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雪甲 - xp1024.com
《白袍雪甲》


请假条

快上架了,今天打算梳理一下大纲,好好想一想后面的剧情,顺便好好休息一下,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第一章 少女心事多白马

土道上,一支大约五十人的商队缓慢地前行,过路的人大多回报以好奇的目光。

从衣着来看,这是一支来自北方宋国的商队。正值宋齐交战之际,宋国的商人竟公然踏入齐境,不由得令人为之称奇。

商队的头领骑在一匹骏马上,不时地偷瞄着队伍中那辆黑色马车。

“大人…”

一名护卫一般的人物来到头领面前,低声说道:“大人…车中的究竟是谁啊?为何大人连马车都让与了她们。”

“不该问的别问。”商队头领瞟了他一眼,“但你记住了,若是有什么意外,一定要保护好马车。这车上的贵人要是出了事,整个商队五十多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是是。”那护卫唯唯诺诺地应下。

“你放心,只要到了散城,好处少不了你的。”商队头领又看了一眼马车,这等贵人出手一向阔绰,只要能安稳到达散城,自己想必亦是收获不菲。

“可大人…如今这齐国正与我大宋交战,两国本就是死敌,我们大摇大摆的去齐国散城,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妥?”

护卫脸上满是担心之色,此次商队给出的价格自是诱人得很,可就担心这银子他有命挣没命花啊。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二十多年前,九州还尚是五国并列。当时宋王赵彻拜仅是弱冠之年的郭仪为大将军,率军南下,短短数年间便横扫三国,仅余西南的雍国未破。

时天下九州,宋已得其八。就在郭仪兵围雍都虞城之际,亲征的宋王赵彻,得急病死于军中。

赵彻死后,其结拜兄弟吕昭举兵起事,建立齐国。如狂风暴雨般席卷九州,使得宋国多年之功毁于一旦,十万宋军精锐进退无路,全军覆没于祁州。

就连那大宋军神郭仪,亦在祁州死于那如今被称为天下第一的齐国卫将军赵文奇的手上。

经此一役,眼看就要一统天下的北宋元气大伤,自此龟缩于燕州,视齐为死敌。多年来两国之间攻伐不断,势同水火。

“你懂什么?”商队头领满是不屑之色,“这散城乃是二十多年前躲避战乱的百姓所建,在齐国占据襄州后,由百姓推举出来的散城城主前往齐都天岚,向齐王表示归顺之意。由于散城太过偏远,齐王并不很在意,甚至连驻军都不派,只教城主自己处理。如今的散城驻军也俱是散城百姓自行组建的。

两年前,老城主病逝,齐国派遣一人管理散城。那人本就臭名昭著,到了散城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刚入城便有一对儿老夫妻因为挡了他的路而被活活打死。结果你猜怎么着?”

商队头领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

“怎么着啊?”那护卫摆出一副好奇的样子,同时心里想着,你说就说呗,还卖什么关子啊,你当你是说相声?

“散城百姓,连带着当地守军反了!当夜把那城主府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的。”

“然后呢?”护卫不自觉的接道。

“然后百姓们就打进城主府了啊,结果你猜他们看着什么了?”

“看着什么了?”

“那城主,连带他那些恶奴啊,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全数死在了府中,皆是一枪毙命啊。”

“竟有此事?”

“可不是吗,出了这档子事,齐国也没有追究,只是又派了个人过去当城主。”

商队头领道:“那人估摸着也是被排挤到这里的,如今这散城已只是名义上是齐国之地,我们去自然无事。”

两人交谈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传到车厢之中。车中坐有两名女子,其中一人身着华服,容貌俏丽,尤其是那一双杏目颇为灵动;皮肤白皙,一张略带婴儿肥的俏脸,更为其平添几分可爱。

“想不到这散城竟然还发生过这等事,真是令人称奇。”少女眼中不住变换着神色,好似对此次散城之行颇为期待。

“公主…”少女身旁之人,从衣着来看显然是其侍女,面带焦急之色,开口道:

“正值两国交战,公主万金之躯,岂能独自深入敌境?还请公主回头!”

“哪里是独自。”少女笑嘻嘻地说道,“我这不是还有小笛你吗。”

听了这话,被称为小笛的侍女哭笑不得:“话虽如此,这到了危急时刻奴婢也不顶用啊,还请公主不要任性,回国为好。”

少女瞪大了眼睛:“你说我任性!”

说着,少女伸出手往小笛腋下搔去,后者顿时不敌,虽是不住扭动身子躲闪着,可哪里是少女的对手,几下子便惨叫连连,不停求饶。

“奴婢…奴婢知错了…”

“哼,知道错就好!”少女扬起下巴,样子颇为得意。

看着小笛那幽怨的眼神,少女有些过意不去,开口解释道:“不要以为我是去玩的。如今两国交战,已对峙多日,我宋人虽善战,但还要防备北面蛮人侵袭。在南实在无法拿出多少兵力来。每日听那齐军叫嚣,大将军陈奚终日愁眉苦脸,苦思破敌之策,还有那年已古稀的刘笑尘刘将军,满头白发都给气黑了几根。”

说到这里,少女叹了一口气,“偏我王兄还不争气,每日只与那庞渝玩乐,再不就是带着嫂子游山玩水…你说我嫂子那么好看的人儿,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少女语气不忿,显然对口中的“王兄”颇为不满。

对于这些话,小笛默默的低着头,自是不敢答的。

少女又道:“那日黄先生来信与我,说只需我去散城,便可使来犯之敌退却。并且说让我独自前去,不能惊动他人。这不,我就偷偷带着你来了。”

“可,这宋齐战事,一个小小的散城能改变什么,再说公主你又能做得了什么?”小笛脸上满是质疑,“那黄先生平日里就神神秘秘的,可疑得很,怕不是要害公主。”

少女顿时不高兴了,“什么叫我又能做得了什么!”

小笛顿时低头认错,以免主子的狼爪落在她身上。

“黄先生乃是我大宋的贵人,怎会害我。”少女摇了摇头,“先生对我宋有大恩,先年大宋得以横扫天下,固然是因先王以及大宋军神,但同样脱不开两位丞相与黄先生的谋划…唉,当年那般厉害的人物,真不知为何沦落到现在这副模样,只知陪我那王兄玩乐。”

少女翻了个白眼,语气中对某人颇有不满。

小笛笑嘻嘻地凑到少女跟前,说道:“说到军神,二十年前可谓名动九州。其白马银枪的风采令无数深闺少女魂牵梦萦,即使是今天也有不少女子感慨晚生了二十年…”

“没错没错,白马银枪,大宋军神,这等人物如何不令人心向往之。”少女眼中流露憧憬之色。

“公主你年已十六,却不曾有心仪之人,难道也是想着那军神大人?”小笛打趣道。

说及女儿家的心事,少女不由得脸一红,说道:“不过是心向往之罢了,如今国难当头,哪有心思想那儿女私情。”

“可我昨日夜里还听公主口中说些什么白马…大英雄之类的…”

少女大窘,起身往小笛身上扑去,一主一仆顿时闹做一团。

听闻马车上动静不断,周围人稍稍侧目,却不敢靠近。

良久,在小笛又一次求饶之后,少女松开了手,俏脸微红的小声说道:“怎么,还不许少女有个小小的希翼了?”

“许,许!”小笛满脸堆笑地凑到跟前,“那公主的希冀是什么呢?”

少女双手抱在胸前,轻声道:“是有一个似大宋军神那般的人,银枪白马,身着白袍,当我陷入危难之中,便会天神下凡般将我救出…”

正说间,马车突然停了,二人正奇间,一声惨叫传来。小笛当即将少女护在身后,开口喊道:“发生何事?为何有人惨叫?”

“大人见谅。”商队头领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不知道从哪来了匹白马,挡在路中间。那马看着不像有主人,手下人想收服,结果为其所伤。大人若是心急,我们将那白马赶走便是。”

“不必,待我下去看看。”少女回答道。

小笛戏谑道:“公主,你的白马英雄来了。”

少女抬手做打状,小笛嘻嘻一笑,拉着少女下了马车。

本就一直注意马车的众人看到下来的二女,顿时屏住了呼吸。

那小笛相貌已是不俗,她身旁的少女却更是清丽脱俗,且身上自有一股贵气,令人不敢直视。

“那白马在哪里?”少女开口,声音清脆有如出谷黄莺。

“禀大人,就在前面。”商队头领往前一指,少女顺着他的动作望去,果然有一匹白马正在路中央,低头默默吃着路旁的杂草。

几名商队护卫趁着它吃草,蹑手蹑脚的上前,想要将其制伏。

眼看几人已到跟前,那白马头也不抬,一蹄一个,那几个商队护卫惨叫着被踢翻。

白马扭头看了他们一眼,打了个响鼻,模样颇为不屑。

见白马那神气的样子,少女不由得大为惊奇。抬手阻止了欲再上前的众人,自己带着小笛缓缓来到白马跟前。

“大人…小心啊。”商队头领不禁捏了一把汗,这贵人若是伤了分毫,宋国之内怕是再无他容身之处了。

白马也不再吃草,抬头看着少女小心翼翼的冲它伸出手。

少女的小手轻轻抚摸在马头上,白马竟享受般的眯起了双眼。

这马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不是凡物。又好似通人性,少女第一眼见了便心生欢喜。

“好马儿,好马儿。”少女轻声低语,“好马儿,跟我走吧…”

夕阳的余晖撒在着一人一马上。俏丽的人儿,雪白的骏马,众人看着这幅美景,一时有些痴了。

“好你个畜生,踹了老子一脚就跑,竟然跑这里来泡妞。”

一声怒喝打破了宁静,白马猛然睁开双眼,任由少女惊讶,迈开马腿就要跑。

“还想跑?”

一个灰头土脸的青年出现在众人眼中,他样子颇为狼狈,身上的长袍满是尘土,只能勉强看出是件白袍子。

青年健步如飞,脚下一蹬,整个人凌空飞起,身躯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随后稳稳地骑在了正欲逃跑的白马身上。

“好!”商队中人不禁为之叫好。

“过奖过奖。”青年在马上拱手一笑,满是灰尘的脸上露出一口白牙。白马垂头丧气,好似认了命一般。

“这位…额,公子。”

见到那匹白马面露委屈,少女心中一痛,开口说道:“这匹白马可是阁下的?”

青年却不理她,拍马便走,只听得他说:“大早上踹我一脚就跑,给你能耐坏了哈!”

“老子追你追了一天!你看看我这幅样子!连我初恋送我的白袍子都跑脏了!”

“嘿!你还跟我摇头晃脑?你不是愿意跑吗?小骚货,看老子不骑疯你!”

一人一马,绝尘而去,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少女。

一旁的小笛看着青年离去的背影,口中喃喃道:“嗯…白袍白马…原来公主喜欢的是这等人物。”

第二章 再相逢

闹剧结束,少女不发一言,低着头任由小笛将她带回马车中。主仆二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噗。”却是小笛先忍不住笑出了声。

少女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笑什么笑…好笑吗!”

“好笑。”小笛捂着嘴笑道,“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公主吃瘪。”

赵轻语贵为大宋公主,且容貌倾城,从小到大走到哪里不被人捧着供着。似这般完全不理会她的人,小笛倒是第一次见。

“我说公主,你记不记得话本中那些身份高贵的女子,总会见到一个对自己爱理不理的男子从而心生好奇,然后…”

小笛眼睛转了转,嬉笑道:“然后被其吸引,两人历经艰难险阻最终走到了一起…”

旧时在宫中无聊,相关话本演义之类的,赵轻语确是看了不少,尽管没有这个心思,赵轻语仍是道:“停停停!瞎说些什么呢?”

小笛取笑道:“公主,你不是说在等一个骑白马,穿白袍的大英雄吗?你看刚刚那人,虽然卖相差了点,但面对公主这等绝色,丝毫不理,可见其心志坚定。所骑白马颇有灵性,身手似乎还颇为不错。依我看怕不就是公主心中所想之人?公主,现在回头,还不迟啊!”

“讨打!”赵轻语也不多言,举手做打状,小笛连忙抱头躲闪。一主一仆,感情倒是颇为融洽。

散城本就偏僻,路上也无几个行人。在马车中久待,有些无趣的赵轻语,领着小笛骑马行进。

散城已近在眼前,城墙不高且有些破旧。城门大开,入口处站有两名散城军士。赵轻语左看右看,仿佛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十分新奇。

小笛奇道:“公主你在看什么?”

她声音压得极低,也不需担心被周围人所探听。

“看看齐国是什么样子啊。”赵轻语感慨道,“上一次来齐国已是十年前,早就不记得些什么。”

想起主子曾有过质于齐都天岚的经历,小笛心下黯然。

“没事没事。”赵轻语笑着安慰道,“那时虽是当人质,却没吃什么苦。那叛贼吕昭不知为何倒是待我极好…大抵是心中有愧吧,反倒是雍国的太子待遇极差…”

说到雍国,赵轻语不由得翻了白眼。

小笛笑道:“这事我倒是有听说,那雍国太子一见了公主…”

赵轻语没好气地说道:“闭嘴,哪壶不开提哪壶。”

两人说笑间,商队已行至散城城口,两名守卫登时将众人拦下。

“尔等何人?”一名守卫说道。

“我们只是行商而已,路过贵地,还望让我等入城。”商队头领冲着守卫拱了拱手。

守卫抬头数了数商队的人数,说道:“此事还需我向将军禀报,请诸位稍后。”

“此等小事,何须麻烦诸位大人,还请小哥儿行个方便啊。”商队头领陪着笑,悄悄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往守卫抵去。

守卫摆了摆手,笑道:“这可不行,若让郭将军知晓,怕是要军法处置的。”

另一名守卫打趣道:“小赵收了嘛,怕个啥子,龟儿子你还会在乎军法?”

“怎么不在乎。”被称为小赵的守卫说道,“我前日才刚讨了老婆,若犯了事,郭将军的手段你是知晓的…”

说罢小赵冲商队头领点头示意,自己往城内走去。

头领无奈,只得回头对赵轻语道:“大人还请稍等片刻。”

赵轻语示意无事,同时往前看去:仅剩的那名守卫身着齐国制式皮甲,人站得笔直,毫不懈怠。

散城军士似是军纪严明,这倒与赵轻语印象中的那些齐国士卒大相径庭。

记忆里齐军毫无军纪可言,平日里干得最多的便是欺压百姓,而城门卫更是如此。私拿钱财之事屡见不鲜,不主动索要已算是好的了。

然而在这小小的散城,士卒竟有这等素质,显然是他们口中那“郭将军”所致。赵轻语不由得走上前,向剩下那名守卫搭话:“这位小哥,不知你们口中的那郭将军,可是这散城城主?”

守卫斜眼看了她一眼,眼中带有惊艳之色,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个女娃儿长得好乖哦,不若做了我们郭将军的婆娘。”

“大胆!”小笛娇斥道。

“你个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呦,模样也是俊得很,不若当了我的婆娘?”

守卫张嘴笑道,露出两颗硕大的门牙。

赵轻语听得是云里雾里,将小笛拉到身边,悄悄问道:“他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太懂?”

“小姐,他说你长得好看,不如做他们郭将军的妻子。”

赵轻语大怒,瞪圆了眼睛就要说话,一阵马蹄声起,有五骑正往城门口赶来,为首之人年纪轻轻,一脸英气,身着齐国将铠。

那人来到跟前,扫视了一圈,接着对守卫说道:“王晓宇,怎么回事?”

“禀侯将军。”守卫收起了笑容,将商队之事与那人说了。那人点了点头,对着赵轻语说道:”在下散城军校尉侯锦永,诸位且在此等待,此事我做不了主,还需等郭将军回来。”

赵轻语道:“你们口中的那郭将军不在城中吗,那我们需要等到何时?”

“郭将军今日一早便出了城,我等正欲找他回来,还请诸位见谅。”

“是的咧,郭将军大早上一边骂一边跑的就出了城,怪得很。”守卫王晓宇插话道。

赵轻语眉头微皱:“我们不过是过路商队,只想入城而已,需要那么麻烦吗?再者城中就没有别的主事的吗?”

侯锦永微微一笑:“平时也就罢了,如今正值齐宋交战,若是放进了宋国奸细,出了乱子。我一人获罪无所谓,连累了郭将军就不好了。城主虽尚在城中,但另有要事在身,我等不敢打扰。而且平日里城中事宜皆是郭将军处理。”

说罢,侯锦永冲着众人拱了拱手。

“好吧。”赵轻语也不再坚持,退到一旁,任由侯锦永等五骑离去。

未想到这散城士卒纪律竟好到如此,下到守卫,上到校尉,皆是一般模样。

“也不知那郭将军到底是何等人物。”赵轻语自言自语着。

出了城刚走没多远的五骑突然勒马停下,侯锦永一抬手,身后四骑两两一组,分散开来。

“末将恭迎郭将军回城!”

