,司徒郭丹,司空冯鲂免。以河南尹沛国范迁为司徒,太仆伏恭为司空。伏恭,是伏湛之兄子。陵乡侯梁松,坐怨望悬飞书诽谤,下狱死。

初,皇上为太子,太中大夫郑兴子郑众以通经知名。太子及山阳王刘荆,通过梁松以缣帛请他,郑众说:太子是储君,无外交之义。汉有旧防,蕃王不宜私通宾客,梁松说:长者之意不可改变。郑众说:犯禁触罪,不如守正而死。遂不往。及梁松败,宾客多因之坐法,只有郑众不染于辞。

于窴王广德,将诸国兵三万人攻莎车。诱杀莎车王贤。并其国。匈奴发诸国兵围于窴,广德请降。匈奴立贤子不居徵为莎车王。广德又攻杀之。更立其弟齐黎为莎车王。

东平王刘苍自以至亲辅政,声望日重,意不自安,前后数次上疏,称自汉兴以来,宗室子弟,没有在公卿之位者,乞求上骠骑将军印绶,退就藩国。辞甚恳切。皇上于是许刘苍还国,但不许上骠骑将军印绶。

五年春二月,刘苍罢归藩国。皇上以骠骑长史为东平太傅,掾为中大夫。令史为王家郎。加赐钱五千万,布十万匹。冬十月,皇上行幸邺。是月还宫。十一月,北匈奴寇五原。十二月,寇云中。南单于击走之。是岁,发遣边民在内郡者,赐行装钱每人二万。

安丰戴侯窦融年老,子孙纵诞多不法。长子窦穆尚内黄公主,矫称阴太后诏,令六安侯刘盱休去夫人,而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刘盱妇家上书言状,皇上大怒,尽免窦穆等官,诸窦为郎吏者,皆将家属归故郡。独留窦融在京师。不久窦融就死了。以后过了数年,窦穆等复坐事,与子窦勋窦宣皆下狱死。过了许久,诏令窦融夫人与小孙一人还居洛阳。

六年春二月,王洛山出宝鼎,献上。夏四月甲子,下诏说:祥瑞之降以应有德。方今政化竟已至此,易经说鼎象三公,难道是三公奉职得其理吗?赐三公帛五十匹。九卿二千石以半给之。先帝诏书,禁止人上书言圣,而如今的章奏,颇多浮词,自今以后若有过称虚誉,尚书皆宜抑而不省,以示不为谄子耻笑。

冬十月,皇上行幸鲁,十二月,还幸阳城。壬午,还宫。是岁,南单于適死,单于莫之子苏立。为丘除车林鞮单于。数月复死。单于適之弟长立为湖邪尸逐侯鞮单于。

七年春正月癸卯,皇太后阴氏崩。二月庚申,葬光烈皇后。北匈奴犹盛,数寇边。遣使求合市。皇上期望与其交通将不复为寇就答应了他。以东海相宗均为尚书令。初,宗均为九江太守,五日一听事。百姓安业。九江旧多虎豹,常募设鑑井,而犹多伤害。宗均下记属县说:江淮之有猛兽,就如同北土之有鸡豚,今为民除害,咎在残吏。而劳动张捕,非忧恤之本,应该务退奸贪,思进忠善,可一去鑑井,除削课制,其后无复虎患。皇上素闻宗均名,故任以枢机。宗均对人说:国家喜文法廉吏,以为足以止奸,然而文吏习为欺瞒,而廉吏清在一己。无益于百姓流亡,盗贼为害。宗均将要叩头力争改变这个现状。现时未可改,久之将自讨苦吃。这时才可以进言。未及进言,迁司隶校尉。后来皇上听说了他说的话,连连称善。

八年春正月,已卯,司徒范迁薨。三月辛卯,以太尉虞延为司徒。卫尉赵熹行太尉事。越骑司马郑众,出使北匈奴。单于欲令郑众跪拜,郑众不为所屈,单于围守幽闭他,不与水火。郑众拔刀自誓,单于恐其自残,于是不再强求。发使随郑众还京师。初大司农耿国上言宜置度辽将军屯五原,以防南匈奴逃亡。朝廷不从。南匈奴湏卜骨都侯等知道汉与北虏交使,内怀嫌怨,欲畔。密使人诣北虏。令他们遣兵接应。郑众出塞,怀疑有变,伺候,果然得到湏卜使人。于是上言应该更置大将,以防二虏交通。于是始置度辽营。以中郎将吴棠行度辽将军事。将黎阳虎牙营士屯于五原曼柏。秋,郡国十四大水。冬十月,北宫成。丙子,募死罪系囚诣度辽营。有罪亡命者,令赎罪。楚王刘英,奉黄缣白纨,去见国相说:托在藩辅,过恶累积,欢喜大恩,奉送绢帛。以赎过往的罪过。国相上闻。皇上诏报说:楚王颂黄老之微言,崇尚浮屠之仁慈,洁斋三月,与神为誓有何嫌疑,当有悔吝?还其赎以助伊蒲塞桑门之盛馔。初,皇上听说西域有神,其名为佛。因遣使去天竺,求其道,得其书。其书大抵以虚无为宗,慈悲不杀,以为人死精神不灭,因以轮回受形,生时所行善恶,皆有报应。因此重于修炼精神。以致为佛。善为宏阔盛大之言,以劝诱愚俗,精于其道者,号为沙门。于是中国始传其术。图其形象,而王公贵人,独楚王刘英最先好之。

壬寅晦,日食。既,诏令群司勉修职事,极言无讳。于是在位者皆上封事。各言得失。皇上浏览章奏,深自引咎,以大家所上颁示百官。下诏说:群僚所言,皆朕之过。民怨不能理,吏黠不能禁而轻用民力,缮修宫宇,出入无节。喜怒过差。永揽前戒。怵然惊惧,只怕德薄,时间长了就会使人怠慢。

北匈奴虽遣使入宫,而寇钞不息。边城昼闭。皇上召集群臣商议报其使者郑众上疏说:臣闻北单于之所以希望能与汉交往,主要是为了离间南单于之众。坚定三十六国之心,再就是宣扬与汉和亲,向邻国之敌炫耀。令西域欲归化者,局足狐疑,怀土之人,对中国绝望。汉使既到,便偃骞自信,若再遣使,胡虏必自谓得谋,其群臣驳议者,不敢复言。如是南庭动摇,乌桓亦有离心。南单于久居汉地,对中国了如指掌。一旦生离心,旋为边害。今日幸亏有度辽将军固守北垂。虽不报答,也不敢为患。皇上不从,再遣郑众前往,郑众因上言,臣前奉使,不为匈奴拜,单于恚恨,遣兵围臣,如今再次受命,必定再受陵折。臣实在不忍心持大汉节符,对匈奴跪拜。如果因此能使匈奴臣服,将有损大汉之强。皇上不听。郑众不得已,既行在路,接连上书固争。诏书切责郑众。追还系廷尉。会赦归家。其后皇上见匈奴来者,听说了郑众与单于争礼的情状,于是复召郑众为军司马。

九年夏四月甲辰,诏令司隶校尉部刺史每年上墨授长史视事三年以上,治状尤异者各一人,与其计策一道上闻。以及尤其无能者一道上闻。是岁,是大有之年。赐皇子刘恭号为灵寿王。刘党号为重熹王。但未有国邑。

皇上崇尚儒学,自皇太子诸侯王,及大臣子弟,功臣子孙,莫不受经。又为外戚樊氏,郭氏,阴氏马氏诸子,立学于南宫。号为四姓小侯。设置五经师。搜选高能,传授其学业。自期门羽林之士,悉令其通孝经章句。匈奴亦遣子入学。

广陵王刘荆,找来相士对他说:我长的和先帝相像,先帝三十得天下,我如今亦年三十,可以起兵吗?相者诣吏告变,刘荆惶恐自系狱。皇上加恩不追究其事。诏令其不得臣属吏民,只是食租如故。使国相中尉谨宿卫之。刘荆又使巫祭祀祝咀,诏令长水校尉樊修等杂治其狱,事毕,奏请诛刘荆,皇上发怒说:诸卿以为是我的弟弟,就故意要诛杀他,假如是我儿子,你们敢吗?樊修回答说:天下是高帝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春秋之义,君亲无将,将而必诛。臣等因为刘荆属托母弟,陛下会留圣心加恻隐,所以才敢上请。假如是陛下之子,臣等就专诛而不请示了。皇上叹息称善。樊修,是樊宏之子。

卷四十五 汉纪三十七(2)

永平十年春二月,广陵思王刘荆自杀,国除。夏四月戊子,赦天下。闰月甲午,皇上幸南阳。召校官弟子作雅乐。奏鹿鸣。皇上自奏埙篪应和。以娱乐嘉宾。还幸南顿。冬十二月甲午,还宫。

初,陵阳侯丁綝卒。子丁鸿当袭封。上书称病,让国于弟丁盛。不报。既葬,乃挂缞绖于冢庐而逃去。友人九江鲍骏,在东海遇见丁鸿,责让他说:昔日伯夷,吴札,是因为乱世权行,因此才得审明其志向。春秋之义,不以家事废王事,今先生以兄弟私恩,二觉父亲不灭根基,这可以吗?丁鸿感悟垂涕。于是回家就国。鲍骏因上书,荐丁鸿经学至行,皇上徵丁鸿为侍中。

十一年春正月,东平王刘苍,与诸王俱来朝。月余还国。皇上臨送归宫,凄然怀思。于是遣使手诏赐东平国中傅说:辞别之后,独坐不乐。因乘车归宫,伏轼而吟。瞻望永怀,实劳我心。诵及采菽,徒增叹息。当初曾问东平王在家何事最乐,王说为善最乐,其言甚大,今送列侯印十九枚,诸王子年五岁以上,能趋拜者,皆令他们佩带。

十二年春,哀牢王柳貌率其民五万余户内附。以其地置哀牢,博南二县。始通博南山,渡澜沧水。行者为苦,作歌说:汉德广,开不宾。度澜沧,为它人。

初,平帝时河汴决裂,久而不修。建武十年,光武欲修之,浚仪令乐俊上言百姓新被兵革,并不适宜兴役。于是就不再提起。其后汴渠东侵,日月弥广,兗豫百姓怨叹,以为县官只顾兴起别的劳役之事,却不先解决百姓的急难。这时有人举荐乐浪王景能治水。夏四月,诏令发卒数十万,遣王景与將作谒者王吴修汴渠堤。自荥阳东至千乘海口千余里。十里立一水门,令河水更相回注不再有溃漏之患。王景虽然俭省役费,所费犹以百亿计。秋七月乙亥,司空伏恭罢。乙未以大司农牟融为司空。是时天下安平,人无徭役,数年五谷丰登,百姓殷富。粟斛三十,牛羊遍野。

十三年夏四月,汴渠成。河汴分流。恢复旧迹。辛巳,皇上行幸荥阳。巡行河渠。遂渡河登太行,幸上党。壬寅,还宫。冬十月壬辰晦,有日食。楚王刘英与方士作金龟玉鹤,刻文字为符瑞。有男子燕广,告刘英与渔阳王平,颜忠等造作图书,有逆谋。事下按验,有司奏刘英大逆不道。请诛之。皇上以亲亲之情不忍,十一月,废刘英徙往丹阳泾县。赐汤沐邑五百户。男女为侯主者,食邑如故。许太后毋上玺绶,留住楚王宫中。先是有私自将刘英之谋告诉司徒虞延的,虞延以为刘英是藩戚至亲,并不信他的话。及刘英事觉,诏书切让虞延。

十四年春三月甲戍,虞延自杀。以太常周泽行司徒事。不久复为太常。夏四月丁巳,以巨鹿太守南阳邢穆为司徒。楚王刘英至丹阳,自杀。诏以诸侯礼葬于泾。封燕广为折奸侯。是时穷治楚狱,遂至数年。因辞语相连,自京师亲戚诸侯州郡豪杰及考案吏阿附,坐死徙者以千数。而系狱者尚有数千人。

初,樊修弟樊鲔为其子樊赏求楚王刘英之女,樊修听说后制止他说:建武中,我家并受荣宠,一宗五侯。虽说作为特进,女可以配王,男可以尚主,但我以为贵宠过盛,即为祸患。因此我不这么做。而且你只有一个儿子,为什么要丢弃到楚国去呢?樊鲔不从。及楚事觉,樊修已卒,皇上追念樊修处事谨恪,故其诸子皆得不坐。刘英阴疏天下名士,皇上得其名录,有吴郡太守尹兴之名。于是徵尹兴及掾史五百余人,诣廷尉就考。诸吏不胜掠治,死者大半。唯有门下掾陆绩,主簿梁宏,功曹史驷勋备受五毒。肌肉消烂,终无异词。陆绩母自吴来洛阳,为陆绩馈送食物。陆绩虽受拷打,而辞色未尝有变。而对食悲泣不自胜。治狱使者问其故,陆绩说:母来不得见,因此悲伤。问他怎么知道是母亲来了,陆绩说:母亲切肉,都是四方的。切葱都是按着尺寸来的,今见此食,一定是母亲做的。所以知道母亲来了。使者以状上闻。皇上于是赦尹兴等死罪,禁锢终生。颜忠王平,辞引随乡侯耿建,朗陵侯臧信,濩泽侯邓鲤,曲成侯刘建。刘建等辩解说并不曾与颜忠王平认识。当时皇上怒气冲冲,承办官吏皆惶恐,凡是被证言连及的,都一切陷入。没有谁敢以人情而宽恕的。侍御史寒朗,心伤其冤,就试着询问他们刘建等人的长相,而二人错愕不能对。寒朗知道他们供词的诈伪,于是上言刘建等人无奸状。实在是为颜忠王平所诬。怀疑天下无辜,大都如此情状。皇上说:即令如此,那颜忠王平为什么要诬陷他们呢?寒朗回答说:颜忠王平自知所犯不道,故多有虚引,期望以此自明。皇上说:既如此,为什么不早奏?寒朗回答说:臣恐怕海内另有揭发其奸者。皇上发怒说:为官吏竟持两端,速拉出去箠杀之。左右方要引之去,寒朗说:臣愿再说一句话就死。皇上说:谁与你一道写的章奏?寒朗说:臣一人所作。皇上说:为什么不与三府共议?寒朗说:臣自知比当族灭,不敢多汙染人。皇上说:何故族灭?寒朗说:臣考事一年,不能穷尽奸状反为罪人讼冤,因此知道当族灭。然而臣之所以如此说,实在是希望陛下能够一朝觉悟而已。臣见考囚在事者,都说此案乃是妖恶大故,作为臣子都应该疾之如仇,如今出之不如入之。如此可无后责。因此考一连十,考十连百。又见公卿朝会,陛下问以得失,皆长跪而言旧制大罪,祸及九族,而陛下大恩,才止于身。天下幸甚。及其归家,而仰屋窃叹,无人不知道其中多冤,但没有人敢忤逆陛下之言,臣今日所陈,诚然是虽死无悔。皇上意解,诏令遣寒朗出宫。后二日,车驾自幸洛阳狱,録囚徒,理出千余人。当时天已久旱,随即大雨。马后亦以楚狱多滥,乘间向皇上建言。皇上恻然感悟,夜起彷徨。于是多所降宥。任城令汝南袁安迁楚郡太守。到郡不入府,先往按楚王刘英狱事。调理其无明验者,条上出之。府丞掾史皆叩头力争,以为阿附反虏。法与同罪。不可如此。袁安说:如有不合,太守自当坐法,不会连累大家。遂分别具奏。此时皇上已感悟,随即报许。得出者四百余家。

夏五月,封故广陵王刘荆子刘元寿为广陵侯。食六县。又封窦融孙窦嘉为安丰侯。初作寿陵。制令流水而已,无得起坟。万年之后,扫地而祭。过百日,唯四时设奠,置吏卒数人,供给洒扫。敢有所兴作者,以擅议宗庙法从事。

十五年春二月庚子,皇上东巡。癸亥,耕于下邳。三月至鲁。幸孔子宅。亲御讲堂。命皇太子诸王说经。又幸东平大梁。夏四月庚子,还宫。封皇子刘恭为巨鹿王。刘党为乐成王刘衍为下邳王。刘畅为汝南王。刘昞为常山王。刘长为济阴王。皇上亲定其封域。才令其为楚国淮阳国的一半。马后说:诸子才封数县,于制是否也太俭省了?皇上说:我的儿子岂宜与先帝之子等同?岁给二千万也就足够了。

乙巳,赦天下。谒者仆射耿秉,数上言请击匈奴。皇上以显亲侯窦固,曾经从其世父窦融在河西,明习边事。于是使耿秉窦固与太仆祭肜虎贲中郎将马廖,下博侯刘张,好畤侯耿忠等共议。耿秉说:昔日匈奴援引弓之类,并左衽之属,故不可得而制。孝武既得河西四郡,以及居延朔方,胡虏失其肥饶畜兵之地,羌胡分离,唯有西域。不久复内属。因此呼韩邪单于请求助守边塞。也是时势使然。今有南单于,与当时情势相似,然西域尚未内属。臣愚以为应该先击白山,得伊吾,破车师,通使乌孙诸国。以断其右臂。伊吾亦有匈奴南呼衍一部,破此复为折其左角。然后匈奴可击。皇上认可他的说法,与议者或以为今兵出白山,匈奴必并兵相助。又当分其东部兵,以离其众。皇上从其议。十二月,以耿秉为驸马都尉,窦固为奉车都尉。以骑都尉秦彭为耿秉副手,耿忠为窦固副手,皆置从事司马,出屯凉州。耿秉,是耿国之子。耿忠,是耿弇之子。马廖,是马援之子。

卷四十五 汉纪三十七(3)

永平十六年春二月,遣祭肜与度辽将军吴棠将河东西河羌胡,及南单于兵一万一千骑,出高阙塞。窦固耿忠率酒泉敦煌张掖甲卒,及芦水羌胡一万二千骑,出酒泉塞。耿秉秦彭率武威,陇西天水募士及羌胡万骑,出张掖居延塞。骑都尉来苗,护乌桓校尉文穆将太原,雁门,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定襄郡兵,及乌桓鲜卑一万一千骑,出平城塞。伐北匈奴。窦固耿忠至天山,击呼衍王。斩首千余级。追至蒲类海,取伊吾芦地,置宜禾都尉。留吏士屯田伊吾芦城。耿秉秦彭击匈林王。绝幕六百余里,至三木楼山而还。来苗文穆至匈河水上,胡虏皆奔走,无所获。祭肜与南匈奴左贤*不相得,出高阙塞九百余里,得小山,信妄言以为是涿邪山,不见虏而还。祭肜与吴棠坐逗留畏懦,下狱免。祭肜自恨无功,出狱数日,呕血死。临终对其儿子说:我蒙国厚恩,奉使不称,身死实在惭恨。义不可以无功受赏,我死后,希望你能将我所受赏赐之物,条列清楚后上交,然后自诣兵屯,为国家效力,如此我才能心安。

祭肜既卒,其子祭逢上书,具陈遗言。皇上雅重祭肜,方欲准备再加重用,闻之大惊,磋叹良久。乌桓鲜卑每来京师朝贺,常过祭肜坟冢拜谒,仰天号泣。辽东吏民为之立祠。四时奉祭。窦固独有功,加位特进。窦固使假司马班超与从事郭恂一道出使西域。班超行到鄯善,鄯善王广尊奉班超,礼敬甚备。后来突然变得疏懈。班超对其官属说:你们没有感觉到鄯善王对我们的礼仪变薄了吗?官属说:胡人之性不能长久,不会有什么其他的缘故。班超说:不对。一定是国中来了北虏之使,国王狐疑未知所从,所以才会如此。心细的人应该看到可能发生而未发生的事,何况已经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呢?于是喊来侍卫的胡人,诈他说:匈奴使者已经来了数日,现在在哪里呢?侍胡惶恐的说:已经到了三天,就在离这里三十里的地方。班超于是将侍胡关起来,召集自己属下吏士三十六人,与之共饮,酒酣,班超故意激怒他们说:大家与我俱在绝域,今虏使才到数日,而王广礼敬即废,假如鄯善将我等收押奉送匈奴,那么骸骨将为豺狼所食了。大家说该怎么办?官属皆说:今在危亡之地,愿与司马生死如共。班超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当今之计,只有利用夜晚,以火攻虏。使他们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如此必定大为震怖,我们可以乘胜将他们尽数歼灭。若灭此虏,则鄯善胆破,可以功成事立。众人说:此事应当与从事商议定夺。班超发怒说:吉凶决于今日,从事是文俗之吏,听说此事定会因为恐慌而泄露了计谋。如此死无所名,非壮士所当为。众人都说:好。

至初夜,班超遂带领吏士奔往虏营。正好天有大风,班超令十人持鼓藏在虏营后,与之相约说:一旦看到火起,就应当鸣鼓大呼。而其余人各持兵弩,夹门而伏。安排完毕,班超即顺风纵火,前后鼓噪,虏众惊乱,班超手格杀三人,吏兵斩其使及从士三十余人。其余百余人皆烧死。明日,才还告郭恂。郭恂大惊,既而色动,班超知其意,举手说:从事虽然没有亲自参与,但班超又怎么会独擅其功?郭恂于是欢悦。班超于是召鄯善王广,向其展示匈奴使者的首级。于是一国震怖,班超告以大汉威德,自今以后不可再与北虏私通。广叩头请罪,愿属汉无二心。遂纳子为质,回去告诉窦固,窦固大喜,详细上报班超的功效。并求更选使出使西域。皇上说有班超在,为什么不遣他而更选择别人呢?今以班超为军司马,令遂前功。于是窦固复使班超出使于窴。欲给他增加兵员,班超愿但将本来跟从他的三十六人,说:于窴国大而远,今将数百人,无益于强。如有不虞,人多反而是累赘。

是时,于窴王广德雄张南道,而匈奴遣使监护其国。班超既至于窴,广德礼意甚是疎薄。且其风俗信巫。巫说神发怒了,为什么要与汉通使呢?汉使有浅黑色的战马,快去取来祠祭我。广德遣相国私下来找班超求马,班超密知其情,就假装答应了他。而令巫自来取马。不久巫至,班超即斩其首。收缚私来的国相,鞭笞数百。将巫首传送广德,因此而责让他。广德素闻班超在鄯善诛灭虏使的事迹,大为惶恐,即杀匈奴使者而降。班超于是重赐其王以下,并因此而镇抚之。于是诸国皆遣子入侍,西域与汉绝六十五载,至是才又复通。班超,是班彪之子。

淮阳王刘延性骄奢而遇下严烈,有人上书告刘延与姬兄谢弇及姊婿韩光招奸滑,作图谶,祠祭祝咀。事下按验。五月癸丑,谢弇韩光及司徒邢穆皆坐死。所连及死徙者甚多。戊午晦,有日食。

六月丙寅,以大司农西河王敏为司徒。有司奏请诛淮阳王刘延。皇上以刘延罪薄于楚王刘英,秋七月,徙刘延为阜陵王,食二县。是岁北匈奴大入云中。云中太守廉范引兵拒之。属吏以兵少,欲移书旁郡求救,廉范不许。会日暮,廉范令军士各人持两根火炬,两手交互如十字,然后在三头点火。在营中星列,使敌人远处看来疑兵士之多。匈奴以为汉兵救至,大惊。准备天明退兵。廉范令军中蓐食,平明时冲入敌阵,斩首数百级。匈奴自相践踏,死者千余人。由此不敢复向云中。廉范,是王莽将廉丹之孙。

十七年春正月,皇上当谒原陵。夜梦先帝太后,如平生欢。既醒来,悲不能寐,既查黄历,明旦日吉,遂率百官上陵。其日降甘露于陵树。皇上令百官采取上荐。会毕,皇上从席前伏在御床上,看太后镜奁中物,感动悲涕。令为其换上新的装具。左右皆泣,莫能仰视。北海敬王刘睦薨。刘睦少好学,光武及皇上皆喜欢他。曾经遣中大夫诣京师朝贺,将中大夫招来对他说:假使朝廷问寡人,大夫将会怎样说?使者说:大王忠孝慈仁,敬贤乐士,臣敢不以实对?刘睦说:不对,你这样就是害了我了。这是孤幼时读书求进时的所为。大夫应该说孤自袭爵以来,志意衰惰,只好声色犬马娱乐,这才是爱我。其智虑畏慎如此。二月乙巳,司徒王敏薨。三月癸丑,以汝南太守鲍昱为司徒。鲍昱,是鲍永之子。益州刺史梁国朱辅宣誓汉德,威怀远夷。自汶山以西,前世所不至,正朔所未加,白狼槃木等百余国,皆举种称臣奉贡。白狼王唐菆(zou)作诗三章,歌颂汉德。朱辅使犍为郡掾由恭译而献之。

初,龟兹王建为匈奴所立,倚恃虏威,据有北道。攻杀疏勒王。立其臣兠题为疏勒王。班超从间道至疏勒,离兠题所居槃槖(tuo)城九十里,先遣吏士田虑前去招降。敕令田虑说:兠题本非疏勒种,国人必不用命。若不肯降,便可执之。田虑既到,兠题见田虑轻弱,殊无降意。田虑因其无备,遂冲上前劫缚兠题,左右出其不意,皆惊惧奔走。田虑驰报班超。班超即奔赴槃槖城。召集疏勒将吏,说以龟兹无道之状,因立其故王兄子忠为王。国人大悦。班超问忠及其官属,是杀掉兠题呢,还是放了他?都说当杀之。班超说:杀之无益于事,应当令龟兹知道大汉的威德。遂解兠题缚,遣之归龟兹。

卷四十五 汉纪三十七(4)

永平十七年夏五月戊子,公卿百官以皇上威德怀远,祥物显应,并集朝堂。奉觞上寿,皇上下制说:天生神物,以应王者。远人慕化,实由有德。朕德化虚薄,何以享此殊誉?只是说高祖光武圣德所被,不敢有辞。大家一道举觞,令太常择吉日,策告宗庙。然后推恩赐民爵及粟有差。

冬十一月,遣奉车都尉窦固,驸马都尉耿秉,骑都尉刘张出敦煌昆仑塞。击西域。耿秉刘张皆去符传归属窦固。合兵万四千骑,击破白山虏于蒲类海上。遂进击车师。车师前王即后王之子,其廷相去五百余里,窦固以后王道远,山谷深,士卒苦寒,欲攻前王。耿秉以为应该先攻后王。并力根本,则前王自服。窦固计未决,耿秉奋身而起说:请以我为先锋。于是上马引兵北入。众军不得已并进。斩首数千级。后王安德震怖,走出门迎耿秉。脱帽抱马足降。耿秉引之去见窦固,其前王亦归命于汉。遂定车师而还。于是窦固复奏请置西域都护及戊巳校尉。以陈睦为都护,司马耿恭为戊校尉。屯戍于后王部金蒲城。谒者关宠为巳校尉,屯戍前王部柳中城。每屯各置数百人。耿恭,是耿况之孙。

十八年春二月,诏令窦固等罢兵还京师。北单于遣左鹿蠡王率二万骑击车师。耿恭遣司马将兵三百人往救,皆为所败没。匈奴遂破杀车师后王安德而攻金蒲城。耿恭将毒药使在箭头上,向匈奴发射,并对匈奴说:汉家箭神奇,中矢者必有异象。匈奴有中矢者,看箭疮时皆浮肿,大惊。会天暴风雨,随雨进击,杀伤甚众。匈奴震怖,相互传说:汉兵神,实在令人可畏。遂解围去。

夏六月已未,有星孛于太微,耿恭以疏勒城旁有涧水可固守,引兵占据。秋七月,匈奴复来攻。擁绝涧水。耿恭于城中穿井十五丈,不能得水,吏士渴乏,至于榨马粪汁而饮。耿恭身先士卒,亲自与士兵一道鞔笼吊土,不久水泉奔出。众人皆称万岁。于是令吏士扬水以示匈奴,匈奴出其不意,以为神明,遂引兵去。八月壬子,皇上崩于东宫前殿。年四十八。遗诏无起寝庙,藏主于光烈皇后更衣别室。

皇上遵奉建武制度,无所变更。后妃家不得封侯与政。馆陶公主为子求郎,不许,而赐钱千万。对群臣说:郎官上应列宿,出宰百里,若所用非人,则民受其殃,因此选用起来是很难决定的。公车规定反支日不受理章奏,皇上听说后责怪说:百姓废农桑之事,远来诣阙请事,你们却拘于禁忌,这又岂能是为政本意呢。于是遂废弃这个制度。尚书阎章二妹为贵人,阎章精力晓旧典,很早就应当升迁重职,皇上因为他是后宫家属,竟不用。是以吏得其人,民乐其业。远近畏服。至于户口滋殖。

太子即位,年十八。尊皇后为皇太后。明帝初崩,马氏兄弟争欲入宫北宫卫士令杨仁被甲持戟,严勒门卫,诸人莫敢轻进。诸马于是共同在章帝面前编排杨仁的不是。皇上知道杨仁忠诚,更加善待他,拜为什邡令。壬戌,葬孝明皇帝于显节陵。冬十月丁未,赦天下。

诏令以行太尉事节乡侯赵熹为太傅。司空牟融为太尉,并录尚书事。十一月戊戌,以蜀郡太守第五伦为司空,第五伦在郡公清,所推举的官吏皆得其人,故皇上自远郡撰用他。焉耆龟兹攻没都护陈睦。北匈奴围关宠于柳中城,正好中国有大丧,救兵不至,车师复叛。与匈奴共攻耿恭。耿恭率厉士众,共同抵御。数月食尽穷困。于是煮铠甲弓弩,食其筋革。耿恭与士卒推诚同死生,因此皆无二心。只是稍有死亡。仅余数十人。单于知道耿恭已困,想要一定招降他。遣使招降耿恭说:只要肯归降,一定封为白屋王。并妻以女子。耿恭诱其使上城,亲手击杀之。然后悬首城上。单于大怒,更增兵围耿恭。但不能下。关宠上书求救。诏令公卿会议。司空第五伦以为不宜救,司徒鲍昱说:今使人于危难之地,危机之时却将其抛弃,如此外则纵蛮夷之暴,内则伤死难之臣,假使真的因为权宜之计而后无边患,那也是可以的。但假如以后匈奴再次犯边,陛下将如何使将?再说二部兵人,才各数十人,匈奴围困他们,数旬不下,是他们寡弱力尽的缘故,可令敦煌酒泉太守各将精骑二千,多树旗帜,倍道兼行,赴其急难。匈奴疲极之兵,必不敢当。四十日间,足以还入塞内。皇上以为此说可行,于是遣征西将军耿秉屯兵酒泉,行太守事。遣酒泉太守段彭,与谒者王蒙皇甫援,发张掖,酒泉,敦煌三郡及鄯善兵合七千余人前去救援。

甲辰晦,有日食。太后兄弟虎贲中郎将马廖及黄门郎马防马光,终明帝世,未尝改官。皇上以马廖为卫尉,马防为中郎将,马光为越骑校尉。马廖等倾身交结,冠盖之士,争相与之交欢。第五伦上疏说:臣闻书经说:为臣者不该作威作福,否则将害于其家,进而害于其国。近世光烈皇后虽友爱天至,而抑损阴氏,不假以权势。其后梁窦之家,互有非法,明帝即位,竟将他们多数诛杀。自后洛中无复权戚。书记请托,一概断绝。又明喻诸外戚说:苦身待士,不如为国。戴盆望天,事不两施。今日议者又以马氏为言,窃闻卫尉马廖,以布三千匹,城门校尉马防,以钱三百万,私赡三辅衣冠。知与不知,莫不毕给。又听说腊日时,亦送给洛中豪杰钱各五千。越骑校尉马光,腊月用羊三百头,米四百斛,肉五千斤。臣愚,以为不应经义,惶恐不敢不上闻。陛下既然重情想要厚待他,也就应该用使他们可以自安的方式来对待他们,臣今日既然如此说,实在是希望能够上忠陛下,下全后戚之家。

是岁,京师及兖豫徐州大旱。

卷四十六 汉纪三十八(1)

建初元年春正月,诏令兖豫徐三州禀赡饥民。皇上问司徒鲍昱如何消弭旱灾。鲍昱回答说:陛下方践天位,虽有得失,不至于引起天道异常。臣前为汝南太守,典治楚事,系狱者千余人,恐怕未能尽当其罪。因此说大狱一起,冤者过半。又那些有罪远徙的人,骨肉分离,孤魂不祀。应该使那些远徙的人家还归家园,解除禁锢。使死生获所。则和气可至。皇上采纳他的建议,校书朗杨终上疏说:近年北征匈奴,西开三十六国,百姓频年服役,转输烦费,愁困之民,足以感动天地。陛下也应该留意省察。皇上下其章,第五伦也同意杨终的说法,牟融,鲍昱皆以为孝子无改于父之道,征伐匈奴,屯戍西域,先帝所建,不应该有异议。杨终复上疏说:秦筑长城,功役繁兴,胡亥不改变以前不合理的政法,遂使四海灭亡。因此孝元弃珠崖之郡,光武绝西域之国。不因为一介鳞片而变异我的衣裳。鲁文公毁泉台,春秋讥讽他说,先祖所建,而自己将它毁了,不在那里居住不就行了吗?因为它的存在不妨害于民。襄公作三军,昭公却舍弃了它,君子称赞他复古,以为不舍弃则有害于民。今日伊吾之役,楼兰屯兵,久而未还,这可是有违天意。皇上从其议。

丙寅,诏令二千石勉劝农桑。有罪非殊死,须待秋后按验。有司明慎选举,进柔良,退贪猾。顺时令,理冤狱。是时,承接永平故事,吏政崇尚严切。尚书断决政事,大抵偏向于从重。尚书沛国陈崇,以皇上新即位,应该变改前世苛俗,于是上疏说:臣闻先王之政,赏不僣,(jian),刑不滥,与其不得已,宁僣勿滥。以往断狱严明,所以威惩奸匿。奸匿既平,就应该济之以宽,陛下即位,也就表达了这个意思。多次诏令群僚,用温和的语言来引导大家。但有司并没有全数奉承,继续崇尚深刻。断狱者,以篣略酷烈为快,执宪者,不以诋欺放滥之文为烦。或因公行私,逞纵威福。为政犹如弹奏琴瑟,大弦急者小弦绝,陛下应该光大先王之道,荡涤烦苛之法,轻薄捶楚,以济群生。广全至德,以奉天心。皇上深纳陈崇之言,每事务于宽厚。

酒泉太守段彭等,兵会柳中,击车师,攻交河城。斩首三千八百级,获生口三千余人。北匈奴惊走。车师复降。会关宠已殁(mo),谒者王蒙等欲引兵还,耿恭军吏范羌时在军中,固请迎耿恭。诸将不敢前行,于是分二千兵与范羌。从山北迎耿恭。遇大雪丈余,军队仅能至城。城中夜闻兵马声,以为敌兵来袭大惊,范羌遥呼说:我是范羌,汉遣兵来迎校尉的。城中皆称万岁。开门相拥涕泣。明日,遂相随归国。虏兵来追,且战且行,吏士素来饥困,从疏勒出发时,尚有二十六人,随路死没,三月,至玉门,只剩下十三人。衣履穿决,形容枯槁。中郎将郑众为耿恭以下洗沐换上衣冠。上书奏耿恭以单兵守孤城,当匈奴数万之众,连月踰年心力困尽,凿山为井,煮弩为粮,前后杀伤丑虏数百千计,卒全忠勇。不为大汉之耻。应该蒙受显爵,以激励将帅。

耿恭至洛阳,拜为骑都尉。诏令悉罢戊巳校尉及都护官。徵还班超。班超将出发还国,疏勒举国忧恐,其都尉黎弇说:汉使弃我,我必复为龟兹所灭。实在不忍见汉使离去。因以刀自刭。班超还至于窴,王侯以下皆号泣,说:依靠汉使如依父母,实在不能离去。互相抱持班超的马脚,使不得行。班超亦欲遂其本志,于是返回疏勒。疏勒两城已降龟兹。而与尉头连兵。班超捕斩反者,击破尉头,杀六百余人,疏勒复安。

甲寅,山阳东平地震。东平王刘苍上便宜三事。皇上报书说:近日吏民奏事,也有这个说法。但明智浅短,或说也许是,又怕不对。因此不知所定。得到大王的书策,才豁然开朗。考虑如此嘉谋,应该以次奉行。特赐王钱五百万。后来皇上欲为原陵显节陵起县邑,刘苍上书进谏说:窃见光武皇帝躬履俭约之行,深深明白其始终如一,勤勤恳恳,以葬制为言。孝明皇帝大孝无违,承奉遵行。谦德之美,于此为盛。臣愚以为园邑之兴,始于强秦,古人即使丘陇,都不希望太明显,何况筑郭邑建城堡呢。上违先帝圣心,下造无益之功,虚费国用,动摇百姓。不是可以至和气祈丰年的所为。皇上于是就不再提起这事。自此朝廷每有疑政,都会派使者前去咨问。刘苍尽心答对,皆见纳用。

秋八月庚寅,有星孛于天市。初,益州西部都尉广汉郑纯为政清洁,化行夷貊。君长感慕,皆奉珍宝内附。明帝为之置永昌郡。以郑纯为太守。郑纯在官十年而卒。后人不能抚楯夷人,九月,哀牢王类牢,杀守令反,攻博南。

阜陵王刘延,数怀怨望,有上告刘延与子男刘鲂造逆谋者,皇上不忍诛,冬十一月,贬刘延为阜陵侯,食一县。不得与吏民交通。

北匈奴皋林温禺犊王将众还居涿邪山。南单于与边郡及乌桓共同击破之。是岁,南部饥荒,诏令禀给之。

二年春三月甲辰,罢伊吾芦屯兵。匈奴复遣兵守其地。永昌越嶲益州三郡兵及昆明夷鹵承等,攻哀牢王类牢于博南,大破斩之。夏四月戊子,诏令赦还坐楚淮阳事而迁徙者四百余家。

皇上欲封爵诸舅,太后不听。会大旱,言事者以为是因为不封外戚之故。有司请依旧典。太后下诏说:凡是上书言事的,都是为了献殷勤而求取富贵的,往日王氏五侯同日俱封,黄雾四塞。未闻有霖雨之应。外戚贵盛,很少有不倾覆的,因此先帝防慎舅氏,不令其在枢机之位。又有人说我子不当与先帝子同等对待,如今有司为什么欲以马氏与阴氏相比呢?况且阴卫尉天下称贤,省中御者至门,出不及履,这是与蘧(qv)伯玉一样的贤大夫.新阳侯阴就,虽刚强微失大理,然而有方略,据地谈论,一朝无双。原鹿贞侯阴识,勇猛诚信,这三个人是天下选臣,别人谁能比得上?马氏与阴氏相比差的远了,我不才,夙夜累息,常恐虧先后之法,有毛发之罪。使我解释不清。我虽不舍昼夜日夜忧思,而亲属犯禁不止。治丧起坟,又不能自觉。这是我言之不立,而耳目闭塞的缘故。我为天下之国母,而身服大练,食不求甘,左右但服帛布之服。而无熏香之饰,为的就是以身率下,以为外亲见了,就会伤心自敕,但想不到他们只是讥笑太后素来喜欢节俭。前日过濯(zhuo)龙苑,从门上见外家问起居者,车如流水马如龙,苍头衣冠楚楚,还视身后御者,衣着和他们差得远了。因此虽不加谴怒,只是减少他们的日用开支而已。希望他们能够真心觉愧。但事实上他们照样心意懈怠,无忧国忘家之虑。知臣莫若君,何况是亲属呢?我岂可上负先帝之旨,下虧先人之德,使西京败亡之祸重现呢。固执不许。皇上省诏悲叹,复再次请求说:汉兴,舅氏封侯,就如同皇子封王,太后虽然是志存谦虚,但奈何令臣独不能加恩于三舅呢?且卫尉年尊,两校尉有大病,如令不讳,使臣长抱刻骨之恨。应该趁此吉时,不可稽留。太后报书说:我反复考虑了,希望能够两全其美。岂是只为了谦让之名,而令皇上有恩泽不施外家之名?昔日窦太后欲封王皇后之兄,丞相条侯说高祖有约,无军功不侯。今马氏无功于国,岂能与阴郭中兴之后相同呢?常见富贵之家,禄位重叠,如同再实之木,其根必伤。而且人之所以愿封侯,不过是欲上奉祭祀,下求温饱。如今祭祀则受太官之赐,衣食则蒙御府余资,如此岂不可足?何必非得食一县才行呢,我已经考虑成熟了,你就不要再犹疑了。至孝之行,安亲为上,今国家数遭变异,谷价数倍于往昔。本来就忧惶昼夜,不安坐卧。难道却要先营外家之封,违背慈母拳拳之心吗?我素来刚急,有胸中气,不可不顺。为人子者未冠,听命于父母。已冠成人,则行人子之志。考虑皇上是人君,我因为未过三年之故,又是我的家族的原因,因此得以专断。若阴阳调和,边境清净,然后行人子之志,我但含饴弄孙,不再过问朝政了。皇上于是打消了分封诸舅的念头。太后曾经诏令三辅,诸马婚亲,如有属托郡县,干乱吏治者,以法闻。太夫人入葬,起坟微高,太后将这事说起,兄卫尉马廖等即时减削。其外亲有谦素义行者,辄假借温言,赏以财物。如有纎介则先现严恪之色。然后加以谴责。其美车服不尊法度者,便绝其属籍,遣归田里。广平,巨鹿,乐成王,车骑朴素,无金银之饰。皇上告诉太后,即赐钱各五百万。于是内外从化,被服如一。诸家惶恐,数倍于永平。

卷四十六 汉纪三十八(2)

宫中设置织室,在濯龙苑中养蚕。太后数往观视,以为娱乐。常与皇上旦夕言道政事。以及教授诸小王论语经书,述叙平生。雍和终日。马廖深虑美业难终,上疏劝成德政说:昔日元帝罢服官。成帝御浣衣,哀帝去乐府,然而还是侈费不息,以至于衰乱,是因为百姓从行不从言的缘故,改政移风,必当从其根本。书传说,吴王好剑客,百姓多创癍。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长安俗语说,城中好高结,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广眉,四方且半额。城中好大袖,四方全匹帛。此言虽如儿戏但切中事实。前期刚制定制度不久,很快就不再执行。虽然有时候吏不奉法,但实际上傲慢起于京师。今陛下素来安于节俭,发自圣性。假使令此事始终如一,则四海颂德,声熏天地。神明可通。如果执行制度也是如此,岂不是太好了吗?太后深纳其言。初,有安夷县吏抢掠羌人的妻子为老婆,县吏为其夫所杀。安夷长宗延追之出塞。种人恐被诛杀,遂共杀宗延。而与勒姐吾良二种相结为寇。于是烧当羌豪滇吾之子迷吾率诸种俱反。败金城太守郝崇。诏令以武威太守北地傅育为护羌校尉。自安夷徙居临羌。迷吾又与封养种豪布桥等五万余人,共寇陇西汉阳。秋八月,遣行车骑将军马防,长水校尉耿恭将北军五校兵及诸郡射士三万人进击。第五伦上疏说:臣愚以为贵戚可封侯以富之,不应当任以职事,为什么?以法绳之则伤恩,以私情殉之则违宪。臣听说马防今当西征,臣以为以太后恩仁,陛下至孝,恐卒有纎介之失,将难以处置。皇上不从。

马防等大军到冀,布桥等围南部都尉于临洮。马防等进击,大破之。斩首虏四千余人。遂解临洮围。虏众皆降。唯布桥等二万余人屯望曲谷,不下。十二月戊寅,有星孛于紫宫。

皇上纳窦勋女为贵人,有宠。贵人母,即东海恭王女沘阳公主。第五伦上疏说:光武承王莽之余,颇以严猛为政,后代因之,遂成风化。郡国所举,大都是严猛之辈。俗吏未有能选择宽博之政以副民望的。陈留令刘豫,冠军令驷协都以刻薄之姿,务为严酷。吏民愁怨,莫不疾恨。而今朝廷评议,反以为能。如此违天心,失经义,不仅应当坐罪刘豫驷协,还应当谴退举荐他们的人,务进仁贤,以任时政。如此不过数人,就会使风俗自化。臣曾经读书记,知道秦以酷急亡国,又亲见王莽以苛法自灭。故勤勤恳恳在此实话实说。又听说诸王主贵戚骄奢踰制,京师尚且如此,拿什么来给远方之人作为表率?因此说,其身不正,虽令不行。以身教者从,以言教者讼。

皇上很是赞同他的看法,第五伦虽天性峭直,然而却常疾俗吏苛刻,论议常以宽厚为言。

三年春正月已酉,宗祀明堂。登灵台,赦天下。

马防进击布桥,大破之。布桥将万余种人降。诏徵马防还。留耿恭继续进击诸未降服者。斩首虏千余人。勒姐烧何等十三种数万人,皆诣耿恭降。耿恭曾因为言事忤犯了马防。监营谒者承旨,奏耿恭不忧军事,坐徵下狱,免官。三月癸巳,立贵人窦氏为皇后。初,显宗之世,治理呼沱石臼河,从都虑至羊肠仓,欲令其通漕运于太原,吏民苦役,连年无成,死者不可胜数。皇上以郎中邓训为谒者,监领其事。邓训考量隐括,知其难成,遂据实上报。夏四月已巳,诏令罢其役。改为车运,每年省费数亿万。全活徒士数千人。邓训,是邓禹之子。

闰月,西域假司马班超,率疏勒,康居,于窴,拘弥兵一万人,攻姑墨石城,破之,斩首七百级。冬十二月丁酉,以马防为车骑将军。武陵溇中蛮族反叛。是岁,有司奏请遣广平王刘羡,巨鹿王刘恭乐成王刘党俱就国。皇上性雅笃爱,不忍与诸王乖离,遂皆留京师。

四年春二月庚寅,太尉牟融薨。夏四月戊子,立皇子刘庆为太子。已丑,徙居鹿王刘恭为江陵王。汝南王刘畅为梁王。常山王刘昞为淮阳王。辛卯,封皇子刘伉为千乘王。刘全为平春王。有司连据旧典,请封诸舅。皇上以天下丰稔(ren)方垂无事,癸卯,遂封卫尉马廖为顺阳侯,车骑将军马防为颖阳侯。执金吾马光为许侯。太后闻之,说:我年少的时候,但慕竹帛,志不顾命。今虽已老,犹戒之在得。因此日夜惕厉,希望能够自我降损,期冀书名竹帛,不负先帝。所以化导兄弟,共图此志。以便在瞑目之时,无有所恨。为什么就不肯从我老年之志呢?使我万年之日常恨呢?

马廖等共同辞让,愿就关内侯。皇上不许。马廖等不得已受封爵,上书辞位。皇上许其所请。五月丙辰,马防马廖马光皆以特进就第。甲戍,以司徒鲍昱为太尉,南阳太守桓虞为司徒。六月癸丑,皇太后马氏崩。皇上既为太后所养,专以马氏为外家。故贾贵人不登极位。贾氏亲族,也无受宠荣者。及太后崩,但加贵人王赤绶,安车一驷,永巷宫人二百,御府杂帛二万匹,钱二千万而已。秋七月壬戍,葬明德皇后。校书郎杨终,建言宣帝博征群儒,论定五经于石渠阁。方今天下少事,学者得成其业。而章句之徒,破坏大体。宜如石渠故事,永为后世法则。皇上从其请。冬十一月壬戍,诏令太常,将大夫,博士郎官,及诸儒大会白虎观论议五经同异,使五官中郎将魏应承制问,侍中淳于恭奏,皇上亲自称制临决,作白虎议奏,名儒丁鸿,楼望,成封,桓郁,班固,贾逵及广平王刘羡全都参加了。班固,是班超之兄。

五年春二月庚辰朔,有日食。诏令举直言极谏。

荆豫诸郡兵讨伐溇中叛蛮,大破之。夏五月辛亥,下诏说:朕思得直士,侧席以盼。其先至者,可以各舒其见使朕能够知道子大夫的志向,使你们在朕的左右,顾问省纳。建武诏书又说,尧试臣以职,并不直接用言语笔札。今外官多有旷缺,并可以补任。

戊辰,太傅赵熹薨。

班超欲遂平西域。上疏请兵说:臣窃见先帝欲开西域,故北击匈奴,

卷四十六 汉纪三十八(3)

建初六年春二月辛卯,琅琊孝王刘京薨。夏六月丙辰,太尉鲍昱薨。辛未晦,有日食。

秋七月癸巳,以大司农邓彪为太尉。武都太守廉范,迁蜀郡太守。成都民物丰盛,城中房屋紧密,道路狭窄。旧制禁止百姓夜间劳作,以防火灾。而百姓更相隐蔽,火灾频发。廉范于是毁削前令,但严令多储水池而已。百姓以为便利。为之作歌说:廉书度,来何暮。不禁火,民安作。夕无襦,今无绔。

皇上以沛王等将入朝,遣谒者赐貂裘及太官食物珍果。又使大鸿胪窦固持节郊迎。皇上亲自循行邸第,预设帷床。其钱帛器物,无不充备。

七年春正月,沛王刘辅,济南王刘康,东平王刘苍,中山王刘焉,东海王刘政,琅琊王刘宇来朝。诏令沛王,济南王,东平王,中山王赞拜不名。升殿以后再拜。皇上亲自答礼。所以崇光荣显,过于往古。每入宫,都亲自以辇车迎接。直至省阁才令下车。皇上为之兴席改容,皇后亲自在内宫拜见。几位王爷皆鞠躬辞谢,内不自安。三月,大鸿胪上奏遣诸王归国。皇上特留东平王刘苍于京师。

初,明德太后为皇上纳扶风宋杨二女为贵人,大贵人生太子刘庆。梁松弟梁竦有二女,亦为贵人,小贵人生皇子肇。窦皇后无子,养刘肇为子。宋贵人有宠于马太后。太后崩,窦皇后宠盛,与母亲沘阳公主谋陷宋氏。宫外令兄弟求其谶过,宫内使御者侦伺得失,宋贵人病,想吃兔肉,令家人求之,因此诬言宋贵人欲为厌胜之术。由是太子出居承禄观。夏六月甲寅,下诏说:皇太子有失惑无常之性,不可以奉宗庙,大义灭亲,何况只是使他降退呢?今废刘庆为清河王,皇子刘肇,保育于皇后,承训怀衽,今以刘肇为皇太子。遂迁出宋贵人姊妹,置于丙舍。使小黄门蔡伦案验之。二贵人皆饮药自杀。其父议郎宋杨免归本郡。刘庆当时虽然年幼,但也知道避嫌畏祸,言不敢提及宋氏。皇上更加怜悯他,敕令皇后衣服与太子齐等。太子亦亲爱刘庆,入则共室,出则同车。

已未,徙广平王刘羡为西平王。秋八月,饮酎毕,有司复奏请遣东平王刘苍归国。皇上乃许其奏。手写诏书赐给刘苍说:骨肉天性,实在不会因为远近而有所亲踈。然而数见颜色,虽情重昔时,但考虑王叔长久劳顿,也需要回家休息。想要署上大鸿胪所奏,不忍心下笔,回头交给小黄门署奏,心中恋恋,恻然不能言。于是摆车驾祖道而送,流涕诀别。复赐乘舆服御,珍宝舆马钱布,数以亿万计。

九月甲戌,皇上幸偃师。东涉卷津,至河内,下诏说:车驾巡行秋稼,参观收获,因此远到郡界,都是精骑轻行,没有别的辎重,不得动不动就修道桥,远离城郭。遣官吏奉迎,刺探起居。出入前后,造成烦扰。应该随时专务省约,只恨不能够脱粟瓢饮。

已酉,进幸邺。辛卯,还宫。冬十月癸丑,皇上行幸长安。封萧何末孙萧熊为酂侯。进幸槐里岐山。又幸长平。进御池阳宫,东至高陵。十二月丁亥,还宫。东平献王刘苍疾病,驰遣名医小黄门侍疾。使者冠盖不绝于道。又置千里驿马,传问起居。

八年春正月壬辰,东平王刘苍薨。诏告中传,封上王自建武以来奏章,合集起来览阅。遣大鸿胪持节监丧,令四姓小侯诸国王主,悉数前去会丧。

夏六月,北匈奴三木楼訾大人稽留斯等,率三万余人至五原塞归降。

冬十二月甲午,皇上行幸陈留,梁国,淮阳,颖阳。戊申,还宫。

太子刘肇之立,梁氏私下里共相庆贺。诸窦闻而恶之。皇后欲专名外家,忌梁贵人姊妹。多次在皇上面前说梁贵人的坏话。梁氏因此渐至踈嫌。是岁,窦氏作飞书,诬陷梁竦为恶逆,,梁竦遂死狱中。家属徙九真。贵人姊妹以忧死。辞语连及梁松妻舞阴公主,坐徙新城。顺阳侯马廖,谨笃自守,而性情宽缓,不能教勒子弟,子弟皆骄奢不谨。校书郎杨终写书信给马廖,告诫他说,君位地尊重,海内所望。黄门郎年幼,血气方盛,既无长君退让之风,而要结轻狡无行之客,放纵而不知教诲,以致任性胡为,看看古往发生的一些事,实在令人寒心。应该对他们严加管教。马廖不能听。马防马光兄弟,资产巨亿,大起宅第,弥亘街路。食客常有数百人。马防又多牧马畜,赋敛羌胡。皇上心内不喜,数加谴敕。禁遏甚备,由是权执稍损,宾客亦衰。马廖子马豫为步兵校尉投书怨诽。于是有司并奏马防马光兄弟,奢侈踰僣,浊乱圣化,应该全部免职就国。临上路,有诏说:舅氏一门,俱就国封,四时陵庙,将无助祭先后者。朕甚是伤感。就令许侯光留守田庐思过吧。有司不要再有所请。就让朕以此聊慰渭阳之情吧。马光比马防稍微谨密,因此皇上特地将他留在京师。后来复位特进。马豫随马廖归国,死于考掠。后又有诏令马廖还京师。

诸马既得罪,窦氏愈加贵盛。皇后兄窦宪为侍中虎贲中郎将,弟窦笃为黄门侍郎,并侍省宫。赏赐累积,喜欢交通宾客。司空第五伦上疏说:臣伏见虎贲中郎将窦宪,为椒房之亲,典司禁兵,出入省闼,年盛志美,卑让乐善,这诚然是其好士结交之方,然而许多出入贵戚之家的人,大都是一些瑕寡禁锢之人,很少有守节安贫之人。士大夫无志之徒,更相贩卖,云集其门。大抵骄佚都是因为放纵才会产生,三辅议论者,至于有人说,因为结交贵戚而遭受禁锢,就应该再通过结交贵戚而洗白。这就如同解酒以酒,阴险趋执之徒,实在不可亲近。臣愚愿陛下中宫,严敕窦宪等人,闭门自守,不要妄自交通士大夫,防其未萌,虑于无形。令窦宪等永葆福禄。君臣交欢,无谶介之隙。这可是臣的至愿。

窦宪依仗宫掖声执,自王主及阴马诸家,莫不畏惮。窦宪曾以贱值请夺沁水公主园田。公主逼畏不敢计较。后来皇上出过此园,指着问是谁家的,窦宪噎塞不能对。后来被发觉,皇上大怒,召窦宪切责说:你应该深思前过。当初夺公主园田时,与赵高指鹿为马有什么区别?细想起来令人惊怖。昔日永平中,常令阴党,阴博,邓叠三人互相纠察,故诸豪戚无有敢犯法者,今贵主尚见枉夺,何况小民呢。国家抛弃窦宪,就如同雏鸟啄腐鼠一样。

窦宪大惧。皇后为之毁服深谢,过了很久才得到了原谅。使他将园田还给公主,虽不能绳其罪,然而也不再委以重任。

司马光说:人臣之罪,莫大于欺罔。因此明君特别痛恨这样的事。孝章帝指责窦宪何异于指鹿为马,说的确切,然而不能治罪窦宪,如此奸臣又怎能得到惩治?人主之与臣下,患在不知其奸,假如知道了,然后又赦免了他,还不如不知道的好。为什么这么说呢?他或许为奸,而皇上不知道,还有所畏惧。既知而不能讨,他知道你不足为惧,则放纵而无所畏惧了。因此知善而不能用,知恶而不能去,这是人主的深戒啊。

卷四十六 汉纪三十八(4)

下邳周?为洛阳令。下车先问大姓主名。属吏细数闾里豪强之数以对。周?厉声发怒说:我问的本是贵戚如马窦等辈,岂是想要知道此等卖菜傭辈呢?于是部吏望风旨,争以急切为事。贵戚踞蹐,京师肃清。窦笃夜至止奸亭。亭长霍延拔剑指窦笃。肆意辱骂。窦笃以表闻。诏令召司隶校尉河南尹诣尚书谴问。遣剑戟士收捕周?,送廷尉诏狱。过了数日,将他赦出。

皇上拜班超为将兵长史,以徐干为军司马。别遣卫候李邑护送乌孙使者。李邑到于窴,正值龟兹攻疏勒。恐惧不敢前行。因上书陈西域之功不可成。又盛毁班超拥爱妻抱爱子,安乐国外,无内顾之心。班超听说后叹息说:身非曾参,而有三至之谗,恐怕将要见疑于当时了。于是休去其妻。皇上知道班超忠心,于是切责李邑说:纵使班超拥爱妻抱爱子,思归之士千余人,又怎么能与班超同心呢?令李邑赴班超处受班超节度。李邑至,班超即遣其将兵护送乌孙侍子返京师。徐干对班超说:李邑前日亲自在皇上面前毁短你,欲败西域之事,今日为什么不借着诏书的意思将他留下,另派别的人回去呢?班超说:你这话可是有点见识短浅了。正因为李邑毁短班超,今日才遣他归去呢。自己做事没有可值得内疚的,又何怕人言?如果为了快自己之意而留之,是非忠臣之举。

皇上以侍中会稽郑弘为大司农。旧交趾七郡贡献转运,皆从东冶泛海而至。风波险阻,沉溺相係。郑弘奏开零陵桂阳峤道,自此以后,夷道遂为平常之路。在职二年,所省息以亿万计。遭天下大旱,边方有警。民食不足,而帑藏殷积。郑弘又奏宜省贡献,减傜费,以利饥民。皇上皆从其请。

元和元年,春闰正月辛丑,济阴悼王刘长薨。夏四月已卯,分东平国,封献王子刘尚为任城王,六月辛酉,沛献王刘辅薨。

陈事者多言郡国贡举大都不由功次高低,因此守职者就变得更加懈怠了。而吏事也就渐至生疏,此事咎在州郡。有诏下公卿朝臣动议。大鸿胪韦彪上议说:国家以简贤为务,贤以孝行为首。因此欲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人的才行很少能够两者兼备。是以孟公以卓优而老于赵魏,不可以为藤薛大夫。忠孝之人,持心近厚。锻炼之吏,持心近薄。士宜以才行为先,不可纯以阀阅。然而要点在于选二千石,二千石贤,则贡举皆得其人。韦彪又上疏说:天下枢要,在于尚书。尚书之选,岂可不重。而往日多从郎官里选拔,超升此位。虽晓习文法,长于应对。然察察小慧,并无大能。应该借鉴啬夫捷急之对。深思绛侯木讷之功。皇上皆纳用其言。韦彪,是韦贤的玄孙。

秋七月丁未,下诏说:律令说掠问只有设定榜笞才可以,又设定刑具的大小尺寸,自往日大狱以来,考掠者大多是惨毒之辈,惨酷无极。念其痛毒,怵然心动。宜及秋冬治狱,明为其禁。

八月甲子,太尉邓彪罢,以大司农郑弘为太尉。癸酉,诏令改元。丁酉,车驾南巡。诏令所经道上州县,不得预有储备,命令司空自带將作,支柱桥梁。有遣使奉迎,探知起居者,二千石当坐法。九月辛丑,幸章陵。十月已未,进幸江陵。还幸宛。召前临淮太守宛人朱晖,拜为尚书仆射。朱晖在临淮有善政,百姓歌之说:强直自遂,南阳朱季。吏畏其威,民怀其惠。当时坐法免官家居,因此皇上召而用之。十一月已丑,车驾还宫。尚书张林上言,县官经用不足,宜自煮盐。及复修武帝均输之法。朱晖固执以为不可。说:均输之法,与贾贩无异,盐利归官,则下民穷怨。实在不是明主所应当做的。皇上因此发怒。切责诸尚书。朱晖等皆自系狱。三日,诏敕令出,说;国家乐闻不同的看法,大家都没有过失,只是诏书之过。何故自系?朱晖因称病笃,不肯复署议。尚书令以下皆惶怖,对朱晖说:今刚受谴让,为什么还敢称病?其祸不小。朱晖说:老夫行年八十,蒙恩得在机密,当以死报。若心知不可,而顺旨雷同,负臣子之义,今耳目无所闻见,伏待死命。遂闭口不复言。诸尚书不知所为,于是共同劾奏朱晖。皇上心意已解,遂寝其事。后数日,诏令使者问朱晖起居。使太医视疾。太官赐食。朱晖于是起而谢恩。复赐钱十万,布百匹,衣十领。

鲁国孔僖,涿郡崔骃同游太学。在一起议论孝武皇帝始为天子,崇信圣道,五六年间,号称胜过文景,及以后恣己,忘其前善,临房书生梁郁上书,告孔僖崔骃诽谤先帝。刺讥当世。事下有司,崔骃诣吏受讯。孔僖以书自讼说:凡是说人诽谤者,大都是实无此事,而虚加诬罔的。至于孝武皇帝,为政之美恶,都显在汉史,明如日月,只是实说书传实事,并不是虚谤。为帝王者,为善为恶,天下人莫不知。莫不晓,这都是存在的事实,因此不可以为此而诛杀无辜之人。且陛下即位以来,政教未有过失,而德泽有加于民,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臣等为什么要讥刺呢?假使所非议的是事实,则固应当悛改,即使所论不当,也应该函容才对。又为什么要加罪呢?陛下不推原大数,深自为计,却徒肆私忌,以快其意。臣等受戮,死就死罢了,但天下之人必定回视易虑,以此事窥陛下心。自今以后,再见不可之事,无人敢言了。齐桓公亲扬其先君之恶,以倡导管仲,然后群臣得尽其心。今陛下却要为十世之前的武帝远讳实事,岂不与桓公相反了?臣恐有司卒然见构,含恨蒙枉,不得自述。使后世议论者,擅以陛下有所比方,难道再使子孙追掩这事吗?谨诣阙伏待重诛。书奏,皇上立即下诏此事勿问,拜孔僖兰台令史。

十二月壬子,诏令前以妖恶禁锢三族者,一概蠲(juan)除。但不得使在宿卫而已。庐江毛义,东平郑均,皆以行义称名乡里。南阳张奉慕毛义之名,前去拜见他,刚坐定而府中檄书正好到了。以毛义守安阳令。毛义捧檄而入,喜动颜色。张奉心内贱之。辞去。后毛义母死,徵辟皆不至,张奉于是叹息说:贤者固然是不可测。往日之喜,是为了亲人而屈就啊。郑均兄为县吏,颇受礼遗。郑均谏不听。于是脱身为人庸做,岁余得钱帛,回家送给兄长,说:物尽可复得,为吏坐赃,终身捐弃。兄长感其言,遂为廉洁。郑均仕为尚书,免归,皇上下诏褒宠郑均毛义。赐榖各千斛。常以八月使长吏问起居。加赐羊酒。

武威太守孟云上言北匈奴复愿与吏民合市。诏令许之。北匈奴大且渠伊莫訾王等驱牛马万余头来与汉交易,南单于遣轻骑出上郡抄击之。大获而还。皇上复遣假司马和恭等,将兵八百人增援班超。班超因发疏勒于窴兵进击莎车。莎车以贿诱疏勒王忠,忠遂反。从莎车西保乌即城。班超于是更立其府丞成大为疏勒王。尽发其不反者进攻忠。使人说康居王执忠以归其国。乌即城遂降。

卷四十七 汉纪三十九(1)

元和二年春正月乙酉,下诏说:令民有产子者,免其徭役三年。有怀孕者,免其徭役一年,赐胎养榖每人三斛。著以为法令。又诏令三公说:安静之吏,至诚无华,日计不足,月计有余。如襄城令刘方,吏民同声称之不烦苛,虽未有别的异政,也可以接近完美了。以苛为察,以刻为明,以轻为德,以重为威,这四者一旦兴起,则将至下有怨心。我诏书数下,冠盖接道,而吏不加治。百姓一旦失职,其过失在哪里?再回思一下过去的法令,还算令朕称意。

北匈奴大人车利涿兵等亡来入塞,凡七十三辈。当时北虏衰耗,党众离畔。南部攻其前,丁零寇其后,鲜卑击其左,西域侵其右,不复自立,只好远引而去。南单于长死,单于汉之子宣立为伊屠於闾鞮单于。太初历施行百余年,稍微后于天时,皇上诏命治历。编?,李梵等纵校其状,作四分历。二月甲寅,开始施行。

皇上为太子时,受尚书于东郡太守汝南张酺。丙辰,皇上东巡。幸东郡。引张酺及门生并郡县掾吏,在郡庭中欢会。皇上先备门生之仪,请张酺讲尚书一篇,然后修君臣之礼。赏赐殊特。莫不欢洽。行过任城,幸郑均宅舍。赐尚书官禄终身。时人号称其为白衣尚书。乙丑,皇上躬耕于定陶。辛未,幸泰山。柴告岱宗。进幸奉高。壬申,宗祀五帝于汶上明堂。丙子,赦天下。进幸济南。三月已丑,幸鲁。庚寅祠孔子于阙里。及七十二弟子。作六代之乐。大会孔氏男子二十以上者六十二人。皇上对孔僖说:今日之会,能给卿的宗祖增添荣光吗?孔僖说:臣听说明王圣主,莫不尊师贵道,今陛下亲屈万乘,辱临敝里,此乃崇礼先师,增辉圣德。至于光荣,非所敢承。皇上大笑说:不是圣人的子孙,又怎能说出这一番话呢?拜孔僖为郎中。

壬辰,皇上幸东平。追念献王。对献王诸子说:思其人,至其乡。其处在,其人亡。因泣下沾襟。遂幸献王陵。祠以太牢,亲拜祠坐。哭泣尽哀。献王归国时,骠骑府吏丁牧,周栩以献王爱贤下士,不忍离开他,遂为王家大夫数十年,事祖及孙。皇上听说了,皆引见,既愍其淹滞,且欲扬献王德美,即皆擢为议郎。乙未,幸东阿,北登太行山。至天井关。夏四月乙卯,还宫。庚申,归告祖庙。

五月,徙江陵王刘恭为六安王。秋七月庚子,下诏说:春秋重三正,慎三微,应该定律不以十一月十二月报囚,只用冬十月而已。

冬,南单于遣兵与北虏温禺犊王战于涿邪山。斩获而还。武威太守孟云上言,北虏以前既和亲,而南部复往抄掠,北单于以为是大汉欺他,阴谋欲犯塞。应该归还他南部所掠生口,以慰安其意。诏令百官议于朝堂。太尉郑弘,司空第五伦以为不可许。司徒桓虞,及太仆袁安以为应当还之。郑弘因大言激励桓虞说:你们这些说是应当归还生口的,皆为不忠之人。桓虞当庭斥骂之。第五伦及大鸿胪韦彪皆作色变容。司隶校尉举奏郑弘等,郑弘等皆上印绶谢罪。诏报说:久议沉滞,各有所志。但事以议从,策由众定。争执吵闹,是为失礼。但闭口不言抑制心性,更非朝廷之福。大家又有什么过失而至于深深谢罪?请大家各冠履而起。皇上于是下诏说:江海所以为百川之长,是因为能够躬身事下。稍加屈下,又有什么毛病?况且今与匈奴,君臣份定,辞顺约明,贡献累至,岂可违信?应该自认理屈,敕令度辽及领中郎将庞奋加倍雇用南部所得生口,交还北虏。南部斩首获生,计功受赏如常科。

三年春正月丙申,皇上北巡。辛丑,耕于怀。二月乙丑,敕令侍御史司空说:正是春天,所过之处,不得有所杀伐。车可以引避的,就引避之。骓马可以辍解的,就辍解之。戊辰,进幸中山,出长城。癸酉,还幸元氏。三月已卯,进幸赵。辛卯,还宫。

太尉郑弘数陈侍中窦宪权势太盛,言甚苦切。窦宪疾之。会郑弘奏窦宪之党尚书张林洛阳令杨光在官贪残,书奏,掌奏官吏与杨光是故旧,因此告诉了杨光。杨光报给窦宪。窦宪奏郑宏大臣,漏泄密事。皇上诘让郑弘。夏四月丙寅,收郑弘印绶。郑弘自诣廷尉。诏令敕出之。因乞骸骨归,未许。病笃。上书陈谢说:窦宪奸恶,贯天达地,海内疑惑,贤愚疾恶。要说窦宪用什么方法迷惑主上,近日王氏之祸,就可以昭然可见。陛下处天子之尊,保万世之祚。而信谗佞之臣,不计存亡之机。臣虽命在晷刻,死不忘忠。愿陛下诛四凶之罪,以厌人鬼愤结之望。

皇上省览奏章,遣医视郑弘病,及太医至,郑弘已薨。以大司农宋由为太尉。司空第五伦以老病乞身。五月丙子,赐策罢,以二千石俸终其身。第五伦奉公守节,言事无所依违,性质直,少文采。在位以贞白称。有人问第五伦说:先生有私心吗?第五伦回答说:过去有人送给我千里马,我虽然没有接受,但每当三公有所选举,心里不能忘记这事。但始终不用此人。像这样怎能算作无私呢。

以太仆袁安为司空。秋八月乙丑,皇上幸安邑。观盐池。九月,还宫。

烧当羌迷吾复与弟号吾及诸种反叛。号吾先轻入寇陇西界。督烽掾李章追之,生得号吾,将诣郡。号吾说:只是杀了我,无损于羌。假如能得生归,一定全面罢兵,不再犯塞。陇西太守张纡放其归羌。羌即为之解散,各归故里。迷吾退居河北归义城。疏勒王忠,从康居王借兵。还居损中。遣使诈降于班超。班超知其奸,而伪许之。忠从轻骑诣班超。班超斩之,因击破其众,南道遂通。

楚许太后薨。诏令改葬楚王刘英。追爵,谥为楚厉侯。

皇上以颍川郭躬为廷尉。决狱断刑,多依矜恕之条,诸重文可从轻者四十一条,上奏,事皆施行。博士鲁国曹褒上疏,以为应当制定文制,著成汉礼。太常巢堪,以为一世大典,非曹褒所能定。不可许。皇上知道诸儒拘谨难与图始。朝廷礼宪应当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建立。于是拜曹褒侍中玄武司马。班固以为宜广集诸儒共议得失。皇上说:谚语说作舍道边,三年不成。会礼之家,名为聚讼。互生疑异,笔不得下。昔日尧作大章,一?足矣。

卷四十七 汉纪三十九(2)

章和元年春正月,皇上召曹褒,授以叔孙通汉仪十二篇。说:此制散略,多不合经义。今日应该依礼条正,使其可以施行。

护羌校尉傅育,欲伐烧当羌。为其新降,不欲出兵。于是募人间构诸羌胡,使其自斗。羌胡不肯,遂复叛出塞。更倚靠迷吾。傅育请发诸郡兵数万人共击羌胡。未及会军,三月,傅育独自进军。迷吾闻之,迁徙庐落逃走。傅育遣精骑三千穷追,夜至三兠谷,不设备。迷吾袭击,大破之。杀傅育及吏士八百八十人。及诸郡兵到,羌兵遂引去。诏令以陇西太守张纡为校尉,将万人屯临羌。

夏六月戊辰,司徒桓虞免。癸卯,以司空袁安为司徒。光禄勋任隗为司空。任隗,是任光之子。齐王刘晃及弟利侯刘刚,与母太姬更相诬告,秋七月癸卯,诏贬刘晃爵为芜湖侯。削刘刚户三千,收太姬玺绶。壬子,淮阳顷王刘昞薨。鲜卑入左地,击北匈奴,大破之。斩优留单于而还。羌豪迷吾复与诸种寇金城塞。张纡遣从事河内司马防,与其在木乘谷交战,迷吾兵败走。通过译使想要投降,张纡接纳了他,迷吾将人众诣临羌。张纡设兵大会,因施毒酒中,伏兵。杀其酋豪八百余人。斩迷吾头。以祭傅育冢。复放兵攻击其余众。斩获数千人。迷吾子迷唐与诸种解仇结婚交质,据大小榆谷反叛。种众炽盛。张纡不能制。

壬戌,诏令仍有瑞物云集,改元章和。是时,京师四方屡有嘉瑞,前后数百千。言事者咸以为美。而太尉掾平陵何敞独恶之。对宋由袁安说:瑞应依德而至,灾异缘政而生。今异鸟翔于殿屋,怪草生于庭际,不可不察。宋由袁安惧不敢答。

八月癸酉,皇上南巡。戊子,幸梁。乙未晦,幸沛。有日食。九月庚子,皇上幸彭城。辛亥,幸寿春。复封阜陵侯刘延为阜陵王。已未,幸汝阴。冬十月丙子,还宫。

北匈奴大乱。屈蘭储等五十八部,口二十八万,诣云中五原朔方北地降。曹褒依准旧典,杂以五经谶记之文,撰次天子至于庶人,冠婚吉凶终始制度,凡一百五十篇,上奏。皇上以众论难一,故此只是采纳之,却不再令有司平奏。

是岁,班超发于窴诸国兵,共二万五千人,进击莎车。龟兹王发温宿,姑墨,尉头兵,合五万人来救。班超召将校及于窴王商议说:今兵少不敌,最好的办法是各自散去。于窴从之而东去。班超亦从此西归。但须等到夜鼓而发。并私下将所捉到的俘虏放走,使他们得以回去将要散去的消息散布出去。龟兹王闻之大喜。自以万骑于西界邀击班超。温宿王将八千骑于东界邀击于窴。班超知二虏已出,密召诸部勒兵,驰赴莎车军营。胡军大乱奔走。追斩五千余级。莎车遂降。龟兹等因各退散。自是威震西域。

二年春正月,济南王刘康,阜陵王刘延,中山王刘焉来朝。皇上性宽仁,笃于亲亲。故叔父济南中山二王,每数入朝,特加恩宠。及诸昆弟并留京师。不遣之就国。又赏赐群臣,过于制度。仓帑为虚。

何敞奏记宋由说:比年水旱,民不收获。凉州缘边,家被凶害。中州内郡,公私屈竭。这应该是损膳节用之时,然而国恩覆载,赏赐过度。自郎官以上,公卿王侯以下,但闻腊赐。至于空竭帑藏。损耗国资。公家之用,皆百姓之力。明君赏赐,应该有品制。忠臣受赏,也应该有度。是以夏禹玄圭,周公束帛,今明公位尊任重,责深负大上应当匡正纲纪,下应当济安元元。岂能只是空空无违而已呢。应该先从自己正起,以率厉群下,归还所得赏赐。因便上陈得失,奏请王侯就国。废除园囿之禁,节省浮费。赈恤穷孤。如此则恩泽下畅,黎庶欢悦了。宋由不能用。

尚书南阳宋意上疏说:陛下至孝烝烝,恩爱隆深,礼宠诸王。同之家人,车入殿门。即席不拜,分甘损膳,赏赐优渥,刘康刘焉幸运得为支庶,却享食大国,陛下恩宠踰制,礼敬过度,春秋之义,诸父昆弟,无所不臣。所以尊尊卑卑,是为了强干弱枝。陛下德业隆盛,当为万事典法。不宜以私恩损上下之序。失君臣之正。又西平王刘羡等六王,皆妻子成家,官属备具,应当早就藩国。为子孙打造基址。如今却室第相望,久盘京师,骄奢放纵,宠禄隆过。应当割断不忍之情,以义断恩,发遣刘康刘焉各归蕃国。令刘羡等选择方便之时从速上路以塞众望。皇上还未及遣,壬辰崩于章德前殿。年三十一。遗诏无起寝庙。一如先帝法制。

范晔议论说:魏文帝称明帝察察,章帝长者。章帝素知人,厌倦明帝苛切,事从宽厚,奉承明德太后,尽心孝道,平徭役,减赋税。而百姓赖其庆。又体之以忠恕,文之以礼乐。称之为长者,不也是正合适吗?

太子即位,年十岁。尊皇后为皇太后。三月,用遗诏,徙西平王刘羡为陈王,六安王刘恭为彭城王。癸卯,葬孝章皇帝于敬陵。

南单于宣死。单于长之弟屯屠何立,为休蘭尸逐侯鞮单于。

太后临朝。窦宪以侍中内干机密。出宣诰命。弟窦笃为虎贲中郎将,窦笃弟窦景窦环并为中常侍。兄弟皆在亲要之地。窦宪客崔骃,致书告诫窦宪说:书传说生而富者骄,生而贵者傲。生于富贵而不骄傲者,从古至今还没有过。今日宠禄初隆,百僚都在看着你的行为举止,岂可不夙夜惕厉,以求永终令誉呢。昔日冯野王以外戚居位,称为贤臣。近者阴卫尉克己复礼终受多福。外戚之所以获讥于当时,主要是在于他们不知道满而则溢,位有余而仁不足的道理。汉兴以后,至于哀平,外家二十,能够保族全身的,只有四人而已。书上说;鉴于有殷。怎可不慎而又慎呢。

庚戍,皇太后下诏,以故太尉邓彪为太傅。赐爵关内侯。录尚书事。百官都受其节度。窦宪以邓彪有义让,为先帝所敬,而且仁厚威随,故尊崇之,其所施为,辄外令邓彪上奏,内白太后,事无不从。邓彪在位,修身而已。不能有所匡正。窦宪性果急,睚眦之怨,莫不报复。永平时,谒者韩纡考劾窦宪父窦勋狱,窦宪遂令门客斩韩纡之子首级,以首祭窦勋冢。

癸亥,陈王刘羡,彭城王刘恭,乐成王刘党,下邳王刘衍,梁王刘畅始就国。夏四月戊寅,以遗诏罢郡国盐铁之禁。纵令百姓煮铸。

五月,京师旱。北匈奴饥乱,降南部者,每年都有数千人。秋七月,南单于上言,应该趁着北部纷争,出兵讨伐。破北成南。共为一国。令汉家长无北患。臣等生长汉地,开口仰食,岁时赏赐,动辄亿万,虽垂拱安枕,惭无报效之义。愿发国中及诸郡故胡新降精兵,分道并出。定期十二月同会虏地,臣兵众单少,不足以防内外,愿遣执金吾耿秉,度辽将军邓鸿,及西河云中五原朔方上郡太守。并力北上。希望能借助圣帝威神之灵一举平定。臣国之成败,只在今年。已敕令诸部严选兵马,希望能够裁哀省察。

卷四十七 汉纪三十九(3)

太后将南匈奴单于的上书给耿秉看,耿秉上言,昔日武帝殚极天下,欲臣虏匈奴,未遇天时。事遂无成。今日幸遭天授,北虏纷争。以夷伐夷,国家之利。应当答应他的请求。耿秉因自陈受恩深重,分当出命效用。太后议欲从其请,尚书宋意上疏说:戎狄简贱礼仪,无有上下之分,强者为雄,弱即屈服。自汉兴以来,已经多次征伐,但所获之利,无以补害。光武皇帝因为亲历金戈,深知征伐之难,故而因其来降,羁縻畜养,使边民得以劳役休息,至今已有四十余年了。今鲜卑奉顺,斩获万数。使中国坐享大功。而百姓不知其劳。汉兴功烈,至此达到极盛。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夷虏相攻,而汉兵无损的缘故啊。臣以为鲜卑侵伐匈奴,只是利其钞略,至于归功圣朝,也无非是贪得重赏。今若听南虏还都北庭,则不得不禁制鲜卑,鲜卑外失暴掠之愿,内无功劳之赏,豺狼贪婪,必为边患。今北虏西遁,请求和亲。应该因其归附以为外扞。这才是自古未有的宏业。若引兵费赋以顺南虏,则坐失上略,去安就危了。实在是不可许。会齐殇王子都乡侯刘畅来弔国忧,因为太后数次召见他,窦宪害怕刘畅分其宫省之权,遣刺客刺杀刘畅于屯卫之中。而归罪于刘畅弟利侯刘刚。于是使侍御史与青州刺史杂考刘刚等。尚书颍川韩稜以为贼在京师,不宜舍近问远。恐为奸臣所笑。太后怒,以切责韩稜。韩稜固执其议。何敞对宋由说:刘畅是宗室肺腑之人,茅土之藩臣,来弔大忧。上书须报,亲在武卫。致遭残杀。奉宪之吏,竟无处追捕。致使踪迹不显,主名不立。何敞备位股肱,职典贼曹,准备亲至案发现场,了解案情。而二府执事,却以为三公不应亲案盗贼。公然纵放奸匿。不以为咎。何敞请求独奏案察此案。宋由于是答应了他的请求。二府(司徒司空府)听说何敞前往案发现场,皆遣主贼盗之曹跟随。于是推举并查明了事实。太后怒,将窦宪幽闭于內宫。窦宪惧诛,因自求击匈奴以赎死罪。冬十一月乙亥,以窦宪为车骑将军,伐北匈奴。以执金吾耿秉为副。发北军,五校,黎阳雍营,缘边十二郡骑士及羌胡兵出塞。公卿举故张掖太守邓训代张纡为护羌校尉。迷唐率兵万骑来至塞下,未敢攻邓训。先欲挟迫小月氏胡。邓训拥卫小月氏胡,令其不得战。议事者都以为羌胡相攻,是县官之利。不应该禁护。邓训说:张纡失信,众羌大动,凉州吏民,命悬丝线,本来诸胡之所以难得意,皆因为恩信不厚的缘故,如今因其迫急,以德行怀之,或许有用。遂令开城及所居园门,令群胡妻子进入。严兵守卫。羌掠无所得,又不敢逼诸胡,只好随即解兵去。于是湟中诸胡,皆言汉家常欲伐我曹,今邓使君待我以恩信,开门内我妻子,就如同得到了父母之助。于是都欢喜叩头说:愿意听从使君的差遣。邓训遂抚养教谕,大小莫不感悦。于是赏贿诸羌种,使他们互相招诱,迷唐叔父号吾将其种人八百户来降。邓训因发湟中秦胡羌兵四千人出塞。掩击迷唐于冩谷,大破之。迷唐于是去大小榆,居于颇巖谷,兵众离散。

孝和皇帝上

永元元年春,迷唐欲复归故地,邓训发湟中六千人,令长史任尚为将,缝革为船,置于木筏之上以渡河。掩击迷唐,大破之。斩首前后一千八百余级。获生口二千余人。马牛羊三万余头。一种殆尽。

迷唐收其余众,西徙千余里。诸附落小种皆叛之。烧当豪帅东号稽颡归死。其余的皆欵塞纳质,于是邓训绥接归附,威信大行。遂罢屯兵,各令归郡。唯留弛刑徒二千余人,分以屯田,修理坞壁而已。

窦宪将征匈奴,三公九卿诣朝堂上书进谏。以为匈奴不犯边塞,而无故劳师远涉,损费国用,檄功万里,非社稷之计。书连上,辄被寝。宋由惧,遂不敢复署议。而诸卿稍自引止。唯有袁安,任隗守正不移,以至于在朝堂之上免冠固争。前后数十次上书。众人皆为之危惧。袁安任隗正色自若。侍御史鲁恭上疏说:国家新遭大忧,陛下方在谅闇,百姓阙然,三时不闻警跸之音。莫不怀思惶惶,若有求而不得。今日却以盛春之月兴发军役,扰动天下。以事戎夷。实在不可以垂恩中国,改元正时。万民是天之所生。天爱其所生,就如同父母爱其子,一物有不得其所,则天气为之舛(chuan)错,何况是人呢。故爱民者必有天报,戎狄,是四方之异气,与鸟兽无别。若杂居中国,则错乱天气,汙辱善人。因此圣王之制,只是羁縻不绝而已。今匈奴为鲜卑所破,远藏于史侯河西,离边塞数千里,而欲乘其虚耗,利其微弱,这可不是出于正义。今始征发,而大司农调度不足,上下相迫。民间已是过度匮乏了,群僚百姓,都以为不可。陛下为什么非要以一人之计,弃万人之命,而不体恤他们的心情呢?上观天心,下察人志,足以明白事情之得失。臣恐中国不为中国,岂止是没有匈奴而已呢。尚书令韩稜,骑都尉朱晖,议郎京兆乐恢皆上书进谏,太后不听。又诏令使者为窦宪弟窦笃,窦景并起邸第。劳役百姓。侍御史何敞上疏说:臣闻匈奴之为桀逆已经很久了,平城之围,慢书之耻,这两次耻辱,臣子所为捐躯而必死。高祖吕后忍怒含愤,舍而不诛。今匈奴无逆节之罪,汉朝无可惭之耻而盛春东作,兴动大役,元元怨恨,咸怀不悦。又猥为卫尉窦笃,奉车都尉窦景缮修馆第,弥街绝里,窦笃窦景,是为亲近贵臣,当为百僚表率,今众军在道,朝廷焦唇,百姓愁苦,县官无用。而遂起大第,崇饰玩好,不可以垂令德,示无穷。应该且罢工匠,专忧北边。体恤百姓的困苦。书奏不省。窦宪曾经使门生持书信去尚书仆射郅寿处有所请托,郅寿即送之诏狱,前后上书,痛陈窦宪骄恣。引王莽事以诫国家。又因朝会,刺讥窦宪等以伐匈奴起宅第事。厉言正色,辞旨甚切。窦宪怒,诬陷郅寿以买公田诽谤,下吏当诛。何敞上疏说:郅寿机密近臣,以匡救为职,若怀黙不言,其罪当诛。今郅寿违众正议,以安宗庙。岂为其私?臣所以触死直言,并不是为郅寿说情,忠臣尽节,以死为归。臣虽不知郅寿的想法,但以为他也是甘心为此。实在不希望圣朝行诽谤之诛,以伤晏晏之化。杜塞忠直,垂讥无穷。臣敞谬与机密,言所不宜,罪名明白,当填牢狱,先于郅寿僵仆。万死有余。

书奏,郅寿得以减死论,徙合浦。未行,自杀。郅寿,是郅恽之子。夏六月,窦宪耿秉出朔方鷄鹿塞。南单于出满夷谷。度辽将军邓鸿出稒阳塞。皆会师于涿邪山。窦宪分遣副校尉阎盘,司马耿夔(kui),耿谭将南匈奴精骑万余,与北单于战于稽洛山。大破之。单于遁走。追击诸部,遂临私渠北鞮海。斩名王以下一万三千级。获生口甚众。杂畜百余万头。诸裨小王率众归降者前后八十一部,二十余万人。窦宪耿秉出塞三千余里,登燕然山,命中护军班固刻石勒功,纪汉威德而还。遣军司马吴汜,梁讽奉金帛遗北单于。当时虏中乖乱,吴汜梁讽追及北单于于西海上。向其宣扬大汉威信,以诏书致赐。单于稽首拜受,梁讽因说令修呼韩邪故事。单于喜悦,即将其众与梁讽一道归还,到达私渠海,闻汉军已入塞,于是遣其弟右温禺鞮王奉贡入侍。随梁讽诣阙。窦宪以单于不自身到,奏还其侍弟。

秋七月乙未,会稽山崩。

卷四十七 汉纪三十九(4)

永元元年九月庚申,以窦宪为大将军,中郎将刘尚为车骑将军。封窦宪为武阳侯,食邑二万户。窦宪固辞封爵,诏令许之。旧大将军位在三公下,至是诏令窦宪位在太傅以下三公以上。长史司马品秩中二千石。封耿秉为美阳侯。

窦氏兄弟骄纵,而执金吾窦景尤甚。奴客缇骑,强夺人财货,篡取罪人,妻略妇女。商贾闭塞,如避寇仇。又擅发缘边诸郡突骑有才力者,有司莫敢举奏。袁安劾奏窦景擅发边民,警惑吏民。二千石不待符命,而只承窦景檄意,当伏显诛。又奏司隶校尉河南尹阿附贵戚,不举劾,请免官案罪。并寝不报。

驸马都尉窦环,独好经书,节约自修。尚书何敞上封事说:昔日郑武姜幸共书段,卫庄公宠州吁,爱而不教,终至凶戾。由此看来,爱子如此,就如同本来正饥饿,却食之以毒,正是在害他。伏见大将军窦宪,始遭大忧,公卿频频上奏,欲令其典干国事。而窦宪深执谦退,固辞盛位。恳恳勤勤,言之至深。天下人闻之,莫不喜悦。今踰年未几,入礼未终,却卒然中改,兄弟专朝。窦宪秉三军之重,窦笃窦景总领宫卫之权。而虐用百姓,奢侈僣福,诛戮无罪。肆心自快,如今论议汹汹,都说是书段州吁复生于汉。臣见公卿之所以怀持两端,不肯极言,主要是因为他们以为窦宪等假如有不懈之志,则已受吉甫褒申伯之功。假如陷入罪辜,则是自取陈平,周勃顺吕后之权。因此大家都是静观窦宪等的成败,却无人肯进以忠言。臣敞区区,实在希望能有一个两安之策,使其能够不至陷入罪辜,有一个好的归宿。如此,上不令皇太后损文母之号,陛下有誓泉之讥。下使窦宪等得常保其福佑。驸马都尉窦环,频请退身,愿抑家权,可与他商讨计谋,听顺他的意见。这才是宗庙之计,窦氏之福。

当时济南王刘康尊贵骄佚,窦宪于是白令太后出何敞为济南太傅。刘康有违失何敞就会极言谏诤。刘康虽不能从其言,然而素来敬重何敞,因而相处并无嫌隙。

冬十月庚子,阜陵质王刘延薨。是岁,郡国九大水。

二年春正月丁丑,赦天下。二月壬午,有日食。

夏五月丙辰,封皇弟刘寿为济北王。刘开为河间王。刘淑为城阳王。绍封故淮阳顷王子刘侧为常山王。窦宪遣副校尉阎砻将二千余骑,掩击北匈奴驻守伊吾之兵,复取其地。车师震惊,前后王各遣子入侍。月氏求尚公主,班超拒还其使。于是怨恨。遣其副王谢将兵七万攻班超。班超众少,皆大恐。班超晓谕军士说:月氏兵虽多,然而数千里踰葱岭而来,又没有运输之道,何足忧虑?我们但当收谷坚守。他们一旦饥穷,就会自来降服。不过数十日就会有决断。谢遂前攻班超,不下。又钞略无所得。班超度量其粮将尽,必定会去龟兹求食。于是遣兵数百于东界邀击。谢果然遣骑携金银珠宝来贿遗龟兹。班超伏兵遮击,尽杀之。持其使者首级向谢展示。谢大惊,即遣使请罪。愿得生归。班超纵遣之。月氏于是大震,岁奉贡献。

初,北海哀王无后,肃宗以齐武王首创大业,而后嗣废绝心中常常哀怜之。遗诏令复齐北海二国。丁卯,封芜湖侯无忌为齐王。北海敬王庶子刘威为北海王。六月辛卯,中山简王刘焉薨。刘焉,是东海恭王之母弟,而窦太后是东海恭王之甥女。因此加赐赙钱一亿,大为修冢茔,平夷吏民冢墓以千数。作者万余人。凡征发,摇动六州十八郡。诏封窦宪为冠军侯。窦笃为郾侯,窦环为夏阳侯。窦宪独不受封。

秋七月乙卯窦宪出屯凉州。以侍中邓疊(die)行征西将军事为副。北单于以汉还其侍弟,九月,复遣使至边塞称臣。欲入朝见。冬十月,窦宪遣班固,梁讽迎之。会南单于复上书求灭北庭。于是遣左谷蠡王师子等,将左右部八千骑出鷄鹿塞。中郎将耿谭,遣从事将护之。袭击北单于。夜至围北单于。北单于被创,仅而得免。获阏氏及男女五人。斩首八千级。生虏数千口。班固至私渠海而还。是时南部党众益盛。领户三万四千,胜兵五万。

三年春正月甲子,皇上用曹褒新礼。加元服。擢曹褒监羽林左骑。

窦宪以北匈奴微弱,欲遂灭之。二月遣左校尉耿夔,司马任尚出居延塞,围北单于于金微山。大破之。获其母阏氏名王以下五千余级。北单于逃走,不知所在。出塞五千余里而还。自汉出师以来这次最远。封耿夔为粟邑侯。

窦宪既立大功,威名益盛。以耿夔任尚等为爪牙,邓叠郭璜为腹心。班固傅毅之徒典文章。刺史守令,多出其门。赋敛吏民,共为贿遗。司徒袁安,司空任隗举奏诸二千石,并所连及贬秩免官四十余人。窦氏大恨,但袁安任隗素行高,也没有办法加害于他们。尚书仆射乐恢,刺举无所回避,窦宪等疾恨之,乐恢上疏说:陛下富于春秋,篡承大业,诸舅不宜干政王室。以向天下人示以私心。如今应该上以义自割,下以谦自引。四舅可长保爵土之荣。皇太后永无惭负宗庙之忧。这可是上上之策。书奏不省。乐恢称疾,乞骸骨归长陵。窦宪讽厉州郡迫胁,乐恢饮药死。于是朝臣震惧。望风承旨。无人再敢违背。袁安以天子幼弱,外戚擅权,每朝会进见,及与公卿言国家事,未尝不呜咽流涕。自天子及大臣,皆依赖之。

冬十月癸未,皇上行幸长安。下诏求萧曹近亲宜为嗣者,绍其封邑。诏令窦宪与车驾会于长安。窦宪至,尚书以下商议欲参拜他,伏称万岁。尚书韩稜正色说:上交不谄,下交不渎,礼无人臣称万岁之制。议者皆惭羞而止。尚书左丞王龙,私自奏记为窦宪奉上牛酒,韩稜举奏王龙,论为城旦。

龟兹姑墨温宿诸国皆降。十二月,置西域都护骑都尉戊巳校尉官。以班超为都护。徐干为长史。拜龟兹侍子白霸为龟兹王。遣司马姚光送之。班超与姚光共同胁迫龟兹废其王尤利多,而立白霸。使姚光将尤利多还诣京师。班超居龟兹它干城,徐干屯疏勒。唯焉耆危须尉犁以前没都护,犹怀二心。其余悉定。

初,北单于既亡,其弟右谷蠡王於除鞬自立为单于。将众数千人止于浦类海。遣使至边塞。窦宪请遣使立於除鞬为单于。置中郎将领护。如南单于故事。事下公卿议。宋由等以为可许。袁安任隗奏,以为光武招怀南虏,并不是为了可以永安内地,只是权宜之计。是因为他们可以抵御北狄的缘故。今朔漠已定,宜令南单于返其北庭,并领降众。无故更立於除鞬,徒增国费。事奏,但没有及时决定。袁安惧窦宪之计遂行,于是独上封事说:南单于屯徒何举众归德,自蒙恩以来,四十余年,三帝累积传至陛下,陛下应该追述先帝之志成就其业。况屯屠何首创大谋,空尽北虏。辍而不图,更立新降,以一朝之计,违三世之规,失信于所养,建立于无功。论语说,言忠信,行笃敬。虽是蛮夷也可以实行。今若失信于一屯屠何,则百蛮不敢再保誓言。又乌桓鲜卑新杀北单于,凡人之情,都畏惧仇敌,今立其弟,则二虏怀怨,况且汉故事,供给南单于费值每岁一亿九十余万,西域,每岁七千四百八十万,今北庭弥远,其费过倍,这是空尽天下而建不利之策。

诏令下其议。袁安又与窦宪更相难折,窦宪险急负执,言辞骄讦。以至于诋毁袁安,称光武诛韩歆戴涉故事。袁安始终不移。然而皇上竟从窦宪之策。

卷四十八 汉纪四十(1)

永元四年春正月,遣大将军左校尉耿夔,授於除鞬印绶。使中郎将任尚持节卫护。屯伊吾。如南单于故事。初,庐江周荣辟袁安府,袁安举奏窦景,及争立北单于事,都是周荣所具草,窦氏客太尉掾徐齮深恶之,威胁周荣说:先生为袁公腹心之谋,排奏窦氏,窦氏悍士刺客满城中,你可要小心防备啊。周荣说:周荣是江淮孤生,得备宰士,纵为窦氏所害,也是心甘情愿的。因敕令妻子,若卒遇飞祸,不得殡殓,期望以区区腐身,觉悟朝廷。

三月癸丑,司徒袁安薨。闰月丁丑,以太常丁鸿为司徒。夏四月丙辰,窦宪还至京师。六月戊戍朔,有日食。丁鸿上疏说:昔日诸吕擅权,统嗣几移,哀平之末,庙不血食。故虽有周公之亲,而无其德,不得行其权执。今大将军虽欲敕身自约,不敢僣差。然而天下远近,皆惶怖承旨,刺史二千石初除谒辞求通待报。虽奉符玺受台敕,不敢便去。久者至数十日,背王室,向私门。这乃是上威损,下权盛的缘故。人道悖于下,效验见于天。虽有隐谋,神照其情。垂象见诫,以告人君。禁微则易,救末则难。人大都是因为忽于微细而致使坐大。恩不忍诲,义不忍割,直待出事之后才知道一切都是昭然若揭,不过是为恩义所蒙蔽罢了。天不可以不刚,不刚则三光不明。王不可以不强,不强则宰牧纵横。应该趁此天变,改政匡失,以塞天意。

丙辰,郡国十三地震。旱蝗。窦氏父子兄弟,并为卿校,充满朝廷。穰侯邓叠,邓叠弟步兵校尉邓磊及其母亲,窦宪女婿射声校尉郭举,郭举父长乐少府郭璜互相结交,邓母及郭举并出入禁中,邓举得幸太后,遂共图为杀害。皇上阴知其谋,是时窦宪兄弟专权,皇上与内外臣僚无法亲自接触。与他长期在一起的,只有内宫阉宦而已。皇上以朝臣上下莫不归附窦宪,只有中常侍鉤盾令郑众谨敏有心机,不事豪党。遂与郑众定计诛杀窦宪。以窦宪在外,虑其为乱,忍而未发。会窦宪与邓叠皆还京师,当时清河王刘庆恩遇尤厚,常入内省宿止。皇上将发其谋,欲得外戚辅助,但因惧怕左右不可信而不敢使他们出外联络,令刘庆从千乘王刘伉求助,趁夜色掩护使千乘王入内宫。又令刘庆传话郑众,求索汉室前朝故事。

庚申,皇上幸北宫,诏令执金吾五校尉勒兵屯卫南北宫。闭城门,收捕郭璜,郭举,邓叠,邓磊,皆下狱死。遣谒者仆射收窦宪大将军印绶,更封为冠军侯。与窦笃,窦景,窦环皆就国。皇上以太后的缘故,不希望名正言顺的诛杀窦宪,只是为他们选择严能之相督察之,窦宪窦笃窦景到国,皆迫令自杀。

初,河南尹张酺数以正法绳治窦景,及窦氏败,张酺上疏说:窦宪等宠贵之时,群臣阿附,唯恐不及。都说窦宪是受顾命之托,怀伊吕之忠。甚至于比邓夫人于文母。今日严威既行,又皆言当死。言行反复,不顾其前后。臣伏见夏阳侯窦环每存忠善,前与臣言,常有尽节之心。检敕宾客,未尝犯法。臣闻王政骨肉之刑,有三宥之义。过厚不过薄,今议者欲为窦环选严能相,恐其迫切,必不完免。宜裁加贷宥,以崇厚德。皇上感其言,于是窦环独得保全。窦氏宗族宾客,通过窦宪为官者,皆免归故郡。

初,班固家奴曾经醉骂洛阳令种兢,种兢借逮考窦氏宾客的机会,收捕班固,死于狱中。班固曾经著作汉书,尚未完成。诏令班固女弟曹寿妻班昭续而成之。华峤评论说:班固叙事,不激诡,不抑抗,赡而不秽,详而有体使读之者娓娓而不厌,因此他才能够成名。班固讥刺司马迁是非观念与圣人相违背,然而他的议论,常常排除死节之义,否定正直之士。不以杀身成仁为美,不立忠义之传。他的是非观念是轻仁义贱守节的。

初,窦宪纳妻,天下郡国皆有礼庆,汉中郡亦当遣吏。户曹李郃进谏说:窦将军是椒房至亲,不修德礼,而专横骄恣,危亡之祸,可跷足而待。愿名府一心为王室,不要与他交通。太守固执必遣。李郃不能止,请求自行,太守许之。李郃遂所在迟留,以观其变。行至扶风,而窦宪就国。凡交通者皆坐免官。只有汉中太守不及其难。皇上赐清河王刘庆奴婢舆马钱帛珍宝,充牣其第。刘庆或时不安,皇上朝夕问讯,进膳药,所以垂意甚备。刘庆亦小心恭孝,自以废黜之身,尤其畏事慎法,故能保其宠禄。

皇上除袁安之子袁尚为郎。任隗之子任屯为步兵校尉。郑众迁大长秋。皇上策勋班赏,郑众每辞多受少,皇上由是贤之。常与之议论政事,宦官用权,自此为始。

秋七月已丑,太尉宋由以窦氏党策免,自杀。八月辛亥,司空任隗薨。癸丑,以大司农尹睦为太尉。太傅邓彪以老病上还枢机职,诏令许之。以尹睦代邓彪录尚书事。冬十月,以宗正刘方为司空。

武陵零陵澧中蛮叛。护羌校尉邓训卒。吏民羌胡旦夕临哭者每日数千人,羌胡或以刀自割,又刺杀其犬马牛羊。说:邓使君已死,我曹也应当随之而死。前乌桓吏士皆奔走道路,至令城郭空虚,官吏劝解不听,只好将情状告诉校尉徐傿。徐傿叹息说:这是为义而为,由他去吧。遂家家为邓训立祠。每有疾病,辄请祷求福。蜀郡太守聂尚代邓训为护羌校尉。欲以恩怀诸羌,于是遣译使招呼迷唐。使其还居大小榆谷。迷唐既还,遣祖母卑缺前去见聂尚。聂尚亲自送至塞下,为之设祖道。令译者田汜等五人护送。至庐落,迷唐遂反。与诸种一道生屠裂田汜等。以血盟诅。复寇金城塞。聂尚坐免。

五年春正月乙亥,宗祀明堂,登灵台,赦天下。戊子,千乘贞王刘伉薨。辛卯,封皇弟刘万岁为广宗王。甲寅,太傅邓彪薨。戊午,陇西地震。夏四月壬子,绍封阜陵殇王兄刘鲂为阜陵王。九月辛酉,广宗殇王刘万岁薨,无子国除。初,窦宪既立於除鞬为北单于,欲辅归北庭,因为窦宪被诛而止。於除鞬自畔还北,诏令遣将兵长史王辅以千余骑与任尚共同追讨,斩於除鞬,破灭其众。

耿夔之破灭北匈奴,鲜卑因此转徙居其地。匈奴余种,尚有十余万落留在当地。皆自号鲜卑。鲜卑由此渐盛。冬十月辛未,太尉尹睦薨。十一月乙丑,太仆张酺为太尉。张酺与尚书张敏上奏,射声校尉曹褒擅制汉礼,破乱圣术,宜加刑诛。书凡五奏,皇上知张酺等守学不通,虽寝其奏,而汉礼也不再施行。是岁,武陵郡兵破叛蛮,逼其归降。

梁王刘畅与从官卞忌祠祭求福。卞忌等谄媚说:神灵说大王当为天子。刘畅与之相应答。为有司所奏,请徵诣诏狱。皇上不许,但削其成武,单父二县。刘畅惭惧,上疏深自刻责说:臣天性狂愚,不知防禁,自陷死罪,分当伏诛。陛下圣德,枉法曲平,横赦贷臣,为臣受汙。臣知大贷不可再得,自誓束身,约制妻子,不敢复出入失绳墨。不敢复有所横费。租入有余,乞裁食雎阳姑熟虞蒙宁陵五县,归还其余所食四县,臣畅有小妻三十七人,其中无子者,愿归还本家。自选择谨敕奴婢二百人,其余所受虎贲官骑,及诸工技鼓吹苍头奴婢兵弩廐马,皆上还本署。臣畅以骨肉近亲乱圣化,汙清流,既得生活,实在无颜复居大宫,食大国,张官署,藏什物。愿陛下加恩开许。皇上优诏不听。

护羌校尉贯友,遣译使构离诸羌,诱以财货,由是解散。于是遣兵出塞,攻迷唐于大小榆谷。获首虏八百余人。收麦数万斛。遂夹逢留大河,筑城坞,作大船,造河桥。欲渡兵击迷唐。迷唐率部落远迁,依赐支河曲而居。

单于屯屠何死,单于宣弟安国立。安国初为左贤王,无称誉。及为单于,单于適之子右谷蠡王师子,以次转为左贤王。师子素勇黠多智,前单于宣,及屯屠何皆爱其气决,数遣其将兵出塞。掩击北庭。还受赏赐。天子也对他爱护有加。于是国中尽敬师子而不附安国。安国欲杀之,诸新降胡人初在塞外,数为师子所驱掠,多怨恨师子。安国委计降者,与他们共同谋议。师子觉其谋,于是别居五原界。每当龙庭会议,师子辄称病不往。度辽将军皇甫稜知道了这件事,亦拥护不遣。单于心中更加怀恨。

卷四十八 汉纪四十(2)

六年春正月,皇甫稜免,以执金吾朱徽行度辽将军。当时。单于与中郎将杜崇不相平。于是上书告杜崇。杜崇讽西河太守令断单于章奏。单于无由自闻,杜崇因与朱徽上言,南单于安国疏远故胡,亲近新降,欲杀左贤王师子,及左台且渠刘利等。又右部降者,谋共胁迫安国,起兵背畔。请西河上郡安定为之警备。皇上下公卿议。皆以为蛮夷反复,虽难测知,然而大兵聚会,必定未敢动摇。今应该遣有方略的使者前去单于庭,与杜崇朱徽及西河太守并力观其动静,如无他变,可令杜崇等就安国,会其左右大臣,责其部众横暴为边害者,共平罪诛。若不从命,令其可用权时方略,裁行赏赐。亦足以威示百蛮。于是朱徽杜崇遂发兵造其庭。安国夜闻汉军至,大惊,弃帐而去。因举兵欲诛师子。师子先知,于是将庐落迁入曼柏城。安国追到城下,门闭不得入。朱徽遣吏为之讲和,安国不听。城既不下,于是引兵屯五原。杜崇朱徽因发诸郡兵追之急,众军大恐,安国舅骨都侯喜为等害怕被安国连累遭诛,于是格杀安国。立师子为亭独尸逐侯鞮单于。

已卯,司徒丁鸿薨。二月丁未,以司空刘方为司徒。太常张奋为司空。夏五月,城阳怀王刘淑薨无子国除。秋七月,京师旱。西域都护班超发龟兹鄯善等八国兵,合七万余人,讨焉耆。到其城下,将焉耆王广,尉犁王汎等诱至陈睦故城,斩其首,传首京师。因纵兵钞略。斩首五千余级。获生口一万五千人。更立焉耆左候元孟为焉耆王。班超留在焉耆半岁慰抚之。于是西域五十余国,尽数纳质内属。至于海滨四万里外皆重译贡献。

南单于师子立,降胡五六百人夜袭师子。安集掾王恬带领卫护士与之交战,破之。于是降胡遂互相惊动,十五部二十余万人皆反。挟立前单于屯屠何子奥鞮日逐王逢侯为单于。遂杀略吏民,焚烧邮亭庐帐。携带车辆辎重奔向朔方,欲重回漠北。九月癸丑,以光禄勋邓鸿行车骑将军事,与越骑校尉冯柱行度辽将军朱徽,将左右羽林北军五校士及郡国迹射缘边兵。乌桓校尉任尚,将乌桓鲜卑合四万人进讨。当时南单于及中郎将杜崇屯兵牧师城。逢侯带领万余骑围攻他们,冬十一月邓鸿等至美稷,逢侯等闻之解围去。转向满夷谷,南单于遣子将万骑及杜崇所领四千骑,与邓鸿等追击逢侯。在大城塞两军遭遇混战,斩首四千余级。任尚率鲜卑乌桓在满夷谷邀击逢侯,再次大破之。前后共计斩首一万七千余级。逢侯遂率众出塞。汉兵不能追而还。

以大司农陈宠为廷尉,陈宠性宽仁,议疑狱,经常参考经典,务从宽恕。刻弊之风,自此稍衰。皇上以尚书令江夏黄香为东郡太守。黄香以典郡从政,不是自己的能力所能胜任的理由推辞,希望能够留备亢官,赐给自己督责小职。处理宫台烦事。皇上于是复留黄香为尚书令,增秩二千石,甚见亲重。黄香亦砥勤物务,忧公如家。

七年春正月,邓鸿等军还。冯柱将虎牙营留屯五原。邓鸿坐逗留失利,下狱。后来皇上知道是因为朱徽,杜崇与胡人失和,又禁其上书,以致胡反。皆徵下狱死。

夏四月辛亥朔,有日食。秋七月乙巳,易阳地裂。九月癸卯,京师地震。乐成王刘党坐贼杀人,削东光,鄡(qiao)二县。

八年春二月,立贵人阴氏为皇后。皇后,是阴识的曾孙。夏四月,乐城靖王刘党薨。子哀王刘崇立,不久也死了,无子国除。五月,河内陈留蝗灾。南匈奴右温禺犊王乌居战畔出塞。秋七月,度辽将军庞奋,越骑校尉冯柱追击破之,徙其余众及诸降胡二万余人于安定北地。车师后部王涿鞮反,击其前王尉毕大。获其妻子。九月京师发生蝗灾。冬十月乙丑北海王刘威以非敬王子,又坐诽谤,自杀。十二月辛亥,陈敬王刘羡薨。丁巳南宫宣室殿火灾。护羌校尉贯友卒。以汉阳太守史充代之。史充至,遂发湟中羌胡出塞击迷唐。为迷唐所败,杀数百人。史充坐徵。以代郡太守吴祉代之。

九年春三月庚辰,陇西地震。癸巳,济南安王刘康薨。西域长史王林击斩车师后王。夏四月丁卯,封乐成王刘党子刘巡为乐成王。五月,封皇后父屯骑校尉阴纲为吴房侯。以特进就第。六月旱蝗。秋八月,鲜卑寇肥如。辽东太守祭参坐沮败,下狱死。闰月辛巳,皇太后窦氏崩。

初,梁贵人既死,宫省事秘,无人知道皇上是为梁贵人所生,舞阴公主子梁扈遣从兄梁奏记三府,以为汉家旧典,宠贵母氏。而梁贵人亲育圣躬,不蒙尊号。要求有司审议。太尉张酺言状,皇上感动,良久说:府君以为该怎么办呢?张酺请追上尊号。存录诸舅。皇上从之。会有梁贵人姊南阳樊调妻上书自讼说:妾父梁竦冤死牢中,骸骨不得掩埋,母亲年俞七十,及弟梁棠等远在绝域,不知死生。愿乞收梁竦骸骨。使母弟得归本郡。皇上引见樊调妻,这才知道梁贵人枉死之状。三公上奏,请依光武黜吕太后故事。贬窦太后尊号。不宜与先帝合葬。百官也多有上言的,皇上手诏说,窦氏虽不遵法度,而太后常自减损,朕奉事十年,惟思大义。依照礼节,臣子无贬尊上之文。恩不忍离,义不忍亏。案前世上官太后,也没有降黜。不要再复议了。丙申,葬章德皇后。

烧唐羌迷唐率众八千人,入寇陇西。挟制塞内诸种羌,合步骑三万人,击破陇西兵。杀大夏长。诏令遣行征西将军刘尚,越骑校尉赵世为副。将汉兵羌胡共三万人进讨。刘尚屯兵狄道。赵世屯兵枹罕。刘尚遣司马寇盱监领诸郡兵。四面会合。迷唐惧,弃老弱,奔入临洮南。刘尚等追至高山,大破之,斩虏千余人。迷唐引去。汉兵死伤也很多。不能再追。于是还军。九月庚申,司徒刘方策免,自杀。甲子,追尊梁贵人为皇太后。谥号为恭怀。追复丧制。冬十月乙酉,改葬梁太后及其姊大贵人于西陵。擢樊调为羽林左监,追封谥皇太后父梁竦为褒亲愍侯。遣使迎其丧。葬于恭怀皇后陵旁。徵还梁竦妻子。封其子梁棠为乐平侯。梁棠弟梁雍为乘氏侯。梁雍弟梁翟为单父侯。位皆特进。赏赐以巨万计。宠遇过于当时。梁氏自此开始繁盛。清河王刘庆始敢求上母宋贵人冢。皇上许之。诏令太官四时给祭具。刘庆垂涕说:生时虽不获供养,然而终于可以奉祭祀,心愿已足了。欲求作祠堂,恐有自同恭怀梁后之嫌,遂不敢言。常泣向左右。以为没齿之恨。后来上言外祖母王年老,请求去洛阳疗疾。于是诏令宋氏悉归京师。刘庆之舅宋衍,宋俊,宋盖,宋暹(xian)等皆除为郎。

卷四十八 汉纪四十(3)

永元九年十一月癸卯,以光禄勋河南吕盖为司徒。十二月丙寅,司空张奋罢,壬申,以太仆韩稜为司空。西域都护定远侯班超,遣掾甘英出使大秦,条支。穷尽西海,皆是前世所未到过的地方。而备知其风土人情传其志异珍怪。及安息西界,临大海欲渡,摆渡人对甘英说:海水广大,来往若遇顺风,也得三个月才能到达对岸。若遇逆风,亦有两年才可以到达的。因此入海之人都得准备三年的口粮。在海上容易使人思土恋慕。经常有死于海上的。甘英闻言,就不再入海西行。

十年夏五月,京师大水。秋七月已巳,司空韩稜薨。八月丙子,以太常泰山巢堪为司空。冬十月,五州雨水。行征西将军刘尚,越骑校尉赵世坐畏懦,徵下狱。免。谒者*领刘尚营,屯枹罕。谒者耿谭领赵世营,屯兵白石。耿谭于是设购赏,诸种颇有来内附者,迷唐恐,于是请降。*耿谭遂受降罢兵。十二月,迷唐等帅种人诣阙贡献。

戊寅梁节王刘畅薨。初,居巢侯刘般薨。子刘恺当嗣位。称父遗愿,让其弟刘宪。自己遁逃了。过了很久,有司奏请绝其国。肃宗美其意,特优假之。刘恺还是不肯出来。过了十余年,有司再次奏请。侍中贾逵上疏说:孔子称能以礼让为国的人是很难得的。有司不理解乐善之心,而以寻常之*之,恐怕这不能够长克让之风,成含弘之化。皇上纳其言,下诏说:王法崇善,成人之美。同意刘宪嗣爵。但这是例外,以后不能以此为比。于是,徵拜刘恺为郎。

南单于师子死。单于长之子檀立。为万氏尸逐鞮单于。

十一年夏四月丙寅,赦天下。皇上因朝会召见诸儒。使中大夫鲁丕与侍中贾逵尚书令黄香等相难数事,皇上称许鲁丕的说法,罢朝后特赐衣冠。鲁丕因上疏说:臣听说说经者,只不过是传先师之言,并不是从自己心中所出,因此不得相让,假如相让,则道义就不会明确,这就如同规矩权衡不可变更一样,发难者一定会表明自己的依据,而进说者则务要阐明自己的本义。浮华无用之言不会在这里出现,因此不需要过分的思虑,就会明白其中的道术。道法不同者,可令各说自己的师法,然后博观其义,不使自己因言得罪,道义悠远而独有遗失。

十二年夏四月戊辰,秭归山崩。秋七月辛亥朔,有日食。九月戊午,太尉张酺免。丙寅,以大司农张禹为太尉。烧当羌豪迷唐既入朝,其余种人不满二千,饥窘不立,入居金城。皇上令迷唐将其种人还大小榆谷。迷唐以汉作河桥,兵来无常,故地不可复居,辞以种人饥饿,不肯远出。护羌校尉吴祉等多赐迷唐金币,令其买谷市畜,促使出塞。种人更怀猜惊。是岁,迷唐复叛。挟将湟中诸胡,寇钞而去。*,耿谭,吴祉皆坐徵。

十三年秋八月已亥,北宫盛馔门阁火灾。迷唐复还赐支河曲。将兵向塞。护羌校尉周鲔与金城太守侯霸及诸郡兵属国羌胡,合三万人,至允川。侯霸击破迷唐。种人瓦解。降者六千余口。分徙汉阳安定陇西。迷唐遂弱。远远越过赐支河,依靠发羌而居,久之病死。其子来降,户不满数十。荆州雨水。

冬十一月丙辰,下诏说:幽并凉州,户口稀少。这都是由于边役频繁,而束脩良吏进仕之途狭窄的缘故。而抚接狄夷,以人为本。今令缘边郡国户口十万以上,每岁举孝廉一人。不满十万二岁举一人。五万以下,三岁举一人。

鲜卑寇右北平。遂入渔阳。渔阳太守击破之。戊辰,司徒吕盖以老病致仕。巫蛮许圣以郡国收税不均,怨恨,遂反。辛卯,寇南郡。

十四年春,安定降羌烧何种人反。郡兵击灭之。当时西海及大小榆谷左右,再无羌寇。隃糜相曹凤上言,自建武以来,西羌犯法者,常从烧当种起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们居住在大小榆谷。这里土地肥美,有西海鱼盐之利。因大河相阻以为固。又近塞诸种,易为非法之事,但难以攻伐,因此能逐渐变得强大。常为诸种之雄,依仗自身的凶悍,招诱羌胡。如今衰困,党援沮坏,亡逃远窜,往依发羌。臣愚以为应该趁此良机,建复西海郡县。抢占大小榆谷,广设屯田。隔塞羌胡交关之路,遏绝狂狡窥欲之源。再说植谷富边,却又省却委输之役,使国家可以无西方之忧。

皇上从其议,缮修故西海郡,使金城西部都尉戍守之。拜曹凤为金城西部都尉。屯守龙耆。后来增广屯田,沿河列屯。合三十四部,遂成其功。直至永初中诸羌叛,才罢其屯田。

三月戊辰,皇上临辟雍饗射,赦天下。夏四月,遣使者督荆州兵万余人,分道讨巫蛮许圣等。大破之。许圣等乞降,将他们全部迁往江夏安置。

阴皇后多妒忌,宠遇浸衰。数怀恚恨。皇后外祖母邓朱出入宫掖。有上言皇后与邓朱一道挟巫师为巫蛊道者,皇上使中常侍张慎与尚书陈褒按验,劾以大逆无道,邓朱二子邓奉邓毅及皇后弟阴辅皆考死狱中。六月辛卯,皇后坐废,迁于桐宫,以忧死。其父特进阴纲自杀。皇后弟阴逸阴敞及邓朱家属,远徙日南比景。秋七月壬子,常山殇王刘侧薨。无子,立其兄防子侯刘章为常山王。三州大水。

班超久在绝域,年老思土,上书乞归说: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谨遣子班勇随安息贡献使者入塞,令班勇亲见中土朝廷。但班勇入朝许久未见回报。班超之妹曹大家(班昭),上书说:蛮夷之性,悖逆侮老,而班超旦暮入地,久不见代,恐开奸宄之原,生逆乱之心。而卿大夫咸怀一切,莫肯远虑。假如卒有暴乱,而班超力不能从心,如此则上损国家累世之功,下弃忠臣竭力之用。实在令人心痛。因此班超万里归诚,自陈苦急,延颈踰望。如今已经三年了,却未蒙省录,妾窃闻古人十七受兵,六十即可还家,不再任职。因此妾才敢触死为班超求哀,祈求他的余年得以生还。再见阙庭,使国家无劳远之虑。西域无仓促之忧。班超得长蒙文王葬骨之恩,子方哀老之惠。皇上为其言所感动,于是徵班超还,八月,班超至洛阳,拜为射声校尉。九月卒。

班超被徵还后,以戊巳校尉任尚代为都护。任尚对班超说:军侯在外国三十余年,而小人猥承君后,任重虑浅,应该对在下指教一二。班超说:老夫年老失智,将军数当大位,岂是班超所能比的。必不得已,老夫愿进愚言。塞外吏士,本非孝子顺孙,大都是以罪过徙补边屯。而蛮夷怀鸟兽之心,难养易败。今府君性格严急,切记水清无大鱼,察政不得下和。只需荡佚简易宽小过,总大纲而已。班超走后,任尚私下对亲信说:我以为班君当有奇策,今观其言,也就是平平无奇而已。任尚后来竟失边和,如班超所言。

卷四十八 汉纪四十(4)

初,太傅邓禹曾对人说:我将百万之众,未尝妄杀一人,后世一定有兴旺的子孙。其子护羌校尉邓训有女名邓绥,性孝友,好书传。常昼修妇业,暮诵经典。家人称之为诸生。叔父邓陔说:曾听说活千人者,子孙有封。兄邓训为谒者,监修石臼河,每年救活数千人,天道可信,家中必蒙后福。邓绥后选入宫为贵人,恭肃小心,动有法度,承事阴后,接抚同列,常克己以下之,虽是宫人隶役,皆加以恩义。皇上对她深加赞许。曾经身体有疾,皇上特令其母兄入宫亲侍医药,不限以日数。贵人推辞说:宫禁至重,而使外舍之亲久在内省,上令陛下有私幸之讥,下使贱妾获不知足之谤。上下交损,实在是叫人不愿见到的。皇上说:别人都以数入为荣,贵人反而以此为忧吗?每有会,诸姬竟自修饰,贵人独尚质素。其衣有与阴后同色者,即时解易。若同时进见,则不敢正坐离立。行走时则偻身自卑。皇上每有所问,常逡巡后对,不敢先于阴后开口。阴后短小,举止经常失仪,左右皆掩口而笑,贵人独怆然不乐为之隐讳。就像自己的过失一样。皇上知道贵人劳心曲体,叹息说:修德之劳,竟至如此。后来阴后宠衰,贵人每当御见,辄以疾病推辞。当时皇上数失皇子,贵人忧继嗣不广,数选进才人,以开解皇上之意。阴后见贵人德称日盛,深深疾恨之。皇上曾经寝疾危重,阴后密言假如我得意,不令邓氏复有遗类。贵人听说后,流涕说:我竭诚尽心以事皇后,竟不为其所祐。今日我当从死,上以报皇上之恩,中以解宗族之祸。下不令阴氏有人豕之讥。即欲饮药自杀。宫人赵玉固劝禁之。诈言刚才有使者来,皇上已经病愈。贵人于是才心定,不再自杀。明日,皇上果然病愈。及阴后之废,贵人请救不能得。皇上欲以贵人为皇后,贵人俞称疾笃,深自闭绝。冬十月辛卯,诏立贵人邓氏为皇后。皇后辞让,不得已,然后即位。郡国贡献,悉令禁绝。岁时但贡纸墨而已。皇上每欲官爵邓氏,皇后都会哀请谦让。故其兄邓骘,终皇上之世,也不过就是虎贲中郎将而已。

丁酉,司空巢堪罢。十一月癸卯,以大司农沛国徐防为司空。徐防上书,以为汉立博士十有四家,设甲乙之科,以勉劝学者。伏见太学试博士弟子皆以意说,不修家法,私相容隐,开生奸路。每有策试,辄兴诤讼。论议纷错,互相是非。孔子称,述而不作。又说我犹顾及历史上的阙文。今不依章句,妄生穿凿。以尊师为非议,意说为得理。轻侮道术。浸以成俗。实在不是诏书实选的本意,改簿从忠,三代常道。专精务本,儒学所先。臣以为博士及甲乙科策试,宜从其家章句。开五十难以试之。解释多者为上第,引文明者为高说。若不依先师,义有相伐,皆以之为非。皇上从之。是岁,初封大长秋郑众为鄛乡侯。

十五年夏四月甲子晦,有日食。当时皇上遵肃宗故事,兄弟皆留京师。有司以日食阴盛,奏遣诸王就国。下诏说:甲子之异,责在一人。诸王幼稚,早离父母,弱冠相育,使人常有蓼莪凯风之哀。选懦之恩,知非国典。但还是先让他们宿留京师吧。

秋九月壬午,车驾南巡。清河济北河间三王并从。四州雨水。冬十月戊申,皇上幸章陵。戊午,进幸云梦。当时太尉张禹留守。闻车驾当幸江陵,以为不宜冒险远游,驿马上谏。诏报说:祠谒既毕,当南礼大江。既得君奏,临汉回舆而旋。十一月甲申,还宫。岭南旧贡生龙眼荔枝,十里一置,五里以候。昼夜传送。临武长汝南唐羌,上书说:臣闻上不以滋味为德,下不以供膳为功。伏见交趾七郡,献生龙眼等,鸟惊风发,南州土地炎热,恶虫猛兽,不绝于路。至于触犯死亡之害,死者不可复生,而来者犹有可救。此二物升殿,未必延年益寿,皇上下诏说:远国珍羞本是用来荐奉宗庙。苟有伤害,岂是爱民之本?敕令太官不再接受奉献。

十六年秋七月,旱。辛酉,司徒鲁恭免。庚午,以光禄勋张酺为司徒。八月已酉,张酺薨。冬十月辛卯,以司空徐防为司徒。大鸿胪陈崇为司空。十一月已丑,皇上行幸缑氏,登百岯山。

北匈奴遣使称臣贡献。愿和亲,修呼韩邪故约。皇上以其旧礼不备,未许。而厚加赏赐,不答其使。

元兴元年春,高句骊王宫入辽东塞,寇略六县。夏四月庚午,赦天下,改元。秋九月,辽东太守耿夔击破高句骊。冬十二月辛未,皇上崩于章德前殿。初,皇上前后失去数十个皇子,后来出生的,就隐秘的养于民间。群臣没有知道的。及皇上崩,邓皇后于是收皇子于民间。长子刘胜有痼疾,少子刘隆刚出生百余日。迎立为皇太子。是夜即皇帝位,尊皇后为皇太后,太后临朝。是时新遭大忧,法禁未设,宫中亡大珠一匣。太后考虑若加拷问,必有不辜。于是亲阅宫人,观察颜色。即时首服。又和帝幸人吉成,御者共同诬告吉成巫蛊之事,事下掖庭拷讯,辞证明白,太后以为吉成是为先帝左右,待之有恩,平日尚无恶言,今反若此,不合人情。更亲自呼见落实,果然是御者所为。群臣莫不叹服,以为圣明。

北匈奴再次遣使诣敦煌贡献,辞以国贫,未能备礼。愿请大使,当遣子入侍。太后亦不答其使,只是加赐而已。

洛阳令广汉王涣居身平正,能以明察,发擿(ti)奸状。外行猛政,内怀慈仁。凡所平断,人莫不悦服。京师以为有神。是岁卒于官。百姓满道,莫不咨磋流涕。王涣之丧西归,道经弘农,民庶皆设盘案于路。官吏问其缘故,都说平时常持米到洛阳市卖,为吏卒所钞略,经常丢失一半。自王君在官当事,再不见侵枉。故来报恩。洛阳民众为其立祠作诗。每当祭祀,就会弦歌而唱。太后下诏说:忠良之吏,是国家所以得以治理的根本。求之甚切,而得之甚寡。今以王涣之子王石为郎中,以劝勉勤劳。

卷四十九 汉纪四十一(1)

孝殇皇帝

延平元年春正月辛卯,以太尉张禹为太傅。司徒徐防为太尉。参录尚书事。太后以皇上在襁褓之中,欲令重臣居禁內,于是诏令张禹舍于宫中。五日一归府。每朝见特赞,与三公绝席。封皇兄刘胜为平原王。癸卯,以光禄勋梁鲔为司徒。三月甲申,葬孝和皇帝于愼陵。庙号穆宗。丙戌,清河王刘庆,济北王刘寿,河间王刘开,常山王刘章始就国。太后特加刘庆以殊礼。刘庆子刘祜年十三,太后以皇上幼弱,远虑不虞,留刘祜与嫡母耿姬住在清河官邸。耿姬,是耿况的曾孙。刘祜母,是犍为左姬。

夏四月,鲜卑寇渔阳。渔阳太守张显率数百人出塞追击,兵马掾严授进谏说:前道险阻,贼执难量,应该结营为阵,先令轻骑侦视之。张显进志正锐,怒欲斩之,遂进兵。遇敌人埋伏,士卒悉走,只有严授力战,身被十创,手杀数十人而死。主簿卫福功曹徐咸皆自投赴张显,战死阵中。

丙寅,以虎贲中郎将邓骘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司。邓骘弟黄门侍郎邓悝为虎贲中郎将。邓弘邓阊皆为侍中。司空陈宠薨。五月辛卯,赦天下。壬辰,河东垣山崩。六月丁未,以太常尹勤为司空。郡国三十七雨水。已未,太后诏令减太官,导官尚方内署诸服御珍膳靡丽难成之物。自非供陵庙稻粮米,不得导择,朝夕一肉饭而已。旧太官汤官经用,每年达到两万万,自是每岁才数千万。及郡国所贡,皆减其过半,将上林鹰犬一律斥卖。离宫别馆,储峙米备薪炭,全部令其节省。

丁卯,诏令免遣掖庭宫人及宗室没入者,皆为庶民。秋七月,庚寅,敕令司隶校尉及诸州部刺史说:近岁频遭水灾,妨害秋稼。此事咎在朝廷,因此忧惶悼惧。而郡国欲获丰穰虚饰之誉,遂覆蔽灾害,多张恳田,不揣流亡。竞增户口,掩匿盗贼。令奸恶无惩,署用非次。选举乖宜,贪苛惨毒。延及平民。刺史垂头塞耳。阿私下比。不畏于天,不愧于人。假贷之恩,不可数恃。自今以后,将纠其罚。二千石长吏,希望能各自上报其田租实数,为百姓去除繁役。

八月辛卯,皇上崩。癸丑,殡于崇德前殿。太后与兄车骑将军邓骘,虎贲中郎将邓悝等定策禁中。其夜,使邓骘持节,以王青盖车迎清河王子刘祜,斋于殿中。皇太后御崇德殿,百官皆吉服陪位,引拜刘祜为长安侯。于是下诏,以刘祜为孝和皇帝嗣子。又作策命,有司读策毕,太尉奉上玺绶。即皇帝位。太后犹临朝。诏告司隶校尉河南尹南阳太守说:每览前代,外戚宾客,浊乱奉公,为百姓患苦。咎在执法懈怠。不辄行其罚的缘故。今车骑将军邓骘等,虽怀敬順之志,而宗门广大,姻戚不少,宾客奸猾,多干禁宪。应该明加检敕,勿相容护。自是亲属犯罪,无所假贷。九月,六州大水。丙寅,葬孝殇皇帝于康陵。以连遭大水,百姓苦役,方中秘藏,减损约十分之一。乙亥,陨石于陈留。诏令以北地梁慬为西域副校尉。梁慬行至河西,会西域诸国反,攻都护任尚于疏勒。任尚上疏求救。诏令梁慬将河西四郡羌胡五千骑驰赴之。梁慬未至,而任尚围已得解。诏徵任尚还。以骑都尉段禧为都护。西域长史赵博为骑都尉。段禧赵博守它干城。城小,梁慬以为不可固,于是谲(jue)说龟兹王白霸,欲入共保其城。白霸许之。吏民固谏,白霸不听。梁慬既入,遣将急迎段禧赵博。合军八九千人。龟兹吏民并叛其王。而与温宿姑墨数万兵反。共围城。梁慬等出战,大破之。连兵数月,胡众败走。乘胜追击,斩首万余级,获生口数千人。龟兹这才安定。冬十月,四州大水,雨雹。清河孝王刘庆病笃。上书求葬樊濯(zhuo)宋贵人冢旁。十二月甲子,王薨。乙酉,罢鱼龙曼延戏。尚书郎南阳樊准,以儒风寝衰,上疏说:臣闻人君不可以不学,光武皇帝受命中兴,东西诛战,不遑启处,然犹投戈讲艺,息马论道。孝明皇帝庶政万机,无不简心,而垂情古典,游意经义。每饗射礼毕,正坐自讲。诸儒并听。四方欣欣。又多徵名儒,布在廊庙。每会则论难衎衎。共求政化。期门羽林介胄之士,悉通孝经。化自圣躬,流及蛮荒。是以议者每称盛时,咸言永平。今学者益少,远方尤其如此。博士倚席不讲,儒者竞论浮丽。忘蹇蹇之忠,习諓諓之词。臣愚以为宜下明诏,博求幽隐,宠进儒雅,以侯圣上讲习之期。太后深纳其言,诏令公卿中二千石各举隐士大儒,务取高行。以劝后进。妙简博士,必得其人。

孝安皇帝上

永初元年春正月癸酉朔,赦天下。蜀郡徼外羌内属。二月丁卯,分清河国,封皇上的弟弟刘常宝为广川王。庚午,司徒梁鲔薨。三月癸酉,有日食。已卯,永昌徼外僬侥种夷陛类等举种内附。甲申,葬清河孝王于广丘。司空宗正护丧事。仪比东海恭王。

自和帝之丧,邓骘兄弟常居禁中,邓骘不欲久在内,连求还第。太后许之。夏四月,封太傅张禹太尉徐防,司空尹勤,车骑将军邓骘,城门校尉邓悝,虎贲中郎将邓弘,黄门郎邓阊,皆为列侯。食邑各万户。邓骘以定策功增三千户。邓骘与诸弟辞让不获,遂逃避使者,间关诣阙,上疏自陈。至于五六次,于是许之。五月甲戌,以长乐卫尉鲁恭为司徒。鲁恭上言,旧制立秋乃行薄刑。自永元十五年以来,改用孟夏。而刺史太守因以盛夏徵召农民拘对考验,连滞无已。上逆时气,下伤农业。案月令孟夏断薄刑者,是因为其轻罪已正,不欲令其久系。故因时而断。臣愚以为今孟夏之制,可从此令。其决狱案考,皆以立秋为断。又奏孝章皇帝欲助三正之微,定律著令,断狱皆以冬至之前,小吏不与国同心者,大抵十一月得死罪贼,不问曲直,便即格杀。虽有疑罪,不复谳正。可令大辟之科,尽冬月乃断。朝廷皆从之。

丁丑,诏封北海王刘睦孙寿光侯刘普为北海王。九真徼外夜郎蛮夷举土内属。西域都护段禧等虽保龟兹,而道路隔塞,檄书不通。公卿议者,以为西域阻远,数有背叛,吏士屯田,其费无已。六月壬戌,罢西域都护。遣骑都尉王弘发关中兵迎段禧及梁慬,赵博伊吾庐柳中屯田士而还。

初,烧当羌豪东号之子麻奴随父来降,居于安定。当时,诸降羌布在郡县,皆为吏民豪右所徭役,积以愁怨。及王弘西迎段禧,发金城,陇西,汉阳羌数百千骑与之一道。郡县迫促发遣,群羌惧远屯不还,行到酒泉,颇有散叛。诸郡各发兵邀遮,或覆其庐落,于是勒姐当煎大豪东岸等愈惊,遂同时奔溃。麻奴兄弟因此与种人一道西出塞,滇零与钟羌诸种大为寇略,断陇道,当时羌人归附既久,不再有器甲。或持竹竿木枝,以代戈矛。或负板案以为盾牌。或执铜镜以象兵。郡县畏懦不能制。丁卯,赦除诸羌相连结谋叛逆者之罪。秋九月庚午,太尉徐防以灾异寇贼策免。三公以灾异免,自徐防始。辛未,司空尹勤以水雨漂流策免。仲长统昌言说:光武皇帝愠怒于数世之失权,忿于强臣之窃命,矫枉过正,政不任下,虽置三公,事归台阁。自此以来,三公之职,备员而已。然政有不治,犹加谴责。而权移外戚之家,宠被近习阉竖,亲其党类,用其私人,内充京师,外布州郡。颠倒贤愚贸易选举,疲驽守境,贪残牧民。扰忧百姓。忿怒四夷。招致乖叛,四野乱离。怨气并作,阴阳失和。三光亏缺,怪异数至。虫螟食稼,水旱为灾。这都是戚宦之臣所致,反而以策责让三公,至于死免。这实在令人仰天叫屈啊。又中世选三公,务于清廉谨慎,楯常习故者。这都是像妇女一样规矩而隐括的乡野常人,又怎能居于此位呢。形式如彼,选举又如此,而欲望三公勋立于国家,政绩加于生民,不是远远不可及的吗?昔日文帝之与邓通,可为至爱,而犹展申屠嘉之志,见任如此,又何患于左右小臣呢?至于近世外戚宦竖,请托不行,意气不满,立能陷人于不测之祸。又怎能得以弹正呢。过去任之重而责之轻,今日任之轻而责之重,光武夺三公之重,至今而更甚。光武不假后党以权,但数世之后则不遵行了。这也是各人对待亲疏之执看法不同的缘故。如今人主诚能专委三公,分任责成,而在位害民,举用失贤,百姓不安,争讼不息,天地多变,人物多妖。然后就可以使三公分此罪了。

卷四十九 汉纪四十一(2)

壬午,诏令太仆,少府,减黄门鼓吹以补羽林士。廐马非乘舆所常御者,皆减半食。诸所造作,非供宗庙园陵之用者,皆且止作。庚寅,以太傅张禹为太尉。太常周章为司空。大长秋郑众,中常侍蔡伦等,皆乘势预政。周章数进直言,太后不能用。初,太后以平原王刘胜有痼疾,而贪殇帝孩抱,养为己子。故立为帝。及殇帝崩,群臣以刘胜之疾非痼疾,意向咸归于刘胜。太后以前不立刘胜,恐后为怨,于是迎安帝而立之。周章以众心不附,密谋闭宫门,诛邓骘兄弟及郑众蔡伦。劫尚书,废太后于南宫。封安帝为远国王,而立平原王。事觉。冬十一月丁亥,周章自杀。

戊子,敕令司隶校尉冀并二州刺史,百姓讹言相惊,捐弃旧居,老弱相携,穷困于道路。其各敕所部长吏,躬亲晓谕,若欲归本郡,可给以文牃为验。不欲归本郡,勿强求。十二月乙卯,以颍川太守张敏为司空。诏令车骑将军邓骘,征西校尉任尚将五营及诸郡兵五万人屯汉阳以备羌。是岁郡国十八地震。四十一大水。二十八大风雨雹。鲜卑大人燕荔阳诣阙朝贺。太后赐燕荔阳王印绶。赤车参驾。令其止于乌桓校尉所居宁城下。通胡市。因筑南北两部质馆。鲜卑邑落一百二十部,各遣人入质。

二年春正月,邓骘至汉阳,诸郡兵未至。钟羌数千人击败邓骘军于冀西。杀千余人。梁慬还至敦煌,逆诏令梁慬留为诸军援。梁慬至张掖,破诸羌万余人。其能逃脱的仅有十之二三。进至姑藏,羌大豪三百余人诣梁慬降。梁慬一并慰譬,遣归故地。御史中丞樊准,以郡国连年水旱,百姓多饥困,上疏请令太官尚方考功上林池御诸官,实减无事之物,五府调省中都官吏京师作者。又被灾之郡,百姓凋残,恐非赈给所能胜赡,虽有其名,终无其实。可依征和元年故事,遣使持节慰安。尤为困乏者,徙置荆扬孰郡。今虽有西屯之役,宜先东州之急。太后从之。悉以公田赋与贫民。即擢樊准与议郎吕仓并守光禄大夫,二月乙丑,遣樊准出使冀州,吕仓出使兖州。禀贷流民,咸得苏息。

夏,旱。五月丙寅,皇太后幸洛阳寺,及若庐狱。録囚徒。洛阳有囚,实不杀人。而被考自诬。羸困,畏吏不敢言。将去,举头若欲自诉,太后察视觉之,即呼还问状。具得枉实。即时收洛阳令下狱抵罪。行未还宫,时雨大降。六月,京师及郡国四十大水大风雨雹。

秋七月,太白入北斗。闰月,广川王刘常保薨。无子国除。癸未,蜀郡徼外羌举土内属。冬,邓骘使任尚及从事中郎河内司马钧率诸郡兵,与滇零等数万人战于平襄,任尚军大败,死者八千余人。羌众遂大盛。朝廷不能制。湟中诸县,粟石万钱。百姓死亡,不可胜数。而转运难剧。故左校令河南庞参,先坐法输作若庐,使其子庞俊上书说:方今西州流民扰动,而徵发不绝,水潦不休,地力不复。再加上大军践踏,远戌疲困,农功消于转运,资财竭于征发。田土不得恳辟,禾稼不得收入,搏手困穷,无望来秋。百姓力屈,不复堪命。臣愚以为万里运粮,远就羌戎,不若縂兵养众,以待其疲。车骑将军邓骘,应该且振旅还师,留征西校尉任尚,使其督凉州士民转居三辅,休徭役以助其时。止繁赋以益其财。令男得耕种,女得纺织。然后畜精锐,乘懈沮,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则边民之仇得报,奔北之耻可雪了。书奏,会樊准上疏荐庞参,太后即擢庞参于徒中。诏拜谒者,使西督三辅诸军屯。十一月辛酉,诏令邓骘还师。留任尚屯汉阳,为诸军节度。遣使迎拜邓骘为大将军。既至,使大鸿胪亲迎,中常侍郊劳。王主以下,候望于道。宠灵显赫,光震都鄙。滇零自称天子于北地。招集武都参狼,上郡西河诸杂种羌,断陇道,寇钞三辅。南入益州。杀汉中太守董炳。梁慬受诏当屯金城,闻羌寇三辅,即引兵赴击。转战于武功美阳之间。接连破走之。羌势稍退散。十二月,广汉塞外参狼羌降。是岁,郡国十二地震。

三年春正月庚子,皇帝加元服,赦天下。遣骑都尉任仁督诸郡屯兵救三辅。任仁战数不利,当煎勒姐羌攻没破羌县。钟羌攻没临洮县。执陇西南部都尉。三月,京师大饥,民相食。壬辰,公卿诣阙谢。诏令务思变复,以助不逮。壬寅,司徒鲁恭罢。鲁恭再在公位,选辟高第至列卿郡守者,数十人,而门下耆生,或不蒙荐举,至有怨望者。鲁恭闻之说:学之不讲,是我的忧虑。诸生难道没有乡里举荐的吗?终无所言,也不借之议论。学者受业,必定穷核问难,道成,然后谢遣之。学者说:鲁公谢与议论,不可虚得。

夏四月丙寅,以大鸿胪九江夏勤为司徒。三公以国用未足,奏令吏民入钱谷。得为关内侯。虎贲羽林郎。五官大夫官府吏,缇骑营士,各有差。

甲申,清河愍王刘虎威薨,无子,五月丙申,封乐安王刘宠之子刘延平为清河王。奉孝王之后。六月,渔阳乌桓与右北平胡人千余,入寇代郡上谷。汉人韩琮,随匈奴南单于入朝,既还对南单于说,关东水潦,人民饥饿死尽,可击。单于信其言,遂反。秋七月,海贼张伯路等寇滨海九郡,杀二千石令长,遣侍御史巴郡庞雄督州郡兵击之。伯路等乞降。随后又屯聚。九月,雁门乌桓率众王无何允,与鲜卑大人丘伦等,及南匈奴骨都合七千骑寇五原。与太守战于高渠谷,汉兵大败。南单于围中郎将耿种于美稷。冬十一月,以大司农陈国何熙行车骑将军事中郎将庞雄为副。将五营及边郡兵二万余人。又诏令辽东太守耿夔率鲜卑及诸郡共击之。以梁慬行度辽将军事。庞雄,耿夔击南匈奴奥鞬日逐王,大破之。十二月辛酉,郡国九地震。乙亥,有星孛于天苑。是岁郡国四十一雨水,并凉二州大饥,人相食。太后以阴阳不和,军旅数兴,诏令岁中饗遣卫士,勿设戏作乐。

四年春正月,元会。撤乐,不陈充庭车。邓骘在位,颇能推进贤士,荐何熙,李郃等列于朝廷。又辟弘农杨震,巴郡陈禅等置之幕府。天下称颂之。杨震孤贫好学,明欧阳尚书。通达博览,诸儒称赞他说:关西孔子杨伯起。教授二十余年,不答州郡礼命。众人称之为晚暮,而杨震之志愈笃。邓骘闻而辟之。当时杨震已年五十余,累迁荆州刺史,东莱太守。归郡上任的时候,道经昌邑。过去所举荆州茂才王密为昌邑令,趁夜怀金十斤,想要送给杨震。杨震说:故人知君,而君不知故人,这是为什么?王密说:暗夜无人知道。杨震说:天知,地知,我知,你知,怎么能说无人知道?王密怀愧而出。后转涿郡太守,性公廉,子孙常蔬食步行,故旧或欲令为他们开产业,杨震不肯,说:使后世称为清白吏子孙,以此作为他们的遗产,不是很好吗?