“属下恭迎郭将军回城!”

以侯锦永为首的五人喊道,这一番动静顿时引起赵轻语的注意,竟是那郭将军回来了。

她扭过头看去,只见一人骑着骏马正缓缓行来,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看不清他的长相,只知是个身穿长袍之人。

赵轻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走吧,回城。”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赵轻语嘴角微微抽动。

披头散发,灰头土脸,脏兮兮勉强看出是白色的袍子。

原本十分神气的白马如今低垂着头,无精打采,似是被主人狠狠地折磨了一番。

“郭将军,这便是我所说的商队。”侯锦永面带恭敬地说道。

“商队而已,让他们进城便是。”他转头,正好与赵轻语的视线相撞。

“是你啊,又见面了。”

郭羽纵马经过赵轻语的身边,不待后者反应,伸手捏了一把她那肉嘟嘟的脸蛋。

“抱歉,实在是忍不住想捏,啊哈哈哈哈。”

留下这样一句话,郭羽绝尘而去,留下赵轻语呆滞地站在原地。

第三章 小城自有小城事

郭羽行事向来荒诞,散城中人早就习以为常。侯锦永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位小姐莫怪,郭将军并无恶意…嗯,总之我先替将军向你赔罪。”

赵轻语垂着头,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那不知我们可否进城了?”

侯锦永点了点头:“可以。”

说罢,他径直往城中而去。

“小姐…”小笛有些担心,伸手碰了碰沉默的赵轻语,后者抬起头,脸上满是羞恼。

小笛劝道:“小姐,此地皆是齐军,且先忍耐…”

“我知轻重。”赵轻语瞪着那双灵动的眸子,“登徒子…讨厌鬼…给本公主记住了!”

第一次不理自己也罢了,第二次相见竟敢…竟敢捏自己的脸!若在宋地,都不用自己出声,那人便要被千刀万剐!

赵轻语抬手狠狠在脸上抹了抹,似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你们郭将军叫什么名字?在城中担任何职?”进城之时,赵轻语向守卫问道。

“咋个说,你个女娃儿真的看上了我家将军?”门卫嘿嘿一笑,“我家将军叫郭羽,官职嘛,说不清,姑且算是这散城军队的统领吧。”

“谢谢。”赵轻语冲守卫嫣然一笑,同时心中默念道:

“郭羽是吧,等着,日后有你好看!”

……

郭羽骑马慢悠悠的前进着,嘴里哼着小曲,心情十分不错,不时还向周围百姓打着招呼,大家也都予以回应,显然郭羽在这城中人缘是极好的。

“呦,小羽你这是上哪去了,看你这一身整得。”

路边一白发老妪冲着郭羽问道,老人身边一名孩童跑上前,摸着郭羽的坐骑。

郭羽翻身下马,摸了摸孩童的头,笑道:“小白淘气,一大早就跑出城,我追它去了。”

“快把你这袍子脱下来,让大娘给你洗洗。”老人十分热情地说道。

郭羽连连摇头,“不必不必,回去我自己洗就好。”

见他推辞,老人也不再坚持,她看着郭羽那身脏乱的袍子,说道:“你这袍子是好看得很,料子也好,但你也不能一直穿啊。现在怎么也是个将军了,也该置办几件衣服…啊我想起来了。”老人恍然大悟一般:“这袍子不是当初那个和你一起玩的女娃儿临走时送给你的吗。”

郭羽笑而不语。

老人正要再说,侯锦永已至。郭羽挥手向老人与孩童道别,自己则与侯锦永等人往城主府走去。

“郭羽这娃儿,念旧得很呐。”老人笑了笑,拉着孙子离去。

天色渐暗,家家户户点起了油灯。正值四月,天气还不是很炎热。晚风微凉,郭羽不由得惬意地眯起了双眼。

“有什么消息吗?”

“禀将军,并未听说前线战局有何进展。想必此番伐宋又是徒劳无功。”侯锦永答道。

“新王好大喜功,脑子里净想着能完成统一九州的伟业,不恤民力只知征伐,隔三差五的就伐一次宋国,可哪次不是折个万把人后就灰溜溜的回来?”侯锦永口中满是不屑。

齐开国君王吕昭五年前就已驾崩。新王登基后,对于宋的征伐就没有停止过。这打仗就歹要钱,钱从哪来?自然是在民间横征暴敛。不少官员趁机捞了不少油水,巴不得仗一直打下去,朝堂之上更是不住吹捧齐王。最终苦的也只有百姓而已。

侯锦永接着说道;“虽然这次伐宋出动了十万大军,但统兵之人是那靠着讨王上欢心才得来的车骑将军一职的车恬。这等人物,如何胜得了二十年前便已闻名九州的陈奚?莫说给他十万,就是给他翻一番,也于事无补。呵,若是换上郭将军…”

这散城虽属齐国,但城中人却没有几个真把自己当做齐人,对于侯锦永先骂齐王再骂车恬此等大逆不道之语,郭羽也不以为意。他笑了笑:“锦永你可真把我当回事,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统领,哪里比得上人家车骑将军…等等,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侯锦永一脸不解:“将军不是问,前线战事有什么消息吗?”

“前线关我屁事。”郭羽翻了个白眼,对于前线战事竟是漠不关心。“我问的是狗子。他昨天醉酒后放下豪言,今日就要拿下肖姑娘,结果如何了?”

侯锦永自是不知,不待回答。眼尖的郭羽见得前面一户人家门前有一人影,鬼鬼祟祟的不知要做何事。

天色已黑,看不清样子。那人也没有注意到郭羽二人到来,抓耳挠腮的似在犹豫。

自小在散城中长大的郭羽对于这座城的感情自是不必多说,且自己还是散城军统领,哪里容得有这种事。

“咦,这不是肖莘姑娘家吗?”郭羽正欲出手,身旁侯锦永低声说道。

郭羽惊讶道:“肖莘?那不是狗子的心上人吗?”

被郭羽多次提及的狗子,即是如今的散城城主、齐国偏将军,陈简钊。

两年前,散城城主暴毙,被同僚排挤且不得齐王宠臣车恬所喜的陈简钊便被派遣到此地。

陈简钊赴任不久,郭羽投了军。年少轻狂的他,扛着父亲费劲心血给他铸造的银枪将军令,放言军中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军中之人哪里会忍得这样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辈放肆,各个摩拳擦掌想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后的小子一番教训。

当日,郭羽一杆银枪连败散城军中上下三十七名好手,连那公认的散城枪法第一的侯锦永,也不过交手数招就败下阵来。全军大噪,引得陈简钊亲自出面,邀其入城主府一战。

陈简钊不喜权势,偏爱武道,实力也高深莫测。传言就是由于其武艺出众,被上面提拔后,惹得昔日好友眼红才被排挤到这里。

未想到在这小小的散城中能遇到如此好手,陈简钊如何不见猎心喜。当下不顾城主身份向一无名小卒邀战。

此战结果众人皆不得而知,有人称两人交战之时,风云为之变色,战到最后整个城主府都为之碎裂,府中无一处好的地方。

即使后来众人确实发现城主府化作废墟,也只觉是城主府年久失修。对于是郭陈二人比试所致的这种说法,城中人大多付之一笑,觉得只是好事之徒无边杜撰出来的罢了。九州武夫,最强也不过郭仪赵文奇之流,一人顶千百甲士已是极限。

纵是那百年难遇的万人敌,也终究不能一人杀万人。

战后,陈简钊破格提拔郭羽为散城军统领。军中向来强者为尊,郭羽那手出神入化的枪法早已令众人折服,自是没有什么怨言。

久而久之,陈简钊与郭羽熟络起来。陈简钊本就不善处理事宜,郭羽又是散城人,对城中之事也熟悉,他索性便将城中之事尽数托付给郭羽,自己乐得清闲。对于百姓们传言郭羽才是散城之主,陈简钊也不在意,甚至巴不得他来当城主。

郭羽平日里对陈简钊颇为不客气,一是性格使然,同样也是因为对方将事务全都推给自己。

但骂归骂,眼见有人意图对友人的心上人图谋不轨,他如何能忍得。当下对侯锦永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将马上所挂长枪递与郭羽。

第四章 男人的心思

郭羽接过长枪,虽觉与自己平日所用银枪比大为不如,但此时哪里还计较得了这些。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也不出声,枪与手臂成一条直线,便照着那人后心刺去。

郭羽自是有轻重,这一枪也并非要取人性命,纵是对方反应不过来,他也能及时收住枪势。

若是误会便好,若不是,便打一顿丢出城去。郭羽这般想着,手上动作确实不停,眼见枪尖就要触及到那人。

那人似有所感,心灵福至地一侧身,恰好躲过这一枪。

郭羽略微有些惊讶,手上一动,长枪横向扫去,划出一道华丽的银弧。

劲风袭来,那人向后一仰,勉强躲过这一枪,同时一手抓住长枪一端,想要近身过来。郭羽哪里会如他愿,当下冷笑一声,长枪一甩,那人的手便被荡开。

几番交手,郭羽便觉对方是个好手,莫不是白日里借着商队混入城中的宋国奸细,想要以肖莘来要挟陈简钊?

想到此处,郭羽不再留手,动作愈发凌厉起来,一道道银光闪起,对方手中并无兵器,只能躲闪,一时之间颇为狼狈。

“等等!”那人许是觉得要输,急忙叫道。

“等个锤子等!不等,滚!”尽管觉得声音有些熟悉,郭羽却已无暇考虑那么多,他仗枪而立,手中长枪散发着寒气,一股勇绝之势蓄于其上,连在外围观战的侯锦永都能敢觉得到。

侯锦永眼光炙热的看着郭羽,口中喃喃自语道:“入阵。”

昔日他与郭羽一战,便是败在此枪之下。其势如数万铁骑入阵般勇壮,无坚不摧。事后他曾厚颜向郭羽讨教,后者也倾囊相授。但他始终不得其法,最终不了了之,引为一大憾事。

也正是这一枪,让骄傲的他彻底为郭羽折服。如今再次见到,心中只觉激动万分。

那人也为这气势所惊,不由得说道:“贱羽!”

“狗子?”此话一出,郭羽散去枪上所聚气势,翻了个白眼说道:“大晚上扒人姑娘家的门,你就这么求爱的吗?”

狗子乃是郭羽给所取陈简钊的戏称,后者也因郭羽的性格,为其取了个贱羽的外号。也正是这个称呼让郭羽停了手。整个散城中,只有陈简钊一人这般叫他。

两人初交手之际,由于天黑,并未认出对方。几招之后陈简钊便已得知对方身份,这才开口,却不想被郭羽以为是错觉。

一旁的侯锦永忙上前行礼,陈简钊挥了挥手,有些尴尬地解释道:“什么扒门求爱…我只是在想要不要敲门。”

“敲门?都这么晚了你要作甚?夜闯民宅,强抢民女,还是行那采花之事?”

料想友人不会有这般胆子,往日见了姑娘家,还未开口便已脸红,嗫嗫喏喏的话都说不出来。

两人早已两情相悦,却始终隔了层纸没有捅破,很大程度上就在于陈简钊这扭捏的性格。毕竟这等事总不能让人姑娘家主动提出来。

说起来也是奇怪,平日里相处也不见得这般,耍起刀来威势十足,就是郭羽也不是对手,怎么谈个情就如此不堪?

郭羽取笑道:“今夜月色正好,不如就成了好事,必要时我可以帮你按住她的双手。放心,我闭着眼睛摁,绝不占嫂子半点便宜。”

陈简钊笑骂道:“滚你的,胡说些什么。我在这门口站一天了,要真想那么做,此刻你还能见着我?”

说罢,陈简钊自觉失言,握了握袖中还未送出的簪子,脸有些红,幸好天黑看不出什么。

“你…在这里站了一天?”郭羽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

陈简钊无言的点了点头,脸更红了。

“我…你二十好几的人了,怎的还如此扭捏?我十年前就能牵着人小姑娘的手满城跑了,你再看看你?丢不丢人?”郭羽一副羞于与眼前人为伍的样子。

对于郭羽儿时旧事,陈简钊也知晓一二,平日里两人喝酒,对方没少用这等事寒碜自己,往日不与计较,今番再提,由于懊恼于自己懦弱,气有些不顺的陈简钊便道:

“十年前?十年前你才八九岁,八九的事能当真吗?”

“嘿,八九岁就不能勇敢的追求爱情了?早熟不行吗?你连个八九岁的娃娃都不如,你也好意思。”

同样饿了一天的两个人,也不顾是否扰人清梦,当下便放开了嗓子嚷嚷起来。侯锦永面带苦笑,不发一言。

“吱呀。”原本紧闭的木门打开,一名女子缓缓走出,她身着檀色上衫搭配着荼白襦裙,一双柳叶眼和水弯眉在白皙的鹅蛋脸上,让原本就姣好的容貌更添一份婉约气质。不是那令陈简钊朝思暮想的人儿又是谁。

“不知三位将军深夜造访,所为何事?”肖莘话虽是对三人所说,眼中却只有陈简钊一人,眉眼含情,其中的温柔仿佛能将陈简钊融化。

陈简钊不说话,只呆愣愣地看着肖莘。在门口准备了一天的话,竟无一能派得上用场。

郭羽懊恼于友人的不争气,开口道:“我们三人路过,在这里起了些争执,这便离开,扰了肖姑娘的美梦,还望恕罪。”

“这就离开?”陈简钊不禁开口叫道,等了一天好不容易见到了人,如何就能离开?

“小事,如不嫌弃,还请进来喝杯茶再走。”肖莘语气柔缓,同时一双眸子向郭羽瞥去,眼神之幽怨令郭羽不寒而栗。

“还是不了。”郭羽勉强笑道。

肖莘暗暗叹气,平日里这郭羽十分机灵,怎的今日如此没眼色?自在门口听到陈简钊的声音,肖莘心中便雀跃万分,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打扮好才开了门,郭羽竟要拉着他走?

她正再欲挽留一番,突然一个强壮的身体向她跌来。来不及反应,两人双双跌入门内,只听得郭羽叫喊:“让狗子陪你吧,我就不打扰了。”

旋即就听得门关上的声音,以及郭羽的叫嚷:

“锦永,溜了溜了。”

被郭羽推了一把的陈简钊还没有搞清楚情况,只觉身下一片柔软。他抬起头来,正看到心上人那张羞红的脸。

此刻陈简钊的脸与肖莘的脸不过咫尺,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肖莘只觉心头小鹿乱撞。情到深处,她缓缓闭上了双眼。

看着肖莘这幅任君采撷的动人模样,陈简钊显然颇为激动。他拍打着肖莘的脸,有些慌张地叫道:

“肖姑娘?你怎么了肖姑娘?是不是我太重压伤你了。”

他颇为自责的挪开身子,将肖莘扶起,口中说道:

“真是的,郭羽竟是胡闹!肖姑娘你快醒醒!”

肖莘只觉脸被拍打得有些疼痛,同时还有些想死。

……

挥别了侯锦永,郭羽牵着他那匹已经不怎么白的白马慢悠悠的往家走着。

“狗子,兄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郭羽握紧了拳头。

小白似是对郭羽这动作十分不屑,马头一偏,懒得看主人的模样。

郭羽见状,眉毛一挑,正要与小白理论一二,突见前方有一人影,伏着身子,正蹑手蹑脚的前进着。

“又来?”郭羽眉头一皱,本着免得又是误会一场的想法,冲着前面那人高声喊道:“前面的!对!撅屁股那个!就是你!我乃散城军统领郭羽,你是何人?为何深夜在此鬼鬼祟祟?”

那人身体一震,一个转身向郭羽冲来,几下子就到了跟前,同时手中还亮起一道寒光。

“来得好!”甭管对方如何,先这么喊上一声,显得自己有高人气派。郭羽习惯性伸手就往小白身上摸枪,却摸了个空。

转头就见小白冲自己一咧嘴,仿佛在笑一般。

“笑什么笑!”郭羽潇洒地躲过一击,不去打刺客却往白马头上拍上一掌。

“我死了你还能好?给我踹他!”