卷四十九 汉纪四十一(3)

张伯路复攻郡县,杀守令。党众浸盛。诏遣御史中丞王宗持节发幽冀诸郡兵,合数万人。徵宛陵令扶风法雄为青州刺史。与王宗并力讨张伯路。南单于围耿种数月,梁慬耿夔击斩其別将于属国故城。单于自将迎战,梁慬等复破之。单于遂引还虎泽。丙午,诏令减百官及州郡县俸,各有差。二月,南单于寇常山。滇零遣兵寇褒中。汉中太守郑勤,移屯褒中。任尚军久出无功,民废农桑。于是诏令任尚将吏民还屯长安。罢遣南阳,颍川,汝南吏士。乙丑,初置京兆虎牙都尉于长安。扶风都尉于雍。如西京三辅都尉故事。谒者庞参说邓骘,徙边郡不能自存者入居三辅,邓骘以为然,欲弃凉州,并力北边。于是会公卿集议。邓骘说:这就如同坏了的衣服,一旦经过缝补,还是一件完整的衣服。若不如此,则两无所保。郎中陈国虞诩对太尉张禹说:象大将军这样的策略,有不可者三,先帝开拓土宇,是经过多少牺牲和辛劳才得到的?而今只是为了省却小费就要放弃,这是不可之一。凉州既弃,即以三辅为塞,如此则园陵处于边塞,这是不可之二。谚语说:关西出将,关东出相。烈士武臣,多出凉州。风土壮猛,便习兵事,今羌胡之所以不敢入居三辅,为我腹心之害,是因为有凉州在后的缘故。凉州士民之所以推锋执锐,蒙矢石于行阵,父死于前,子战于后,却并没有反顾之心,是因为臣属于汉的缘故。如今推而捐之,割而弃之,民庶安土重迁,必定会引领而抱怨说:中国弃我于夷狄,虽赴义从善之人,不能无恨。如果卒然起谋,因天下之饥疲,乘海内之虚弱,豪强相聚,量才立帅,驱氐羌为前锋,席卷而东,虽贲育为卒,太公为将,犹恐不足当御。如此则函谷以西,园陵旧京,将不为汉所有。这是不可之三。他们以补衣犹有所完相比,我却恐怕就如毒疮攻肤一样无所限极。

张禹说:我倒没考虑那么深远,没有你的话,几乎将要败我国事了。虞诩因说服张禹收罗凉州豪杰,引其牧守子弟于朝。令诸府各辟数人,外以劝励答其功勤,内以拘制防其邪计。张禹善其言,更集四府,皆从虞诩之议。于是辟西州豪杰为掾属,拜牧守长吏子弟为郎。以安慰他们。邓骘由是疾恨虞诩。欲以吏法中伤他。会朝歌贼宁季等数千人攻杀长吏,囤聚连年。州郡不能禁。于是以虞诩为朝歌长。故旧都来弔他。虞诩笑着说:事不避难,这是为臣的职责,不遇盘根错节,无以别利器。此乃是我立功之秋。未到官,就去参谒河内太守马稜。马稜说:先生是儒者,应当在朝堂为国划谋,如今却来朝歌,我很为你感到忧虑。虞诩说:这些贼众都是犬羊相聚,为求温饱。愿名府不以为忧。马稜说:你何以这么说?虞诩说:朝歌是韩魏之郊,背靠太行,面临黄河。离敖仓不过百里。而靑冀之民,流亡万数,贼不知开仓招众,劫库兵,守成皋,断天下右臂。因此他们不值得忧虑。今其众新盛,难与争锋。兵不厌权,愿名府宽假辔策,不要以常法拘执而已。及到官,设三科以募求壮士,自掾史以下,各举所知。其攻劫者为上,伤人偷盗者为其次,不事家业者为下,收得百余人,虞诩为他们举行宴会,赦免他们的罪过,使他们进入贼军中,引诱他们出来劫掠。自己却伏兵以待,遂杀贼数百人。又潜遣贫人会缝衣的,前去为贼人制作贼衣,以采线缝其裙。贼有出市里者,随即被擒。贼众于是骇散。咸称神明,于是县境悉平。

三月,何熙军到五原曼栢。得暴疾,不能进。遣庞雄与梁慬耿种将步骑一万六千人,进攻虎泽。连营前行,单于见诸军并进,大为恐怖。反头责让韩琮说:你说汉人死尽,如今是哪里来的人?于是遣使乞降,许之。单于脱帽徒跣,对庞雄等拜,口称死罪。于是赦免了他。待遇如初。于是归还所钞略的汉民男女。以及羌人所掠转卖入匈奴者。合万余人。会何熙卒,即拜梁慬为度辽将军,庞雄还为大鸿胪。

先零羌复寇褒中。郑勤欲击之。主簿段崇进谏,以为虏军乘胜,锋不可当。应该坚守以待之。郑勤不从。出战大败,死者三千余人。段崇及门下史王宗,原展以身当刃,与郑勤俱死。徙金城郡居襄武。

戊子,杜陵园火灾。癸巳,郡国九地震。夏四月,六州蝗。丁丑,赦天下。

王宗法雄与张伯路连战,破走之。会赦令到。贼以军未解甲,不敢归降。王宗召刺史太守共议,皆以为应当进军攻击他们。法雄说:不然。兵是凶器,战是危事。勇不可恃,胜不可必。贼若乘船浮海,深入远岛,再攻之也就不易。正好有赦令,可暂且罢兵,以慰诱其心。他们这时必定会解散,然后再行图谋,可不战而定。

王宗以其言为善,即罢兵。贼闻大喜,于是归还所掠之人,而东莱郡兵独未解甲,贼众复惊恐,遁走辽东。止于海岛上。秋七月乙酉,三郡大水。骑都尉任仁与羌交战,累败。而兵士放纵,槛车徵诣廷尉死。护羌校尉段禧卒,复以前校尉侯霸代之。移居张掖。

九月甲申,益州郡地震。

皇太后母新野君病,太后幸其第,连日宿止。三公上表固争才还宫。冬十月甲戍,新野君薨。使司空护丧事。仪比东海恭王。邓骘等乞身行服,皇太后欲不许,以问曹大家,大家上疏说:妾闻谦让之风德莫大焉。今四舅深执忠孝,引身自退,而以方垂未静拒而不许,假如以后有毫毛之故加于今日,实在恐怕退让之名不可再得。太后于是就答应了。及除服,诏令邓骘复还朝辅政。更授前封。邓骘等叩头固让,乃止。于是并奉朝请。位在三公下,特进侯上。有大事需要计议,就前往朝堂与公卿参谋。太后诏令阴后家属皆归故郡。还其资财五百余万。

五年春正月庚辰朔,有日食。丙戍,郡国十地震。已丑,太尉张禹免。甲申,以光禄勋颍川李修为太尉。先零羌寇河东。至河内。百姓相惊。多南奔渡河。使北军中候朱宠将五营士屯孟津。诏令魏郡赵国常山中山缮作坞候六百一十六所。羌既转盛,而缘边二千石令长多是内郡人,并无守战意,都争着內迁郡县,以避寇难。三月,诏令陇西迁往襄武,安定迁往美阳。北地迁往池阳。上郡迁治衙县。百姓恋土,不愿去旧。于是就割其庄稼,毁其屋室,破其积聚。当时正值接连旱蝗饥荒,百姓遭此劫掠驱赶,流离分散,随路死亡。或弃捐老弱,或为人仆妾,丧其大半。复以任尚为侍御史,于上党羊头山击破羌虏。于是罢孟津屯兵。

夫余王寇乐浪。高句骊王宫与濊貊(huimo)寇玄菟。

卷四十九 汉纪四十一(4)

永初五年夏闰四月丁酉,赦凉州河西四郡。海贼张伯路复寇东莱。青州刺史法雄击破之。贼逃还辽东。辽东人李久等共斩之。于是州界清静。秋九月,汉阳人杜琦及弟杜季贡,同郡*等与羌通谋,聚众据上邽城。冬十二月,汉阳太守赵博遣客杜习刺杀杜琦。封杜习为讨奸侯。杜季贡*等将其众据樗(chu)泉营。是岁,九州蝗。郡国八雨水。

六年春正月甲寅,下诏说:大凡贡荐新味,多为反季之物,或郁养强熟,或穿凿萌芽,味无所至,而夭折生长。不合乎顺时育物的正理。传上说:非其时不食,自今以后,应当奉祠陵庙及所当给御者,都应当按照节令而上。三月,十州蝗。夏四月乙丑,司空张敏罢。已卯,以太常刘恺为司空。诏令建武元功二十八将皆绍封。五月,旱。丙寅,诏令中二千石以下至黄绶,全部恢复旧秩。六月壬辰,豫章员谿原山崩。辛巳,赦天下。侍御史唐喜讨汉阳贼*,破斩之。杜季贡亡从滇零。是岁滇零死,其子昌零立,年纪尚少,同种狼莫为之计策。以杜季贡为将军,别居丁奚城。

七年春二月丙午,郡国十八地震。夏四月乙未,平原怀王刘胜薨。无子,太后立乐安夷王刘宠之子刘得为平原王。丙申晦,有日食。秋,护羌校尉侯霸,骑都尉马贤击先零别部牢羌于安定。获首虏千人。

元初元年春正月甲子,改元。二月乙卯,日南地裂,长百余里。三月癸亥,有日食。诏令遣兵屯河内。通谷冲要三十六所,皆筑坞壁。设鸣鼓,以备羌寇。夏四月丁酉,赦天下。京师及郡国五旱蝗。五月,先零羌寇雍城。蜀郡夷寇蠶(can)陵,杀县令。九月乙丑,太尉李修罢。羌豪号多与诸种钞略武都汉中。巴郡板楯蛮前去营救,汉中五官掾程信率郡兵与板楯蛮合力击破之。号多走还,与零昌羌会合,侯霸马贤在枹罕与之激战,大破之。辛未,以大司农山阳司马苞为太尉。冬十月戊子朔,有日食。凉州刺史皮扬,击羌于狄道,大败,死者八百余人。是岁郡国十五地震。

二年春,护羌校尉庞参以恩信招诱诸羌,号多等率众降。庞参遣号多诣阙,赐号多侯印遣之。庞参始还治令居。通河西道。零昌羌分兵寇益州,遣中郎将尹就讨伐之。夏四月丙午,立贵人荥阳阎氏为皇后。皇后性妒忌,后宫李氏生皇子刘保,皇后鸠杀李氏。五月,京师旱。河南及郡国十九蝗。六月丙戍,太尉司马苞薨。秋七月辛巳,以太仆泰山马英为太尉。八月,辽东鲜卑围无虑。九月,又攻夫犁营,杀县令。壬午晦,有日食。尹就击羌党吕叔都等,蜀人陈省罗橫应募。刺杀书都,皆封侯赐钱。诏令屯骑校尉班雄屯兵三辅。班雄,是班超之子。以左冯翊司马钧行征西将军。督关中诸郡兵八千余人,庞参将羌胡兵七千余人,与司马钧分道并击零昌。庞参兵至勇士县东,为杜季贡所败。引退。司马钧等独进,攻拔丁奚城。杜季贡率众伪逃。司马钧令右扶风仲光等收割羌人禾稼。仲光等违背司马钧节度,散兵深入,羌人于是设伏邀击,司马钧在城中怒而不救,冬十月乙未,仲光等兵败并没,死者三千余人。司马钧于是遁还。庞参既失期,称病引还,与司马钧皆坐徵下狱,司马钧自杀。当时度辽将军梁慬也坐事抵罪,校书郎中扶风马融上书称庞参梁慬智能,宜宥过责效,诏令赦免庞参梁慬等。以马贤代庞参领护羌校尉,复以任尚为中郎将,代班雄屯三辅。怀令虞诩对任尚说:兵法弱不攻强,走不逐飞。这是自然之情势。今敌军皆为骑兵,日行数百里。来如风雨,去如绝弦。以步兵追之,势不能及。所以虽屯兵二十余万,却是旷日而无功。为使君打算,不如罢诸郡兵,各令出钱数千二十人共同市买战马一匹,如此以万骑之众,追逐数千之虏,尾追堵击,虏道自穷。如此便民利事,大功可立。任尚即上言用其计。遣轻骑击杜季贡于丁奚城,破之。太后闻虞诩有将帅之略,以其为武都太守。羌众数千人于陈仓崤谷遮击虞诩。虞诩即停军不进,而宣言上书请兵。须大兵到时再出发。羌人听说后,就分兵钞略旁县。虞诩因其兵散,日夜前进,兼行百余里。扎营时令吏士各做两个灶台。一日后令将灶台成倍增加。羌人见了不敢紧逼。有人问,孙膑减灶而先生增灶。兵法日行不过三十里,以备不虞。而今日行将近二百里,这是为什么?虞诩说:虏众多,我兵少,徐行则容易为其所及,速进则他难以知道我的虚实。敌军见我军中灶台日增,一定会以为是有郡兵前来迎接我们了,而我众多行速,他必定惮于追我,孙膑见弱,我今日却是示强。这是因为情势不同的缘故。既到郡,兵不满三千,而羌众万余人。攻围赤亭数十日。虞诩于是令军中强弩勿发,而潜发小弩。羌人以为矢力弱不能至,并兵急攻。虞诩于是使二十强弩,共射一人。发无不中。羌兵大震退。虞诩因出城奋击,多所杀伤。明日,令所有兵众,排好队伍,从东郭门出,再从北郭门入。然后换上别的衣服,再次出入。如此数次,羌人不知其兵众的数量。因此更相恐动。虞诩料到贼众将退,于是秘密遣五百余人在浅水设伏。候其走路。虏兵果然大奔。因掩击,大破之。斩获甚众。贼于是拜散。虞诩于是占相地势,筑营壁一百八十所。召还流亡,假赈贫民,开通水运。虞诩始到郡,谷价每石一千,盐每石八千。现成民户有一万三千户。视事三年,米每石八十盐每石四百。百姓增至四万余户。人足家给,一郡遂安。

十一月庚申,郡国十地震。十二月,武陵澧中蛮反。州郡讨平。已酉,司徒夏勤罢。庚戌,以司空刘恺为司徒。光禄勋袁敞为司空。袁敞,是袁安之子。前虎贲中郎将邓弘卒。邓弘性俭素,治欧阳尚书。在禁中为皇上授业。有司奏赠邓弘骠骑将军,位特进,封西平侯。太后追思邓弘雅意,不加赠位衣服,但赐钱千万,布一万匹。兄邓骘等复推辞不受。诏封邓弘子邓广德为西平侯。将葬,有司复奏发五营轻车骑士,礼仪如霍光故事。太后皆不听。但白盖双骑,由门生鞔送而已。皇后以帝师之重,分西平之都乡,封邓广德弟甫德为都乡侯。

卷五十 汉纪四十二(1)

元初三年春正月,苍梧,郁林,合浦蛮夷反。二月,遣侍御史任逴督州郡兵进讨。郡国十地震。三月辛亥,有日食。夏四月,京师旱。五月,武陵蛮反,州郡讨破之。癸酉,度辽将军邓遵率南单于击零昌于灵州。斩首八百余级。越嶲徼外夷举种内属。六月,中郎将任尚遣兵击破先零羌于丁奚城。秋七月,武陵蛮复反。州郡讨平。九月,筑冯翊北界候坞五百所以备羌。冬十一月,苍梧,郁林,合浦蛮夷归降。

旧制,公卿二千石刺史,不得行三年丧。司徒刘恺以为如此非所以师表百姓,宣美风俗,丙戍,初听大臣行三年丧。癸卯,郡国九地震。十二月丁巳任尚遣兵击零昌于北地。杀其妻子,烧其庐舍。斩首七百余级。

四年春二月乙巳朔,有日食。乙卯,赦天下。壬戌,武库灾。任尚遣当阗种羌榆鬼等刺杀杜季贡。封榆鬼为破羌侯。司空袁敞廉劲不阿权贵,失邓氏旨。尚书郎张俊有私书与袁敞之子。张俊怨家封上之。夏四月戊申,袁敞坐策免。自杀。张俊等下狱当死。张俊上书自讼。临刑,太后诏令以减死论。已巳,辽西鲜卑连休等入寇。郡兵与乌桓大人与秩居等合力共击,大破之,斩首一千三百级。六月戊辰,三郡雨雹。尹就坐不能定益州,徵抵罪,以益州刺史张乔领其军屯,招诱叛羌,稍稍降散。秋七月京师及郡国十雨水。九月,护羌校尉任尚再次招募效功种羌号封,刺杀零昌。封号封为羌王。冬十一月已卯,彭城靖王刘恭薨。越嶲夷因为郡县赋敛繁数,十二月,大牛种封离等反。杀遂久县令。甲子,任尚与骑都尉马贤合击先零羌狼莫,追至北地,相持六十余日,在富平河上交战,大破狼莫。斩首五千级,狼莫逃走,于是西河虔人种羌万余人诣邓遵降。陇右平。是岁,郡国十三地震。

五年春三月,京师及郡国五旱。夏六月,高句骊与濊貊寇玄菟。永昌益州蜀郡夷皆叛应封离。众至十余万。破坏二十余县。杀长吏,焚略百姓。骸骨委积,千里无人。秋八月丙申朔,有日食。代郡鲜卑入寇,杀长吏。发缘边甲卒黎阳营兵屯驻上谷以备之。冬十月,鲜卑寇上谷。攻居庸关。复发缘边诸郡黎阳营兵积射士步骑二万人,屯列冲要。

邓遵募上郡全无种羌雕何,刺杀狼莫。封雕何为羌侯,自羌人叛乱十余年间,军旅之费,凡用二百四十余亿,府帑空竭。边民及内郡死者不可胜数。并凉二州遂至空耗。及零昌狼莫死,诸羌瓦解,三辅益州,不再有寇警。诏封邓遵为武阳侯,食邑三千户。邓遵因为是太后从弟,故爵封优大。任尚与邓遵争功,又坐诈增首级,受赃枉法,赃款千万以上。十二月,槛车徵任尚弃市并没入财物。邓骘子侍中邓凤曾经接受任尚赠马。邓骘髡其妻子及邓凤以谢罪。是岁,郡国十四地震。太后弟邓悝,邓阊皆卒,封邓悝子邓邓广宗为叶侯。邓阊子邓忠为西华侯。

六年春二月乙巳,京师及郡国四十二地震。夏四月,沛国渤海大风雨雹。五月,京师旱。六月丙戌,平原哀王刘得薨无子。秋七月,鲜卑寇马城塞,杀长吏。度辽将军邓遵及中郎将马绩率南单于追击,大破之。九月癸巳,陈怀王刘竦薨,无子国除。冬十二月戊午朔,有日食。郡国八地震。是岁,太后徵和帝弟济北王刘寿,河间王刘开,子男女年五岁以上,四十余人,及邓氏近亲子孙三十余人,并为他们开府邸,教学经书。躬自监试。诏令从兄河南尹邓豹越骑校尉邓康等说:末世贵戚食禄之家,温衣美饭,乘坚驱良,而面墙术学,不识藏否。这是招致祸败的根本。

豫章有芝草生。太守刘袛欲将其上奏,向郡人唐檀请教,唐檀说:方今外戚豪盛,君道微弱,这岂是嘉瑞呢?刘袛于是就放弃了上奏的打算。益州刺史张乔遣从事杨竦将兵至楪榆,进击封离等,大破之。斩首三万余级。获生口一千五百人。封离等惶怖,斩其同谋渠帅,诣杨竦乞降。杨竦厚加慰纳,其余三十六种,皆来降服。杨竦因奏长吏奸猾,侵犯蛮夷者九十余人,皆减死论。

初,西域诸国既绝于汉,北匈奴复以兵威役属之。与他们一道共为边寇。敦煌太守曹宗引以为患。于是上奏请遣行长史索班,将千余人屯伊吾,以招抚诸夷。于是车师前王及鄯善王复来降。初,疏勒王安国死,无子。国人立其舅子遗腹为王。遗腹叔父臣磐在月氏,月氏纳而立之。后来莎车畔于窴,归属疏勒,疏勒遂强。与龟兹,于窴为敌国。

永宁元年,春三月丁酉。济北惠王刘寿薨,北匈奴率车师后王军就,共杀后部司马及敦煌长史索班等,遂击走其前王。略有北道。鄯善逼急,求救于曹宗。曹宗因此请求出兵五千人击匈奴,以报索班之耻。因复取西域。公卿多以为宜闭玉门关,同西域断绝来往。太后听说军司马班勇有父风,招致朝堂问询计策。班勇上议说:昔日孝武皇帝担心匈奴强盛,于是开通西域,论者以为夺匈奴府藏,断其右臂。光武中兴,未来得及顾及外事,故匈奴负强,驱率诸国。及至永平再攻敦煌,河西诸郡城门昼闭。孝明皇帝深惟庙策,于是命虎臣出征西域,因此匈奴远遁,边境得安。及至永元,诸国莫不内属。后来赶上羌乱,西域再次与中国隔绝。北虏遂遣责诸国,备其逋租,高其价值。并严以期限。鄯善车师皆怀愤怨。思乐事汉,只是无由得达。前时之所以时有叛乱者,皆是因为牧养失宜,还为其害的缘故。今曹宗徒耻于前负,欲报雪匈奴,而不知取鉴以前出兵故事,度量当时之宜。从来邀功于荒外,都是万无一成,若兵连祸结,悔无所及。何况如今府藏未充,师无后继。这是示弱于远夷,暴短于海内的做法。臣愚以为不可许之。旧敦煌郡有营兵三百人,如今应该恢复那里的建制,复置护西域副校尉,居于敦煌,如永元故事。又应该遣西域长史将五百人屯驻楼兰以西。当焉耆龟兹径路,南强鄯善于窴心胆,北扞匈奴,东近敦煌,如此应该是为便利的。尚书复问班勇厉害如何,班勇回答说:昔永平之末,始通西域,初遣中郎将居敦煌,后置副校尉于车师。既为胡虏节度,又禁汉人不得有所侵扰,故外夷归心,匈奴畏威。今鄯善王尤还,是汉人的外孙。若匈奴得志,则尤还必死。此等之人虽同鸟兽,也知道趋利避害。若出屯楼兰,足以招抚其心。愚以为便。长乐卫尉镡显,廷尉綦母参,司隶校尉崔据诘难说:朝廷以前之所以舍弃西域,是因为其无益于中国,而使费难供的缘故。今车师已属匈奴,鄯善不可保信。一旦反覆,班将军能保北虏不为边害吗?班勇回答说:今中国之所以设置州牧,是为了禁制郡县奸猾盗贼,若州郡能保盗贼不起,臣也愿以腰斩保匈奴不为边害。今通西域,则虏势必弱,虏势弱,则为患就小。这可比归其府藏,续其断臂强许多了。今置校尉以扞抚西域,设长史以召怀诸国。若弃而不立,则西域望绝,望绝之后,屈就北虏,缘边之郡,将受困害。恐怕河西城门,必将复有昼闭之儆了。如今不考虑廓开朝廷之德,却拘于屯戍之费。北虏之势将因此复盛,岂是安边久长之策?太尉属毛轸诘难说:今若置校尉,则西域络绎遣使,求索无厌。与之则费难供。不与之则失其心。一旦为匈奴所迫,就会前来求救。如此则为役大了。班勇回答说:如今假设以西域归匈奴,而使其感戴汉的恩德,不为钞盗,这是可以的。如其不然,则因西域租入之饶,兵马之众,以扰动缘边,这是富仇讎之财,增暴夷之势的做法。设置校尉,是为了宣威布德,以系诸国内向之心。而疑匈奴觊觎之情。而无费财耗国之虑。况且西域之人没有别的求索,其来入者,不过是为了禀食而已。今若拒绝,定会归北属夷虏,并力以寇并凉。则中国之费,不止十亿。还是设置为便。于是从班勇之议。复敦煌郡营兵三百人。置西域副校尉。居敦煌。虽复羁縻西域,然而也未能出屯兵。其后匈奴果然数次与车师共入寇钞。河西大被其害。

卷五十 汉纪四十二(2)

永宁元年夏四月,沈氐羌寇张掖。丙寅,立皇子刘保为太子。改元,赦天下。

已巳,绍封陈敬王子刘崇为陈王。济北惠王子刘苌为乐成王。河间孝王子刘翼为平原王。六月,护羌校尉马贤将万人讨沈氐羌于张掖。破之,斩首一千八百级。获生口千余人。余下的虏众悉降。当时当煎等大豪饥五等,以马贤兵在张掖,乃乘虚寇金城。马贤还军出塞,斩首数千级而还。烧当烧何种闻马贤军还,复寇张掖,杀长吏。

秋七月乙酉朔,有日食。冬十月已巳,司空李郃免。癸酉,以卫尉庐江陈褒为司空。京师及郡国三十三大水。十二月,永昌徼外掸国王雍曲调遣使者献乐及幻人。戊辰,司徒刘恺请致仕,许之。以千石的俸禄归养。辽西鲜卑大人乌伦其至鞬各以其众诣度辽将军邓遵降。癸酉,以太常杨震为司徒。是岁郡国二十三地震。太后从弟越骑校尉邓康以太后久临朝政,宗门盛满,数上书太后,以为宜崇公室。自损私权。言甚切至。太后不从。邓康谢病不朝。太后使内侍者问疾。所使者是邓康家以前的使婢。与中大人私通。邓康知道后诟骂她。使婢怨恚,回宫后说邓康不仅诈病而且出言不逊。太后大怒,免邓康官,遣归国。绝属籍。初当煎种饥五同种大豪卢乎,忍良等千余户,别留允街,而首施两端。

建光元年春,护羌校尉马贤召卢乎斩之。因放兵击其种人,获首虏二千余。忍良等皆亡出塞。幽州刺史巴郡冯焕,玄菟太守姚光,辽东太守蔡讽等将兵击高句骊。高句骊王宫遣子遂成诈降。而偷袭玄菟辽东,杀伤二千余人。二月,皇太后寝疾。癸亥,赦天下。三月癸巳,皇太后邓氏崩。未及大殓,皇上复审前命,封邓骘为上蔡侯,位特进。丙午,葬和熹皇后。太后自临朝以来,水旱十载,四夷外侵。盗贼内起。每闻民饥,或达旦不寐,躬自减徹。以救灾困。故天下复平,岁还丰穰。皇上始亲政事,尚书陈忠荐隐逸及直道之士,颍川杜根,平原成翊世之徒,皇上皆纳用之。陈忠,是陈宠之子。当初邓太后临朝,,杜根为郎中。与同时的郎官上书言皇上年长,宜亲政事。太后大怒,皆令装入布袋,在殿上扑杀之。既而载出城外。杜根得以苏醒。太后使人检视,杜根遂诈死。三日,目中生蛆。因得以逃窜,为宜城山中酒家的酒保。一直做了十五年。成翊世以郡吏也坐谏太后不归政抵罪,皇上皆徵诣公车,拜杜根为侍御史,成翊世尚书郎。有人问杜根说:往日遇祸,天下同义。你的智慧足以避祸,为什么自苦如此?杜根说:周旋于民间,非绝迹之处。一旦邂逅发露,将祸及亲知,因此我不会这么做。

戊申,追尊清河孝王为孝德皇。皇妣左氏为孝德后。祖妣宋贵人为敬隐后。初,长乐太仆蔡伦受窦后讽旨,诬陷宋贵人。皇上敕使自至廷尉。蔡伦饮药死。夏四月,高句骊复与鲜卑入寇辽东。蔡讽追击于新昌,战殁。功曹掾龙端兵马掾公孙酺以身扞卫蔡讽,俱殁于阵。

丁巳,尊皇上嫡母耿姬为甘陵大贵人。甲子,乐成王刘苌坐骄淫不法,贬为芜湖侯。已巳,令公卿下至郡国守相,各举有道之士一人。尚书陈忠,以诏书既开谏诤,考虑言事者必定多有急切之言,或至不能容。于是上疏预先通广帝意说:臣听说人君能够广山薮之大,纳切直之谋。忠臣尽騫谔之节。不畏逆耳之害。因此高祖舍周昌桀纣之譬,孝文喜袁盈人豬之讥。武帝纳东方朔宣室之正,元帝容薛广德自刎之切。今明诏崇高宗之德,推宋景之诚。引咎克躬,咨访群吏,言事者见杜成成翊世等新蒙表录,显列二台,必定乘风响应。争为切直。若嘉谋异策,自然应该纳用。如其管穴,妄有讥刺,虽苦口逆耳,不得事实。且优游宽容,以示圣朝无讳之美。若有道之士对问高者,宜垂省览,特迁一等,以广直言之路。书奏,有诏拜有道高第士沛国施延为侍中。

初,汝南薛包,少有至行,父娶后妻而憎恶薛包,将他从家中分出。薛包日夜号泣,不肯离去。以至于被父亲殴打。不得已,在家宅外面搭一草棚而居,白天入家帮助打扫内外。父亲发怒,又赶逐他,于是在村边搭棚,晨昏不废定省之礼。过了岁余,父母惭愧,迎之还家。及父母亡,弟子求分财异居,薛包不能止,于是中分其财,奴婢选其老者,说:他们和我共事时间长,你们不能使唤。田庐取其荒顿者,说:这是我年轻时所置,心中恋恋,所以归我。器物取其朽败者,说:这是我素来所用的东西,我的身家性命因之而安,所以归我。弟子数破其产,他都再次赈给。皇上闻其名,令公车特徵。至,拜为侍中。薛包以死自乞,有诏赐告归。加礼如毛义。

皇上少年时号称聪明,故邓太后立之。及年长,多有不德之事,稍不可太后意。皇上乳母王圣知道这事。太后徵济北河间王子诣京师,河间王子刘冀美容仪,太后奇之。以为平原怀王后,留置京师。王圣见太后久不归政,虑有废置。常与中黄门李闰江京候伺左右,在皇上面前毁短太后。使皇上每怀愤惧。及太后崩,宫人先有受罚者。因怀怨恚,诬告太后兄弟邓悝邓弘邓阊先从尚书邓访取废帝故事,谋立平原王。皇上闻言追怒,令有司奏邓悝等大逆无道,遂废西平侯邓广宗,叶侯邓广德,西华侯邓忠,阳安侯邓珍都乡侯邓甫德,皆为庶人。邓骘以不与谋,但免特进,遣就国。宗族免官,归故郡。没入邓骘等资财田宅,徙邓访及家属于远郡。郡县逼迫,邓广宗及邓忠皆自杀。又徙封邓骘为罗侯。五月庚辰,邓骘及其子邓风皆不食而死。邓骘从弟河南尹邓豹,度辽将军舞阳侯邓遵,將作大匠邓畅,皆自杀。唯有广德兄弟,以母与阎后同产,得留京师。复以耿夔为度辽将军。徵乐安侯邓康为太仆。丙申,贬平原王刘冀为都乡侯,遣归河间。刘冀谢绝宾客,闭门自守,由是得免。

起初,邓后之立,太尉张禹,司徒徐防欲与司空陈宠共奏追封后父邓训,陈宠以先世无奏请故事,与之连日相争,不能定夺。及邓训追加封谥,张禹徐防复约陈宠俱遣子奏礼于虎贲中郎将邓骘,陈宠不从。故陈宠子陈忠不得志。于邓氏。邓骘等败,陈忠为尚书,数上疏陷成其恶。大司农京兆朱宠,痛邓骘无罪遇祸,于是肉坦舆櫬,上疏说:伏惟和熹皇后圣善之德,为汉文母,兄弟忠孝,同心忧国。是社稷的依赖。功成身退,让国逊位。历世贵戚,无与为比。当享积善履谦之佑。而横为宫人单辞所陷,利口倾险,反乱国家。罪无审证,狱不讯鞠。遂令邓骘等罹此酷陷,一门七人,死于非命。尸骸流离,冤魂不返。逆天感人,率土丧气。应该收还冢次,宠树遗孤,奉承血祀。以谢亡灵。

朱宠知道自己奏言急切,自致廷尉。陈忠复劾奏朱宠。诏令免官归田里。众庶多为邓骘称枉者,皇上之意颇有悔悟,于是责让州郡,还葬邓骘等于北芒。诸从兄弟,皆得归京师。

卷五十 汉纪四十二(3)

皇上以耿贵人兄牟平侯耿宝监羽林左军车骑。封宋扬四子皆为列侯。宋氏为卿校侍中大夫谒者郎吏十余人。阎皇后兄弟阎显,阎景,阎耀并为卿校。典禁兵。于是内宠始盛。皇上以江京曾迎之于府邸,以为是江京之功,封为都乡侯。封李闰为雍乡侯。李闰江京皆迁中常侍。江京兼大长秋。与中常侍樊丰黄门令刘安鉤盾令陈达,及王圣,王圣女伯荣,煽动内外,竞为奢虐。伯荣出入宫掖,传通奸贿。司徒杨震上疏说:臣闻政以得贤为本,治以去秽为务。是以唐虞俊义在官,四凶流放。天下咸服,以致雍曦。如今九德未事,嬖幸充庭。阿母王圣,出自贱微,得遭千载,奉养圣躬。虽有推燥就湿之勤,前后所得赏赐,已经超过其所应当得到的了,而其贪得无厌之心,并未满足。反而外交属托,扰乱天下,损辱清朝,玷污日月。女子与小人,近之则喜,远之则怨。实为难养。应当赶快将阿母逐出内宫,令其居于外舍。并与伯荣断绝往来,使恩德两隆,上下俱美。奏章呈上,皇上以示阿母等。于是内幸皆怀怨愤。而伯荣骄淫尤甚。私通于故朝阳侯刘获从兄刘环。刘环遂以其为妻。官至侍中。并得以承袭刘获之爵。杨震上疏说:经制父死子继,兄亡弟及。是为防篡。伏见诏书封故朝阳侯刘获再从兄刘环,袭刘获爵为侯。刘获同产弟刘威如今犹健在。臣闻天子专封,封有功。诸侯专爵,爵有德。今刘环没有得以封爵的德行,只是因为配阿母之女,一时之间,既位至侍中,又至封侯。不稽旧制,不合经义。行人喧哗,百姓不安。陛下应该镜鉴既往,理顺帝王应该遵循的准则。尚书广陵翟酺上疏说:昔日窦邓之宠,倾动四方。兼官重爵,盈金积货至使议弄神器,改更社稷。岂不是因为执尊威广所致?及其破坏,头颡坠地,愿为孤豚也不可得。暴得显贵,失之必暴。受爵非道,很快就会有祸殃。如今外戚宠幸,是汉元以来无与伦比的。陛下诚然是仁恩周洽,以亲九族。然而禄去公室,政移私门,覆车重寻,怎能没有摧折?这可是安危之极戒,社稷之深计啊。昔日文帝爱百金于露台,在殿上以帷帐为殿墙。有人讥讽他过于节俭,文帝说:朕为天下人守财。岂能妄自使用呢。如今自初理政事以来,日月未久,费用赏赐,已不可计数。敛天下之财,积于无功之家,帑藏殚尽,民物彫伤。一旦有不虞之事发生,又当加重赋敛,一旦百姓发生怨叛,危乱就不可避免。愿陛下勉求忠贞之臣,诛远佞谄之党,割舍情欲之欢,罢除宴私之好。心中长存亡国之君何以失国,鉴观兴国之君得国的原因。这才能保证灾害可息,丰年可招。书奏,皇上皆不省。

秋七月已卯,改元赦天下。壬寅,太尉马英薨。烧当羌忍良等,以麻奴兄弟本是烧当世嫡而校尉马贤抚恤不至,常有怨心。遂私相结党,共同挟将诸种为寇湟中。攻打金城诸县。八月,马贤将先零种攻打他们,在牧苑交战,战不利。麻奴等又败武威,张掖郡兵于令居。因挟将先零,沈氐诸种四千余户,缘山西走,寇武威。马贤追到鸾鹊,招引他们,诸种降者数千,麻奴南还湟中。

甲子,以前司徒刘恺为太尉。初,清河相叔孙光坐赃抵罪,遂增禁锢二世。至是居延都尉范邠(bin)复犯赃罪,朝廷欲依叔孙光之例为比,刘恺独以为春秋之义善善及子孙,恶恶止其身。所以才能够进人于善。如今使赃吏禁锢其子孙,以轻从重,惧及善人,非先王设刑之意。陈忠亦以为然,有诏称太尉所议为是。

鲜卑其至鞬寇居庸关。九月,云中太守成严击之,兵败。功曹杨穆以身卫护成严,与之俱殁于阵。鲜卑于是围乌桓校尉徐常于马城。度辽将军耿夔与幽州刺史庞参发广阳,渔阳,涿郡甲卒前往营救。鲜卑解围去。戊子,皇上临幸卫尉冯石府。留饮十余日。赏赐甚厚。拜其子冯世为黄门侍郎。冯世弟二人皆为郎中。冯石,是阳邑侯冯鲂之孙。其父冯柱娶显宗女获嘉公主。冯石袭获嘉公主爵为获嘉侯。能取悦当世,故为皇上所宠。

京师及郡国二十七雨水。

冬十一月已丑,郡国三十五地震。鲜卑寇玄菟。尚书令祋(dui)讽等奏,以为孝文定约礼之制光武皇帝绝告宁之典,贻误万世。实在是不可改动。应该复断大臣行三年丧。尚书陈忠上疏说:高祖受命,萧何创制,大臣有宁告之科,合于致忧之义。建武之初,新承大乱,所有国政,皆从简易。大臣既不得告宁,而群司营禄念私,也就不再遵循三年之丧,以报顾复之恩了。礼义之方,实为彫损。陛下听大臣终丧,圣功美业,无过如此。孟子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於掌股之间。臣愿陛下登高北望,以甘陵之思,揣度臣子之心,则海内咸得其所。当时宦官以为此事不便,竟将此折寝而未奏。庚子,复断二千石以上行三年丧。袁弘议论说:古代帝王之所以笃化美俗,率民为善,因其自然而不夺其情,而民犹有未及者,何况违礼止哀,减其天性呢。

十二月,高句骊王宫率马韩濊貊数千骑围玄菟。夫余王遣子尉仇台将二万余人与州郡并力讨破之。是岁,宫死,其子遂成立。玄菟太守姚光上言欲因其丧,发兵攻击之。议者皆以为可许。陈忠说:宫从前桀黠,姚光不能讨。死而击之,是为不义。应该遣使弔问。责让前罪,赦不加诛。以取其后善。皇上从之。

延光元年春三月丙午改元赦天下。护羌校尉马贤追击麻奴到湟中。击破之,种众散遁。夏四月,京师郡国四十一雨雹。河西雨雹,大者如斗。幽州刺史冯焕,玄菟太守姚光数纠发奸恶,怨者诈作玺书,谴责冯焕姚光。并赐以欧刀。又下辽东都尉庞奋,使他疾速行刑。庞奋即斩姚光收押冯焕。冯焕欲自杀,其子冯绲疑诏文有异,阻止冯焕说:大人在州,志在去恶,实无他故。必是凶人妄诈。规肆奸毒。愿以事自上,查证属实,再服罪未晚。冯焕从其言,上书自讼。果然是诈者所为,徵庞奋抵罪。癸巳,司空陈褒免。五月庚戍,宗正彭城刘授为司空。已巳,封河间孝王子刘德为安平王。嗣乐成靖王后。六月,郡国蝗灾。秋七月癸卯,京师及郡国十三地震。高句骊王遂成归还所掠大汉生口。诣玄菟归降。其后濊貊率服,东垂少事。

卷五十 汉纪四十二(4)

延光元年七月,虔人羌与上郡胡人反。度辽将军耿夔击破之。八月,杨陵园寝火灾。九月甲戌,郡国二十七地震。鲜卑既累杀郡守,胆气转盛。控弦数万骑。冬十月,复寇雁门定襄。十一月,寇太原。烧当羌麻奴饥困,将种众诣汉阳太守耿种降。是岁,京师及郡国二十七雨水。皇上数遣黄门常侍及中使伯荣往来甘陵。尚书仆射陈忠上疏说:今天心未得,水旱不接。靑冀之境,淫雨漏河。徐岱之滨,海水盆溢。兗豫二州,蝗虫滋生。荆扬之地,稻收俭薄。并凉二州,羌戎叛戾。加上百姓不足,府帑虚匮。陛下以不得亲奉孝德皇园庙,一再遣中使致敬甘陵,朱轩骈马,相望于道路。可为至孝。然而臣窃闻使者所过,威权翕赫,震动郡县。王侯二千石,以至于为伯荣独拜于车下。征发百姓修道,缮理亭传。多所储备。徵役无度。老弱相随,动有万计。贿遗仆从,人数百匹。顿踣呼磋,莫不叩心。河间托叔父之属,清河有陵庙之尊,以及剖符大臣,皆猥为伯荣屈节车下。陛下不问,他们一定会以为是陛下让他们这样的。伯荣之威,重于陛下。陛下之权柄,在于臣妾。水灾之所以发生,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昔日韩嫣托副车之乘,受驰视之使,江都误为一拜,而韩嫣受欧刀之诛。臣愿明主严天元之尊,正乾刚之位。不宜复令女使干错万机,重察左右,使无石显漏泄之奸。尚书纳言,得无赵昌僣崇之诈。公卿大臣,得无朱博阿傅之援。外属近戚,得无王凤害商之谋。若国政一由帝命,使王事都决定于自己。则下不得偪上,臣不得干君,常雨大水,就会停止。四方之灾异,就不能为害。书奏不省。当时三府任轻,机事专委尚书,而一旦发生灾异变咎,就切责免三公。陈忠上疏说:汉兴旧事,丞相所请,无有不听。今日之三公,虽当其名而无其实。选举诛赏,一由尚书。尚书见任,重于三公。陵迟以来,渐渐的已经很久了。臣心中常自不安。近日以地震,策免司空陈褒。今日灾异,复欲切让三公。昔日孝成皇帝,以妖星守心,移咎丞相,卒不蒙上天之福。徒然乖离宋景之诚。因此说明了是非之分,才能够顺天应人。又尚书决事,多违故典,罪法无例,诋欺为先。文惨言丑,有乖章宪。应该责求其意,割而勿听。上顺国典,下防威福。置方圆于规矩,审轻重于衡石。这才是国家之典,万世之法。

汝南太守山阳王龚,政崇宽和,好才爱士,以袁阆为功曹。引进郡人黄宪陈蕃等黄宪虽不屈,陈蕃却出面为官。袁阆不修异操,而知名当时。陈蕃性气高明,王龚皆以礼待之。由是群士莫不归心。黄宪家世贫贱,父亲为牛医。颍川荀淑至慎阳,遇黄宪于逆旅。当时黄宪年十四,荀淑竦然称异,与之揖让交谈,移日不能去。对黄宪说:你是我的师表。既而前至袁阆的住所,未及劳问,迎着说:先生国中有颜子,你认识他吗?袁阆说:你是见到了我们的叔度(黄宪表字)了吗?

是时,同郡戴良才高倨傲,而见到黄宪未尝不正容。及归家,惘然若有所失。其母问他说:你又去牛医儿那里了吗?戴良回答说:戴良不见叔度,自以为无人能及。既见其人,则瞻之在前,忽然在后,实在是难得而测啊。陈蕃及同郡周举曾经在一起说:时月之间不见黄生,则鄙吝之情复萌于心了。太原郭泰少游汝南,先过袁阆,不宿而退。再前去见黄宪,累日方还。有人因此问郭泰为什么会这样,郭泰说:奉高(袁阆字)之器,就如同泉水泛滥,虽然清纯但容易搅动。叔度汪汪若千顷之波,澄之不清,淆之不浊。其才情不可量啊。

黄宪初举孝廉,又辟公府。友人劝其入仕,黄宪也不拒绝。暂到京师,即还。竟无所就。年四十八终。范晔议论说:黄宪言论风旨,无所传闻。然而士君子见之者,莫不服其深远。我的曾祖穆侯范汪,以为黄宪隤然处顺,隐然若渊与道相通。浅深莫识其分,清浊未议其所。若及于孔子之门,则庶几能与圣人并列。

二年春正月,旄牛夷反。益州刺史张乔击破之。夏四月戊子,爵乳母王圣为野王君。北匈奴连与车师入寇河西。议者欲复闭玉门阳关以绝其患。敦煌太守张璫上书说:臣在京师,亦以为西域当弃。今亲践其土地,才知道弃西域,则河西不能自存。谨陈西域三策。北虏呼衍王常辗转浦类秦海之间。专制西域。共为寇钞。今以酒泉属国吏士二千余人屯集昆仑塞。先击呼衍王。绝其根本。因发鄯善兵五千人威胁车师后部。这是上计。若不能出兵,可设置军司马,将军士五百人,四郡供其犁牛谷食,出据柳中。这是中计。如又不能,则应当弃交河城,收拢鄯善等,使他们悉数入塞。这是下计。朝廷下其议。陈忠上疏说:西域内附日久,经常东望扣关这是因为他们不乐匈奴而羡慕大汉的缘故。今北虏已破,车师必定会南攻鄯善,弃而不救,则诸国望风而从北虏了。真要如此则北虏财贿益增,胆气益壮。威临南羌,与之交通,如此河西四郡就危险了。河西既危,不可不救。则百倍之役兴起,巨大的使费就会出现。议者但念西域绝远,经略烦费,不见孝武苦心勤劳之意。方今敦煌孤危,远来告急,却不想辅助,内无以慰劳吏民,外无以威示百蛮。蹙国减土,不是良计。臣以为敦煌宜置校尉,按旧例增四郡屯兵。以西抚诸国。皇上纳其言,于是复以班勇为西域长史,将兵五百人,出屯柳中。

秋七月,丹阳山崩。九月,郡国五雨水。冬十月辛未,太尉刘恺罢。甲戌,以司徒杨震为太尉。光禄勋东莱刘熹为司徒。大鸿胪耿宝自候杨震,向杨震举荐中常侍李闰之兄,说:李常侍国家所重,欲令杨公辟其兄。耿宝只是传达皇上的意思。杨震说:如果朝廷欲令三府辟召,应当有尚书敕。耿宝大恨而去。执金吾阎显也举荐所亲于杨震,杨震又不从。司空刘授听说了,即辟此二人。于是杨震益见怨,当时诏令遣使者大为王圣修府邸。中常侍樊丰及侍中周广谢恽等更相煽动,倾摇朝廷。杨震上疏说:臣伏念方今灾害滋生,百姓空虚。三边震扰。帑藏匮乏。不同于社稷安宁之时,诏书为阿木兴起第舍,合两为一,连里竟街,雕修缮饰,穷极巧技。攻山采石,转相迫促。为费巨亿。周广谢恽兄弟,与国无肺腑枝叶之属,只是依倚近幸奸佞之人与之分威共权,属托郡县。倾动大臣。宰司辟召,承望旨意,招徕海内贪汙之人。受其贿货,至有藏锢弃世之徒,复得显用。白黑混淆,清浊同源,天下讙譁。为朝廷结讥。臣闻师言,上之所取,财尽则怨,力尽则叛。怨叛之人不可复使。希望陛下认真考虑。皇上不听。

鲜卑其至鞬自将万余骑攻南匈奴于曼栢。奥鞬日逐王战死。杀千余人。十二月戊辰,京师及郡国三地震。陈忠荐汝南周爕(xie),南阳冯良,学行深纯,隐居不仕,名重于世。皇上以玄纁羔幣聘用他们。周爕宗族更有人劝解说:修德立行,就是为了报效国家,先生为什么要独守东冈之坡呢?周爕说:修道者度其时而动,动而不时,怎么能得长久呢?与冯良皆自载于车,至近县,称病而还。

卷五十 汉纪四十二(5)

延光三年春正月,班勇至楼兰,以鄯善归附,特加三授。而龟兹王白英,犹自疑未下。班勇开以威信,白英乃率姑墨温宿自缚诣班勇。因发其兵。步骑万余人,到车师前王庭。击走匈奴伊蠡王于伊和谷。收得前部五千余人。于是前部才再次开通。还兵屯田柳中。二月丙子,车驾东巡。辛卯,幸泰山。三月戊戍,幸鲁。还幸东平。至东郡。经过魏郡河内而还。初,樊丰周广谢恽等见杨震连谏不从,无所顾忌。遂诈作诏书,调发司农钱谷,大匠见徒材木,各起冢舍园池庐观役费无数。杨震再上疏说:臣备位台辅,不能调和阴阳。去年十二月四日,京师地动。其日是戊辰。三者皆土,位在中宫。这是中臣近官持权用事之像,臣伏惟陛下以边境未宁,躬自菲薄,宫殿垣屋倾倚枝柱而已。而亲近幸臣,未崇断金之意,骄佚踰法,多请徒士,盛修第舍。卖弄威福。道路讙譁,地动之变,应该就是因此而起。又冬无宿雪,春节未雨。百僚焦心,而缮修不止。这实在是致旱之徵。希望陛下能够奋乾刚之德,弃骄奢之臣,以承皇天之戒。杨震前后所言转切,皇上既有不平之心,而樊丰等皆侧目愤怨,以其是名儒,未敢加害。会河间男子赵腾上书指陈得失,皇上发怒,遂收考诏狱。加以罔上不道之罪。杨震上书救之说:臣听说殷周有道之王,也免不了小人抱怨,但他们却敬德加谨,更增修其德。今日赵胜所坐只是激讦谤语为罪,与手刃犯法不同,乞求予以从轻发落,以保全赵胜之命。以平息百姓的怨愤之情。皇上不听。赵胜竟伏尸都市。及皇上东巡,樊丰等因乘舆在外,竞修宅第。太尉部掾高舒召大匠令史考校之,得樊丰等所诈下诏书,具奏,待皇上巡行还京时上奏。樊丰等惶怖。会太史言星变逆行,于是共同诬奏杨震说:自赵胜死后,杨震深为怨怼,况且他是邓氏故吏,有恚恨之心。壬戌,车驾还京师,于太学待吉时而入。连夜遣使者策收杨震太尉印绶,杨震于是闭门绝宾客。樊丰等复恶之。令大鸿胪耿宝,奏杨震大臣不服罪。怀恚望。有诏遣归本郡。杨震行至城西夕阳亭,慷慨对其诸子门人说:死乃国士之本分,我蒙恩居上司,疾奸臣狡猾而不能诛,恶嬖女倾乱而不能禁。有什么面目复见日月?身死之日,以杂木为棺,粗布单被才足盖形就行了。勿归冢次,勿设祭祀。因饮酖而卒。弘农太守移良,承樊丰等旨意,遣吏于陕县留停杨震之丧。露棺于道侧。谪杨震诸子代邮行书,道路之人皆为之流涕。太仆征羌侯来历说:耿宝托元舅之亲,荣宠过厚,不念报国恩,而倾侧奸臣,伤害忠良。他的天祸将要到来了。来历,是来歙的曾孙。

夏四月乙丑,车驾入宫。戊辰,以光禄勋冯石为太尉。南单于檀死,弟援立。为乌稽侯尸逐鞮单于。当时,鲜卑数寇边。度辽将军耿夔与温禺犊王呼尤徽将新降者连年出塞攻击他们。还军后使他们屯列冲要。耿夔征发烦巨,新降者皆怨恨。大人阿族等遂反。挟持呼尤徽欲与之俱去。呼尤徽说:我老了,受汉家恩德,宁死不能相随。众人欲杀他,有救者得免。阿族等遂将其众亡去。中郎将马冀与胡骑追击,大破之,斩获殆尽。

日南徼外蛮夷内属。六月,鲜卑入寇玄菟。庚午,阆中山崩。秋七月辛巳,以大鸿胪耿宝为大将军。王圣江京樊丰等谗害太子乳母王南。厨监邴吉等,杀之。家属徙往比景。太子思念王南邴吉,数次为之叹息。江京樊丰等惧有后害,于是与阎后妄造虚无,构馋太子及东宫官属。皇上怒,召会公卿以下,议废太子。耿宝等承旨,皆以为当废。太仆来历与太常桓焉廷尉犍为张皓计议说:经上说年未满十五过恶不在其身。且王南邴吉之谋,太子也许并不知道。应该速选忠良保傅,辅之以礼义。废置之事重大,还望圣恩认真思考。皇上不从。桓焉,是桓郁之子。张皓退,复上疏说:昔日贼臣江充造构馋逆,倾覆戾园,孝武过了很久还是悔悟了。虽然追悔前失,但是悔之何及啊。今皇太子方十岁,未习保傅之教,又怎可随意指责呢?书奏不省。九月丁酉,废皇太子刘保为济阴王。居于德阳殿西钟下。来历于是要结光禄勋祋(dui)讽,宗正刘玮,將作大匠薛皓,侍中闾丘弘,陈光,赵代,施延。太中大夫九江朱伥等十余人,一起在鸿都门集结,证明太子无过。皇上与左右以为大患,于是使中常侍奉诏胁迫群臣说:父子一体,天性自然。以义割恩,是为了天下着想。来历祋讽等不识大体,而与群小共为讙譁,外见忠直,而内希后福。饰邪违义,岂是事君之礼?朝廷广开言路,故且一切假贷。若怀迷不返,当显明刑书。谏者莫不失色。薛皓先顿首说:确实如明诏所说。来历怫然变色,当庭诘问薛皓说:先前大家是怎么说的?如今为什么违背前言?大臣乘朝车,处国事,怎么能够反复如此呢?于是各自稍稍引起,只有来历独自守阙,连日不肯去。皇上大怒。尚书令陈忠与诸尚书遂共同劾奏来历等。皇上于是免来历兄弟官,削国租,禁来历母武安公主不得会见。

陇西郡始还狄道。烧当羌豪麻奴死,弟犀苦立。庚申晦,有日食。冬十月,皇上行幸长安。十一月乙丑,还洛阳。是岁,京师及诸郡国二十三地震。三十六大水。雨雹。

卷五十一 汉纪四十三(1)

延光四年春二月乙亥,下邳惠王刘衍薨。甲辰,车驾南巡。三月戊午朔,有日食。庚申皇上至宛,不豫。乙丑,皇上自宛出发。丁卯,至叶,崩于乘舆。年三十二。皇后与阎显兄弟,江京,樊丰等密谋说:如今皇上在路上晏驾而济阴王在内,一旦朝内公卿立之,还为大害。于是假称皇上病重,卧于车中,所在,上食问起居如故。驱驰行走四日,庚午,还宫。辛未,遣司徒刘熹诣郊庙社稷,告天请命,当晚发丧。尊皇后为皇太后,太后临朝,以阎显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太后欲久专国政,贪立幼年,与阎显等定策禁中,迎济北惠王子北乡侯刘懿为嗣。济阴王以废黜不得上殿亲临梓宫。悲号不食,内外群僚莫不哀怜之。甲戍,济南孝王刘香薨,无子国绝。已酉,北乡侯即皇帝位。

夏四月丁酉,太尉冯石为太傅。司徒刘熹为太尉,参录尚书事。前司空李郃为司徒。阎显忌大将军耿宝位尊权重,威行前朝,于是讽有司奏耿宝及其党与中常侍樊丰,虎贲中郎将谢恽,侍中周广,野王君王圣及其女等,更相阿党,互作威福。皆大不道。辛卯,樊丰,谢恽,周广皆下狱死。家属徙比景。贬耿宝及弟子林虑侯耿承皆为亭侯。遣就国。耿宝于道路自杀。王圣母子徙雁门。于是以阎景为卫尉,阎耀为城门校尉,阎晏为执金吾,兄弟并处权要。威福自由。已酉葬孝安皇帝于恭陵。庙号恭宗。九月乙巳,赦天下。秋七月,西域长史班勇发敦煌张掖酒泉六千骑,及鄯善疏勒车师前部兵击后部王军就。大破之。获首虏八千余人。生得军就及匈奴持节使者。将至索班没处斩之,传首京师。冬十月丙午,越嶲山崩。北乡侯病笃,中常侍孙程对济阴王谒者长兴渠说:大王以嫡统,本无失德,先帝用馋,遂至废黜。若北乡侯不起,大家联合起来除掉江京阎显,一定能够成事。长兴渠极力赞同。又中黄门南阳王康,先为太子府史,及长乐太官丞京兆王国等并附同于孙程。

江京对阎显说:北乡侯病不解,国嗣应该因时而定。为什么不早徵诸王子,预先准备下合适的人选呢?阎显以为然。辛亥,北乡侯薨。阎显白太后,秘不发丧,更徵诸王子。闭宫门,屯兵自守。十一月乙卯,孙程,王康,王国与中黄门黄龙,彭恺,孟叔,李建,王成,张贤,史汎,马国,王道,李元,杨佗,陈予,赵封,李刚,魏猛,苗光等聚谋于西钟下,皆截单衣为誓。丁巳,京师及郡国十六地震。是夜,孙程等共会于崇德殿上。因入章台门。当时江京刘安及李闰陈达等,都坐在省门下,孙程与王康冲上前斩江京刘安陈达。以李闰权执积为省内所服,欲引为主。因举刃胁迫李闰说:今当立济阴王,不可变更。李闰说:好吧。于是扶李闰起。一道于西钟下迎济阴王即皇帝位。时年十一。召尚书令仆射以下从辇车幸南宫,孙程等留守省门。维护内外。皇上登云台,召公卿百僚。使虎贲羽林士屯守南北宫诸门。阎显时在禁中,忧迫不知所为。小黄门樊登劝阎显以太后诏召越骑校尉冯诗,虎贲中郎将阎崇将兵屯平朔门,以抵御孙程等。阎显诱冯诗入省,对他说:济阴王立,非皇太后意。玺绶在此,假如你能够尽力效功,封侯可得。太后使人将印绶交给他,说:能得济阴王者,封万户侯。得李闰者,封五千户侯。冯诗等皆许诺。辞以卒然被召,所将众少,阎显使他们与樊登迎吏士于左掖门外。冯诗因格杀樊登,归营屯守。阎显弟卫尉阎景遂从省中还外府,收兵至盛德门。孙程传诏诸尚书使他们收押阎景。尚书郭镇当时正在卧病,闻之即率直宿羽林士兵出南止车门。正好遇见阎景乘车丛拥着军士前行,见了郭镇等人,拔刃大呼说:什么人?郭镇即下车持节诏令他止步。阎景说:哪里来的什么诏令?因持刀砍郭镇,不中。郭镇引剑击阎景,阎景坠车。左右用长枪叉其胸,遂擒之。送廷尉狱,即夜死。戊午,遣使者入省,夺得玺绶。皇上于是幸嘉德殿。遣侍御史持节收阎显及其弟城门校尉阎耀,执金吾阎晏并下狱诛。家属皆徙比景。迁太后于离宫。已未,开门,罢屯兵。壬戌,诏令司隶校尉唯有阎显江京近亲当伏辜诛。其余人务崇宽贷。封孙程等皆为列侯。孙程食邑万户,王康王国食九千户。黄龙食五千户,彭恺孟叔李建食四千二百户。王成张贤史汎马国王道李元杨佗陈予赵封李刚食四千户。魏猛食二千户。苗光食千户。是为十九侯。加赐车马金银钱帛各有差。李闰以先不预谋,故不封。擢孙程为骑都尉。

初,孙程等入章台门,苗光独不入,诏书录功臣,令王康疏名,王康诈疏苗光入章台门,苗光未受符策,心不自安,诣黄门令自告。有司奏王康苗光欺诈主上,诏书勿问。以將作大匠来历为卫尉。祋讽闾丘弘等先卒,皆拜其子为郎。朱伥施延陈光赵代皆见拔用,后至公卿。徵王男邴吉家属还京师。厚加赏赐。皇上当日见废,监太子家小黄门籍建傅高梵,长秋长赵熹,长秋丞良贺,中宫药长夏珍皆坐徙朔方。皇上即位,并擢为中常侍。初,阎显辟崔骃之子崔瑗为吏,崔瑗以北乡侯立不以正,知道阎显将败,欲说令废立。而阎显每日沉醉,不能得见。于是对长史陈禅说:中常侍江京等蛊惑先帝,废黜正统,扶立踈孽。少帝即位发病于朝庙之中,周勃当日废少帝的事情将要重现了。我如今想和你一道求见,说服将军关白太后,收押江京等,废少帝,引立济阴王,必定上当天心,下合人望。伊霍之功,可不下席而立。如此将军兄弟可以传祚于无穷。若拒违天意,久旷神器,则将以无罪而为元恶。这是所谓的祸福之会,分工之时啊。陈禅犹豫未敢从。会阎显败,崔瑗坐被斥。门生苏袛欲上书言状,崔瑗制止他。当时陈禅为司隶校尉,召崔瑗对他说,贤弟就听苏袛上书,我愿为他作证。崔瑗说,这就如同小儿屏人而语,愿使君不要再提起。遂辞归,不复应州郡命。

卷五十一 汉纪四十三(2)

延光四年十一月已卯,以诸王礼葬北乡侯。司空刘授以阿附恶逆,辟召非其人,策免。十二月甲申,以少府河南陶敦为司空。杨震门生虞放陈翼诣阙追讼杨震之事,诏令除杨震二子为郎。赠钱百万。以礼改葬于华阴潼亭,远近毕至。有大鸟高丈余,集于杨震丧前。郡中以情状上闻,皇上感杨震之忠,诏令复以中牢具祠之。议郎陈禅以为阎太后与皇上无母子恩,应该迁往别馆。断绝朝见。群臣议者都以为该这么做。司徒掾汝南周举对李郃说:昔日瞽叟常欲杀舜,舜服事之愈加谨饬,郑武姜谋杀庄公,庄公发誓黄泉相见。秦始皇怨母失行,久而隔绝。后有感于颖考叔茅蕉之言,复修子道,书传以为美。今诸阎新诛,太后幽禁在离宫,若悲愁生病,一旦不豫,主上将何以令天下?如从陈禅之议,后世归咎,明公应当密表朝廷,令奉养太后。率群臣朝见如旧,以厌天心,以答人望。李郃就立即上书陈状。

孝顺皇帝上

永建元年春正月,皇上朝太后于东宫。太后心意这才安定下来。甲寅,赦天下。辛未,皇太后阎氏崩。辛巳,太傅冯石,太尉刘熹以阿党权贵免。司徒李郃罢。二月甲申,葬安思皇后。丙戌,以太常桓焉为太傅。大鸿胪朱宠为太尉。参录尚书事。长乐少府朱伥为司徒。封尚书郭镇为定颖侯。陇西钟羌反。校尉马贤进击之,战于临洮。斩首千余级。羌众皆降。于是凉州复安。六月已亥,封济南简王刘错子刘显为济南王。秋七月庚午,以卫尉来历为车骑将军。八月,鲜卑寇代郡。太守李超战殁。司隶校尉虞诩到官数月奏冯石,刘熹,免之官。又劾奏中常侍程璜,陈秉,孟生,李闰等,百官侧目,号为苛刻。三公劾奏虞诩,盛夏多拘系无辜,为吏民之患。虞诩上书自讼,说:法禁,是为了提防民俗之变。刑罚,是驾驭百姓的手段。如今州官推诿于郡,郡官推诿于县,更相推诿,百姓怨穷。以苟容为贤,尽节为愚。臣所举发,并不仅是这一条赃罪。三府恐为臣所奏,遂加诬罪。臣将从史鱼死,以尸谏罢了。皇上省其章,于是不治罪于虞诩。中常侍张防,卖弄权执,请托受取。虞诩案验之,屡寝不报,虞诩不胜其愤,于是自系廷尉。奏言昔日孝安皇帝任用樊丰,交乱嫡统,几亡社稷。今日张防,复弄威柄,国家之祸,将要重至了。臣不忍与张防同朝,谨自系以闻。不至于让臣重走杨震之路。书奏,张防流涕在皇上面前自诉,虞诩坐论输左校。张防一定要害他,二日之中,傅考四狱。狱吏劝虞诩自诬。虞诩说:宁愿伏尸欧刀,也要令远近知道我的气节。只是有谁能够明辨是非啊?浮阳侯孙程祝阿侯张贤相率乞求觐见。孙程说:陛下开始与臣等起事时,常疾恶奸臣,知道他们能够倾国。如今即位却自己做同样的事,又和先帝有什么区别?司隶校尉虞诩,为陛下尽忠,而更被拘系,常侍张防,赃罪明证,反而陷构忠良,如今客星守羽林,其占宫中有奸臣,应当赶快收押张防送诏狱。以塞天变。当时张防立在皇上身边,孙程呵斥张防说:奸臣张防,何不下殿。张防不得已,趋就东厢。孙程说:陛下赶快收系张防,不要让他前去阿母面前求情。皇上问诸尚书。尚书贾朗素与张防交好,力证虞诩之罪。皇上又疑惑了,对孙程说:你先出去,我再考虑一下。于是虞诩之子虞顗(yi)与门生百余人,手举标语,拦中常侍高梵之车,叩头流血,诉言受枉情状。高梵入宫上言,于是张防坐徙边,贾朗等六人或死或黜,即日赦出虞诩。孙程复上书陈虞诩有大功,言语甚是切激。皇上感悟,复徵拜虞诩议郎。数日,迁尚书仆射。虞诩上疏荐议郎南阳左雄说:臣见方今公卿以下,大多都是拱手而黙无一言。以树恩为贤,尽节为愚。以至于互相告诫说:白璧不可为,和同多后福。伏见议郎左雄,有王臣骞骞之节,宜擢在喉舌之官。一定会有匡弼之益。于是拜左雄为尚书。

浮阳侯孙程等怀表上殿争功,皇上大怒,有司劾奏孙程等干乱悖逆,王国等皆为孙程一党,久留京师,更加骄恣。皇上于是免孙程等官。全部徙封远县。因遣十九侯就国。敕洛阳令促期发遣。司徒掾周举对朱伥说:朝廷在西钟下时,没有孙程等又怎能得立?今忘其大德,录其小过,这如同道路夭折,使皇上有杀功臣之讥。现在趁其未去,应该赶紧上表为之求情。朱伥说:如今诏指方怒,我独上表求之,一定会招致罪谴。周举说:明公年过八十,位为台辅,不于今时竭忠报国,却惜身安宠,还要干什么?禄位虽全,却难免佞邪之讥。谏而获罪,犹有忠贞之名。若我的话不值得听,请从此别过。朱伥于是表谏。皇上果然从其所请,孙程徙封宜城侯,到国,怨恨恚怼,封还印绶符策,亡归京师。往来山中。诏书追求,恢复其旧的爵土。赐车马衣物。遣还国。

冬十月丁亥,司空陶敦免。朔方以西障塞多坏,鲜卑因此数侵南匈奴。单于忧恐,上书乞求修复鄣塞。庚寅,诏令黎阳营兵出屯中山北界。令缘边郡增置步兵列屯塞下。教习战射。以廷尉张皓为司空。班勇更立车师后部故王子加特奴为王。班勇又使别的军校诛斩东且弥王,也更立其种人为王。于是车师六国悉平。班勇遂发诸国兵击匈奴。呼衍王亡走,其众二万余人皆降。生得单于从兄。班勇使加特奴手斩之,以使车师与匈奴结怨。北单于自将万余骑入后部。至金且谷。班勇使假司马曹俊前去救援。单于引兵去。曹俊追斩其贵人骨都侯。于是呼衍王遂徙居枯梧河上。是后车师再无匈奴侵扰之忧。

二年春正月,中郎将张国以南单于兵击鲜卑其至鞬,大破之。二月,辽东鲜卑寇辽东玄菟。乌桓校尉耿昱发缘边诸郡兵及乌桓,出塞进击,斩获甚众。鲜卑三万人诣辽东降。三月旱。初,皇上生母李氏林瘞在洛阳北,皇上起初并不知道,这时左右告诉了他。皇上于是发哀,亲到瘞所,更以礼殡。六月乙酉,追谥为恭愍皇后。葬于恭陵之北。

西域城郭诸国,都臣服于汉。只有焉耆王元孟未降。班勇奏请攻打他。于是遣敦煌太守张郎将河西四郡兵三千人与班勇配合。因发诸国兵四万余人,分为两道进击。班勇从南道,张郎从北道,约期俱至焉耆。而张郎先有罪,欲徼功自赎,遂先期至爵离关。遣司马将兵前去交战。获首虏二千余人。元孟惧诛,逆遣使乞降。张郎径入焉耆。受降而还。张郎得免诛,班勇以后期,徵下狱免官。

卷五十一 汉纪四十三(3)

永建二年秋七月甲戌朔,有日食。壬午,太尉朱宠,司徒朱伥,免。庚子,以太常刘光为太尉,录尚书事。光禄勋汝南许敬为司徒。刘光,是刘距之弟。许敬仕于和安之间,正当窦邓阎氏权执兴盛之时,而无所屈挠,三家既败,士大夫多有染污者,独无谤言及于许敬。当世因此以之为贵重。初,南阳樊英,少有学行,名著海内。隐于壶山之阳。州郡前后礼请,不应。公卿举贤良方正有道,皆不行。安帝赐策书徵之,不赴。是岁,皇上复以策书备礼徵樊英。樊英固辞疾笃,诏书切责郡县驾载上道。樊英不得已到京,称疾不肯起。强令车载入殿。犹不能屈。皇上使他出就太医养疾,每月供奉羊酒。其后,皇上就为樊英设坛,令公车令为前导。尚书奉引,赐几杖。待以师傅之礼。延问得失,拜五官中郎将。数月,樊英称疾笃。诏令以为光禄大夫,赐告归。令所在送谷。以岁时致牛酒。樊英辞位不受,有诏晓以上旨,不听其辞樊英初被诏命,众人皆以为他一定不会自降志向,南郡王逸素与樊英交善,因给他书信,多引古譬喻,劝使他就聘。樊英就顺着王逸的意思应聘了,不过以后应对,并无奇谋深策,谈者以为失望。河南张楷,与樊英一同应徵。对樊英说:天下有二道,就是出与处,我以前以为先生出仕,能够辅佐当今君王,救济当世民众,而开始先生以不凡之身,怒万乘之主。及其享受爵禄,又不闻匡救之术,这真是进退无据了。司马光说:古代的君子,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隐。隐并不是君子所希望的,没有人能了解自己,而道不得行,群邪共处,则害将及身。因此深藏以避之。王者举逸民,扬侧陋,是因为其有益于国家。并不是为了取悦世俗之耳目,因此有道德足以尊主,智能足以庇民,被褐怀玉,深藏不市者,则王者当尽礼而致之。屈己以访之,克己以从之。然后能利泽施于四表,功烈格于上下。这只是取其道不取其人,务其实不务其名。他们或者礼备而不至,意勤而不起,则只好姑且内自循省,而不敢强致其人,以为是不是因为我的德薄不足以令人仰慕,或者是因为国政太乱不足以辅佐呢还是因为群小在朝而不敢进呢?或者是因为感到我心不诚而其言不能得用呢?为什么贤者不肯跟从我呢?假如其德已厚,国政已治,群小已远,而且诚心已至,他们将会叩阍而自售,又怎么会勤求而不至呢?荀子说:晚上去树上照蝉,不过是明其火振其木而已。火不明,虽振其木而无益于事今人主有能明其德,则天下人归心。就如同蝉投奔明火。或者人主耻不能致,因此以高位相诱,严刑相挟。假使他是真正的实诚君子,则位非所贪,刑非所畏。终不可得而致。可致者,大都是贪位畏刑之人,又何足为贵?而那些孝悌著于家庭,优行传于乡曲者,利不苟取,仕不苟进,洁己安分,优游卒岁,虽不足以尊主庇民,却也是清修的吉士。王者应当褒优安养,以遂其志。像孝昭之世优待韩福,光武之世待遇周党,以此来激励人的廉耻之心,美化风俗,这也就很好了。为人诚然不应当如范升一样诋毁,又不可如张楷一样无端指责。至于饰伪以邀誉,钓奇以惊俗,不食君禄,而争屠沽之利。不受小官,却窥伺卿相之位,名与实反,心与迹违,这种人是华士少正卯之流,能够免于圣王之诛,也就是万幸了,哪里还能得到圣王的聘召?当时又徵召广汉杨厚,江夏黄琼。黄琼,是黄香之子。杨厚既至,豫陈汉有三百五十年之厄,以为警戒。拜为议郎。黄琼将至,李固于道上给他写书信说:君子说伯夷狭隘,柳下惠不恭。不夷不惠只在可否之间。圣贤之所以居身珍贵,实在是要枕山栖谷,效法巢由。这样也是可以的。若要辅政济民,如今正当其时。自生民以来,善政少而乱俗多。若必待尧舜之君,这是为士行志,终无其时。曾听人说,峣峣者易缺,皎皎者易污。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近日鲁阳樊君被徵初至,朝廷设坛席,如同对待神明,虽没有什么特别的异政,而言行所守,也没有什么缺点。却一时毁谤布流,使名声大为折减。这岂不是因为人们对他的期望太高,而他的声名太过于盛的缘故吗?因此俗论都以为处士纯粹是为了盗取虚名。愿先生引此为戒。做事一定要令众人叹服。

黄琼至,拜为议郎。稍迁尚书仆射。黄琼昔日随父亲在台阁习见故事,及以后居职,达练官曹,争议朝堂,无人能与之抗争。数上疏言事,皇上颇采用之。李固,是李郃之子。少好学,常改易姓名,杖策驱驴,负笈从师不远千里。遂穷览坟籍为世间大儒。每到太学,密入公府定省父母。不令同业诸生知道他是李郃的儿子。

三年春正月丙子,京师地震。夏六月,旱。秋七月,茂陵园寝火灾。九月,鲜卑入寇渔阳。冬十二月已亥,太傅桓焉免。车骑将军来历罢。南单于拔死。弟休利立。为去特若尸逐就单于。皇上悉召孙程等还京师。

四年春正月丙寅,赦天下。丙子,皇上加元服。夏五月壬辰,下诏说:海内颇有灾异,朝廷修政,太官减膳。不御珍玩。而桂阳太守文磐不知竭忠宣畅本朝,却远献大珠以求幸媚如今封还给他。五州雨水。秋八月丁巳,太尉刘光,司空张皓免。尚书仆射虞诩上言,安定,北地,上郡山川险阻,沃野千里。土宜畜牧,水可灌溉漕运。只因遭遇元元之灾,众羌内溃,郡县兵荒二十余年,抛弃沃壤之饶,捐弃自然之财,不可称之为利。离河山之阻,守无险之处,难以为固。今三郡未复,园陵孤单在外,而公卿软懦。唯求自保。张解设难,但只计算所费。不顾及国家安定。宜开圣听,考虑长远之计。九月,诏令恢复安定,北地,上郡,使内迁边民还旧土。癸酉,以大鸿胪庞参为太尉。录尚书事。太常王龚为司空。冬十一月庚辰,司徒许敬免。鲜卑入寇朔方。十二月乙卯,以宗正弘农刘崎为司徒。是岁,于窴王放前杀拘弥王兴。自立其子为拘弥王。而遣使者贡献。敦煌太守徐由上书要求讨伐他,皇上赦于窴罪,令其归还拘弥国。放前不肯。

卷五十一 汉纪四十三(4)

永建五年夏四月,京师旱。

京师及郡国十二有蝗灾。定远侯班超之孙班始娶皇上的姑姑阴城公主为妻,公主骄淫无道,班始积愤怒,伏刃刺杀公主。冬十月乙亥,班始坐腰斩,同产皆弃市。

六年春二月庚午,河间孝王刘开薨。子刘政嗣位。刘政傲狠不奉法,皇上以侍御史吴郡沈景有强能,擢为河间相。沈景到国谒见国王,刘政不肯正服。箕踞于殿上。侍郎赞拜。沈景峙立不为礼。问国王在哪里。虎贲说:那不是国王吗?沈景说:为王不穿正服,与常人有什么区别?如今国相谒见国王,岂是谒见无礼之人的呢?刘政闻言,因惭愧而更换正服。沈景这才正式参见。参见完毕,出宫门外,请来国王的师傅责备他说:前日从京师到来,陛见受诏,因为王不恭顺,使我们共同监督他。而诸君空受爵禄,却无训导之义。因奏治其罪。诏书责让刘政而诘责王傅。沈景因捕诸奸人,奏案其罪,杀戮尤恶者数十人,出冤狱百余人。刘政遂为改节,悔过自修。

皇上以伊吾是膏腴之地,傍近西域,匈奴借之以为钞暴。三月辛亥,复令开设屯田。如永元时故事。设置伊吾司马一人。初,安帝薄于艺文,博士不复讲习。朋徒相视怠散,学舍颓敝,改种园蔬。或有牧儿在内割草。將作大匠翟酺上书,请求修缮以劝进后学。皇上从之。秋九月,缮起太学凡所造构,共计二百四十房,一千八百五十间教室。护乌桓校尉耿曄,遣兵击鲜卑大破之。护羌校尉韩皓,转湟中屯田。置于两河之间,以逼群羌。后来韩皓坐事徵。以张掖太守马绩代为校尉。居住于两河之间的羌人因为屯田之地离他们太近,恐怕早晚为所图谋,于是放弃以前大家之间的世仇而结盟,各自警备。马绩上表移屯田还于湟中。群羌之意才安定下来。

皇上欲立皇后,而贵人有宠者四人,不能决定立谁。因此考虑欲以筹策定夺,利用神灵决疑。尚书仆射南郡胡广与尚书冯诩,郭虔,史敞上疏进谏说:窃见诏书以立后事大,谦不欲自专,想要假借筹策,令神灵来决疑。但篇籍所记,祖宗典故却从来没有这样的事。利用神灵卜筮,既未必就一定能选出贤能者,就算能选中贤能之人,也不是以德而选。识别贤能之人,应该识其形体自然,天意相授必有异表。应该参求良家,简取有德,德与年齿相配,年齿与容貌相成。引据经典,圣意自断。皇上从之。

恭怀皇后弟子,是乘氏侯梁商之女。选入掖庭为贵人。常特被引御。从容推辞说:阳以博施为德,阴以不专为义。后妃不嫉妒才能如螽(zhong)斯一样使子孙众多,百福也是因此而兴。愿陛下能做到云雨钧泽,则小妾也就能够得免于罪了。皇上由是以之为贤。

阳嘉元年春正月乙巳,立贵人梁氏为皇后。京师旱。三月,扬州六郡妖贼章河等寇四十九县。杀伤长吏。庚寅,赦天下改元。夏四月,梁商加位特进,不久,拜为执金吾。冬,耿曄遣乌桓戎末魔等抄击鲜卑,大获而还。鲜卑复入寇辽东属国。耿曄移屯辽东无虑城以拒之。尚书令左雄上疏说:昔日宣帝以为官吏经常变动,则下不安业。而官吏久在其位,则民服教化。其有政绩者,辄以玺书勉励。增秩赐金,公卿有缺,则依次用之。因此吏称其职,民安其业。汉世良吏,这个时期最为繁盛。如今典城百里,转动无常,各怀一切,无人考虑长久。以杀害无辜为威风,聚敛整办为贤能。以治己安民为劣弱,奉法循吏为不治。髡钳之戮只因睚眦之仇,覆尸之祸,只因喜怒一念之差。视百姓如寇仇,税之如豺虎。监司项背相望,却同有此疾。见非不举,闻恶不察。观政于亭传,责成于綦月。言善不称德,论功不据实。虚诞者获誉,拘检者离毁。或因罪而引高,或色斯而求名。州宰亦不复验竟共辟召。踊跃升腾,超等踰匹或考奏捕案,无不受罪,会赦行贿,复见洗涤。朱紫同色,清浊不分。故使奸猾枉滥,轻忽去就。拜除如流,职缺动以百数。乡官部吏职贱禄薄,车马衣服,一出于民。廉者取足,贪者充家。特选横调,纷纷不绝。送迎烦费,损政伤民。和气未洽,灾眚不消。咎皆在此。臣愚以为首相长吏惠和有显效者,可就增秩。不要移徙。非父母之丧,不得去官。其不从法禁,不式王命者,禁锢终身。虽有赦令,不得在列。若被劾奏亡不就法者,徙家边郡,以惩其后。其乡部亲民之吏,皆用儒生家世清白可从政者,宽其负筭(suan),增其秩禄。吏职满岁,宰府州郡才得辟举。如此威福之路塞,虚伪之端绝,送迎之役损。赋敛之源息,循理之吏得成其化,率土之民,各宁其所。皇上感其言,复审明无故去官之禁。又下有司,考吏治真伪,以便详细施行。而宦官以为不便,终不能行。左雄又上言,孔子说,四十而不惑,礼称强仕。请自今孝廉年不满四十,不得察举。应当先诣公府,诸生试家法文吏课笺奏。于端门令尚书复奏,以练其虚实,观其异能。以美风俗。有不承科令者,正其罪法。若有茂才异行,自可不拘年齿。皇上从之。胡广,郭虔,史敞上书反驳说:凡选举以才能为先,无拘定制。六奇之策,不出经学。郑阿之政,不一定非得通过章奏。甘奇显用,都是少年年垂强仕。终贾扬声,亦在弱冠。前世以来,贡举之制,一直都没有改变。今以一臣之言,而改变旧章。便利未明,众心不满。矫枉变常是为政之重,而不访求于台司,不谋于卿士若事下之后,议者各执不同,异之则朝失其便,同之则王言已行。臣愚,以为可宣下百官,叅其同异,然后选择该怎么办。皇上不从。辛卯,初令郡国举孝廉。限年四十以上。诸生通章句。文吏能諓奏才可以应选。其有茂才异行若颜渊子奇者,可不拘年齿。过了很久,广陵所举孝廉徐淑,年未四十,台郎诘问他,回答说:诏书说有如颜回子奇者,不拘年齿。因此本郡以臣充选。台郎不能屈之。左雄诘问说:颜回闻一知十,孝廉闻一知几呢?徐淑无言以对,于是罢却之,郡守坐免。

袁弘评论说:谋事作制,是用来经世训物的。一定要使其可以为用才行。古人四十而仕,并不是说弹冠之会一定要在这一年。以为可仕之时,在于强盛。因此举其大限,以为标准而已。况且颜渊子奇,旷代一有,而欲以此为标准,岂不是有点偏颇吗?然而左雄公直精明,能审敷真伪,决志而行之。不久,胡广出为济阴太守。与诸郡守十余人,皆坐谬举免黜。唯有汝南陈蕃颍川李膺下邳陈球等三十余人得拜郎中。自此以后,牧守畏怵,莫敢轻举。迄于永嘉,察选清平,多得其人。

闰月庚子,恭陵百丈庑火灾。皇上听说北海郎凱精于阴阳之学。

二年春正月,诏令公车徵郎凱,问以灾异。郎凱上章说:三公上应台阶,下同元首。政失其道,则寒阴反节。今日在位者,竟托高虚,享受着朝廷的高禄,却忘了天下人的忧愁。高枕无忧,寝疾自逸。被策文,得赐钱,即使能够有所醒悟,又有什么疾病会好的如此之快呢?以此消伏灾眚,兴致太平,又怎么能够呢?今选牧守,委任三府,长吏不良,既归咎州郡。州郡有失,岂得不归咎于举荐的人?而陛下以优厚的待遇宠幸着他们。因此下属政事愈慢。这就是所谓的大纲疏,小纲多而无用。三公非臣之仇,臣非狂夫乱做。所以发愤忘食诚恳地说这些话,实在是臣以为朝廷希望能致兴平。臣书不择言,死不敢恨。因条陈便宜七事。一,园陵火灾,宜念百姓之劳,罢缮修之役。二,立春之后,阴寒失节,宜采纳良臣,以助圣化。三,今年少阳之岁,春天当旱,夏天必有大水。应该谨遵前典,厉行节约。四,去年八月,荧惑出于轩辕,应当简出宫女,姿其婚嫁。五,去年闰十月,有白气从西方天苑趋参座,左足入玉井,恐立秋以后将有羌寇叛戾之患,应该预告诸郡,严加防备。六,今月十四日,乙卯,白虹贯日,应该令中外官司等到立秋后再决断。七,汉兴以来,三百三十九岁,以三綦之法推断,应当蠲除繁法使法令有所变更。王者随天,就如同春天转为夏天,改青服绛一样。自文帝省刑,至今正好三百年,而轻微之禁,已经越积越多,王者之法,就如江河,应当使其易避而难犯。

二月,郎凱复上疏荐黄琼,李固,以为应当加以擢用。又说自冬涉春,讫无嘉泽,数有西风,反逆时节,朝廷劳心。广为祷祈。荐祭山川,暴龙移市。臣闻皇天感物,不为伪动。灾变应人,重要的是自责。若令雨可请降,水可攘止,则岁无隔并,太平可待。然而之所以灾害不息,是因为患不在此的缘故。书奏,特拜郎中。辞病不就。

卷五十一 汉纪四十三(5)

阳嘉二年三月,使匈奴中郎将赵稠,遣从事将南匈奴兵,出塞击鲜卑,大破之。

初,皇上之立,乳母宋娥与谋。皇上封宋娥为山阳君。又封执金吾梁商子梁冀为襄邑侯。尚书令左雄上封事说,高帝有约,非刘氏不王,非有功不侯。孝安皇帝封江京,王圣等,遂至地震之异。永建二年封阴谋之功,又有日食之变。数术之士,咸归咎于封爵。今青州饥虚,盗贼未息,实在不宜追录小恩,虧失大典。诏不听。左雄复进谏说:臣闻人君莫不好忠正而恶谄谀,然而历世之患,莫不以忠正得罪,谄谀蒙幸收场。这是因为听忠言难,而从谄谀易的缘故。刑罪,是人情所最厌恶者,贵宠,是人情所最希望得到的。因此时俗为忠者少,而习谀者多,因此令人主数闻其美,而稀知其过。迷而不悟,以至于危亡。臣伏见诏书,顾念阿母旧恩宿德,欲特加显赏。按尚书故事,无乳母爵邑之制,只有先帝时阿母王圣为野王君。王圣造生馋贼废立之祸,生为天下人所咀嚼,死为海内所欢快。桀纣贵为天子,而庸仆羞与为比。是因为其无义。夷齐贱为匹夫,而王侯争着与其为伍,是因为其有德。今阿母躬蹈俭约,以身率下,群僚蒸庶莫不向风,而与王圣一样赐以爵号,恐怕有违她本来的操守,失却她平常的愿望。臣愚,以为凡人之心,理不相远,其心不安,从古到今都是一样的。百姓深惩王圣倾覆之祸,黎民之命,危于累卵,常惧时世复有此类事发生。怵惕之念,未离于心。恐惧之言,未绝于口。请求如前之议,岁以千万给奉阿母。内足以尽恩爱之欢,外可不为吏民所怪。梁冀之封,事非机急,应当等待灾异之变过后再做议处。于是梁冀之父梁商让还梁冀的封爵。书十余上,皇上于是从之。夏四月已亥,京师地震。五月庚子,诏令群公卿士各直言厥咎,仍各举敦朴士一人。左雄复上疏说:先帝封野王君,汉阳地震。今封山阳君,而京城复震。专政在阴,其灾犹大。臣前后瞽言封爵至重,王者可私人于财,但不可以官封之。应当收回阿母之封,以塞灾异之源。如今梁冀已经高让,山阳君亦应当崇其本节。左雄言辞切至,宋娥亦畏惧辞让,而皇上恋恋不己,终于还是封了山阳君。是时,大司农刘据,因为职事的原因被谴责,召诣尚书,传呼急促,又加以捶扑。左雄上言,九卿位亚三事,班在大臣,行有佩玉之节,动则有庠序之仪,孝明皇帝始有扑罚之说,都不是出自古典。皇上纳其言,此后九卿再无受捶扑者。

戊午,司空王龚免。六月辛未,以太常鲁国孔扶为司空。丁丑,洛阳宣德亭地裂,长八十五丈。皇上引公卿所举敦朴之士,使他们对策。以及特问以当世之幣,应当如何为政。李固对策说:前孝安皇帝变乱旧典,封爵阿母,因造妖孽,改乱嫡嗣。至令圣躬狼狈,亲遇其艰。既走出困顿,龙兴即位,天下喁喁,寄希望于政风得改,积弊之后,易致中兴。诚然是应当宽广思路,推行善政。但谈论者却以为如今之事,与以前没有什么区别。微臣伏在草泽,痛心疾首,实在以为自汉兴以来,三百余年,贤圣相继,十有八主,岂能没有阿乳之恩,岂能忘了贵爵之宠?然而上畏天威,案察经典,知道如此于义不可,因此并不会封赏。今宋阿母虽有大功勤谨之德,但加赏赐,足以酬其劳苦。至于裂土开国,实在是有违旧典。听说阿母体性谦虚,必有逊让。陛下应当许其辞国之高义,使其能成万安之福。妃后之家之所以少有完全者,岂是因为其天性当然呢,只是因为爵位尊显,专总权柄,天道恶盈,不知自损,故至颠仆。先帝宠遇阎氏,位号太盛,因此其受祸也是过于急速。老子说:其进锐者其退速也。今梁氏为椒房之亲,礼所不臣,尊以高爵,还说得过去。但其子弟群从,荣显兼加,,永平,建初故事,莫不如此。应当令步兵校尉梁冀及诸侍中还居黄门之官。使权去外戚,政归国家,这样不是很好吗?又诏书所以禁侍中尚书中臣子弟不得为吏考察孝廉,是因为他们秉威权,容易出现请托枉法的缘故。而中常侍在日月之侧,声势权执震天下,子弟禄任,无所限极,虽外托谦黙,不干州郡之政,而谄伪之徒,望风进举。如今可为他们设常禁,与中臣相同。昔日馆陶公主为子求郎,明帝不许,赐钱千万。之所以轻厚赐,重薄位,是因为为官之人失才,就会害及百姓。窃闻长水司马武宣,只是开阳城门候羊迪等,并无别的功德,初拜官即为真(汉制,官员初拜为假,如假司马,假将军等,满岁才可为真。),这虽是小失,但会渐渐坏了旧的规矩。先圣法度,应当坚守。故政教一跌,百年不复。诗云,上帝板板,下民卒瘅。讽刺周王变祖宗法度,使下民病困的事。今陛下之有尚书,就如同天之有北斗,斗为天的喉舌,尚书也是陛下的喉舌。斟酌元气,运用于四时,尚书出纳王命,赋政四海,权尊执重,若不平心,灾眚必至。诚宜审择其人以辅圣政。今与陛下共天下者,外则公卿尚书,内则常侍黄门。就如一门之内,一家之事,安则共享福庆,危则同受祸败。刺史二千石,外统职事,内受法则。表面不平者影子一定不正,水源清者流水必定洁净。就如同摇晃树干百枝皆动。因此来说,本朝号令,岂可使之蹉跌?天下之纪纲,就是当今的急务。人君之有政体,就如同水之有堤防,堤防完全,虽遭雨水淋潦,不能为变。政教一立,即使遭遇凶年,也不足为忧。假如令堤防穿漏,虽万夫同力,也不能挽救。政教一坏,贤智云散,不能复还。今堤防虽坚,渐有孔穴。比如一人之身,本朝是心腹,州郡就是四肢。心腹痛,则四肢不举。因此臣所忧虑的,在于心腹之疾,并不是四肢之患。假如能够坚堤防,务政教,先安心腹,整理本朝,虽有寇贼水患之变,也不足介意。诚令堤防坏漏,心腹有疾,虽无水旱之灾,天下也是令人忧虑啊。又应该罢退宦者,去其权重,裁置常侍二人,方直有德者省事左右,小黄门五人,才智娴雅者给事殿中。如此以来,议论就会平息,升平就可指日而待。扶风功曹马融对策说:如今科条品制,四时禁令,所以承天顺民者,已经具备了,无可加了。然而天犹有不平之效,百姓犹有咨磋之怨的原因,是因为百姓屡闻恩泽之声,而未见惠和之实的缘故。古代能够足民者,并不是能够使人家赡而人足之,而是量其财用,制定制度。故嫁娶之礼俭,婚礼就会如常举行。丧祭之礼有所约制,则丧者可以瞑目了。不夺其时,则农夫可以有利。有妻子累其心,产业重其志,则为非之心就不会有了。太史令南阳张衡对策说:自初举孝廉,至今已经二百年了。都是先观孝行,行有余力,始学文法。辛卯诏书,以能章句奏案为限,虽有至孝,犹不应科。这是弃本而取末,曾子长于孝,然而实在鲁钝。文学不如游夏,政事不如冉季,今欲使一人兼有之,即令表面看来还可以,内里一定有缺陷。如此就违背了选举孝廉的初衷了。况且郡国守相,剖符宁境,为国大臣。一旦免黜十余人,吏民疲于送迎之役,新旧交际,公私放滥。或临政为百姓所便,而因为小过免官,这是夺民父母使他们磋叹号哭。易不远复,论不惮改朋友交接,且不宿过何况帝王承天理物,以天下为公呢。中间以来,妖星见于上,震裂著于下,天戒已经很明显了,可为寒心。贤明的人应当消祸于未萌。今既知道了,就应当修政恐惧,或许可以转祸为福。皇上览众对,以李固为第一,即时出阿母还舍,诸常侍悉叩头谢罪。朝廷肃然。以李固为议郎。而阿母宦者皆疾恨之。诈为飞章以陷其罪。事从宫中出,大司农南郡黄尚等向梁商讲情,仆射黄琼复救明其事,过了很久才得以释放,出为洛令。固弃官归汉中。马融博通经籍,美文辞。对奏,亦拜议郎。张衡善属文,通贯六艺,虽才高于世,而无骄尚之情,善机巧,尤其致力于天文阴阳历数,做浑天仪,著有《灵宪》一书。性情恬淡,不慕当世。所居之官,辄积年不迁。

卷五十二 汉纪四十四(1)

太尉庞参在三公中最名忠直,数为左右所毁。会所举用之人触犯了皇上旨意,司隶承风案验之。当时应当聚会茂才孝廉,庞参因为被举奏,称疾不会。广汉上计掾段恭因会上疏说:伏见道路行人农夫织妇都说太尉庞参竭忠尽节,徒以直道,不能曲心。孤立于群邪之间,自处于中伤之地,以谗佞伤毁忠正,这是天地间之大禁。人臣之至诫。昔日白起赐死,诸侯斟酒相贺。季子来归,鲁人喜其纾难。国以贤治,君以忠安。今天下都心喜于陛下有此忠贤,愿其能够永被宠任,以安社稷。书奏,诏令即遣小黄门视庞参之疾。太医致羊酒。后来庞参夫人嫉妒前妻子,投于井而杀之。洛阳令祝良,奏庞参之罪,秋七月已未,庞参竟以灾异免。八月已巳,以大鸿胪施延为太尉。鲜卑入寇马城。代郡太守击之不克,不久,其至鞬死,鲜卑于是钞盗差稀。

阳嘉三年夏四月,车师后部司马,率后王加特奴,掩击北匈奴于阊吾陸谷。大破之,获单于母。五月戊戍,诏令以春夏连旱,赦天下。皇上亲自露坐德阳殿东厢请雨。以尚书周举才学优深,特加策问。周举对策说:臣闻阴阳闭隔,则二气否塞,陛下废文帝光武之法,而循亡秦奢侈之欲,内积怨女,外有旷夫,自枯旱以来弥历年岁,未闻陛下改过之效。徒劳至尊暴露风尘,实在是没有什么益处。陛下但务其华,不寻其实,犹如缘木求鱼,却行求前,实在是应该推信革政,崇道变惑,出后宫不御之女,除太官重膳之费,易传说,阳感天,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相应的变化。希望陛下留神裁察。皇上复召周举,面问得失。周举对以应当谨慎委人以官。去贪污,远佞邪。皇上说:为官贪污佞邪的人都是谁呢?周举说:臣从下州超备机密,不足以分别群臣,然而公卿大臣数有直言者,一定是忠贞之人。阿谀苟容者,,一定是佞邪之人。太史令张衡也上疏说:前年京城地震土裂,地裂,代表权威分崩。地震,代表百姓纷扰。窃惧圣思厌倦,制不专己,恩不忍割,与众共威,威不可分。德不可共。愿陛下用心思考,稽古率旧,不要使刑德八柄,不由天子。然后才能使神望允塞,灾消不至。张衡又以中兴之后,儒者争学图纬,上疏言春秋元命包。有公输班与墨翟,事见战国。又言别有益州,益州之置,在于汉世。又刘向父子,领校秘书。阅定九流,也没有谶录。如此就知道图谶形成于哀平之际,都是虚伪之徒,以要世取资,欺罔天下而已。只是未被纠禁。且律历卦候九宫风角数有徵効,只是世上无人肯学。却都争着说这是不占之书,这就如同画工讨厌画马,却喜欢畫鬼魅。这实在是因为实事难形,而虚伪之事可以凭想象而做。应当将图谶收缴,一体禁绝。

秋七月,钟羌良封等,复寇陇西汉阳。诏拜前校尉马贤为谒者,镇抚诸种。冬十月,护羌校尉马绩遣兵击良封,大破之。十一月壬寅,司徒刘崎,司空孔扶,免。是因为用周举之言的缘故。乙巳,以大司农黄尚为司徒,光禄勋河南王卓为司空。耿贵人数为耿氏求官。皇上于是绍封耿宝子耿箕为牟平侯。

四年春,北匈奴呼衍王侵车师后部。皇上令敦煌太守发兵救援,战不利。二月丙子,初听中官得以养子袭爵。初,皇上复位,是得宦官之力,于是有宠,参与政事。御史张纲上疏说:窃闻文明二帝,德化尤盛。而中官常侍,不过两人。近倖赏赐,才满数金。惜费重民,因此才会家给人足。而近世以来,无功小人,皆有官爵。这并不是爱民重器,承天顺道的作为。书奏不省。张刚,是张皓之子。

谒者马贤进击钟羌,大破之。

夏四月甲子,太尉施延免。戊寅,以执金吾梁商为大将军,故太尉庞参为太尉。梁商称疾不起,将近一年,皇上使太常桓焉奉策,前往其家中封拜。梁商于是诣阙受命。梁商少通经传,谦恭好士,辟汉阳巨览上党陈龟为掾属,李固为从事中郎。杨伦为长史。李固以梁商柔和自守,不能有所整裁,于是奏记于梁商说:数年以来,灾怪屡见,孔子说,智者见变思形,愚者见怪讳名。天道无亲,实在应当敬畏。假如能使王纲一整,道行忠立,明公成伯成子高之名,保全不朽之名誉。又怎能与这些外戚凡辈耽荣好位者同日而语呢。梁商不能用。

秋闰八月丁亥朔,有日食。冬十月,乌桓入寇云中。度辽将军耿曄追击不利。十一月,乌桓围耿曄于兰池城。发兵数千人前去救援,乌桓这才退去。十二月丙寅,京师地震。

永和元年春正月已巳,改元,赦天下。冬十月丁亥,承福殿火灾。十一月丙子,太尉庞参罢。十二月,象林蛮夷反。乙巳,以前司空王龚为太尉。王龚疾宦官专权,上书极言其状。诸黄门使客诬奏王龚之罪,皇上命王龚赶快自己证实无罪。李固奏记于梁商说:王公以坚贞之操,横为谗佞所构,众人闻之,莫不叹慄。三公尊重,没有亲自至廷尉自理冤屈的道理,微小之事,不能动不动就引至庙堂分决,因此旧典不有大罪,不至重问。王公卒有他变,则朝廷获害贤之名,群臣无救护之节了。常言说,救人在急难处,即使来不及吃饭也要救人。现在正是这样的当口。梁商即向皇上进言,事情才得以解决。是岁,以执金吾梁冀为河南尹。梁冀性嗜酒,逸游自恣,居职多纵暴非法,其父梁商所亲近的宾客洛阳令吕放,就将他的所作所为告诉了梁商,梁商因此责让梁冀。梁冀遣人在路上刺杀吕放,而恐怕梁商知道是他干的,就推疑是吕放的仇家干的,请求以吕放的弟弟吕禹为洛阳令,使他追捕凶手。又推断疑凶必是吕放宗亲宾客,尽灭其宗亲宾客百余人。武陵太守上书,以蛮夷率服,可比照汉人增其租赋。议者皆以为可。尚书令虞诩说:自古圣王不臣异俗,先帝旧典,贡赋多少,都是由来已久的成法了。如今突然增加赋税,必定会有怨叛。算算增加的那些,不能补偿因此出现的烦费,以后一定会有后悔的事。皇上不从。澧中溇中蛮各争其贡布非旧约,遂杀乡吏,举种反。

卷五十二 汉纪四十四(2)

永和二年春,武陵蛮二万人围充城。八千人入寇夷道。二月,广汉属国都尉击破白马羌。皇上遣武陵太守李进进击叛羌,破平之。李进于是拣选良吏,抚循蛮夷。郡境遂安。三月,司空王卓薨。丁丑,以光禄勋郭虔为司空。夏四月丙申,京师地震。五月癸丑,山阳君宋娥坐抅奸诬枉,收印绶,归里舍。黄龙杨佗孟叔李建张贤史汎王道李元李刚等九侯,坐与宋娥更相贿遗求高官増邑,并遣就国。减租四分之一。

象林蛮区憐等攻县寺,杀长吏,交趾刺史樊演发交趾九真兵万余人前去救援,兵士惮于远役。秋七月,二郡兵反攻其府,反者虽被击破,但蛮夷的声执转盛。冬十月甲申,皇上行幸长安。扶风田弱荐同郡法真博通内外之学,隐居不仕,宜加三公之职。皇上虚心欲徵之为官,前后四徵,始终不肯屈就。友人郭正称赞他说:法真名可得闻,身难得而见。逃名而名随之,避名而名追之。可称得上百世之师了。法真,是法雄之子。丁卯,京师地震。太尉王龚以中常侍张昉等专弄国权,上奏欲诛之。其宗亲有人以杨震之事谏止者,王龚于是打消了念头。十二月乙亥,皇上自长安还。

三年春二月乙亥,京师及金城陇西地震。二郡山崩。夏闰四月已酉,京师地震。五月,吴郡丞羊珍反。攻郡府,太守王衡破斩之。侍御史贾昌与州郡并力讨区憐,不尅,反为其所攻围。岁余,兵谷不继。皇上召公卿百官及四府掾属,问以方略。都以为应当遣大将,发荆扬兖豫四万人前去营救。李固反驳说:若荆扬无事,发其兵也可。今二州盗贼,盘结不散,武陵南郡,蛮夷未辑。长沙桂阳,数被征发。如果再次扰动,一定会再生祸端。这是不可的第一个理由。又兖豫之人,卒被征发,远赴万里,无有还期。诏书迫促,必至叛亡。此是不可的理由之二。南州水土温暑,又有瘴气,致死亡者,必十之四五,这是不可的第三个理由。远涉万里,士卒疲劳,等到了岭南,已经失去了战斗的士气,这是不可的第四个理由。军行三十里为程,而去日南九千余里,三百日才可到达。只算每人用粮五升,就会用米六十万斛。这还不算将吏驴马之费,只是负甲自带。费用就如此之多,这是不可的第五个理由。军营所在,死亡必众,既不足以御敌,就应当再次征发,这可是刻割心腹以补四肢,这是不可的第六个理由。九真日南,相去千里,发其吏民,犹尚不堪,何况是苦四州之卒,以赴万里之艰呢?这是不可之七。前中郎将尹就,讨益州叛羌,益州有民谚说:虏来尚可,尹来杀我。后来尹就徵还,将兵权付给刺史张乔,张乔因其将吏,旬月之间,破歼寇虏。这是发将无益之效,而州郡可任之验。应当更选有勇略仁惠任将帅者,以其为刺史太守,悉使其共住交趾,今日南兵单无谷,守既不足,战又不能。可一切徙其吏民,北依交趾。事静之后,再命其归本,还募蛮夷,使自相攻击。转输金帛,以为其资。有能反间致头首者,许以裂土封侯之赏。故并州刺史长沙祝良性多勇决,又南阳张乔,前在益州,有破虏之功。皆可任用。昔日太宗就加魏尚为云中守。哀帝即拜龚舍为泰山守。应当立即拜祝良等。使其立即上路。四府都赞同李固的意见,即拜祝良为九真太守。张乔为交趾刺史。张乔至官,开示慰诱,并皆降散。祝良到九真,单车入贼中,设方略,招以威信,降者数万人,皆为祝良筑起府寺。于是岭外复平。秋八月已未,司徒黄尚免。九月已酉,以光禄勋长沙刘寿为司徒。丙戌,令大将军三公举刚毅武猛多谋可任将帅者各二人,特进卿校尉各一人。

初,尚书令左雄荐冀州刺史周举为尚书。既而左雄为司隶校尉,举故冀州刺史冯直任将帅。冯直曾坐赃受罪。周举以此劾奏左雄。左雄说:诏书使我选武猛,不使我选清高。周举说:诏书使君选武猛,不是使君选贪污之人的。左雄说:想不到我举进先生,却正好使先生与我作对啊。周举说:昔赵宣子任韩厥为司马韩厥以军法戮宣子的仆人,宣子对诸大夫说:大家可以祝贺我了,我选韩厥,能任其事。今君不以周举不才,误升诸朝,不敢阿君以为君羞。想不到先生的想法与宣子不同啊。左雄高兴地致谢说:我曾经事冯直之父,又与冯直交善,今宣光(周举字)以此举奏我,是我的过失。于是天下人更加以此称颂他的贤能。是时宦官竞卖恩势,唯有大长秋良贺清俭退厚,及诏令举武猛,良贺独无所荐。皇上问其故,良贺回答说:臣生自草茅,长于宫掖,既无知人之明,又未尝交结士类,昔日卫鞅因景监得以进见。有识者知其不终。今日得臣所举者,不足为荣反足为辱。因此不敢进。皇上于是开始欣赏他。

冬十月,烧当羌那离等三千余骑入寇金城。校尉马贤击破之。十二月戊戍朔,有日食。大将军梁商以小黄门南阳曹节等用事于中,遣子梁冀与梁不疑与之交友。而宦官忌其宠,反而欲陷害之。中常侍张逵,蘧政,杨定等,与左右连谋,共同编造梁商与中常侍曹腾孟贲等欲徵诸王子,图议废立。请求收捕梁商等案罪。皇上说:大将军父子是我所亲,曹腾孟贲是我所爱,一定没有这回事。只是你们嫉妒他们罢了。张逵等知其言不能用,惧祸将及,遂出,矫诏收缚曹腾孟贲于省中。皇上闻之震怒,敕宦官李歙带人将曹腾孟贲释放,收张逵等下狱。

四年春正月庚辰,张逵等伏诛。事连弘农太守张凤。安平相杨皓,皆坐死。辞所连染,延及在位大臣。梁商惧怕多所侵枉,于是上疏说:春秋之义,功在元帅,罪止首恶。大狱一起,就会连及许多无辜。死囚久系,就会纎微成大,非所以顺迎和气平政成化。应当早日结案,以制止逮捕之烦。皇上纳其言。罪止于坐事者。二月,皇上以梁商少子虎贲中郎将梁不疑为步兵校尉。梁商上书推辞说:不疑童孺猥处成人之位,昔日晏平仲辞鄁殿以安其富,公仪休不受鱼飱以定其位。臣虽不才,亦愿固福禄于圣世。皇上乃以不疑为侍中奉车都尉。三月乙亥,京师地震。烧当羌那离等复反。夏四月癸卯,护羌校尉马贤讨斩之。获首虏一千二百余级。戊午,赦天下。五月戊辰,封故济北惠王刘寿子刘安为济北王。

秋八月,太原旱。

卷五十二 汉纪四十四(3)

永和五年春二月戊申,京师地震。南匈奴句龙王吾斯车纽等反。寇西河。招诱右贤王。合兵围美稷。杀朔方代郡长吏。夏五月,度辽将军马绩与中郎将梁并等发边兵及羌胡合二万余人,掩击,大破之。吾斯等复更囤聚,攻没城邑。天子遣使责让单于。单于本不预谋,于是脱帽避帐,诣梁并谢罪。梁并以病徵还,五原太守陈龟代为中郎将。陈龟以单于不能制下,逼迫单于及其弟左贤王,皆令自杀。陈龟又欲将单于近亲迁徙于内郡。于是降者更相狐疑。陈龟坐下狱免。大将军梁商上表说:匈奴寇叛,自知罪大恶极。穷鸟困兽,皆知救死。何况种类繁炽,不可单尽。今转运日增,三军疲苦。虚内给外,非中国之利。度辽将军马绩,素有谋略,典边日久,深晓兵要。每得马绩书信,策与臣合。宜令马绩深沟高垒,以恩信招降。宣誓构赏,明为期约。如此则丑类可服,国家无事。皇上从之。于是诏令马绩招降叛虏。梁商又移书马绩等说:中国安宁,忘战日久,良骑夜合,交锋接矢,决胜当时,是夷狄的特长,中国的短板。但强弩乘城,坚营固守,以待其衰,这是中国的长处,狄夷的短板。应当务先所长,而观其变。设购开赏,宣示反悔,勿贪小功以乱大谋。于是右贤王部抑鞮等一万三千余口,诣马绩降。

已丑晦,有日食。

初,那离等既平,朝廷以来机为并州刺史。刘秉为凉州刺史。来机等天性虐刻,多所扰发,且冻传难种羌遂反。攻金城。与杂种羌胡大寇三辅。杀害长吏。来机等并坐徵。于是拜马贤为征西将军,以骑都尉耿叔为副。将左右羽林五校士及诸州郡兵十万人屯汉阳。九月,令扶风汉阳筑陇道坞三百所,安置屯兵。辛未,太尉王龚以老病罢。且冻羌寇武都,烧陇关。壬午,以太常桓焉为太尉。匈奴句龙王吾斯等立车纽为单于,东引乌桓西收羌胡等数万人,攻破京兆虎牙营。杀上郡都尉,及军司马。遂寇略并凉幽冀四州,于是迁徙西河治所于离石,上郡治所于夏阳。朔方治所于五原。十二月,遣使匈奴中郎将张耽将幽州乌桓诸郡营兵,进击车纽等。战于马邑。斩首三千级,获生口甚众。车纽乞降。而吾斯犹率其部曲与乌桓寇钞。初,皇上命马贤讨西羌,大将军梁商以为马贤年老,不如太中大夫宋汉,皇上不从。宋汉,是宋由之子。马贤到军,稽留不进。武都太守马融上疏说:今杂种诸羌,转相盗钞,应当趁其未合,赶快遣兵深入,破其支党,而马贤等处处稽留,羌胡百里望尘,千里听声,今逃匿避回,漏出其后,则必定侵盗三辅,为民大害。臣愿请马贤所不可用的关东兵五千,裁假部队之号,尽力率厉,以为先驱,三旬之中,必将克破敌寇。臣又听说吴起为将,暑不张盖,寒不披裘。今马贤野次垂幕,珍肴环列。儿子侍妾,环绕身边,处事与古人相反,臣惧怕马贤等专守一城,说是攻西,而羌出于其东。如此其将士将不堪命,必有高克溃叛之变。安定人皇甫规也见马贤不恤军事,审其必败。上书言状,朝廷皆不从。

六年春正月丙子,征西将军马贤与且冻羌战于射姑山,马贤军败,马贤及二子皆没。东西羌遂大合。闰月,鞏唐羌寇陇西。遂侵及三辅,烧园陵。杀掠吏民。二月丁巳,有星孛于营室。三月上巳,大将军梁商大会宾客,于洛水边会。酒澜,继以哀乐。从事中郎周举听说了,叹息说:此所谓哀乐失时,实在不应该啊。难道殃咎将至吗?

武都太守赵冲追击鞏唐羌,斩首四百余级,降二千余人。诏令赵冲督领河西四郡兵。为节度。安定上计掾皇甫规上疏说:臣比年以来,数陈便宜,羌戎未动,策其将反。马贤始出,知其必败。误中之言,留待考校。臣只是考虑马贤等拥众四年,未有成功,悬师之费,将以百亿计。这一切都出于平民,为奸吏所侵盗。因此江湖之人,群为盗贼。青徐荒饥,襁负流散。羌戎溃叛,不是因为承平。而是因为边将失于绥御,乘常守安,则加以侵暴。一旦竟于小利,就会引来大祸。微胜则虚张首级,军败则隐匿不言。军士劳怨,困于猾吏。进不得快战以徼功,退不得温饱以全命。饿死沟渠,暴骨中原,徒见王师之出,不闻振旅之声。酋豪泣血,惊惧生变。是以安不能久,叛则经年。臣因此搏手叩心而叹息。愿假臣两营二郡屯列坐食之兵五千,出其不意,与赵冲共相首尾,这里的土地山谷,是臣素所晓习的。兵执巧便,臣已经有过历练。可不烦方寸之印,尺帛之赐高可以涤患,下可以纳降。若以为臣年少官轻不足为用,那么凡诸败将,并不是因为官爵不高,也不是因为年齿不长。臣不胜至诚,没死自陈。皇上不能用。

庚子,司空郭虔免。丙午,以太仆赵戒为司空。夏,使匈奴中郎将张耽,度辽将军马绩率鲜卑到榖城。击乌桓于通天山,大破之。鞏唐羌寇北地。北地太守贾福,与赵冲迎击,不利。秋八月,乘氏忠侯梁商病笃。敕子梁冀等说:我生无以辅益朝廷,死何可耗费帑藏。金玉珠宝无益于朽骨。百僚劳扰,纷华道路,只是徒增尘垢。应当都推辞掉。丙辰薨。皇上亲自临丧。诸子欲尊从他的教诲,朝廷不听,赐以东园秘器银镂黄肠玉匣,及葬,赐轻车介士,中宫亲送。皇上至宣阳亭。瞻望车骑。壬戍,以河南尹乘氏侯梁冀为大将军。梁冀弟侍中梁不疑为河南尹。司马光说:成帝不能选任贤俊,委政舅家,可称得上不明了。但犹知王立之不才,弃而不用。顺帝将国家大柄交给后族,梁冀玩嚣凶暴,名著于平昔,而使他继承父位,终于悖逆。荡覆汉室。比之成帝,他的不明又更甚了。

初,梁商病笃,皇上亲自临幸。问以遗言。梁商回答说:臣的从事中郎周举清高中正,可以重任。于是拜周举为谏议大夫。九月诸羌寇武威。辛亥晦,有日食。冬十月癸丑,以羌寇充斥,凉部震恐,复将安定迁往扶风。北地迁往冯翊。十一月庚子,以执金吾张乔行车骑将军事。将兵一万五千人屯三辅。荆州盗贼起。弥年不定。以大将军从事中郎李固为荆州刺史。李固到郡,遣吏劳问境内,赦免寇盗从前过恶,使改过从新。于是贼帅夏密等率其魁党六百余人自缚归首李固皆原其过往,遣还自相召集,开示威法,半岁间,余类皆降。州内清平。奏南阳太守高赐等藏秽,高赐等重贿大将军梁冀,梁冀为之千里移檄,而李固持之愈急。梁冀遂徙李固为泰山太守。当时泰山盗贼,囤聚历年,郡兵常千人追讨,不能制。李固到,悉罢遣归农。但选留任战者百余人,以恩信招诱之。未满岁,贼皆弥散。

卷五十二 汉纪四十四(4)

汉安元年春正月癸巳,赦天下改元。秋八月,南匈奴句龙吾斯与奥鞬台耆等复反,寇略并部。丁卯,遣侍中河内杜乔,周举。守光禄大夫周栩,冯羡。魏郡栾巴,张纲,郭遵,刘班分行州郡。表贤良,显忠勤。其贪污有罪者,刺史二千石,驿马上报。墨绶以下,听便宜收举。杜乔等受命到部。张纲独埋其车轮于洛阳都亭,说:豺狼当路,安问狐狸?遂劾奏大将军梁冀,河南尹梁不疑以外戚蒙恩,居阿衡之任,而专肆贪叨纵恣无极,谨条其无君之心十五事。这都是为臣子所切齿的事。书上,京师震竦。当时皇后宠方盛,诸梁姻戚满朝,皇上虽知张纲言直,但不能用。杜乔至兖州,表奏泰山太守李固,政为天下第一。皇上徵李固为將作大匠。八使所劾奏者,多是梁冀及宦者亲党,互为请求,事情也就搁置了。侍御史河南种嵩疾愤之,复行案举。廷尉吴雄,將作大匠李固亦上言八使所纠之人,应当赶快施以诛罚。皇上于是更下八使奏章。令有司考正其罪。梁冀恨张纲,阴谋找借口中伤他,当时广陵贼张婴寇乱扬徐间,积十余年。二千石不能制。梁冀于是以张纲为广陵太守。前太守大多多求兵马,张纲独单车到职。既到,径至张婴垒门。张婴大惊。还走闭垒。张纲在门前罢遣吏民,独留所亲者十余人。致书劝谕张婴。请与之相见。张婴见张纲至诚,于是出垒拜谒。张纲将张婴延置上座,对他说:前后二千石多肆贪暴,因此才使得你们怀愤相聚,二千石是有罪的,但你们的作为亦非义举。今主上仁圣,欲以恩德服叛。因此才遣在下前来,想要以爵禄相荣,不愿以刑罚相加。今日实在是转祸为福之时,若闻义不服,使天子郝然震怒,荆扬兖豫大兵云合,则身手横分,血嗣俱绝,这两者之间的厉害,希望您能认真的考虑。张婴闻言泣下说:鄙人是荒裔愚民,不能自通于朝廷。只因不堪侵枉,这才相聚偷生。这就如同鱼游釜中,明知其不可久,只是为了须臾喘息而已。今闻名府之言,乃是张婴等再生之时。于是告辞还营。明日,将所部万余人,与妻子面缚归降。张纲单车入张婴壁垒,大会军士,置酒为乐。散遣部众。听其所为。并亲自为他们相度住宅,田产。子孙欲为官者,皆引进召见。因此人情悦服,南州晏然平定。朝廷论功张纲当封,梁冀遏止之。在郡一岁卒。张婴等五百余人为之制服行丧。送到犍为。负土成坟。诏拜其子张绩为郎中。赐钱百万。是时二千石长吏有能政者,有洛阳令任峻,冀州刺史京兆苏章,胶东相陈留吴祐。洛阳令自王涣之后皆不称职,任峻能选用文武官吏,使各尽所用,发奸不旋踵,民间不畏吏。其威禁猛于王涣,但文理政教却比不上王涣。苏章为冀州刺史,有故人为清河太守,苏章巡行部曲,欲案其奸藏,于是请太守,为其设酒肴,陈平生之好甚欢。太守心喜说:人皆有一天,我独有二天。苏章说:今夕苏孺文与故人饮酒,这是私恩。明日冀州刺史按事,乃是公法。遂举正其罪。州境肃然。后来因为摧折权豪忤旨,坐免。当时天下日敝,百姓多愁苦。论事者日夜称颂苏章,朝廷遂不能复用。吴祐为胶东相,政崇仁简,民不忍欺。啬夫孙性私赋民钱买衣服,送给他的父亲。其父得到衣服后大怒说:有如此好的父母之官,我们怎么忍心欺骗他。因催促他前去自首。孙性惭惧,持衣前去自首。吴祐屏退左右问其故,孙性将他父亲的话复述给吴祐,吴祐说:你为了尽孝而受污秽之名。也是难为你了。但从你的过失就看出来你仁义的一面了。因使他归谢其父,并将衣服赠还给他。

冬十月辛未,太尉桓焉,司徒刘寿免。罕羌邑落五千余户诣赵冲降,唯有烧何种未下。甲戌,罢张乔军屯。十一月壬午,以司隶校尉下邳赵峻为太尉,大司农胡广为司徒。

二年夏四月庚戌,护羌校尉赵冲与汉阳太守张贡进击烧当羌,大破之。六月丙寅,立南匈奴守义王兠楼储为呼兰若尸逐就单于。当时兠楼储在京师,皇上亲自临轩,授玺绶,引上殿,赐车马器服金帛甚厚。诏令太常大鸿胪与诸国侍子在广阳门外设祖道赐食作乐,角抵百戏。

冬闰十月,赵冲击烧当羌于阿阳大破之。十一月,使匈奴中郎将扶风马寔,遣人刺杀句龙吾斯。凉州自九月以来,地一百八十震。山谷坼裂,坏败城寺。百姓压死者甚众。尚书令黄琼,以前左雄所上孝廉之选,专用儒学文吏,于取士之义犹有所遗漏,于是奏增孝悌及能从政为四科,皇上从其请。

建康元年春,护羌从事马玄为诸羌所诱,将羌众亡出塞。领护羌校尉卫琚追击马玄等,斩首八百余级。赵冲复追叛羌,到建威鹯(zhan)阴河大军已渡过河,所将降胡六百余人叛走。赵冲将数百人追击,遇羌胡伏兵,与其交战而战殁。赵冲虽死,而前后多所斩获,羌胡遂衰耗。诏封赵冲之子为义阳亭侯。夏四月,使匈奴中郎将马寔击南匈奴左部,大破之。于是胡羌乌桓悉诣马寔降。辛巳,立皇子刘炳为太子。改元赦天下。太子居承光宫。皇上使侍御史种嵩监太子家。中常侍高梵从中单驾出迎太子。当时太傅杜乔等迟疑不欲从而未决,种嵩乃持剑当车说:太子是国家储副,人命所系,今常侍来无诏信,怎么知道不是有奸邪之事呢?今日有死而已。高梵辞屈不敢对。驰还奏之。诏报,太子才得离去。杜乔退而叹息,自愧不如种嵩临事不惑。皇上也佩服他的遇事持重,称善良久。扬徐盗贼群起,盘互连岁,秋八月,九江范容周生等寇略城邑,屯据历阳。为江淮巨患。遣御史中丞冯绲督州兵进讨。

庚午,皇上崩于玉堂前殿。太子即皇帝位,年二岁。尊皇后为皇太后。太后临朝。丁丑,以太尉赵峻为太傅,大司农李固为太尉,参录尚书事。九月丙午,葬孝顺皇帝于宪陵。庙号敬宗。是日,京师及太原雁门地震。庚戍,诏令举贤良方正之士。策问之。皇甫规对策说:伏惟孝顺皇帝,初勤王政,纪纲四方,希望能使国家获得安宁。后来遭遇奸伪,威分近习。受贿卖爵,宾客交错。天下扰扰,从乱如归。官民并竭,上下穷虚。陛下体兼乾坤,聪哲纯茂,摄政之初,拔用忠贞,其余维纲,多所改正。远近翕然,望见太平。而灾异不息,寇贼纵横。应该是因为奸臣权重所致。其常侍尤无状者应当赶快黜遣。披扫凶党,收入财贿,以塞痛怨。以答天诫。大将军梁冀,河南尹梁不疑,也应当增修谦节,辅以儒术,省去游娱不急之务,割减庐第无益之饰。君如舟,民如水,群臣即是乘舟者,将军兄弟是操檝之人,若能平志尽力以渡元元,乃是国家社稷之福。如其怠驰,将沦落于波涛。怎么能够不慎重?德不称禄,就如同凿趾增高,岂是量力审功安固之道?凡诸宿猾酒徒戏客,都应当贬斥,以惩不轨。令梁冀等深思得贤之福,失人之累。

梁冀见策,深为愤恨,以皇甫规为下第。拜郎中。托疾免归。州郡承梁冀旨意,再三几乎陷之死地。遂沈废在家,积十余年。扬州刺史尹耀,九江太守邓显讨范容等于历阳,败殁。冬十月,日南蛮夷复反。攻烧县邑。交趾刺史九江夏方招诱使之归降。十一月,九江盗贼徐凤马勉攻烧城邑,徐凤称无上将军,马勉称皇帝。筑营于当涂山中。建年号置百官。十二月,九*黄虎等攻合肥。是岁,群盗盗掘宪陵。

卷五十二 汉纪四十四(5)

孝冲皇帝

永嘉元年春正月戊戍,皇上崩于玉堂前殿。梁太后以扬徐盗贼方盛,想要等到所徵诸王侯到时再发丧。太尉李固说:皇上虽幼少,犹如天下之父。今日崩亡,人神感动,岂有人子反而共谋掩匿的呢?昔日秦皇沙丘之谋,及近日北乡之事,都是秘不发丧。这是天下之大忌,实在是不可啊。太后从之。即于当晚发丧。徵清河王刘蒜。及渤海孝王刘鸿之子刘纉(zuan)皆至京师。刘蒜之父是清河恭王刘延平刘延平及刘鸿,都是乐安夷王刘宠之子,千乘贞王刘伉之孙。清河王为人严重,动止有法度。公卿皆归心于他。李固对大将军梁冀说:今当立帝,应该选择年长高明有德任亲政事者,愿将军审详大计,洞察周霍立文宣之义,戒邓阎利幼弱之幣。梁冀不从,与太后定策禁中。丙辰,梁冀持节,以王青盖车迎刘纉入南宫。丁巳,封为建平侯。其日即皇帝位,年八岁。刘蒜罢归国。将卜山陵,李固说:今处处寇贼,军兴费广,新创宪陵,赋税征发非止一处,皇上尚幼小,可起陵于建陵茔内。依康陵制度。太后从之。已未,葬孝冲皇帝于怀陵。太后委政宰辅。李固所言,太后多从之。宦官为恶者,一皆斥遣。天下咸望治平。而梁冀深忌疾之。初,顺帝时所除官多不以品次。及李固在事,奏免百余人。这些人既怨恨,又希望梁冀旨意,遂共作飞章,诬奏李固说:太尉李固,假公济私,依正行邪,离间近戚,自隆支党。大行在殡,路人掩涕,李固独修饰打扮,搔首弄姿,盘旋偃仰,从容治步。绝无惨淡伤痛之心。山陵未成,违矫旧政,善则称己,过则归君。斥逐近臣,不得侍送。作威作福,无人能与之相比。子罪莫大于累父,臣恶莫深于毁君。李固的罪过完全适合诛辟之刑。书奏,梁冀将此事告诉太后,使其下书,太后不听。

广陵贼张婴复聚众数千人反。占据广陵。二月乙酉,赦天下。西羌叛乱积年,费用八十余亿。诸将多断盗牢禀,私自潤入。皆以珍宝货贿左右,上下放纵,不恤军事。士卒不得其死者白骨相望于野。左冯翊梁并以恩信招诱叛羌,离南狐奴等五万余户皆诣梁并降。陇右复平。

太后以徐杨盗贼更加炽盛,博求将帅。三公举涿令北海滕抚有文武才,诏拜滕抚为九江都尉。与中郎将赵序助冯琨合州郡兵数万人,共同讨贼。又广开赏募钱邑,以功论赏,各有差。又议遣太尉李固,未及行,三月,滕抚等进击众贼,大破之,斩马勉范容周生等一千五百级。徐凤以余众烧东城县。夏五月,下邳人谢安应募,率其宗亲设伏伏击徐凤,斩徐凤。封谢安为平乡侯。拜滕抚为中郎将。督扬徐二州事。丙辰,下诏说:孝殇皇帝即位踰年,君臣礼成。孝安皇帝,承袭统业而前世遂令恭陵在康陵之上。先后相踰,失其次序,今日改正过来。

六月鲜卑入寇代郡。秋,庐江盗贼攻寻阳。又攻旴台。滕抚遣司马王章击破之。九月庚戌,太傅赵峻薨。滕抚进击张婴。冬十一月丙午,破张婴,斩获千余人。丁未,中郎将赵序坐畏懦诈增首级,弃市。历阳贼华孟自称黑帝攻杀九江太守杨岑。滕抚进击破之。斩华孟等三千八百级。虏获七百余人。于是东南悉平。振旅而还。以滕抚为左冯翊。永昌太守刘君世铸黄金为文蛇,以献大将军梁冀。益州刺史种嵩纠发逮捕。驰传上言。梁冀由是恨种嵩。会巴郡人服直聚党数百人,自称天王。种嵩与太守应承讨捕不克,吏民多被伤害。梁冀因此陷害之,传旨逮捕种嵩应承。李固上疏说:臣伏闻讨捕所伤,本非种嵩应承之意,实在是因为县吏惧法畏罪,迫逐深苦,以致不能审知贼势,当盗贼群起之时,处处未绝。嵩承以首举大奸,而相随受罪。臣恐沮伤州县纠发之意以后会更加相约饰匿。不再尽心为事。太后省奏,就赦免种嵩应承之罪,只是免官而已。金蛇没收充大司农。梁冀从大司农杜乔借观,杜乔不肯与。梁冀小女死,令公卿会丧。杜乔独不往。梁冀于是衔恨他。

孝质皇帝

本初元年夏四月庚辰,令郡国举明经诣太学。自大将军以下,皆遣子受业。岁满课试,拜官有差。又千石,六百石,四府掾属,三署郎官,四姓小侯先能通经者,各令随家法,其高第者,上名牒。当按顺序赏进。自是游学增盛。至三万余学生。五月庚寅,徙乐安王刘鸿为渤海王。海水涨溢,漂没民居。六月丁巳,赦天下。皇上少而聪慧,曾因朝会看着梁冀说:这是跋扈将军。梁冀听说了,深恶之。闰月甲申,梁冀使左右置毒于饼中而进食皇上,皇上困苦烦盛,使人急召太尉李固。李固入前问皇上得病的原因,皇上尚能说话,说:刚吃了面饼。如今腹中烦闷,得水尚可活。当时梁冀也在旁边,说:喝了水恐怕呕吐。不可饮水。话未说完而皇上崩逝。李固伏尸号哭。推举侍医。梁冀虑其事泄,大恶之。将议立嗣,李固与司徒胡广,司空赵戒先与梁冀书信说:天下不幸,频年之间,国祚三绝。今当立帝。天下重器,诚知太后垂心,将军劳虑。详择其人。务存圣明,然而愚情眷眷窃独有怀。远寻先世废立旧仪,近见国家践祚前事,未尝不寻访公卿,广求群议。令上应天心,下合众望。书传说: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昔日昌邑王之立,昏乱日滋。霍光忧愧发愤,悔之折骨。若非博陸忠勇,延年奋发,大汉之祀,几乎将要倾覆。至忧至重,可不需要熟虑?悠悠万事,唯此为大。国之兴衰,在此一举。梁冀得书,乃召集三公中二千石,列侯,大议所立。李固,胡广,赵戒及大鸿胪杜乔,皆以为清河王刘蒜,明德著闻,又数最尊亲,宜立为嗣。朝廷莫不归心。而中常侍曹腾曾经谒见刘蒜,刘蒜不为礼,宦者由此恶之。初,平原王刘冀,既贬归河间,其父请分蠡吾县使之为侯。顺帝许之。刘冀卒,子刘志嗣位。梁太后欲以女弟妻刘志,徵到夏门亭,会皇上崩。梁冀欲立刘志。众论既异,愤愤不得意。但又没有理由改变大家的主张。曹腾等听说了,趁夜去见梁冀,对他说:将军累世有椒房之亲,秉摄万机,宾客纵横。多有过差。清河王严明,若果然立他,将军祸事不久了。不如立蠡吾侯。可常保富贵。梁冀听信了他的话,明日重会公卿,梁冀意气汹汹,言辞急切。自胡广赵戒以下,莫不忌惮。都说:唯大将军之命是从。只有李固杜乔坚守本议。梁冀厉声说:罢会。李固犹望众心可立。复以书劝梁冀。梁冀愈加激怒。丁亥,梁冀说太后先策免李固。戊子,以司徒胡广为太尉。司空赵戒为司徒。与大将军梁冀参录尚书事。太仆袁汤为司空。袁汤,是袁安之孙。庚寅使大将军梁冀持节,以王青盖车迎蠡吾侯刘志入南宫,其日,即皇帝位。时年十五。太后犹临朝政。秋七月乙卯,葬孝质皇帝于静陵

卷五十三 汉纪四十五(1)

大将军掾朱穆,奏记劝诫梁冀说:明年丁亥之岁,刑德合于乾位,易经龙战之会,阳道将胜*将负。愿将军专心公朝,割除私欲。广求贤能。驰远佞恶。为皇帝置师父,得小心忠笃敦礼之士,将军与他一道入内参劝讲授,师贤法古,这就如同依南山坐平原,无人能将其倾覆。议郎大夫之位,本来应当由儒术高行之士担任,如今却是大多用非其人,九卿之中,也有并不称职的人。希望将军明察。又举荐种嵩,栾巴等,梁冀不能用。朱穆,是朱晖之孙。九月戊戌,追尊河间孝王为孝穆皇。夫人赵氏为孝穆后。庙号清庙。陵为乐成陵。蠡吾先侯为孝崇皇。庙号烈庙,陵为博陵。皆置令丞,使司徒持节,奉策书玺绶,祠以太牢。冬十月甲午,尊皇上之母匽氏为博园贵人。

滕抚性方直,不交权势。为宦官所恶,论讨贼功当封。太尉胡广承旨奏请黜免之。卒于家。

孝桓皇帝上之上

建和元年春正月辛亥朔,有日食。

戊午,赦天下。三月,龙见谯。夏四月庚寅,京师地震。立阜陵王刘代之兄勃遒亭侯刘便为阜陵王。六月,太尉胡广罢,光禄勋杜乔为太尉。自从李固之废,朝野丧气。群臣侧足而立,唯有杜乔正色不肯屈挠。于是朝野都寄希望于他。秋七月,渤海孝王刘鸿薨,无子。太后立皇上之弟蠡吾侯刘悝为渤海王。以奉刘鸿之祀。诏令以定策功益封梁冀一万三千户。封梁冀弟不疑为颖阳侯。梁蒙为西平侯,梁冀子为襄邑侯。胡广为安乐侯。赵戒为厨亭侯。袁汤为安国侯。又封中常侍刘广等皆为列侯。杜乔进谏说:古代的明君,皆以用贤赏罚为务,失国之主,朝中岂无贞干之臣,典诰之篇?坏就坏在得贤不用其谋,韬书不施其教,闻善不信其义,听馋不审其理。陛下自藩臣即位,天人属心,不急忠贤之礼,而先左右之封,梁氏一门,宦者微孽,并带无功之绶,裂劳臣之土。所为乖乱,不可胜言。有功不赏,为善者失其望。奸回不受诘责,则为恶者肆其凶頑。这样一来,虽陈資斧而人们不会畏惧,虽班爵位而无以劝善。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岂止是伤政为乱,终至丧身亡国。一定要谨慎啊。书奏不省。

八月乙未,立皇后梁氏。梁冀欲以厚礼迎之,杜乔据执旧典不听。梁冀告诉杜乔举汜宫为尚书杜乔以汜宫为赃罪不用。于是渐渐地忤触于梁冀。九月丁卯,京师地震。杜乔以灾异策免。冬十月,以司徒赵戒为太尉,司空袁汤为司徒。前太尉胡广为司空。宦者唐衡左悺共同谗害杜乔于皇上。说:陛下前当即位,杜乔与李固抗议,以为陛下不堪奉大汉宗祀。皇上也怨恨他们。十一月,清河刘文与南郡妖贼刘鲔交通,妄言清河王当统天下,欲共同拥立刘蒜。事觉,刘文等遂劫清河相谢嵩说:当立清河王为皇上,以谢嵩为三公。谢嵩怒骂他们。刘文刺杀谢嵩。于是缉捕刘文刘鲔,并诛杀他们。有司劾奏刘蒜。刘蒜坐貶爵尉氏侯。徙桂阳,自杀。梁冀因诬奏李固杜乔,说他们与刘文刘鲔交通,请逮捕案罪。太后素知杜乔忠心,不许。梁冀遂收李固下狱。门生渤海王调贯械上书,以证李固之枉。河内赵承等数十人亦斧锧诣阙通诉。太后诏令赦免李固。及出狱,京师市里,皆称万岁。梁冀闻之大惊,畏惧李固名德终为己害,于是更具奏前事。大将军长史吴祐伤李固之枉,与梁冀力争,梁冀怒而不从。从事中郎马融主为梁冀作章表,马融当时在座。吴祐对马融说:李公之罪,成于卿手,李公若被诛,你有何面目见天下人?梁冀怒,起入室。吴祐亦径去。李固遂死于狱中。临命,与胡广赵戒书说:李固受国厚恩,因此竭其股肱,不顾死亡。志欲扶持王室,比隆文宣。谁料一朝梁氏迷谬,公等曲从,以吉为凶,成事为败。汉家衰微,从此为始。公等受主厚禄,颠而不扶,倾覆大事。后世之良史,岂有所私?李固已是如此了,也算是守义了,还能再说什么?

胡广赵戒得书悲惭,皆长叹流涕而已。梁冀使人胁迫杜乔说:趁早自尽,妻子可得保全。杜乔不肯。明日,梁冀遣骑至其门,不闻哭声。遂白太后,收系之,也死于狱中。梁冀暴李固杜乔之尸于城北四衢(qv)。下令有敢临哭者,加其罪过。李固弟子汝南郭亮尚未冠,左提章钺(yue),右秉斧锧,诣阙上书。乞收李固尸首。不报。与南阳董班一道前往临哭。守丧不去。夏门亭长呵斥他们说:你们是何等迂腐的书生,公然冒犯诏书,想要干试有司之法吗?郭亮说:义之所动,岂知性命?为什么要以死相惧呢?太后闻之,皆赦之不诛。杜乔故掾陈留杨匡号泣星行,到洛阳,戴上以前的赤幘,假托为夏门亭吏,守护尸丧。积十二日。都官从事执之上闻。太后赦之。杨匡因诣阙上书,并祈求收李杜二公骸骨,使得归葬。太后许之。杨匡送杜乔丧还家,葬毕,行服。遂与郭亮,董班皆隐匿。终身不仕。梁冀出吴祐为河间相,吴祐自免归,卒于家。梁冀以刘鲔之乱,思朱穆之言,于是请种嵩为从事中郎,荐栾巴为议郎。举朱穆高第为侍御史。是岁,南单于兠楼储死。伊陵尸逐就单于车儿立。

二年春正月甲子,皇上加元服,庚午,赦天下。三月戊辰,皇上从皇太后幸大将军梁冀府。白马羌入寇广汉属国。杀长吏。益州刺史率板楯蛮讨破之。夏四月丙子,封皇上弟刘顾为平原王。奉孝崇皇祀。尊孝崇皇夫人为孝崇园贵人。五月癸丑,北宫掖庭中德阳殿及左掖门火灾。车驾移幸南宫。六月,改清河为甘陵。立安平孝王刘得之子经侯刘理为甘陵王。奉孝德皇祀。秋七月,京师大水。

卷五十三 汉纪四十五(2)

建和三年夏四月丁卯晦,有日食。秋八月乙丑,有星孛于天市,京师大水。

九月已卯,地震。庚寅,地又震。郡国五山崩。冬十月,太尉赵戒免。以司徒袁汤为太尉。大司农河内张歆为司徒。是岁,前朗陵侯相荀淑卒。荀淑少年博学,有高行。当世明贤李固,李膺皆师宗于他。在朗陵涖事明治,称为神君。有子八人,分别是荀俭,荀绲,荀靖,荀焘,荀汪,荀爽,荀肃,荀专,八人皆有名称,时人称之为八龙。所居住的村里,旧名西豪。颖阳令渤海苑康以为昔日高阳氏有才子八人,将其村名改为高阳里。李膺性简亢,无所交接。唯以荀淑为师。以同郡陈寔为友。荀爽曾去谒见李膺,因为其驾车。回家后高兴地说:我今日为李君驾车了。其见慕如此。陈寔出于单微,为郡西门亭长。同郡钟浩皓笃行见称,前后九辟公府,年辈远在陈寔前,却引陈寔为友。钟皓为郡功曹,辟司徒府。临辞,太守问谁可以代他之职,钟皓说:明府若要必得其人,西门亭长陈寔就可以。陈寔闻之说:钟君似乎不能察人,不知为什么就单单欣赏我。太守遂以陈寔为功曹。当时中常侍侯览托太守高伦用吏。高伦将他署为文学掾。陈寔知非其人,怀檄请见。进言说:此人不宜用,而侯常侍不可违,陈寔请求从外署官,如此才不会玷污了名府的德行。高伦从之,于是乡论怪其非举。陈寔终无所言。高伦后被徵为尚书,郡中士大夫送至纶氏,高伦对众人说:我前日为侯常侍用吏,陈君密持叫还,而在外白署。我听说大家都因此对他有非议之言,这是因为在下畏惮强御的缘故。陈君可谓是善则称君,过则称己的典范。陈寔依旧固自引咎。闻者方才叹息。于是天下服其德。后为太丘长,修德清净,百姓赖之以安。临县民众归附者,陈寔辄训导譬解发遣。各令还本司官行部。属吏害怕百姓有讼者,上报欲禁之。陈寔说:争讼是为了求直,若禁之,理将如何申诉?请不要有所拘止。司官闻而叹息说:陈君所言如此,岂能有冤于人呢,也竟然没有争讼者。因为沛相赋敛违法,解印绶去官。吏民追思之。钟皓素与荀淑齐名。李膺常叹息说:荀君清识难尚,钟君至德可师。钟皓兄子钟瑾之母是李膺之姑,钟瑾好学慕古,有退让之风。与李膺同年,俱有名声。李膺祖太尉李修常说钟瑾的性格和我家相似,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并将李膺的妹妹嫁给他。李膺对钟瑾说:孟子以为人无是非之心,就不是人。贤弟为什么太无分别是非之心呢?钟瑾曾将李膺的话告诉了钟皓,钟皓说:元礼祖父在位(李膺字),诸宗并盛,因此才这样说。昔日国子好招人过,以致怨恶。今日正是那样的情势,必欲保身全家,你的想法才是对的。

和平元年春正月甲子,赦天下,改元。乙丑,太后下诏归政于皇上。始罢称制。二月甲寅,太后梁氏崩。三月,车驾徙幸北宫。甲午,葬顺烈皇后增封大将军梁冀万户,并前合三万户。封梁冀之妻孙寿为襄城君。兼食阳翟租赋。岁入五千万。加赐赤绂。比长公主。孙寿善为妖态,以蛊惑梁冀。梁冀甚宠惮之。梁冀爱监奴秦宫,官至太仓令,得出入孙寿住所,威权大震。刺史二千石皆谒辞之。梁冀与孙寿对街为宅,殚极土木,互相夸竞。金玉珍怪,充积藏室。又广开园圃,采土筑山,十里九阪深林绝涧有如自然。奇禽驯兽,飞走其间。梁冀孙寿共乘辇车,游观第內。多从娼妓,酣讴竟路,或连日继夜,以骋娱恣。客到门不得通,皆请谢守门者,守门者收受累千金。又多拓林苑,周遍近县。起兔苑于河南城西,经亘数十里。移檄所在调发生兔,刻其毛以为识。人有犯者,罪至死刑。曾有西域贾胡,不知禁忌,误杀一兔,转相告言,坐死者十余人。又起别第于城西,以纳奸亡。或取良人,悉为奴婢。至数千口。名为自卖人。梁冀用孙寿之言,多斥夺诸梁在位者,外以示谦让,而实在是为了尊崇孙氏。孙氏宗亲,冒名为侍中卿校郡守长吏者十余人。皆贪饕(tao)凶淫,各使私客寻找县中富人,诬以他罪,闭狱掠考,使他们出钱自赎。财物少者至于死。又扶风人士孙奋居富而性吝,梁冀以马匹作交换,从他那里借贷五千万,士孙奋却只肯给他三千万,梁冀大怒,就指使郡县,诬认士孙奋之母为其家中守藏婢女盗其家中白珠十斛。紫金千斤逃走了。于是收考士孙奋兄弟,皆死于狱中。悉没其资财,一亿七千余万。梁冀又遣客周流四方,远至塞外。广求异物。而所使之人复乘执横暴,妻略妇女。殴击吏卒。所在怨毒。侍御史朱穆,自己因为是梁冀的故吏,因奏记进谏说:名将军地有申伯之尊,位为群公之首,一日行善,天下归仁。终朝为恶,四海倾覆。当前官民俱匮,加以水虫为害,京师诸官,费用增多。诏书发调,或至十倍。各言官无现财,皆应当由民出。搒掠割剥,强令充足。公赋既重,私敛尤甚。牧守长吏,多半并不是因为才德具备才得以在位。因此他们贪聚无厌,对待百姓就如同对待胡虏,或绝命于捶楚之下,或自杀于迫切之求。又掠夺百姓,但都假托于尊府之名。遂令将军结怨于天下。吏民酸毒,道路磋叹。昔永和之末,纲纪稍驰,颇失人望。只有四五年的时间,就财空户散。下有离心,马勉之徒,乘弊而起,荆扬之间,几成大患。幸赖顺烈皇后初政清净,内外同力,才仅仅是讨定。今百姓戚戚,困于永和。内非仁爱之心可得容忍,外非守国之计所宜久安。将相大臣,均体元首,共舆而驰,同舟而济,舆倾舟覆,其实是祸患共担,岂可以去明就昧。履危自安。主危时困,难道就不会有叛乱之事出现吗?应当因时制宜,撤换那些德才不称的宰守。减省邸宅园池之费,拒绝郡国诸所奉送。内以自明,外解人惑。使挟奸之吏无所依托,伺察之臣得尽耳目。宪法法度既张,远近清壹则将军身尊事显,可以德耀无穷了。梁冀不纳。梁冀虽专朝纵横,而犹结交左右宦官。任其子弟宾客为州郡要职。欲以自固恩宠。朱穆又奏记极谏,梁冀终不醒悟。报书说:既如此,难道就一无是处了吗?然而素来敬重朱穆,也不甚怪罪于他。

卷五十三 汉纪四十五(3)

梁冀遣书诣乐安太守陈蕃,有所请托,不得通,使者诈称他客请求谒见陈蕃。陈蕃怒,笞杀之。坐左转修武令。时皇子有疾,下郡县市买珍药。而梁冀遣客持书诣京兆,并货买牛黄。京兆尹南阳延笃发书收系使客,说:大将军是椒房外家,而皇子有疾,应当陈进药方,怎么能够使客千里求利呢?遂杀之。梁冀惭而不得言。有司承旨求其事,延笃以病免。夏五月庚辰,尊博园匽贵人为孝崇后,宫为永乐宫。置太仆少府以下,皆如长乐宫故事。分巨鹿九县为孝崇后汤沐邑。秋七月,梓潼山崩。

元嘉元年春正月朔,群臣朝会,大将军梁冀带剑入省,尚书蜀郡张陵,呵斥令出。敕虎贲羽林夺剑。梁冀跪谢,张陵不应。即劾奏梁冀,请廷尉论罪。有诏以一岁俸禄自赎。百僚肃然。河南尹梁不疑,曾经举张陵孝廉,于是对张陵说:我举荐你,想不到是适所以自罚啊。张陵说:名府不以张陵不肖,误见擢序,今日申明公宪,以报私恩。不疑有愧色。癸酉,赦天下改元。

梁不疑好经书,喜待士。梁冀疾之,转不疑为光禄勋。以自己的儿子为河南尹。梁冀之子容貌丑陋,不胜冠带,道路见者莫不嗤笑。不疑自耻,兄弟之间有了过节。不疑遂让位归第与弟梁蒙闭门自守。梁冀不希望他们与宾客交通,就暗地里使人变服至门,记录与他往来之人。南郡太守马融,江夏太守田明初除官,过谒不疑。梁冀讽喻有司上奏说马融在郡贪浊,并以他事诬陷田明,二人皆受髡笞之刑,徙往朔方劳役。马融自刺不得,田明遂死于路。夏四月已丑,皇上微行,幸河南尹梁冀之子的府舍。是日,大风拔树。昼昏。尚书杨秉上疏说:臣听说上天虽不言语,但以灾异谴告王者。至尊出入有常,警跸而行。静室而止。除非有郊庙之事,是不能随便出动圣驾的。因此诸侯入诸臣之家,春秋尚列为大忌。何况以先王法服,而私出盘游降乱尊卑,失威无序,侍卫守空宫,玺绶委女妾,假设一旦有非常之变,任章之谋,则上负先帝之重托,下自追悔莫及。皇上不纳其言。杨秉,是杨震之子。

京师旱。任城梁国发生饥荒。民相食。

司徒张歆罢,以光禄勋吴雄为司徒。北匈奴呼衍王寇伊吾,败伊吾司马毛恺,攻伊吾屯城。诏令敦煌太守马逹将兵前去救援,至浦类海,呼衍王引兵去。

秋七月,武陵蛮反叛。冬十月,司空胡广致仕。十一月辛巳,京师地震。诏令百官举荐笃行之士,涿郡举崔寔。诣公车府,称病,不对策。退而评论世事,名为政论。其大意是:大凡天下之所以不得平治,常常都是因为人主承平日久,世俗渐弊而不悟,政令寖衰而不知改,习惯于乱中求安,国政轶失而不自知。或荒耽耆欲,不恤万机。或耳蔽箴诲,因为厌恶奸伪而轻忽至真。或在歧路上徘徊,不知所从。或者结囊守禄,不求变通。或者是踈远之臣,因为出身微贱而言不得用。因此王纲从上面就已经纵弛,至令智士在下面郁郁不得志。悲哀啊,自汉兴以来,三百五十余年了,政令废弛,上下怠懈。百姓嚣然中愤,,都希望再有中兴之主出现。而且济时拯世之术,在于补缺决坏,枝柱邪倾,随形裁割,最后使这个世界进入安宁之地而已。故圣人执权,遭时定制,步骤之差,各有云设,不强人以不能,因此孔子说叶公以来远,哀公以临人,景公以节礼。并不是他们有什么不同,只是他们的治国理念各有偏差而已。俗人拘文牵古,不达权制。夸大所闻而忽略所见,又怎可与他讨论国家大事?因此言事者虽合于圣意,又辄见递夺,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这些顽士闇于时权,安习所见,不知乐成,又怎可虑始?只会说一切都按旧的章程行事而已。其显达者或矜名妒能,耻于策非己出,因此舞笔奋辞,以破其义。寡不胜众,遂见摈弃。虽是稷契复存,也将会困顿。这些贤智之论,所以常愤郁而不得伸。凡为天下者,自非上德,严之则治,宽之则乱。怎么才能说明是这样呢?孝宣皇帝明于君人之道,审于为政之理。故严刑峻法,破奸宄之胆,使海内肃清,天下安宁。他的理国之计,优于孝文皇帝。及元帝即位,多行宽政,卒以坠损。威权始夺,遂为汉室基祸之主。政道得失,从这里可见一斑。昔日孔子作春秋,褒齐桓,懿晋文,叹管仲之功,为什么不赞美文武之道呢?实在是因为达权救弊之理。圣人能与世推移,而俗士苦不知变,以为结绳之约,可以复治乱秦之乱局,干戚之舞,足以解平城之围。熊经鸟伸,虽是延历之术,却不是可治伤寒的良药。呼吸吐纳,虽是吐故纳新之道,却不是续骨的药膏。其实这为国之法,就如同平理自己的身体一样,身体平和就以养为主,一旦有疾就应当以药相攻。刑罚,就是治乱的药石。德教,就是兴平之时的粱肉。以德教除残,就是以粱肉养疾。以刑罚治平,就是以药石供养。方今承百王之弊,值戹运之会,自数世以来,政多恩贷,驭委其辔,马骀其衘,四牡横奔,皇路险倾。正要勒紧马缰以救其倾覆,又哪里有时间调整节奏?昔日文帝虽除肉刑,当斩右趾者弃市,鞭笞者往往至死。是文帝以严治平,并不是以宽治平。

崔寔,是崔瑗之子。山阳仲长通尚见其书,叹息说:凡为人主者,都应当誊写一份,放在座位旁边。司马光说:汉家之法已经够严了,而崔寔犹病其宽,这是为什么?只因衰世之君,大多柔懦无断,凡愚之佐臣,只知姑息从事。是以权幸之臣,有罪不坐。豪猾之民,犯法不诛。仁恩所施,止于目前。奸宄得志,纪纲不立。因此崔寔之论,只是为了矫一时之枉,并不是百世之通义。孔子说: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事得以和济。这是千古不变的常道。

闰月庚午,任城节王刘崇薨,无子国绝。以太常黄琼为司空。皇上欲褒宠梁冀,使中朝二千石以上官员会议将以尊崇的礼节。特进胡广,太常羊愽司隶校尉祝恬,太中大夫边韶等称颂梁冀勋德,应当比肩周公,锡之山川土田附庸。只有黄琼说:梁冀前以亲迎之劳,已经増邑一万三千户。又其子也已经加以封赏。今诸侯以户邑为制,不以里数为限。梁冀可比邓禹,合食四县。朝廷从之。于是有司奏梁冀可以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礼仪比萧何。悉以定陶,阳城余户,增封为四县,比肩邓禹。赏赐金钱奴婢采帛车马衣服甲第,比肩霍光。以殊元勳。每朝会,与三公绝席。十日一入,平尚书事。宣布天下为万世法。梁冀犹以所奏礼薄,心下不悦。

卷五十三 汉纪四十五(4)

和平二年春正月,西域长史王敬为于窴所杀。初,西域长史赵评,在于窴病死。赵评之子迎丧。道经拘弥。拘弥王成国,与于窴王建素有嫌隙。对赵评之子说:于窴王令胡医将毒药敷在创口上,才导致你父亲死亡。赵评之子相信了他的话,回去之后告诉敦煌太守马逹。会王敬代为长史,马逹令王敬暗地里查证这件事。王敬先过拘弥,成国又对王敬重复这件事。并说:于窴国人欲以我为王,今使君可以此罪诛杀王建,于窴一定会因此拜服于你。王敬贪立功名,前到于窴,设供具请王建。而阴欲图之。有人将王敬的图谋告诉王建,王建不信说:我无罪,王长史为什么要杀我?第二天,王建带着从属官数十人去见王敬。坐定,王建起身行酒,王敬叱左右执王建。吏士并没有杀王建的意思。因此其官属都被走脱。当时成国的主簿秦牧随王敬在会。持刀而出说:大事已定,为什么还要犹豫?即上前斩王建。于窴侯将输棘等遂会兵攻击王敬。王敬持王建之首,上楼宣告说:天子使我诛杀王建,今事已定,还不退兵?输棘不听,上楼斩王敬,悬首于市。输棘自立为王。国人杀之,而立王建之子安国。马逹闻王敬死,欲将诸郡兵出塞击于窴,皇上不听,徵马逹还京,而以宋亮代为敦煌太守。宋亮到任,开募于窴,令他们自斩输棘,这时输棘死已经月,于是断死人头送敦煌,而不言其状。宋亮后来知道其诈,但竟不能讨其罪。

丙辰,京师地震。夏四月甲辰,孝崇皇后匽氏崩。以皇上之弟平原王刘石为丧主。殓送制度与恭怀皇后相同。五月辛卯,葬于博陵。秋七月庚辰,有日食。冬十月乙亥,京师地震。十一月,司空黄琼免,十二月,以特进赵戒为司空。

永兴元年春三月丁亥,皇上幸鸿池。夏四月丙申,赦天下。改元。丁酉,济南悼王刘广薨,无子国除。秋七月,郡国三十二蝗。河水冒溢,百姓饥穷。沉散者数十万户。冀州尤甚。诏令以侍御史朱穆为冀州刺史,冀州部令长闻朱穆济河,解印绶去者四十余人。及到任,奏劾诸郡贪污者,有人至于自杀,或者死于狱中。宦者赵忠丧父,归葬安平,僭为玉匣,朱穆下郡按验,官吏畏其严整,遂发墓剖棺,陈尸出玉匣。皇上闻之大怒,徵朱穆诣廷尉,输作左校。太学书生颍川刘陶,等数千人,诣阙上书为朱穆讼冤说:伏见弛刑徒朱穆,处公忧国,拜为州官之日,志清奸恶,诚以常侍贵宠,父子兄弟,布在州郡。竞为虎狼。噬食小民。故朱穆张理天纲,补缀漏目,罗取惨祸,以塞天意。于是内官嫉恨,谤讟繁兴。于是就有了馋隙,以至于身受刑適,输作左校。天下有识之人,皆以为朱穆同勤禹稷,却被共鲧(gun)之戾声。若死者有知,则唐帝将发怒于崇山,重华生忿于苍墓了。当今中官近习,窃持国柄,手握王爵,口衔天宪,高兴了,能使饿隶富于季孙。不高兴了,能使伊尹颜回化身桀跖。但朱穆独自奋不顾身,并不是因为厌恶荣贵而喜好受辱,厌生而向往死亡啊。只是感到王纲不振,害怕天纲久失,因此竭心怀忧,为皇上深计而已。臣愿黥首系趾,代朱穆输作。皇上览其奏,于是赦免了朱穆。

冬十月,太尉袁汤免。以太常胡广为太尉。司徒吴雄,司空赵戒免,以太仆黄琼为司徒,光禄勋房植为司空。武陵蛮詹山等反。武陵太守汝南应奉招降之。车师后部王阿罗多与戊部候严皓不相得,忿戾而反。攻围屯田。杀伤吏士。后部侯炭遮领余民畔阿罗多,诣汉吏归降。阿罗多迫急,从百余骑亡入北匈奴。敦煌太守宋亮上表立后故王军就质子卑君为王。后阿罗多复从匈奴中还,与卑君争国。颇收其国中人心,戊校尉严详,虑其招引北虏,将乱西域。于是开信告示,许诺复其为王。阿罗多于是诣严详降。于是更立阿罗多为王,将卑君带回敦煌,将后部人三百帐送给他。

二年春正月甲午,赦天下。二月辛丑,复听刺史二千石行三年丧。癸卯,京师地震。夏,有蝗灾。东海朐山崩。乙卯,封乳母马惠子马初为列侯。秋九月丁卯朔,有日食。太尉胡广免。以司徒黄琼为太尉。闰月,以光禄勋尹颂为司徒。冬十一月甲辰,皇上校猎上林苑。遂至函谷关。泰山琅琊贼公孙举东郭窦等反。杀长吏。

永寿元年春正月戊申,赦天下改元。二月,司隶冀州饥荒,人相食。太学生刘陶上疏陈事说:天之与帝,帝之与民,就如同头与手足,应当相互照应才行。陛下目不视鸣条之事,耳不闻檀车之声。天灾不能使肌肤疼痛,地震日食不会立即有损于圣体。因此藐视三光之谬误,轻易上天之震怒。伏念高祖之起,始自布衣,合散扶伤,克成帝业。其勤劳也达到了顶点。流福遗祚,至于陛下。陛下既不能增明考烈之轨,却忽略了高祖的勤劳。妄自将国之利器假手别人,使群丑刑隶,割草小民,像虎豹一样横行天下,为非作歹,草菅人命。这是愚臣为之叹息的原因啊。而且秦之将亡,诤谏者遭诛。谄谀者进赏。嘉言结于忠舌,国命出于谄口。擅阎乐于咸阳,授赵高以车府。权执离开了自己而不自知,从古到今都是一样,成败古今一理。愿陛下远览强秦之倾,近察哀平之变。得失昭然,祸福可见。臣又闻倾危并不是因为仁者不扶,变乱并不是因为智者不救,窃见故冀州刺史南阳朱穆,前乌桓校尉臣同郡李膺,皆履正清平,贞高绝俗,他们实在是中兴之良佐,国家之柱臣。应当使其还朝,夹辅王室。臣敢吐不时之义于讳言之朝,就如同冰霜见日,必至消灭。臣始悲天下之可悲,今天下也悲臣的愚或啊。书奏不省。

夏,南阳大水。司空房植免,以太常韩縯为司空。巴郡益州郡山崩。秋,南匈奴左奥鞬台耆且渠伯德等反。入寇美稷。东羌复举种相应之。安定属国都尉敦煌张奂初到职,营壁中只有二百人。闻反事,即勒兵而出。军吏以为力不敌,叩头争着制止他。张奂不听。遂进屯长城。收集士兵。遣将王卫招诱东羌。因据龟兹县,使南匈奴不得交通。东羌诸豪遂相率与张奂共击奥鞬等,大破之。伯德惶恐,将其众归降。郡界因此得以安宁。羌豪送给张奂好马二十匹,金鐻八枚。张奂在诸羌前以酒酹(lei)地,说:使马如羊,不以入廐。使金如粟,不以入怀。全部还给了他们。以前的八都尉,大都好货财,为羌人所患苦。及张奂正身洁己,无不悦服。威化大行。

二年春三月,蜀郡属国夷反。

初,鲜卑檀石槐,勇健有谋略。部落畏服。于是施法禁,平曲直。无敢犯者。遂推以为大人。檀石槐立庭于弹汙山歠(chuo)仇水上,去高柳北三百余里。兵马甚盛。东西部大人皆来归顺。因南抄缘边,北拒丁零,东却夫余,西击乌孙,尽占匈奴故地。东西一万四千余里。秋七月,檀石槐寇云中。以故乌桓校尉李膺为度辽将军。李膺到边,羌胡皆望风畏服。先前所掠男女,都来到塞下送还过来。

公孙举东郭窦等聚众至三万人,寇青兗徐三州。破坏郡县。连年进讨,不能克。尚书选能治剧者,以司徒掾颍川韩韶为赢长。贼众闻其贤,相戒不入赢境。其余各县流民万余户入县界,韩韶开仓赈之。主仓者争谓不可。韩韶说:能使沟壑之人存活,即使因此伏罪,也可以含笑入地了。太守素知韩韶名德,竟无所坐。韩韶与同郡荀淑,钟皓,陈寔,都曾为县长。所至以德政见称。时人称之为颍川四长。

初,鲜卑寇辽东,属国都尉段颖率所领兵驰赴之,继而恐贼惊去,于是使驿骑诈为玺书召段颖。段颖于道伪退,潜于还道设伏,敌军以为是真的,于是入追段颖。段颖因大纵兵,悉斩获之。坐诈为玺书,当伏重刑。以有功论司寇刑。竟拜为议郎。至是诏令以东方盗贼猖獗,令公卿选将帅有文武才者,司徒尹颂荐段颖。拜中郎将。进击公孙举东郭窦,大破斩之。获首虏万余级。余党降散。封段颖为列侯。冬十二月,地震。封梁不疑子梁马为颖阴侯。梁冀之孙梁桃为城父侯。

卷五十四 汉纪四十六(1)

永寿三年春正月已未,赦天下。居风令贪暴无度,县人朱逹等与蛮夷同反。攻杀县令,聚众至四五千人。夏四月,进攻九真。九真太守兒式战死。诏令九真都尉魏朗讨破之。闰月庚辰晦。有日食。京师蝗灾。有人上言百姓之所以贫困,是因为货轻钱薄。应该改铸大钱。事下四府,群僚及太学能言之士讨论这件事。太学生刘陶上议说:当今之忧,不在于货,在乎民饥。窃见比年以来,良苗都尽于蝗螟之口,国库空于公私之求。百姓之所患,岂是钱货之厚薄,铢两之轻重呢?即使能使当今沙铄化为黄金,瓦石变为和田之玉,使百姓渴无所饮,饥无所食。虽有皇羲之纯德,唐虞之文明,犹不能保萧墙之内安平。民众可百年无货,不可一朝有饥。因此食为至急。议者不达农殖之本,多言铸冶之便。万人铸之,一人夺之,犹不能給。何况今日一人铸之万人夺之呢?虽以阴阳为碳,万物为铜,役使不食之民,不饥之士,也不能够满足无厌之求。想要令民殷财阜,在于止役禁夺,如此则百姓不劳而足。陛下怜悯海内之忧戚,欲铸钱殖货以救其幣,这就如同在沸鼎之中养鱼,将鸟笼放置在烈火之上。水木,本是鱼鸟赖以生存的东西,但用之非时,必至焦烂。愿陛下宽刻薄之禁,将冶铸之议搁置起来,听一听百姓的声音,问一问路边田叟心中的忧虑。凡事从大处着手,如此天下之心,国家大事就会一目了然,不会再有疑惑之事。当今情势最重要的就是地广而不得耕,民众而无所食,群小竟进,秉国之位,鹰扬天下。鱼肉百姓,贪得无厌。诚恐卒有役夫穷匠起于版筑之间,振臂登高一呼,使愁怨之民响应云合,虽有方尺之钱,又怎么能救其倾危?书奏,遂不改钱。冬十一月,司徒尹颂薨。长沙蛮反,入寇益阳。以司空韩縯为司徒,以太常北海孙朗为司空。

延熹元年夏五月甲戍晦,有日食。太史令陈授通过小黄门徐璜陈日食之变。咎在大将军梁冀。梁冀闻之,讽喻洛阳令收考陈授,死于狱。皇上于是大恨梁冀。京师蝗灾。六月戊寅,赦天下改元。大雩。秋七月甲子,太尉黄琼免,以太常胡广为太尉。冬十月,皇上校猎广成。遂幸上林苑。十二月,南匈奴诸部并叛。与乌桓鲜卑连兵入寇缘边九郡。皇上以京兆尹陈龟为度辽将军,陈龟临行,上疏说:臣闻三辰不轨,擢士为相。蛮夷不恭,拔卒为将。臣无文武之才,而忝任鹰扬之任,虽殁躯体,恐怕也于事无补。今西州边鄙,土地贫瘠,百姓数遭寇虏,室家残破虽含生气,实同枯朽。往岁并州水雨,灾螟互生,稼穡(se)荒秏。陛下以百姓为子,怎可不垂抚楯之恩呢?古公西伯,天下归仁。哪还需要舆金辇宝而为民求惠呢。陛下继中兴之统,承光武之业,临朝听政,却未留圣意,且牧守不良,却都是出自中官引进,他们害怕违逆上旨,取过目前。又怕呼磋之声,招致灾害。胡虏凶悍,因衰缘隙,如此则令仓库积储,尽于虎狼之口。国家功业无铢两之效。这一切都是因为将帅不忠,聚奸所致。前凉州刺史祝良初除到州,多所纠罚,太守令长,贬黜过半,政未逾时,而功效卓然。实应赏异。以劝功能之臣。改任牧守,去斥奸残。又应当更选匈奴乌桓护羌中郎将校尉,简练文武,授之以法令,免除并凉二州今年租赋。宽赦罪隶,扫除更始。则善吏知道奉公守法的好处,恶者也知道结党营私的祸端。这样一来,就不会有胡马再敢窥我长城,塞下也就没有候望之患了。皇上于是更选幽并二州刺史,自营郡太守都尉以下,多所革易。下诏为陈将军除并凉一年租赋。以赐吏民。陈龟到职,州郡重足震栗。省息经用,岁以亿计。诏令拜安定属国都尉张奂为北中郎将,以讨匈奴乌桓等。匈奴乌桓烧度辽将军门,引屯赤阬,烟火相望。兵众大恐。各欲亡去。张奂安坐帷中,与弟子讲诵自若。军士稍安。于是潜诱乌桓,私下与之讲和通好。遂使其斩匈奴屠各渠帅袭破其众。诸胡悉降。张奂以南匈奴单于车儿不能统理国事,于是拘执他,奏立左谷蠡王为单于。皇上下诏说:春秋大居正,车儿一心向化,何罪而黜之?应当遣其还庭。