第五章 可怜

也不知郭羽是如何养这匹白马的,懂人言,通人性。小白听了郭羽的话,把头一扭,理都不理,还打了个响鼻。

那刺客持了一把短匕,上下挥舞,大开大阖,招式并不精妙,干净利落的杀人手段,颇有几分军中的味道。

眼见小白不打算帮忙,郭羽只得不住躲闪。所幸对方实力并不高,只与散城军中精锐士卒差不多,甚至比不上侯锦永。当下也没有多少压力,一边躲一边观察起这刺客来。

对方紧身夜行衣,脸上还蒙着一块黑纱,只能看到一双眼睛。腰身纤细,若不是胸口处一片平坦郭羽还以为对方是个女子。

抬手挡住对方的手臂,郭羽往后一跳,与对方拉开距离。交手时他嗅得对方身上的味道十分好闻,只道是他身上涂了脂粉,便觉有些荒唐,开口道:

“看你所用招式,显然是从军中习来。你是跟着商队混进来的宋国奸细?怎么你们宋国男人都用脂粉吗?娘娘们们的像什么样子。”

那人一跺脚,对于郭羽的话十分气恼的样子,这一动作顿时让郭羽一阵恶寒。

郭羽道:“哇,你也忒恶心了点吧…”

那人自是不理,持匕首再度向郭羽攻来,

不想几番出手皆被郭羽轻松躲过,当下心中有些恼怒。今夜出门本想看看这城中布防,未曾想竟遇到这人。本想出一出怨气,结果好像还不是他的对手。

心高气傲的她如何能忍,举起短匕在空中短暂停顿,旋即一刀划出。

郭羽眼睛一眯,感受到这一刀所蕴含的威势,看似简单的一划,其中却有门道,化简为繁,摒弃多余的动作,只留一刀。

陈简钊的刀法与这人有异曲同工之妙,当年与之一战他可是吃了不少苦头。郭羽不再懈怠,欺身上前,在刀落下之际,以手臂架住对方手腕,同时一掌推出。入手处只觉一阵柔软,郭羽一阵疑惑,这细腰小伙子怎的连点胸肌都没有?随即只听得对方一声娇呼,那刺客后退几步,一个没站稳,登时摔倒在地。

“女的?”郭羽大为惊讶。

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太平”的女子?今日当真是长了见识。

那刺客只觉脚腕处一阵火辣,大抵是刚刚不慎扭伤了脚。从小娇生惯养的她哪里受过这等疼痛。紧咬着嘴唇强忍住才没有发出声音。

郭羽哪里管她疼不疼,心想自己平日里也没得罪过哪个女子,怎么今天突然冒出来一个上来就冲自己一顿比划。

心下好奇,郭羽走上前去直接扯下对方脸上的黑布,看清面容后郭羽不由得惊讶地挑了挑眉。

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三次和对方见面了。此刻她眉头紧皱,那双灵动的眸子狠狠地瞪着郭羽,似要喷出火来。不是赵轻语又是谁。

若不是脚踝实在疼痛难忍,赵轻语就要接着拿匕首与对方拼命了。看到对方略带惊讶的目光,没好气地说道:“看什么看!”

郭羽更加不解了,这明明是你刺杀我,怎么还这般理直气壮?

那副无辜的样子属实气到了赵轻语,自白日起遇到他就没有过好事,刚刚若不是对方一掌拍在女儿家的要紧处,自己怎么会一时气到心神恍惚,从而崴伤了脚?

想到这里,赵轻语情不自禁的脸一红,接着骂道:“登徒子!讨厌鬼!”

这般言语倒似女儿家向情郎的娇嗔,但郭羽自然不会觉得对方对自己有意思。他挠了挠头,说道:“不好意思,我看你那么平…咳,我还以为你是男人,哪会顾及那么多。”

不说还好,一说正触及到赵轻语的痛处,当下也不顾自己的脚,强行站起,握起匕首就照郭羽胸口刺来。

“我跟你拼了!”话中带着莫名的悲愤。

之前身体完好赵轻语尚且斗不过郭羽,现在一瘸一拐的更是徒劳。郭羽轻而易举地夺过匕首,制住赵轻语不住挣扎的娇躯,静静地看着她。

在月光下,那双好看的眸子此刻更加明亮,白日里两次惊鸿一瞥,只觉得她十分好看,却不想竟是这种人间绝色。

郭羽莫名的出神,想起了那个陪伴自己那个童年玩伴,那个被他领着走遍散城的女孩。

她会不会如今也变得这般好看?

几番挣脱不开的赵轻语想起彼此的立场,心中一寒。齐军是出了名的虎狼之军,可惜这虎狼之名并不是指在战场上的表现,而是对百姓来说,那些齐军如虎狼般凶恶,即使面对自己国家的平民也不例外。

许多荒唐事,这些年她也听了不少,这座城中的齐军虽看似不同,但眼前的这名齐国将领已看了自己半天。对于自己的容貌,赵轻语平日里颇为自信,纵使对方是君子,这种情况之下也难保不会心生邪念。

“杀了我吧。”赵轻语看似冷静,声音中却带有一丝颤抖。她正是如花似玉般的年纪,哪里舍得死?但相对于死,身为大宋公主的她更怕受辱。

思绪被打断,郭羽也不恼火,他不解地看着赵轻语:“我杀你干什么?”

赵轻语嘴角泛起冷笑,不屑地看着郭羽,果然齐人都是一个样子。她颤抖地闭上双目,打算咬舌自尽。

实在没想到此番偷跑出国,刚到散城便要死去。心中说不后悔那是假的。赵轻语想着那日收到的书信,她实在没想到自己竟会落得这等结局。

“咬舌自尽,怎么咬?”正欲自尽的赵轻语突然犹豫,在话本中看多了咬舌自尽之类的片段,但实施起来竟不知如何做。

会不会很疼?咬了死不了怎么办?若成了哑巴,疼得够呛却没死成,之后还要受眼前这讨厌鬼万般折辱,岂不是亏大了?

诸如此类想法在赵轻语脑中不住盘旋,她怕疼,也不敢自己动手,所以之前才叫郭羽动手。

“管她死不死,先咬了再说!”豁出去的赵轻语当下就要动手,哦不,动嘴。

“你走吧。”尽管不知为何对方闭上了眼睛,郭羽依旧松开了制住她的双手,“只要你不伤散城中人,管你是齐国密探还是宋国奸细,随你怎么折腾。”

眼前这人,十有八九是宋国哪家脑子不好使的大小姐,头一热就冲到了散城中。对于齐国完全没有归属感的郭羽懒得理会这个宋国谍子。齐宋交战又怎样,只要不波及到散城,就是打破了天他也懒得管。

“啊!”眼前的少女又是一声惨叫,嘴角竟溢出一缕鲜血。

本已心存死志的赵轻语听到对方要放了自己,心中一松,却忘了停下口中的动作。虽未咬断,也伤得不清。

“讨…厌鬼…你…你…”赵轻语口中含糊不清,对于郭羽怨气再多三分。

“嗯?你怎么吐血了?受了内伤?”郭羽歪了歪头,接着恍然大悟般握了握刚刚拍在赵轻语胸脯的手掌。

“难道不知不觉间,我掌法已然大成?哈,我果然是个练武奇才!”郭羽颇为得意地笑道。

“你!”看到郭羽的动作,赵轻语气急,想再和他拼命。刚走一步,脚腕处又是一阵剧痛,再次扑倒在地。

郭羽看着她那副狼狈的样子,不知为何有点想笑。

第六章 势

少女一声不吭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既然不是对手,那索性离开,免得留在这里丢人现眼。赵轻语不再多言,径自一瘸一拐地走了。

郭羽有些诧异,原以为她会再骂上两句又或者跟自己不死不休,倒是没有想到她会就这么离去。

空荡荡的街道上,赵轻语垂着头,艰难地行走着。

脚腕处,钻心一般的痛楚不时传来,胸口以及舌头也火辣辣的。不知何时,两行清泪顺着她脸颊流淌而下。赵轻语紧咬住嘴唇,终是没有哭出声。

身为宋国公主,万千宠爱于一身,何时遇过这等挫折?又哪里会受过这等伤?平日里被保护得严严实实,就是不小心擦破了皮,也会有人大呼小叫地叫御医前来医治。

赵轻语心中早就委屈万分,但要她在那讨厌鬼面前痛哭流涕,那自然是万万不能。方才在郭羽面前,她始终强撑着,只到走远了,这才忍耐不住。

泪水逐渐模糊了眼前的景象,她兀自伸手抹了抹,视线之内出现了一只手,手上握着一方手帕。

“擦擦吧。”手的主人语气平缓。

赵轻语默默接过手帕,擦拭脸上的泪痕。

“谢谢。”赵轻语声音略带哽咽。她抬起头来,往常那双灵动的眸子哭得通红,令人心生怜惜。

那张她无比讨厌的面孔进入了视线。他嘴角含着些许笑意,借着月色,勉强能看清他的脸,和今日初见时一样,同样的狼狈,同样的讨厌。

没想到自己哭泣的样子依旧被这个讨厌鬼看到,赵轻语将头一偏,有些不好意思,冷声道:“怎么,将军改主意了?打算将小女子抓回去?”

余光悄悄打量着郭羽,若是对方有一点想发笑的意思,自己不介意再试着给他一刀。

郭羽摇了摇头:“我说了,只要你不伤城中之人,我就不会管你。”

那他来干嘛?难不成专门跑过来看我笑话?赵轻语想不通,正欲说话,只觉身体一轻,整个人被郭羽拦腰抱起。

“你要干什么,放开我!”赵轻语不住拍打着郭羽的胸膛,然而那双小手又能有多大的力气?

郭羽也不去看她那惊慌的脸,理所当然地说道:“看你走得过于费劲,我心善,打算帮你一把。”

“不用你管我!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赵轻语脸有些红,哪里与人有过这般亲密接触,当下不住挣扎着想要离开郭羽的怀抱。

郭羽也不说话,径直走到小白身边,轻轻地将赵轻语放上去,旋即没好气地看着她。

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赵轻语的脸愈加红了几分。

“去哪?”

郭羽不再打趣少女,只想快把她送回家去。今天发生的事已够多,纵使是他也已有些疲惫。

赵轻语指了一个方向,郭羽也不多说,牵着小白慢慢走了起来。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街上只剩下脚步与马蹄声。赵轻语低着头,看着攥在手心中的那方手帕。

一路无言,走到某处赵轻语喊了声停,郭羽便走到那户人家门前,抬手欲敲门。

赵轻语轻声说道:“敲一下,停,再敲三下。”

郭羽按照赵轻语所说做了,同时暗自腹诽,又是夜行衣又是暗号的,搞得还挺像回事。

半晌,门打开了一条缝,一颗小脑瓜从门后探出,先是看到了郭羽,惊了一下,随即看到穿着夜行衣,骑在白马上的赵轻语。

小笛惊叫出声:“小姐?”

看到赵轻语嘴角残留着一抹血迹,小笛眼中划过一道寒芒,手化为掌冲着郭羽咽喉探出,动作之快竟留有一道残影。

郭羽轻轻偏头,躲过这一掌,同时心头一怒:这一晚上就没消停过,怎么是个人就要跟自己打两下,没完了是不是?

带着怒气,郭羽右手翻起,化作剑指,上面竟蓄起一股勇绝之势,便要向小笛额头上点去。

直面郭羽的小笛,感受到这股气势,心下顿时骇然万分。

“住手!”赵轻语见两人竟打了起来,忙开口道。

郭羽手一挥,散去其上之势,小笛也收了手,将赵轻语挡在身后,以防郭羽图谋不轨。

刚刚郭羽那一手着实将她惊到,若对方真是那等高手,纵是自己拼死一搏,怕是也争取不了多少时间。如今身在敌国境内,城中上满是齐军,自己死无所谓,公主怎么办?

“小笛,扶我下来。”还在思考如何让赵轻语脱身的小笛骤然听到动静,虽然颇为不解,仍是将她从马上扶下。

只见平日里骄傲如白天鹅般的公主脸上依稀带着泪痕,嘴角含血,脚似乎也伤到了。小笛心中一酸,自己虽只是个下人,但公主却始终待她如亲姐妹一般,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吝啬分与自己。这份情,小笛始终铭记在心。

如今她这般狼狈,不知受了何等折磨,小笛如何能忍?

她双眼血红,就要与郭羽拼命。

赵轻语轻轻拉过小笛,旋即低着头,犹豫半晌后,吞吞吐吐的对郭羽说道:“那个…谢…谢你。”

赵轻语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身上的伤也算全都是自己作的,郭羽不仅放了她,还不计前嫌地送她回来,无论如何,她都是该道声谢的。

半天没有回应,赵轻语抬起头来,却发现郭羽已然骑马远去。

赵轻语皱了皱眉,旋即无奈一笑。

“对了。”离去的郭羽突然停下,转头说道:“最好早些离开散城,就算不离开,平日里也换上些不招摇的衣服。”

赵轻语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早离开散城,又为什么要提醒自己?

“接下来散城里怕是要生些事端…”郭羽轻轻叹息,想起了最近的传言,旋即晃了晃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将军令在手,有什么好怕的?

他冲着赵轻语笑了笑,说道:“因为,你长得好看啊,哈哈。”

笑声中,郭羽纵马远去,留得赵轻语站在屋前,脸上又羞又恼。

“…公主?”看着赵轻语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小笛小心翼翼地叫道。心里想着,莫不是这人真是公主梦中那白马英雄?

一国公主与敌国将军的凄美爱情,柔肠百转,令人叹息。当个故事听还好,若是发生在自己主子上,那可不行。

小笛旋即想起郭羽刚刚那一手剑指,眼中露出凝重之色。

以势伤人,那是只有顶尖高手才能使出的手段,整个大宋,能做到的也不过寥寥数人。

这等小城中竟有如此高手?难道真如同黄先生所说,改变宋齐战局的点就是这散城?

……

回去的路上,郭羽看着自己的右手。刚刚一怒之下竟能聚势于手,可如今再怎么试,却再也用不出来。

以势伤人,这等手段郭羽尚未掌握纯熟,只靠着自己父亲教给自己的枪法才能勉强施展一二。但就靠这一手,已足以令天下九成九的武夫为之汗颜。

唯有学会了用势,武道一途才可称得上登堂入室。

“第一式‘入阵’成势,第二式‘百战’不败,后三式又如何?”

郭羽轻笑一声,似有期待。

第七章 故人将至

推开了门,身着白袍的郭羽大大咧咧的找了把椅子坐下,丝毫不将自己当外人。

陈简钊低着头,擦拭着他那杆视若珍宝的长刀。刀名“太平”,长丈余,刀刃闪着寒光,刀柄漆黑。整把刀给人以冷冽之感,显然不是凡物。

明明是杆杀人的兵刃,偏偏取名叫做“太平”,刀下岂会有太平?也不知为其命名之人心中是如何想的。

看着陈简钊不住抚摸着长刀,眼神之深情,动作之温柔,令人咋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摸的不是刀,而是他的婆娘。

“昨晚把事办了?”郭羽抿了一口茶,语出惊人。

陈简钊手一颤,锋利的刀锋顿时将他的手划出一道口子。血顺着刀刃流淌在地,竟没有在上面留下丝毫血迹。

“你…你怎的凭空污人清白?”陈简钊脸有些红。

昨日发现肖莘无事后,松了一口气的陈简钊担心唐突佳人,连忙告辞,就连揣了一天的簪子都忘了送。肖莘也没有再挽留,面色温柔地送他离开,只是临走之际他总觉得肖莘看他的眼神颇为不对劲。

“先不说这个。”陈简钊包扎好手,咳了两声,正色道:“刚刚来了消息,王上遣一万齐军打算驻军散城,大概正午就到了。”

尽管早就听到了相关传言,但当确切消息传来,郭羽仍是心中一沉。

齐军虎狼之名,世人皆知,打仗的本事没多少,欺负起老百姓来倒是厉害得不行。素有齐军出征,寸草不生的说法。每逢战事,被齐军经过的村镇小城,俱是疮痍满目。散城军虽也算是齐军,但城中守军皆是当年老城主在本地上征召的,没有沾上多少歪风邪气,这才让散城这座偏远小城相较于齐国其他地方安生许多。

但即使如此,之前散城中发生的龌龊事仍是不少。陈简钊初到散城时,面对这等局面自是手足无措,直到郭羽投军形式才开始好转。郭羽任散城军统领以来,被他亲手丢出城的散城军士已有近百人。

如今城中好不容易军民和谐,又要来一万如狼似虎的齐军。若领军之人是良善之辈还好,与其协商一番还能压得住;如若不是,其纵兵在城中掠夺,自己自然不能放任。届时万把人在城中火拼,这散城还不歹变成人间炼狱?

郭羽眉头一皱,问道:“可知那支齐军的头领是谁?”

“…奋武将军,丁可信。”说罢,陈简钊有些沉默。

郭羽为之愕然。

丁可信乃是陈简钊昔日好友,二人曾同在车恬手下当职,原本交情还算不错。然而某次陈简钊向丁可信借了点银子,事后忘了还,不想就此被丁可信记恨上,私下里在车恬面前说了不少陈简钊的坏话。

可以说,陈简钊被撵到来散城,与丁可信脱不开干系。

“丁可信?就是你跟我提过的,那个跟你相爱相杀的人?”郭羽双眼一眯。

陈简钊道:“什么相爱相杀,你这都从哪学来的词?”

郭羽皱着眉说道:“这不是重点,城中满打满算不过五千甲士,那丁可信本来就与你有怨,此番带着一万军马过来。届时这散城城主是你当还是他当?”

陈简钊道:“他想要就给他,我也乐得清闲。平日里耍耍刀,不比当这劳什子城主强多了?”

“你当个屁的城主了,什么事都是我干的,你还不清闲?”郭羽瞪大了眼睛。

陈简钊挠了挠头,似是有些愧疚,笑呵呵地说道:“对,要当也是贱羽你当,他丁可信算个屁。”

郭羽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你愿意让,我还不愿意当呢…说正经的,若是丁可信成了散城城主,齐军什么德行你也知道,到时百姓不说,你怕是也要遭殃?”

“我?”陈简钊用手指着自己,一脸疑惑的说道:“我有什么事?”

“按你所说,那丁可信就因为一点银子就对你记恨,显然是个心胸狭窄之徒。”郭羽一只手敲着桌子,沉吟道:“到时你交出城主之位,他还不随便找个由头就把你收拾了?”

“应该不会吧…”陈简钊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就为了点银子,他从天岚追到散城?”

郭羽笑了笑:“谁知道呢,人心本就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事。有的人你永远也想不通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他要是没什么坏心思,那既然是皆大欢喜,若是有…”郭羽眼神冰冷:“那便杀了。”

堂堂齐国的奋武将军,在郭羽口中似乎无足轻重,说杀便杀。

陈简钊无奈地扶着额头:“胡说什么,那么做和造反何异?”

郭羽笑道:“反正齐国待你也不好,反了就反了。到时直接投入北宋,岂不美哉?”

闻言,陈简钊坐直了身体,他看着郭羽,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行,我们走了,这一城百姓怎么办?”

郭羽有些诧异,不等他说话,陈简钊又道:“我虽只是个喜欢练武的粗人,但也晓得诸如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平白无故的被派到这座偏远小城,说没有怨气那是骗人的。可就这么走了,日后城中百姓岂不遭殃?”

陈简钊语气平缓:“我既为散城城主,理应守护好这一方土地,一城百姓。”

郭羽忍不住说道:“你只是舍不得肖莘吧…”

原本大义凛然的陈简钊顿时破功,黝黑的脸有些发红,变回了那个扭捏青年。

郭羽站起身来拍了拍陈简钊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小心些总是没错的。走吧,时间不早了,去准备迎接那帮帝都来的大佬吧。”

……

快到正午时分,五百甲士整齐的排列在散城城口,陈简钊站在最前,不住眺望着道路尽头。丁可信还没来,已等待半天的散城甲士悄悄的聊着天。

“听说了吗,来人好像是狗子的死对头丁可信。”

“啊?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啊?”

“两人之前还是好朋友,但突然就结怨了。当事人称是狗子借了丁可信银子没还,这才导致两人结仇,但我相信,一定不是这样!”

“那真相是什么?”

“哼,这一切都瞒不过我的眼睛,赵日天何在?!”

“属下在!”之前担任城门卫的小赵上前两步,“郭将军找我何事?”

郭羽咳咳了两声,“我问你,你可记得前两日你守城门时狗子跟你说过什么吗?”

小赵思索半晌,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啊,我想起来了,那天城主说我身强体壮,是个好兵…”

“没错,狗子说你身材妖娆,是个好基。”郭羽严肃地对着手下们说,“由此可以得出结论,狗子是个基佬!”

“合理!”

“大人真乃神人也!”

众人闻言纷纷惊叹不已,而小赵脸都吓白了。

“而狗子与那丁可信曾经是好友,后来却反目成仇,这其中的缘由嘛…”

郭羽顿了顿,指着现在前面的陈简钊说道:“真相只有一个,依我看,与丁可信相处良久的狗子对其日久生情,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对丁可信的感情,从而对其发出了爱的表白!不想丁可信拒绝了他,两人从此形同陌路,由爱生恨,相爱相杀!”

“喔喔喔!”此话一落,大家一阵喧哗。陈简钊听得声音,回头一看,却发现众甲士正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

“怎么回事?”陈简钊对着那堆人中心的郭羽问道。

“没什么事,我正在跟他们交代些事情,免得待会闹出笑话。”郭羽面色如常的答道。

闻言,陈简钊点了点头,转过身继续等待。郭羽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第八章 一语成谶

正午时分,一支大概万人的齐国军队参差不齐地向散城缓缓走来。即使相隔甚远,郭羽依然能听得到那队伍中的吵闹声。

这等军队,能有何军纪可言,领头的又能好的到哪去?

郭羽撇了撇嘴,眼见这支的齐军远远地停下了脚步。中央的齐军往两边一散,十余骑施施然来到了陈简钊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神情倨傲。

陈简钊缓步上前,微黑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他冲着来人抱拳,“散城城主陈简钊,恭迎奋武将军。”

对面十余骑中一名身着黑甲的齐军将领嗤笑一声:“哼,这不是我们的陈大将军吗,怎的沦落到这等穷乡僻壤?”

说着,他抬头看了看眼前残破的散城城墙,面露不屑:“散城,哼,散城。”

黑甲将领身旁,一名长相有些阴柔的齐军将领嘿嘿一笑:“刘立,陈大将军可是咱们将军的好友,人家又是一城之主,你说话客气点。”

又一名鼻子略大的将领冷笑道:“城主?好大的官!这么个小城的城主,给我当我也不要。”

这三人语气中透着毫不掩饰的轻蔑,陈简钊却不做声,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这十余骑中那名铠甲样式明显高于周围骑士一个档次的将军。

若不是他,自己可能早就饿死在天岚街头;同样,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沦落到这等偏僻之地。

陈简钊在看着他,他又何尝没在看着对方。他眼中阴毒之色一闪而过,丁可信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轻声道:“陈将军,久违了。自天岚一别已有两年,陈将军离城之时未能相送,丁某心中挂怀至今。今日一见,更是愧疚。”

丁可信叹了一口气:“这些年,苦了陈老弟了。”

“不敢劳奋武将军挂念。”陈简钊面色平静,两人这般对话,不由得引得陈简钊身后的散城甲士一阵窃窃私语。

“这人谁啊?”

“你不知道吗?是从天岚来的奋武将军,据说是城主的前男友呢。”

“前男友?城主还好这一口?”

“我刚才亲耳听郭将军说的,千真万确!”

“你看城主和这奋武将军之间这般不寻常的气氛,确实有点事儿啊。”

“是啊,你看城主眼中带有复杂之色,似是对旧日时光的怀念,又似对旧人的释怀。再看那丁可信,一副愧对城主的样子…”

“可城主不是喜欢城中教书的肖姑娘吗?”

“依我看,八成是为了掩人耳目,又或者是用新人来平复旧日的心伤?嘿,看不出来,城主还是个渣男…”

郭羽的随口胡诌已经变得越来越离谱。三人成虎,莫不如是。藏在甲士中的郭羽,听着手下们的对话,有些啼笑皆非。

陈简钊那般不咸不淡的态度,本就令丁可信的那几名心腹十分不爽。此刻见陈简钊身后那些散城甲士吵闹得很,之前最先说话的那名黑甲骑士心中一动,拍马上前几步,越过陈简钊,指着散城军怒喝道:“大齐奋武将军在此,尔等竟还敢喧哗!哼,真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乡巴佬!你们领头的是何人,还不出来领罪!”

即使手下这等做派,丁可信也只是笑眯眯地说道:“刘立,回来,不得无礼。”

刘立对着丁可信一抱拳,神情恭顺:“这些乡巴佬委实不像个样子,属下看不过去,还望将军恕罪。”

说罢,他再次转过头,仿佛变脸一般,样子蛮横得紧:“你们头儿呢,还不快赶紧滚出来?哼,再晚些老子扒了你的皮!”

此话一出,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散城军顿时又喧哗起来,不少甲士瞪着这个黑甲骑士。

丁可信冲着陈简钊笑道:“我这手下,性子急得很,老弟不要介意…而且你这些个手下确实不像话,咱们在这边谈话,他们自己聊得倒欢,这怎么行?便让我这手下替老弟敲打一二,你看可好?”

陈简钊面色一沉,正要说话,刘立见散城军没人理他,心头一怒,抽出腰间佩剑便往身前的散城甲士身上斩去。

一个普通散城甲士而已,即使当着那城主的面,杀便杀了,纵然事后那城主生气又如何,还不是歹乖乖忍着?

刘立面带狰狞,杀一个人无所谓,重点是要打那城主的脸。别看丁可信现在对他表现得十分热络,跟随奋武将军多年的他,如何不知道将军心中所想?

站在最前头的小赵面露惊慌,他未想到眼前这黑甲骑士竟然说杀人就杀人。眼见那长剑就要落到他身上,无论如何都已躲不开。危难时刻,小赵心里头没有咒骂眼前的这名黑甲骑士,而是想起他那刚过门三天的妻子。

今天出门前要是再好好的看上她一眼该多好?

不知何时,从旁伸出一只手,两只手指轻轻捏住剑锋,竟然硬生生阻住了黑甲骑士的剑。

“哼!”眼见出现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白袍青年,仅仅用两根手指便挡住了自己,刘立心下骇然,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手臂暗暗用力,想直接将他的手指斩下。

白袍人轻轻一笑,手一动,那柄长剑竟然直接被他夺了过来。

“将军好生威风,剑法犀利,令人叹服,有这等功夫何不去前线杀几个宋人?”郭羽轻轻将长剑抛了回去。

“…哼!”刘立被当众夺剑,虽有些下不来台。但觉得自己大概打不过这人,只得冷哼一声。

“这位将军从刚出场就开始哼个没完,可是身体抱恙?不知是犯病了还是发情了?”

“你…”

“城中吕大爷家养的母猪,近来正好也到了发情期,我看将军您这哼哼得不错,与它可谓是绝配啊。不如您去将其纳入房中,到时一人一猪在床上对着哼哼,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啊。”

“我…”

“诶,您别害羞啊,那母猪正值妙龄,长相也是出类拔萃,在可谓猪间绝色,身边不乏追求者,如果不快点出手,被别的公猪捷足先等,届时悔之晚矣啊!”

郭羽的一席话,引得散城军一阵哄笑,看着那行凶的黑甲骑士脸涨成了猪肝色一般,别提有多爽了。

“好了。”

眼见手下变成了笑柄,丁可信不再冷眼旁观,冲着刘立使了个眼色。刘立面带不甘,冲着郭羽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旋即退到丁可信身后。

丁可信上下打量了郭羽半天。在一众披甲之士中,身穿白袍的郭羽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丁可信道:“你叫什么?”

郭羽看着丁可信,微微一笑,抱拳道,“散城军统领,郭羽,见过奋武将军。”

丁可信点了点头,对于之前发生的争执闭口不谈,冲着陈简钊笑道:“这一路走来,也是有些疲倦,老弟,我们先进城再说?”

心有怒气,陈简钊面色僵硬地点了点头,侧身伸出一只手,示意对方先入城。

丁可信翻身下马,状似亲热地拉住陈简钊的手腕:“走,一起走。”

执手之礼自古有之,并非只有男女之间,男人之间若是感情深厚,也常携手同游。丁可信的这番举动本来无可厚非,但到一众散城甲士眼中,就变了味道。

本就对丁可信印象不如何好的散城甲士出了刚刚那档子事后,对其愈加厌恶。看着手拉手的两个人,心中只想着城主不要被旧爱所俘获。

郭羽眼神诡异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卧槽,俩男人牵什么手?不会被我说中了,俩人真有一腿?”

他摇了摇头,拍了拍满脸感激之色的小赵,示意其不必在意,转身跟着进了散城。

第九章 入城

陈简钊与丁可信手牵着手走在最前,一万齐军跟着浩浩荡荡的进了城。

散城地处偏僻,平日里没甚大事发生,大家自然是清闲得要命。前几日那散城城门卫小赵娶了王木匠家的女儿,城中人甭管认不认识的,都去凑了个热闹。家家张灯结彩,最后几乎发展成举城欢庆。

如今这万军入城的景象,自然吸引了不少百姓前来围观。他们一个个伸着脑袋,想看看这支从天岚来的齐军与他们散城的小伙子有什么不同。

郭羽慢悠悠的跟着队伍走着,心下不由得活动了起来。

丁可信的那几个手下,尤其是那个穿黑甲的,很明显是想给陈简钊一个下马威。丁可信刚刚没有阻止,此刻不知为何又表现得与陈简钊十分亲热。

“他到底想干什么?”

正思索间,郭羽一抬头,正巧看到那名黑甲骑士瞪着自己,正是城门口那被自己奚落的丁可信的手下。

瞧着他那恶狠狠的目光,郭羽不禁想到那容貌绝美的女刺客,她也曾用她那灵动的眸子这般瞪着自己。

一想起昨夜的荒唐,郭羽不禁嘴角微微翘起。

“哼。”黑甲骑士见郭羽面带笑意,冷哼一声,眼神愈加凶狠。

郭羽翻了个白眼,看尼玛嘛看,瞅你长得那熊模样,还学人家瞪人,你有人家好看吗?

郭羽偏过头不去看他,视线却正好与那双杏目对上。赵轻语站在百姓当中,同样恶狠狠地看着郭羽,还举起了一只小拳头,冲他示威。

没想到经过昨晚的事,她竟然还没走。郭羽诧异的同时,看到少女幼稚的举动,不由得好笑,用手拍着自己胸脯,做出一副自己好怕的样子。

不想这个举动却被赵轻语误解,少女双颊绯红,杏目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登徒浪子…讨厌鬼!”赵轻语银牙紧咬。她身旁的小笛脸上泛起担忧之色,此番赵轻语打着观察敌情的名义,不顾她的劝阻,非要前来围观。公主很明显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容貌会引来多大的麻烦,若是引来齐军觊觎,少不得又要生事端,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同那郭羽一般。

想到郭羽,小笛不禁瞟了一眼身旁的人,昨夜里赵轻语的经历她已知晓,诧异于郭羽所作所为的同时,心下不免活泛起来。

今日再见,这郭羽已不再那般狼狈,身上的长袍也洗的干干净净,卖相较昨日已好得太多。

那惊鸿一瞥的剑指属实给小笛留下来太深刻的印象,她不由得将他与宋国内的青年才俊对比一番。

大宋年轻一辈最出彩的,便是辽陵侯之子,赵轻语的亲哥哥,被誉为“大宋之光”的赵轻权。他自幼便聪慧过人,熟读兵书。在与北疆蛮人的战争中,多次立下大功,深得大宋众将青睐。

其次就是肖海阳、刘大猛两人。前者虽家世平常,这些年却是屡立战功,为镇南将军石毅所欣赏,前途不可限量;后者是镇北将军刘笑尘的孙子,常年镇守北疆,估摸着等刘笑尘退下来,便要成为新一任的镇北将军。

至于其他人,皆不值一提。

小笛微微叹口气,二十多年前的那场灾难,连带军神在内,大宋死了太多的人,以至于现在有些青黄不接。

之所以将郭羽与他们做比较,倒不是小笛自己有什么想法,属实是为了赵轻语。公主也老大不小的了,却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她这个当丫鬟的不免要为其考虑一番。

“公主,我瞧那郭将军挺不错的啊,这一身也挺精神的,再骑上他那白马,不就是公主那梦中的大英雄吗?”小笛出言试探,同时不忘观察赵轻语的神情。

“就他?不错个…哼,就是个讨厌鬼罢了!”赵轻语终究还是没有将那个字说出口,咬牙切齿的样子不仅不狰狞,反倒娇憨可爱,一时间吸引了不少视线。

赵轻语那清丽脱俗的容貌同样吸引了不少齐军的注意,几名齐军相互打了个眼色,走出队伍,来到赵轻语面前。为首一名叫赵司的军士面露淫邪之色,冲着赵轻语怪笑道:“小妞,你叫什么名字啊?”