大将军梁冀与陈龟素有嫌隙,谮其沮坏国威,挑取功誉。不为胡虏所畏。坐徵还。以种嵩为度辽将军。陈龟遂乞骸骨归田里。复徵为尚书。梁冀暴虐日甚,陈龟上疏言其罪状,请求诛杀他。皇上不省。陈龟自知必为梁冀所害,不食七日而死。种嵩到营所,先宣恩信,诱降诸胡。其有不服者,然后加讨。羌虏先时有被活捉现在为质于郡县者,将他们都遣返回去。诚心怀抚,信赏分明。于是羌胡皆来顺服。种嵩于是去烽燧,除候望。边方晏然无警。入为大司农。

二年春二月,鲜卑寇雁门。蜀郡夷寇蠶陵。三月,复断刺史二千石行三年丧。夏,京师大水。六月,鲜卑寇辽东。梁皇后恃姊兄荫执恣及奢靡,超过前世数倍。专宠嫉妒,六宫莫得进见。及太后崩,恩宠顿衰,皇后既无嗣,每有宫人孕育,难有得全者。皇上虽迫畏梁冀,不敢谴怒,然而进御转稀。皇后更加忧愤。秋七月丙午,皇后梁氏崩。乙丑,葬懿献皇后于懿陵。

梁冀一门,前后七侯,三皇后,六贵人,二大将军。夫人女食邑称君者七人。娶公主为妻者三人,其余卿将尹校五十七人。梁冀专擅威柄,凶姿日积。宫卫近侍,都按插上自己的亲信。禁省起居,纎微必知。其四方调发,岁时贡献,皆先将上好的献给梁冀,然后才轮到乘舆。吏民携带宝货求官请罪者,道路相望。百官迁召,都先到梁冀门上书表谢恩。然后才敢诣尚书。下邳吴树为宛令,上任前去向梁冀辞行,梁冀宾客布在县界,以人情托吴树。吴树说:小人奸蠹,比屋可诛。明将军处上将之位,应当崇贤善,以补朝阙。自侍坐以来,未闻称一长者,而*非人。诚非敢闻。梁冀默然不悦。吴树到县,遂诛杀梁冀之客为人害者数十人,吴树后为荆州刺史,去辞别梁冀,梁冀鸠杀之出死车上。辽东太守侯猛,初拜不去谒见梁冀,梁冀托以他事腰斩之。郎中汝南袁著,年十九,诣阙上书说:四时之运,功成则退。高爵厚宠,鲜不致灾。今大将军位极功成,可为至戒。应当遵守县车之礼,高枕颐神。传上说:树木虽然繁盛,折其枝叶则害其心。若不抑损盛权,将无法保全其身。梁冀听说后密地里遣人掩捕袁著。袁著于是变易姓名,托病伪死。结蒲为人,买棺殡送。梁冀知其诈,求得,笞杀之。太原郝絜胡武,好高言大论,与袁著友善。郝絜胡武曾经联名奏记三府,荐海内高士而不去拜见梁冀。梁冀追怒之,敕令中都官移檄禽捕。遂诛胡武家。死者六十余人。郝絜初逃亡,知道不得免,因舆櫬奏书梁冀之门,书入,仰药而死,家中才得保全。安帝嫡母耿贵人薨,梁冀从贵人从子林虑侯刘承处求贵人珍玩,不能得。梁冀怒,并族其家十余人。涿郡崔琦以文章为梁冀所善,崔琦作外戚箴白鹄赋以讽喻他。梁冀怒。崔琦说:昔管仲相齐,乐闻讥谏之言。萧何佐汉,乃设书过之吏。今将军屡世台辅,任齐伊周而德政未闻。黎元涂炭,不能结纳贞良以救祸败。反而要钳塞士口,杜蔽主听。难道将要使玄黄改色,鹿马易形吗?梁冀无言以对。因遣崔琦归家,崔琦惧而亡匿。梁冀捕得杀之。梁冀秉政几二十年,威行内外,天子拱手,不得有所亲与。

卷五十四 汉纪四十六(2)

梁冀专擅朝政,皇上早已心中不平。及陈授死,皇上愈怒。和熹皇后从兄子郎中邓香妻生女邓猛,邓香卒,其妻改嫁梁纪,梁纪,是孙寿的舅舅。孙寿以邓猛色美,引入掖庭为贵人。梁冀欲认邓猛为义女,改邓猛姓为梁。梁冀恐邓猛的姐夫议郎邴尊沮败其意,遣门客刺杀之。又欲杀邓猛之母。梁纪家与中常侍袁赦相比临。梁冀的门客登上袁赦家的屋顶,想要从这里进入梁纪家。袁赦发现了,鸣鼓会众,将此事告诉了邓猛之母。邓猛之母驰入宫中,将此事告诉了皇上。皇上大怒,因如厕,独呼小黄门史唐衡。问左右与外舍不对付的都有谁,回答说中常侍单超,小黄门史左悺与梁不疑有隙。中常侍徐璜,黄门令具瑗常私下里忿疾外舍放横,只是不敢明着说出来。于是皇上招呼单超左悺进屋,对他们说:梁将军兄弟专朝,迫胁内外。公卿以下,从其讽旨。今日我将要诛杀他,大家以为如何?单超等回答说:他实在是国家的奸贼,当诛日久。臣等弱劣,未知圣意何如?皇上说:我当然是下定决心了。希望诸常侍秘密的图谋这件事。单超等说:图之不难,就怕陛下心中犹豫不定。皇上说:奸臣胁国,当伏其罪,为什么还要犹疑呢?于是召徐璜具瑗五人,共定计议。皇上噬单超手臂,出血为盟。单超等说:陛下如今计议已决,就不要再多说了,恐为别人所疑。梁冀心疑单超等。八月丁丑,使中黄门张恽入省宿,以防其变。具瑗敕吏收捕张恽,以其辄从外入,欲图不轨为由。皇上御前殿,召诸尚书入发其事。使尚书令尹勋持节勒丞郎以下,皆操兵守省阁。收敛诸符节送省中。使具瑗将左右轻骑,虎贲羽林都侯剑戟士,合千余人,与司隶校尉张彪共围梁冀府邸。使光禄勋袁盱持节收梁冀大将军印绶。徙封比景都乡侯。梁冀及妻孙寿,即日皆自杀。梁不疑梁蒙先卒,悉收梁氏孙氏中外宗亲送诏狱。无少长,皆弃市。他所连及公卿列校刺史二千石死者数十人。太尉胡广,司徒韩縯,司空孙朗皆坐阿附梁冀,不卫宫,止长寿亭,减死一等,免为庶人。故吏宾客免黜者三百余人。朝廷为空。当时事情猝然从宫中发生,使者交弛,公卿失度。官府市里鼎沸。一连数日才安定下来。百姓莫不称庆。收缴梁冀财货,县官斥卖,合三十余万万。以充王府之用。减天下租税之半。散其园囿,以业贫民。壬午,立梁贵人为皇后。追废懿陵为贵人冢。皇上厌恶梁氏,改皇后姓为薄氏,过了很久,知道是邓香之女,于是复姓邓氏。诏令赏诛梁冀之功。封单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皆为县侯。单超食二万户。徐璜等各万余户。当世称之为五侯。仍以左悺唐衡为中常侍。又封尚书令尹勋等七人皆为亭侯。以大司农黄琼为太尉。光禄大夫中山祝恬为司徒。大鸿胪梁国盛允为司空。是时新诛梁冀,天下想望异政,黄琼首居公位,于是举奏州郡素行暴汙,至于死徙者十余人,海内翕然称颂。黄琼辟汝南范滂。范滂少励清节,为州里所服。尝为清诏使。案察冀州。范滂登车揽辔,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守令藏汙者,皆望风解印绶去。其所举奏,莫不厌塞众议,会诏令三户掾属举谣言,范滂举奏刺史二千石权豪之党二十余人,尚书责问范滂所劾奏者过多,怀疑有徇私之故,范滂回答说:臣之所举,假如不是叨秽奸暴,身为民害之人,又怎会使之玷污简札只是因为有司追索紧迫,因此才先举奏这些民愤极大的人,那些还没有查明的,容后举奏。臣听说农夫去草,嘉谷必茂。忠臣锄奸,王道以清。若臣言有贰,甘受显戮。尚书不能诘责。尚书令陈蕃上疏荐五处士。豫章徐穉,彭城姜肱,汝南袁闳,京兆韦著,颍川李昙。皇上悉以安车玄纁备礼徵之,皆不至。徐穉家贫,常自耕稼。非其力不食。恭俭义让,邻里服其德。屡辟公府,不起。陈蕃为豫章太守,以礼请署功曹。徐穉不能辞免,既谒而退。陈蕃性方峻,不接宾客。只有徐穉来,特地为他设一卧榻。徐穉走了,就悬挂起来。后因有道就举,即家拜为太原太守,皆不就。徐穉虽不应诸公之辟,然闻其死丧,辄负笈赴弔。常在家中预先灸鸡一只,以一两棉絮浸酒中*,用棉絮裹住鸡颈。到所赴冢隧外,以水浸棉,使有酒气,斗米饭,白茅为籍,将鸡放在前面,沥酒毕,留谒则去,不见丧主。姜肱与二弟仲海季江俱以孝友闻名,常同被而寝,不应徵聘。姜肱曾与弟季江一道去郡上,夜晚时在道上为强盗所抢劫,强盗要杀他们,姜肱说:弟弟年幼,为父母所怜爱,又未聘娶,愿杀身以换取弟弟的平安。季江说:兄长年德在前,是家中的珍宝,国家的英俊才人,请求自身受戮,以代兄长之命。强盗遂将两人都释放了。只是掠夺了他们的衣物资财而已。既至郡中,人见姜肱兄弟无衣服行装,怪问其故。姜肱托以他辞,始终不说出被盗抢的事。强盗闻而感悟,前去求见他,叩头谢罪。并归还所掠之物。姜肱不受,招待以酒食然后送走了他们。皇上既徵姜肱不至,于是下彭城,使画工图其形状,姜肱卧于幽闇,以被藏面,说是患了晕眩之疾,不能出来见风。画工竟不能见其面。袁闳,是袁安的玄孙,苦身修节,不应辟召。韦著隐居讲授,不修世务,李昙继母酷烈,李昙奉之愈谨。得四时珍玩,未尝不先拜而后进。乡里以为法。皇上又徵安阳魏桓,其乡人劝之行,魏桓说:干禄求进,是为了行其志向,如今后宫千数,可以损减吗?廐马万匹,可以损减吗?左右权豪,可以使他们去权吗?大家都说不可以。魏桓于是慨然长叹说:使魏桓生行死归,对大家有什么好处呢?遂隐身不出。

皇上既诛梁冀,故旧恩私,多受封爵。追赠皇后父邓香为车骑将军。封安阳侯。更封皇后母为昆阳君。兄子邓康邓秉皆为列侯。宗族皆列校郎将。赏赐以巨万计。中常侍侯览上缣五千匹,皇上赐爵关内侯。又托以参与诛杀梁冀有功,进封高乡侯。又封小黄门刘普赵忠等八人为乡侯,自此以后权执专归于宦官了。五侯尤其贪纵,倾动内外。当时灾异数见,白马令甘陵李云露布上书,并以副本移送三府。说:梁冀虽恃权专擅,虐流天下,今以罪行诛,这也就如同召集家臣诛杀之罢了,却猥封谋臣万户以上,高祖听说了,难道不会以为所为非是吗?西北列将不会闻风解体吗?孔子说:帝者谛也,缔造的意思。如今官位错乱,小人谄进,财货公行。政化日损,尺一拜用,不经御省。难道是帝欲不谛吗?皇上得奏震怒,下有司逮捕李云。诏令尚书都护剑戟送黄门北寺狱。使中常侍管霸,与御史廷尉杂考之。当时弘农五官掾杜众感伤于李云以忠谏获罪,上书愿与李云同日死。皇上更加激怒,遂并下廷尉,大鸿胪陈蕃上疏说:李云所言,虽不识禁忌,干上逆旨,但他的本意只是源于忠国而已。昔日高祖忍周昌不讳之谏,成帝赦朱云腰领之诛,今日杀李云,臣恐剖心之讥复议于世了。太常杨秉,洛阳市长沐茂,郎中上官资,并上疏为李云请命。

皇上甚为恚愤,有司奏以为大不敬,诏令切责陈蕃杨秉,免归田里。沐茂上官资贬秩二等,当时皇上在濯龙池管霸上奏李云等事。管霸跪言说:李云草泽愚儒,杜众郡中小吏,出于狂憨,不足加罪。皇上对管霸说:帝欲不谛,这是什么话?而常侍将要原谅他们?顾使小黄门可其奏。李云杜众皆死于狱中。于是嬖宠益横,太尉黄琼自度力不能制,于是称疾不起。上疏说:陛下即位以来,未有胜政。诸梁秉权,竖宦充朝,李固杜乔既以忠言横见残灭,而李云杜众复以直道相继受诛。海内伤惧,更以怨结。朝野之人,以忠为讳。尚书周永素事梁冀,假其威势。见梁冀将衰,于是阳毁示忠,遂因奸计,亦取封侯。又黄门挟邪,群辈相党。通过梁冀兴盛,腹背相亲。朝夕图谋,共构奸宄。等到梁冀当诛,无可设巧,复托其恶,以要爵赏。陛下不加消徵,审别真伪,复与忠臣并时显封。粉墨杂糅,所谓抵金玉于沙砾,碎金璧于泥土。四方闻之,莫不愤叹。臣世蒙国恩,身轻位重,敢以垂绝之日,陈不讳之言。书奏不纳。

卷五十四 汉纪四十六(3)

延熹二年冬十月壬申,皇上行幸长安。中常侍单超疾病。壬寅,以单超为车骑将军。十二月已巳,皇上还自长安。烧当,烧何,当煎,勒姐等八种羌,入寇陇西金城塞。护羌校尉段颖击破之。追至罗亭,斩其酋豪以下二千级,获生口万余人。诏令复以陈蕃为光禄勋。杨秉为河南尹。单超兄子单匡为济阴太守。负执贪放,兖州刺史第五种,使从事卫羽案察之。得赃银五六千万。第五种即劾奏单匡,并同时劾奏单超。单匡窘迫,贿赂刺客任方刺杀卫羽,卫羽觉其奸,逮捕任方囚系洛阳狱。单匡担心杨秉穷竟其事,密令任方越狱逃走。尚书召杨秉诘责,杨秉回答说:任方无状,皆由单匡而起。请求槛车徵单匡,考覆其事。则奸匿虽无头绪,必可立得。杨秉竟坐论作左校。当时泰山贼叔孙无忌寇暴徐兗,州郡不能讨。单超因此陷害第五种,坐徙朔方。单超外孙董援为朔方太守,蓄怒以待之。第五种故吏孙斌知道第五种一旦到了朔方,必死无疑。于是召集门客,追及第五种于太原,劫之以归,亡命数年,会赦得免。第五种,是第五伦的曾孙。是时封赏踰制,内宠猥盛。陈蕃上疏说:诸侯上像四七,藩屏上国。高祖之约,非功臣不侯。但听说追禄河南尹邓万世之父邓遵之微功,封万世为南乡侯。更以先人之微功为尚书令黄雋绍封爵位。近习以非义受邑,左右以无功传赏。至于一门之内,为侯者数人。因此纬像失度,阴阳无序。臣知道封事已行,言之无益。但希望陛下从此而止。又有采女数千,食肉衣绮,脂油粉黛,不可赀计。谚语说盗不过五女门。因为女人多了贫家。今后宫之女,难道不会贫国吗?皇上颇采其言,为其出宫女五百余人。但赐黄雋爵关内侯而封万世南乡侯。皇上从容问侍中陈留爰延,朕是怎样的主上。爰延回答说:陛下为汉中主。皇上说:这是什么意思?爰延说:尚书令陈蕃任事则国家得治,中常侍黄门预政则国政将乱。因此陛下可与为善,可与为非。皇上说:昔日朱云廷折阑槛,今侍中面称朕违,敬闻朕的缺点。拜之为五官中郎将,累迁大鸿胪。会客星经帝座,皇上秘密的问爰延缘由。爰延上封事说:陛下以河南尹邓万世有龙潜之旧,封为通侯。恩重公卿。惠丰宗室再加上引见时与之博戏,上下无序,有亏尊严。臣听说皇上左右的人,是用来咨访政德的。与善人同处,则日闻嘉训。有恶人同游,则日生邪情。惟愿陛下远谗佞之人,纳骞骞之士,则灾变可除,皇上不能用。爰延称病免归。

三年春正月丙申,赦天下。下诏求李固后嗣。初,李固既策罢,知道不能免祸。于是遣三子李基李兹李爕皆归乡里。当时李爕年十三,姐姐李文姬为同郡赵伯英之妻。见二兄归,知道事情的本末,默然独悲说:李氏将要灭亡了。自太公以来,积德累仁,何曾遇到这样的事。密与二兄计谋,先将李爕藏匿起来。托言还京师。人们都相信了他们的说法。不久就发生了危难。州郡收捕李基李兹,皆死于狱中。文姬于是告诉父亲李固的门生王成说:先生执义先公,有古人之节。今日将六尺之孤托付先生,李氏存灭,就在于先生了。王成于是带着李爕乘江东下,入徐州界。变姓名为酒家傭仆,而王成在街市上卖卜为生。两人假装并不相识,只是私下里偷偷来往。如此过了十余年,梁冀既诛,李爕于是将本末告诉酒家。酒家准备车乘,送他回家。李爕皆不受,遂还乡里,追行丧服。姊弟相见,悲感旁人。姐姐告诫李爕说:我家血食将绝,弟弟幸而得济,岂不是天意吗?应当杜绝众人,不要妄自与人来往。一定要言行谨慎,不要有一句话连及梁氏,连及梁氏,则连及主上,大祸将要重至了。只有引咎而已。李爕谨从其诲。后来王成卒,李爕以礼葬之。每当四节,为他设上宾之位而祭祀他。

丙午新丰侯单超卒,赐东园秘器,棺中玉具。及葬,发五营骑士,將作大匠,起冢茔。其后四侯转横。天下人为之编了谚语说:左回天,具独坐,徐卧虎,唐雨坠。他们皆竟起宅第,以华侈相尚。其仆从,皆乘牛车而从列骑。兄弟姻戚,宰州临郡,祸害百姓,与强盗无异。虐遍天下,民不堪命。故多为盗贼了。中常侍侯览,小黄门段珪,皆有田业。近济北界。仆从宾客,劫掠行旅。济北相腾延,一切收捕,杀数十人,陈尸当路。侯览段珪将这事告诉皇上,腾延坐徵诣廷尉免。左悺兄左胜为河东太守,皮氏长京兆赵歧引以为耻,即日弃官西归。唐衡兄唐玹为京兆尹,素与赵歧有隙,收捕赵歧家属宗亲,陷以重法,尽杀之。赵歧逃难四方,靡所不历,自匿姓名,在北海市中卖饼。安丘孙嵩见到他后感到他与众不同,用车载着他一同归家,将他藏在复壁中,及诸唐死,赶上大赦,才得以出头。

闰月,西羌余众复与烧何大豪入寇张掖,于黎明时逼近校尉段颖军营,段颖下马大战,至日中,刀折矢尽,虏兵亦引退。段颖追赶,切斗且行,昼夜相攻。割肉食雪,四十余日,遂至积石山。出塞二千余里,斩烧何大帅降其余众而还。

夏五月甲戍,汉中山崩。

六月辛丑,司徒祝恬薨。

秋七月,以司空盛允为司徒,太常虞放为司空。

长沙蛮反。屯益阳。零陵蛮寇长沙。九真余贼屯居日南。众转强盛。诏复拜桂阳太守夏方为交趾刺史。夏方威惠素著,冬十一月,日南贼二万余人相率诣夏方降。

勒姐零吾种羌围允街,段颖击破之。

泰山贼叔孙无忌攻杀都尉侯章遣中郎将宗资讨破之。诏徵皇甫规拜泰山太守,皇甫规到官,广设方略,寇虏悉平。

四年春正月辛酉,南宫嘉德殿火灾,戊子,丙署火灾。天下大疫。

二月壬辰,武库火灾。司徒盛允免。以大司农种嵩为司徒。

三月,太尉黄琼免。

夏四月,以太常沛国刘矩为太尉。初,刘矩为雍丘令,以礼让化民,有争讼者,常将他们叫到面前,提耳训告,令他们以为愤恚可忍,但县官不可入。然后使他们回去认真思考,争讼者感悟,就因之不再争讼。

甲寅,封河间孝王子参户亭侯刘博为任城王,奉孝王后。

五月辛酉,有星孛于心。

丁卯,原陵长寿门火灾。

已卯,京师雨雹。

六月,京兆扶风及凉州地震。

庚子,岱山及博尤来山并颓裂。

已酉,赦天下。司空虞放免。以前太尉黄琼为司空。

犍为属国夷寇钞百姓。益州刺史山昱击破之。零吾羌与先零诸种反,入寇三辅。

秋七月,京师雩。减公卿以下俸禄,并假贷王侯半数租赋。占卖关内侯。以及虎贲羽林缇骑营士五大夫钱各有差。

九月,司空黄琼免。以大鸿胪东莱刘宠为司空。刘宠曾为会稽太守,减除烦苛,禁察非法,郡中大治。徵为將作大匠。山阴县有五六老叟,自若邪山谷间出。每人拿出百钱送给刘宠说:山谷鄙生,未尝知道郡朝。别的太守在位时,官吏发求民间,至夜不绝,或狗吠竟夕,民不得安。自明府下车以来,年老遭值圣明,如今听说将要弃郡而去,因此相扶前来奉送。刘宠说;我的政绩哪像诸公说的那样英明,诸位父老勤苦了。为了表示敬意,只是选择接受一个大钱。

冬,先零沈氐羌与诸种羌入寇并凉二州。校尉段颖将义从胡讨伐之。凉州刺史郭闳贪图与他共有功劳,稽留其军。使不得进。义从役久恋乡旧,于是全数叛归。郭闳归罪于段颖。段颖坐徵下狱。输作左校。以济南相胡闳代为校尉。胡闳无威略,

卷五十四 汉纪四十六(4)

延熹五年春正月壬午,南宫丙署火灾。

三月,沈氐羌入寇张掖酒泉。皇甫规发先零诸种羌共讨陇右。而道路隔绝,军中出现大的疫情。死者十之三四。皇甫规亲入庵庐巡视将士,三军感悦,东羌遂遣使乞降。凉州复通。先是安定太守孙雋,受取狼藉。属国都尉李翕督军御史张禀多杀降羌,凉州刺史郭闳,汉阳太守赵熹并老弱不任职。而皆倚恃权贵,不遵法度。皇甫规到,悉条奏其罪,或免或诛,羌人闻讯,翕然返善,沈氐大豪滇昌饥恬等十余万口复诣皇甫规降。

夏四月,长沙贼起。寇桂阳苍梧。

乙丑,恭陵东阙火灾。

戊辰,虎贲掖门火灾。

五月,康陵园寝火灾。

长沙零陵贼入桂阳苍梧南海。交趾刺史及苍梧太守望风逃奔。遣御史中丞盛修督州郡募兵进讨。不能克。乙亥,京师地震。

甲申,中藏府丞禄署火灾。

秋七月已未,南宫承善阁火灾。

乌吾羌寇汉阳。陇西金城诸郡兵讨破之。

艾县贼攻长沙郡县。杀益阳令。众至万余人。谒者马睦督荆州刺史刘度进击,军败,马睦刘度奔走。零陵蛮亦反。冬十月,武陵蛮反。寇江陵。南郡太守李肃奔走。主簿胡爽扣马首进谏说:蛮夷见郡中无警备,故敢乘间而进。名府为国家大臣,连城千里,举旗鸣鼓,应声十万。为什么委弃符守之重,而为逋逃之人呢。李肃拔刀对着胡爽说:你快闪开,太守令急,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事了。胡爽抱马固谏,李肃遂杀胡爽而走。皇上闻讯,徵李肃弃市,刘度,马睦减死一等。复胡爽门闾,拜其家中一人为郎。尚书朱穆举右校令山阳度尚为荆州刺史。

辛丑,以太常冯绲为车骑将军。将兵十余万讨武陵蛮。先是所遣将帅,宦官多陷以折耗军资,往往抵罪。冯绲愿请中常侍一名,监理军中资财用度。尚书朱穆奏冯绲以财自嫌,失大臣之节。有诏勿劾。冯绲请前武陵太守应奉与之一道,拜为从事中郎。

十一月,冯绲军至长沙。贼众闻讯,多诣营乞降。进击武陵蛮夷,斩首四千余级。受降十余万人。荆州平定。诏书赐钱一亿。固让不受。振旅还京师。推功于应奉。荐应奉为司隶校尉,而自己上书乞骸骨。朝廷不许。

滇那羌寇武威张掖酒泉。

太尉刘矩免,以太常杨秉为太尉。

皇甫规持节为将,还督乡里。既没有什么私惠,而多所举奏。又恶绝宦官,不与交通。于是中外并怨,遂合谋诬奏皇甫规货贿群羌,令他们假意投降。皇上不断以玺书诮让。皇甫规上书自讼说:四年之秋,戎丑蠢戾,旧都惧骇。朝廷西顾。臣振国威灵,羌戎稽首。所省之费,一亿以上。以为这只是忠臣之义,不敢告劳。耻以片言自及微效。但我应当说说我的所作所为,以求免于罪悔。前日刚踏入州界,先举奏孙雋,李翕,张禀。然后旋师南征,又上奏郭闳赵熹,陈其过恶,执据大辟。此五臣,支党半国,其余墨绶,下至小吏,所连及者又有百余人。吏托报将之怨,子思复父之耻,交相计谋,竟造谗言,说臣私报诸羌,赏以钱货。若说臣以私财,则家无檐石。如果财物出于官,则有文簿可考。就算是臣愚惑,像他们说的一样,前世曾将宫姬送给匈奴,又用公主以镇乌孙。如今臣但费千万以怀叛羌,这也是良臣的才略,为兵家之所贵。又有什么负义违理的罪过呢?自永初以来,将出不少,有五次覆军之过。动手就耗资巨亿。又大多未启封而输入豪门。而这些人又功成名立,厚加爵封。今臣还督本土,纠举诸郡,绝交离亲,戮辱故旧众谤阴害,确实是我该受的。

皇上得书,徵皇甫规还都。拜为议郎。论功当封。而中常侍徐璜,左悺想要从中求货。多次遣宾客暗示他。皇甫规始终不答。徐璜等愤怒,又以前事相陷,下之于官吏。官属欲赋敛请谢,皇甫规誓而不听。遂以余寇不绝,坐系廷尉,论输左校。诸公及太学生张凤等三百余人,诣阙争讼。会赦归家。

六年春二月戊午,司徒种嵩薨。三月戊戍,赦天下。以卫尉颍川许栩为司徒。

夏四月辛亥,康陵东署火灾。五月,鲜卑寇辽东属国。

秋七月甲申,平陵园寝火灾。桂阳贼李研等寇郡界。武陵蛮复反。太守陈举讨平之。

宦官素恶冯绲。八月,冯绲坐军还盗贼复发,免。

冬十月丙辰,皇上校猎广成。遂幸函谷关上林苑。光禄勋陈蕃上疏进谏说:安平之时,游畋应当有节制。何况如今有三空的灾运,即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再加上兵戎未戢,四方离散。这是陛下焦心毁颜坐以待旦的危机时候,又怎么适合扬旗耀武,驰心舆马之观呢?又前秋多雨,百姓才刚开始种麦,而今本已失去了劝种之时,却又令他们给驱禽除路之役,非贤圣恤民之意。书奏不纳。

十一月,司空刘宠免。十二月,以卫尉周景为司空。周景,是周荣之孙。当时宦官方炽,周景与太尉杨秉上言,内外吏职,多非其人。旧典中臣子弟,不得居位秉执,而今枝叶宾客,布列职署,或年少庸人,典据守宰。上下忿患,四方愁毒。可遵用旧章,退贪残,塞灾谤。请下司隶校尉,中二千石,城门五营校尉,北军中候,各实覈(he)所部,应当斥罢者,请自言状。三府廉察,有遗漏续上。

皇上从之。于是杨秉条奏牧守青州刺史羊亮等五十余人,或死或免。天下莫不肃然。

诏徵皇甫规为度辽将军。初,张奂坐梁冀故吏,免官禁锢。凡诸交旧,无敢为言。唯有皇甫规荐举七上。于是拜为武威太守。及皇甫规为度辽将军,到营数月,上疏荐张奂才略兼优,宜正元帅之职,以从众望。若犹以为愚臣易充举事者,愿乞穴官,以为张奂之副。朝廷从之。以张奂代皇甫规为度辽将军,以皇甫规为使匈奴中郎将。

西州吏民守阙为前护羌校尉段颖讼冤者甚众。会滇那等诸种羌益发强盛,凉州差点灭亡。于是复以段颖为护羌校尉。

尚书朱穆疾宦官恣横,上疏说:按汉朝故事,中常侍参选士人,自建武以后,就全部用宦者了。自延平以来,慢慢变得贵盛。假貂璫之饰,处常伯之任。天朝政事,一更其手。权倾海内,宠贵无极。子弟亲戚,并荷荣任。放滥骄佚,莫能禁御。穷破天下,空竭小民。愚臣以为可以全部罢省。遵复往初。更选海内清醇之士,明达国体者,以补其处。如此兆亿庶民,都将蒙被圣化了。皇上不纳。后来朱穆因进见,复口陈说:臣闻汉家旧典,置侍中中常侍各一人,省尚书事。黄门侍郎一人,传发书奏。皆用姓族。自和熹太后以女主称制,不接公卿。于是以阉人为常侍。小黄门通命两宫。自此以来,权倾人主,穷困天下。应当全部罢遣。博选耆儒宿德,参与政事。皇上发怒不应。朱穆伏地不肯起。左右传出。良久,才起身离去。自此,中官数因事称诏诋毁之。朱穆素来刚直,不得意。过了不久,愤懑发病卒。

卷五十五 汉纪四十七(1)

延熹七年春二月丙戍,邟乡忠侯黄琼薨。将葬,四方远近名士来会葬者六七千人。

初,黄琼教授于家。徐穉(ti)从之咨访大义,及黄琼贵显,徐穉断绝与之交往。至是徐穉前去吊唁他。沥酒上香哀哭而去,别人没有知道的。诸名士推问主持丧礼的人。主丧人说:先时有一书生来,衣着单薄,哭之甚哀。但没有记下他的名字。众人说:这一定是徐孺子啊。于是选能言者陈留茅容轻骑追赶他。追及于半途。茅容为其沽酒市肉,徐穉只好留下一道吃饭。茅容问以国家之事,徐穉不答。更问稼穑之事,徐穉于是答之。茅容回去告诉诸人,有人说:孔子说可与言而不与言,失人。然而孺子难道真的失人了吗?太原郭泰说:不然。孺子之为人,清洁高廉,饥不可得食寒不可得衣,而为季伟(茅容字)饮酒食肉,这是因为他已经知道季伟之贤的缘故。所以不答国事者,是因为其智可及,而其愚不可及的缘故。郭泰博学善谈论,初游洛阳,时人莫识。陈留符融一见嗟(jie)异,因将他介绍给河南尹李膺李膺与他相见说:我见过的名士多了,但没有比得过郭林宗的。他的聪识通朗,高雅宻博,今日之华夏,难见能与他相提并论的。遂与他为友。于是名震京师。后归乡里,衣冠诸儒,送至河上。车数千辆。李膺唯与郭泰同舟而济。众宾远望,以为是神仙之属。郭泰性明知人,好奖训士类。周游郡国,茅容年四十余,耕于野。与等辈避雨树下,众皆夷踞相对。茅容独危坐愈恭。郭泰见而异之,因请寓宿。明日,茅容杀鸡为馔(zhuan),郭泰以为是为自己而设,茅容分一半送给母亲。另一半放进饭厨,自己与客人同食草蔬之饭。郭泰说:先生之贤能超过常人太多了。郭林宗犹减三牲之具,以供宾旅。而先生如此,真是我的挚友。起身对他作揖。劝令其从学,以*德。

巨鹿孟敏客居太原,手中拿着的碗掉落地上,不顾而去。郭泰见了问他为什么不低头看一看,孟敏回答说:碗已经破了,再去低头看它有什么意义呢?郭泰以为此人有主见,能决断事,和他交谈,了解了他的德性,因劝令其游学。遂知名当世。陈留申屠蟠家贫,在别人家做漆工。鄢陵庾乘年少在县衙做守门人,郭泰见到他们以为他们都有奇才,其后皆为名士。其余的人,或出于屠沽卒伍,因为郭泰奖进成名的还有很多。陈国童子魏昭向郭泰请求说:经师易遇,人师难遭。愿在左右供给洒扫。郭泰答应了他的请求。郭泰曾经身体不适,命魏昭做粥。粥做好了呈给郭泰,郭泰呵斥他说:为年长者做粥,不加敬意,使粥不可食。说完以杯掷地。魏昭另盛粥更进,郭泰再次呵斥他。如此者三次,魏昭姿容无变。郭泰于是说:我刚见你的面,不知你心里是怎样想的。从今以后,我知道你的为人了。于是友而善之。陈留左原为郡学生,犯法见斥。郭泰在路上遇见他,延入酒楼为他设酒肴宽慰他。对他说:昔日颜涿聚,梁甫之都是巨盗,段干木是晋国的大商人,卒为齐国的忠臣,魏国的名贤。蘧(qv)瑗,颜回尚不能无过,何况其他平凡的人呢?希望不要因此恚恨,能够直面自己的过错就行了。左原听从了他的劝告,告辞去了。有人讥刺郭泰不能与恶人划清界限,郭泰说:人已做了不仁之事,如果过分的敌视他,反而使他更怀为乱之心。左原后来更怀忿结客,想要报复诸生。这天正好郭泰在学。左原愧负前言,因遂罢去。后来其事暴露,众人这才谢服郭泰。

有人问范滂说郭林宗是怎样的人?范滂说:隐不违亲,贞不绝俗,天子不可得为臣子,诸侯不可得为挚友。其它我就不知道了。

郭泰曾举有道,不就。同郡宋冲素服其德以为自汉元以来,未见其匹。曾劝其入仕。郭泰说:我夜观天象,昼察人事,天之所废,是无法重新支撑的。我将要悠闲地渡过安逸的岁月而已。然而犹周旋于京师,诲诱不息。

徐稺写书信告诫他说:大木将颠,不是一根细绳可以维系的。为什么还要栖栖遑遑的不到安宁的地方呢?郭泰感寤说:谨拜斯言,以为师表。

济阴黄允以雋才知名,郭泰见到他后对他说:先生高才绝人,足成伟器。年过四十,就会著名于当时。然而至于此际,应当自我节制,不然将会失去一世英名。后来司徒袁隗欲为从女求婚,见到黄允叹息说:得婿如此,我也就满足了。黄允听说后就回家准备休掉结发妻子。其妻子请求大会宗亲与之分别,因当众数说黄允隐匿的十五件私事而去,黄允因此声名废于当时。

初,黄允与汉中晋文经并恃其才智,扬名远近,徵辟不就。托言疗病京师,不通宾客,公卿大夫遣门生旦暮问疾。郎吏杂坐其门,犹不得见。三公所辟召之人,都前来拜访。二人随所藏否以为与夺。符融对李膺说:未听说二人的行业,却以豪杰自持,遂使公卿问疾,王臣坐门。我恐怕他们以小道破义,空誉违实,应当特加实察。李膺也这么以为。二人自此以后名论日衰,宾徒渐少。旬日之间,惭叹逃去。后并以罪废弃。

陈留仇香至行纯嘿,乡党无人知其才行者。年四十为蒲亭长。百姓中有一位叫陈元的人,与母亲独居。有一天母亲去仇香那里告儿子陈元不孝。仇香吃惊说:我近日经过陈元家门,见其庐落整顿,耕耘以时。这一定不是恶人,应当是教化未到罢了。母亲守寡养孤,苦身投老,奈何以一旦之忿,废弃历年之勤呢?况且母养人的遗孤,不能够使之成为有用之人,若死者有知,百年之后,当以何面目见死者?

母亲涕泣而起,仇香于是亲到陈元家,为其讲论人伦孝行,譬之以祸福。陈元感悟,卒为孝子。

考城令河内王奂署仇香为主薄。对他说:听说你在蒲亭使陈元不罚而受教化,你是不是少了一点鹰鹯之志呢?仇香说:愚以为鹰鹯不如鸾凤,因此不愿为之。王奂说:枳荆之林非鸾凤之所集,百里,非大贤之路。于是以一月俸禄资助仇香,使他入太学。郭泰,符融通刺谒见。因留宿。明旦,郭泰起身下床拜之说:先生是郭泰之师,非郭泰之友。

仇香学毕归乡里,虽在宴居必正衣服。妻子事之若严君。妻子有过,免冠自责,妻子庭谢思过,仇香冠,妻子才敢升堂。始终不见其喜怒声色之异。不应徵辟,卒于家。

三月癸亥,陨石于鄠(hu)。

夏五月已丑,京师雨雹。

荆州刺史度尚招募诸蛮夷击艾县贼。大破之。降者数万人。桂阳宿贼卜阳潘鸿等逃入深山,度尚穷追数百里,攻破其三处兵屯。多获珍宝。卜阳潘鸿党众尤盛,度尚将要进击之,而士卒骄富莫有斗志。度尚考虑当今形势是缓之则不战逼之必逃亡。于是宣言卜阳潘鸿作贼十年,习于攻守。如今兵众寡少,不可轻进。应当等待诸郡兵都到了再并力进攻。申令军中,可以恣听射猎。

兵士闻令喜悦,大小皆出。度尚于是密使亲兵潜焚其营。珍积皆尽。猎者来还,莫不涕泣。度尚人人慰劳,深自咎责。因说:卜阳之财宝足富数世,只怕诸卿不能并力。今所亡极少,何足介意。

众人于是踊跃请战。度尚敕令秣(mo)马蓐食,明旦,径赴贼屯。卜阳潘鸿等自以壕堑深固,不复设备。吏士乘锐,遂破平之。群寇悉定,封为右乡侯。

卷五十五 汉纪四十七(2)

延熹七年冬十月壬寅,皇上南巡。

庚申,幸章陵。

戊辰,幸云梦。临汉水,还幸新野。

当时,公卿贵戚,车骑万计。徵求费役,不可胜记。

护驾从事桂阳胡腾上言,天子无外,乘舆所幸即为京师。臣请以荆州刺史比司隶校尉。臣自同于都官从事。皇上从之。自是肃然,没有敢妄自干扰郡县的。

皇上在南阳,左右并通奸利。诏书多除人为郎。太尉杨秉上疏说:太微积星,名为郎位。入奉宿卫,出牧百姓。宜割不忍之恩,以断求欲之路。于是诏除之事才停止。

护羌校尉段颖攻击当煎羌,击破之。

十二月辛丑,车驾还宫。

中常侍汝阳侯唐衡,武原侯徐璜皆卒。

初,侍中寇荣是寇恂的曾孙,性矜持清洁,少与人交往。以此为权宠所疾,寇荣从兄子尚皇上的妹妹益阳长公主。皇上又纳其从孙女于后宫。左右更加忌疾之。遂共陷以罪,与宗族免归故郡。官吏承望风旨,持之浸急。寇荣恐怕不能免祸,诣阙自讼。未至,刺史张敬追劾寇荣擅离边地,有诏追捕之。寇荣逃窜数年,虽赶上赦令,但不得除罪。积穷困,于是在逃亡中上书说:陛下统天理物,作民父母,自生齿以上,咸蒙德泽。而臣兄弟独以无辜为专权之臣所见批抵。青蝇之人所共构会,令陛下忽略了慈母之仁,发投杼之怒。残谄之吏,张设机网。并驱争先,若赴仇敌。罚及死没,髡剔坟墓。欲使严朝必加滥罚。因此不敢触突天威,而自窜山林,以候陛下发神圣之听,启独见之明。救可济之人,援没溺之命不想滞怒不为春夏息,淹恚不为岁时怠。遂驰使邮驿布告远近,严文尅剥,痛于霜雪。逐臣者穷人途,追臣者极车轨。虽楚购吴员,汉求季布,也无法与之相比。臣遇罚以来,三赦再赎,无验之罪,足以蠲除。而陛下疾臣愈甚。有司咎臣尽力,停下就会被扫灭。行则为亡虏,苟生则为穷人。极死则为冤鬼,天广而无以自覆,地厚而无以自载。蹈陸土而有沉沦之忧,远严墙而有镇压之患。如臣犯元恶大罪,足以陈原野,备刀锯。陛下当班布臣之所坐,以解众议之疑。臣思入国门,坐于肺石之上,使三槐九棘平臣之罪。而阊阖九重,网罗陷阱遍地,臣无缘至万乘之前。永无见信之期。悲哀啊,活着也实在是无聊了,忠臣杀身以解君怒,孝子殒命以宁亲怨。故大舜不避涂癝浚井之难,申生不辞姬氏谄邪之谤,臣怎敢忘记这个道理,不自毙以解明朝之忿呢?只是乞求以身塞责,愿陛下放过我兄弟死命,使臣一门颇有遗类,以崇陛下宽饶之惠。先死陈情,临章泣血。皇上省章愈怒,遂诛寇荣。寇氏由是衰废。

八年春正月,皇上遣中常侍左悺去苦县,祠老子。

渤海王刘悝,素行险僻,多桀骜不法。北军中候陈留史弼上封事说:臣闻帝王之与亲戚,爱虽隆,必示之以威。体虽贵,必禁之以度。如此才能和睦之道兴盛。骨肉之恩才得以体现。窃闻渤海王刘悝,外聚嫖轻不逞之徒,内荒酒乐。出入无常,与他在一起的人,都是家中的弃子,朝中的斥臣。时间久了必有羊胜伍被之变州司不敢弹纠,傅相不能匡辅。陛下隆于友爱,不忍遏绝。恐怕以后就会滋蔓难图。为害弥大。希望能够明示臣的奏章,以宣示百僚,令大家公平的议定所当接受的国法,待法决罪定,陛下再下不忍之诏,虽臣下固执,而陛下少有所许,如此,则圣朝无伤亲之讥,渤海有享国之庆。不然,不久恐怕就会有大狱兴起。

皇上不听。后来刘悝果然谋为不道。有司请求废其爵位,诏令贬为瘿陶王,食一县。

丙申晦,有日食。诏令公卿校尉举贤良方正。千秋万岁殿火灾。

中常侍侯览之兄侯参为益州刺史,残暴贪婪。家藏巨亿。太尉杨秉上奏槛车徵侯参,侯参在道上自杀。杨秉因上奏说:臣案察旧典,宦者的本职是给使省闼,司昏守夜,而今猥受过宠,执政操权。附会者因公褒举,违忤者求事中伤。居止效法王公,富贵比肩王室。饮食极尽肴膳,仆妾众于王家。中常侍侯览兄侯参,贪残元恶,自取祸灭。侯览掂量轻重,必有自疑之意。臣愚以为不应当再见亲近,昔日懿公刑邴歜(chu)之父,夺阎职之妻,而使二人骖乘,卒有竹中之难。应当赶快屏斥侯览。用这样的馋人,就如同与虎狼为伴,不能因为私恩就加以宽宥。请免官送归本郡。

书奏,尚书召杨秉的掾属诘问说:设官分职,各有所司。三公统外,御史察内。如今越奏近官,经典汉制,有什么依据,请明确回答。

杨秉之使回答说:春秋传上说,除君之恶,一定要尽力而为。邓通懈慢,申屠嘉召邓通诘责,文帝从而请之。汉世故事,三公之职,无所不统。

尚书不能对。皇上不得已,竟免侯览之官。司隶校尉韩縯因上奏左悺罪恶,,及其兄太仆南乡侯左称,请托州郡,聚敛为奸,宾客放纵,侵犯吏民,左悺左称皆自杀。韩縯又举奏中常侍具瑗兄沛相具恭赃罪,徵诣廷尉。具瑗诣狱谢罪。上还东武侯印绶诏令贬为都乡侯。单超及徐璜唐衡袭封者,并降为乡侯。子弟分封者,全部夺去爵土。刘普等贬为关内侯。尹勋等亦皆夺爵。

皇上多内宠。宫女至五六千人,及驱役从使,又数倍于此。而邓后恃宠骄忌与皇上所幸郭贵人争宠相斗。癸亥,废皇后邓氏,送去暴室,以忧死。河南尹邓万世,虎贲中郎将邓会,皆下狱诛死。

护羌校尉段颖击罕姐羌,大破之。

三月辛巳,赦天下。

宛陵大姓羊元群在北海郡罢官。藏汙狼藉。郡舍厕屋设计奇巧,也将它用车载了回来。河南尹李膺表案其罪。元群行贿宦官。李膺竟反坐。

单超之弟单迁为山阳太守,因罪系狱。廷尉冯绲考致其死。中官相党,共同飞章诬奏冯绲以罪,中常侍苏康,管霸障固天下良田美业,州郡不敢诘问。大司农刘祐移书所在,依照科品没入官。皇上大怒,与李膺,冯绲一道输作左校。

夏四月甲寅,安陵园寝火灾。丁巳,诏令毁废郡国诸淫祠。特留洛阳王涣,密县卓茂二祠。

五月丙戌,太尉杨秉薨。杨秉为人清白寡欲,曾自称我有三不惑,就是酒色财。杨秉既没,所举贤良广陵刘瑜至京师上书说:中官不应当比肩裂土,竟立胤嗣,继体传爵。又宫中嬖女充积,穴食空官。伤生费国,又第舍增多,穷极奇巧。掘山攻石,促以严刑。州郡官府,各自考事,奸情赇贿,都是官吏的钓饵。民愁郁结,起入贼党。官府一旦兴兵诛讨其罪,贫困之民,又有自卖首级以求其赏的。父兄相代残身,妻孥相视分裂。又陛下好微行近习之家,私幸宦者的第舍。宾客市买,熏灼道路。因此暴纵,无所不容。希望陛下广开谏道,博观前古,远佞邪之人,放弃郑卫之声。则政致和平,德感祥风了。诏令特地召见刘瑜。问其灾咎之徵。执政者欲令刘瑜依违其辞于是更策以他事。刘瑜复细心对八千余言。言辞急切有过于从前。拜为议郎。

荆州兵朱盖等叛乱,与桂阳贼胡兰等复攻桂阳。太守任胤弃城走。贼众遂至数万。转攻零陵。太守下邳陈球固守拒战。零陵地势低下,编木为城。郡中惶恐。掾史向陈球请假回家安排家属避难,陈球发怒说:太守分国虎符,受任一邦,岂能因为顾忌妻孥而沮败国威呢。再言者斩。于是弦大木为弓,修剪长矛为矢。引机而发,多所杀伤。贼断河水灌城,陈球就在城内因地势反决水淹贼。相拒十余日,不能下。当时度尚徵还京师,诏令以度尚为中郎将,率步骑二万余人救陈球。发诸郡兵,并力讨击。大破之。斩胡兰等三千余首级。复以度尚为荆州刺史。

卷五十五 汉纪四十七(3)

延熹八年夏,胡兰余党南走苍梧,执苍梧太守张叙。交趾刺史张磐击破之。

苍梧太守张叙因为贼所执,与桂阳太守任胤皆徵还弃市。

六月,贼众复入荆州界。度尚怕成为自己的罪负,于是假称苍梧贼众入荆州界。于是徵刘磐下廷尉。辞状未正,正好有赦令得以见原,刘磐不肯出狱。狱吏对刘磐说:天恩可是好久才会再次降临。而你不想出去,这可以吗?刘磐说:我刘磐备位方伯,而为度尚所枉,受罪牢狱。事有虚实,法有是非。刘磐实在是无辜。赦无所除。如果忍以苟免,将永受侵辱之耻。生为恶吏,死为敝鬼。请求传度尚诣廷尉,当面对质,足明真伪。如果不徵度尚,刘磐将埋骨牢狱,终不虚出。望尘受枉。廷尉将其情状上闻。诏书徵度尚到廷尉。辞穷,领受罪责,因为以前有功,得以原宥其罪。

闰月甲午,南宫朔平署火灾。

段颖击破西羌,进兵穷追。辗转山谷间,自春及秋,无日不战。虏兵遂败散。凡斩首二万三千级,获生口数万人。降者万余落。封段颖为都乡侯。

秋七月,以太中大夫陈蕃为太尉。陈蕃让位于太常胡广。议郎王畅,弛刑徒李膺。皇上不许。王畅,是王龚之子。尚为南阳太守,因为疾愤当地多贵戚豪族,下车奋厉威猛,大姓有犯法者,就派人发屋伐树,填井捣竈。功曹张敞奏记进谏说:文翁召父,卓茂之徒皆以温厚为政。流闻后世。发屋伐树,做的有点严烈。虽欲惩恶,但难以远闻。郡为旧都侯甸之国,园庙出于章陵。三后生自新野。自中兴以来,功臣将相,继世而隆替,愚以为恳恳用刑,不如行恩。孜孜求奸,不如礼贤。舜举皋陶,不仁者远离。化人在德,不在用刑。王畅深纳其言,更崇宽政,教化大行。

八月戊辰,初令郡国有田者畒敛税钱。

九月丁未,京师地震。

冬十月,司空周景免。以太常刘茂为司空。刘茂,是刘恺之子。郎中窦武,是窦融的玄孙。有女为贵人。采女田圣,有宠于皇上。皇上将立之为后。司隶校尉应奉上疏说:母后之重,兴废都由其而定。汉立飞燕,胤嗣泯绝。应当思索关雎之所求,远离五禁之所忌。太尉陈蕃也以田氏卑微,窦族是良臣之家,争之甚固。皇上不得已,辛巳,立窦贵人为皇后。拜窦武位特进城门校尉。封槐里侯。

十一月壬子,黄门北寺火灾。

陈蕃多次上书言李膺,冯绲,刘祐之冤。请求加以原宥,升之爵任。言及反覆,诚辞恳切。以至流涕。皇上不听。

应奉上疏说:忠贤武将,是国家的心腹。窃见左校弛刑徒冯绲,刘祐,李膺等,诛举邪臣,施之以法,陛下既不听察,而猥受谮诉。遂令忠臣等同元恶。自春至冬,不蒙降恩宽恕,遐迩观听,为之叹息。立政的要点,就是记功忘失。因此武帝舍安国于徒中是为失误,宣帝徵张敞于亡命途中,是为英明。冯绲前讨蛮荆,与吉甫之功相同。刘祐数临督司,有不吐茹之节。李膺著威幽并,遗爱度辽,今三垂蠢动,王旅未振,请求原宥李膺等以备不虞。

书奏,于是全部免其刑罚。过了很久,李膺复拜司隶校尉。当时小黄门张让弟张朔为野王令,贪残无道。畏惧李膺威严,逃还京师。藏匿于兄家复壁中。李膺知其情状,率吏卒破壁抓捕张朔。交付洛阳狱。案正其供词,即杀之。张让向皇上诉冤。皇上召李膺,诘责其不先请便加诛之意,李膺回答说:昔日孔子为鲁司寇,七日而诛少正卯。今臣到官,已经一旬。私惧以稽留为过失,不想竟获速急之罪。自知罪责难逃,死不旋踵。只求再宽留五日,尅歼元恶,退就鼎镬。这是我求生的愿望。皇上不再言语。回头对张让说:这是你弟弟的罪过,司隶有什么过失?于是遣李膺出。自此诸黄门常侍皆鞠躬屏气,休沐不敢出宫省。皇上怪问其故。皆叩头哭泣说:怕李校尉。当时朝廷日乱,纲纪颓驰,而李膺独持风裁。以声名自高。朝士有被其容接者,名为登龙门。

徵东海相刘宽为尚书令。刘宽,是刘崎之子。历典三郡。温仁多恕。虽在仓卒,未尝疾言厉色。吏民有过,但用蒲鞭惩罚他们。只是示辱而已。终不加酷刑。每见父老,慰以农里之言。见少年,勉以孝悌之训。人们都因为感悦而接受教化。

九年春正月辛卯朔,有日食。诏令公卿郡国举至孝。太常赵典所举荀爽对策说:昔日圣人建天地之中称之为礼。众礼之中,婚礼为首。阳性纯而能施,阴体顺而能化。以礼济乐,节宣其气。故能丰子孙之祥。致老寿之福。到了三代的时候,淫而无节,阳竭于上,阴隔于下,故周公之戒说:时亦罔或克寿。传上说截趾适履。谁说他们是愚蠢?又有谁会像他们一样追欲丧躯?实在可为令人心痛。臣窃闻后宫采女五六千人,外面还有从官侍使,空赋无辜之民,以供无用之女。百姓穷困于外,阴阳隔塞于內。臣愚以为诸未幸御者,应当一并遣出,使他们自有婚配。这实在是国家的大福。诏令拜为郎中。

司隶豫州饥。死者十之四五,至有灭户者。

诏令徵张奂为大司农。复以皇甫规代为度辽将军。皇甫规自以为连在大位,欲求退避。数上章求病退,不见听。会有友人丧至,皇甫规故意越界迎之,并密令门客密告并州刺史胡芳,说皇甫规擅自远离军营,应当赶快举奏。胡芳说:威明(皇甫规字)想要规避仕途,这是在故意激发我罢了,我应当为朝廷爱才,怎能中他的计呢?遂无所问。

夏四月,济阴东郡济北平原河水清。司徒许栩免。

五月,以太常胡广为司徒。

庚午,皇上亲祠老子于濯龙宫。以西方进贡的毛布为法坛的装饰,淳金扣器,设华盖之坐,用郊天之乐。

鲜卑闻张奂离任,招结南匈奴及乌桓同叛。

六月,南匈奴,乌桓,鲜卑数道入塞。寇掠缘边九郡。

秋七月,鲜卑复入塞。诱引东羌与他们结为同盟。于是上郡,沈氐,安定,先零诸种同寇武威张掖。缘边大被其毒。诏令复以张奂为护匈奴中郎将,以九卿的品秩,总督幽并凉三州。及度辽乌桓二营。兼察刺史二千石之能否。

初,皇上为蠡吾侯,受学于甘陵周福。及即位,擢周福为尚书。当时同郡河南尹房植有名当朝,当时乡人为他们作了一首歌谣说:天下规矩房伯武,因师获印周仲进。二家宾客,互相讥讽揣度,遂各树朋徒,渐成隐隙。于是甘陵有南北部,党人之议,就是从此开始。

卷五十五 汉纪四十七(4)

汝南太守宗资以范滂为功曹。南阳太守成瑨,以岑晊为功曹,皆委心听任,使之褒善纠违,肃清朝府。范滂尤为刚劲。嫉恶如仇。范滂之甥李颂素无行,中常侍唐衡将他推荐给宗资,希望宗资用他为吏。范滂寝而不召。宗资迁怒捶击书佐朱零,朱零仰头说:范滂清裁,今日宁受笞而死,只是范滂不可违。宗资于是也就不再过问。郡中中人以下,莫不抱怨之。于是二郡有人作民谣说:汝南太守范孟博,南阳宗资主书诺。南阳太守岑公孝,弘农成瑨但坐啸。

太学诸生三万余人,郭泰及颍川贾彪为其冠。与李膺,陈蕃,王畅更相褒重。学中有传言说:天下楷模李元礼,不畏强御陈仲举。天下俊秀王叔茂。于是中外承风,竟以藏否相尚。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贬议。宛中有个叫张汎的富贾,与后宫有亲。又善于雕镂玩好之物,用以贿遗中官,因此得显位,所到纵横。岑晊与贼曹史张牧,劝成瑨收捕张汎等,继而遇赦,成瑨竟诛杀了他们。并收其宗族宾客,杀二百余人。然后才奏闻。

小黄门晋阳赵津,贪暴放恣,为一县大患。太原太守平原刘瓆,使郡吏王允讨捕。也于赦后杀之。于是中常侍侯览,使张汎妻上书讼冤。患者因缘僣诉成瑨,刘瓆。皇上大怒,徵成瑨刘瓆皆下狱。有司承旨奏二人罪当弃市。

山阳太守翟超以郡人张俭为东部督邮。侯览家在防东,残暴百姓。侯览丧母还家,大起茔冢。张俭举奏侯览之罪,而侯览伺候遮截,章竟不得上。张俭遂破侯览冢宅。籍没资财。具奏其状,复不得进。

徐璜兄子徐宣为下邳令,暴虐尤甚。尚求故汝南太守李嵩女不能得,遂带领吏卒至李嵩家,将其女抢回家中,戏射杀之。东海相汝南黄浮听说了,收徐宣家属,全部拷问。掾吏以下固争,黄浮说:徐宣国贼,今日杀之,明日坐死,也足以瞑目了。即案察徐宣之罪,弃市,并暴其尸。于是宦官向皇上诉冤,皇上大怒,翟超黄浮并坐髡钳,输作左校。

太尉陈蕃,司空刘茂共同谏请成瑨刘瓆翟超黄浮等人的罪责。皇上不悦。有司劾奏之。刘茂不敢复言。陈蕃独上疏说:如今寇贼在外,四支之疾,内政不理。心腹之患,臣寝不能寐,食不能饱。实在是忧虑左右日亲,忠言日疎。内患渐积,外难方深。陛下超从列侯,继承天位。小家畜产百万之资子孙尚耻愧失其先业,何况产兼天下,受之于先帝,却要懈怠以自轻忽吗?即使不爱自己,难道不应当念先帝得来的勤苦吗?前梁氏五侯,毒遍海内。天启圣意,收而戮之。明鉴未远,覆车如昨。而近习之权,复相扇结。小黄门赵津,大猾张汎等,肆行贪虐,奸媚左右,前太原太守刘瓆,南阳太守成瑨,纠而戮之,虽说赦后不当诛杀,但其原来的诚心,在乎于去恶。至于陛下为什么恚愤呢?这是因为小人道长,荧惑圣听,遂使天威为之发怒。必加刑谴,已经为过,何况要重罚令其伏欧刀而死呢。又前山阳太守翟超东海相黄浮奉公不挠,嫉恶如仇,翟超籍没侯览财物,黄浮诛徐宣之罪,并蒙刑坐。不逢赦恕。以侯览纵横的程度,只是籍没财物已是万幸了,徐宣所犯罪过,死有余辜。昔日丞相申屠嘉召责邓通,洛阳令董宣折辱公主,而文帝从而请之,光武加以重赏。未听说二臣有专命之诛。而今左右群竖恶伤党类,妄相交构,致此刑谴。他们听了臣的话,还会再向陛下进谗。陛下应当割塞近习与政之源,引纳尚书朝省之士,简练清高,斥黜佞邪。如是,天和于上,地洽于下。休祯符瑞,就不会太远了。

书奏不纳。宦官于是更加嫉恨陈蕃。选举奏议,辄以中诏谴却。长史以下,多至抵罪。只是因为陈蕃是名臣,不敢加害。平原襄楷诣阙上书说:臣闻皇天不言,以文像设教。臣窃见太微天廷五帝之坐金火罚星扬光其中,根据占相,主天子凶。又俱入房心,法无继嗣。前年冬大寒,杀鸟兽。害鱼鳖。城旁竹柏之叶有伤枯者。臣听师傅说:柏伤竹枯,不出二年,将会应在天子身上。今自春夏以来,连有大雨霜雹雷电,这是臣作威作福刑罚急刻所感。太原太守刘瓆,南阳太守成瑨志除奸邪,他们所行诛剪,皆合人望。而陛下受阉竖之僣,于是远加拷逮,三公上书乞请,不见采察。而严被谴让。忧国之臣,将因此杜口了。臣闻杀无罪,诛贤者,祸及三世。自陛下即位以来,频行诛罚。梁寇孙邓,并见族灭。其从坐者,又非其数。李云上书,明主所不当讳。杜众乞死,希望能够感悟圣朝。并无赦宥,而并被残戮。天下之人,咸知其冤。汉兴以来,从没有拒谏诛贤,用刑太深像今天一样的。昔日文王一妻,生有十子。今宫女数千,未闻庆育。应当修德省刑,以广螽斯之祚。按春秋以来及古时帝王,从未出现河清的现象,臣以为河是诸侯之位,清属阳,浊属阴。河当浊而反清,阴欲为阳,诸侯欲为帝,京房易传说:河水清,天下平。今天垂异,地吐妖,人疠疫,三者并时而起,此时却有河清,就如同春秋麟不当见而见,孔子记载他以为异象。希望能屏去左右,极尽所言。书奏不省。

过了十余日,襄楷再次上书说:臣闻殷纣好色,就出现了妲己。叶公好龙,就有真龙在庭院中游走。如今黄门常侍,都是天刑之人,陛下爱待他们,超过其他正常人。之所以至今没有继嗣,恐怕与他们有关系。又听说宫中立黄老浮屠之祠,此道清虚,提倡无为。好生恶杀,省欲去奢。今陛下耆欲不去,杀罚过理既违其道,又怎么能得到它的保佑呢?浮屠不三宿桑下,不欲久生恩爱,是因为精诚所至,始终守一的缘故。如此才能成道。今陛下*艳妇,极天下之丽,甘肥饮美,极尽天下之味。却又为什么要像黄老一样呢?

书上,即召入。诏令尚书问状。襄楷说:古时本无宦官,武帝末,数游后宫,这才开始设置。

尚书承旨,奏襄楷不正辞理而违背经义,假借星宿,造合私意,诬上罔事请下司隶正襄楷之罪法。收送洛阳狱。皇上以襄楷言虽急切,但都是天文恒像之数,因此并不诛杀他,只是令司寇论刑。

自永平以来,臣民虽有习浮屠术者,但天子却并不感兴趣。至皇上才开始笃好之。常亲自祷祠。于是其法浸盛。因此襄楷提到这事。

符节令汝南蔡衍,议郎刘瑜,表救成瑨刘瓆,言辞切厉。也坐此免官。成瑨刘瓆竟死于狱中。成瑨刘瓆素来刚直,有经术,知名当时。故天下人为之惋惜。岑晊张牧逃窜得免。岑晊逃亡时,亲友都争着藏匿他。贾彪独闭门不纳。时人怨望他,他说:传言相时而动,无累后人。公孝(岑晊字)以得罪君王获罪,自遗其咎。我既然不能奋戈相待,又怎么能够容隐他呢?于是众人都服他处事公正。贾彪曾为新息长,小民困贫,多不养子。贾彪严为其制,与杀人同罪。城南有盗贼劫杀人者,城北又有妇人杀子者,贾彪出城按验。掾吏欲引其去城南,贾彪发怒说:贼寇害人,这是常理。母子相残,逆天违道。遂驱车北行。案致其罪。城南贼听说了,亦面缚自首。数年间,养子者以千数。人都说这是贾父所生,都取名为贾。

河南张成善于风角占卜,推占当有赦令,教子杀人。司隶李膺督促收捕。继而逢宥获免。李膺愈怀忿疾,竟案杀之。张成素以方技交通宦官,皇上也颇知其占卜之术。宦官教张成弟子牢修,上书告李膺等养太学游士,交结诸郡生徒,更相驱驰,共为部党,诽讪朝廷。疑乱风俗。

于是天子震怒,班下郡国,逮捕党人。布告天下,以使天下之人同心忿疾。案经三府,太尉陈蕃推却说:如今所案者,都是海内人望。忧国忠公之臣,此等之人十世宥之也不为过,岂有罪名不立而至于收掠的呢?因此不肯平署。

皇上闻之更加愤怒,遂下李膺等于黄门北寺狱。其辞所连及,太仆颍川杜密,御史中丞陈翔,及陈寔范滂之徒二百余人,有人逃遁不获,皆悬赏缉拿。使者四出相望。陈寔说:我不就狱,众无所恃。于是自往请囚。

范滂至狱,狱吏对他说:凡是坐系者皆祭皋陶。范滂说:皋陶是古代的直臣,知道范滂无罪,将会向天帝理诉。如果真的有罪,祭之何益?众人由此也就停止了祭拜。

陈蕃再上书极谏,皇上讳其言切,就假托陈蕃辟召非其人,策免归家。

当时党人狱所染逮者,皆是天下名贤。度辽将军皇甫规自以西州豪杰,耻不得与之有交集,于是自己上言。臣前所荐故大司农张奂,是附党。臣昔日论输左校时,太学生张凤等上书为臣讼冤,也是为党人所附。臣应当因此坐罪。朝廷知而不问。杜密素与李膺名望不相上下,时人称之为李杜。故同时被系。杜密曾为北海相,行春到高密,见郑玄为乡里啬夫,知道他有奇才,于是召署郡职。遂遣其就学,卒成大儒。后来杜密去官还家,每谒见守令,多所陈托。同郡刘胜亦自蜀郡告归乡里,闭门绝客,无所干及。太守王昱对杜密说:刘季陵是清高之士,公卿多有举荐他的。杜密知道王昱的用意是激将自己,就回答说:刘胜位为大夫,见礼上宾。而知善不荐,闻恶无言。隐情惜己,自同寒蝉。这是罪人。今日志义力行之贤杜密向你举荐,违道失节之士杜密就会提醒你纠罚之。使明府赏刑得中,令问休扬。不也是中正万分么?