这趟来散城,带着好好爽一把的想法的齐国军士不在少数。平日里在那齐都天岚自是不敢造次,在军营中早就憋出火来。

一路走来,路过的村子尽皆遭了殃,不知多少清白女子被这些如狼似虎的齐国军士糟。,好一些的尚能保全了性命,更多则是被那些提上了裤子的军士一刀抹了脖子,随即卷了金银再杀尽全家,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乱世人命贱如狗,齐国境内这种事屡见不鲜,纵使整村被屠也很少有人追责,问起便说山贼所为就是了。

对于这些手下的做法,丁可信也只是默许,偶尔有人给他奉上些姿色不错的女子,他也只是轻笑两声便分给手下。

小笛担忧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她挡在赵轻语面前。

赵轻语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走开。”

“嘿,性子还挺倔?”赵司哈哈一笑,伸手就往赵轻语脸上摸来。

赵轻语一偏头,躲开这只揩油的手,脸上厌恶之色愈加浓烈。

小笛眼中一寒,但若在此地动手,后果不堪设想,当下就想拉着赵轻语离开此地。那几个齐国军士自是不愿意,当下几人便将二人围住,不教其离开。

看着赵轻语那面若冰霜的样子,赵司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愈发兴奋。他是丁可信麾下一介百夫长,这些年跟着奋武将军混,玩过的女人也算不少。但似这等容貌的女子他哪里见过?想到她在他身下绝望哭喊的样子,赵司只觉心头一热,伸出手就往赵轻语肩上抓去。

赵轻语手已经摸到袖中的匕首,正要动手,从旁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那齐国军士的手腕。

“哪个不长眼的,滚开!”赵司骂道,一转头对上一张笑脸。

“你是哪个?滚开,别搅了爷爷的兴致!”色欲熏心的军士冲着郭羽骂道。

赵司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没有挣脱开郭羽的手,虽知晓眼前这人有几分能耐,仍冲着郭羽嚷道:“快松手!爷爷我可是奋武将军将军麾下百夫长,得罪了我你…”

话才说一半,赵司眼见郭羽笑容依旧,眼神却变得冰冷,其中寒意竟吓得他后面的话说不出口。

“散城内,士卒不得骚扰百姓。”郭羽微笑着说道,“各位刚来,不晓得城中规矩,我还是先说了好。”

赵司一时间竟嗫嗫喏喏地说不出话来,旁边几人眼见同伴受制,手刚按在剑柄上,郭羽淡淡的冲他们一瞥,他们竟再不敢动作。

“如此,还请各位回到队伍中吧。”郭羽笑着松开了手,那几人也不再说些什么,灰溜溜地走了。

整个过程并没有引得太多人注意,百姓们也大多将注意力放在与陈简钊手拉手的丁可信身上。

赵轻语欲言又止,脸上颇有犹豫,想与郭羽道谢,心下又有些纠结。似是明白主子心中所想,小笛大大方方的向郭羽施了个万福:“多谢将军出手相助。”

郭羽摆了摆手,没有看她们,目光投在入城的齐军上。虽也是由于赵轻语姿色出众的原因,但他委实没有想到,这才刚进城,便有齐军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调戏民女之事…虽说也不算民女吧。

郭羽转过头来,眼见赵轻语听了他昨夜分别时的提醒,换上了一身寻常百姓穿的粗布衣裙,但一身贵气仍旧难以遮掩。

也不去细细揣摩她的身份,郭羽笑着冲赵轻语说道:“如你所见,接下来的散城怕是要乱得很,你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赵轻语扬起了下巴,不出意外的回答道:“要你管!”

这倒不是赵轻语故意与之置气,还没有找到击退齐军的法子,她怎能就此离开。那黄先生只和她说来了就能破解困局,却没说怎么破。这不昨天就是为了寻找办法,夜巡散城,不想办法没找到,还因为眼前的讨厌鬼弄了一身伤。

赵轻语昂着头,再次狠狠地瞪了郭羽一眼。

她本就长得好看,尤其是那一双杏目尤其吸引人,此刻睁得大大的,模样更加可爱。郭羽一挑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往她那娇嫩的脸蛋上一掐,旋即飞奔而去,只留下一串得意的笑声。

“你!”少女一手捂着脸,羞怒不已,身侧的丫鬟则掩嘴偷笑。

第十章 看他舌绽莲花

丁可信以及几名齐军将领随陈简钊住进了城主府,齐军则驻扎在散城军营中。郭羽悄悄拉过侯锦永,嘱咐他安排几个兄弟盯着点。

“光盯着可能还不够,城中还需要安排一支巡逻的队伍,这个事情也交给你了。”

郭羽拍了拍侯锦永的肩膀,对于这个性子稳重、做事滴水不漏的副手,他很是满意。

齐军很快就安顿下来。郭羽一时空闲,索性操练起散城军,引得不少齐军围观,冲着他们指指点点。

傍晚时分,陈简钊在城主府中设宴为丁可信等人接风,身为散城军统领的郭羽自然也要出席。

郭羽到时,见场中丁可信毫不客气的坐在主位,左手边做着几个不认识的齐军将领,与郭羽交恶的黑甲骑士也在其中。右手边则是以陈简钊为首的散城人。他告罪一声,便在陈简钊的身边坐下。

见人已到齐,陈简钊举起酒杯说了几句客套话,在座的人也纷纷举杯,旋即三三两两地聊了起来,气氛不至于尴尬,还算不瘟不火。

其间免不得提到齐国的战事,一名年轻的齐国将领借着酒意,说新齐王锐意进取,年纪轻轻不耽于玩乐,实属难能可贵。,此番同时对宋雍用兵赢面很大。以七州之国力,破宋灭雍,如同前唐李氏般,统一九州,成就千古伟业。

郭羽身旁的侯锦永则对此十分不屑。他认为这次出兵徒耗国力,难以建功。出动二十万大军两线作战不说、想用十万军队就灭了北宋,无异于痴人说梦,更何况领兵的还是那靠着一张媚上的嘴讨来车骑将军位子的车恬?

且不说北宋,就是西面的雍国,又岂是好欺负的?雍国可是在北宋铁骑马踏九州之际,唯一抗住宋人攻伐的国家!二十年前军神郭仪带着十万大宋精锐都未能攻破那虞都的城门,如今换成齐国大将军杨志勇就可以了?杨志勇虽相较于车恬好得太多,可在侯锦永心中,跟郭仪比起来还是相差甚远。

几杯酒下肚,安稳的人也不免会有些放纵,更何况血气旺盛的将军?意见不和,想法不同,一名齐军将领当场就指着侯锦永就破口大骂。

因为城口的事,散城军大多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气。侯锦永还未说话,身旁一名散城军将领便拍桌子骂了回去。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骂战。一时间,粗言秽语此起彼伏,草爹骂娘声更是比比皆是。一帮军中糙汉子红着脸,唾沫横飞,骂一句喝一杯,样子颇为豪气,谁还没骂倒谁,倒是先醉倒了个好几个。好好的一场接风宴竟变成了两方骂战。

陈简钊面带尴尬,主位上的丁可信也不说话,一手旋转着酒杯,兴致勃勃地看着下面的骂战。

对于侯锦永的话,郭羽倒是颇为赞同。宋雍只各占一州之地,若只论地域广阔,自然相较齐国远远不如。

但这各国交战,又不是哪个地盘大,哪个就是赢家。三十年前,九州之上尚是五国并列,其中北魏占据襄、淮、江三州,国土之大,五国之中首屈一指,时号称九州霸主。可结果呢?郭仪出燕州,第一个灭的就是这九州霸主。

对于齐国,作为散城本地出生的郭羽毫无归属感,也一点都不看好。且不提如今这个好大喜功的新齐王,便是已故的那个,断掉北宋统一大业、一举扭转九州局势的老齐王。每每听人吹嘘其何等英明神武,郭羽都会一个白眼翻过去。

在郭羽看来,老齐王吕昭若是真如同齐人吹嘘的那般,便应在二十年前北宋刚刚惨败之际,挟大胜之势一举统一九州。就算是当时时局未稳,那么五年前也该在北疆蛮人大举伐宋之际趁势灭了宋国。

谁知那吕昭竟接连错失良机,北宋精锐尽丧,杨志勇兵临城下眼看就要攻破玉门关之时竟将其一旨召回。而五年前蛮人叩关之际,吕昭不顾满朝文武少有的一致请战,竟然仅仅只因宋国送来质子便没有出兵。

当然吕昭再怎么不济也比如今的吕舒勤强百倍。郭羽撇了撇嘴,再饮一杯酒,旋即装作醉酒的样子加入到了骂战之中。

“大鼻子那个,你快尼玛闭嘴吧,老子隔了八百里都能闻到你嘴里的臭味,说话这么臭,吃屎了?”

“那个小白脸,对,就是你。你瞅你那德行,好好的爷们脸白成那个样子,男不男女不女的,阴阳人?”

“还有那个穿黑甲的,你哼尼玛哼,用剑垃圾得要死,连我两根手指头都比不过…你还哼?是不是又发情了?咱择日不如撞日,待会我就带你去吕大爷家把那小母猪抗回床头,今晚就把事办了?”

在场的齐军将领有一个算一个,都被郭羽骂了个遍。这一举动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被骂懵了的齐军众人面面相觑,随即便将火力集中到了郭羽一人身上。

“小子,毛长齐了吗,就在这里大放厥词。”被郭羽称作大鼻子的齐军将领冷哼一声。

“快闭嘴,你嘴里的屎味熏到我了。”郭羽满脸通红,一手捂着鼻子,表情一脸嫌弃。

大鼻子将领一时语塞,看郭羽那副认真的表情,竟怀疑起是不是自己口中真的有异味。趁人不注意,悄悄吐了一口气,闻了一闻。

“看着人模狗样的,终究是个小地方乡巴佬,口中竟是些粗鄙之语。”

看着有些阴柔的齐军将领,翘着兰花指说道。

“我不和阴阳人说话。”郭羽看都不看他。

“你敢!”阴柔将领指着郭羽,嘴不住颤抖,却再说不出一个字。

“哼,一个跳梁小丑而已。”黑甲将领哼了一声,样子颇为不屑。

“嗝…别哼哼了,屁都不是哼来哼去的。”郭羽打了个酒嗝,摇头晃脑地说道:“真是小母牛难产,给你牛逼坏了。”

黑甲将领脸憋得通红,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郭羽寥寥几句话,便将几个齐军将领骂得话都说不出来。话虽难听得很,但散城军的将领们听着着实舒坦,纷纷为郭羽叫好。

郭羽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冲着在座的散城军将领拱手致意,陈简钊咧嘴一笑,喝了一口酒,心中也是舒坦了许多。。

“哈哈,这小兄弟功夫了得,竟不想嘴也这般厉害,可真是个人才。”

丁可信脸上也无恼怒,举起酒杯冲着在座的所有人说道:“喝点酒,骂两句,也没什么,但不要伤了和气。今天城口之事,确是我们不对,我在这里陪个不是。我等奉命驻扎此地,日后还需要大家齐心协力才是…”

话未说完,只见郭羽摇晃着走到中央,满脸醉意地指着丁可信说道:

“你说尼玛呢。”

……

酒席不欢而散,吹着晚风,清醒了几分的郭羽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心中并不甚在意。把狗子排挤到这里来,在城口摆谱,任由手下跋扈,事后又装出一副好人模样,真当大家都是傻的吗?

依稀记得最后丁可信那张强忍怒气的脸,郭羽不由得扯开了嘴角。

打开房门,看到空荡荡的院子,心下不免有些过去的日子。原来夜里,他练完枪后总会在院子里乘凉。身旁父亲给他讲些故事,母亲给父子俩扇着扇子,脸上总会带着恬然的微笑。

“都说父母在,不远游…”郭羽坐在院子中翻了个白眼,“可这父母把儿子丢在城里,自己出去玩算个什么事儿?”

郭羽摇了摇头,自儿时起父母隔三差五的便将他丢在家中出去游玩。初时自是觉得寂寞,如今却已习惯。

月光倾撒在地上,郭羽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个她。古有对月思人之说,他抬头望向那一弯明月,手不住摩挲着身上的白袍,少有的眼泛温柔。

第十一章 玉门关上,镇北镇南

散城城主府的一间屋子内坐着几个人。

丁可信端起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说说看?”

“那小儿欺人太甚,简直就不把我们放在眼中!”鼻子略大的王杰面有怒色。

长相阴柔的张琅冷冷一笑:“若只是我们也就算了,他竟敢连丁将军都骂,真是不知死活。”

刘立站起身来,冲着丁可信抱拳道:“末将愿领五十骑,保证将那厮的人头带回来!”

丁可信没有说话,端起茶杯吹了一吹,尽管杯中茶早已冷透。

“那郭羽是这散城五千甲士的统领,说杀就杀?就算杀了,到时两军火拼起来,谁负责?”丁可信斜了刘立一眼,面带冷笑。

刘立咽了一口唾沫,仍说道:“散城甲士连正规齐军都算不上,不足为惧。若真打起来,将军不是正好…”

丁可信又看了他一眼,刘立不再说话。

“现在还不至于如此。”丁可信右手敲打着桌子,说道:“一个小小的统领而已,不必与他计较。反正我们也待不了多久,事成之后再找他算账也不迟。”

丁可信冲着三名手下一笑:“别忘了我来散城的目的是什么。”

当日王庭之上,他主动提出散城这座向来不为人重视的边陲小城可能被宋军突袭,若散城易主,车骑将军所统领的十万伐宋大军危矣。

在场的文武官员有不少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怎奈齐王关心则乱,不顾群臣反对,当即便教丁可信领其所统兵马奔赴散城。

丁可信的话自然是危言耸听。宋人突袭散城,那是费力不讨好。此地之偏僻,接近与世隔绝,除非那宋人脑袋抽筋了才会攻打这里。丁可信之所以那么说,只是有他的目的。

丁可信挥了挥手,手下三人便退出房中。他走到窗前,负手而立,看着那夜幕,喃喃自语:“陈简钊…”

……

宋,燕州,玉门关。

一杆宋字大旗高高的立在城头,旗下一名穿着赤色铠甲的将军望着关外那黑压压一片的十万齐军,微微皱眉。

若不是关内士卒太少,仅能坚守,哪里容得这帮齐人在此耀武扬威。

红甲将军叹了口气,有些怀念起在那人麾下征战的时光。甭管人怎么样,好歹打仗过瘾。

他突然一愣,目光所及,不少百姓拎着些食物酒水之类的走上城头。红甲将军正欲说话,一名年轻将军来到他面前,微微苦笑:“镇南将军,百姓们非要犒劳一下前线将士,我不忍阻拦,便放他们上来。还请将军责罚!”

这身着红甲之人,便是大宋镇南将军石毅。他摆了摆手:“没事。”

百姓们纷纷上前为甲士们递上酒食,还有些豪爽的宋国女子,见到好看的士卒,上去调笑几句,将宋卒弄得满脸通红后,她们便笑得更加开心。

石毅望着这一幕军民和谐的景象,即使是被称为“血将军”的他,目光也不由得变得柔和。

与齐国百姓“闻军色变”正相反,宋国百姓与军队关系极为和谐。每逢战时便会有百姓自发犒劳边军,到了危机时刻,甚至还会有宋人拖家带口亲赴前线,与宋军共存亡。

自宋建国始,初代宋王便提出“民乃立国之本”。与九州别国那对百姓予取予夺的态度相比,宋国极其重视百姓。历代帝王也皆如开国君王一般,纵使再艰难的时刻,也不曾打过百姓的主意。

时间一长,九州百姓人人心念北宋,二十多年前郭仪能在短短几年内横扫九州,并不是全靠其用兵如神或是大宋铁骑所向披靡,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北宋得民心。民心所向,大事可成。宋败退燕州,九州之上一时不知有多少平民痛哭失声,骂那吕昭厚颜无耻。

谢过这些百姓,石毅带着那年轻将军行走于城墙之上,到了某处站定。他指着关外齐军道:“齐军已至月余,却迟迟不敢进攻,海阳,你怎么看?”

肖海阳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属下不知。”

石毅也知这个肖海阳只对陷阵杀敌之事在行,日后仅能当个冲锋陷阵的先锋将军。他心中仍是不免一叹,如今大宋有出息的年轻人终究太少了,除了那大宋之光,国内再无何出类拔萃的人物。

等他们这一辈彻底老了,大宋还能撑得住吗?石毅抬头看向那杆随风飘荡的宋字大旗,心中有些沉重。

“其实我也不知道。”不想部下过于难堪,石毅说道,“不过我们也无需知道。齐军不过一群土鸡瓦狗,若非关内士卒实在太少,我非领军杀他个屁滚尿流。”

肖海阳不住点头,对于眼前的这个镇南将军,他是佩服之极。昔年大宋南下,西北的鲁国趁着大宋与北魏决战之际,从祁州出兵五万想趁火打劫。

当日鲁军统帅放下豪言,要三月之内攻破宋都燕平。

鲁军刚入宋州境内便对上了石毅。那一战,石毅亲率三千铁骑冲阵,几轮冲杀便将五万鲁军冲了个七零八落。石毅一马当先杀至鲁军中军,浑身浴血,宛如恶鬼的他用枪指着鲁军统帅,竟将其活活吓死。

也就是在那一战,当他提着敌军主将头颅归来之时,原本的铠甲已被鲁卒的鲜血浸染成了血红色,由此得名“血将军”。

“呵,又在这里吹牛皮啊,姨妈将军。”就在两人说话之际,一须发皆白的披甲老人,拎着一杆长刀走上城头。

见了来人,石毅眉头微皱,开口道:“你这老王八,不在北面跟那些蛮子咬,来我这里叫唤什么?”

石毅这么骂,肖海阳却是不敢,见到老人走到跟前,他面带恭敬之色,弯腰行礼:“属下肖海阳,见过镇北将军。”

刘笑尘爽朗一笑,扶起肖海阳,冲着石毅说道:“这小家伙可比你强多了。”

石毅头一偏,懒得理会这个老家伙。见两人这般做派,肖海阳暗想:大宋境中传闻,刘笑尘与石毅,两位镇边将军素来不和,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刘笑尘又讥笑道:“你这废物,连个车恬都收拾不了,害得老夫一把岁数还歹从北境来支援你。”

石毅嘴一撇:“你这老不死的不如赶紧回家养老,别站着茅坑不拉屎。把你那镇北将军的位置提前让给你孙子算了,免得到时上战场一不小心闪了腰。”

刘笑尘顿时吹胡子瞪眼:“老夫千里迢迢的率军支援你这姨妈将军,你小子就这般态度?来,老夫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尊老爱幼。”

刘笑尘将手中长刀重重往地上一砸,颌下雪白长须竟无风自动,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周围人只觉得身上一寒,整个关上温度竟好似都低了几分。

“呵,今天就你这‘北宋第一刀’的名号变成笑话。”

石毅从肖海阳手上接过他那杆惯用的长矛,手一摆,一股血腥之势已然蓄起。

肖海阳退后两步,看着两个正在对峙的将军,眼中带有几许狂热。要知道,这两位可都是入势境界的高手,放眼九州也是屈指可数的存在。这样的人若是相斗,那将是怎样一幅光景?

传言昔年军神郭仪在祁州的最后一战,对手是那如今天下第一的赵文奇,两人交战之时可谓荡气回肠。据说郭仪最后一枪竟直接将城墙打出一个洞来,也不知真假。

眼见两人就要打起来,又有一个面容清雅,留着三缕长须的将军走上城头,笑着冲两人说道:

“笑尘、石毅,你们两个还真是一见面就掐架啊。”

第十二章 一见郭仪误终身

原本剑拔弩张的刘、石二人,见到来人后立马收了气势,同时抱拳道:“末将见过大将军。”

肖海阳闻言一惊,没想到这一身儒雅气的中年将军竟然就是大将军陈奚。当下肖海阳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说道:“末将肖海阳,见过大将军。”

宋大将军陈奚,昔年在郭仪帐下为将,立功无数,曾领宋军伐鲁,谈笑间尽灭鲁军主力,不到三月便攻进鲁国国都,天下震动。时北宋有举世闻名的一帅四将,其中的“儒将”便是他。郭仪死后,十数万齐军兵临燕州,陈奚毅然抗起大旗。被拜为大将军的他,带领万余宋卒硬抗杨志勇十万大军一个月的猛攻,直至吕昭将齐军召回。

陈奚先向着两位镇边将军回了一礼,接着走上前将肖海阳轻轻扶起,冲他笑道:“我听石将军提起过你,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我有些事要与两位将军详谈,你先去忙吧。”

“诺!”肖海阳抱拳应道。

离去时,肖海阳还不住回头,想多看上几眼。

刘笑尘笑道:“啧啧,长得帅就是好,老夫来时这小子也只是行了一礼,大将军一来,纳头便拜,离开时那眼神就好像小娘们看情郎一般。”

“自己啥模样也不撒泡尿看看,皱皱巴巴的还想跟大将军比?”对于刘笑尘的话,石毅颇为不屑。

刘笑尘哪里能忍?当下就要再与其展开一场骂战,陈奚再度笑着制止。这两人,从二十多年前就不对付,一直骂到现在。

“好了,都少说两句。”陈奚迈步到两人中间,三人一同往向关外的齐军营地。

“十万,他吕舒勤好大的手笔。”陈奚轻轻叹道,算上驻守北境的军队,整个大宋的军队满打满算也才十万。

石毅一拍胸膛:“大将军,只需给我一万兵马,保管将那车恬打得妈都不认识。”语气颇为笃定,仿佛那十万齐军不堪一击。

陈奚摇了摇头:“不急。”

刘笑尘嗤笑一声:“莽夫,只知道打打杀杀。”

石毅眼睛一瞪,正要开口,陈奚又说道:“吕舒勤这次铁了心想一统九州,丢出二十万大军教杨志勇和车恬各领一半。雍国那边不说,十万就想吃掉大宋,当真痴心妄想。车恬这些年吃过咱们不少亏,想必也知道这点,既不敢违背王意,又不敢上来讨打,这才一直按兵不动。”

陈奚轻轻笑了笑:“他不动,我们也不动,等到他们耐不住了再打不迟。对了,你们可知公主私自跑去了齐国散城?”

“什么?”刘笑尘惊叫出声,石毅也是眉头一皱,二人实在是想不到公主为何要在这等时节跑去齐国。

陈奚道:“听说是黄先生给公主寄了封信,说去散城即可破局,公主就兴致冲冲地自己去了。”

“胡闹!”刘笑尘怒喝道,这名年过古稀的老将满脸焦急:“大将军,请给末将五百铁骑,末将亲自去把公主接回来。”

石毅少有的与刘笑尘持相同意见,不外乎其他,赵轻语作为辽陵侯之女,十年前入齐为质时才被宋王破格封为公主。质齐之事,已令满国之人皆觉愧对赵轻语,如今她为大宋冒险入齐,他们怎能不急?

石毅尚且如此,长年镇守北境,看着赵轻语长大的刘笑尘更是着急。赵轻语小的时候没少骑在这位镇北将军的脖子上,就算扯着他的白胡子玩,他也只是笑呵呵任由其玩乐。刘笑尘对于赵轻语的喜爱可见一斑。

见陈奚无动于衷,刘笑尘急道:“那黄先生整日神神秘秘的,藏起来不见人,哪知他心里藏的什么心思?再说公主一个女娃儿能做的了什么,大将军…”

陈奚语气平缓地说道:“老将军稍安勿躁,此事看起来确是有些儿戏,但既是黄先生所言,那我们便静待其变好了。”

见刘笑尘还欲争辩,陈奚又道:“我知道老将军心疼公主,举国上下那个不心疼?十年前公主离国,多少人抡起手来扇自己嘴巴子,骂自己无能?你也知道,黄先生说话,哪次不准过?若没有黄先生,大宋铁骑的威名哪能响彻九州?黄先生说公主能破局,那我们等着就好。再说公主也是个有福之人,放宽心。”

老人虽已被说服,但口中兀自嘟囔道:“若黄先生若真是算无遗策,那二十年前那场劫难又岂会发生?再说大宋铁骑举世无敌的名号也是大将军和我们这些老家伙舍命打下的,干他屁事?”

刘笑尘口中的大将军不是陈奚,而是军神郭仪,一帅四将,大宋铁骑,当时可谓九州各国的噩梦。

石毅冷笑道:“你倒是那郭仪的铁杆跟班,一大把年纪了还吹嘘一个小你一辈的人。你再吹嘘又如何?郭仪也听不到了,他倒是痛快的在祁州打了一仗,随后拍拍屁股死了,留下一堆烂摊子给我们。”

莫说大宋,便是整个九州,提起那军神郭仪莫不是心生敬佩,纵使身死之后,世人讨论时,言中也多为赞誉,少有似石毅这般语气的。

刘笑尘一咧嘴,“小石啊,小气了不是?大将军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你还耿耿于怀?再者,当年吹捧大将军吹捧得最欢的可不是老夫,而是你小子。当时还成天嚷嚷着要把妹妹嫁给大将军…”

石毅怒道:“甭跟我提这事,要不是他,我那可怜的妹子怎会独自结庐而居,终身不嫁?”

昔年郭仪那银枪白马的风采,令无数女子暗中心折,石毅的妹妹石柔曾一睹郭仪的英姿,一眼之后便芳心暗许,发誓此生非郭仪不嫁。

后来郭仪身死的消息传回,石柔当即昏厥过去,醒来后便独自走进深山中,斩断青丝,余生青灯古佛相伴,日夜为郭仪祈求冥福。石毅为此事进山多次,皆无功而返。好好的一个女子竟成这般模样,这让他如何不对那已死的郭仪心生怨气?

刘笑尘不由得感叹道:“何止你妹妹一个人,当时光是大宋境内便不知有多少女子寻死觅活,为之殉情。十万大宋儿郎尽数战死,本就全国尽缟素,这事后,更是丧上加丧。”

陈奚与郭仪相交莫逆,此刻他眼中带有怀念之色:“大将军相貌虽说平常,但其风采当真举世无双,我若是个女子恐怕也要为之倾心。”

他轻声道:“能让北魏的女将军卸甲等待至今;能让大宋贵族姚家的掌上明珠不顾万贯家财;能让石将军的妹妹就此遁入空门;能在弱冠之年便官拜大将军;能令咱们这些眼高于顶的人心服口服;能让那北疆王立下‘你在之日,永不南下’的誓言…能做到这些的,也只有大将军了。”

“是啊。”石毅长叹一声,“那姚家的大小姐,艳绝九州的天下第一美人,得知大将军身死的消息,发了疯似的不管不顾自己一个人就跑出燕州…真是一见郭仪误终身。”

三人静默无言,回想起那一场场荡气回肠的大战,军帐之中,坐在帅位上的郭仪,儒将陈奚,老将刘笑尘,血将石毅,枪法仅次于郭仪的枪将赵染,还有那跟谁都自来熟,最喜吹牛皮的刘笑尘之子,刀将刘天霸。

那时大宋是何等的强盛,六人又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一场大战后,帅帐之中的六个人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

陈奚轻轻抚摸着旗杆,心中念道:

大将军,这杆宋字大旗,不会倒。

第十三章 散城军规

散城军营之中,甲士排列整齐,手中长枪不时刺出,依旧身着白袍的郭羽,站在高台之上时不时的呼喊着:

“那边那个!对就是你!手往后挪一点,你这样是握不住枪的!”

“还有旁边那个,屁股太翘了,给我收一收!”

“中间呲牙的那个,你要用牙杀敌吗?!”

“郭将军,俺天生龅牙,没办法啊…”担任城门卫王晓宇一脸委屈。

“哦哦,抱歉…”郭羽一脸歉意,“其他人别看热闹,继续!”

“喝!”

在场的散城甲士一排长枪整齐刺出,气势还算不错。郭羽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点了点头。

原本的散城军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战力与普通老百姓差不了多少,郭羽接手之后,经过他两年的训练,才勉强像点样子。

周围围了不少没事做的齐国军士,不时嘲讽两句,仿佛操练是件多么愚蠢的事。

郭羽懒得理会他们。齐军入城已有些时日,也还算安稳,丁可信也没有做什么事,每日也只是在城主府和陈简钊喝酒叙旧。

他们安分,郭羽自然不会去招惹他们。他挥了挥手,让手下休息一会,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甲士们欢呼一声,尽数栽倒在地上喘着粗气,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有的人口中还说着什么,郭将军哪都好,就是操练人操练得太狠。

“将军。”一名散城甲士咧着嘴来到郭羽面前,“咱们成天操练,有啥用啊?”

郭羽眉毛一挑:“龙涛,你是皮痒了,还是想军规伺候?”

那叫龙涛的士卒听到军规,身体一颤,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笑容有些僵硬:“别,别。让我受军规,比杀了我还难受。”

郭羽不耐道:“那你还跟我磨叽什么?乖乖回去等着。”

龙涛本就是个惫懒性子,腆着脸说道:“可是将军,确实没必要啊,您也甭拿什么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之类的话压我。咱们散城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年到头连山贼都看不到,更别说宋军了。操练的那么辛苦,你累我累大家累的,何苦来哉?

您看那些个齐军,平日也不咋操练,成天来看咱们,显得咱们跟个二傻子似的。将军,嘿嘿,也不是说就不操练了,就少练一会儿,您也清闲是不是?”

“想少操练?”郭羽笑道,“行啊。”

“真的?”龙涛生怕郭羽反悔,转过头冲着同僚们大喊:“兄弟们,郭将军答应了!”

此话一出,原本躺在地上装死狗的甲士们纷纷鱼跃而起,冲到郭羽面前,不住嚷嚷着:

“郭将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

“统领,你可别说话不算数!”

见了这幅光景,郭羽哪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下笑眯眯地说道:

“刚才不都累趴下了吗,怎的这会儿都精神了?”

一众甲士也不回答,只是冲着郭羽咧嘴憨笑。

郭羽摇了摇头,朗声道:“我说话算话,可以减少你们的操练。”

身前甲士还不待欢呼,郭羽又道:“但有个条件。”他扫视了一圈,“你们得打赢我才行。”

原本雀跃不已散城军顿时平静下来,龙涛苦笑道:“我们哪打得过您啊?要能打得过,两年前还能让您连败三十七人?”

郭羽抬手拍了下龙涛的脑袋:“知不知道什么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两年前打不过,两年后就未必。能不能有点志气?”

龙涛哪里肯信,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管,将军您歹换个条件。”

郭羽抬脚踹了龙涛屁股一脚,笑骂道:“臭小子,你还跟我讨价还价?”后者笑着不说话。

郭羽思索半晌,说道:“这样如何?我不用兵刃,只空手,你们若能赢我,便答应你们。”

这倒让不少散城甲士跃跃欲试。郭羽的操练之法实在太累,能轻松点谁不想轻松?当下便有不少人想要尝试。也有甲士在城口见识了郭羽双指挡剑的姿态,悄悄的后退两步。

郭羽道:“先说好,挑战我的,赢了,全军减操练,输了,自己军规伺候着!怎么样,有没有壮士来挑战一下?”

军规二字一出,众人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原本摩拳擦掌的也暗暗低下了头,生怕郭羽注意到自己?

“怎么?都怂了?”郭羽咧了咧嘴,“怂了就滚回去列队,接着操练了!”

终究是没人敢上前挑战,郭羽也不禁有些失望,正要阻止起操练来,龙涛咬了咬牙,来到郭羽面前,抱拳道:“将军,属下愿意一试。”

“哦?”郭羽倒是未想到这惫懒货竟有这等勇气,心下不免诧异。

龙涛又道:“但属下自觉不是将军对手,还请将军让我叫个朋友。”

郭羽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算是同意了龙涛的要求。龙涛见状,转头向人群中大喊道:“鲁仁,出来帮忙!事成后老子欠你的银子翻倍还你!”

话音刚落,一名身材魁梧的散城甲士拎着杆长枪,骂骂咧咧的走出队伍:“他娘的,龙涛,三两银子欠五年了,你也是个人了?”

龙涛冲他吐了口吐沫:“呸,三两银子你记五年,真他娘的小气。”说罢,他管同僚要了两把钢刀,与那鲁仁并肩站立,“郭将军,可以开始了吗?”

郭羽抖了抖衣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身前,笑道:“请。”

他一身白衣,表情淡然,看上去着实有些高人风范。

鲁仁一抱拳,旋即一枪直奔郭羽面门而去,一出手便不留情。龙涛手中双刀一左一右,交叉着向郭羽腰间斩去。

郭羽一抬手,轻描淡写地拍开了鲁仁的那杆长枪,与此同时,一脚踹出,不待龙涛双刀及身,竟后发先至的踹在龙涛腰上。

龙涛踉跄几步没有跌倒,鲁仁则在抡起长枪,阻止郭羽追击。郭羽伸手,竟握住了枪杆,任鲁仁如何使力也不动分毫。龙涛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旋即身体高高跃起,一刀刺向郭羽头颅,一刀刺向郭羽胸膛。郭羽松开长枪,心头一动,竟不闪不避,右手变作剑指便向那刀上撞去。

这一手引得在场甲士一阵惊呼,龙涛更是骇然,想收刀却已是来不及。这人肉之躯怎能抵抗刀剑?这一刀若是落实,将郭将军的手指斩下,他岂不是要愧疚死。

尽管平日里郭羽将他们操练得要死要活,但他们心中对于这个统领还是十分爱戴的。此刻龙涛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与郭羽比试,操练虽累,咬咬牙也就忍下了。

刀指相碰,众人想象之中的景象并未出现。龙涛只觉手中刀竟好似砍在了一块铁板之上,同时一股大力顺着刀柄传来,龙涛吃痛,松开了刀旋即跌倒在地。

鲁仁望着这一幕,惊讶地张开了嘴巴,接着便看到郭羽冲他咧嘴一笑,只觉胸口一痛,整个人已飞了出去。

郭羽收回了脚,感受着手指上残留的气势,心中有些激动,脸上却未流露出分毫。

场上安静了许久,随即散城甲士发出了震天般的欢呼声:

“将军神威!”

“卧槽牛逼啊!”

“朋友,牛招你惹你了?”

郭羽微笑着冲他们挥了挥手,走上前将龙涛鲁仁两人拉起。龙涛脸上露出由衷的敬服之色:“将军,牛逼!”

鲁仁赞同般的伸出了大拇指,郭羽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微笑道:“拍马屁也没有用,去吧,按咱们散城军的军规行事。”

一众散城军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龙涛二人面如死灰,认命般的转身走进了一座军帐中。

半晌后,就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两名浓妆艳抹,穿着粉色薄纱衣裙的大汉从中走出,僵硬地扭动着身躯,口中说道:

“妾身小龙龙,见过各位军爷。”

“妾身小鲁鲁,见过各位军爷。”

一边说,还一边向他们抛着媚眼。

场上顿时一片骂声:

“曹尼玛,我的眼睛!”