王昱惭服,自此待之弥厚。

九月,以光禄勋周景为太尉。司空刘茂免官。

冬十二月,以光禄勋汝南宣酆为司空。以越骑校尉窦武为城门校尉。窦武在位,多辟名士,清身疾恶,礼贿不通。妻子衣食,才充足而已。得两宫赏赐,悉散与太学诸生及布施贫民。于是众誉都归于他。

匈奴,乌桓闻张奂至,皆相率还降。凡二十万口。张奂但诛其首恶,其余的皆慰纳之。只有鲜卑出塞去,朝廷患檀石槐不能制,遣使持印绶封为王,欲与之和亲。檀石槐不肯受。而寇钞滋甚。自分其地为三部,从右北平以东至辽东,接夫余,濊貊二十余邑为东部。从右北平以西至上谷,十余邑为中部。从上谷以西至敦煌,乌孙二十余邑为西部。各置大人统领。

卷五十六 汉纪四十八(1)

永康元年春正月,东羌先零围祋祤(duiyu),掠云阳。当煎诸种复反。段颖击之于鸾鸟。大破之,西羌遂定。夫余王夫台寇玄菟。玄菟太守公孙域击破之。

夏四月,先零羌寇三辅。攻没两营。杀千余人。

五月壬子,晦,有日食。陈蕃既免,朝臣震栗。再没有敢为党人进言的了。贾彪说:我不西行,大祸不能解除。于是入洛阳,说服城门校尉窦武,尚书魏郡霍谞等,使他们为党人讼冤。

窦武上疏说:陛下即位以来未闻善政,常侍黄门,竟行谲(jue)诈,妄爵非人。伏寻西京佞臣执政,终丧天下。今不虑前事之失,复循覆车之辙。臣恐二世之难,必将复及。赵高之变,非朝即夕。近日奸臣牢修造设党议,遂收前司隶校尉李膺等逮考,连及数百人。旷年拘录,事无效验。臣以为李膺等建忠抗节,志经王室。这实在是陛下的良臣嘉佐,而虚为奸臣贼子所诬枉。天下寒心,海内失望。希望陛下留神澄省,还其清白,以厌神鬼喁喁之心。今台阁近臣尚书朱,荀绲,刘祐,魏朗,刘矩,尹勋等,皆是国家的贞士,朝廷的良佐。尚书郎张陵,妫(gui)皓,苑康,杨乔,边韶,戴恢等,文质彬彬,明达国典,内外之职,群才并列。而陛下委任近习,专树贪纵,外典州郡,内干心腹,应当逐渐将他们贬黜。案罪纠罚。信任忠良,平决藏否。使邪正毁誉各得其所。宝爱天官唯善是授,如此咎徵可消,天应可待。近日有嘉禾芝草黄龙出现,瑞生必于嘉士,福至实由善人。在德为瑞,无德为灾。陛下所行不合天意,不宜称庆。书奏,因以病上还城门校尉槐里侯印绶。霍谞亦为表请。皇上心意稍解。使中常侍王甫就狱侦讯党人。范滂等皆三木囊头,暴于阶下。王甫依次辩诘说:卿等更相拔举,迭为唇齿,想要干什么?范滂说:仲尼之言,见善如不及,见恶如探汤。范滂欲使善善同其清,恶恶同其汙。以为这是王政所愿见到的。不想更以为党,古人修善,自求多福。今日修善,身陷大戮。身死之日,希望能将范滂埋于首阳山侧,上不负皇天,下不愧夷齐。

王甫恻然为之改容,于是得以并解桎梏。李膺等又多引宦官子弟,宦官惧,请皇上以天时宜赦。六月庚申,赦天下改元。党人二百余人皆归田里。书名三府,禁锢终身。

范滂往候霍谞而不谢,有人责让他,范滂说:昔叔向不见祁奚,我为什么要谢呢?范滂南归汝南,南阳士大夫迎接他的车辆有数千辆,乡人殷陶,黄穆侍卫于一旁,应对宾客。范滂对殷陶等说:今日你们与我相随,是加重我的祸端啊。遂遁还乡里。

初,诏书请举奏连及党众,郡国所奏相连及者,多至百数。只有平原相史弼独无所上。诏书前后迫切州郡,髡笞掾吏,从事坐于传舍中责备说:诏书疾恶党人,旨意恳恻,青州六郡,其中五郡有党人,平原是什么治理方法而无党人?史弼说:先王疆理天下,划界分境,水土风俗与别的地方不同,别的郡中自有,平原自无,又怎么可以相比呢?假如承望上司,诬陷良善,淫刑滥罚,以逞非理,则平原之人,家家户户都可为党人。臣有死而已,不能这么做。从事大怒,即收郡中僚职送狱,遂举奏史弼。会党禁中解,史弼以俸赎罪,为其所脱者甚众。窦武所荐朱是沛人。苑康,是渤海人。杨乔,是会稽人。边韶,是陈留人。杨乔容仪伟丽,数上言政事。皇上爱其才貌,欲使公主为其妻,杨乔固辞。不听。遂闭口不食,七日而死。

秋八月,巴郡上言黄龙见。初,郡人欲进入池中洗浴。见池中水浊,因戏言相恐,说池中有黄龙。此言遂传遍民间。太守欲以为美,因此上奏之。郡吏傅坚进谏说:这是走卒戏言,怎可当真?太守不听。

冬十月,先零羌寇三辅。张奂遣司马尹端,董卓拒击,大破之。斩其酋豪首虏万余人,三州清定。张奂论功当封,因不事宦官,故不得封。唯赐钱二十万。除家中一人为郎。张奂推辞不受,请求徙属弘农。旧制边人不得內迁。诏以张奂有功,特许之。拜董卓为郎中。董卓,陇西人,性粗猛有谋,羌胡畏惧他。

十二月壬申,复瘿陶王刘悝为渤海王。

丁丑,皇上崩于德阳前殿。

戊寅,尊皇后为皇太后。太后临朝。

初,窦后既立,御见甚稀。只有采女田圣等有宠。皇后素来忌忍,皇上梓宫尚在前殿,遂杀田圣。城门校尉窦武议立嗣。召侍御史河间刘鯈(tiao),问以国中宗室之贤者,刘鯈称解渎亭侯刘宏。刘宏,是河间孝王的曾孙。祖刘淑父刘苌,世封解渎亭侯。窦武于是入白太后。定策禁中。以刘鯈守光禄大夫。与中常侍曹节并持节将中黄门虎贲羽林千人,奉迎刘宏。时年十二。

孝灵皇帝上之上

建宁元年春正月壬午,以城门校尉窦武为大将军。前太尉陈蕃为太傅。与窦武及司徒胡广参录尚书事。当时新遭大丧,国嗣未立,诸尚书畏惧,*病不朝。陈蕃移书责备他们说:古人立节,事亡如存。今帝祚未立,政事日蹙。诸君为什么委荼蓼之苦,偃息在床?在道义上感到心安吗?诸尚书惶怖,都起复视事。

已亥,解渎亭侯至夏门亭,使窦武持节以王青盖车迎入殿中。庚子,即皇帝位,改元。

二月辛酉,葬孝桓皇帝于宣陵。庙号威宗。

辛未,赦天下。初,护羌校尉段颖既定西羌而东羌先零等种犹未服。度辽将军皇甫规,中郎将张奂,招之连年,既降又叛,桓帝召问段颖说:先零东羌,造恶反逆,而皇甫规张奂各拥强众不能及时辑定。想要令段颖移兵东讨,不知道是否可以?希望能说一说你的术略。段颖上言说:臣伏见先零东羌虽多次叛逆,而归降于皇甫规的,已有二万余户落,善恶既分,余寇无几。今张奂之所以踌躇不进,应当是考虑外离内合,兵往必惊,况且自冬及春,屯结不散。人畜疲羸,有自亡之势,想要再次招降,坐制强敌。臣以为狼子野心,难以恩信接纳。势穷虽服,兵去复动。只有长矛白刃相挟,方能使之诚心归附。东种所余三万余落,,近居塞内。路无险折,并没有燕齐秦赵纵横之势。却久乱并凉,累侵三辅。西河上郡已各自內迁。安定北地又到了势力单微的地步。自云中五原西至汉阳,二千余里,匈奴诸羌,并擅占其地。这就如同毒疮伏疾,留滞协下。如不加诛,转眼就会壮大。若以骑五千,步兵万人,车三千辆。三冬二夏,足以破定。总计用费为钱五十四亿。如此则可令群羌破尽,匈奴长服。内徙郡县,得返本土。伏计永初中诸羌反叛,至今十有四年,

卷五十六 汉纪四十八(2)

建宁元年夏四月戊辰,太尉周景薨。司空宣酆免。以长乐卫尉王畅为司空。

五月丁未朔,有日食。以太中大夫刘矩为太尉。

六月,京师大水。癸巳,录定策功,封窦武为闻喜侯。窦武子窦机为渭阳侯。兄子窦绍为鄠(hu)侯。窦靖为西乡侯。中常侍曹节为长安乡侯。封侯者凡十一人。涿郡卢植上书说窦武说:足下之于汉室,就如周召二公在周,建立圣主,使四海之心有所归属。论者以为足下在这里有很大的功劳。如今只是同宗相后,足下不过是按图索骥,又有什么功勋?岂可横叨天功以为己力呢。应当辞去大赏,以全身名。

窦武不能用。

卢植身长八尺二寸,音声如钟。性体刚毅有大节。少事马融。马融性体豪侈,多列女倡歌舞于前,卢植侍讲积年,未尝转目直视,马融因此敬佩他。

太后以陈蕃旧德,特封高阳乡侯。陈蕃上书辞让说:臣闻割地之封,以功德为标准。臣虽无素洁之行,但窃慕君子。不以其道得之不能接受。若受爵不让,掩面而就,使皇天震怒,灾流下民,于臣之身,又有何所寄望?太后不许。陈蕃固让,章前后十上,竟不受封。

段颖将轻兵追羌,出桥门,晨夜间行,与其战于奢延泽,落川,令鲜水上。连破之。又战于灵武谷,羌遂大败。

秋七月,段颖至泾阳。余寇四千落,皆散于汉阳山谷间。

护匈奴中郎将张奂上言,东羌虽破,余种难尽。段颖性轻果虑,负败难常。应当以恩信劝降,如此可无后悔。诏书下段颖。段颖复上言,臣本知东羌虽众,而柔弱易制。所以数陈愚虑,思为永宁之策。而中郎将张奂,说虏强难破,应当用招降之策,圣朝明鉴,信纳瞽言,故臣谋得行。不用张奂之计。张奂遂怀猜恨,听信叛羌之言,修饰辞义,称臣兵累见摧折,又说羌人一气所生,不可诛尽。山谷广大,不可空净。血流污野,伤和致灾。臣伏念周秦之际,戎狄为害。中兴以来,羌寇最盛。诛之不尽。虽降复叛,今先零杂种,数次反复。攻没县邑,剽略人物。发冢露尸,祸及生死。上天震怒,假手行诛。昔日邢君为无道,卫国讨伐之,师兴而有霖雨。臣动兵涉夏,连获甘霖。岁时丰稔。人无疲疫。上占天心,不为灾伤。下察人事,众和师克。自桥门以西,落川以东,故宫县邑更是互相统属。只要不是深险绝域之地,车骑安行,不应当有摧折之事。案张奂为汉吏,身当武职。驻军二年,不能平寇。却虚言修文戢戈,招降犷(guang)敌诞辞空说,僣而无徵。为什么这么说呢?昔日先零作寇,赵充国徙令内居。煎当乱边,马援将其迁入三辅,始附终叛。至今为魚梗之忧,故远识之士,以为深忧。如今旁郡户口单少,多次为羌人所涂炭。而欲令他们降徙而与之杂居,这就如同种枳棘于良田,养蛇虫于室内。故臣奉大汉之威,建长久之策,欲绝其本根。使它不再繁殖。本来规定三岁之费,用五十四亿。如今时间已过大半,所耗费的还未过半。而余寇残尽,即将全部歼灭。臣每逢诏书,军不内御,愿终此言。一切听臣,临时量宜,不失权便。

八月,司空王畅免。宗正刘宠为司空。

初,窦太后之立,陈蕃有功劳。及临朝,政无大小,皆委之于陈蕃。陈蕃与窦武同心协力以奖王室。徵天下明贤李膺,杜密,尹勋,刘瑜等,使他们皆列于朝廷。与共参政事。于是天下之士,莫不延颈想望太平。而皇帝乳母赵娆及诸女尚书,旦夕在太后身边与中常侍曹节,王甫等共相朋结,谄事太后。太后相信他们,数出诏命,有所封拜。陈蕃窦武疾之。曾经共会朝堂,陈蕃私对窦武说:曹节王甫等,自先帝时操弄国权,浊乱海内。今日不诛杀他们,恐怕日后难图。窦武也深以为然。陈蕃大喜,以手推席而起。窦武于是引同志尚书令尹勋等共定计策。会有日食之变,陈蕃对窦武说:昔日萧望之为一石显所困,何况如今如石显者十余辈呢?陈蕃以八十之年,欲为将军除害。今日可因日食之变斥罢宦官。以塞天变。窦武于是上言太后说:故事黄门常侍,但当给事省内门户,主管近署财物。如今却使他们参与政事,任以重权。子弟布列,专为贪暴。天下汹汹,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应当将他们全部诛废,以清朝廷。

太后说:汉元以来故事,世有宦官,但当诛其有罪者,岂可尽废呢。当时中常侍管霸颇有才略,专制省内。窦武先白收管霸及中常侍苏康等,皆坐死。窦武复数次上言诛曹节等,太后犹豫未忍,因此事久不发。陈蕃上疏说:今京师嚣嚣,道路喧哗,传言侯览,曹节,公秉昕,王甫,郑飒等,与赵夫人,诸尚书并乱天下。服从者升进,忤逆者中伤。一朝群臣如河中之木,汎汎东西,耽禄畏害。陛下如今不赶快诛废他们,此曹必生变乱。倾危社稷。其祸难量。愿将臣的章奏,宣示左右,并令天下诸奸知道臣疾恨他们。太后不纳。

是月,太白犯房星之上将。入太微。侍中刘瑜素来通晓天官星历,心恶之。上书皇太后说:臣案占书,宫门当闭。将相不利,奸人在主旁。希望赶快预防。又给窦武陈蕃写书,以星辰错繆,不利大臣。应当速断大计。于是窦武陈蕃以朱为司隶校尉,刘祐为河南尹。虞祁为洛阳令。窦武奏免黄门令魏彪,以所亲小黄门山冰取代他。使山冰奏收长乐尚书郑飒送北寺狱。

陈蕃对窦武说:这些人就应当直接诛杀,何必还要覆考?窦武不从。令山冰与尹勋,侍御史祝瑨杂考郑飒。供词连及曹节王甫。尹勋山冰即奏收曹节等。使刘瑜内奏。

九月辛亥,窦武出宿归府,典中书者先将这事告诉了长乐五官史朱瑀。朱瑀盗发窦武奏折,大骂道:中官放纵者自可诛杀,我们这些人又有何罪而应当尽见族灭呢?因大呼说:陈蕃窦武奏白太后,将要废掉皇上,为大逆。于是夜召平素所亲体格健壮者长乐从官史共普张亮等十七人,歃血共盟,谋诛窦武等。曹节告诉皇上说:外面情势迫切,请出御德阳前殿。令皇上拔剑踊跃,使乳母赵娆等拥卫左右。关闭禁门,召集尚书官属,以白刃相挟,使他们作诏板,拜王甫为黄门令。持节至北寺狱。收捕尹勋山冰。山冰疑不受诏,王甫格杀之。并杀尹勋。放出郑飒。还兵劫太后。夺去玺绶。令中谒者守南宫。闭门,绝复道。使郑飒等持节,及侍御史谒者捕收窦武等。窦武不受诏,驰入步兵营。与其兄子步兵校尉窦绍,共射杀使者。召会北军五校士兵数千人屯守都亭。下令军士说:黄门常侍造反,尽力者封侯重赏。

陈蕃闻难,将官属诸生八十余人,并拔刃突入承明门,到尚书门。振臂大呼说:大将军忠以为国,黄门反逆,为什么说窦氏不道?王甫当时正好出来与陈蕃相遇,听到了他的话,就责让陈蕃说:先帝新弃天下,山陵未成,窦武有何功劳,兄弟父子,并封三侯?又设乐饮宴,多取掖庭宫人,旬日之间,资财巨万大臣如此,是为有道吗?公为宰辅,苟相阿党,复何求贼?使剑士收捕陈蕃。陈蕃拔剑斥骂王甫,辞色愈历。遂执陈蕃送北寺狱。有黄门从官用脚踢陈蕃说:死老魅,还能再损害我曹员数,夺取我曹的禀给吗?即日将他杀死。

当时护匈奴中郎将张奂徵还京师。曹节等以张奂新至,不知本谋。矫制以少府周靖行车骑将军事,加节,与张奂率五营士讨窦武。夜漏尽,王甫将虎贲羽林等合千余人,出屯朱雀掖门。与张奂等合兵。继而移军阙下,与窦武对阵。王甫兵渐盛。使其军士对窦武军大喊:窦武造反,你们都是禁兵,应当宿卫宫省,为什么要跟随反者呢?先降者有赏。营府兵素来畏服中官,于是窦武手下的兵众稍稍归降王甫。自平明至食时,兵降略尽。窦武窦绍奔走,诸军追围之,皆自杀。枭首洛阳都亭。收捕宗亲宾客姻属,全部诛杀。及侍中刘瑜,屯骑校尉冯述,皆夷灭其族。宦官又讃虎贲中郎将河间刘淑,故尚书会稽魏朗,说他们与窦武通谋,皆自杀。迁皇太后于南宫,徙窦武家属于日南。自公卿以下,尝为陈蕃窦武所举荐者,及门生故吏,皆免官禁锢。

卷五十六 汉纪四十八(3)

议郎渤海巴肃,始与窦武等同谋。曹节等不知。但坐禁锢。后来知道了就收捕他。巴肃自己乘车到县。县令见巴肃,入阁解印绶,欲与巴肃一道逃亡。巴肃说:为人臣者,有谋不敢隐。有罪不逃刑。既不隐其谋,又怎敢逃刑呢?遂被诛。曹节迁长乐卫尉,封育阳侯。王甫迁中常侍,黄门令如故。朱瑀,共普,张亮等六人,皆为列侯。十一人为关内侯。于是群小得志,士大夫皆丧气。陈蕃友人陈留朱震收葬陈蕃之尸,藏匿陈蕃之子陈逸。事觉系狱,阖门桎梏。朱震受考掠,誓死不言,陈逸于是得免。窦武府掾桂阳胡腾殡殓窦武尸体行丧,坐以禁锢。窦武孙窦辅年二岁,胡腾诈为己子,与令史南阳张敞一道将他藏在零陵界中,也得以免祸。张奂迁大司农。以功封侯。张奂深病为曹节等所卖,固辞不受。

以司徒胡广为太傅。录尚书事。司空刘宠为司徒。大鸿胪许栩为司空。

冬十月甲辰晦,有日食。

十一月,太尉刘矩免。以太仆沛国闻人袭为太尉。

、十二月,鲜卑及濊貊寇幽并二州。

是岁,疏勒王季父和德,杀其王自立。乌桓大人上谷难楼有众九千余落。辽西丘力居有众五千余落。自称王。辽东苏仆延有众千余落,自称峭王。右北平乌延有众八百余落,自称汗鲁王。

建宁二年春正月丁丑,赦天下。皇上迎董贵人于河间。

三月乙巳,尊为孝仁皇后。居于永乐宫。拜其兄董宠为执金吾。兄子董重为五官中郎将。

夏四月壬辰,有青蛇见于御座上。

癸巳,大风雨雹霹雳。拔大木百余。诏令公卿以下各上封事。大司农张奂上疏说:昔日周公葬不如礼,天乃动威。今窦武陈蕃忠贞未被明宥,之所以出现妖眚,就是因为这件事。应当赶快收葬,徙还其家属。蠲除一切从坐禁锢之人。又皇太后虽居南宫,而恩礼不接,朝臣莫言,远近失望。应当考虑大义顾复之报。

皇上非常赞赏张奂的话。因此询问诸常侍。左右皆恶之。皇上不得自从。张奂又与尚书刘猛等,共荐王畅,李膺可参三公之选。曹节等更加嫉恨其言,遂下诏切责他。张奂等皆自囚廷尉,数日才得出。并以三月俸赎罪。郎中东郡谢弼上封事说:臣闻惟虺惟蛇,女子之祥。伏惟皇太后定策宫闼,援立圣明,书说,父子兄弟,罪不相及。窦氏之诛,岂宜咎延?太后幽隔空宫,愁感天心。如有雾露之疾,陛下当以何面目见天下之人?孝和皇帝不绝窦氏之恩,前世以为美谈。礼为人后者为之子,今以桓帝为父,岂能不以太后为母呢。愿陛下仰慕有虞蒸蒸之化。凱风慰母之念。臣又闻开国承家,小人勿用。今功臣久外,未蒙爵秩,阿母宠私享大封。大风雨雹,也是因为如此。又故太傅陈蕃,勤身王室,而见陷群邪,一旦诛灭,其为酷滥骇动天下。而门生故吏,并被迁徙禁锢。陈蕃其身以往,人百何赎?应当还其家属,解除禁纲。台宰重器,国命所系。今日之四公,只有司空刘宠断断守善。其余的皆是素餐致寇之人。必有折足覆餗之凶。可因灾异,并加罢黜。徵故司空王畅,长乐少府李膺,并居政事。庶几灾变可消,国祚永享。左右恶其言,出为广陵府丞。去官归家,曹节从子曹绍为东郡太守,以其他罪名收捕谢弼,掠死于狱。

皇上以蛇妖之事问光禄勋杨赐。杨赐上封事说:凡善不妄来,灾不空发。王者心有所想,虽未形于颜色,而五星以之推移,阴阳为其变度。皇极不建,则有龙蛇之孽。诗说:惟虺(hui)惟蛇,女子之祥。只有陛下思乾刚之道,别内外之宜,抑皇甫之权,割艳妻之爱,则蛇变可消。祯祥立应。

杨赐,是杨秉之子。

五月,太尉闻人袭,司空许栩免。

六月,以司徒刘宠为太尉,太常汝南许训为司徒。太仆长沙刘嚣为司空。刘嚣素附诸常侍,故致位公辅。

诏令遣谒者冯禅说降汉阳散羌。段颖以正是春天农耕之时,百姓布野,羌寇虽然暂降,而县官无所禀给,一定会再为盗贼,不如乘虚放兵,羌寇势必歼灭。段颖于是自进营,去羌屯兵之所凡亭山四五十里,遣骑司马田晏,假司马夏育将五千人先进,击破之。羌众溃败东奔。复会聚于射虎谷。分兵守谷上下门。段颖决定一举歼灭之,不再令其散走。

秋七月,段颖遣千人于西县结木为栅,宽二十步,长四十里,遮住射虎谷要路。分遣田晏夏育等将七千人衔枚夜上西山。结营穿堑,离虏兵一里许。又遣张恺等将三千人上东山虏兵这才发觉。段颖因与张恺等三面夹击,大破羌寇。追至射虎谷上下门穷山深谷之中。随时破之。斩其渠帅以下一万九千级。冯禅等所招降四千人,分置安定,汉阳,陇西三郡。于是东羌悉平。段颖凡一百八十战,斩三万八千余级。获杂畜四十二万七千余头。费用四十四亿。军士死者四百余人。更封新丰县侯。邑万户。

司马光说:书称天地万物父母,只有人是万物之灵。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蛮夷戎狄,气类虽殊,其就利避害,乐生恶死,也与我们相同。御之得其道,则附顺服从。失其道,则离畔侵扰。这是理所当然的。是以先王之政,叛则讨之,服则怀之。将他们分散于边远之地,不使他们扰乱礼仪之邦而已。假如视他们如草木禽兽,不分藏否,不分辩其来历缘由,全部诛杀他们,岂是作民父母的本意呢。况且诸羌之所以叛乱,是因为为郡县所侵冤的缘故。之所以叛乱而不立即加诛,是因为将帅非其人的缘故。假如使良将将他们驱出塞外,选择良吏牧养他们。他们则是疆埸之臣,又岂能专以多杀为快呢。因此御之不得其道,虽是华夏之民,也将蜂起而为寇,又怎可尽诛呢。然而段纪明之为将,虽克捷有功,但作为君子是不会那样干的。

九月,江夏蛮反。州郡讨平之。

丹阳山越围太守陈夤,陈夤击破之。

初,李膺等虽废锢,天下士大夫皆高尚其道而污秽朝廷。追求他们的唯恐不及。于是更共相标榜,给他们称号。以窦武陈蕃刘淑为三君,所谓君,就是说他们是一世之宗师。李膺,荀翌,杜密,刘祐,魏朗,王畅,赵典,朱为八俊,所谓俊,是指人中之英。郭泰,范滂,尹勋,巴肃,及南阳宗慈,陈留夏馥,汝南蔡衍泰山羊陟为八顾。所谓顾,就是说能以德行指引别人。张俭,翟超,岑晊,苑康,及山阳刘表,汝南陈翔,鲁国孔昱,山阳檀敷,为八及。所谓及,指的是能引导人追求信仰。度尚,及东平张邈(miao),王孝,东郡刘儒,泰山胡母班,陈留秦周,鲁国蕃响,东莱王章,为八厨。所谓八厨,指的是能以财救人。及陈窦用事,复举拔李膺等。陈窦诛,李膺等复废,宦官疾恶李膺等,每下诏书,辄审党人之禁。侯览怨张俭尤甚。侯览乡人朱并,素佞邪,为张俭所弃。承侯览意指,上书告张俭与同乡二十四人,别相署号,共为部党,图危社稷。而张俭为之魁首。诏令收捕张俭等。

卷五十六 汉纪四十八(4)

建宁二年冬十月,大长秋曹节,讽有司奏诸鉤党者,故司空虞放,及李膺,杜密,朱,荀翌,翟超,刘儒,范滂等,下州郡考治。是时皇上年十四,问曹节等说:什么是鉤党?曹节回答说:鉤党,就是党人。皇上说:党人又做了什么孽,而要诛杀他们?曹节回答说:他们都互相举荐欲为不轨。皇上说:皇上说:不轨欲如何?曹节说:就是将要图谋陛下的社稷。皇上于是可其奏。

有人对李膺说:可以逃走了。李膺说:事不辞难,罪不逃刑,这是为臣之节。我年已六十,死生有命,将到哪里去?于是诣诏狱。考死。门生故吏,并被禁锢。侍御史蜀郡景毅之子景顾为李膺门徒。因未有录牒,因此不及于谴。景毅慨然说:本来因为李膺明贤,才遣子拜之为师,岂可因为漏脱名籍,就可以苟安呢?于是自表免归。汝南督邮吴导,受诏捕范滂,至征羌县,抱诏书,闭传舍,伏床而泣。一县不知所为。范滂知道后说:这一定是因为我的缘故。于是自己诣狱。县令郭揖大惊,出解印绶,愿与范滂一道逃亡。并说:天下这么大,为什么在这里等死呢?范滂说:范滂死了,祸事也就过去了。怎敢以罪过拖累府君?又使老母流离呢?其母前去与之诀别,范滂对母亲说:仲博(范滂之弟)孝敬,足以供养老母。范滂从龙舒君(范滂父)归黄泉,存亡各得其所。希望母亲大人割不可忍之恩,不要过于感伤。

仲博,是范滂之弟。龙舒君,是范滂之父龙舒侯相范显,先已过世,故范滂言将从之。

范滂之母说:你如今得与李杜齐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又求寿考,两者怎能兼得?范滂跪受教。再拜而辞。又回顾其子说:我欲使你为恶,恶不可为。使你为善,则我不为恶。行路之人闻言,莫不流涕。

凡党人死者百余人,妻子皆徙边。天下豪杰及儒学有行义者,宦官一切指为党人。有怨隙者,因相陷害。睚眦之忿,滥入党中。州郡承旨,或有未尝与党人有所交关者,亦被荼毒。其死徙废禁者,又有六七百人。郭泰闻党人之死,私下里为之恸哭说:诗经说:人无罪而亡,邦国尽病,汉室将要灭亡了。但不知王者之位落于谁家?

郭泰虽好藏否人伦,但不会危言耸听。故能处浊世而怨祸不及。

张俭亡命困迫,望门投止。莫不重其名行,破家相容。后来流转至东莱。住在李笃家。外黄令毛钦操兵到门,李笃将毛钦让到屋里坐下,对他说:张俭负罪亡命,李笃岂能窝藏他呢?假如他真的在此,此人是名士,明公真的就将他抓走吗?

毛钦起身说:蘧伯玉耻独为君子,足下如何专取仁义?

李笃说:我今天就要与你平分,明公拿上一半去吧。

毛钦叹息而去。

李笃指引张俭经北海戏子然家,遂入渔阳出塞。他所经历之处,因其而伏重诛者有十数家,连引收考者布遍天下。宗亲并见殄(tian)灭。郡县为之残破。张俭与鲁国孔褒有旧,逃到孔褒家,不遇。孔褒弟孔融年十六,将他藏了起来。后来事泄,张俭得以亡走。国相收孔褒孔融送狱。不知当由谁来坐罪。孔融说:准备房间将张俭藏起来的是孔融,当坐。孔褒说:他来求我,并不是我弟弟的过失,孔褒当坐。官吏又问其母,家事应当由年长的来担当,因此应当由妾身来承担。

如此一门争死,郡县疑不能决,于是请求上司定夺。诏书竟坐孔褒。

及党禁解,张俭乃还乡里,后为卫尉,卒年八十四。

夏馥闻张俭亡命,叹息说:孽自己作,空汙良善。一人逃死,祸及万家,还活着干什么?于是自己剪须变形,遁入林虑山中。隐姓名为冶家庸仆。亲突烟炭,形貌毁瘁。连续三四年无人知道。韩馥弟韩静,用车载绢帛追着送给他,韩馥不接受说:弟弟为什么要用车载着祸患送给我呢。党禁未解而卒。

初,中常侍张让父死,归葬颍川。虽一郡毕至,而名士却无一人肯去。张让甚以为耻。只有陈寔独自前去吊唁。及诛党人,张让以陈寔之故多所全宥。南阳何颙(yong)素与陈蕃李膺相善,亦在被收捕之列。于是变姓名,藏匿于汝南之间,与袁绍为奔走之交,常私入洛阳,从袁绍计议,为诸名士罹党事者求救援,设权计,使得逃隐。所全免者甚众。

初,太尉袁汤,生三子袁成袁逢袁隗,袁成生袁绍。袁逢生袁术。袁逢袁隗皆有名声,少历显官。时中常侍袁赦,以袁逢袁隗生于宰相之家,又与之同姓。推崇以为外援。故袁氏贵宠于世。富贵奢侈,与其他公族不同。袁绍壮健有威容,爱士养名。宾客争相归之,袁术亦以侠气闻名。袁逢从兄子袁闳,少有操行。以耕学为业。袁逢袁隗经常馈遗他,但他却从无所受。袁闳见时方险乱,而家门富盛,常对兄弟叹息说:我们先公的福祚后世不能以仁德坚守,而竞为骄奢,与乱世争权,这就是晋国的三郤啊。及党事起,袁闳欲投迹深林,以母老不宜远遁,于是在庭院四周筑土室,不留门户。自板牘间纳饮食。母亲思念袁闳时,就前去看他。母亲走了,就重新将板牘掩闭。兄弟妻子,莫能得见。潜身十八年,卒于土室。

初,范滂等非讦(jie)朝政,自公卿以下,皆折节下之。太学生争慕其风。以为文学将兴,处士复用。申屠蟠独叹息说:昔日战国之世,处士横议,列国之王,至于为之拥篲先驱,卒有坑儒烧书之祸。如今也是这个样子。于是绝迹于梁砀之间,因树为屋,自同佣人。过了两年,范滂等果罹党锢之祸。只有申屠蟠超然免于评论。

司马光说:天下有道,君子扬于王庭。以正小人之罪。而莫敢不服。天下无道,君子囊括不言,以避小人之祸。而犹或不免。党人生于昏乱之世,不在其位,四海横流。而欲以口舌相救,藏否人物,激浊扬清,撩虺蛇之头,挠虎狼之尾。以至身被淫刑,祸及朋友,士类歼灭。而国家随之灭亡。不也是很悲哀吗?只有郭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申屠蟠见机而作,不俟终日。他们的卓见是其他人所不能企及的。

庚子晦,有日食。

十一月,太尉刘宠免。太仆扶沟郭禧为太尉。

鲜卑寇并州。

长乐太仆曹节病困,诏拜车骑将军。不久病除。上印绶,复为中常侍。位特进。秩中二千石。

高句骊王伯固寇辽东。玄菟太守耿临讨降之。

三年春三月丙寅晦,有日食。

徵段颖还京师。拜为侍中。段颖在边十余年,未尝一日褥席而睡。与将士同甘苦,故皆乐为死战。所向有功。

夏四月,太尉郭禧罢。以太中大夫闻人袭为太尉。

秋七月,司空刘嚣罢。八月,以大鸿胪梁国乔玄为司空。

九月,执金吾董宠坐矫永乐太后属请,下狱死。

冬,郁林太守谷永,以恩信招降乌浒人十余万,皆内属,受冠带,开置七县。

凉州刺史扶风孟佗,遣从事任涉将敦煌兵五百人,与戊巳校尉曹宽,西域长史张宴将焉耆,龟兹车师前后部,合三万余人讨疏勒。攻桢中城。四十余日不能下。引去。其后疏勒王连相杀害,朝廷亦不能复治。

初,中常侍张让有监奴典任家事,威行煊赫。孟佗资产饶赡,与此监奴朋结,倾竭馈问,无所遗爱。监奴咸感念其德,问他有什么要求。孟佗说:我希望你们能够拜我一拜。当时宾客求谒张让的,车常有数百千辆。孟佗去见张让,后至不得进,监奴于是率诸苍头迎拜于路。遂一道驱车入门。宾客尽惊,以为孟佗善于张让。皆争着以珍玩贿遗他。孟佗再分一部分送给张让。张让大喜,于是以孟佗为凉州刺史。

四年春正月甲子,皇上加元服。赦天下。唯有党人不赦。

二月癸卯,地震。三月辛酉朔,有日食。太尉闻人袭免。以太仆汝南李咸为太尉。大疫。司徒许训免。以司空乔玄为司徒。

夏四月,以太常南阳来艳为司空。秋七月,司空来艳免。癸丑,立贵人宋氏为皇后,皇后,是执金吾宋酆之女。

司徒乔玄免。以太常南阳宗俱为司空。前司空许栩为司徒。

皇上以窦太后有援立之功,冬十月戊子朔,率群臣朝太后于南宫。亲馈上寿。黄门令董萌因此数为太后诉冤。皇上深纳其言,供养资奉,有加于前。曹节王甫疾之,诬奏董萌谤讪永乐宫,下狱死。

鲜卑寇并州。

卷五十七 汉纪四十九(1)

熹平元年春正月,车驾上原陵。司徒掾陈留蔡邕说:我听说古不墓祭,朝廷有上陵之礼。开始以为可以减损。今见威仪,体察其本意,才知道孝明皇帝至孝恻隐,其志不可夺。礼节虽繁但不可省,说的就是这一类事。

三月壬戌,太傅胡广薨。年八十二。胡广周流四公,三十余年,历事六帝。礼任极优。罢免未尝满岁,辄复升进。所辟多天下名士,与故吏陈蕃李咸竝(bing)为三司,练达故事,明解朝章。故京师有谚语说:万事不理问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然而温柔谨饬,常逊言恭色,以取媚于当时。无忠直之风,天下人因此鄙薄他的为人。

五月已巳,赦天下改元。长乐太仆侯览坐专权骄奢,策收印绶,自杀。

六月,京师大水。窦太后母卒于比景。太后忧思感疾,癸巳,崩于云台。宦者积怨窦氏,以衣车载太后尸,放置于城南市舍。数日,曹节王甫欲用贵人礼殡。皇上说:太后亲立朕躬,统承大业。岂宜以贵人而终呢。于是发丧成礼。曹节等欲别葬太后。而以冯贵人配祔。诏令公卿大会朝堂,令中常侍赵忠监议。太尉李咸当时正病,扶舆而起,捧椒自随。对妻子说:若皇太后不得配食桓帝,我就不会活着回来了。

既议,坐者数百人,各瞻望良久,无人肯先发言。赵忠说:应当赶快做出结论。廷尉陈球说:皇太后以盛德良家,母临天下,宜配先帝。这是无可置疑的。赵忠笑着说:陈廷尉应当就拿起笔来。陈球于是提笔下议说:皇太后自在椒房,有聪明母仪之德,遭时不造,援立圣明。承继宗庙。功烈至重,先帝晏驾,因遇大狱,迁居空宫。不幸早逝,家虽获罪,事非太后。今若别葬,诚失天下之望。且冯贵人冢曾被发掘,骸骨暴露,与盗贼并尸,魂灵污染,而且无功于国,如何适合上配至尊。

赵忠看了陈球的论议,作色昂首,嗤笑陈球说:陈廷尉建此议特别稳健。

陈球说:陈窦既冤,皇太后无故幽闭,臣常痛心,天下愤叹。今日既然说出来了,退而受罪也是素昔所愿。

李咸说:臣本来也以为应当如此。实在是与我的心意相合。于是公卿以下,皆从陈球之议。曹节王甫犹争以为梁后家犯恶逆,别葬懿陵。武帝黜废卫后,而以李夫人配食。今窦氏罪深,岂得合葬先帝。李咸复上疏说:臣伏惟章德窦后,虐害恭怀,安思阎后,家犯恶逆,而和帝无异葬之议。顺朝无贬降之文。至于卫后,孝武皇帝亲自废弃,不可以为比。今长乐太后,尊号在身,曾经亲自称制,且援立圣明。光隆皇祚,太后以陛下为子,陛下岂得不以太后为母?子无黜母,臣无贬君。应当合葬宣陵,一如旧制。皇上省奏,从其议。

秋七月甲寅,葬桓思皇后于宣陵。

有人于朱雀阙作书,称天下大乱,曹节王甫幽杀太后。公卿皆尸禄素飡无进忠言者。诏令司隶校尉刘猛逐捕。十日一会。刘猛以诽书言直,不肯急捕。月余,主名不立。刘猛坐左转谏议大夫。以御史中丞段颖取代他。段颖于是四出逐捕。及太学游生系者千余人。曹节等又使段颖以他事举奏刘猛,论输左校。

初,司隶校尉王寓,依倚宦官,求荐于太常张奂,张奂拒绝了他。王寓遂诬陷张奂,以党罪禁锢。张奂曾与段颖争击羌,不相平。段颖为司隶,欲将张奂逐回敦煌而加害于他,张奂奏记哀请于段颖,于是得免。

初,魏郡李嵩为司隶校尉。以旧怨杀扶风苏谦。苏谦子苏不韦,瘞(yi)而不葬。变姓名,结客报仇。李嵩迁大司农。不韦藏匿于李嵩居所外的旧屋中,掘地道直达李嵩卧室,杀其妾并小儿。李嵩大惧,以板籍地,一夕九迁。不韦又掘李嵩父冢,断取其头,高挂在街市上。李嵩求捕不获,愤恚呕血死。不韦遇赦还家。于是葬父行丧。张奂素睦于苏氏,而段颖与李嵩交善。段颖辟不韦为司隶从事。不韦惧,称病不往。段颖怒,使从事张贤就家杀之。先送给张贤父亲鸠酒,说:若张贤不得不韦,可饮此酒。张贤遂收不韦,并其一门六十余人,尽诛之。

渤海王刘悝被贬为瘿陶王后,希望能通过中常侍王甫求复国,许谢钱五千万。既而桓帝遗诏复刘悝渤海国。刘悝知道非王甫之功,不肯付谢钱。中常侍郑飒,中黄门董腾数与刘悝交通,王甫秘密伺察,然后告诉段颖。

冬十月,收捕郑飒,送北寺狱。使尚书令廉忠诬奏郑飒等谋迎立刘悝,大逆不道。遂诏令冀州刺史收考刘悝,拷实后迫令刘悝自杀。妃妾十一人,子女七十人,伎女二十四人,皆死狱中。傅相以下,全部伏诛。王甫等十二人,皆以功封列侯。

十一月会稽妖贼许生起于句章。自称阳明皇帝。有众万数。遣扬州刺史藏旻,丹阳太守陈寅进讨之。

十二月,司徒许栩罢。以大鸿胪袁隗为司徒。鲜卑寇并州。是岁,单于车儿死,子屠特若尸逐就单于立。

二年春正月,大疫。丁丑,司空宗俱薨。二月壬午,赦天下。以光禄勋杨赐为司空。三月,太尉李咸免。夏五月,以司隶校尉段颖为太尉。六月,北海地震。秋七月,司空杨赐免。以太常颍川唐珍为司空。唐珍,是唐衡之弟。

冬十二月,太尉段颖罢。鲜卑寇幽并二州。癸酉晦,有日食。

三年春二月已巳,赦天下。以太常东海陈耽为太尉。三月,中山穆王刘畅薨,无子国除。

夏六月,封河间王之子刘康为济南王。奉孝仁皇祀。

吴郡司马富春孙坚,招募精勇,得千余人,助州郡讨许生。

冬十一月,藏旻,陈寅大破许生于会稽,斩许生。任城王刘博薨,无子国除。

十二月,鲜卑入北地。太守夏育率屠各追击,大破之。迁夏育为护乌桓校尉。鲜卑又寇并州。

司空唐珍罢,以永乐少府许训为司空。

四年春三月,诏诸儒正五经文字,命议郎蔡邕,以古文,篆书,隶书三体书写,刻石立于太学门外。使后儒晚学,作为标本取正。石碑始立,前来观看及摹写者日有千人,填塞街陌。

初,朝议以州郡相党,人情比周,于是制定婚姻之家,及两州人士不得对相监临。至是复有三互法,禁忌转密。选用艰难。幽冀二州,久缺不补。蔡邕上疏说:伏见幽冀旧壤,铠马所出,比年兵饥,渐至空耗。如今府员缺职日久,吏民延颈而望。而三府选举,踰月不定,臣怪问其故,说是回避三互。十一州有禁,只须取二州而已。又二州之士,又复限以岁月,狐疑迟延,使两州悬空,万里萧条。无所管系。愚以为三互之禁,应当禁比较轻微的。如今但申以威灵,明其限令。对相部主,尚畏惧不敢营私。何况乃是三互,又何足为嫌?昔日韩安国起自徒中,朱买臣出于微贱,都是因为他们才能相宜,还守本邦。岂是顾及三互,以末制为准呢。臣愿陛下以先帝为准则,蠲除近禁。其诸州刺史,器用可互换者,不要拘于日月三互,以至于失去公正。

疏上,朝廷不从。

司马光说:叔向有话说,国将亡,必多制。明王之政,谨择忠贤而任之,凡中外之臣,有功则赏,有罪则诛。无所阿私,法制不烦而天下大治。为什么会如此呢?是因为明白事情之本的原因,及其衰落后,百官之任,不能择人。而禁令更加繁多。防閑更加严密。有功者以阂文不赏。为奸者以巧法免诛。上下劳扰,而天下大乱。为什么会如此呢?是因为凡事都以末为本的缘故。孝灵之时,刺史二千石贪如豺虎,暴殄(tian)烝民,而朝廷方守三互之禁,在今天来看,岂不是适足为笑而令人深以为戒的吗?

封河间王刘建孙刘佗为任城王。夏四月,郡国七大水。五月丁卯,赦天下。延陵园火灾。鲜卑寇幽州。六月,弘农三辅螟灾。于窴王安国攻拘弥,大破之,杀其王。戊巳校尉,西域长史各发兵辅立拘弥侍子定兴为王,,人众才千口。

卷五十七 汉纪四十九(2)

熹平五年夏四月癸亥,赦天下。益州郡夷反,太守李顒讨平之。

大雩。

五月,太尉陈耽罢。以司空许训为太尉。

闰月,永昌太守曹鸾上书说:所谓党人,或耆年渊德,或衣冠英贤,皆是王室股肱之臣。而久被禁锢,辱在涂泥。谋反大逆,尚蒙赦宥。党人何罪,独不能饶恕呢?所以灾异屡现,水旱荐臻都是由于这个原因。应当加以沛然之恕,以对应天心。

皇上省奏大怒。即诏令司隶益州槛车收捕曹鸾,送于槐里监狱,掠杀之。于是诏令州郡,更考党人门生故吏父子兄弟在位者,全部免官禁锢。殃及五服以内的家属。

六月壬戌,以太常南阳刘逸为司空。

秋七月,太尉许训罢。以光禄勋刘宽为太尉。

冬十月,司徒袁槐罢。

十一月丙戌,以光禄大夫杨赐为司徒。

是岁,鲜卑寇幽州。

六年春正月辛丑,赦天下。

夏四月,大旱。七州蝗灾。令三公条奏长吏苛酷贪污者,罢免之。平原相渔阳阳球,坐严酷徵诣廷尉。皇上以阳球前为九江太守讨贼有功,特地赦免了他,并拜为议郎。

鲜卑入寇三边。市贾小民,相聚为宣陵孝子者数十人,诏令皆除太子舍人。

秋七月,司空刘逸免,以卫尉陈球为司空。

初,皇上好文学,自造皇羲篇五十章。因引诸生能为文赋者,竝待制鸿都门下。后来那些设计尺牍及工书鸟篆者,皆被招引。遂至数十人。侍中祭酒乐松贾护多引无行趣执之徒安置其间,憙陈闾里小事。皇上甚是喜欢他们。待以不次之位。又久不亲行郊庙之礼,会诏令群臣各陈政要。蔡邕上封事说:迎气五郊,清庙祭祀,养老辟雍,都是皇上应当率先解决的事。因为这是祖宗留下来由皇上继续奉行的事。而有司数以蕃国疎丧,宫内产生,及吏卒小小的汙行,就废阙不行。忘记了礼敬先人乃是大事。任凭禁忌之书,拘于小故的缘故,亏废了国家大典。自今以后,祭祀之制应当与旧典相同,这样才能够抵消风雨雷霆以及灾异妖或之变。又古人取士,一定会使诸侯岁贡。孝武之世,郡中举孝廉。又有贤良文学之选,于是名臣辈出,文武竝兴。汉室之所以得人,也就是通过这些途径。书画赋辞,这些都是小才。却不会有匡国执政的才能。陛下即位之初,先涉猎经术,听政有日,观省篇章,只是聊以游意于当代博弈,并不是教化取士之本。而诸生竞利,作者鼎沸。其才能较高的,颇能引用经训讽喻之言,才能低下者则连偶俗语,与俳优类似。或窃取别人现成的文章,虚冒别人的名氏。臣每受诏,与盛化门根据才能高下录取他们,那些未曾录用的,也随班皆见拜擢。既然加以圣恩,也就难以收改,但令其守俸禄也就足够了,从道义上讲已经是天大之恩了。不可再使他们治理民众以及在州郡为官。当年孝宣皇帝会诸儒于石渠,章帝集学士于白虎,通经释义,其事优大。文武之道,自当从之。像那些小能小善,虽有可观,孔子以为致远则泥。君子固然应当胸怀大志。又前一切以宣陵孝子为太子舍人,臣闻孝文皇帝制丧服三十六日,虽继体之君,父子至亲,公卿列臣,受恩之重,皆屈情从制,不敢逾越。今虚伪小人,本非骨肉。既无幸私之恩,又无祿仕之实,恻隐之心,义无所依,至有奸宄之人通容其中。桓思皇后将葬祖祭于庭的时候,东郡有盗*者,逃亡在这些孝子当中。本县追捕,这才伏其诛。如此虚伪杂秽,难以胜言。太子官属,应当搜选有令德之人担任,岂有但取丘墓凶丑之人的道理?这可是大为不祥的事。应当将他们遣归田里,以明诈伪。

书奏,皇上乃亲自迎气北郊,并行辟雍之礼。又诏令宣陵孝子为舍人者悉改为丞尉。

护乌桓校尉夏育上言,鲜卑寇边,自入春以来,三十余次。请徵幽州诸郡兵出塞进击之。一冬二春,必能禽灭。先是护羌校尉田晏坐事论刑被原,欲立功自效。于是请中常侍王甫求得为将,王甫因此提议遣兵与夏育并力讨贼。皇上于是拜田晏为破鲜卑中郎将,大臣多有不同之议,于是召百官议于朝堂。蔡邕上议说:征讨之事,缘由错综复杂。时有同异,执有可否。故谋有得失,事有成败。不可一概而论。以世宗神武,将帅良猛,财赋充实,所括广远,数十年间,官民俱匮,亦有后悔的时候。何况今日人财俱乏。势执比过去差了不知多少倍。自从匈奴遁逃,鲜卑强盛。占据匈奴故地,称兵十万,才力劲健,意智益生。再加上关塞不严,禁纲多漏,精金良铁,皆为贼有。汉人逋逃,为之谋主。兵利马疾,过于匈奴。昔日段颖良将,习兵善战,有事西羌,犹经历了十余年才算克成。如今夏育田晏,才策未必超过段颖,鲜卑种众,不弱于当时。而虚计二载,自许有成。若祸连兵结,岂能中途得以休养生息?就应当再次征发众人。如此转运无已,这是在耗竭诸夏而为蛮夷助力。边陲之患,就如同手足之癣疥,不足为虑。当今中国之困,是附着在胸背上的恶疮。方今郡县盗贼,尚不能禁。何况此等丑虏岂能顺服。昔日高祖忍平城之耻,吕后弃慢书之诟。和今天比起来,到底谁更强盛,我想这是不言而喻的。天设山河,秦筑长城。汉起塞垣,是为了分别内外,区分各自不同的风俗民情。只要没有蹙国内侮之患,也就可以了。岂能与那些蟲蚁之虏争那往来之数呢。虽然有时候也曾破其大军,但又岂可全部歼灭?昔日淮南王刘安谏伐越说:假使越人抵死抗争,所征发的吏卒,有一人因为不满而归降敌人,虽得越王之首,犹为大汉感到羞耻。如今却要以顺民与丑虏交换,使皇威辱于外夷,就算一切如其所言,也已经是危险了。何况得失不可量呢?

皇上不从。八月,遣夏育出高柳,田晏出云中。匈奴中郎将藏旻,率南单于出雁门,各将万骑。三道出塞二千余里。檀石槐命三部大人各率部逆战,夏育等大败,丧其节符辎重,各将数十骑奔还。死者什七八。三将槛车徵下狱,赎为庶人。

冬十月癸丑朔,有日食。

太尉刘宽免。

辛丑,京师地震。

十一月,司空陈球免。

十二月甲寅,以太常河南孟戫(yu)为太尉。

庚辰,司徒杨赐免。以太常陈耽为司空。

辽西太守甘陵赵苞到官,遣使迎母及妻子。眼看快要到郡,途经柳城。时值鲜卑万余人入塞寇钞,赵苞母及妻子遂为所劫质。以车载之,向辽西进攻。赵苞率二万骑与贼对阵。贼人将赵苞母拉到阵前,以劝诱赵苞。赵苞悲号着对母亲说:孩儿为子无状,本来欲以微禄奉养朝夕,想不到为母亲带来祸害。昔日为母子,今日为朝臣。从道义上讲不得顾私恩,毁忠节。唯有万死,无以塞责。母亲远远的对赵苞说:威豪(赵苞字),人各有命。不能够因为相顾而亏忠义之节。希望你能自勉。

赵苞即时进战,贼众摧破,其母妻皆为所害。赵苞自上奏归葬。皇上遣使弔慰。封为隃侯。

赵苞归葬完毕,对乡人说:食禄而避难,不能称为忠,杀母以全义,不能称之为孝。既如此,有何面目立于天下。遂呕血而死。

卷五十七 汉纪四十九(3)

光和元年春正月,合浦交趾乌浒蛮反。招引九真日南民众,攻没郡县。

太尉孟戫罢。

二月辛亥朔,有日食。

癸丑,以光禄勋陈国袁滂为司徒。

已未,地震。置鸿都门学。其诸生皆敕州郡三公举用辟召。或出为刺史太守。入为尚书侍中。有封侯赐爵者。士君子皆耻与为列。

三月辛丑,赦天下改元。以太常常山张颢为太尉。张颢,是中常侍张奉之弟。

夏四月丙辰,地震。侍中寺雌鸡化为雄鸡。

司空陈耽免,以太常来艳为司空。

六月丁丑,有黑气坠于皇上所御文德殿东庭中,长十余丈,似龙。

秋七月壬子,青虹见于玉堂后殿庭中,诏令召光禄大夫杨赐等诣金商门,问以灾异及消复之术。

杨赐回答说:春秋谶书说:天投蜺,天下怨,海内乱。加四百之期,又会再次出现。如今妾媵(ying)阉尹之徒,共专国朝,欺罔日月,又鸿都门下,招会群小,造作赋说,见龙于时,更相荐说。旬月之间,各受拔擢。乐松处常伯,任芝居纳言。郤俭梁鹄,各受封爵不次之宠。而令缙绅之徒,委伏田亩,口诵尧舜之言,身蹈绝俗之行,弃捐沟壑,不见逮及。冠履颠倒,陵谷代处幸赖皇天垂像谴告。周书说:天子见怪则修德。诸侯见怪则修政。卿大夫见怪则修职。士庶人见怪则修身。只有陛下斥远佞巧之臣,速徵鹤鸣之士,断绝尺一,抑止盘游,才有希望上天还威,众变可以消弭。

议郎蔡邕说:臣伏思诸异,皆是亡国之怪。天于大汉,殷勤不已。故屡出妖变,以当谴责。欲令人君感悟。改危即安。今蜺坠鸡化,都是因为妇人干政所致,前者乳母赵娆,贵重天下。谄谀骄佚,永乐门史霍玉,依阻城社,又为奸邪,今日道路纷纷,又说有程大人者,看其风声,将为国患,应当早为提防。明设禁令,将赵霍之事作为至戒。今太尉张颢,为霍玉所进。光禄勋伟璋都是有名的贪浊又长水校尉赵玹,屯骑校尉盖升,竝叨时幸荣富优足。应当考虑小人在位之咎,退思隐身避贤之福。伏见廷尉郭禧,淳厚老成。光禄大夫乔玄,聪达方直,故太尉刘宠,忠实守正。应当以为谋主,数见访问。宰相大臣,是国君的四体,委任责成,优劣已分。不宜听纳小吏,雕琢大臣。又尚方工技之作,鸿都篇赋之文,可以暂且消息,以示忧国为重。宰府孝廉,是国士的最高之选。近日因辟召不慎,切责三公。而今却以小文,超取选举。开请托之门,违背明王之旧典。众心虽有不服,但无人敢言。臣愿陛下忍而绝之。心系万机,以答天望。圣朝既然能够自我约束,左右近臣也应当从化。人自抑损。以塞咎戒。则天道亏满,鬼神福谦了。君臣之间不能有所机密,则上有漏言之戒,下有失身之祸。愿将臣的表章寝置,不要使尽忠之吏受怨于奸仇。

章奏,皇上览而叹息。因起更衣。曹节从后面悄悄的看见了,就全部告诉了左右之人,事情于是泄露。为蔡邕所裁黜者,侧目思报。

初,蔡邕与大鸿胪刘郃素不相平,叔父卫尉蔡质又与將作大匠阳球有隙。阳球,即是中常侍程璜女儿的丈夫。程璜遂使人飞章言蔡邕蔡质数以私事请托于李郃,李郃不听。蔡邕于是意含隐切,有意想要中伤于他。于是诏下尚书召蔡邕诘问情状。蔡邕上书说:臣实在是愚憨,不顾后害。陛下不考虑中直之言应当加以掩蔽吗?如今诽谤卒至,便立即加以疑怪。臣年四十有六,孤特一身,得托名忠臣,死有余荣。只恐陛下从此以后,再不会听到忠直之言了。

于是下蔡邕蔡质于洛阳狱。劾奏其以仇怨奉公议,害大臣。大不敬,弃市。事情上奏,中常侍河南吕强感念蔡邕无罪,力争为之伸请,皇上也再回思他的章奏,确有其理,有诏减死一等,与家属髡钳,徙居朔方。不得以赦令除罪。阳球使刺客沿路追杀蔡邕,刺客为蔡邕的义气所感动,莫肯为用。阳球又贿赂州郡牧守,使他们加以毒害。所贿者反以其情告诫蔡邕,令其多加防备。于是蔡邕得以免祸。

八月,有星孛于天市。

九月,太尉张颢罢。以太常陈球为太尉。司空来艳薨。

冬十月,以屯骑校尉袁逢为司空。

宋皇后无宠。后宫幸姬共同在皇上面前儹毁她。渤海王刘悝的王妃宋氏,就是皇后的姑姑。中常侍王甫恐皇后怨恨他,就编造说皇后挟左道祝咀。皇上竟然相信了他,遂策收玺绶,皇后自致暴室,以忧死。父不其乡侯宋郢及兄弟相继被诛。

丙子晦,有日食。尚书卢植上言,凡诸党锢,多非其罪。可加以赦恕。申宥回枉。又宋后家属,相继以无辜委骸横尸,不得敛葬。应当敕令收拾,以安游魂。又郡守刺史,一月数迁,应当依据其能力决定黜陟。纵不至于九载,但可满三岁,然后依其能力决定迁降。又请谒希求,应当一律禁塞。选举之事,责成主试者,又天子之体,理无私积,应当弘扬大务,不要着眼于细微。皇上不省。

十一月,太尉陈球免。

十二月丁巳,以光禄大夫乔玄为太尉。

鲜卑入寇酒泉。种众日多。缘边莫不被毒。诏令中尚方,为鸿都文学乐松,江览等三十二人图像立赞,以劝学者。尚书令阳球进谏说:臣案察乐松江览等皆出于微贱,斗筲小人,依凭世戚,附托权豪。低首承眉,徼进明时。或献赋一篇,或只是略通鸟篆之简,而位升郎中,形图丹青,也有笔不点牘,辞不辨心,假手请字,妖伪百品。莫不蒙被殊荣。蝉蜕滓浊。因此有识掩口天下磋叹。臣闻图像之设,是为了昭显劝诫,欲令人君动鉴得失。未闻竖子小人诈作文颂,而可妄窃天官,垂像图素的。今太学东观,足以宣明圣化,愿罢鸿都之选,以消天下之谤。书奏不省。

是岁,初开西邸卖官。入钱各有差。二千石,二千万。四百石,四百万。那些以德行入选的,出钱一半,或三分之一。在西苑立钱库储存金钱。或诣阙上书,希望能够将各郡县令长,依肥沃贫瘠约定价钱,家富者则先入钱,贫者到官然后加倍入钱。又私令左右卖公卿。公千万。卿五百万。初,皇上为侯时,常苦于家贫。及即位,常叹息桓帝不能作家居。竟没有一点私钱。因此卖官聚钱,以为私藏。皇上曾问侍中杨奇说:朕与桓帝相比如何?杨奇说:陛下之与桓帝,就如同虞舜比德于唐尧。

皇上闻言,不高兴地说:爱卿强项,真是杨震的子孙。死后必然复致大鸟了。杨奇,是杨震的曾孙。

南匈奴屠特若尸逐就单于死,子呼徵立。

卷五十七 汉纪四十九(4)

光和二年春,大疫。

三月,司徒袁滂免。以大鸿胪刘郃为司徒。

乙丑,太尉乔玄罢,拜太中大夫。以太中大夫段颖为太尉。

乔玄幼子出门外游玩,为贼人劫持为质,登楼求取赎金。乔玄不与。司隶校尉河南尹围守乔玄家,但因为顾及人质,不敢向贼人迫近。乔玄瞋目大呼说:奸人无状。我乔玄岂能因为一子之命而纵放国贼呢?因催促命令进攻。乔玄之子因之亦死。乔玄因上言,天下凡有劫质者,皆连人质一并杀掉。不得以财宝相赎,开张奸路。于是劫质之事遂绝。

京兆地震。

司空袁逢罢。以太常张济为司空。

夏四月甲戍,朔,有日食。

王甫曹节等奸虐弄权,扇动内外,太尉段颖也阿附他们。曹节王甫父兄子弟为卿校牧守令长者,布满天下,所在贪暴。王甫养子王吉为沛相,尤为残酷。凡杀人,皆磔(zhe)尸车上,随便为其编造罪名,然后宣示属县。夏月尸骨腐烂,就用绳串连其骨,周遍一郡这才停止。百姓见者骇惧。其视事五年,计杀万余人。尚书令阳球抚髀发愤说:若使阳球得做司隶,此曹怎能得容于天下?既而阳球果然迁为司隶校尉。王甫使门生在京兆界巧取豪夺官府财物七千余万,京兆尹杨彪发其奸谋。上报司隶。杨彪,是杨赐之子。

当时,王甫正在里舍休沐。段颖方以日食自劾。阳球诣阙谢恩。因上奏王甫段颖及中常侍淳于登,袁赦,封馱等罪恶。

辛巳,将王甫段颖等收捕送洛阳狱。包括王甫养子永乐少府王萌,沛相王吉。

阳球亲自案考王甫等,五毒俱备,王萌在先曾为司隶,于是对阳球说:我们父子既然应当伏诛,也就罢了。还希望看在先后同僚的份上,就不要再施以酷刑了吧。阳球说:你们父子罪恶无状,死不减责。还想要以先后之义减少罪罚吗?王萌于是大骂说:你以前奉事我父子如奴仆,使奴敢向主人造反吗?如今临阨相挤,不久你也将会得到报应。

阳球使人以土蒙压其口,捶扑交至。父子悉死于杖下。段颖亦自杀。于是碎王甫尸于夏城门。张贴布告说:贼臣王甫。尽没入其财产。妻子尽徙比景。

阳球既诛王甫,欲继续表奏曹节等,于是敕令中都官从事说:且先去权贵大猾,然后再商议去除其余从党。公卿豪右若袁氏儿辈,自有从事督办,何须校尉亲自出面。权门闻讯,莫不屏气。曹节等皆不敢出门沐浴。会顺帝虞贵人入葬,百官会葬还宫。曹节见磔王甫之尸,在路上慨然拭泪说:我曹可以自相残杀,又怎么能使猪犬舔其汁呢?告诫诸常侍,如今且先入宫,不要经过里舍。曹节直入宫省,告诉皇帝说:阳球是过去的酷暴之吏,前日三府举奏应当免官。因为在九江有微功复见擢用。愆(qian)过之人,好为妄作。不宜使在司隶,以骋毒虐。皇上于是迁阳球为卫尉。当时阳球出京谒陵,节敕尚书令诏拜。不得稽留一时。阳球被召急,因求见皇上说:臣无清高之行,横蒙鹰犬之任,前虽诛王甫,段颖。但那都是狐狸小丑,不足以明示天下。愿假臣一月之限,必定令豺狼鸱枭,各伏其辜。因叩头流血。殿上呵斥说:卫尉要违抗诏命吗?至于再三。只好受拜。于是曹节朱瑀等权势复盛。节领尚书令。

郎中梁人审忠上书说:陛下即位之初,未能主理万机。皇太后念在抚育,权时摄政。故中常侍苏康管霸应时歼灭。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考其党羽,志清朝政。华容侯朱瑀,知道事情觉露,祸及其身,遂兴造逆谋,作乱王室。撞蹹省闼,执夺玺绶,迫胁陛下聚会群臣,离间骨肉母子之恩,遂诛陈蕃窦武及尹勋等,因共谋割裂城社,自相封赏。父子兄弟,被蒙尊荣。平素所亲厚之人,布在州郡。或登九列。或居三司。不禁位尊禄重,而且苟营私门,多蓄财货,缮修第舍,连里竟巷。盗取御水,以为渔钓。车马服玩,比肩天子之家。群公卿士,杜口吞声。莫敢有言。州牧郡守,承顺风旨辟召选举,释贤取愚。因此虫蝗为之而生。夷寇为之而起。天意愤盈,积聚十余年了。因此频岁日食于上,地震于下。这是上天用来谴诫人主的方法,为的是使人主觉悟。诛锄无状。昔高宗以雉雊(gou)之变,故获中兴之功。近者神祇启悟陛下,发赫斯之怒,故王甫父子应时歼灭。路人士女,莫不称善。就如同除去了他们的父母之仇。奇怪的是陛下您为什么还要忍受这一类的逆臣,不全部将他们歼灭呢?昔日秦信赵高,因此将他的国家处于危亡之地。吴使刑臣,身遭其祸。今以不忍之恩,赦其夷族之罪。待其奸谋已成,后悔就来不及了。臣为郎十五年,都是耳目闻见,朱瑀之所为,都是皇天所不能够饶恕的。愿陛下留意漏刻之听,裁省臣的表章。扫灭丑类。以答天怒。可以与朱瑀对质,如有不实之言,愿受汤镬(huo)之诛。妻子并徙边关。以绝妄言之路。

章寝不报。中常侍吕强,清忠奉公,皇上以众例封为都乡侯。吕强固辞不受。因上书陈事说:臣闻高祖重约,非功臣不侯。这是所以重天爵,明劝诫的一种手段。中常侍曹节等,宦官祐薄,品卑人贱。谄媚主上。佞邪徼宠。有赵高之祸。未被车裂之诛。陛下不悟,妄授茅土。开国承家,小人得用。又并及家人重金兼紫。交结邪党。下比群佞。阴阳乖刺。稼穑荒芜。人用不康。无不都是因为如此。臣知道封事已行,说也无用。之所以冒死干触,向陛下陈愚忠,实在是因为希望陛下损改过往的过失。从此不再继续犯相同的错误。臣又闻后宫才女,数千余人,衣食之费,日数百金。相比谷价虽贱,而户有饥色。宫女无用,填积**,天下虽尽力耕桑,犹不能供。又前召议郎蔡邕对问于金商门。蔡邕不敢怀道迷国,而切言极对。毁刺贵臣,讥呵宦官,陛下不密其言,至令宣露。群邪引颈相对,竟欲杀之而后快。于是造作飞条,陛下回受诽谤。致蔡邕刑罪,室家徙放,老幼流离。岂不有负忠臣吗?今群臣以蔡邕之事为戒,上畏不测之难,下惧剑客之害。臣知道朝廷从此不会再闻忠言了。故太尉段颖,武勇冠世,习于边事垂发服戎,功成于皓首。历事二主。勋烈独昭。陛下既已式序,位登台司,而为司隶校尉阳球所见诬胁,一身既毙,而妻子远播。天下惆怅。功臣失望。应当徵蔡邕更加授任,使段颖家属返京。如此则忠贞之路可开,众怨可以消弭。皇上览奏,知道其言之忠而不能用。

丁酉,赦天下。上禄长和海上言,依礼而论,从祖兄弟,别居异财,恩义已轻,服属疏远而今党人锢及五族,既乖典训之文,有谬经常之法。皇上览之而悟,于是党锢自从祖以下,皆得解脱释放。

五月,以卫尉刘宽为太尉。

护匈奴中郎将张修与南单于呼徵不相能。张修擅自斩杀他。更立右贤王羌渠为单于。秋七月,张修坐不先请而擅诛杀,槛车徵诣廷尉,死。

初,司徒刘郃兄侍中刘鯈(tiao)与窦武同谋,俱死。永乐少府陈球对刘郃说:公出自宗室,位登台鼎,天下瞻望。社稷镇卫岂得雷同容容。只是无违而已。今曹节等放纵为害,而君久在左右,而君之兄长又受害于曹节等,今可表请迁卫尉阳球为司隶校尉,收捕曹节等诛杀之。然后政出圣主,天下太平可跷足而待。刘郃说:凶竖多耳目,恐怕事未发而先受其祸。尚书刘纳说:作为国家栋梁,倾危不持,要你干什么?

刘郃于是许诺。也与阳球结谋。阳球小妻,是程璜之女于是曹节等颇闻其事。于是重贿程璜,并且要挟他。程璜惧迫,将阳球的计谋告诉了曹节。曹节因与程璜一道前去告诉皇上,说:刘郃与刘纳陈球,阳球交通书疏,谋议不轨。皇上大怒。冬十月甲申,刘郃陈球刘纳,阳球皆下狱死。

巴郡板楯蛮反。遣御史中丞萧瑗督益州刺史进讨,不克。十二月,以光禄勋杨赐为司徒。

鲜卑寇幽并二州。

卷五十八 汉纪五十(1)

光和三年春正月癸酉,赦天下。

夏四月,江夏蛮反。秋,酒泉地震。冬,有星孛于狼弧。鲜卑寇幽并二州。

十二月,立贵人何氏为皇后。徵皇后兄颍川太守何进为侍中。皇后本是南阳屠家出身,因选进入掖庭。生皇子刘辩。故得立。是岁,作碧圭灵昆苑。司徒杨赐进谏说:先帝之制,左开鸿池,右作上林。不奢不约,以合礼为中。今猥规郊城之地,以为园囿。坏沃土,废田园,驱居民,畜禽兽。这可不是所谓的若保赤子之义。今城外之苑,已有五六处,完全可以逞情意,顺四节了。应当保持夏禹卑宫太宗露台之意,以慰下民之劳苦。书奏,皇上想要停止建设,问于侍中任芝乐松,回答说:昔日文王之园囿百里,人以为小。齐宣王五里,人以为大。今与百姓共用它,无害于政。皇上听后大为高兴于是就继续将它建成。

巴郡板楯蛮反。

苍梧桂阳贼攻郡县,零陵太守杨璇制马车数十乘,用排囊盛石灰于车上。在马尾系布索。又建兵车专门布设弓弩。及开战,令马车居前,顺风鼓灰。贼兵不能目视前方。因用火点燃马尾布索。马惊,奔突贼阵。因使后车弓弩乱发,钲鼓鸣震。群盗波骇破散。追逐伤斩无数。枭其渠帅之首,郡境因此清平。荆州刺史赵凯,诬奏杨璇实非亲身破贼,而妄有其功。杨璇与其互相章奏,赵凯有党助,遂槛车徵杨璇。防禁严密。无由自讼。于是噬(shi)臂出血,以血在衣服上作章奏,具陈破贼形执。并说明赵凯所诬奏的情状,令亲属诣阙上通。诏书原谅杨璇,拜为议郎。赵凯受诬人之罪。杨璇,是杨乔之弟。

四年春正月初置騄骥廐丞。领受郡国调马。豪右辜榷。马一匹,至二百万。

夏四月庚子,赦天下。

交趾乌浒蛮久为乱,牧守不能禁。交趾人梁龙等复反,攻破郡县。诏拜兰陵令会稽朱儁(jun)为交趾刺史。击斩梁龙,降者数万人。旬月尽定。以功封都亭侯。徵为谏议大夫。

六月,雨雹如鸡子。

秋九月,庚寅朔,有日食。

太尉刘宽免。卫尉许戫(yu)为太尉。

闰月辛酉,北宫东掖庭永巷署火灾。

司徒杨赐罢。

冬十月,太常陈耽为司徒。

鲜卑寇幽并二州。檀石槐死,子和连代立。和连才力不及父而贪淫,后出攻北地,北地人射杀之。其子骞曼尚幼,兄子魁头立。后来骞曼长大,与魁头争国。众遂离散。魁头死,弟布度根立。是岁,皇上作列肆于后宫。使诸采女贩卖。更相盗窃争斗,皇上穿商贾服,从之宴饮为乐。又于西苑弄狗,著进贤冠带绶。又驾四驴,皇上亲自操辔,驱驰周旋。京师转相仿效,驴价遂与马价等同。皇上好私畜,收取天下珍货,每当郡国贡献,先输于宫中,署名为导行费。中常侍吕强上疏进谏说:天下之财,莫不生之于阴阳。然后归于陛下。岂有公私之分?而今中尚方聚敛诸郡之宝,中御府集聚天下之绢缯,西园引司农之藏,中廐聚太仆之马,而所输之府,辄有导行之财。调广民困,费多献少,奸吏因之得利,百姓因受其弊。又有阿媚之臣,好献其私。容谄姑息,自此而进。旧典选举,委任三府,尚书只是受御奏而已。受试任用,责以成功。功无可察,然后交给尚书举劾,请下廷尉覆案虚实,行其罪罚。于是三公每有所选,参议掾属,咨其形状,揣度他的器能,然而犹有旷职废官。荒秽不治。如今但任尚书,便可直接诏用,如是三公得以避免选举之责。尚书亦可以不再坐罪。责赏无归,岂不是空自劳苦吗?书奏不省。

何皇后性强妒,后宫王美人生皇子刘协,皇后酖杀美人。皇上大怒,欲废皇后。诸中官固请得止。

大长秋华容侯曹节卒。中常侍赵忠代领大长秋。

五年春正月辛未,赦天下。诏令公卿以谣言举奏刺史二千石为民蠡害者。太尉许戫,司空张济,承望内官,受取货贿。其宦者子弟宾客,虽贪污秽浊,皆不敢问。而虚纠边远小郡清修有惠化者二十六人,吏民诣阙陈诉。司徒陈耽上言,公卿所举,大都是结党营私,这就是所谓的放鸱(chi)枭而囚鸾凤。皇上因此责让许戫张济。于是诸坐谣言被徵者,悉拜议郎。

二月大疫。

三月,司徒陈耽免。

夏四月,旱。

五月庚申,永乐宫署火灾。

秋七月,有星孛于太微。板楯蛮寇乱巴郡,连年进讨,不能克。皇上欲大发兵进击,问益州计吏汉中程包。程包回答说:板楯七姓,自秦世立功,复其租赋,其人勇猛善战,昔永初中,羌入汉川,郡县破坏,得板楯相救。羌人死败殆尽。因此羌人号其为神兵。在诸种中传言,不要南行。直至建和二年,羌人复大举入侵。这期间,实在是因为有板楯接连摧破他们的缘故。前车骑将军冯绲,南征武陵。也是依靠板楯之力才得成功。近日益州郡乱,太守李颙(yong)也是依靠板楯讨而平之。忠公如此,本无恶心。长吏乡亭,更赋至重。仆役捶楚,过于奴虏。也有嫁妻卖子或者乃至于自我刭割者。虽向州郡陈冤,而牧守不为通理。阙庭悠远,不能自陈。含冤呼天,却不知向何处陈诉,因此才邑落相聚叛戾。并不是有谋主儹号,意图不轨。今但选明能牧守,自然安集。并不需要征伐。皇上从其言,选用太守曹谦,宣召赦令。及时皆降。

八月,起四百尺观于河亭道。

冬十月,太尉许戫罢。以太常杨赐为太尉。皇上校猎上林苑。经过函谷关,遂狩于广成苑。十二月,还幸太学。

桓典为侍御史。宦官畏惧他。桓典经常骑乘骢马,京师为他编顺口溜说:且行且止,避骢马御史。桓典,是桓焉之孙。

六年春三月辛未,赦天下。夏,大旱。爵号皇后母为舞阳君。秋,金城河水溢出二十余里。五原山岸崩。

初,巨鹿张角奉事黄老。以妖术教授,号为太平道。呪符水以疗病。令病者跪拜首过。有人竟然因之病愈。大众因此都神而信之。张角分遣弟子周行四方,转相誑诱,十余年间,徒众数十万。自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之人,莫不毕应。或弃卖财产流移奔赴。填塞道路。未至而病死者亦有万数。郡县不解其意。反而说张角以善道教化。为民所归。太尉杨赐时为司徒,上书说张角狂煽百姓,遇赦不悔,长此以往将会滋蔓成患。如今若下州郡捕讨,恐怕会更为骚扰。速成其患。应当切敕刺史二千石鉴别流民,各护归本郡。以孤弱其党。然后诛其渠帅,可不劳而定。会杨赐去位,事遂留于省中。司徒掾刘陶复上疏重申杨赐前议,说张角等阴谋益甚,四方私下里传言,说张角等窃入京师,觇(chan)视朝政。鸟声兽心,州郡忌讳,不希望上边知道,但更相告语,不肯属之公文。应当下明诏,重募张角等,赏以国土。有敢回避与之同罪。皇上殊不为意。方诏令刘陶次第春秋条例。

张角遂置三十六方,方犹如将军,大方万余人,小方六七千。各立渠帅。讹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用白土书写于京城寺门。及州郡官府,皆作甲子字。大方马元义等先收荆扬数万人,期会于邺城发难。元义数次来往京师,以中常侍封谞徐奉为内应。约定三月五日内外俱起。

卷五十八 汉纪五十(2)

中平元年,春。张角弟子济南唐周上书告发。于是收马元义,车裂于洛阳。诏令三公司隶按验宫省直卫。及百姓有信奉张角之道者,诛杀千余人。下冀州逐捕张角等。张角等知事已败露,晨夜驰敕诸方,一时俱起。皆著黄巾以为标识。故时人称之为黄巾军。二月,张角自称天公将军,张角弟张宝,称地公将军。张宝弟张梁称人公将军。所在焚烧官府劫掠聚邑。州郡失据,长吏多逃亡。旬月之间,天下响应。京师震动。安平甘陵人各执其王应贼。

三月戊申,以河南尹何进为大将军,封慎侯。率左右羽林五营营士屯兵都亭。修理器械,以镇京师。置函谷,太谷,广成,伊阙,轩辕,旋门,孟津,小平津八关都尉。皇上召群臣会议,北地太守皇甫嵩以为宜解党禁。出中藏钱,西园廐马以班赏军士。皇甫嵩是皇甫规兄子。皇上问计于中常侍吕强。吕强说:党锢久积,人情怨愤,若不赦宥,轻与张角合谋,为变滋大。悔之无救。今请先诛左右贪浊者,然后大赦党人,料简刺史二千石之能否,则盗贼没有不平复的道理。皇上惧而从之。

壬子,赦天下党人,令徙边者还乡。唯张角不赦。发天下精兵,遣北中郎将卢植讨张角。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jun)讨颍川黄巾。是时中常侍赵忠,张让,夏恽,郭胜,段珪,宋典等皆封侯贵宠。皇上常说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于是宦官无所惮畏,并起邸宅,拟于宫室。皇上曾经欲登永安候台,宦官恐怕望见他们的居处,于是使中大人尚但进谏说:天子不当登高。登高则百姓虚散。皇上自此以后不敢复登台榭。及封谞徐奉事发,皇上诘责诸常侍说:你们这些人常说党人欲为不轨,皆令禁锢,或有伏诛者。今党人更为国用,你们有些人反而与张角通谋,你们以为可斩吗?诸常侍都叩头说:这些事都是王甫侯览所为,与小的无关。于是诸常侍人人求退,各自徵还宗亲子弟在州郡者。赵忠夏恽等遂共谗害吕强,说他与党人共议朝廷,数读霍光传。吕强兄弟所在并皆贪贿。皇上使中黄门持兵召吕强。吕强闻皇上之召,发怒说:我死之后,大乱将起了。大丈夫欲尽忠国家,岂能与狱吏相对呢。遂自杀。赵忠夏恽复进谗言说:吕强见召,未知所问。而就在外面自杀,很明显是有奸情了。遂收捕其宗亲。没入财产。侍中河内向栩上便宜讥刺左右。张让诬奏向栩与张角同心,欲为内应。收送黄门北寺狱,斩杀之。郎中中山张钧上书说:窃以为张角所以能兴兵作乱,万民所以乐于归附他,其源头都是因为十常侍多放父子兄弟婚亲宾客典据州郡,辜榷(que)财利。侵掠百姓。百姓之冤无所告诉,故谋议不轨。聚为盗贼。应当处斩十常侍,悬头南郊,以谢百姓。遣使者布告天下,可以不须师旅,而大寇自消。皇上将张钧的章奏展示给诸常侍看。诸常侍皆免冠徒跣顿首,乞求自至洛阳诏狱。并出家财以助军费。有诏皆冠履视事如故。皇上反怒刘钧说:这真是一个狂妄之人,十常侍难道就没有一个好人了吗?御史承旨,遂诬奏刘钧学黄巾道,收掠死狱中。

庚子,南阳黄巾张曼成,攻杀太守褚贡。

皇上向太尉杨赐问黄巾军的事,杨赐所对切直,皇上不悦。夏四月,杨赐坐寇贼免。以太仆弘农邓盛为太尉。不久皇上阅录故事,得杨赐与刘陶所上关于张角的奏折。于是封杨赐为临晋侯。刘陶为中陵乡侯。

司空张济罢,以大司农张温为司空。

皇甫嵩与朱儁合将四万余人,共讨颍川。皇甫嵩朱儁各统一军。朱儁与波才交战战败,皇甫嵩进保长社。汝南黄巾败太守赵谦于邵陵,广阳黄巾杀幽州刺史郭勋及太守刘卫。波才围皇甫嵩于长社。皇甫嵩兵少,军中皆恐。黄巾军依草结营,会有大风,皇甫嵩约敕军士皆手持火炬上城。使锐士乘间冲出围外,纵火大呼。城上人举燎相应。皇甫嵩从城中鼓噪而出。奔击黄巾阵营。黄巾军惊慌乱走,会骑都尉沛国曹操,将兵适至。五月,皇甫嵩,曹操与朱儁合军,更与黄巾军战,大破黄巾,斩首数万级。封皇甫嵩为都乡侯。曹操父曹嵩,为中常侍曹腾养子,不能查明其生出本末,有人说是夏侯氏之子。曹操少机警,有权数。而任侠放荡,不治行业。世人并未以之为奇。只有太尉乔玄及南阳何颙以为他生有异相。乔玄对曹操说: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周济。安天下的重任,会落在你的身上吗?何颙见了曹操叹息说:汉家将亡,安天下者,一定是这个人。乔玄对曹操说:君未有名望,可与许子将交游。许子将,是许训的从子许劭,好人伦,多所赏识,与从兄许靖俱有高名。喜欢一道评论乡党人物。每月都更换品评主题。故汝南俗有月旦之评。曾为郡功曹。府中之人闻其评,莫不改操饰行。曹操因前去见许劭,问他说:你看我是怎样一个人?

许劭鄙其为人,不答。曹操于是劫逼他,许劭说:你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曹操闻言,大喜而去。

朱儁击黄巾,其护军司马北地傅爕(xie)上疏说:臣闻天下之祸,不由于外,皆兴于內。因此虞舜先除四凶,然后用十六相。表明恶人不去,则善人无由得进。今张角起于赵魏,黄巾乱于六州,这都是因为过失发于萧墙,但祸患延及四海。臣受兵戎之任,奉辞伐罪。始到颍川,战无不克。黄巾虽盛,不足为庙堂之忧。臣所惧怕的,在于治水不自其源,使末流弥增其广。陛下仁德宽容,许多事情不忍心治罪,故使阉竖弄权。忠臣不进。一旦张角枭夷,黄巾变服,臣的忧虑反而更深了。为什么?邪正之人不宜一道治理国家。这就如同水火不能相容一样。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正人的功绩显露,就是他们的危亡之兆,于是就将巧饰词说,共长虚伪。孝子之疑来自于毁言屡至,若不详察真伪,忠臣将复有杜邮之戮。陛下应当细思虞舜四罪之举,速行谗佞之诛。如此则善人思进,奸凶自息。

赵忠见其疏而恶之,傅爕击黄巾功多当封,赵忠僣诉他皇上知道傅爕的话是对的,得不加罪,但同时也没有封赏。

卷五十八 汉纪五十(3)

中平元年六月,张曼成已屯兵宛下百余日。南阳太守秦颉出兵进击,斩曼成。

交趾土多珍货,前后刺史多无清行。敛财充足,就请求迁代。因此吏民怨叛。执刺史及合浦太守来达。自称柱天将军。三府选京令东郡贾琮为交趾刺史。贾琮到部,讯其反状。都说因为赋敛过重。百姓莫不空单,京师遥远,告冤无所,民不聊生,故聚为盗贼。贾琮即移书告示,各使安其资业。招抚荒散,蠲复徭役。诛斩渠帅为大害者。简选良吏,试守诸县。岁间荡定。百姓因此得以安宁。巷路为之作歌说:贾父来晚,使我先反。今见清平,吏不敢饭。

皇甫嵩朱儁乘胜进讨汝南陈国黄巾,追波才于阳翟。击彭脱于西华。并破之。余众降散。三郡悉平。皇甫嵩于是上言其状。将功劳归与朱儁。于是进封朱儁为西乡侯。迁镇贼中郎将。诏令皇甫嵩进讨东郡。朱儁进讨南阳。北中郎将卢植连战破张角。斩获万余人。张角等走保广宗。卢植筑围凿堑,造作云梯。眼看就要拔城。皇上遣小黄门左丰巡察大军。有人劝卢植应当贿赂左丰。卢植不肯。左丰回京对皇上说:广宗之贼易破,卢中郎固垒息军,想要等待天诛。皇上大怒,槛车徵卢植,减死一等。遣东中郎将陇西董卓代替他。

巴郡张修,以妖术为人疗病。其方法与张角大体相同。令病家出五斗米,号为五斗米师。秋七月,张修聚众反。寇略郡县。时人称之为米贼。

八月,皇甫嵩与黄巾在苍亭交战。获其帅卜巳。董卓攻张角无功,抵罪。乙巳,诏令皇甫嵩讨张角。

九月,安平王刘绩坐不道诛。国除。

初,刘绩为黄巾所掳,国人赎之得还。朝廷议复其国。议郎李爕说:刘绩守藩不称,损辱圣朝。不宜复国。朝廷不从,李爕坐谤毁宗室,输作左校。未满岁,安平王坐诛。于是复拜李爕为议郎。京师为之传语说:父不肯立帝,子不肯立王。

冬十月,皇甫嵩与张角弟张梁交战于广宗。张梁兵众精勇,皇甫嵩不能克。明日,乃闭营休士。以观其变。知道贼意稍懈,于是潜夜勒兵,鸡鸣时驰赴其阵。战至晡时,大破之。斩张梁,获首三万级。赴河死者五万许人。张角先已病死,剖棺戮尸传首京师。

十一月,皇甫嵩复攻张角弟张宝于下曲阳,斩张宝。斩获十余万人。即拜皇甫嵩为左车骑将军。领冀州牧。封槐里侯。皇甫嵩能温士卒,每军行顿止,必须营幔修立,然后就舍。军士皆食,方肯动箸。故所向有功。

北地先零羌及枹罕,河关群盗反。共立湟中义从胡北宫伯玉,李文侯为将军杀护羌校尉冷徵。金城人边章韩遂素著名西州,群盗诱而劫之,使专任军政。杀金城太守陈懿。攻烧州郡。

初,武威太守倚恃权贵,恣行贪暴。凉州从事武都苏正和,案治其罪,刺史梁鹄惧。欲杀正和以免其负。访于汉阳长史敦煌盖勋。盖勋素与正和有仇,有人劝盖勋趁机报仇。盖勋说:谋事杀良,非忠。乘人之危,非仁。于是谏止梁鹄说:绁养鹰隼(sun),是为了让其一飞冲天。如今飞起来了,却要烹杀他,有什么意义呢?梁鹄于是就打消了念头。正和去见盖勋求谢。盖勋不见说:我是为梁使君谋划,不是为苏正和。怨之如初。后来刺史左昌,盗军谷数万。盖勋进谏,左昌怒,使盖勋与从事辛曾孔常别屯阿阳以拒贼。欲因军事坐罪于他。而盖勋数有战功,及北宫伯玉进攻金城,盖勋劝左昌前去救援金城,左昌不从。陈懿既死,边章等进围左昌于冀州。左昌召盖勋等自救,辛曾等疑不肯赴。盖勋发怒说:昔日庄贾后期,穰苴奋剑,今日之从事,难道重于古时的监军吗?辛曾等惧而从之。盖勋至冀,诮让边章等以背叛之罪。他们都说:左使君若早从君言,以兵临我,庶可自改。如今罪业已重,不能归降了。于是解围去。

叛羌围校尉夏育于畜官,盖勋与州郡合兵救夏育。至狐槃,为羌所败。盖勋余众不及百人。身被三创。坚坐不动。指着木表说:将我的尸首葬在此地。句就种羌滇吾持兵器拦住大众说:盖长史是贤人,你们若杀了他是为负天。盖勋仰头大骂说:死反虏,你知道什么?快来杀我。大众相视而惊,滇吾下马,将马送给盖勋。盖勋不肯上。遂为羌所执。羌人服其义勇,不敢加害。送还汉阳。后来刺史杨雍表请盖勋领汉阳太守。

张曼成余党更以赵弘为帅,众复盛。至十余万。据宛城。朱儁与荆州刺史徐璆(qiu)等合兵围之。自六月至八月不拔。有司奏徵朱儁。司空张温上疏说:昔日秦用白起,燕任乐毅。皆旷年力战,方能克敌。朱儁讨颍川已有功效,引师南指,方略已设。临军易将,兵家所忌。应当假以日月,责其成功。皇上于是打消了念头。朱儁进击赵弘,斩之。贼帅韩忠复占据宛城抗拒朱儁。朱儁鸣鼓攻其西南,敌军将所有兵力都调往西南,朱儁自将精卒掩袭其东北,乘城而入。韩忠于是退保小城,惶惧乞降。诸将皆欲听之,朱儁说:兵事自古就有形同而执异者,昔日秦项之际,民无定主。故赏附以劝来,如今海内一统,唯黄巾造逆,纳降无以劝善,讨之足以惩恶。今若接受其降,将会使贼人有利则进,战不胜则降。如此纵敌长寇之举,并不是良计。因纵兵急攻,连战不克。朱儁登土山遥望敌阵,回头对司马张超说:我知道原因了。敌军如今外围周固,其实内营逼急。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战。万人一心,犹不可当何况十万人呢。不如撤围,并兵入城。他们一定会自己出营。一旦出来,则战意已散。这才是破敌之道。

既而围解,韩忠果然出战。朱儁因乘胜迎击,大破之。斩首万余级。南阳太守秦颉杀韩忠余众复奉孙夏为帅还屯宛城。朱儁急攻之。司马孙坚率众先登。癸巳,拔宛城。孙夏逃走。朱儁追至西鄂精山,再次击破之。斩首万余级。于是黄巾破散,其余州郡所诛,一郡数千人。

十二月已巳,赦天下,改元。豫州刺史太原王允破黄巾,得张让宾客书与黄巾交通,上奏之。皇上责怒张让。张让叩头陈谢,竟也不能加之罪。张让于是因事中伤王允,遂传徵下狱。赶上大赦,还为刺史。旬日间,复以他事被捕。杨赐不欲使他再受楚辱,遣宾客前去对他说:使君因张让之事,故一月再徵。凶慝(te)难量。希望能考虑一个自决的方法。诸从事好以意气用事的,共同流涕奉药而进。王允厉声说:我为人臣,获罪于君,当伏大辟,以谢天下。岂有仰药而死的道理。因投杯而起,出就槛车。既至,大将军何进,与杨赐,袁隗共同上疏为他求情,得减死论。

卷五十八 汉纪五十(4)

中平二年春正月,大疫。

二月已酉,南宫云台火灾。庚戍,乐成殿门火灾。中常侍张让,赵忠说皇上敛天下田,畒十钱。用来翻修宫室。铸造铜人。乐安太守陆康上疏进谏说:昔日鲁宣公税畒,而虫灾自生。哀公增赋而孔子非议他。岂有聚夺民物,就是为了用来经营无用的铜人的道理呢?为什么要捐舍圣戒,自蹈亡国之王的覆辙呢?诸内幸就说陆康援引亡国之君的行为,比喻圣明的君王。大不敬。槛车徵诣廷尉,侍御史刘岱表陈解释,得免归田里。陆康,是陆绩之孙。

又诏令征发州郡材木文石,部送京师。黄门常侍动辄谴令呵斥,有不中者,因强拆贱买。仅得本价十分之一。因重新货买,宦官并不立即接受,材木遂至腐积,宫室连年不成。刺史太守复增私调,百姓呼磋抱怨,又令西园官吏分道督促,恐动州郡。多受赇贿。刺史二千石及茂才孝廉迁除,皆责其助军修宫钱。大郡至二三千万,其余各有差。新官上任,都得先到西园议价,然后才能前去就任。有那些守清名的,乞求不去就任,皆强迫他们必须交钱上任。当时巨鹿太守河内司马直新除官,因为他有清名,减值三百万。司马直受诏,怅然说:为民父母,反而要割剥百姓以称时求,我不忍心为之。因称疾辞行,不听,行至孟津,上书极陈当世之失。随即吞药自杀。

书奏,皇上为他暂绝修宫钱。

以朱儁为右车骑将军。

自张角之乱,所在盗贼并起。博陵张牛角,常山褚飞燕,及黄龙左校于氐根,张白骑,刘石,左髭文八,平汉大计司隶缘城雷公,浮云,白雀,杨凤,千毒五鹿,李大目,白绕,眭固,苦蝤之徒,不可胜数。大者二三万,小者六七千人。张牛角,褚飞燕合军攻瘿陶。牛角中流矢,将死,令其众奉飞燕为帅。改姓张。飞燕名燕,轻勇矫捷,故军中号为飞燕。山谷寇贼多归附于他。部众增加,几乎有百万之众。号为黑山贼。河北诸郡县,并被其害。朝廷不能讨。飞燕于是遣使至京师奏书乞降。遂拜飞**难中郎将。使领河北诸山谷事。岁得举孝廉计吏。

司徒袁隗免,三月,以廷尉崔烈为司徒。崔烈,是崔寔的从兄。

是时,三公往往通过常侍阿保入钱西苑而得之。段颖张温等虽有功勋名誉,然而也都是先输货财才登上公位。崔烈通过傅母入钱五百万,故得为司徒。及拜官的那天,天子临轩,百僚毕会。皇上回头对亲幸者说:后悔不再抻一抻,也许可以达到千万。程夫人在一旁应声说:崔公是冀州名士,岂肯买官?只是倚仗我得以如此,反而不知此事之美吗?崔烈由是声誉顿衰。

北宫伯玉等入寇三辅,诏令左车骑将军皇甫嵩镇守长安以讨伐他们。当时凉州兵乱不止,征发天下役赋不已,崔烈以为应当放弃凉州。诏会百官计议这事。议郎傅爕厉声说:斩司徒,天下才得安宁。尚书奏傅爕廷辱大臣。皇上因问傅爕。傅爕回答说:樊哙以冒顿悖逆,愤激思奋,未失人臣之节。季布犹说樊哙可斩。今凉州是天下要冲,国家藩卫。高祖初兴,使郦商别定陇右,世宗拓境,列置四郡。议者以为断匈奴右臂。如今牧御失和,使一州叛逆,崔烈为宰相,不考虑为国弭祸之策,却要割弃一方万里之土,臣窃自疑惑,若使这些人得据此地,士劲甲坚,因以为乱,这才是天下之至虑,社稷之深忧啊。假如崔烈不知,是他极为愚鄙,假如他是明知而故言,则是不忠。皇上善而从之。

夏四月庚戍,大雨雹。

五月,太尉邓盛罢,以太仆河南张延为太尉。

六月,以讨张角功封中常侍张让等十二人为列侯。

秋七月,三辅螟。皇甫嵩讨张角时,经过邺地,见中常侍赵忠宅第踰制,奏请没入之。又中常侍张让私求钱五千万,皇甫嵩不与。二人于是奏皇甫嵩连战无功,所费者多,徵皇甫嵩还京师,收左车骑将军印绶。削户六千。

八月,以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执金吾袁滂为副。以讨北宫伯玉。拜中郎将董卓为破虏将军。与荡寇将军周慎并受张温节度。

九月,以特进杨赐为司空。冬十月庚寅,临晋文烈侯杨赐薨。以光禄大夫许相为司空。许相,是许训之子。

谏议大夫刘陶上言,天下前遇张角之乱,后遭边章之寇。今西羌逆类,已攻河东。恐怕就会转盛,豕(shi)突上京。百姓有百走退死之心,而无以前斗求生之计。西寇很快就会到达眼前,如此车骑将会孤危。假令失利,其败将无以救。臣自知言语数见厌烦,但之所以还是不肯自动求退,是因为臣以为国安则臣蒙其庆。国危则臣以先亡。谨复陈当今要急八事。大体上就是说天下大乱,皆由宦官。宦官因此共同谗害刘陶说:前日张角事发,诏书示以威恩,自此以来各各改悔,如今已经四方安静,而刘陶疾害圣政,专言妖孽。州郡不上奏,刘陶缘何得之?怀疑刘陶与贼通情。于是收捕刘陶下黄门北寺狱。掠按日急,刘陶对使者说:臣恨不能与伊吕同畴,而与三仁为伴。如今上杀忠直之臣,下有憔悴之民,亦在不久,后悔何及。遂闭气而死。前司徒陈耽,为人忠正,宦官怨恨他,也被诬陷死于狱中。

张温将诸郡兵步骑十余万,屯守美阳。边章韩遂亦进兵美阳。张温与其交战数次不利。十一月,董卓与右扶风鲍鸿等并兵进攻边章韩遂。大破之。边章韩遂败走榆中。张温遣周慎将三万人追击,参军事孙坚对周慎说:贼城中无粮,当外转粮食。孙坚愿得万人,断其运道。将军以大兵继后,敌人必定会困乏而不敢战,走入羌中。然后我们并力进讨,则凉州举手可定。周慎不从。引军围榆中城。而边章韩遂分屯葵园峡,反断周慎运道。周慎惧,弃车重而退。张温又使董卓将兵三万讨先零羌。羌胡围董卓于望垣(yuan)北,粮食乏绝。于是就在所渡之水中立堰捕鱼。而潜从堰下过军。等贼军追来的时候,决堤水深,不得渡,于是还屯扶风。张温以诏书召董卓,董卓过了很久才去见张温。张温责让董卓,董卓应对不顺。孙坚上前对张温耳语说:董卓不因战败而惶恐怖罪,却鸱张大语,应当以招之不能按时赶到为由,以军法斩杀他。

张温说:董卓素著威名于河陇之间,今日杀之,西行无依。

孙坚说:明公亲率王师,威震天下。何赖于董卓?我看董卓所言不假明公,轻上无理。这是他的一个罪过。边章韩遂跋扈经年,应当及时进讨。而董卓说未可。沮军疑众,这是第二罪。董卓受任无功,应招稽留,而轩昂自高,这是第三罪。古代的名将,都是仗钺(yue)临众,未有不断斩以成功的。今明公垂意于董卓,不即加诛。亏损威刑,实在令人心寒。张温不忍心发难,于是说:你先退下,否则董卓将要怀疑了。孙坚于是退出。

是岁,皇上造万金堂于西苑。将司农金钱缯帛充积堂中。又复藏寄小黄门常侍家钱各数千万。又于河间买田宅,起第观。

卷五十八 汉纪五十(5)

中平三年春二月,江夏兵赵慈反。杀南阳太守秦颉。

庚戌,赦天下。太尉张延罢,遣使者持节,就长安拜张温为太尉。三公在外,始于张温。以中常侍赵忠为车骑将军。皇上使赵忠论讨黄巾之功。执金吾甄举对赵忠说傅南容(傅爕)前在东军,有功不侯,天下失望。今将军亲当重任,应当进贤理屈,以副众望。赵忠纳其言,遣弟城门校尉赵延致殷勤于傅爕,赵延对傅爕说:南容兄只要稍答我常侍之礼,万户侯不足得。傅爕正色拒绝说:有功不论,这是命。傅爕岂能乞求私赏?赵忠愈加怀恨,但是惮其威名,不敢加害,出为汉阳太守。

皇上使鉤顿令宋典修南宫玉堂,又使掖庭令毕岚铸四铜人,又铸四钟。皆受二千斛。又铸天禄虾蟇(ma),吐水于平门外桥东。转水入宫。又做翻车渴鸟,施水于桥西。用来沥洒南北郊路。以为可省百姓沥道之费。

五月壬辰晦,有日食。

六月,荆州刺史王敏讨赵慈,斩之。车骑将军赵忠罢。

冬十月,武陵蛮反,郡兵讨破之。前太尉张延,为宦官所谮,下狱死。

十二月,鲜卑寇幽并二州。徵张温还京师。

四年春正月已卯,赦天下。

二月,荥阳贼杀中牟令。

三月,河南尹何苗讨荥阳贼。大破之。拜何苗为车骑将军。

韩遂杀边章及北宫伯玉,李文侯。拥兵十余万。进围陇西。太守李相如叛。韩遂与之联合。凉州刺史耿鄙,率六郡兵讨韩遂。耿鄙任用治中程球。程球通奸利,士民都怨恨他。汉阳太守傅爕对耿鄙说:使君统政日浅,民未知教,贼闻大军将至,必定万人一心。边兵多勇,其锋难当。而新合之众,上下未和,万一内变,虽悔无及。不如息军养德,明赏必罚,贼得宽挺,一定会以为我军怯战,群恶争执,离散是必然的。然后我们率已教之民,讨成离之贼其功可坐而得之。耿鄙不从。

夏四月,耿鄙行至狄道州,別驾反,与贼相应。先杀程球。次害耿鄙。贼众遂进围汉阳。城中兵少粮尽,傅爕犹固守。当时,北地胡骑数千随贼攻郡,皆夙怀傅爕恩德,共于城外叩头,求送傅爕归乡里。傅爕子傅干年十三,对傅爕说:国家昏乱,遂令大人不容于朝,如今兵不足以自守,应当听羌胡之请,还乡里。徐候有道之君出来了再来辅佐。话未说完,傅爕慨然叹息说:你知道我必须死吗?圣达节,次守节。殷纣暴虐,伯夷不食周粟而死。我如今遭逢乱世,不能养浩然之志,既食君禄,又怎么能够逃避其难?我为什么要走?必死于此。你有才智,就请自勉。主簿杨会,就是我的程婴。他会照顾你的一切。

狄道人王国,使故酒泉太守黄衍对傅爕说:如今天下已复非汉有,府君是否有意为我们这些人的统帅?傅爕按剑呵斥黄衍说:你也是剖符之臣,反而来为贼人游说吗?遂麾左右进兵,临阵战殁。

耿鄙司马扶风马腾亦拥兵反,与韩遂联合。共推王国为主,寇略三辅。

太尉张温以寇贼未平,免。以司徒崔烈为太尉。

五月,以司空许相为司徒。光禄勋沛国丁宫为司空。初,张温发幽州乌桓突骑三千,以讨凉州。故中山相渔阳张纯请求为将,张温不听。而使涿令辽西公孙瓒为其将。军到蓟中,乌桓因为军中禀食不足,多叛还本国。张纯忿于不能得将,于是与同郡故泰山太守张举及乌桓大人丘力居等连盟,劫掠蓟中。杀护乌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等。众至十余万。屯兵肥如。张举称天子张纯称弥天将军,安定王。并移书州郡说:张举应当代汉为天子,告天子避位,敕令公卿奉迎。

冬十月,长沙贼区星,自称将军。有众万余人。诏令以议郎孙坚为长沙太守,讨击平之,封孙坚为乌程侯。

十一月,太尉崔烈罢。以大司农曹嵩为太尉。

十二月,屠各胡反。是岁,卖关内侯,价值五百万钱。前太丘长陈寔卒,海内赴弔者三万余人。陈寔在乡闾,平心率物有争讼者,辄求其判正。他不偏不党,晓谕曲直。退无怨者。以至有人叹息说:宁为刑罚所加,不为陈君所短。杨赐陈耽每拜会公卿,群僚毕贺。常叹息陈寔大位未登,愧于先其入仕。

中平五年春正月丁酉,赦天下。

二月,有星孛于紫宫。黄巾余众郭大等起于河西白波谷,入寇太原河东。

三月,屠各胡攻杀并州刺史张懿。

太常江夏刘焉见王室多故,建议以为四方兵寇,都是由于刺史威轻。既不能禁,而且用非其人。以至于离畔。应当改置牧伯,选举清名重臣,使居其任。刘焉内心里欲求为交阯牧。侍中广汉董扶私下里对刘焉说:京师将乱,益州分野有天子气。刘焉于是更求益州。会益州刺史郤俭赋敛烦扰,谣言远闻。而耿鄙,张懿皆为盗所杀。朝廷遂从刘焉之议,选列卿尚书为州牧。各以本来秩禄居任。以刘焉为益州牧。太仆黄琬为豫州牧。宗正东海刘虞为幽州牧。州任之重自此始。刘焉,鲁恭王之后。刘虞,东海恭王之五世孙。刘虞尚为幽州刺史民夷怀其恩信,故用之。董扶及太仓令赵韪皆弃官随刘焉入蜀。

诏令征发南匈奴兵配给刘虞,讨伐张纯。单于羌渠遣左贤王将骑诣幽州。国人恐发兵无已,于是右部落反。与屠各胡联合,有众十余万人。攻杀羌渠。国人立其子右贤王于扶罗为持至尸逐侯单于。

夏四月,太尉曹嵩罢。

五月,以永乐少府南阳樊陵为太尉。六月罢。

益州贼马相赵祁等起兵緜竹。自号黄巾。杀刺史郤俭。进击巴郡犍为。旬月之间,破坏三郡。有众数万人,自称天子。州从事贾龙帅吏民进攻马相等,数日破走。州界清静。贾龙于是选吏卒迎刘焉,刘焉将治所迁往绵竹。抚纳离叛,务行宽惠。以收人心。

郡国七大水。

故太傅陈蕃子陈逸与术士襄楷在冀州刺史王芬家会面。襄楷说:天文不利宦者。黄门常侍这回将要族灭了。陈逸大喜,王芬说:真是这样的话,王芬愿意参与驱除。因与豪杰转相招合。上书言黑山贼攻劫郡县。欲借此起兵。会皇上欲北巡河间旧宅,王芬等谋以兵邀截,诛杀诸常侍黄门。因废皇上立合肥侯。

卷五十九 汉纪五十一(1)

中平五年秋七月,以射声校尉马日为太尉。马日,是马融的族孙。

八月,初置西园八校尉,以小黄门蹇硕为上军校尉。虎贲中郎将袁绍为中军校尉,屯骑校尉鲍鸿为下军校尉。议郎曹操为典军校尉。赵融为助军左校尉,冯芳为助军右校尉,谏议大夫夏牟为左校尉,淳于琼为右校尉。皆受蹇硕统领。

皇上自黄巾之起,即留心兵戎之事。蹇硕壮健有武略,皇上亲任之,虽大将军亦受其统领。

九月,司徒许相罢。以司空丁宫为司徒。光禄勋南阳刘弘为司空。以卫尉条侯董重为骠骑将军。董重,是永乐太后兄子。

冬十月,青徐黄巾复起。寇略郡县。望气者以为京师当有大兵,两宫流血。皇上想要用厌胜之术阻止,于是大发四方兵,讲武于平乐观下。先起大坛,上建十二重华盖,盖高十丈,坛东北建小坛,复建九重华盖。高九丈。排列步骑数万人,结营为阵。甲子,皇上亲出临军,驻于大华盖下。大将军何进,驻于小华盖下。皇上亲自披甲上马,称无上将军,行阵三匝而还。然后将兵甲授予何进。皇上问讨虏校尉盖勋说:我如此讲武,你以为如何?

盖勋回答说:臣闻先王耀德不观兵。如今敌寇在远而设近阵,不足以激励士兵斗志,只是黩武罢了。

皇上说:你说得对,只恨与君相见太晚。群臣起初没有这么说的。

盖勋对袁绍说:皇上很聪明,只是蔽于左右近习而已。因与袁绍计谋共诛嬖倖。蹇硕惧,出盖勋为京兆尹。

十一月,王国围陈仓。诏复拜皇甫嵩为左将军。督前将军董卓合兵四万人抗拒王国。

张纯与丘力居钞略青徐幽冀四州,诏令骑都尉公孙瓒进讨之。公孙瓒与他们在属国石门交战,张纯等大败,弃妻子,踰塞而走。悉得其所略男女。公孙瓒深入无继,反为丘力居等所围于辽西管子城二百余日,粮尽众溃,士卒死者什五六。

董卓对皇甫嵩说:陈仓危急,请速前去救援。皇甫嵩说:不然。百战百胜,不如不战而屈人之兵。陈仓虽小,城守固备,不是那么轻易可拔的。王国虽强,攻陈仓不下,其众必疲,疲而击之,才是全胜之道。为什么要去救他?王国攻陈仓,八十余日不拔。

六年春二月,王国兵众疲敝,解围去。皇甫嵩进兵攻击,董卓说:不可。兵法说穷寇勿迫,归众勿追。皇甫嵩说:不然。以前我不进击,是为了避其锋芒。如今追击,是待其士气已衰。所追击的是疲敝之师,并不是归众。王国众军将走,莫有斗志。我以整击乱,他们并不是穷寇。遂独进攻击。使董卓为后拒。连战大破之。斩首万余级。董卓大为惭恨,自此与皇甫嵩有隙。

韩遂等共废王国而劫故信都令汉阳闫忠,使他督统诸部。闫忠病死,韩遂等稍争权利,更相杀害。由是遂衰。

幽州牧刘虞到部,遣使至鲜卑中,告以利害,责使送张举张纯首级,厚加购赏。丘力居等闻刘虞至,大喜。各遣使自归。张举张纯走出塞。余众皆降散。刘虞上罢诸屯兵,但留降虏校尉公孙瓒将步骑万人屯兵右北平。

三月,张纯宾客王政杀张纯,传送首级与刘虞。公孙瓒志欲扫灭乌桓,而刘虞欲以恩信招降。于是与公孙瓒有隙。

夏四月,丙子朔,有日食。太尉马日免。遣使即拜幽州牧刘虞为太尉。封容丘侯。

蹇硕忌大将军何进。与诸常侍一道说服皇上遣何进西击韩遂。皇上从之。何进阴知其谋,奏请遣袁绍收徐兖二州兵,须待袁绍还京后再西行,借以稽留行期。初,皇上数失皇子,何皇后生子刘辩,养于道人史子眇家。号为史侯。王美人生子刘协,董太后亲自抚养,号为董侯。群臣请立太子,皇上以刘辩轻佻无威仪,欲立刘协。犹豫未决。会疾笃。将刘协托付于蹇硕。

丙辰,皇上崩于嘉德殿。蹇硕当时在内省,欲先诛何进而立刘协。使人迎何进。假说欲与之计事。何进立即驾往。蹇硕司马潘阳与何进有旧,迎上去以眼色示意,驰马从旁道归营。引兵入屯百郡邸。因称疾不入。

戊午,皇子刘辩即皇帝位,年十四。尊皇后为皇太后,太后临朝。赦天下,改元为光熹。封皇弟刘协为渤海王。刘协年九岁。以后将军袁隗为太傅,与大将军何进参录尚书事。何进既秉朝政,忿蹇硕图己,私下里设法诛杀他。袁绍通过何进亲客张津劝何进诛杀全部宦官。何进以袁氏累世贵宠,而袁绍与从弟虎贲中郎将袁术皆为豪杰所归,而信用之。复博征智谋之士,何顒,荀攸,及河南郑泰等二十余人,以何顒为北军中候。荀攸为黄门侍郎。郑泰为尚书。与他们共为腹心。荀攸,是荀爽的从孙。蹇硕疑不自安。与中常侍赵忠,宋典等书说:大将军兄弟秉国专朝,如今与天下党人谋诛先帝左右,扫灭我曹。但以我蹇硕典禁兵,因此才沉吟未发。如今应当共闭上阁,赶快捕诛他们。

中常侍郭胜与何进同郡。太后及何进贵幸,有郭胜不少功劳。因此亲信何氏。与赵忠等商议,不从蹇硕之计,并将蹇硕书信给何进看。庚午,何进使黄门令收捕蹇硕并诛杀他。因悉领其屯兵。骠骑将军董重,与何进权势相害,中官挟董重以为党助,董太后每欲参干政事,何太后都遏制禁塞,董后愤怒的大骂说:你如今这么嚣张,不过是依仗你的兄长罢了。我敕令骠骑断何进之首,易如反掌。何太后闻言就告诉了何进。五月,何进与三公共奏孝仁皇后使故中常侍夏恽等交通州郡,辜较财利,悉入西省。故事,蕃后不得留京师。请求迁宫本国。奏可。

辛巳,何进举兵围骠骑府,收捕董重,免官自杀。六月辛亥,董太后忧怖暴崩。民间由是不附何氏。

辛酉,葬孝灵皇帝于文陵。何进有惩于蹇硕之谋,称疾不入陪丧,又不送山陵。大水。

秋七月,徙渤海王刘协为陈留王。司徒丁宫罢。袁绍又对何进说:以前窦武欲诛内宠,之所以反为所害,只是因为言语泄露,五营兵士皆畏服中人,而窦氏反而利用他们,因此自取祸灭。今将军兄弟,并领劲兵。部曲将吏,皆为英俊名士,乐尽力命。事在掌握,这可是天赞之时。将军应当一为天下除患。以垂名后世。时机不可失。何进于是白太后,请求尽罢中常侍以下。以三署郎官补其任。太后不听说:中官统领禁省,自古及今,是汉家故事,不可缺废。且先帝新弃天下,我奈何要衣冠楚楚的和天下士人共事呢?何进难违太后意,而且欲诛其放纵者,袁绍以为中官亲近至尊,出纳号令,今日若不悉数废黜,后必为患。而太后母舞阳君及何苗数受诸宦官贿遗,知道何进欲诛杀他们,数白太后,为他们障蔽。又说大将军专杀左右,擅权以弱社稷。太后疑以为然。何进新贵,素来敬惮中官。虽外慕大名,而内不能断。故事久不决。袁绍等又为划策。多招四方猛将及诸豪杰。使并引兵向京城。以胁迫太后。何进以为然。主簿广陵陈琳进谏说:谚语说掩目捕雀,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何况国家大事。怎可以诈而立?今将军总皇威,握兵要,龙骧虎步,高下在心。这如同鼓洪炉燎毛发,但当速发雷霆,行权立断。则天人归顺。如今却要委释利器,更徵外助。大兵聚会,强者为雄。所谓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只为乱阶罢了。

何进不听。

卷五十九 汉纪五十一(2)

何进听袁绍之言,欲徵外兵胁迫太后,主簿陈琳谏止不听。典军校尉曹操闻之笑着说:宦者之官,古今宜有。但世主不应当假之以权宠。使他们以致如此。既治其罪,当诛元恶。用一狱吏也就足够了,何至于纷纷召集外兵呢?欲尽诛之,事必宣露。我看他一定会败的。

初,灵帝徵董卓为少府。董卓上书说,所将湟中义从及秦胡兵,都对臣说军供不至,粮草不备,妻子饥冻,牵挽臣车,使臣不得行。羌胡憋肠狗态,臣不能禁止,只好将顺安慰,等待粮草充足再入朝。朝廷不能制。及皇上寝疾,玺书拜董卓为并州牧。令其将兵归属皇甫嵩。董卓复上疏说,臣误蒙天恩,掌戎十年,士卒大小相熟弥久,迷恋臣的畜养之恩,愿为臣奋一旦之命。乞求将他们带到北州,效力边陲。皇甫嵩从子皇甫郦对皇甫嵩说:天下兵柄,只在大人与董卓之手。如今怨隙已结,势不能共存。董卓被诏委兵,而上书自请。这是违抗诏命。他认为京师政乱,故敢踌躇不前。这是心怀奸诈。这两条为刑法所不赦。况且他凶戾无亲,将士不附。大人今为元帅,应当仗国威以讨之,上显忠义,下除凶害。无有不济。

皇甫嵩说:违命虽有罪,专诛也有罪责。不如显奏其事,使朝廷裁定。于是上书以闻。皇上责让董卓,董卓也不奉诏。驻兵河东,以观时变。何进召董卓使将兵诣京师。侍御史郑泰进谏说:董卓强忍寡义志欲无厌。若借之朝政,授以大事,将恣其凶欲,必危朝廷。明公以亲德之重,据阿衡之权,秉意独断,诛除有罪,实在不应当借董卓以为资援。且事留变生,殷鉴不远。宜在速决。尚书卢植也说不应当召董卓。何进皆不从。郑泰乃弃官去,对荀攸说:何公不易辅助。何进府掾王匡,都尉鲍信,都是泰山人,何进使他们还乡里募兵。并召东郡太守桥瑁屯兵成皋。使武猛都尉丁原将数千人寇河内烧孟津,火照城中。皆以诛宦官为言。

董卓闻召,即时就道。并上书说,中常侍张让等,窃倖承宠,浊乱海内,臣闻扬汤止沸,不如撤去薪柴。溃痈虽痛,胜于内食。昔赵鞅兴晋阳之甲,以逐君侧之恶。今臣辄鸣钟鼓,进军洛阳,请收捕张让等,以清奸秽。

太后犹不从。何苗对何进说:开始一道从南阳来都是贫贱之身。都是依靠省内才得以富贵。国家之事,亦谈何容易?覆水不收,希望兄长深思。还是与省内讲和吧。

董卓至渑(mian)池,而何进更有所狐疑。使谏议大夫种邵宣诏制止他们。董卓不受诏,遂前至河南。种邵迎劳之,因譬令还军。董卓疑有变,使其军士以兵挟持种邵。种邵怒,称诏叱喝他们。军士皆披靡。遂前去质责董卓。董卓辞屈,于是还军夕阳亭。

种邵,是种嵩之孙。

袁绍怕何进变计,因胁迫他说:如今交构已成,形执已露。将军还要等待什么而不赶快做出决定?事久变生,就将会和窦氏一样了。

何进于是以袁绍为司隶校尉,假节专命击断。从事中郎王允为河南尹。袁绍使洛阳方略武吏,伺察宦者。而促使董卓等驰驿上奏,欲进兵平乐观。太后这才恐慌。悉罢中常侍小黄门。使他们还居里舍。唯留与何进有交情的人以守护中省。诸常侍小黄门皆诣何进谢罪。听候他的处置。何进对他们说:如今天下汹汹,正是因为你们在朝中为患。如今董卓垂至,你们何不早日归封国规避呢?袁绍劝何进便于此时决断此事。至于再三,何进不许。袁绍又发出书信布告诸州郡。诈宣何进之意。使他们捕案中官亲属。何进的计谋不久也就宣露无疑了。中官惧而思变。

张让的儿媳,是太后之妹。张让向儿媳叩头说:老臣得罪,当与儿媳俱归私门。只是受恩累世,今日当远离宫殿,情怀恋恋,希望能够再入宫中侍直,得以暂时奉望太后陛下颜色,然后退就沟壑,死亦不恨了。张让儿媳告诉舞阳君。入白太后。于是诏令诸常侍皆复入宫侍直。

八月戊辰,何进入长乐宫。请示太后,请求尽诛诸常侍。中常侍张让,段珪议论说:大将军称疾不发丧,不送葬。今日入省,想要干什么?莫非窦氏之事将要复起吗?使人在屏后窃听,尽知何进之意。于是率其党数十人持兵,窃自侧门入内,埋伏于宫省门外。待何进出,使人诈以太后诏召何进入坐省阁。张让等诘责何进说:天下愦馈,也并不只是我曹的罪过,再说先帝尚与太后不快,几至成败。是我曹涕泣求解,各出家财千万为礼,和悦上意,只是为了托庇你的门户而已。如今你却要灭我曹种族,不是太过分了吗?

于是尚方监渠穆于嘉德殿前斩何进,张让段珪等为诏书,以故太尉樊陵为司隶校尉,少府许相为河南尹。尚书得诏板,狐疑说:请大将军出省共议。中黄门将何进的首级掷给尚书说:何进谋反,已伏诛。何进部曲将吴匡,张璋在外闻何进被害,欲引兵入宫。宫门闭。虎贲中郎将袁术与吴匡一道砍门进攻。中黄门持兵守阁。正好到了晚上,袁术因烧南宫青锁门,,欲因此挟出张让等。张让等入白太后,说是大将军兵反。烧宫门,攻尚书省。因挟持太后少帝及陈留王,并劫省内官属,从复道逃往北宫。尚书卢植,执戈在阁中拦阻,仰面数落段珪,段珪惧,于是放开太后。太后反身投入阁中,于是得免。袁绍与叔父袁隗矫诏召樊陵许相而斩之。袁绍及何苗引兵屯守于朱雀阙下。捕得赵忠等,斩之。吴匡等素怨何苗不与何进同心,而又疑其与宦官通谋,于是下令军中说:杀大将军者,即是车骑将军(何苗时为车骑将军)。吏士能为他报仇吗?吏士皆流涕说:愿为大将军致死。吴匡遂引兵与董卓弟奉车都尉董旻攻杀何苗,弃其尸于苑中。袁绍遂闭北宫门,勒兵收捕诸宦者,不论年老年少皆杀之。凡二千余人。或有无须而误死者。袁绍因进兵排宫,或上端门屋,以攻省内。

庚午,张让段珪困迫,遂挟持少帝及陈留王数十人步出谷门,夜至小平津。六玺不自随,公卿没有能够跟从的。只有尚书卢植,河南中部掾闵贡,夜至河上,闵贡厉声指责张让等,并且说:今天你不速死,我将杀你。因挥剑斩数人。张让等惶怖,叉手再拜叩头,面向少帝告辞说:臣等将死,陛下请自爱。遂投河而死。闵贡扶少帝与陈留王连夜追逐荧光南行,欲还宫,行数里,得一民家露车,一道乘坐,至洛阳传舍停止。

辛未,少帝独乘一马,陈留王与闵贡共乘一马,从洛阳传舍南行。公卿稍有至者。

董卓至显阳苑,远见火起。知道有变,引兵急进。未明,到城西。听说皇上在北,因与公卿往逢迎于北芒陂下。少帝见董卓将兵卒至,恐怖涕泣。群公对董卓说:有诏退兵。董卓说:公诸人为国大臣,不能匡正王室,致使国家簸荡,何退兵之有?董卓与少帝说话,少帝战惧无语。于是更与陈留王说话,问其祸乱因何而起,陈留王回答自始至终,无所遗失。董卓大喜,以陈留王为贤,且为董太后所养,董卓自以与太后同族,遂有废立之意。

是日,少帝还宫,赦天下,改光熹为昭宁。失传国玺。其余玺印皆在。以丁原为执金吾。骑都尉鲍信,自泰山募兵正好还都,对袁绍说:董卓拥强兵,将有异志。今不早图,必为所制。应当趁其新至疲劳袭击之,必定可以成擒。袁绍畏惧董卓不敢发。鲍信于是引兵还泰山。

卷五十九 汉纪五十一(3)

董卓入京时,步骑不过三千,自己嫌兵少,恐怕不为远近所服,过四五日,辄潜出军于近营,至第二天又大张旌鼓而还。给人制造西兵又至的假象。洛中之人没有知道的。俄而何进及其弟何苗的部曲都归于董卓,董卓又阴使丁原部曲司马五原吕布杀丁原而并其众。董卓兵于是大盛。于是讽喻朝廷,以久雨策免司空刘弘而代之。

初,蔡邕徙朔方,遇赦得还。五原太守王智是王甫之弟,奏蔡邕谤讪朝廷,蔡邕遂亡命江湖。积十二年。董卓闻其名而辟之。称疾不就,董卓怒骂说:我能族灭人家。蔡邕惧而应命,到署祭酒,甚见敬重。举高第,三日之间,周历三台。迁为侍中。

董卓对袁绍说:天下之主,应当选取贤明之人,每当想起灵帝,都会使人心生愤恨。董侯(刘协)似乎可当重任,我如今想要立他,你以为能胜过史侯(少帝刘辩)吗?人有小智大愚,也知道该如何做才恰当。何况,刘氏之种也不应当再有遗传了。

袁绍说:汉家君天下四百多年,恩泽深厚。兆民爱戴,今日皇上富于春秋,并没有不善宣明于天下,公欲废嫡立庶,恐怕大众不会服从你的建议。

董卓按剑呵斥袁绍说:竖子竟敢如此大胆,天下之事,岂不在于我一个人掌握?我欲为之,谁敢不从?你以为我董卓的刀不锋利吗?

袁绍勃然大怒说:天下健壮之人,岂是只有你董公?因引佩刀横揖径出。董卓以新至,见袁绍大家,故不敢加害。袁绍悬节于上东门逃奔冀州。

九月癸酉,董卓大会百僚,奋首而言说:皇帝闇弱,不可以奉宗庙为天下主,如今欲依照伊尹霍光故事,更立陈留王,如何?公卿以下朝臣,皆惶恐莫敢对。董卓又抗言说:昔日霍光定策,延年按剑。有敢沮败大议者,皆以军法从事。坐者震动。只有尚书卢植说:昔日太甲既立不明,昌邑王罪过千余条。故才有废立之事,今皇上富于春秋,行无失德,不能和前事相比。董卓大怒,罢坐,将杀卢植。蔡邕为之求请,议郎彭伯亦谏董卓说:卢尚书是海内大儒,是为人望所归。如果今日先害他,将会使天下震怖,于明公不利。董卓这才打消念头。但免卢植官,卢植遂逃隐于上谷。

董卓将废立之议展示给太傅袁隗,袁隗回以同意此议。甲戌,董卓复会群僚于崇德前殿,遂迫胁太后,策废少帝,说:皇帝在丧,无人子之心,威仪不类人君,今废为弘农王,立陈留王刘协为帝。袁隗解取皇帝玺绶,奉与陈留王。扶弘农王下殿。北面称臣。太后鲠涕,群臣含悲,无人敢言。董卓又议太后促迫永乐宫,至令忧死,逆妇姑之礼,于是迁太后于永安宫,赦天下。改昭宁为永汉。

丙子,董卓酖杀何太后,公卿以下不布服。会葬,只是素衣而已。董卓又发掘何苗棺木,搬出他的尸体,**节断,弃于道边。杀何苗母舞阳君,弃尸于苑枳落中。诏令除公卿以下子弟为郎,以补宦官之职。侍于殿上。

乙酉,以太尉刘虞为大司马,封襄贲侯。董卓自为太尉,领前将军事。加节传斧钺虎贲更封郿侯。丙戌,以太中大夫杨彪为司空。

甲午,以豫州牧黄琬为司徒。董卓率诸公上书,追理陈蕃窦武及诸党人事,悉复其爵位,遣使弔祠。擢用其子孙。自六月雨。至于是月。

冬十月乙巳,葬灵思皇后。白波賊寇河东,董卓遣其将牛辅讨击之。初,南单于与扶罗既立,国人杀其父者遂叛。共立须卜骨都侯为单于,与扶罗诣阙自讼,会灵帝崩,天下大乱。与扶罗将数千骑与白波賊合兵寇略郡县。当时民间皆保聚,钞略无利,因此大兵遂挫伤,复欲归国,国人不受。于是停兵于河东平阳。须卜骨都侯为单于一年而死,南庭遂虚其位,以老王行国事。

十一月,以董卓为相国。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十二月戊戌,以司徒黄琬为太尉。司空杨彪为司徒。光禄勋荀爽为司空。初,尚书武威周毖,城门校尉汝南伍琼,说董卓矫正桓灵之政,擢用天下名士。以收众望。董卓从之。命令周毖伍琼与尚书郑泰长史何顒等沙汰秽恶,显拔幽滞,于是徵处士荀爽,陈纪,韩融,申屠蟠。复就拜荀爽为平原相。行至宛陵,迁为光禄勋,视事三日,进拜司空。自被徵命,及登台司,凡九十三日。又以陈纪为五官中郎将,韩融为大鸿胪,陈纪,是陈寔之子。韩融,是韩韶之子。荀爽等皆畏董卓之暴,无敢不至。独申屠蟠得徵书,人劝其行,他笑而不答。董卓终不能屈,年七十余,以寿终。董卓又以尚书韩馥为冀州牧。侍中刘岱为兖州刺史。陈留孔伷(zhou)为豫州刺史。东平张邈(miao)为陈留太守,颍川张咨为南阳太守董卓所亲爱之将,并不处显职,但是将校而已。

诏除光熹昭宁永汉三号。

董卓性残忍,一旦专政,据有国家甲兵珍宝,威震天下,所愿无极,对宾客说:我的面相贵重无上。侍御史扰龙宗见董卓说事,不解剑,立刻檛(zhua)杀之。是时,洛中贵戚,室第相望。金帛财产,家家充积。董卓纵放兵士,冲突庐舍,剽虏财物。妻略妇女。不避贵戚。人情崩恐,不保朝夕。董卓购求袁绍急切,周毖伍琼对董卓说:废立大事,非常人所能及。袁绍不达大体,恐惧出奔,非有他志,今日急购之,反而激其为变。袁氏树恩四世,门生故吏,遍于天下。若收豪杰以聚徒众,英雄因之而起,则山东非公之有了。不如赦免他,拜一郡守,袁绍喜于免罪,一定不会再有什么祸患。董卓以为然,即拜袁绍为渤海太守,封邟乡侯。又以袁术为后将军,曹操为骁骑校尉。袁术畏惧董卓,出奔南阳。曹操变易姓名,间行东归。过中牟,为亭长所疑,执送县,当时县里已得董卓书信,只有功曹心知是曹操,以世道方乱,不宜拘天下雄杰,因说服县令将他释放。曹操至陈留,散家财,合兵得五千人。是时,豪杰多欲起兵讨董卓。袁绍在渤海,冀州牧韩馥遣数部从事守住他,防之起兵。东郡太守桥瑁诈作京师三公移书与州郡,陈数董卓罪恶,说是为其所逼迫,无以自救。期望义兵解国患难。韩馥得移书,请诸从事前来议事,问他们说:我们今日应当助袁氏呢,还是助董氏?治中从事刘子惠说:如今兴兵为国,哪来的袁氏董氏?韩馥有惭色。子惠又说兵戎乃是凶事,不可为首。今日应当去看看别的州郡,如果有发动的,我们应和他们也就是了。冀州比起别的州,不算是弱的,别人之功不会有在冀州之右者。韩馥以为然,于是作书与袁绍,数董卓之恶,听其举兵。

孝献皇帝甲

初平元年春正月,关东州郡皆起兵以讨董卓。推渤海太守袁绍为盟主。袁绍自号车骑将军。诸将皆板授官号。袁绍与河内太守王匡,屯兵河内。冀州牧韩馥,留守邺,给其军粮。豫州刺史孔伷,屯兵颍川,兖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张邈弟广陵太守张超,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与曹操俱屯兵酸枣。后将军袁术屯兵鲁阳。众各数万。豪杰多归心袁绍,鲍信独对曹操说:方略不世出。能拨乱反正者,还是将军你啊。苟非其人,虽强必毙。将军难道是天所派来的使者吗?

辛亥,赦天下。

癸酉,董卓使郎中令李儒,酖杀弘农王刘辩。董卓议大发兵以讨山东。尚书郑泰说:为政在德,不在人众。董卓不悦说:如卿所言,兵是无用之物了?郑泰说:不是这么说。只是以为山东不足以施加大兵而已,明公出自西州,少为将帅,闲习军事,而袁本初,只是公卿子弟,生处京师,张孟卓,是东平长者,坐不窥堂。孔公绪,清谈高论,嘘枯吹生。并无军旅之才。临锋决敌,不是明公的对手。况且王爵不加,尊卑无序,若恃众怙力,将各自闭营以观成败,不肯同心共胆,共进退。况且山东承平日久,民不习战。关西常遭羌寇,妇女皆能挟弓而斗,天下所畏者,无非就是并凉之人与羌胡义从。而明公拥有他们并以之为爪牙。这就如同驱虎豹以赶犬羊,鼓烈风以扫枯叶。谁敢抵御?无事征兵以惊天下,使害怕服役的人相聚为非,弃德恃众,是自亏威重啊。董卓于是大为欢悦。

卷五十九 汉纪五十一(4)

董卓以山东兵盛,欲迁都以避之。公卿皆不愿迁而不敢言。董卓表河南尹朱儁为太仆,以为自己的副手。使者召拜,朱儁辞不肯受。因说:国家西迁,必孤天下之望。以成山东之势。臣不以为这事是可以的。使者说:召君受拜,而君拒绝。没有问你的事,你却说了这么多,这是为什么?朱儁说:副相国,不是臣所能堪任的。迁都的事也不是当今急务,辞去其所不堪,只论事之能否,这是为臣子者所应当做的。因此坚决不肯为副相国。

董卓大会公卿计议说:高祖定都关中,已有十有一世,光武定宫洛阳,也有十一世了。案石包谶,应当迁都长安。以应天人之意。

百官皆默然。司徒杨彪说:移都改制,天下大事。故盘庚迁亳,殷民胥怨。昔日关中遭王莽残破,故光武更都雒邑,历年已久,百姓安乐。如今无故捐弃宗庙园陵,恐怕百姓惊动,必有糜沸之乱。石包谶是妖邪之书,岂可信用?

董卓说:关中肥饶,故秦得以并吞六国。且陇右材木自出,杜陵有武帝陶窑,若并力经营,可一朝而办。百姓何足与议,若敢有人挡我去路,我将以大兵驱散之。

杨彪说:天下动之至易,安之甚难。希望明公谨慎考虑。

董卓作色说:你要沮败国计吗?

太尉黄琬说:这是国家大事,杨公之言似乎也应当考虑。

董卓不答。司空荀爽见董卓意壮,恐怕加害杨彪等,因从容说:相国岂是喜欢这样?山东兵起,非一日可禁。因此应当迁都以求缓图之。这是当初秦汉相持的情势啊。

董卓怒意稍解。黄琬退,又上驳议之章。二月乙亥,董卓以灾异奏免黄琬杨彪等。以光禄勋赵谦为太尉。太仆王允为司徒。城门校尉伍琼,督军校尉周毖固谏迁都,董卓大怒说:董卓初入朝,二君劝用善士,故董卓相从。而诸君到官,举兵相图,这是二君出卖董卓。凭什么辜负于我?

庚辰,收捕伍琼,周毖,斩之。杨彪黄琬恐惧,诣董卓谢罪。董卓亦后悔杀伍琼周毖。于是复表杨彪黄琬为光禄大夫。

董卓徵京兆尹盖勋为议郎。当时,左将军皇甫嵩将兵三万屯扶风。盖勋密与皇甫嵩计谋讨董卓,会董卓亦徵皇甫嵩为城门校尉。皇甫嵩长史梁衍对皇甫嵩说:董卓寇掠京邑,废立以自己的喜好,今徵将军,大则危祸,小则困辱,如今趁董卓在洛阳,天子西来之机,以将军之众,迎接至尊,奉令讨逆,徵兵群帅,袁氏逼其东,将军迫其西,董卓可成擒。

皇甫嵩不从,遂就徵。盖勋以众弱不能独立,亦还京师。董卓以盖勋为越骑校尉。河南尹朱儁为董卓陈军事,董卓折辱朱儁说:我百战百胜,决之于心。卿家不要忘说。将会污了我的宝刀。

盖勋说:昔日以武丁之明,犹求箴谏,何况像你这样的人,却要杜人之口吗?董卓于是向他谢过。

董卓遣军至阳城,正值百姓举办社会。于是驱兵斩杀,驾其车重,载其妇女,以人头系于车辕,欢呼还雒,自称攻贼大获董卓焚烧其头,将妇女送给甲兵为婢妾。

丁亥,车驾西迁。董卓收捕诸富室,以罪恶诛杀他们。没入其财物。死者不可胜记。然后尽数驱赶其余民众数百万口离开长安西迁。步骑驱蹙,更相蹈籍,饥饿寇略,积尸盈路。董卓自留屯碧圭苑中,悉烧宫庙官府居家,二百里内,室屋荡尽。无复鸡犬。又使吕布发掘诸帝陵,及公卿以下冢墓,收其珍宝。董卓获山东兵,以猪油涂布十余匹,缠在俘虏的身上,然后开始焚烧他,先从足部烧起。

三月乙巳,车驾入长安。居于京兆府舍。然后才慢慢的修葺宫室,入内居住。当时董卓未至,朝政大小,皆委托王允处理。王允外相弥缝,内谋王室。甚有大臣之度。自天子及朝中,皆倚望王允。王允曲意奉承董卓,董卓也雅信他。

董卓以袁绍之故,戊午,杀太傅袁隗。太仆袁基及其家尺口以上五十余人。

初,荆州刺史王叡与长沙太守孙坚共击零桂贼,因为孙坚是武官,言语之间很是轻视他。及州郡举兵讨董卓,王叡与孙坚也同时起兵。王叡素与武陵太守曹寅不相能,扬言当先杀曹寅。曹寅惧,诈作按行使者移檄孙坚,数说王叡罪过,令其收斩,行刑后再上报。孙坚承檄,即勒兵进袭王叡,王叡闻兵至,登楼瞭望。遣人问来者欲何为?孙坚前部回答说:兵士久战劳苦,欲见使君以求资助呢。王叡见到孙坚,吃惊地说:兵自求赏,孙府君何以在其中?孙坚说:接到使者的檄书,前来诛君。王叡说:我有何罪?

孙坚说:我并不知道府君所坐何事。王叡穷迫,刮金饮之而死。孙坚前至南阳,众已数万人。南阳太守张咨不肯给军粮,孙坚诱而斩之。郡中震栗。无求不获。前到鲁阳,与袁术合兵。袁术由是得据南阳。表请孙坚行破虏将军领豫州刺史。诏令以北军中候刘表为荆州刺史。当时寇贼纵横,道路梗塞。刘表单马入宜城请南郡名士蒯(kuai)良。蒯越,与他们计谋说:如今江南宗贼甚盛,各拥众不附,若袁术利用了他们,则大祸必至了。我欲征兵,恐不能集,你们看有什么计策?蒯良说:之所以民众不附,是因为仁不足,附而不能治,是因为义不足。假如仁义之道行,百姓来归,将如水趣下,又何患征兵不能集呢。蒯越说:袁术骄而无谋,宗贼帅多贪暴为属下所患,若使人示之以利,必定领众前来。使君诛其无道抚而用之,一州之人有乐存之心闻使君威德,一定会举家而至。兵集众附,南据江陵,北守襄阳,荆州八郡,可传檄而定。袁公路(袁术)虽至,无所能为也。

刘表说:善。于是使蒯越诱降宗族帅,至者五十五人,皆斩之而取其众。遂徙治襄阳,镇抚郡县。江南悉平。

董卓在洛阳,袁绍等诸军皆畏其强,莫敢先进。曹操说:举义兵以诛暴乱,大众已合,诸君为什么还要犹疑?假如董卓依靠王室,占据旧京,东向以临天下,虽行无道,犹足以为患。如今焚烧宫室,劫迁天子,海内震动。不知所归。这可是天亡之时啊,可以一战而定天下。遂引兵向西,将据成皋。张邈(miao)遣将卫玆分兵紧随,进至荥阳汴水,遇董卓将玄菟徐荣与之交战。曹操兵败,为流矢所中,所乘马被创,从弟曹洪将马送给曹操,曹操不受。曹洪说:天下可以无曹洪,但不可以没有你。遂步行跟着曹操,趁夜遁去。徐荣见曹操所将兵少,力战尽日,以为酸枣不易攻克,亦引兵还。曹操到酸枣,诸军十余万,日置酒高会,不图进取。曹操责让他们,因为他们提出计谋说:诸君能听我的计策,使渤海引河内之兵临孟津,酸枣诸将守成皋据敖仓。塞轩辕太谷全制其险,使袁将军帅南阳之军驻军丹析入武关,以震动三辅。皆高垒深壁不要与之交战,更设疑兵。示以天下形势以顺诛逆天下可立定。如今兵以义动,迟疑不进,失天下之望,窃为诸君感到羞耻。

张邈等不能用,曹操于是与司马沛国夏侯淳等,前去扬州募兵。得千余人,还屯河内。不久,酸枣诸军食尽众散。

卷五十九 汉纪五十一(5)

刘岱与桥瑁相恶,刘岱杀桥瑁,以王肱领东郡太守。青州刺史焦和,亦起兵讨董卓。务及诸将西行,不为民人保障。兵始济河,黄巾已入其境。青州素来殷实,甲兵甚盛。焦和每当望见寇贼,还未曾接风尘交旗鼓就会溃退奔北。性好卜筮,信鬼神。入见其人,清谈干云。出观其政,赏罚混乱,州境遂为萧条,悉为丘墟。不久,焦和病卒。袁绍使广陵藏洪领青州以抚之。

夏四月,以幽州牧刘虞为太傅,道路壅塞,信命竟不得通。先是幽部应接荒外,资费甚广。每岁常割靑冀赋调二亿有余以满足正常开支。当时处处断绝,委输不至。而刘虞布衣绳履,食无兼肉,务存宽政,劝耕农桑,开上谷胡市之利,通渔阳盐铁之饶,使民悦年丰,谷每石三十钱。青徐士民归刘虞避难者百余万口。刘虞皆收视温恤,为他们安利生业,流民皆忘记是迁徙而来的了。

五月,司空荀爽薨。

六月辛丑,以光禄大夫种拂为司空。种拂,是种邵之父。

董卓遣大鸿胪韩融,少府阴修,执金吾胡母班,將作大匠吴修,越骑校尉王瓖安集关东。希望能够使袁绍等回心转意。胡母班,吴修,王瓖至河内,袁绍使王匡领兵将他们全部诛杀。袁术亦杀阴修。只有韩融以名德得以免死。

董卓坏五铢钱,更铸小钱。将洛阳长安等地的铜人钟鼎飞廉铜马之类的铜器都集中起来,用以铸造小钱。于是货贱物贵,谷每石至数万钱。

冬,孙坚与官属会饮于鲁阳城东,董卓步骑数万猝至,孙坚方行酒谈笑,整顿部曲,无得妄动。直待部伍集结,孙坚才从容起身,导引部队入城。然后才对大家说:开始我之所以不立即起身,是因为我怕士兵见我起身,以为我将要逃去而生混乱,以致互相蹈籍,如此诸军将不得入城。而董卓之兵见其严整,不敢攻而还。王匡屯兵河阳津,董卓袭击,大破之。

左中郎将蔡邕上议自孝和皇帝以下庙号称宗者,都应当省去以尊从先人之旧典,从之。中郎将徐荣向董卓推荐同郡人故冀州刺史公孙度董卓以其为辽东太守。公孙度到官,以法诛灭郡中名豪大姓百余家,郡中震栗。于是东伐高句骊,西击乌桓,对亲信的属吏柳毅阳仪等说:汉祚将绝,我应当与诸卿图谋正统。于是分辽东为辽西中辽郡,各置太守。又越海收东莱诸县,置营州刺史。自立为辽东侯,平州牧。立汉二祖庙。承制郊祀天地。籍田。乘鸾路,设旄头羽骑。

孝献皇帝乙

初平二年春正月辛丑,赦天下。关东诸将合议以为朝廷幼冲,迫于董卓,远隔关塞。不知是否还存在。幽州牧刘虞是宗室贤俊,欲共立为主。曹操说:我等之所以举兵而远近莫不响应,是因为我们为义而动。而今幼主微弱,受制于奸臣。并没有昌邑王破家亡国的过失,而一旦改易之,还有谁能使天下安定?诸君北面而拜,我自西向而拜。

韩馥,袁绍給袁术书信说:皇上不是孝灵帝的儿子,我们欲依照当年绛侯灌婴诛废少主迎立代王的故事,奉大司马刘虞为帝。袁术阴有不臣之心,不利国家有长君,于是表面上托词主持公义拒绝承认。袁绍复与袁术书信,说:而今西部名义上有国君,但无血脉之属,公卿以下,皆媚事董卓。怎可再相信他们?但当使兵往屯关要,东立圣君,则太平才会有希望。再说室家被戮,难道不考虑像子胥一样报仇了吗?怎可再北面而事之呢?袁术答书说:圣主聪慧,有周成王的慧质,奸贼董卓因危乱之际,威服百僚,这是汉家小厄之会,你们却说今上无血脉之属,岂不是诬谈吗?又说:至于家室被戮,怎可北面而事,这一切都是董卓所为,又与国家有什么关系屡屡赤心,志在覆灭董卓。却不知道其他的事。韩馥袁绍等竟遣故乐浪太守张岐等起草书章,上刘虞尊号。刘虞见张岐等厉色呵斥他们说:如今天下崩乱,主上蒙尘,我被国家重恩,未能清雪国耻,诸君各据州郡,应当共同勠力尽心王室。如今却反造逆谋,是要玷污我的清白吗?因此固执地拒绝了。韩馥等又请刘虞领尚书事,承制封拜。刘虞还是不听,欲奔匈奴以自绝,袁绍等才打消了想法。

二月丁丑,以董卓为太师,位在诸侯王上。

孙坚移屯梁东,为董卓将徐荣所败。复收散卒,进屯阳人。董卓遣东郡太守胡轸督步骑五千进击,以吕布为骑督。胡轸与吕布不相得,孙坚出击,大破之。枭其都督华雄之首。有人对袁术说:孙坚若得洛阳,将不可复制。这就如同除狼而得虎。袁术心疑之,不运军粮。孙坚星夜兼驰去见袁术,划地与之争论说:在下之所以不顾生命危险出兵征战,上为国家讨贼,下为将军家门之私仇。孙坚与董卓没有骨肉之怨,而将军受挑拨之言,还相疑忌,这是为什么?袁术踌躇不定,即调发军粮。孙坚还屯,董卓遣将军李傕(que)游说孙坚,欲与其和亲,令孙坚远房子弟任刺史郡守者,许诺表用他们。孙坚说:董卓逆天无道,如今不夷灭你的三族,悬示四海,则我死不瞑目。岂肯与你和亲呢。于是复进军大谷,距洛阳九十里。董卓自出,与孙坚在诸陵间交战。董卓败走,却屯渑池,聚兵于陕。孙坚进至洛阳。击吕布,吕布复破走。孙坚于是扫除宗庙,祠以太牢。得传国玺于城南甄官井中,分兵出新安渑池间以要击董卓。董卓对长史刘艾说:关东军多次失败,都因为畏惧孤而无能为,只有孙坚这个愚种颇能用人,应当告诉诸将使他们知道防备他。孤昔日与周慎西征边韩于金城,孤告诉张温求其引所将之兵为周慎后援,张温不听。张温又使孤讨先零叛羌,孤知其不克而不得止,只好前行。留别部司马刘靖将步骑四千屯于安定。以为声势。叛羌欲截归道,孤小击而开,是因为他们怕安定有兵的缘故。胡虏只道安定当有数万人,而不知安定只有刘靖。而孙坚随周慎行军,向周慎要求先将万兵直造金城,使周慎以二万人做后援,边韩畏周慎大兵,不敢轻与孙坚交战,而孙坚之兵足以断其运道,当时儿曹若用其言,凉州或能平定。张温既不能用孤,周慎又不能用孙坚,卒至败走。孙坚以佐军司马所见略与人同,其才固然可用,但无故从诸袁儿,终将自取其死。于是使东中郎将董越,屯兵渑池,中郎将段煨屯兵华阴,中郎将牛辅屯兵安邑,其余诸将,布在诸县,以抵御山东。牛辅,是董卓的女婿。

董卓引兵还长安。孙坚修塞诸陵,引军还鲁阳。

夏四月,董卓至长安,公卿皆迎拜车下。董卓抵手对御史中丞皇甫嵩说:义真(皇甫嵩字)害怕了吗?皇甫嵩说:明公若以德辅佐朝廷,则大庆方至,又何怕之有?若淫刑以逞,将使天下人皆惧。又岂止是我皇甫嵩呢?

董卓之党欲尊董卓比太公,称尚父。董卓以问蔡邕。蔡邕说:明公威德,确实是高。但与太公相比,愚意以为还是差了一些。应当待关东平定,车驾还反旧京,然后才可以动议这事。董卓于是就不再提起这事。

董卓使司隶校尉刘嚣案籍吏民有为子不孝为臣不忠为吏不清为弟不顺者,皆诛其身,财物没官。于是更相诬引,冤死者以千数。百姓嚣嚣,道路以目。

六月丙戍,地震。

秋七月,司空种拂免,以光禄大夫济南淳于嘉为司空。太尉赵谦罢。以太常马日为太尉。

初,何进遣云中张扬还并州募兵。会何进败,张扬留上党。有众数千人。袁绍在河内,张扬前去归附他。与南单于与扶罗屯兵漳水。韩馥以豪杰多归心袁绍,忌之。暗地里贬节其军粮。欲使其众离散。会韩馥将鞠义叛,韩馥与战而败,袁绍因与鞠义相结,袁绍宾客逢纪对袁绍说:将军举大事而仰仗别人资给,不据一州无以自全。袁绍说:冀州兵强,我的士兵饥乏,假设不能办,则无所容立。逢纪说:韩馥是庸才,可密地里邀请公孙瓒使其取冀州,韩馥必定骇惧,因遣辩士为他讲明祸福,韩馥迫于仓猝,必肯逊让。

袁绍以为然。即移书公孙瓒,公孙瓒遂引兵而至,外托讨董卓,而阴谋袭韩馥。

卷六十 汉纪五十二(1)

公孙瓒引兵谋袭韩馥,韩馥出兵与战,战不利。会董卓入关,袁绍还军延津,使外甥陈留高干,及韩馥所亲颍川辛评,荀谌,郭图等对韩馥说:公孙瓒将燕代之卒,乘胜南来,而诸郡与之相应,其锋不可当。袁车骑引军东向,其意未可量。窃为将军安危担心。韩馥害怕的说:那该怎么办呢?荀谌说:府君自料宽仁容众,为天下所附,你比得过袁氏吗?韩馥说:比不过。荀谌又问:临危吐决智勇过人,这方面你比得过袁氏吗?韩馥说:比不过。荀谌又问:世布恩德,天下家受其惠,你又能比得过袁氏吗?韩馥说:比不过。荀谌说:袁氏是一时之杰,将军凭三不如之势,却久处其上,他一定不愿为将军下。冀州,是天下之重资,他若与公孙瓒并力攻取,危亡可立时而至。但袁氏是将军的旧交,并且又是同盟,当今之计,若举冀州以让袁氏,他一定会厚德将军,公孙瓒也不能与之相争了,这将使将军有让贤之名,而同时又身安如泰山。韩馥性情懦怯,因赞同他的计策。韩馥长史耿武别驾闵纯治中李历听到后进谏说:冀州带甲百万,谷支十年,袁绍孤客穷军,仰我鼻息。譬如婴儿在股掌之上,绝其哺乳,立可饿杀。为什么要将一州拱手相送呢。

韩馥说:我是袁氏故吏,而且才能本不如袁本初,度德而让,古人所贵。诸君为什么还要质疑呢?

先是韩馥从事赵浮程涣将强弩万张屯守孟津,听到韩馥的打算,率兵驰还。当时袁绍在朝歌清水,赵浮等从后来,船数百艘,众万余人。袁绍甚是厌恶之,赵浮等到郡,对韩馥说:袁本初军兵无斗粮,各以离散。虽有张扬,于扶罗新附,但未肯为用。不足以为敌。小从事等人,请求以现在的兵众拒止他们,旬日之间,一定会土崩瓦解,明将军但当开阁高枕,何忧何惧?韩馥又不听。于是避位,出居中常侍赵忠故舍。遣子送印绶让位于袁绍。袁绍将至,从事十人争着弃韩馥而去。只有耿武闵纯仗刀抗拒,不能禁,也就住手了。袁绍将他们都杀害了。袁绍遂领冀州牧。承制以韩馥为奋威将军。但却无兵可将。亦无官属。袁绍以广平沮授为奋武将军,使其监护诸将。宠遇甚厚。魏郡审配,巨鹿田丰,并以正直不得志于韩馥,袁绍以田丰为别驾,审配为治中。及南阳许攸,逄纪,颍川荀谌,皆为谋主。袁绍以河内朱汉为都官从事,朱汉先为韩馥所不礼,朱汉为了表现他主张迎立袁绍的意思,擅自发兵围守韩馥第舍,拔刃登屋,韩馥逃走上楼,收得韩馥大儿,槌折两脚。袁绍立收朱汉斩杀之。韩馥犹自忧怖,求袁绍让其离去,前去依靠张邈。后来袁绍遣使去见张邈,有所计议,与张邈附耳私语,韩馥在座上,以为将要见图于他,不久,起身如厕,以书刀自杀。

鲍信对曹操说:袁绍为盟主,因权专利,将自生乱,是又出现了一个董卓,若想抑制他,则力不能制。只是妄自构难。且可驻守大河以南,以待其变。曹操深以为然。会黑山于毒,白绕,眭固等十余万众掳掠东郡,王肱不能抵御。曹操引兵入东郡。于濮阳击破白绕。袁绍因表请曹操为东郡太守。治东武阳。

南单于劫张扬反叛,袁绍屯于黎阳。董卓以张扬为建义将军,河内太守。

太史望气,言当有大臣戮死者。董卓使人诬卫尉张温与袁术交通,冬十月壬戊,笞杀张温于闹市以应此变。

青州黄巾寇渤海,众三十万,欲与黑山会合。公孙瓒率步骑二万余人逆击于东光南,大破之。斩首三万余级,黄巾弃其辎重,奔走渡河。公孙瓒待其半渡,从后攻击,复大破之,死者数万,鲜血都染红了河水。收得生口七万余人,车甲财物,不可胜数。威名大振。

刘虞子刘和为侍中,皇上思东归,使刘和假装从董卓手中逃走,出武关前去见刘虞,令其将兵来迎。刘和至南阳,袁术因为希望依仗刘虞为援,留住刘和不遣,许诺大兵到时一道西进。令刘和写书信給刘虞,刘虞得书,遣数千骑去见刘和。公孙瓒知道袁术有异志,阻止他,刘虞不听。公孙瓒恐怕袁术知道后怨恨他,也遣其从弟公孙越将千骑前去见袁术。而阴教袁术执刘和夺其兵。于是公孙瓒刘虞有隙。刘和从袁术处逃走北去,复为袁绍所留。是时关东州郡,务相兼并,以自强大。袁绍袁术,也是各自离逆,袁术遣孙坚击董卓未返,袁绍以会稽周昂为豫州刺史,袭夺孙坚的阳城。孙坚叹息说:同举义兵,将救社稷,眼看逆贼就要破灭,而各如此,我应当与谁戮力而战呢?于是引兵击周昂,周昂败走。袁术遣公孙越助孙坚攻周昂,公孙越为流矢所中死。公孙瓒发怒说:我弟弟之死,祸起于袁绍。遂出军屯磐河,上书历数袁绍罪恶。进兵攻袁绍。冀州诸城多叛袁绍而归公孙瓒。袁绍惧,将所佩的渤海太守印绶授予公孙瓒从弟公孙笵,并遣之归郡。而公孙笵遂背叛袁绍,领渤海兵助公孙瓒。公孙瓒于是自署其将帅,使严纲为冀州刺史,田楷为青州刺史。单经为兖州刺史。又全部改置郡县守令。

初,涿郡刘备是中山靖王之后,少时孤贫。与母亲贩履为业。身长七尺五寸,垂手下膝。方面大耳,有大志。少语言,喜怒不形于色。曾与公孙瓒一道师事卢植。于是前去依靠公孙瓒。公孙瓒使刘备与田楷一道攻徇青州,有功。因以其为平原相。刘备少时与河东关羽,涿郡张飞相友善,以关羽张飞为别部司马。分统部曲。刘备与二人寝则同床,恩若兄弟。而在稠人广坐,侍立终日,随刘备周旋。不避艰难。常山赵云,为本郡将吏兵去见公孙瓒,公孙瓒说:听说贵州人都愿归顺袁氏,将军为什么能迷而知返呢?赵云说:天下汹汹,不知到底谁才是真主,民有倒悬之厄,鄙州人议论,应当从仁政之所在,并不是因为忽视袁公而私爱明将军。

刘备见而奇之,深加接纳,赵云遂从刘备至平原。为刘备主骑兵。

初,袁术之得南阳,户口数百万,而袁术奢淫肆欲,征敛无度。百姓苦之。稍稍离散。既与袁绍有隙,各立党援,互相图谋。袁术结交公孙瓒,而袁绍联结刘表,豪杰多归附袁绍。袁术发怒说:群竖不跟从我,却肯跟从我的家奴。又与公孙瓒书说:袁绍非袁氏子。袁绍闻之大怒。袁术使孙坚攻击刘表,刘表遣其将黄祖逆战于樊邓之间,孙坚击破之。遂围襄阳。刘表夜遣黄祖潜出发兵,黄祖将兵欲还,孙坚逆击与战,黄祖败走,窜入岘山中,孙坚乘胜夜追黄祖,黄祖部曲兵从竹木间暗射孙坚,杀之。孙坚所举孝廉长沙桓阶见刘表请治办孙坚丧事。刘表义而许之。孙坚兄子孙贲,率其士众归就袁术,袁术复表请孙贲为豫州刺史。袁术由是不能胜刘表。

初,董卓入关,留朱儁守洛阳。而朱儁潜与山东诸将通谋,惧为董卓所袭,出奔荆州。董卓以弘农杨懿为河南尹,朱儁复引兵还雒,击走刘懿。朱儁以河南残破,无所资给,于是东屯中牟,移书州郡,请大军讨董卓。徐州刺史陶谦,上奏使朱儁行车骑将军事,遣精兵三千助之。其余州郡亦有所给。陶谦,是丹阳人。

朝廷以黄巾寇乱徐州,用陶谦为刺史。陶谦至郡,引兵击黄巾,大破走之,州境晏然。

刘焉在益州阴图异计,沛人张鲁,自祖父张陵以来,世为五斗米道。客居于蜀。张鲁母以鬼道常来往于刘焉家。刘焉于是以张鲁为督义司马。以张修为别部司马。与其合兵,掩杀汉中太守苏固。断绝斜谷阁,杀害汉使。刘焉上书言米贼断道,不得复通。又假托他事,杀州中豪强王咸,李权等十余人以立威刑。犍为太守任岐及校尉贾龙由此起兵进攻刘焉。刘焉击杀任岐贾龙,由此心意渐盛,作乘舆车具千余乘。刘表上书说刘焉有似子夏在西河疑圣人之论。当时刘焉子刘范为左中郎将,刘诞为治书御史,刘璋为奉车都尉。皆从皇上在长安。只有小子别部司马刘瑁平时都跟随着刘焉。皇上使刘璋晓谕刘焉,刘焉留刘璋不遣。

卷六十 汉纪五十二(2)

公孙度威行海外,中国人士避乱者多归附他。北海管宁,邴原,王烈皆前去归附他。管宁少时与华歆为友曾与华歆一道锄菜,见地上有金块,管宁挥锄不顾,与瓦石无异。华歆却捡起来看了看又扔掉,人们因此看出两人品行的优劣。邴原远行游学,须八九年而归,师友因为邴原不饮酒,只是准备了米肉送给他。邴原说:我本来能饮酒,但因为酒能荒思废业,因此才断绝饮酒。今当远别,可以开怀宴饮。于是共坐饮酒,终日不醉。管宁邴原俱以操守见称。公孙度虚馆以候之。管宁既见公孙度,于是在山谷中建造茅屋,当时避难者多居住于郡南,而管宁独居北。示无还志。后来避难者渐来从之,旬月而成村邑。管宁每见公孙度,只论经典,不及世事。还山,专讲诗书,习俎(zu)豆非学者不见。于是公孙度心安其贤。百姓感化其德。邴原性刚直,清议以格物。公孙度以下心不安之,管宁对邴原说:潜龙以不见成德。言非其时,皆是招祸之道。悄悄遣邴原逃归。公孙度闻之也不再追。王烈器业过人,少年时,名闻在管宁邴原之右,善于教诱乡里,有盗牛者,为牛主人捉到,盗贼请罪说:情愿接受刑戮,但请求不要让王彦方(王烈字)知道。王烈听说了,使人前去致谢,并送给他一匹布帛。有人问他原因,王烈说:盗贼害怕我闻其过,说明还有耻恶之心,既知耻恶,则善心将生。因此送布以劝其为善。后有老父将剑遗忘在路上,一个走路的人见而守之,至晚,老父回身找到宝剑,感到奇怪,就将这事告诉王烈,王烈使人推求,原来就是先时盗牛的人。又有争讼曲直的,将要去找王烈质证,或至途而返。或望庐而还,皆相推以直。不敢使王烈闻之。公孙度欲以其为长史,王烈推辞,为商贾以自秽,于是得免。

初平三年春正月丁丑,赦天下。董卓遣牛辅将兵屯陕。牛辅分遣校尉北地李傕,张掖郭汜,武威张济,将步骑数万击破朱儁于中牟。因掳掠陈留颍川诸县,所过杀戮无遗。

初,荀淑有孙名荀彧(yu),少有才名。何顒见了称奇说:这是王佐之才啊。及天下乱,荀彧对父老说:颍川是四战之地,应当赶快逃离这里。乡人多怀土不能去。荀彧独率宗族离去,依韩馥。会袁绍已夺韩馥之位,待荀彧以上宾之礼。荀彧考虑袁绍终不能定大业,闻曹操有雄略,就离开袁绍去投奔曹操。曹操与他交谈大喜说:先生真是我的张子房啊。因以其为奋武司马。其乡人留在当地的,多为李傕郭汜所杀。

袁绍自出拒公孙瓒,在界桥南二十里与公孙瓒交战,公孙瓒兵三万,其锋甚锐。袁绍令鞠义领精兵八百先登,强弩千张夹在后面紧跟,公孙瓒轻其兵少,緃骑猛扑。鞠义兵伏在盾下不动。待敌军离有十余步,一时同发。欢呼动地。公孙瓒军大败,斩其所置冀州刺史严纲。获首甲千余级,追至界桥。公孙瓒敛兵还战,鞠义复大破之。遂追到公孙瓒营寨,拔其牙门。余众皆走。

初,兖州刺史刘岱与袁绍公孙瓒联合,袁绍令妻子都住在刘岱那里。公孙瓒亦遣从事范方将骑兵助刘岱。及公孙瓒击破袁绍军,告诉刘岱遣走袁绍妻子,另外命令范方若刘岱不遣袁绍家,将骑兵还营,待我平定袁绍,将加兵于刘岱。刘岱与官属计议,连日不决,闻东郡程昱有智谋,召见他向他问计。

程昱说:若弃袁绍近援,而求公孙瓒远助,这就如同向越国之人求助以救将溺之子,况且公孙瓒非袁绍之敌,今虽坏袁绍军,然而终将为袁绍所擒。刘岱从其计,范方将其骑兵归公孙瓒。未至而公孙瓒败。

曹操驻军顿丘,于毒等攻东武阳。曹操引兵西入山,进攻于毒等的后方军营。诸将皆请救武阳。曹操说:假如敌人听说我西行而回军,武阳之围自解,不回军,则我能败其后方军营,敌人就一定不能攻拔武阳。遂引军前行。于毒闻之,弃武阳而还。曹操遂攻击眭固及匈奴于扶罗于內黄。皆大破之。

董卓以其弟董旻为左将军,兄子董璜为中军校尉。皆典兵事。宗族内外,并列朝廷。董卓侍妾怀抱中子皆封侯。弄以金紫。董卓车服僣擬天子,招呼三台,尚书以下,皆自诣董卓府议事。又在郿地筑邬,墙高厚皆七丈,储积可用三十年的粮谷,自称若事成可雄踞天下,不成,守此可以终老。

董卓残忍诛杀,诸将有言语蹉跌者,随便就杀戮于眼前,因此人不聊生。司徒王允与司隶校尉黄琬,仆射士孙瑞,尚书杨瓒密谋诛杀董卓。中郎将吕布便弓马,臂力过人。董卓因为自己遇人无礼,行止常以吕布自卫。甚是爱信之。誓为父子。然而董卓性格刚偏,曾因为吕布小失其意,就拔手掷向吕布,幸亏吕布身手便捷才躲开了。然后改容致谢,董卓意才稍解。吕布由是阴怨董卓。董卓又使吕布守中阁,而吕布与董卓侍婢有私,因此更加不自安。王允素来善待吕布,吕布见王允自叙几乎见杀之状,王允因此将谋诛董卓的计划告诉吕布,使其为内应。吕布说:我和他之间的父子关系怎么办?王允说:你自姓吕,本非骨肉。如今忧死不暇,何为父子?掷戟之时,岂还有父子之情?吕布遂答应了他的请求。

夏四月丁巳,皇上有疾新愈,大会群臣于未央殿。董卓朝服乘车而入。陈兵夹道,自营至宫。左步右骑,屯卫周匝。令吕布等捍卫前后。王允使士孙瑞自己写诏书交给吕布,吕布令同郡骑都尉李肃著卫士服,守住北掖门以待董卓。董卓入门,李肃以戟刺之,董卓衷甲不入。伤臂坠车。回头大呼说:吕布何在?吕布说:有诏讨贼臣。董卓大骂说:庸狗怎敢如此放肆?吕布应声持矛刺董卓,然后挥军上前斩杀之。主薄田仪及董卓苍头奔向董卓的尸首,吕布又刺杀他们。凡所杀三人。吕布即拿出怀中诏板号令吏士说:有诏讨董卓,余皆不问。吏士皆正立不动。大称万岁。百姓歌舞于道。长安中士女卖其珠玉衣装,市买酒肉相庆者,填满街肆。董卓弟董旻,董璜等及宗族老弱在郿,皆为其群下所砍射死。

将董卓暴尸于市,当时天气始热,董卓素来肥胖,脂流于地。守尸之吏将大火把放在董卓肚脐中,点燃,光明达曙。如是积日。诸袁门生聚董氏之尸,焚灰扬之于路。郿邬中有金二三万斤,银八九万斤。锦绮奇玩,积如丘山。

以王允录尚书事,吕布为奋威将军,假节,仪比三司。封温侯。共秉朝政。

董卓之死,左中郎将高阳侯蔡邕在王允身边坐着,闻之惊叹。王允勃然怒斥他说:董卓是国家大贼,几亡汉室。君为王臣,就应当与大家一同疾恨之,如今却怀其私遇,感到伤痛。岂不是与他一道为逆吗?即着人收付廷尉。蔡邕谢罪说:身虽不忠,但古今大义,耳所厌闻,口所常玩,又怎么会背国而向董卓呢?愿黥首刖足续成汉史。士大夫多出面相救,不能得。太尉马日对王允说:蔡伯喈(蔡邕字)旷世逸才,多识汉事,应当使他续成后史,为一代大典。而所坐至微,诛之不是徒失人望吗?

王允说:昔武帝不杀司马迁,使其作谤书流于后世。方今国祚中衰,戎马在郊,不可令佞臣执笔在幼主左右,既无益圣德,复使我们这些人蒙其讪议,这是万万不可的。

马日退出后对人说:王公难道没有后代吗?善人是国家纪纲的遵守者,制作是国家的大典。灭纪废典,他在位能够长久吗?