“特么有妖怪啊!”

“妈妈,救我!”

“神他妈小龙龙,小鲁鲁,妈的,龙涛,鲁仁,平时也不见你这么骚啊?”

“卧槽牛逼!”

“你就那么喜欢牛?”

龙涛二人欲哭无泪,却也没法,站在原地不住搔首弄姿。

郭羽笑眯眯地拍了拍手:“不错,这小模样,真俊。”

第十四章 粉红色的回忆

那粉红色的薄纱衣裙颇有几分情趣意味,若是身材妖娆的女子穿上,那自然是十分诱人。可惜穿着它们的是两个五大三粗的散城甲士。

龙涛和鲁仁表情扭曲的站在营口,不少百姓围了过来,气氛颇为欢脱。

“呦,这不是新出炉的散城女团嘛?”一名长相彪悍的大妈捂嘴娇笑:“这模样可真招人喜欢。”

“张光头,你不是没媳妇吗,快领回去一个!”相貌憨厚的铁匠冲着身旁的屠夫笑道。

老迈的张大娘看着他们,似是回忆起了自己的青春。

面对这种情况,鲁仁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眼神空洞的地对龙涛说道:“小龙龙,我草你妈。”

龙涛嫣然一笑,冲他抛了个媚眼。

大抵是太热闹,十余名齐国军士被吸引过来。为首之人正是那百夫长赵司,他看着滑稽的两人,捧腹大笑:

“你们看,这些散城的乡巴佬还挺会玩。”

赵司身旁同僚笑着附和,看向二人的眼神中带着不加掩饰的鄙夷,好似在看两个小丑一般。

“呸。”赵司往两人身前吐了口吐沫,“滚回你们的军营去吧,人不人鬼不鬼的,少在这里恶心老子。”

赵司作为丁可信麾下的百夫长,平日里在那繁华的天岚城中,过得可谓有滋有味。莫名其妙地被调到这偏僻地方,赵司自然心生怨气。再加上刚进城看到个顶好看的小娘们,想要下手又被那不知好歹的散城军统领阻止。这还不算,主要是当时赵司竟然被郭羽一个眼神就吓得不敢动手。事后想起,赵司更是觉得丢人。赵司有些憋屈,想再去城中抓两个小娘们泄火,却又被上级告知最近收敛点。

此刻看到龙涛,鲁仁两个,满腹怨气的赵司自然想发泄一番。

赵司这番举动激怒了鲁仁,正要上前修理他们一顿,就被龙涛伸出手拦下。

龙涛先是给了鲁仁一个眼神,自己学着那二八佳人迈着步子,摇曳他那粗壮的腰肢,来到赵司面前,一手搭在赵司的肩膀上,捏着嗓子“娇声”笑道:“将军,不要那么凶人家嘛?”

几名齐军一阵恶寒,赵司更是不堪,尤其是当他看到龙涛那薄纱下,几撮若隐若现的乌黑胸毛后,只觉胃部一阵抽搐。

赵司一把甩开龙涛的手臂,用手指着龙涛喝道:“你他妈…”

话未说完,赵司的脸变得扭曲,表情痛苦的捂着肚子弯下了腰,竟是被龙涛重重一拳击打在了腹部。

龙涛轻轻甩了甩手,面带不屑:“什么垃圾货色,还在这里跟老子耀武扬威。”

说着,他往赵司脸上吐了口吐沫。

赵司的同僚们哪里能忍,当下两人将赵司扶到后面,剩下的人抡着拳头朝龙涛一拥而上。见两边打了起来,周围的百姓不但没有四散逃开,反而看的津津有味。那茶楼的钱老板,还叫小二搬出板凳和桌子,招呼着百姓们边喝茶边看。

不用龙涛招呼,鲁仁飞奔过来,一脚就将先头一名齐国军士踹翻,嘴里还笑着:“行啊小龙龙,还会美人计了。”

龙涛双拳齐出,两名军士登时被打翻在地,捂着肚子痛苦地翻滚着。龙涛趁着间隙又向鲁仁抛了个媚眼:“小鲁鲁,要不人家陪你一晚,银子就不还了,你说好不好嘛?”

“滚。”

面对两人,十余名齐国军士竟完全不是对手,几轮下来,场上除了龙涛和鲁仁已再无站立之人。齐国军士躺在地上,不时发出呻吟声。

“这帮子人怎的这般不禁打?不都是大齐的正规军?”龙涛有些疑惑地说道。

鲁仁笑道:“我猜是这帮大爷养尊处优惯了,平日里也就能欺负个百姓。别忘了,这两年咱们是怎么被郭将军训练得要死要活的。”

龙涛翻了个白眼,“得,你这么一说,以后让郭将军少操练的事是甭想了。”

两人正欲离开,一名黑甲骑士领着近百甲士匆匆赶来。马背上的刘立看到这幅场景,皱着眉问道:“怎么回事?”

龙涛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说道:“他们骂人家…呸,他们骂老子,被老子打了。”

刘立这才注意到龙涛,入眼处一个衣衫半褪,赤裸着胸膛,脸上涂着脂粉的八尺大汉正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刘立心头一颤,拔出剑就往龙涛身上斩去,嘴里兀自骂道:

“卧槽,这他妈什么玩意儿?”

龙涛一个后跳躲开,指着刘立喝道:“你他娘的…”

刘立举起长剑指着两人:“上,把这两个妖怪给我杀了!”

他身后百余齐国军士得了命令,举起手中兵刃就往龙涛二人冲来。

“草!”龙涛怒骂一声,身旁的鲁仁捡起一把落在地上长枪,丝毫不惧地迎了上去。

“都住手!”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正欲跟着鲁仁冲上去的龙涛不由得停下了脚步。鲁仁则动作一滞,旋即停在了原地。

对面的齐国军士却没有停手,一名军士冲到鲁仁面前,狞笑着举起手中钢刀。

“咻!”

一杆长枪从鲁仁身后飞来,正好射入那名军士面前的土地。齐国军士吃了一惊,不由得停住动作。一阵脚步声传来,确是郭羽领着在营中操练的散城甲士走来。

“刘立将军。”郭羽走上前,将龙涛和鲁仁挡在身手,冲着刘立微笑道:“弄这么大阵仗,将军意欲何为啊?”

刘立瞧了瞧自己身边的近百人,又看了看郭羽那边不知有多少的散城甲士,冷笑道:“不敢不敢,哪里比得上你啊?”

他指着地上躺着的齐国军士冲郭羽喝道:“你的那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手下无缘无故殴打我麾下士卒,这事郭统领歹给我个交代吧?”

郭羽低头看了看地上十来名齐国军士,又看了看身后两个一脸无辜的手下,挠了挠头,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你说,我的两个手下,殴打你麾下十来个士卒?”

郭羽瞪大了眼睛:“刘将军,你是想那小母猪想坏了脑子吧?”

“你…”刘立自知论口舌之利自己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眼前这个穿白袍子的年轻将领,冷笑道:“我也不去与你争论,事实便是如此,郭统领,可莫要偏袒手下。”

郭羽又道:“那就当做如此吧,你想帮他们要个交代?”

刘立点了点头。

郭羽不屑笑道:“若真是这般,十来个人被两个人打趴下,刘将军你还帮他们要个屁的交代,这般没用的东西,逐出军中算了。”

刘立心头一怒,正要说话,只听得郭羽说道:“而且此事我料也并非无缘无故,大抵是你这十几个手下见我这两个兄弟相貌出众,心生结交知心,以武会友罢了,刘将军何必小题大做?”

郭羽身后的龙涛和鲁仁点了点头,龙涛还冲着刘立抛了个媚眼,

刘立怒喝道:“放你娘的屁!”

郭羽无辜地睁大了眼睛,慢条斯理地说道:“刘将军,咱说归说,你别骂人啊。”

刘立冷哼一声,用手中长剑指着郭羽:“既然你铁了心的包庇手下,那我也无话可说,咱们城主府见。”

说罢,刘立一挥手,手下军士扶起躺在地上的同僚,百余人缓缓撤离。临走之际,刘立还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郭羽一眼。

郭羽冲他咧嘴一笑,竖起中指。

第十五章 莫回头

郭羽回过身,见龙涛和鲁仁两人面带不安,不由得一笑,拍了拍两人肩膀,说道:“没事,出了问题我给你们担着。”

龙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没,我们不是怕事,就是怕连累了将军。”

鲁仁在一旁连连点头。他二人性子本就大大咧咧,对于殴打齐卒这件事并不在意。几个垃圾,打就打了,怕个卵,大不了逃出散城。可若是因此连累了郭羽,那就大大的有罪了。鲁仁想了一想,说道:“郭将军,要不你就把我和龙涛交给他们吧,撑死就是几十军棍,我俩皮糙肉厚的,死不了。”

对此,龙涛也颇为赞同,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就是挨顿打,跟女装站街相比,差远了。

“用不着。”郭羽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去去,别在这里恶心我。看在你们两个人打翻十来个的份上,不用你俩在这里站岗了,滚回去操练吧。”

龙涛二人自然知道郭羽是不想让他们在意,故意摆出这幅姿态。两人心下感动,尤其是龙涛,当下有些泪眼朦胧地说道:“将军…”

“滚!”郭羽一脚踹在龙涛屁股上,后者踉跄几步,“娇”哼一声,故意扭着腰,拉着鲁仁走进了军营。

郭羽有点恶心。

……

城主府内,刘立将刚刚在军营中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丁将军,这郭羽是想要骑在我们头上啊。”刘立面红耳赤地说道,“这再忍下去还得了?”

丁可信微微皱眉,旋即眉头舒缓开来,摇了摇头:“没事。”

刘立急道:“将军!”

丁可信笑道:“这几日我与陈简钊交谈得知,那郭羽是陈简钊的好友,又是散城军的统领,城中五千甲士对他唯命是从。”

丁可信顿了顿,又道:“郭羽似是对我们有防备,这次的事不妨就这样算了,降低他的戒心,这样日后才方便做事。”

刘立低下头,脸上尤有不甘,丁可信站起身来,拍了拍他:“我知道你不爽那郭羽,暂且忍耐些时日,事成之后,叫他加倍奉还便是。”

……

出乎郭羽的意料,丁可信那边并没有借题发挥,追究些什么,完全不提此事。

接下来的几天,城中依旧很太平,齐卒似乎得到了命令,遇到散城甲士都绕着走,有意退避。

这等做派不由得让郭羽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丁可信此行,当真没有恶意?”

明月当空,独自走在散城的街道上,郭羽自言自语着。

郭羽摇了摇头,索性不去想。

散城人生活很是规矩,太阳一下山,家家户户便回了屋子,很少有人外出,不似中原那些大城,即使入夜也是街上也吆喝个不停。似那有“天下第一城”美誉的天岚,更是如同不夜城般。

尽管郭羽没去过天岚,却也听来往的客商提起过天岚的繁华。但相对于热闹的天岚,郭羽更喜欢僻静的散城,尤其是现在时节的晚风,吹起来让人心旷神怡。

郭羽在街上散着步,权当是巡逻。虽说那丁可信貌似无意生事,所带来的一万齐军也还算安稳,但郭羽仍不放心,每日城中依旧有巡逻队伍。

他自小在这城中长大,也算是颇有感情。与城中很多人都认得,像那喜欢唠叨的张大娘、打铁的李铁匠、狗子心上人的父亲肖大爷还有那城西茶馆的老板等,见了面都能说上几句话,若那些齐军…

郭羽呼出一口气,不再去想。

转过街角,郭羽眼睛一眯,旋即脸上泛起诡异的神色。

前面一名穿着夜行衣,身材娇小的人,一手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不断前进着,似乎腿脚有些不便。

郭羽觉得好笑,跟了上去。

……

尽管休养了几日,但脚腕依旧不时还会疼痛,赵轻语心下不免又骂了郭羽几句。

这是她第二次夜巡散城。

赵轻语心里完全相信那个数次拯救了大宋的人。即使她连黄先生长什么样,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既然黄先生在信中言之凿凿地说她是破局的关键,她便索性拒绝了小笛的陪同,独自出门。

赵轻语看着黑漆漆的街道,心中不由得有些胆怯,想起了她王兄给她讲过的故事。

那时她还小,也还没有叫那个人为王兄。王兄性子顽劣,总喜欢吓唬自己,某次夜里,他一本正经地跟自己说:

“传说在晚上的时候,有些东西最喜欢跟在人类身后叫他们的名字。只要他们一回头,那些东西就会趁机吞噬他们的魂魄。而一旦被吞了魂魄,就会变成傻子一般的人。所谓的失魂落魄就是由此而来。”

“所以,当你以后晚上在大街上独自行走的时候,如果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

她还记得当时王兄面色十分严肃地看着她。

“千万别回头!”

当时她被吓得哇哇大哭,最心疼她的父亲则默默地撸起袖子。

虽然事后王兄鼻青脸肿的来道歉,跟她讲那是骗人的。可一到夜里,她仍是心惊胆战,生怕有人叫她的名字。

赵轻语咽了下口水,默念着大宋还需要她来拯救,旋即再次迈出了脚步。

“赵轻语。”

身后突然传来了声音,赵轻语娇躯一颤,只觉有气息轻轻吐在她的脖颈上。她默默地往前走着,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

“赵轻语。”

赵轻语只觉得自己身体有些僵硬。

王兄不是说他骗我的吗?难道是被父亲屈打成招?

“赵轻语。”

身后的东西又叫了一声,赵轻语深深吸了一口气,加快了步伐。

突然,她身体一疆,眼角余光处一只苍白的手出现在自己的左肩上。赵轻语只觉头皮发麻,心中想道:

“不是不回头就没事吗!这东西怎么赖皮啊!”

“我跟你拼了!”赵轻语濒临崩溃,索性破罐子破摔,猛地转过身来,抬脚便踹。

“啊!”

“啊!”

两声惨叫同时传来。

赵轻语蹲下身,痛苦地捂住脚腕,同时心下有些疑惑。

这东西也会疼?

赵轻语不禁抬头望去,入眼处,只见郭羽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肚子。

郭羽苦笑道:“我说你好端端的踹什么人啊?”

见是郭羽,赵轻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没好气地说道:“大半夜不在家里睡觉,穿身白袍子走在街上吓唬人,不踹你踹谁?”

“谁吓唬你了,我可喊你好几声你都没答应,我还以为你中邪了呢。”郭羽觉得有些冤枉。

“你才中邪了呢!”赵轻语杏目一瞪。

郭羽也不去接话,来到赵轻语身前,冲她伸出手来。赵轻语倒是没有拒绝,拉着郭羽慢慢地站了起来。

“这次可没有小白了。”郭羽看赵轻语颇为疼痛的样子,询问道:“要不我背你回去?”

“走开走开。”赵轻语有些嫌弃,脚虽然痛,但走路还是不成问题的。要这讨厌鬼来背她回去,还不如要她死。

郭羽道:“那我送你回去?”

赵轻语看了郭羽一眼,撇了撇嘴。

怎么两次夜巡散城都撞到了这家伙,而且哪次都没好事发生。今夜出来也算久了,再晚些小笛就该担心了,不如就此归去。

赵轻语没有回答郭羽的话,目光看向回去的路。即使有月色,但街上仍是很黑。

虽说是虚惊一场,赵轻语仍是不免有些害怕。她轻轻咬住嘴唇,想答应他,又有些抹不开面子。

见赵轻语半天不说话,郭羽只当是她拒绝了自己,他也不在意,说道:“那我先走一步吧,你路上小心。”

郭羽转过身去,刚迈出一步,旋即动作一滞。

小城的街道上,少女微低着头,双颊微红,伸出一只手轻轻扯住青年男子的衣袖。

郭羽哑然失笑,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声道:“走吧。”

赵轻语点了点头,动作微不可察。

回去的路上,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赵轻语也始终没有抬头。

她注意到地上的两个影子,一大一小,并肩前行,心里觉得有些安心。

“或许他也没有那么讨厌。”赵轻语突然冒出这样的一个念头。

被自己的想法所惊到,她赶紧晃了晃头,冲着地上那大一些的影子啐了一口。

“呸,讨厌鬼。”

第十六章 我哪里比不上他

刚从城主府走出,两名散城军将领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看来陈将军,与那奋武将军旧情复燃了…”相貌英武的武辽,轻轻叹了一口气。

梅士淦留着披肩长发,样子不像军士倒像个游吟诗人。他点了点头:“你看刚才他们两个那恩爱的样子…”

就在刚刚,两人前去向陈简钊汇报一些事宜,进门后就看到陈简钊和丁可信坐在椅子上相谈甚欢,眉来眼去的。他们两个登时吓了一跳,低着头汇报完毕后就匆匆离开,整个过程头都没抬一下。

武辽道:“啧,看来终究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可怜了咱们的散城之花。”

“是…啊!”梅士淦突然尖叫一声,吓了武辽一跳。后者眉头一皱,正要问同僚为何大呼小叫,就看到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

“陈将军在吗?”肖莘表情颇为平静,语气也没有什么异常。但武辽和梅士淦仍旧从中听出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在…在的。”两名散城将领如小鸡啄米般点着头。肖莘点头谢过,迈步踏入城主府中。

武辽和梅士淦对视一眼,前者眼睛一眯,说道:“事态好像变得愈加精彩起来了。”

梅士淦脸色有些凝重。

“此时,散城城主正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上。回首一生,尽管他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的选择,但都远没有此次来得凶险万分。”

“一边是多年旧爱,一边是小城新欢。陷入爱情维谷中的男人究竟会如何抉择?请看本期节目——《我爱的是他,还是她?》大家好,我是主持人武辽。”

“大家好,我是特邀嘉宾梅士淦。”

……

“陈老弟啊,真不和我回天岚?”城主府内,丁可信和陈简钊相对而坐。

这几日,只要一得空闲,丁可信便会来找陈简钊闲聊。

初时陈简钊还会冷着脸应对,但架不住丁可信天天来访。尽管旧日之事历历在目,但丁可信几度道歉,言语之中也饱含愧疚。这一来二去,本就性格忠厚的陈简钊索性不再计较。

陈简钊憨憨一笑,“不回了,这里事情少,人…人也好,我蛮喜欢散城的。”

见陈简钊这般回答,丁可信眼睛一转,嘿嘿笑道:“是不是在这散城中,有令老弟心仪的女子啊,这才让老弟甘愿留在这偏僻之地,连那天岚都不愿回?”