蔡邕遂死于狱中。

卷六十 汉纪五十二(3)

初,黄门侍郎荀攸与尚书郑泰侍中种辑等计谋说:董卓骄忍无亲,虽然手中有强兵,其实只是一介匹夫而已。可以直接刺杀他。事情眼看就要成功而被发觉,荀攸被收系狱中,郑泰逃奔袁术。荀攸言语饮食自若。会董卓死得免。

青州黄巾寇兖州,刘岱欲击之,济北相鲍信进谏说:如今贼众百万,百姓皆震恐。士卒无斗志,其势不可敌。然而贼军无辎重,唯以钞略为资,如今不如储备士众之力,先为固守。他们欲战不得,攻又不能。其势必将离散。然后选精锐,据要塞,击之可破。刘岱不从。遂与黄巾战,果为所杀。

曹操部将东郡陈宫对曹操说:本州如今无主,而王命断绝,陈宫请求前去游说州中官属,名府然后前往牧守,依靠这里以收天下。,这可是霸王之业。陈宫因前去游说别驾治中说:如今天下分裂,而本州无主。曹东郡是命世之才,若迎之为州牧,必定使生民安宁。鲍信等亦以为然。于是与州吏万潜等至东郡迎曹操领兖州刺史。曹操遂进兵击黄巾于寿张东,不利。贼众精悍,曹操之兵寡弱。

曹操抚楯激励,明设赏罚,乘间设奇谋,昼夜会战。每战辄有擒获。贼遂退走。鲍信战死。曹操购求其丧,不得。于是刻木如鲍信状,祭而哭之。

诏令以京兆金尚为兖州刺史。将到部,曹操逆击之,金尚奔袁术。

五月,以征西将军皇甫嵩为车骑将军。

初,吕布劝王允尽杀董卓部曲。王允说:此辈无罪,不可。吕布欲以董卓财物班赐公卿将校,王允又不从。王允素以剑客的身份看待吕布,吕布负其功劳,多自夸伐,既失意望,渐不相平。王允性格刚陵疾恶,初惧董卓,故折节下之。董卓既歼灭,自以为再不会有什么患难,颇自骄傲,因此群下不甚归附他。王允开始与士孙瑞计议,特下诏赦董卓部曲。既而狐疑说:部曲都是从其主人的,如今若以恶逆之名而赦免他们,恐怕更会使他们自疑。并不会使他们自安。于是就不再下赦令。又商议悉罢其军,有人对王允说:凉州人素来忌惮袁氏而畏惧关东,今若一旦解兵开关,必定人人自危。可以皇甫义真为将军,就领其众。因使他留在陕地安抚他们。

王允说:不然。关东举义兵者,都是我的门徒。今若据险屯陕,虽安凉州,而疑关东之心,不可。

当时百姓讹言当悉诛凉州人。董卓故将校遂转相恐动,皆拥兵自守。更互相传说:蔡伯喈但因与董公亲厚,尚且从坐。今既不赦我曹,而欲使我们解去兵权,今日解兵,明日当为鱼肉了。

吕布使李肃至陕,以诏命诛牛辅。牛辅等与李肃逆战,李肃败走弘农。吕布诛杀之。牛辅恇怯失守,会营中无故自惊,牛辅欲走,为左右所杀。

李傕等还营,牛辅已死。李傕等无所依靠,遣使诣长安求赦。王允说:一岁不可再赦。不许。李傕等益惧,不知所为。欲各解散,间行归乡里。讨虏校尉武威贾诩说:诸君若弃军单行,则一亭长就能对付了我们。不如相率而西,以攻长安。为董公报仇。事济,奉国家以争天下。事若不济,再走未晚。

李傕等以为然。于是相与结盟,率军数千,晨夜西行。王允以胡文才,杨整修皆是凉州大人,召使他们东去解释之,但见面后并不给他们假以温颜,只是对他们说:关东鼠子将要干什么?你们前去阻止他们一下。于是二人前往。实则是招兵而还。李傕随道收兵,比至长安,已有兵十余万。与董卓故部曲樊稠,李蒙等合围长安城。城坚不可攻,守城有七八日,吕布军内有蜀兵内反。

六月戊午,反兵引李傕入城。放兵掳掠。吕布与他们在城中交战,不胜。将数百骑,悬董卓头于马鞍出走。驻马青锁门外,招王允同去。王允说:若蒙社稷之灵,上安国家,这是我的心愿。如其不获,则奉身以死之。朝廷幼少,恃我而已,临难苟免,我不忍心。愿君努力替我致谢关东诸公,勤以国家为念。太常种拂说:为国大臣,不能禁暴御侮,而使白刃向宫,离去了怎能安心?遂力战而死。

李傕郭汜屯兵南宫掖门,杀太仆鲁馗,大鸿胪周奂,城门校尉崔烈,越骑校尉王颀。吏民死者万余人。狼藉满道。

王允扶皇上上宣平门避兵,李傕等于城门下伏地叩头。皇上对李傕说:卿等放兵纵横,想要干什么?

李傕等说:董卓忠于陛下,而无故为吕布所杀。臣等为董卓报仇。并不敢为逆。请求事毕诣廷尉受罪。

李傕等围住门楼,共表请司徒王允出,问太师何罪。王允穷蹇,于是下楼见之。

已未,赦天下。以李傕为扬武将军,郭汜为杨烈将军。樊稠等皆为中郎将。李傕等收捕司隶校尉黄琬,杀之。起初,王允以同郡宋翼为左冯翊,王宏为右扶风。李傕等欲杀王允,恐二郡为患。于是先徵二人还京。王宏遣使对宋翼说:郭汜李傕因为我二人在外,故不敢为害王公,我们今日就徵,明日就当一道族灭了。你说该怎么办?宋翼说:虽说是祸福难量,然而王命难违啊。王宏说:关东义兵鼎沸,欲诛董卓,今董卓已死,其手下党羽易制,若举兵共讨李傕等,与山东相应,应当是转祸为福之计。宋翼不从。王宏不能独立,遂一道就徵。甲子,李傕收捕王允及宋翼王宏,并杀之。王允妻子皆死。王宏临命大骂说:宋翼竖儒,不足以与议大计。

李傕陈王允尸于市,无人敢出面收葬。其故吏平陵令京兆赵戬弃官收而葬之。

王允开始自专讨董卓的功劳,士孙瑞归功不侯,故得免于难。司马光说:易称劳谦君子有终吉。士孙瑞有功不伐,以保其身。可不被称为有智之行吗?

李傕等以贾诩为左冯翊,欲封侯,贾诩说:这只是救命之计,何功之有?因固辞不受。又以为尚书仆射,贾诩说:尚书仆射,是为官者的师长,天下所望,贾诩名不素重,难以服人。于是以其为尚书。

吕布自武关奔南阳,袁术待之甚厚。吕布自恃有功于袁氏,恣兵钞略,袁术引以为患。吕布不自安。去从张扬于河内。李傕等购求吕布急,吕布又逃归袁绍。

丙子,以前将军赵谦为司徒。

秋七月庚子,以太尉马日为太傅。录尚书事。

八月,以车骑将军皇甫嵩为太尉。诏令太傅马日太仆赵歧杖节镇抚关东。

九月,以李傕为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假节。郭汜为后将军,樊稠为右将军,张济为骠骑将军,皆封侯。李傕郭汜樊稠主管朝政,张济出屯弘农。

司徒赵谦罢。甲申,以司空淳于嘉为司徒。光禄大夫杨彪为司空,录尚书事。

初,董卓入关,说韩遂,马腾与共图山东,韩遂马腾率众诣长安,会董卓死,李傕等以韩遂为镇西将军遣还金城。马腾为征西将军,遣屯于郿。

冬十月,荆州刺史刘表,遣使贡献。以刘表为镇南将军,荆州牧。封成武侯。

十二月,太尉皇甫嵩免。以光禄大夫周忠为太尉。参录尚书事。

曹操追黄巾至济北,将他们全部逼降。得戎卒三十余万。男女百余万口。收编其中精锐者,号为青州兵。曹操辟陈留毛玠为治中从事。毛玠对曹操说:如今天下分崩,乘舆簸荡,生民废业,饥馑流亡。公家无经岁之储,百姓无安固之志。难以持久。自古出兵义者胜。守位以财,宜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以储军资,如此则霸王之业可成。曹操纳其言,遣使诣河内太守张扬,欲假途西至长安。张扬不听。定陶董昭对张扬说:袁曹虽为一家,但势不久群,曹氏今虽弱,然而却真是天下之英雄。因此应当与之相结。何况今日正好有缘,应当通其上事,并向朝廷表荐他。若事有成,也是以后永远的人情。张扬于是向上通奏曹操之意,并表荐曹操。董昭为曹操作书与李傕郭汜等,名随轻重致殷勤。

李傕郭汜见曹操使节,还以为关东欲自立天子,今曹操虽有使命,非其诚实,商议留置曹操使节。黄门侍郎钟繇对李傕郭汜说:方今英雄并起,各自矫命专制,唯有曹兖州心系王室,而却要违逆他的忠欵,是会失将来人之望的。李傕郭汜于是厚加报答。钟繇,是钟皓的曾孙。

徐州刺史陶谦,与诸守相共奏记推朱儁为太师。因移檄牧伯欲以同讨李傕等为名,奉迎天子。会李傕用太尉周忠,尚书贾诩策,徵朱儁入朝,朱儁于是辞掉了陶谦的动议,而选择就徵,复为太仆。

公孙瓒再遣兵击袁绍,至龙凑,复为袁绍击破,公孙瓒遂还幽州,不敢复出。

扬州刺史汝南陈温卒,袁绍使袁遗领扬州,袁术击破之。袁遗逃走至沛,为兵所杀。袁术以下邳陈瑀为扬州刺史。

卷六十 汉纪五十二(4)

初平四年春正月甲寅朔,有日食。

曹操驻军鄄城。袁术为刘表所逼,引兵屯封丘。黑山别部及匈奴于扶罗皆归附他。曹操击破袁术军,遂围封丘。袁术败走襄邑,又走宁陵。曹操追击,接连击破之。袁术败走九江,扬州刺史陈瑀拒袁术不纳。袁术无奈,退保阴陵,集兵于淮北,复进向寿春。陈瑀惧走归下邳,袁术遂领其州。兼称徐州伯。李傕欲结袁术为援,以袁术为左将军,封阳翟侯。假节。袁绍与公孙瓒所置青州刺史田楷连战二年,士卒疲困。粮食并尽。互掠百姓。野无青草。袁绍以其子袁谭为青州刺史,田楷与战不胜,会赵歧来和解关东,公孙瓒乃与袁绍和亲,各引兵去。

三月,袁绍在薄落津,魏郡兵反。与黑山贼于毒等数万人共覆邺城。杀其太守。袁绍还屯斥丘。

夏,曹操还军定陶。徐州治中东海王朗及别驾琅琊赵昱对刺史陶谦说:求诸侯莫如勤王,今天子播越在西京,应当遣使奉贡。陶谦于是遣赵昱奉章至长安,诏拜陶谦徐州牧,加安东将军。封溧阳侯。以赵昱为广陵太守,王朗为会稽太守。是时,徐方百姓殷盛,粮谷丰稔,流民多归向这里。而陶谦信用谄邪,疏远忠直,刑政不治,于是徐州渐乱。

许劭避地广陵,陶谦礼之甚厚。许劭告诉他的徒弟说:陶恭祖外慕声名,内非真正。待我虽厚,其实心里是不怎么待见的。遂离去。不久陶谦果然追捕寓居的诸名士,人们于是佩服他的先见之明。

六月,扶风大雨雹。华山崩裂。太尉周忠免。以太仆朱儁为太尉,录尚书事。

下邳阙宣聚众数千人,自称天子,陶谦击杀之。大雨昼夜二十余日,漂没民居。

袁绍出军入朝哥鹿肠山,讨于毒。围攻五日,破之。斩于毒及其众万余级,袁绍遂巡山北行,进击诸贼左髭丈八等,皆斩之。又击刘石,青牛角,黄龙左校郭大贤,李大目,于氐根等,复斩首数万级。皆屠其屯壁,遂与黑山贼张燕及四营屠各,雁门乌桓于常山交战。张燕精兵数万,骑兵数千袁绍与吕布合击张燕,连战十余日,张燕兵士死伤虽多,袁绍军亦疲敝。遂同时俱退兵。吕布将士多暴横,袁绍患之。吕布因求还洛阳。袁绍承制以吕布领司隶校尉,遣壮士送吕布而实欲图之。吕布使人鼓筝于帐中,自己却秘密的逃走了。送吕布的壮士夜起挥刀砍帐,帐被皆坏。明日,袁绍闻吕布尚在,大惧闭城自守。吕布引军复归张扬。

前太尉曹嵩,避难在琅琊,其子曹操,令泰山守应劭迎之。曹嵩辎重百余辆。陶谦別将守阴平,士卒贪利曹嵩财宝,掩袭曹嵩于华费之间,杀之。并少子曹德皆蒙难。秋,曹操引兵击陶谦。攻拔十余城。至彭城大战,陶谦兵败保走郯。

初,京雒遭董卓之乱,百姓流移东出,多依徐土。遇曹操至,坑杀男女数十万口于泗水。河水为之不流。曹操攻郯,不能克。于是转攻虑,雎陵,夏丘,皆屠城。鸡犬亦尽。墟邑不再有行人。

冬十月辛丑,京师地震。有星孛于天市。

司空杨彪免。丙午,以太常赵温为司空。录尚书事。

刘虞与公孙瓒积不相能,公孙瓒数与袁绍相攻,刘虞禁之不可,于是稍节其稟假,公孙瓒怒,屡违节度。又复侵犯百姓,刘虞不能制。于是遣驿使奏章,陈其暴掠之罪。公孙瓒亦上书奏刘虞禀粮不周。二奏交弛,互相非毁。朝廷只能是依违而已。公孙瓒于是筑小城于蓟城东南以居之。刘虞数请会,公孙瓒辄称病不应。刘虞恐其终为乱,于是率所部兵十余万,讨伐公孙瓒。当时公孙瓒部曲放散在外,仓促掘东城欲走,刘虞兵无部伍,不习战,又爱民庐舍,敕令不许焚烧。又告诫军士说:不要伤了其他人,只杀公孙瓒一人而已。攻围不下,公孙瓒于是简募锐士数百人,因风纵火。直冲突围。刘虞兵众大溃。刘虞与官属北奔居庸关。公孙瓒追攻之,三日城陷。执刘虞并妻子还蓟。犹使其领州文书。会诏令遣使者段训增刘虞封邑,使督六州事。并拜公孙瓒前将军,封易侯。公孙瓒于是诬奏刘虞前与袁绍等谋称尊号,胁迫段训斩刘虞及妻子于蓟市。故常山相孙瑾,掾张逸,张瓒等相与一道与刘虞站在一起,骂公孙瓒不绝口。然后同死。公孙瓒传刘虞之首于京师。刘虞故吏尾随于后,劫刘虞之首归葬之。

刘虞以恩厚得众心,北州百姓流旧莫不痛惜。初,刘虞欲遣使诣长安而难其人,大家都说:右北平田畴年二十二,年虽少,然而有奇才。刘虞于是备礼请以为掾。准备车骑将行,田畴说:如今道路阻绝,寇虏纵横,称官奉使,将为众所指。愿以私行。只是期于得达而已。刘虞从之。田畴于是自选家客二十余骑俱上西关出塞,傍北山,直奔朔方。循间道至长安致命。诏拜田畴为骑都尉。田畴以天子方蒙尘未安,不可以荷佩荣宠,固辞不受。得报驰还,比至,刘虞已死。田畴谒祭刘虞之墓,陈发章表。哭泣而去。公孙瓒怒,购求得田畴,对他说:你为什么不将章表报送与我?田畴说:汉室衰颓,人怀异心,唯有刘公不失忠节,章报所言,对于将军未必是好事。恐怕不是将军所乐闻的。故不进于将军,况且将军既灭无罪之君,又仇守义之臣,田畴恐燕赵之士皆将蹈东海而死。再没有跟从将军的了。公孙瓒于是释放了他。

田畴北归无终,率宗族及其他附从者数百人,扫地结盟说:君仇不报,我不可以立于世间。遂入徐无山中开拓深险平敞地而居。躬耕以养父母。百姓归之,数年间,至五千余家。田畴对其父老说:如今众成都邑,而莫相统一,又无法制治理,恐非久安之道。田畴有愚计,愿与诸君一道实施,可以吗?大家都说好。田畴于是制定约束,相杀伤犯盗争讼者,根据轻重抵罪。重者至死。凡十余条。又制为婚姻嫁娶之礼与学校讲授之业,班行于众,大家都觉得方便,至于道不拾遗。北边翕然服其威信。乌桓鲜卑各遣使致馈。田畴悉数抚纳令其不为寇。

十二月辛丑,地震。

司空赵温免。乙巳,以卫尉张喜为司空。

卷第六十一 汉纪五十三(1)

兴平元年春正月辛酉,赦天下。

甲子,皇上加元服。

二月戊寅,有司奏立长秋宫。下诏说:皇妣宅兆未卜,何忍提起后宫之选呢?壬午,三公奏改葬皇妣王夫人。追上尊号为灵怀皇后。

陶谦告急于田楷。田楷与平原相刘备救之。刘备自有兵数千人,陶谦将丹阳兵四千交给他,刘备遂离开田楷而归陶谦。陶谦表为豫州刺史。屯兵小沛。曹操军食亦尽,引兵还。

马腾私有求于李傕,不获而怒。欲举兵相攻。皇上遣使者和解之。不从。韩遂率众来为李傕马腾和解,既而复与马腾联合。谏议大夫种劭,侍中马宇,左中郎将刘范,谋使马腾袭长安,自己为内应。以诛李傕等。壬申,马腾遂勒兵屯长平观。种劭等谋泄,出奔槐里。李傕使樊稠,郭汜及兄子李利出兵攻击,马腾遂败走。还凉州。又攻槐里,种劭等皆死。庚申,有诏赦马腾等。

夏四月,以马腾为安狄将军。韩遂为安降将军。

曹操使司马荀彧(yu),寿张令程昱守鄄城。自己再引兵攻陶谦。遂略地至琅琊东海,所过残灭。还击破刘备于郯东。陶谦恐,欲走归丹阳。会陈留太守张邈背叛曹操,迎吕布。曹操于是引军还。

初,张邈少时好游侠,袁绍曹操皆与之相善。及袁绍为盟主,有骄色,张邈正议责备袁绍,袁绍怒,使曹操杀之。曹操不听,说:张孟卓是我们的亲近友善之人,虽有是非但应当容忍他。如今天下未定,为什么要自相危害呢?曹操之前攻击陶谦,志在必死。敕令家人说:我若不能回来,就前去归依张孟卓。后来还军见张邈,垂泣相对。陈留高柔对乡人说:曹将军虽据兖州,本有四方之图,不会安坐而守。而张府君恃陈留之资,将会乘间为变。我欲与诸郡一道逃走以避此难,如何?众人皆以曹张相亲,高柔又年少,并不相信他的话。高柔从兄高干自河北招呼高柔,高柔举宗从之。

吕布离开袁绍前去依靠张扬,经过张邈处,临别,把手共誓。袁绍闻之大恨。张邈心畏曹操终将为袁绍杀自己,心不自安。前九江太守陈留边让,曾经讥议曹操。曹操闻而杀之。并其妻子皆与难。边让素有才名,于是兖州士大夫皆恐惧,陈宫性刚直壮烈,内心亦自疑。于是与从事中郎许汜,王楷及张邈弟张超共谋叛曹操。陈宫对张邈说:如今天下分崩,雄杰并起。君以千里之众当四战之地,抚剑顾盼,也足以为人豪了,而今却反受制于人,不也是太没有远见了吗?如今州军东征,其处空虚,吕布是壮士善战无前。不如权时迎之,共牧兖州。然后静待时事之变,这样也可以纵横一时啊。张邈从之。

当时曹操使陈宫将兵留屯东郡,遂以其众潜迎吕布为兖州牧。吕布至,张邈使其党刘翊告诉荀彧说:吕将军来助曹使君击陶谦,应当赶快供其军食。众人疑惑。荀彧知道张邈为乱,即勒兵设备,并急忙将东郡太守夏侯惇从濮阳召回来。夏侯惇归来,吕布遂占据濮阳。当时曹操将所有军队都调发去攻打陶谦,留守的兵少。而督将大吏多与张邈陈宫通谋。夏侯惇至,当夜诛谋叛者数十人,大众乃定。豫州刺史郭贡率众数万来至城下,有人说其与吕布通谋。大众甚是惧怕。郭贡求见荀彧,荀彧将往,夏侯惇等说:君为一州之人的倚望,前去一定有危险,不可去。荀彧说:郭贡与张邈平时并没有什么交往,如今来的这么快,说明还没有什么决定,趁其未定,前去说服他,即使不能为我所用,但可使之中立,若先怀疑他们,他们必将怒而成计。

郭贡见荀彧无惧意,以为鄄城不易攻击,遂引兵去。是时兖州郡县皆应吕布,只有鄄城,范,东阿不动。吕布军归降者说陈宫欲自将兵取东阿,又使汎嶷取范。吏民皆恐惧。程昱本是东阿人,荀彧对程昱说:如今举州皆叛,只有此三城未动,陈宫等以重兵临之,如果不能深结其心,三城必动。先生是有民望的人,应当前去抚纳他们。程昱于是归乡。经过范,对范令靳允说:听说吕布执先生的母弟妻子,孝子实在不能因为心有所系,。今天下大乱,英雄并起。一定会有命世能息天下之乱者出现,这可是明智者应当详加抉择的。得主者昌,失主者亡。陈宫叛迎吕布,而百城皆应。似乎能有所为。然而以先生的眼光来看,吕布是怎样的人?吕布麤(cu)中少亲,刚而无礼,只不过是匹夫之雄罢了,陈宫等以执假合,不能与之定君臣之分,兵虽众,终必无成。曹使君智略不世出,似乎是天之所授。府君一定要固守范城。我守东阿,如此则田单之功可立。岂不是强于违忠从恶,母子俱亡吗?希望你能仔细考虑清楚。

靳允流涕说:在下不敢有二心。当时汎嶷已在县,靳允于是去见汎嶷,伏兵刺杀之。归县,勒兵自守。徐众评论说:靳允于曹公未成君臣,母亲乃是至亲,于义应去。卫公子开方仕齐,积年不返,管仲以为不怀其亲,又怎么能爱君。因此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靳允宜先救至亲,徐庶母为曹公所得,刘备遣徐庶归北,这是欲为天下者先恕人子之情啊。曹公也应当遣靳允先去救母。

程昱又遣别骑切断仓亭津。陈宫至不得渡。程昱至东阿,东阿令颍川棗祇(zaoqi)已率厉士民,拒城坚守。于是保全三城以待曹操。曹操还,执程昱之手说:没有你如此用力,我将无所归宿了。因表程昱为东平相,使屯守于范。

吕布攻鄄城不能下,西屯濮阳。曹操说:吕布虽能得一州,却不能据东平,断我亢父泰山之道,乘险邀击我,反而屯兵濮阳,我知道他无能为了。于是进攻之。

五月,以扬武将军郭汜为后将军,安集将军樊稠为右将军,并开府如三公,合为六府。皆参与选举。李傕等各欲用其所举,一旦违背他们的意思,便会忿愤喜怒。主持选举的官员不敢违逆,只好以次第用其所举,先从李傕起,郭汜次之。樊稠再次之。而三公所举,终不见用。

河西四郡,因为离凉州治所遥远,又因为河中寇盗阻隔,上书要求另外设置州郡。六月丙子,诏令以陈留邯郸商为雍州刺史,典治其地。丁丑,京师地震。戊寅,又震。

乙酉晦,有日食。

秋七月壬子,太尉朱儁免。戊午,以太常杨彪为太尉。录尚书事。甲子,以镇南将军杨定为安西将军,开府如三公。自四月不雨,至于是月,谷一斛值钱五十万。长安中人相食。皇上令侍御史侯汶出太仓米豆,为贫人做糜,饿死者如故,皇上怀疑禀赋不实,取米豆各五升于御前做糜,得二盆。于是杖责侯汶五十,百姓自此得以全济。

八月,冯翊羌寇属县。郭汜樊稠等率众击破之。

吕布有别屯在濮阳西,曹操趁夜袭破之。未及还,吕布至,亲自搏战。自旦至晚,大战数十合,相持甚急。曹操募人陷阵,司马陈留典韦带领应募者向前当敌。吕布弓弩乱发,矢至如雨。典韦只当不见,对身后的人说:等敌人离我十来步了,再告诉我。从人说:已经十步了。典韦又说:五步了再告诉我。从人惧,急忙大喊敌人已到眼前了。典韦持戟大呼而起所当之敌无不应手而倒。吕布众退。这时正是黄昏,曹操才得引军离去。拜典韦为都尉。令其常将亲兵数百人环绕大帐左右。濮阳大姓田氏为反间,曹操得以入城。烧其东门,以示无回返之意。及交战,军败。吕布骑马得曹操而不认识,问道:曹操何在?曹操说:前边骑黄马者就是。吕布于是放过曹操而追骑黄马者去了。曹操突火而出,至营,亲自劳军,令军中速为攻具,复进兵攻城。与吕布相守百余日。这时蝗虫起,百姓大饥,吕布粮食亦尽,各引兵去。

卷六十一 汉纪五十三(2)

兴平元年秋九月,曹操还军鄄城。吕布到乘氏,为其县人李进所破。东屯山阳。

冬十月,曹操至东阿,袁绍使人游说曹操,欲使曹操将家属迁居邺城。曹操新失兖州,军食又尽,将许之。程昱说:我以为将军是临事而惧了,不然为什么考虑事这么不周全呢?袁绍有并天下之心,但是智力不济,将军自己考虑一下,能甘心成为他的下属吗?将军以龙虎之威,可以为他手下的韩彭之将吗?今兖州虽残,尚有三城。能战之士,不下万人。以将军之神武,收用荀彧程昱等,霸王之业可指日而成。愿将军仔细考虑。曹操于是打消了念头。

十二月,司徒淳于嘉罢。以卫尉赵温为司徒。录尚书事。

马腾进攻李傕的时候,刘焉二子刘范,刘诞皆死。议郎河南庞羲素与刘焉相善,于是召集刘焉诸孙入蜀。会天火烧城,,刘焉徙治成都。疽发背而卒。州中大吏赵韪等贪刘焉子刘璋温仁,共上表奏刘璋为益州刺史。诏拜颍川扈瑁为刺史。刘璋将沈弥,娄发,甘宁反击刘璋,不胜,走入荆州。诏令乃以刘璋为益州牧。刘璋以赵韪为征东中郎将,率众击刘表。屯兵于朐。

徐州牧陶谦病笃,对别驾东海糜笁说:非刘备不能安徐州。陶谦卒,糜笁率州人迎刘备,刘备未敢当。说:袁公路近在寿春,君可以将此州交给他。典农校尉下邳陈登说:袁公路骄横豪放,非治乱之主。今日欲为使君合步骑十万,上可以匡主济民,下可以割地守境。若使君不见听许,陈登亦不敢听使君的主意。北海相孔融对刘备说:袁公路岂是忧国忘家的人?不过是冢中枯骨而已。何足介意。今日之事,百姓惟能者是从,天与不取,悔不可追。刘备遂领徐州。

初,太傅马日与赵歧俱奉使至寿春,赵歧守志不挠,袁术惮之。马日颇有求于袁术,袁术颇侵侮之。从日单借节以观,因夺节不还。条奏军中十余人,足使马日辟而用之。马日从袁术求去,袁术留之不遣。又欲逼为军师,马日病其失节,呕血而死。

初,孙坚娶钱塘吴氏,生四男,分别是孙策,孙权,孙翊,孙匡,另有一女。孙坚从军于外,留家于寿春。孙策年十余岁,已结交知名,有舒人周瑜,与孙策同年,也是英达夙成。听到孙策声问,自舒地前来造访。见面即推诚结好,劝孙策徙居舒,孙策从之。周瑜于是将道旁大宅送给孙策,并升堂拜母,荣辱与共。及孙坚死,孙策年十七,还葬曲阿。然后渡江,居江都,结纳豪俊,有复仇之志。

丹阳太守会稽周昕与袁术相恶,袁术上奏令孙策舅吴景领丹阳太守。攻周昕,夺其郡,以孙策从兄孙贲为丹阳都尉。孙策将母弟托付于广陵张紘,自己径到寿春见袁术。涕泣对袁术说:亡父昔日从长沙入讨董卓,与明使君会于南阳,同盟结好。不幸遇难,勋业不终。孙策感到只有先人旧恩可以凭借,因此想要与明使君身自结纳,愿明使君垂察其诚。袁术甚以为奇,然而并未肯还给他其父之兵,对孙策说:孤用贵舅为丹阳太守,贤从兄伯阳(孙贲字)为都尉,此处为精兵所出之地,可以回去依靠他们招募兵员。孙策遂与汝南吕范,及族人孙河迎其母至曲阿。依靠舅氏。并因缘招募,得数百人。而为泾县大帅祖郎所袭,几乎至于危殆。于是复往见袁术。袁术将孙坚的余兵千余人还给孙策,表拜孙策为怀义校尉。

孙策骑士有罪,逃入袁术营中,隐藏于内廐,孙策指示人前去将他斩杀后,诣袁术谢罪。袁术说:兵人好叛,本是大家所共同愤恨的,何必致谢。于是军中更加畏惮他。袁术初许以孙策为九江太守,过后更用丹阳陈纪。后来袁术欲攻徐州,从庐江太守陆康处求米三万斛,陆康不与。袁术大怒,遣孙策攻陆康,对他说:孤前日错用陈纪,常恨本意不遂,今若得陆康,庐江将为卿所有。

孙策攻陆康,拔庐江。袁术复用其故吏刘勋为太守。于是孙策日益失望。侍御史刘繇,是刘岱之弟。素有盛名。诏书用为扬州刺史。扬州旧治寿春,已为袁术占据。刘繇欲南渡江,吴景孙贲迎置曲阿。及孙策攻庐江,刘繇闻之,以吴景孙贲本是袁术所置,惧为袁孙所并,遂制造嫌隙,迫逐吴景孙贲,吴景孙贲退屯历阳。刘繇遣将樊能,于糜屯横江,张英屯当利口以拒止他们。袁术于是用故吏惠衢(qv)为扬州刺史。以吴景为督军中郎将与孙贲一道将兵攻击张英等。

二年春正月癸丑,赦天下。曹操败吕布于定陶,诏令即拜袁绍为右将军。

董卓初死,三辅民众尚有数十万户。李傕等放兵劫掠,再加上连年饥馑,二年间,百姓相食略尽。李傕,郭汜,樊稠互相之间矜功争权,多次都要互斗了,贾诩每以大体责备他们,因此虽内心不能相善,但表面上还是互相包容的。樊稠攻打马腾韩遂的时候,李利战不甚力,樊稠叱喝他说:你为什么敢如此?人欲斩你父之头(李利是李傕兄子,故樊稠如此说),你以为我不敢斩你吗?及马腾韩遂败走,樊稠追至陈仓,韩遂对樊稠说:我们本来所争的并不是私怨,无非是王家之事,我与足下是同州之人,希望能与你好言相别。于是分别将身后随骑屏退,两马相交,互执双臂,私语良久而别。军还,李利告诉李傕,韩遂与樊稠交马私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看情形意爱甚密。李傕本来因为樊稠勇而得众,心下忌之。后来樊稠欲将兵东出关,去找李傕请求增兵。

二月,李傕请樊稠会议。便于坐杀樊稠。于是诸将转相疑贰。李傕数设酒请郭汜,有时候留郭汜止宿。郭汜妻恐怕郭汜喜欢上李傕的婢妾,就想寻找机会离间他们。正好李傕使人送来了馈食其妻以豆豉为药,用勺子挑起来给郭汜看,并说:一栖不两雄,我早就怀疑李公对将军的真心了。

后来李傕复请郭汜饮酒大醉。郭汜疑其有毒,绞粪汁饮其以解毒。于是各各准备相攻了。皇上使侍中尚书说和二人,二人不从。郭汜谋迎皇上幸其营,当夜有逃亡者告诉了李傕。

三月丙寅,李傕使兄子李暹(xian)将数千兵围宫,以车三乘迎皇上。太尉杨彪说:自古帝王无在人家者,诸君举事,为什么要这样?李暹说:将军的计划已经确定了,不可更改。于是群臣步从乘舆出宫,大兵即入殿中,掠取宫人御物,皇上至李傕营,李傕又将御府金帛搬入他的军营,遂放火烧宫殿。官府居民全部烧尽。皇上复使公卿说和李傕郭汜,郭汜留杨彪及司空张喜,尚书王隆,光禄勋刘渊,卫尉士孙瑞,太仆韩融,廷尉宣璠,大鸿胪荣郃,大司农朱儁,將作大匠梁邵,屯骑校尉姜宣等于其营,以为人质。朱儁愤懑,发病死。

夏四月甲子,立贵人琅琊伏氏为皇后。以后父侍中伏完为执金吾。

郭汜设宴招待公卿,商议攻打李傕。杨彪说:群臣共斗,一人劫天子,一人质公卿,如此可行吗?郭汜怒,欲手刃之。杨彪说:卿尚不奉国家,我还求生干什么?中郎将杨密固谏,郭汜这才停手。李傕召集羌胡数千人,先送给他们缯彩御物,许以宫人妇女,欲令其进攻郭汜。郭汜阴与李傕党中郎将张苞等谋攻李傕。丙申,郭汜将兵夜攻李傕营门。流矢进入皇上的帘帷之中,又贯穿李傕左耳。张苞等烧屋,火不燃。杨奉于外抗拒郭汜。郭汜兵退。张苞等因将所领兵归郭汜。是日,李傕复移乘舆幸北坞,使校尉监护坞门。

卷六十一 汉纪五十三(3)

兴平二年夏四月,李傕移乘舆幸北坞,使校尉监护坞门。内外隔绝,侍臣皆有饥色。皇上求米五斗,牛骨五具,以赐给左右。李傕说:早上刚刚上完饭,又要米干什么?于是送给皇上发臭了的牛骨,皇上大怒,欲诘责他。侍中杨琦进谏说:李傕自知所犯悖逆,欲转车驾幸池阳黄白城。臣愿陛下先忍之。皇上于是就不再说什么。司徒赵温给李傕写信说:公前日屠陷王城,杀戮大臣。今日又因争睚眦之隙,以成千钧之仇,朝廷欲令和解,而诏命不行。如今又欲将乘舆转往黄白城,这些作为老夫实在不能理解。依照易的解释,一为过,再为涉,再三而不改,灭其顶,凶。不如早共和解。李傕大怒,欲杀赵温,其弟李应谏之数日,这才打消了念头。

李傕信巫觋(xi)厌胜之术,常以三牲祠董卓于省门外,每当与皇上在一起的时候,或言明陛下,或言明皇上,对皇上诉说郭汜之无状。皇上亦随其意应答。李傕心喜,自以为能得皇上欢心。闰月已卯,皇上使谒者仆射皇甫郦说和李傕郭汜。皇甫郦先去见郭汜,郭汜从命。又去见李傕,李傕不肯说:郭多(郭汜字多)只是盗马之贼,何敢欲与我平起平坐,我一定要诛杀他。你看我的方略士众,足以干掉郭多吗?郭多又劫质公卿,所为如是,而先生还希望佐助他吗?皇甫郦说:近者董公之强,将军是深知的。吕布受恩而反图之,转眼之间身首异处。这是因为有勇而无谋的原因,今将军身为上将,荷国荣宠,郭汜质公卿,而将军挟主,罪过谁轻谁重呢?张济与郭汜有谋,杨奉,不过是白波賊帅。他们犹知将军所为非是,将军虽然宠遇他,犹不为将军所用。

李傕闻言大怒,呵之令出。皇甫郦出诣省门,告诉皇上李傕不肯奉诏,辞语不顺。皇上恐李傕闻之将对皇甫郦不利,急忙令皇甫郦赶快离去。李傕遣虎贲王昌将他喊回来,想要杀掉他。王昌知道皇甫郦忠直,纵之令去,回去告诉李傕追之不及。

辛巳,以车骑将军李傕为大司马,位在三公之右。

吕布将薛兰李封屯巨野,曹操攻打他们,吕布来救薛兰等,不胜而走。曹操遂斩薛兰等。曹操屯军乘氏,以陶谦已死,遂欲先取徐州,还军后再平定吕布。荀彧说:昔日高祖保关中,光武据河内,都是为了根深固本,以制天下。进足以胜敌,退足以坚守。故虽有困败,而终济大业。将军本以兖州首事,平山东之难。百姓无不归心悦服,况且河济本是天下之要地,今虽残坏,犹易以自保。也就是将军的关中河内,不可以不先定。今已破李封薛兰,若分兵东击陈宫,陈宫必不敢西顾。在这期间收熟麦,约食畜谷,一举而吕布可破,破吕布,然后南结扬州,共讨袁术。以临淮泗。若舍吕布而东去,多留兵则不足用,少留兵则民皆保城,不得樵采。吕布乘虚寇暴,民心益危。只有鄄城冲要可全,其余的将非己所有。这是无兖州啊。若徐州不定,将军应当归向哪里呢?况且陶谦虽死,徐州并不就容易灭亡。他们有惩于往年之败,将惧而结亲,相为表里。今东方皆已收麦,一定会坚壁清野以待将军,攻之不拔,略之无获,不出十日,则十万之众未战而先自困,前讨徐州,威罚实行,其子弟念父兄之耻,必定会人自为守,无降心。即使能够攻破,也不可为我所有。事情故有弃此取彼者,以大易小也是可以的。以安易危也是可以的。权一时之执,不怕本之不固也是可以的。如今这三者都不利,只希望将军能够深思熟虑。曹操于是打消了攻打徐州的想法。

吕布复从东缗与陈宫将万余人来战,曹操之兵皆出去收麦,在营者不足千人,屯营也不坚固。屯西有大堤,其南树木幽深。曹操隐兵堤里,出一半兵于堤外。吕布更进。于是令轻兵挑战。既合兵,伏兵于是悉数冲出大堤,步骑并追,大破吕布。追至其营而还。吕布夜走。曹操复攻拔定陶,分兵平诸县。吕布东奔刘备张邈从吕布,使其弟张超带领家属保雍丘。

吕布初见刘备,甚是尊敬他,对刘备说:我与卿同是边地人吕布见关东起兵欲诛董卓,因此杀董卓东出,而关东诸将无有肯安吕布者,皆欲杀吕布。因请刘备于帐中,令内妇坐于床上,拜见刘备。斟酒饮食,称刘备为弟。刘备见吕布语言无常,表面欢笑而内心不悦。

李傕郭汜相攻连月,死者以万数。六月,李傕将杨奉谋杀李傕,事泄,遂将兵叛李傕。李傕众稍衰。庚午,镇东将军张济自陕至,欲说和李傕郭汜,迁乘舆权幸弘农。皇上亦思旧京,遣使宣谕。十余次往返,郭汜李傕许和。欲质其爱子。李傕妻爱其男,和计未定。而羌胡数来窥省门,说:天子在其中吗?李将军许我宫人,如今都何在?皇上患之。使侍中刘艾对宣义将军贾诩说:卿以前奉职公忠,因此仍晋升荣宠,今羌胡满路,应当考虑方略。贾诩于是召羌胡大帅待以饮食,许以封赏。羌胡皆引去。李傕由此单弱。于是复有言和解之计者,李傕从之。各以女为质。

秋七月甲子,车驾出宣平门,当渡桥,郭汜兵数百人遮住桥头说:这不是天子,车乘不得向前。李傕兵数百人皆持大戟,在乘舆车前,两兵将要相交,侍中刘艾大呼说:这就是天子。使侍中杨琦高举车帷,皇上说:诸君为什么敢迫近至尊啊?郭汜兵于是退却。既渡桥,士众皆称万岁。夜到霸陵,从者皆饥困,张济赋给各有差,李傕出屯池阳。丙寅,以张济为骠骑将军,开府如三公。郭汜为车骑将军,杨定为后将军,杨奉为兴义将军。皆封列侯。又以故牛辅部曲董承为安集将军。郭汜欲令车驾幸高陵,公卿及张济以为应当幸弘农。大会议之不决。皇上遣使宣谕郭汜说:弘农近郊庙,不要再有迟疑了。郭汜不从,皇上遂终日不食。郭汜闻之说:可且幸近县。

八月甲辰,车驾幸新丰。丙子,郭汜复谋胁迫皇上还都郿。侍中种辑知道这事,密告杨定董承,杨奉令其于新丰会合,郭汜自知谋泄,于是弃军入南山。

曹操围雍丘。张邈诣袁术求救。未至,为其下所杀。

冬十月,以曹操为兖州牧。戊戍,郭汜党夏育,高硕等谋挟乘舆西行。侍中刘艾见火起不止,请皇上出幸一营以避火。杨定董承将兵迎天子幸杨奉营。夏育等勒兵欲拦截乘舆,杨定杨奉力战打败了他们,才得以脱身。壬寅,行幸华阴。宁辑将军段煨准备服御及公卿以下资储欲皇上幸其营。段煨与杨定有隙,杨定党种辑左灵说段煨欲反,太尉杨彪,司徒赵温侍中刘艾,尚书梁绍都说:段煨不反,臣等敢以死保。董承杨定胁迫弘农督邮,令他说郭汜来在段煨营中,皇上疑之于是露宿于道南。丁未,杨奉董承杨定将攻段煨,使种辑,左灵请皇上写诏书。皇上说:段煨的罪名并没有显露出来,杨奉等想要攻打他,而想要朕下诏书吗?

种辑固请。至夜半,犹不听。杨奉等于是自己进攻段煨军营,十余日不下。段煨供给御膳,禀赡百官。无有二意。诏令使侍中尚书告谕杨定等,令其与段煨和解。杨定等奉诏还营。李傕郭汜后悔令车驾东去,闻杨定攻段煨,相招共同前去救他。因欲劫皇上西去。杨定闻李傕郭汜至,欲还蓝田,为郭汜所阻,单骑亡走荆州。张济与杨奉董承不相平,于是复与李傕郭汜联合。

十二月,皇上幸弘农。张济李傕郭汜共追乘舆,大战于弘农东涧。董承杨奉军败,百官士卒死者不可胜数。丢弃御物符策典籍,略无所遗。射声校尉沮儁,被创坠马,李傕对左右说:还能活过来吗?沮儁大骂说:你等凶逆,逼劫天子,使公卿被害,宫人流离,乱臣贼子未有如此之甚者。李傕于是杀之。壬申,皇上露宿曹阳董承杨奉于是假装欲与李傕等联合,却密遣间使至河东,招故白波帅李乐韩暹(xian)胡才及南匈奴右贤王去卑,并率其众数千骑来,与杨奉董承等共击李傕等,大破之。斩首数千级。于是董承等以新破李傕等可以再引兵东去。庚申,车驾东发。董承李乐卫护乘舆,胡才杨奉韩暹匈奴右贤王在后面断后,李傕等复来战,杨奉等大败,死者甚于东涧。光禄邓渊,廷尉宣璠,少府田芬,大司农张义皆死。司徒赵温,太常王绛,卫尉周忠,司隶校尉管郃为李傕所遮,李傕欲杀他们,贾诩说:他们都是大臣,你为什么要害他们呢?于是乃止。

李乐说:事情紧急了,陛下应当骑马前行。皇上说:不可以舍弃百官而去,他们都是无辜的。兵相连缀四十里,方得至陕。于是结营自守。当时残破之余,虎贲羽林不满百人,李傕郭汜之兵绕营呼喝,吏士失色。各有分散之意。李乐惧,欲令车驾乘船过砥柱出孟津,杨彪以为河道险难,非万乘所宜乘,于是使李乐夜渡,暗自准备船只,举火为应,皇上与公卿步出营,皇后兄伏德扶着皇后,一手夹绢十匹,董承使符节令孙徽在人们中间乱砍,杀死旁边的侍者,血溅皇后之衣。河岸高十余丈,不得下,于是以绢为辇,使人在前面背负皇上,其余皆匍匐而下。有人从上面自投于下,冠帻皆坏。既至河边,士卒争着上船。董承李乐以戈击之,砍掉的手指在河水中伸手就可捞到。皇上于是上船,同济者,只有皇后及杨彪以下数十人。其宫女及吏民不得渡者,皆为乱兵所掠夺。衣服俱尽。冻死者不可胜记。卫尉士孙瑞为李傕所杀李傕见河北有火,遣骑前去查看,正好遇见皇上渡河。大呼说你们将要带着天子去哪里?董承惧弯弓射之。并以被为幔,以防李傕军的飞箭。既到大阳,幸李乐营。

卷六十一 汉纪五十三(4)

兴平二年十二月,皇上渡河,幸李乐大营。河内太守张扬使数千人负米来贡饷。乙亥,皇上御牛车,幸安邑。河东太守王邑奉献绵帛,全数分给公卿以下。封王邑为列侯。拜胡才为征东将军。张扬为安国将军。皆假节开府。其中壁垒群帅,竟求拜职。来不及刻印,以至于用锥子刻画。乘舆居住在荆篱中,门户无关闭,天子与群臣会议,士兵就伏在篱上观看。互相镇压以为笑。皇上又遣太仆韩融至弘农,与李傕郭汜等连和。李傕于是放遣公卿百官,又归还所掠宫人及乘舆器服。不久粮谷尽,宫人皆食菜果。

乙卯张扬自野王来朝。谋以乘舆还洛阳。诸将不听。张扬复还野王。是时,长安城空四十余日,强者四散,羸弱者相食。二三年间,关中无复人迹。沮授对袁绍说:将军累世台辅,世济忠义,如今朝廷播越,宗庙残毁。远观诸州郡,虽是外托义兵,内里其实只想互相图谋,没有忧存社稷体恤百姓的意愿。如今州域粗定,兵强士附,如果西迎大驾,以邺为都,挟天子而令诸侯,畜士马以讨不庭,还有谁能抵御?颍川郭图淳于琼说:汉室陵迟为日已久,今欲兴之,不也是太难了吗?且英雄并起,各据州郡,连徒聚众,动有万计。所谓秦失其鹿,先得者王。今迎天子自近,动辄需要表闻。从之则权轻,违之则是拒命。并不是善计。沮授说:今日迎朝廷,从义的方面来讲是为得计,从时势来讲是为得时宜。若不早定计,必定有先于我们这么做的。

袁绍不从。初,丹阳朱治曾为孙坚校尉,见袁术政德不立,劝孙策归取江东。当时吴景攻樊能张英等,岁余不克。孙策对袁术说:我家有旧恩在江东,愿助我舅征讨横江,横江拔,因投本土招募,可得三万兵,以此来佐助明使君定天下。袁术知道他对自己有恨,但以刘繇据曲阿,王朗在会稽,以为孙策未必能定,就答应了他。表孙策为折冲校尉,将兵千余人,骑数十匹,行收兵,比至历阳,有众五六千,当时周瑜从父周尚为丹阳太守,周瑜将兵迎之,仍助以资粮。孙策大喜说:我得到卿家,事情也就会万无一失的成功了。于是进攻横江,当利,皆拔之。樊能张英败走。孙策渡江转斗,所向皆破。无人敢当其锋。百姓闻孙郎至,皆失魂魄,长吏委弃城郭,窜伏山草。及孙策至,军士奉令,不敢掳掠。鸡犬菜茹,一无所犯。民众于是大悦,竟以牛酒劳军。孙策为人美姿颜能笑语。阔达听受,善于用人。是以吏民见者,莫不尽心乐为致死。

孙策攻刘繇牛渚营,尽得其邸阁粮谷战具。当时彭城相薛礼下邳相丹阳笮融,依刘繇为盟主。薛礼据秣陵城,笮融屯县南,孙策皆击破之。又破刘繇別将于梅陵,转攻湖孰,江乘,皆攻下之。进击刘繇于曲阿。刘繇同郡太史慈,这时自东莱来看望刘繇。正好孙策至,有人劝刘繇可以太史慈为大将,刘繇说:我若用子义(太史慈字),许子将不会笑我啊。但使太史慈侦视轻重。当时独与一骑卒遇孙策于神亭,孙策从骑十三,都是孙坚旧将辽西韩当,零陵黄盖之辈,太史慈便上前决斗,正与孙策对阵。孙策刺太史慈之马,而擎得太史慈项上手戟。太史慈亦得孙策兠鍪(mou)。这时两家骑兵皆来增援,于是解散。刘繇与孙策战,兵败走丹徒。

孙策入曲阿,劳赐将士,发恩布令,告谕诸县,其刘繇笮融等故乡部曲来降首者,一无所问。乐从军者,一身行,复除门户。不乐从军者不强求。旬日之间,四面云集,得见兵二万余人。马千余匹。威震江东。

丙辰,袁术表请孙策行歼寇将军。孙策将吕范对孙策说:今将军事业日大,士众日盛,而纲纪犹有不严整的地方,吕范愿暂领都督,佐助将军处理这些事。孙策说:子衡既是士大夫再加手下已有大众,立功于外,岂宜复屈小职,处理军中的细事呢。吕范说:不然。而今我们舍弃本土而跟从将军,并不是仅仅为妻子家小着想,而是欲随将军匡济世务。这就如同同舟涉海,一事不牢,即同受其败。这也是为我自己计议,并不仅仅是为将军。孙策笑无以答。

吕笵出,即脱去单衣,换上骑士服,一手执鞭,诣阁下启事。自称领都督,孙策于是授予策传,委以众事。由是军中肃睦,威禁大行。孙策以张纮为正议校尉,彭城张昭为长史,常令一人居守,一人从征讨。及广陵秦松陈端等亦参与谋议。孙策待张昭以师友之礼文武之事,一概委托张昭张昭每得北方士大夫书疏,他们都归美于张昭。孙策闻之欢笑说:昔日管子相齐,一则仲父,二则仲父,而桓公为霸者之宗。今子布贤,我能用之。其功名不都在我吗?

袁术以从弟袁胤为丹阳太守。周尚周瑜皆还寿春。刘繇自丹徒将奔会稽,许劭说:会稽富实,是孙策所贪,且穷在海隅,不可前往。不如奔豫章,此地北连豫壤,西接荆州,若收合吏民,遣使贡献,与曹兖州相闻,虽有袁公路隔在其间,此人豺狼之性,不能长久。足下受王命,孟德景升一定会加以救济。刘繇从之。

初,陶谦以笮融为下邳相,使他督广陵下邳彭城粮运,笮融遂断三郡委输以自入。大起浮屠祠,课人诵读佛经。招致旁郡好佛者至五千余户。每浴佛,辄多设饮食,布席于路,经数十里,费以巨亿计。及曹操击破陶谦,徐土不安。笮融于是带领男女万余口走广陵。广陵太守赵昱待以宾礼,先是彭城相薛礼为陶谦所逼,屯秣陵。笮融利广陵资货,遂乘酒酣杀赵昱。放兵大掠。因过江依薛礼。既而复杀薛礼。

刘繇使豫章太守朱皓攻袁术所用太守诸葛玄,诸葛玄退保西城。及刘繇斥江西上驻军于彭泽,使笮融助朱皓攻打诸葛玄。许劭对刘繇说:笮融出军是不顾名义的人,朱文明喜欢推诚以待人,应当使他密防之。笮融到,果然诈杀朱皓。代领郡事。刘繇进讨笮融,笮融败走入山,为山民所杀。诏令以前太傅掾华歆为豫章太守。丹阳都尉朱治逐吴郡太守许贡而据其郡。许贡南依山贼严白虎。张超在雍丘,曹操围之急,张超说:如今只有藏洪当来救我。大众说;如今袁曹方睦,藏洪为袁所表用,一定不会败好以招祸。张超说:子源天下义士,终不会背本,只怕见制于强力,不能相及罢了。藏洪当时为东郡太守。徒跣号泣,从袁绍请兵以赴其难,袁绍不与。又请自率所领以行。袁绍亦不许。雍丘遂溃败,张超自杀。曹操夷其三族。藏洪于是怨恨袁绍。与之绝交。袁绍兴兵围之。历年不下。袁绍令藏洪同邑人陈琳以书喻之。藏洪复书说:袁绍是小人,本来没有大的志用,只是因为蒙受主人的恩宠,遂窃据大州。当受任之初,自以为究竟大事,共尊王室。岂料本州被侵,郡将遭难,请师见拒,辞行被拘。使藏洪故君遂至伦灭。区区微节,无所获申。岂得复全交友之道,实在是重亏忠孝之名啊。因此忍悲挥戈,收泪告绝。好了孔章兄,足下徼利于境外,藏洪投命于君亲。足下托身于盟主,藏洪策名于长安。你以为我身死而名灭,我也笑足下生而名无闻。

袁绍见藏洪书,知道他终无降意。增兵急攻。城中粮谷已尽,外无强救,藏洪自度必不免,招呼将士吏民对他们说:袁氏无道,所图不轨。而且不救藏洪的郡将,藏洪于大义不得不死,念诸君无事空自卷入此祸,可以趁着城未败的当口,带领妻子出城。诸将都垂泣说:名府与袁氏本无怨隙,今为本朝郡将之故,自致残困,吏民又怎么忍心舍弃名府而去?起初尚掘鼠煮筋角,后来就再没有了可吃的食物。主簿打开内厨米三升,请求稍微熬点稠粥。藏洪叹息说:我怎么能独自享用呢?使做薄粥。遍分诸将士。又杀其爱妾以食将士。将士都流涕,无人能仰视之。男女七八千人,相枕而死。莫有离叛者。城陷,生执臧洪。袁绍大会诸将,见臧洪,对他说:臧洪我有什么地方有负于你,你竟如此。今日可服了吗?臧洪据地瞋目说:诸袁事汉,四世五公,可谓受恩匪浅。今王室衰弱,无扶翼之意,竟欲因际会,希翼非望。多杀忠良。以立奸威。臧洪亲见称呼张陈留为兄,则藏洪的府君也应当为弟。同共戮力,为国除害。为什么却拥众观望为人屠灭呢?藏洪可惜力量劣小,不能推刃为天下报仇。请问服字何来?袁绍本爱臧洪之才希望令其屈服然后原谅他。见臧洪言辞急切,知道终不为己用,于是诛杀了他。臧洪同邑人陈容年轻时钦慕臧洪,当时在袁绍坐,起身对袁绍说:将军举大事欲为天下除暴,而先诛忠义,岂合天意?臧洪发举为郡将,为什么杀他?袁绍惭愧,使人将他牵出对他说:你与臧洪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为什么在这里乱说。陈容说:仁义岂有常?蹈之则是君子,背之则是小人。今日宁愿与藏洪同日而死。不与将军同日而生。遂复见杀。在坐无不叹息。私下里纷纷议论,说:为什么一日杀二烈士?

卷六十二 汉纪五十四(1)

公孙瓒既杀刘虞,尽有幽州之地。志气益盛。恃其才力,不恤百姓。记过忘善,睚眦必报。衣冠善士名在其右者,必定以法害之。有才秀者必抑困使在穷苦之地。有人问其缘故,公孙瓒说:衣冠皆自以职分当贵,不谢人惠。因此他所宠爱的大多是商贩庸儿,与之为兄弟,或结婚姻。所在侵暴。百姓怨之。刘虞从事渔阳鲜于辅等,联合率领州兵,欲一道为刘虞报仇。以燕国阎柔素有恩信,推为乌桓司马。阎柔招诱胡汉数万人,与公孙瓒所置渔阳太守邹丹大战于潞北,斩邹丹等四千余级。乌桓峭王亦率领种人以及鲜卑七千余骑,随鲜于辅南迎刘虞之子刘和。与袁绍之将鞠义合兵十万共攻公孙瓒。破公孙瓒于鲍丘。斩首二万余级。于是代郡,广阳,上谷,右北平各杀公孙瓒所置长吏,复与鲜于辅刘和兵合。公孙瓒军屡败。先是有童谣说:燕南垂,赵北际,中央不合大如砺,唯有此中可避世。公孙瓒自以为易地可以应此童谣,于是徙镇易城。建围堑十重,皆高五六丈,在上面建望楼,在围堑立面筑京堡,特高十丈,自己在里面居住。并以铁为门,斥去左右。男人七岁以上不得入门。专与姬妾居住。其文簿书记,皆从城墙上用木桶吊上传入。并令妇人练**声嚎叫,使声闻数百步。以传宣教令。自此疏远宾客,无所亲信。谋臣猛将,稍稍离散。自此之后,很少再有征战之事。有人问其原因,公孙瓒说:我昔日驱畔胡于塞表,扫黄巾于孟津,当此之时,自以为天下指麾可定,至于今日,兵革方始,看情势非我所能决断了。不如休兵力耕,以救凶年。兵法以为百楼不攻。今我诸营楼盘数十重,积谷三百万斛,食尽此谷,足以待天下之事成败了。

南单于与扶罗死,其弟呼厨泉立,居于平阳。

建安元年春正月癸酉,大赦改元。董承张扬欲护送天子还洛阳,杨奉李乐不同意。由是诸将更相疑贰。

二月,韩暹攻董承。董承奔野王。韩暹屯兵闻喜,胡才杨奉至坞乡。胡才欲攻韩暹,皇上使人谕止之。

汝南颍川黄巾何仪等拥众附袁术,曹操击破之。张扬使董承先缮修洛阳宫,太仆赵岐为董承说服刘表使他遣兵诣洛阳助修宫室。军资委输,前后不绝。

夏五月,丙寅,皇上遣使至杨奉李乐韩暹军营,请求送至洛阳。杨奉等从诏。

六月乙未,车驾幸闻喜。

袁术攻刘备以争徐州。刘备使司马张飞守下邳。自己将兵拒袁术于盱眙淮阴,相持经月,更有胜负。下邳相曹豹,是陶谦故将。与张飞不和,张飞斩杀之。城中乖乱,袁术与吕布书,劝令袭击下邳。并许诺助以军粮。吕布大喜,引军水陆并进,东袭下邳。刘备中郎将丹阳许耽开门相迎。张飞败走。虏刘备妻子及将吏家口。刘备闻之,引军还救,比至下邳,兵溃。刘备收余兵,东取广陵。、与袁术战,又败屯于海西。饥饿困顿,吏士相食。从事东海糜笁,以家财助军,刘备请降于吕布,吕布亦忿袁术运粮不继,于是召刘备,复以为豫州刺史。与其并势击袁术。使刘备屯兵小沛。吕布自称徐州牧。吕布部将郝萌夜攻吕布,吕布科头袒衣,走诣都督高顺营帐。高顺即严兵入府讨郝萌,郝萌败走。比至天明,郝萌部将曹性斩郝萌。

庚子,杨奉,韩暹奉皇上东还。张扬以粮迎于道路。秋七月甲子,车驾至洛阳。幸故中常侍赵忠宅。丁丑,大赦。

八月辛丑,幸南宫杨安殿。张扬以为是自己的功劳,故将其殿取名为杨安殿。张扬对诸将说:天子应当与天下人共同维护,朝廷自有公卿大臣,张扬应当出外阻挡国难。遂还野王。杨奉亦出屯梁城。韩暹董承并留宿卫。

癸卯,以安国将军张扬为大司马,杨奉为车骑将军。韩暹为大将军,领司隶校尉。皆假节钺。是时,宫室烧尽,百官披荆棘,依于墙壁间。州郡各拥强兵,委输不至。群僚饥乏,尚书郎以下自出采集食物,或饥死于墙壁之间,或为兵士所杀。

袁术以谶言代汉者当涂高,自以为自己的名字正好与之相应,又以袁氏出于陈为舜后,以黄代赤,德运之次,遂有儹逆之谋。问孙坚得传国玺,拘孙坚之妻而夺之。及闻天子败于曹阳,于是召会群下议称尊号。众莫敢对。主薄阎象进言说:昔日周自后稷至于文王,积德累功,三分天下有其二,犹服事殷。明公虽弈世克昌,但比不上有周之盛,汉室虽微,但没有殷纣之暴。袁术闻之默然。

袁术聘处士张范,张范不往,使其弟张承前去致谢。袁术对张承说:孤以土地之广,士民之众,欲徼福齐桓,比肩高祖,你以为何如?

张承说:在德不在强,用德以同天下之欲,虽由匹夫之资而兴霸王之功,不足为难。假如意图儹逆,干时而动,必将为众所弃,谁能兴旺?袁术闻言不悦。孙策听说了,与袁术书信说:成汤讨桀,称有夏多罪,武王伐纣,说殷有重罚,这两位圣主,虽有圣德,假使当时并无失道之过,也就没有理由逼而取之。如今主上并非有恶于天下,徒以幼小,挟于强臣。与汤武之时不同。且董卓贪淫骄陵,志无纪极。至于废主自兴,也还是未敢。而天下人同心忿疾他,何况效尤他更为严重的人呢。又听说幼主明智聪敏,有夙成之德。天下虽未被其恩,但都归心于他。使君五世相承为汉室宰辅,荣宠之盛莫与为比。应当效忠守节,以报王室。如此则成周召之美,为率土之所望。时人多惑于图纬之言,妄牵非类之文,苟以悦主为美。不顾成败之计。这是古今之人都应当慎重考虑的。怎可不熟虑?忠言逆耳,驳议致憎。假如有益于尊明,无所敢辞。

袁术开始自以为有淮南之众,料定孙策必定与自己,愁沮发疾。既不纳其言,孙策遂与袁术断绝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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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二 汉纪五十四(2)

曹操在许,谋迎天子。大众以为山东未定,韩暹杨奉负功恣雎,未可卒制。荀彧说:昔日晋文公纳周襄王,而诸侯竟从。汉高祖为义帝缟素而天下归心。自天子蒙尘,将军首唱义兵。徒以山东扰乱,未来得及远赴。今銮驾回返,东京荒凉一片。义士有存本之思,兆民怀感旧之哀。若因此时奉主上以从人望,是为大顺。秉至公以服天下,是为大略。扶弘义以致英俊,是为大德。四方虽有逆节,有何能为?韩暹杨奉又何足体恤?若不及时决定,使豪杰生心,以后再想如此,也恐怕来不及了。

曹操于是遣扬武中郎将曹洪,将兵西迎天子。董承等据险拒止他们。曹洪不得进。议郎董昭以杨奉兵马最强,而少党援,作曹操书与杨奉说:我与将军闻名慕义,便推赤心。今将军拔万乘之艰难,返回旧都,翼佐之功当世无双。方今群凶猾夏,四海未宁,神器至重,事在维辅。必须众贤以清王轨,实在不是一人所能独建。心腹四肢,其实应当互相恃赖,一物不备,就必定有所缺失。将军应当主持内务,我可以作为外援,如今我有粮草,而将军有兵马,你我之间,有无相通,足以互相救济。愿与将军死生契阔,共扶王室。

杨奉得书喜悦,对诸将军说:兖州诸军,近在许城,有兵有粮国家应当依靠他们。遂与诸将共表曹操为镇东将军,袭父爵费亭侯。韩暹矜功专恣,董承引以为患。因潜召曹操。曹操于是将兵诣洛阳。既至,奏韩暹张扬之罪,韩暹惧诛,单骑奔杨奉。皇上以韩暹张扬有翼护车驾之功,诏令一切勿问。

辛亥,以曹操领司隶校尉,录尚书事。曹操于是诛尚书冯硕等三人,是为了讨有罪。封卫将军董承等十三人为列侯,是为了赏有功。赠射声校尉沮儁为弘农太守,是为了矜扬死节之士。

曹操引董昭并坐,问他说:你让孤家来此,应当用什么妙策?董昭说:将军兴义兵以诛暴乱,入朝天子,辅翼王室,这是五霸之功,此下诸将,人殊意异,未必服从。今若留京匡弼,事执恐有不便,只有移驾幸许方可。然而朝廷播越,新还旧京,远近举足而望,只是期望一朝获安,如今重新移驾,恐怕不壓众心。若行非常之事,必须有非常之功。愿将军多加考量。

曹操说:这是孤家的本志,杨奉近在梁,耳闻其兵精,难道他将为孤家之累吗?董昭说:杨奉少党援,一心与将军结交,镇东费亭之事,都是杨奉所定。应当及时遣使厚遗答谢。以安其意。并告诉他京都无粮,可使车驾暂幸鲁阳。鲁阳与许相近,转运稍易。可无悬乏之忧。杨奉为人勇而无谋,必定不会见疑。奉使往来,足以定计。杨奉如何能为将军之累。

曹操说:好。即遣使去见杨奉。

庚申,车驾出轩辕东去。遂迁都许。已巳,幸曹操营。以曹操为大将军,封武平侯。始立宗庙社稷于许。

孙策将取会稽,吴人严白虎等众各万余人,处处屯聚,诸将欲先击严白虎等,孙策说:白虎等群盗,非有大志,必定成擒。遂引兵渡浙江。会稽功曹虞翻对太守王朗说:孙策善用兵,不如避之为上。王朗不从。发兵拒孙策于固陵。孙策多次渡水而战,不能克。孙策叔父孙静对孙策说:王朗负阻城守,难以卒拔,查渎道南离此数十里,应当从此处突破防守,进据其内。这就是所谓的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之计。孙策从其计,夜里多燃火为疑兵,分军投查渎道,进袭高迁屯营。王朗大惊,遣故丹阳太守周昕等率兵逆战,孙策破周昕等,并击斩周昕。王朗遁走。虞翻追随营护,王朗浮海至东冶,孙策进击,大破之。王朗于是诣孙策请降。孙策自领会稽太守,复命虞翻为功曹。待以交友之礼。

孙策好游猎,虞翻进谏说:名府喜欢轻出微行,从官无暇戒严,吏卒常因此备受其苦。君人者不重则不威,故白龙鱼服,困于豫且。白蛇自放,刘季杀之。愿名府稍加留意。孙策说:先生所言极是,但是习惯难以改变。

九月,司徒淳于嘉,太尉杨彪,司空张喜皆罢。

车驾东迁之时,杨奉自梁欲要击之,不及。冬十月,曹操征杨奉,杨奉南奔袁术。遂攻其梁地屯军,拔之。诏书下袁绍,责其以地广兵多,而专自树党,不闻勤王之师,但擅相讨伐,袁绍上书深自陈愬。

戊辰,以袁绍为太尉,封邺侯。袁绍耻于班在曹操以下,发怒说:曹操当死数次了,都是因为我出手相救才得以存在。如今却要挟持天子而号令于我吗?于是表辞不受。曹操惧,请以大将军之职让袁绍。丙戍,以曹操为司空,行车骑将军事。曹操以荀彧为侍中,守尚书令。曹操向荀彧询问策谋之士,荀彧荐其从子蜀郡太守荀攸及颍川郭嘉。曹操徵荀攸为尚书,与他交谈,大喜说:公达(荀攸字)不是寻常之人,我得以与之计事,天下又有何忧呢?以其为军师。初,郭嘉去见袁绍,袁绍甚是礼敬之。过了数十日,对袁绍谋臣辛评,郭图说:智能之士谨慎地选择主人,因此百全而功名可立。袁公徒欲效周公之下士,而不知用人之机,多端寡要,好谋无决。我将要另求明主,你们不和我一道去吗?二人说:袁氏有恩德于天下,人多归顺之,况且如今最强,还能到哪里去?郭嘉知道他们不能悟透他的道理,就不再说什么。遂离去。曹操召见,与他讨论国家大事,大喜说:使孤能成大业者,必定是此人。郭嘉出,也心喜说:这才是我真正的主人。曹操表请郭嘉为司空祭酒。

曹操以山阳满宠为许令。曹操从弟曹洪有宾客在许界,数犯法。满宠收治之。曹洪致书求情,满宠不听。曹洪只好告诉曹操。曹操召见许县主吏,满宠知道将要原谅此客的罪过,于是就迅速的将这位宾客杀掉了。曹操大喜说:主事不就应当如此吗?

北海太守孔融,负其高气,志在靖难,而才疏意广,终无成功。高谈清教,盈溢官曹。辞气清雅,可玩而诵。论事考实,却是难以尽数实行。但却能辞理清楚,造次能得人心。久了也就不愿意附和于他。他所任用,却是好奇取异,多是剽轻小才。至于尊事名儒郑玄,执子孙之礼,益其乡名为郑公乡,以及清隽之士左承祖刘义逊等,都是备在座席而已。不与论政事。说:这是民望不可以失去。黄巾来寇,孔融战败。走保都昌。当时,袁氏曹操公孙氏兵士首尾相连,孔融兵弱粮寡,孤立一隅,不与相通。左承祖劝孔融应当自托于强国。孔融不听而杀之。刘义逊弃之而去。青州刺史袁谭攻打孔融,自春至夏,战士所余仅数百人,流矢交集,而孔融犹隐几读书,谈笑自若。城夜陷,于是出奔东山。妻子为袁谭所掳。曹操与孔融有旧,徵为將作大匠。袁谭初至青州,其土自河而西,不过平原。袁谭北排田楷,东破孔融,威惠甚著,其后信任群小,肆志奢淫,声望遂衰。

中平以来,天下乱离,民弃农业,诸军并起,但大都缺乏粮谷,并无终岁之计。饥则寇掠,饱则弃余,瓦解流离,无敌自破者,不可胜数。袁绍在河北,军人仰食桑椹。袁术在江淮,取给蒲蠃(luo),民多相食,州里萧条。羽林监枣祗,请求建置屯田。曹操从之,以枣祗为屯田都尉。以骑都尉任俊为典农中郎将。招募游民屯田许下,得谷百万斛。于是州郡例置田官,所在积谷。仓廪(lin)皆满。故曹操征伐四方,无运粮之劳,遂能兼并群雄,军国之所以富饶,其实是起于枣祗而成于任俊的。

卷六十二 二汉纪五十四(3)

袁术害怕吕布为己之害,于是为子求婚。吕布又答应了他。袁术遣将纪灵等,率步骑三万攻刘备。刘备求救于吕布。诸将对吕布说:将军常欲杀刘备,如今可以假手于袁术了。吕布说:不然。袁术若破刘备,则北连泰山诸将,我就等于在袁术的包围之中了。因此不得不救。于是率步骑千余弛往救援。纪灵等闻吕布至,皆敛兵而止。

吕布屯兵沛城西南,遣手下请纪灵等。纪灵等亦请吕布。吕布于是前往。与刘备一道吃饭。吕布对纪灵等说:刘玄德,是吕布的弟弟。为诸君所困,因此前来救援。吕布的性格,不喜欢大家合斗,只喜欢为人解除仇怨。于是使人在营门前竖起大戟,吕布弯弓回顾众人说:诸君请看吕布用小箭射大戟。若能射中,大家应当各自解兵。若不能射中,大家就留下来决斗,如何?大家点头应允。吕布即弯弓而射,一矢中的。纪灵等皆惊,说将军真是天威。明日再次欢会,然后各罢兵。刘备合兵得万余人,吕布恶之。自出兵攻刘备。刘备败,走归曹操。曹操厚遇他。以其为豫州牧。有人对曹操说:刘备有英雄之志,今不早图,后必为患。曹操问郭嘉。郭嘉说:确实如此。但将军起义兵为百姓除暴,推诚仗信,以招俊杰。犹惧不能如意,如今刘备有英雄之名,以穷归我而我害之,这是以害贤为名,如此则智士将自疑,重新回心择主,主公将与谁一道定天下呢?因此为除一人之患,而沮止四海之望,是不划算的。其中得失,主公不可不明察。

曹操笑着说:如此他可是得了大便宜了。遂给他增加兵员,补给粮食,使他东至沛,收集散兵以图吕布。初,刘备在豫州举陈郡袁涣为茂才,袁涣为吕布所留。吕布欲使袁涣作书辱骂刘备,袁涣不同意,再三强迫他这么做,还是不同意。吕布大怒。用兵器胁迫袁涣说:你同意作书则可以保留性命,如果不同意有死而已。袁涣颜色不变,笑着回应说:袁涣只听说好的德行可以使人感到羞辱,没听说以骂可以羞人。假使他确实是君子,将不以将军之言为耻。假如他确实是小人,将会学着将军作书与将军对骂,如此则辱在此不在于彼。况且袁涣他日服侍刘将军的时候,就如同今日服事将军一样,假如一旦离开这里接着辱骂将军,难道也可以吗?吕布心惭而止。

张济自关中引兵入荆州界,攻穰城。为流矢所中而死。荆州官属皆贺。刘表说:张济因为穷困而来,主人无郊劳之礼,以至于交锋。这不是州牧的本意,州牧受弔不受贺。因使人收纳其众。众人闻其言喜,于是都归心于他。张济族子建忠将军张繍(xiu)代领其众,屯守于宛。

初,皇上既出长安,宣威将军贾诩上还印绶,前去华阴依靠段煨。贾诩素来知名,为段煨军所望,段煨礼奉甚备,贾诩潜谋归张繍。有人对他说:段煨待君够可以的了,你为什么还要离去呢?贾诩说:段煨性多疑,有疑忌贾诩的意思,礼遇虽厚,不可长久。终将为其所图。我去必喜,又希望我能结大援于外,必定会厚遇我的妻子。张繍无谋主,也愿意得到贾诩,这样一来,家与身一定能够得以俱全。贾诩遂奔张繍。张繍执子孙礼,段煨果然善视其家。贾诩说服张繍附于刘表,张繍从之。贾诩往见刘表,刘表以客礼待之。贾诩说:刘表是平世三公之才,不见事变,多疑无决,无所能为。

刘表爱民养士,从容自保。境内无事。关西,兖豫学士归之者以千数,刘表于是起立学校,讲明经术,命故雅乐郎河南杜夔作雅乐雅乐齐备,刘表欲在广庭中观看,杜夔说:今将军名号上不为天子合乐,而要在广庭下演奏,似乎是不可以的吧。刘表于是就打消了观演的念头。平原祢衡,少有才辩,而尚气刚傲,孔融将他推荐给曹操。祢衡骂辱曹操,曹操怒,对孔融说:祢衡竖子,孤杀之如杀雀鼠,只是此人素有虚名,远近将以为孤不能容纳他。于是送于刘表。刘表延礼以为上宾。祢衡不住口的称美刘表。但却好讥贬其左右,于是左右向刘表毁短他说:祢衡说将军之仁,西伯也不能超过。只是以为不能决断,最终不能济事,一定是由于这个原因。他们的说法其实是指刘表的短处,并不是祢衡所言。刘表由是发怒。以江夏太守黄祖性急,送祢衡跟随他。黄祖亦善待他。后来,祢衡当众羞辱黄祖,黄祖就杀了他。

建安二年春正月,曹操讨张繍军于淯水。张繍举众降。曹操纳张济之妻。张繍大恨之。又将金钱送给张繍骁将胡车儿,张繍闻而疑惧,袭击曹操军。杀曹操长子曹昂。曹操中流矢败走。校尉典韦与张繍力战,左右死伤略尽,典韦被数十创,张繍兵前来搏击,典韦双夹两人击杀之。瞋目大骂而死。曹操收散兵,还住舞阴。张繍率骑来追,曹操击破之。张繍走还穰城。复与刘表合。是时,诸军大乱,平虏校尉泰山于禁独整众而还。路上遇见青州兵劫掠人,于禁数其罪而击之,青州兵走诣曹操,于禁既至,先立营垒,并不先去谒见曹操。有人对于禁说:青州军已经在主公那里把你告了,应当赶快去见主公分辨。于禁说:如今贼军在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就追过来了,不先为备,何以御敌?况且主公聪明,儹诉何缘得行?说完从容安营完毕,于是入谒自陈情状。曹操喜悦,对于禁说:淯水之难,我犹狼狈,将军在乱能整,讨暴坚垒,有不可动之节。虽古代的名将,也不能出将军之右。于是录于禁前后功劳,进封益寿亭侯。曹操引军还许。

袁绍与曹操书,辞语骄慢,曹操对荀彧,郭嘉说:今将讨不义而力不足,该怎么办?二人回答说:刘项之不敌,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汉祖是靠智慧战胜项羽,故项羽虽强,终为所擒。今袁绍有十败,主公有十胜。袁绍虽强,却无所能为。袁绍繁礼多仪,主公体任自然。这是道胜。袁绍以逆而动,主公奉顺以率天下,这是义胜。桓灵以来,政失于宽,袁绍以宽济宽,因此不能摄整。主公纠之以猛,上下知制。这是治胜。袁绍外宽内忌,用人而疑,所任唯亲戚子弟。主公外易简而内机明,用人无疑,惟才所宜。不间远近,这是度胜。袁绍多谋少决,失在后事。主公得策辄行,应变无穷。这是谋胜。袁绍高议揖让,以收名誉。处士中好言饰外者,多归附他。主公以至心待人,不为虚美,处士之中忠正远见而有实才者皆愿为用。这是德胜。袁绍见人饥寒,恤念之形于颜色,其所不见者,却考虑不到,主公于目前小事,时有所忽,至于大事,与四海相接,恩之所加,皆过其望。虽所未见,虑无不周。这是仁胜。袁绍大臣争权,谗言惑乱,主公御下以道,浸润不行。这是明胜。袁绍是非不可知,主公所是进之以礼,所不是正之以法。这是文胜。袁绍好为虚势,不知兵要。主公以少克众,用兵如神,军人恃之,敌人畏之。这是武胜。

曹操笑着说:如你们所说,孤将何德以堪之。郭嘉又说:袁绍方北击公孙瓒,可因其远征,东取吕布,若袁绍为寇,吕布为之后援,这可是大害。荀彧说:不先取吕布,河北未易可图。

曹操说:是的,我所担心的是袁绍侵扰关中,西乱羌胡,南诱蜀汉。使我独以兖豫抗天下六分之五,这该怎么办?荀彧说:关中将帅以十数莫能相互统一。唯有韩遂马腾最强。他见山东方自相争,必定各拥众以自保。今若以恩德抚慰之,遣使连和,虽不能久安,比公安定山东,足以不动。侍中尚书仆射钟繇有智谋,若将西方的事交给他,主公将高枕无忧了。

曹操于是表奏钟繇以侍中司隶校尉持节督关中诸军。特使不拘科制。钟繇至长安,移书马腾韩遂等,为陈祸福。马腾韩遂各遣子入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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