面对丁可信的问题,陈简钊表现得颇为扭捏,一张脸也变得黑里透红,红里透黑,他也不否认:“有的…”

丁可信闻言一挑眉,嘿嘿一笑:“不知是哪家姑娘这么幸运啊,快说来与大哥听听?”

陈简钊有些不好意思,在座上扭来扭去就是不肯说,好似一个怀春少女。

“谁啊谁啊。”丁可信抓起陈简钊的手追问道,那副样子就跟街上打听八卦的大娘没什么两样。

“是…”陈简钊兀自脸红,正要回答,却见到心中那人突然出现。

肖莘缓步走进屋中,映入眼帘的画面便让她身体一颤:丁可信握着陈简钊的手,眼中深切的情感仿佛就要溢出来一般,身体前倾,似欲索吻;而陈简钊任由丁可信抓着自己的手腕,身体不停地扭来扭去,满脸娇羞,欲拒还迎…

肖莘只觉心头一痛,怪不得那日即使自己都做出那般姿态,陈简钊都不愿碰自己一下。城中这几日疯传,城主其实喜欢男人,与那新来的奋武将军有过一段情缘。初闻时自己还觉得可笑,未想到头来,可笑的竟是自己。

往日一幕幕在脑海中重现。

初见是在她家院门外,有个学生无缘无故的没有来。等待许久仍不见人的她,焦急之下打算出门寻找,一开门,看到他牵着她的学生,笑容憨厚。

因缘巧合,他们就这样相识。后来他总会打着各种名义来看她教书。她故作不懂,心下却又十分欢喜。

大概是那笑容太过干净,洞穿了肖莘的心。情愫逐渐在肖莘心中悄然间生根发芽,如酒一般,愈久愈加香醇。

然而,一切都结束了,她输给了一个男人。

肖莘很想挤出一个微笑,可眼泪却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陈简钊面色苍白,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快步冲到肖莘面前,急道:“肖姑娘,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啊?”

面对这种场景,丁可信心下了然,深深看了一眼肖莘,嘴角勾勒出诡异的弧度。

肖莘仰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陈将军…小女子…小女子,祝你幸福。”

她不去看陈简钊的表情,转身就要离去。

“肖…”陈简钊伸出了一只手,就要触及肖莘的瞬间却又缩了回来。

他不敢,她那么美,他怎配得上?

看着那抹纤细的背影,陈简钊眼神黯然,终是没有开口阻止。在她面前,他总是不由得自惭形秽。

肖莘迈出了一步,忽的停下了步子。她咬了咬,转过身来,睁着通红的双眼,不甘的问道:“我,哪里比不上那个男人?”

“啊?”

或许是心如死灰,肖莘索性豁出去,一边指着丁可信,一边对陈简钊说道:“你回答我啊!说啊!我哪里比不上他!说啊!”

接着肖莘好似失去所有力气一般,蹲在地上抱着膝盖痛哭失声,“难道就因为…就因为我是女人吗…如果…如果你喜欢的是男人…那…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

“难道…难道…你接近我…是为了我父亲吗…”

此时城西,正在教书的肖父突然感到一阵恶寒,他望了望窗外:“怪了,外面瞅着也不是很冷啊。”

在陈简钊眼中,肖莘始终是那般温婉贤惠。似这般的肖莘,他从来未见过。

他有些手足无措,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一直在一旁的默默喝茶的丁可信,轻轻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皱了皱眉:

“???”

……

经过两人一番解释,总算是解开了其中的误会。面对丁可信颇为玩味的眼神,肖莘脸上飞起一抹红晕,有些局促不安。

丁可信人精一般的人物,哪里不会知晓眼前这两人是什么情况,他清了清嗓子,故意说道:“说来这位姑娘你来的也真是巧,我正和老弟聊他心仪的女子,姑娘你要不要听一听?”

肖莘脸颊绯红看了陈简钊一眼,摇了摇头。微微弯腰冲二人施了个万福后便离去了。

两次转身,心情却大不相同。

丁可信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离去的肖莘,一转头发现陈简钊同样也在看,目光深情。

良久,陈简钊收回了视线,冲着丁可信一抱拳,有些羞涩的笑道:“刚刚,多谢丁老哥解释了。”

丁可信状似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又疑惑道:“不过,刚刚那姑娘说的话令我很在意,似乎城中有人散播谣言,故意诋毁你我二人…为兄派人去查一查?”

陈简钊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此刻也不免咬牙切齿,他摇了摇头,说道:“此事就不劳烦老哥了,我有些事,先失陪了。”

说罢,他转身拎起架子上的爱刀,满身煞气地走了出去。

据说后来,全城人都听到了陈简钊的怒吼声。

天岚三〇五年,四月。

还不为世人所知的郭羽,在一座小城中,被人追着打了一天一夜。

第十七章 生子不生赵轻玄

尽管已至春日,但位于北地的宋国依旧不是很暖。行走于宋王宫中的中年文士轻轻拢了拢衣服,旋即在一道门前停下。

文士身体瘦弱,仿佛风一吹就会倒。由于常年劳于政务,脸色苍白。他冲守在门前的宫女笑了笑,笑容竟让那宫女脸颊微红。人到中年尚且如此,不难想象中年文士年轻时该是何等的英俊。

中年文士轻声说道:“王上在吗?”

宫女低头行礼:“回张相,王上正在与庞相商议大事。”

听到那素来与他不和的庞渝在内,文士微微皱眉,说道:“劳烦禀报王上,就说我有要事要与王上汇报。”

宫女再次向文士行礼,旋即走进殿内,中年文士则在原地默默等待。

大宋的两个丞相,可谓是天差地别。右相庞渝,性格顽劣,面目丑陋至极。传闻其某次有事夜出让人撞上,那人当场便被吓晕在地。所以庞渝又被宋人戏称为“妖相”。

而左相张彧则不同,少时游历九州,曾被好事者评为当世四大美男之一,从此事便可知其相貌是何等的出色,且其才华横溢,性格温和,与之相交者无不如沐春风。

二人皆是大宋栋梁,为先王所器重。庞渝主谋,为先王谋划,定下平定九州之策;张彧主政,坐镇后方,将燕州之地治理的井井有序。

正是庞渝与张彧,加上明君赵彻以及郭仪陈奚等良将,一手缔造了二十年前无敌于九州的大宋。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大宋这两位丞相也不例外。庞渝向来看他不顺眼,觉得他太过正经,顽固不化。他又何尝瞧得起庞渝?年过花甲却依旧吊儿郎当,带着新王终日玩乐。

大宋百年国祚,先后五代君王,前四位哪个不是英明神武?开国君王感燕王无道而起义,白手起家,以平民之身,历经十年灭燕建国;二世南拒强魏,使九州各国不敢轻视大宋,北击蛮人,夺得燕北马场,一手建立起燕云铁骑;三世虽在军事上无甚建树,但大力发展农商,使大宋不再贫苦,为后来的大宋南下奠定了基础;四世赵彻,自不必说,若能多活五年,想必九州已经一统。

而如今的宋王相较于其父,是典型的虎父犬子:不学无术,贪玩成性,不理朝政;军事一股脑交于陈奚,政事则全权托付于张彧。自己则要么与王妃高茗在宫中调情,要么与庞渝玩一些民间的游戏。

张彧将这一切都归咎于庞渝,原因很简单,先王死时,将儿子托付给庞渝,并让其拜庞渝为师。而那庞渝呢?作为王师,不教王上如何治理国家,只教王上玩乐。一教就是二十年,一开始是教,到了后来,两个人一起玩。还美其名曰: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

王上成了如今的九州之上的笑柄,庞渝便是罪魁祸首。如今天下人皆言:拜师不拜宋右相,生子不生赵轻玄。

得到宫女的回复,张彧轻声谢过后,迈步进入殿中。未及走近便看到有两个人正相对而坐,左面那个年纪轻轻,相貌英俊得很,身穿黑色华服,此时正以手托腮,皱眉苦思;右边的则满头华发,面目可憎,闭上双眼端坐在位置上,似在等待着什么。这二人,正是当今大宋君王赵轻玄与宋右相庞渝。

待张彧再走近些,就听得赵轻玄说道:“如今齐与雍战于蜀州,虽然齐军领军之人是那名将杨志勇,但雍国这些年也出了不少人物。”

庞渝点了点头,旋即睁开了双眼:“雍王李鸿徒,年纪轻轻便已是入势,且深谙兵法;军师小明,出自蜀州诸葛世家,善谋略,雍王对其言听计从;大将军龙离之子龙翱天,师承九州枪神李任,亦是入势高手。还有那猛将齐申,据言其可能已经摸到了宗师的门槛,啧啧…”

入势与宗师,俱是九州之上的武道境界。曾有武道宗师将练武一途分为五个阶段,又或是五重境界,从前至后依次是兵锐,虎威,入势,宗师以及最后的入圣。

听到赵轻玄及庞渝讨论的内容,张彧心中一颤。倒不是因那雍国如何人才鼎盛,而是他们那不学无数的宋王,竟关心起天下大事了。

难道苍天有眼,王上浪子回头了?

张彧眼含热泪,走上前对着赵轻玄深鞠一躬,声音颤抖:“臣张彧,见过王上。”

赵轻玄似是才看到张彧,匆匆忙忙地站起身,脸上似有愧色:“孤与庞公谈事太过专注,竟未注意到张相到来…张相快起,不必多礼。”

说罢,赵轻玄伸手将张彧托起,后者不说话,看着面前的这大宋之主,眼中带有欣慰之色。

或是张彧的眼神太过炽热,赵轻玄侧过头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张相不必这般看孤,孤亦知这些年太过荒唐,让卿等操碎了心。昨日王妃的一席话,如当头棒喝一般让孤惊醒,决议痛改前非。”

宋王妃高茗相貌绝美,温柔娴淑。其被赵轻玄纳为妃时,无数人哀叹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张彧点了点头:“王妃秀外慧中,遇到王妃乃是王上之福啊。”

赵轻玄点头称是。

张彧好奇道:“王妃昨日说了什么,王上可否透露一二?”

本来身为臣子,实不该有此一问。怎奈张彧实在太过好奇,是什么话能让赵轻玄有如此大的改变。

赵轻玄哈哈一笑,说道:“张相有所不知,昨日孤与王妃行房之时,见她双颊桃红,故意笑着问她:‘爱妃,孤厉害否?’谁知王妃竟说:‘王上只令妾身一人快乐,算不得厉害。’

这下孤就奇了,王妃性子虽好,但却最爱吃醋,因此除她外孤再无一妃。这话莫不是教孤纳妃?孤心里头那个高兴啊,孤就问她:‘这还不算厉害,那怎的才算厉害?’

王妃当时就一边喘着气一边说:‘能让整个大宋,乃至整个九州之民都快乐,才算是厉害。’

孤当时就笑了,跟王妃说:‘这孤还真有心无力,若是全九州的美女,孤还可以试试。但那些年长的,以及男人,孤就办不到了。”

说着,赵轻玄冲张彧笑了笑,后者面容有些僵硬。

赵轻玄接着说道:“孤说完这句话,王妃就直接将孤踹下了床榻,还说一月之内不要再来见她。这孤如何能忍得?

王妃可是孤的心头肉,一月不见,那还不要了孤的命?当下就回到寝宫之中,思索起王妃为何生气?

在排除了王妃让孤纳妃、王妃想让孤纳男宠、王妃想让孤抱大金砖等选项后,孤思来想去,得到了答案。”

赵轻玄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王妃想让孤,做个明君。”

第十八章 竟恐怖如斯

张彧为人正派,且未曾娶妻。赵轻玄说的这些他哪里遭得住?当下便向赵轻玄告辞,逃也似的离去。

赵轻玄与庞渝对视一眼,后者摸着花白的胡须,赞赏地点了点头:“不错。”赵轻玄颇为得意的一笑,抖了抖衣袖,回身坐下。

庞渝道:“王上知那张彧前来,免不了一番说道,故意与他言及男女之事。而那张彧为人迂腐,听过之后必然落荒而逃。妙,妙啊。”

说罢,庞渝从袖中掏出一叠方形硬纸片,平铺在桌面上,看了看赵轻玄,问道:“我们继续?”

见赵轻玄点头后,庞渝将硬纸片的顺序打乱,两人各取五张,放在手中。纸片大约一指长,宽半尺,上面画有袖珍人像,大抵是画师颇有造诣,小小的人像竟画的栩栩如生。人像下方写有名字,纸片右上方则写有数字。

这些纸片乃是九州十分流行的玩意儿,人们称之为“九州牌”。纸片上的人像俱是当世一些知名人物,右上角的数字则代表这些人物的能力。规则很简单,参与的人各取五张,一人先出,其他人则可用点数更高者压之,若无则过,手中先无牌者胜。

这本来算不得有趣,但奈何画师太过出色,纸片上的人物栩栩如生,令人叹为观止。曾有富豪散尽千金只为购得某张“美人”,被人笑话为“不爱美人偏爱纸片人”。且“九州牌”还会随着朝代更迭不断推出新牌。故而引得无数人追捧。

“老夫年纪大,先来。”

庞渝也不在乎面前之人乃是大宋之主,从手中拿出一张牌放在桌上:“雍王李鸿徒,入势高手,点数九十一。”

牌中人看着才刚及冠,长相颇为英俊,可称得上面冠如玉四字。且持银枪,骑白马,料想纵是郭仪复生也不过是这等风采。

赵轻玄暗中腹诽一句倚老卖老,脸上却挂着笑容:“庞公运气倒是好,上来就有一张艾斯啊。”

艾斯啊算是九州牌的等级,从下到上分为四级,分别是嗯,啊,艾斯啊,艾斯艾斯啊。

庞渝咧嘴一笑,脸上的皱纹叠起,本就丑陋的他,此刻好似一朵绽开的菊花。若旁人见了,怕是要连魂都吓掉了三分。

赵轻玄却不以为意,皱着眉问道:“说到李鸿徒,那‘入势’境界,究竟是什么?”

庞渝翻了个白眼,“老夫虽知道你小子不学无术,但未想到竟连这种常识都不知。啧,有如此君王,真乃国之不幸。”

赵轻玄满脸陪笑,心中暗想,也不知平日里是哪个玩得比孤还起劲。

庞渝清咳两声,说道:“也罢,老夫就给王上讲上一讲。

前朝曾有武道大宗师将天下武夫分为五重境界。

第一重,名叫兵锐,是为对兵刃运用娴熟,且对与人对战力道的把控十分准确。若一剑在手,断金碎石,易如反掌。不过就是听着厉害,大宋军中稍微能叫得上名的都差不多是这种,就连公主都是。”

原本听得兴致勃勃的赵轻玄吃了一惊:“小妹都是武道高手了?”

庞渝摇了摇头:“也就比些寻常甲士强,碰上精锐也不行。当然这里的甲士说的是我大宋甲士,若是齐国的那些酒囊饭袋,呵,公主一个能打十个。”

赵轻玄拍手鼓掌:“如此,小妹孤身去散城,孤就放心了。”

庞渝嘲讽道:“我看,王上就没担心过吧。”

赵轻玄嘿嘿一笑,也不否认,问道:“那第二重境界又是怎么回事?”

“第二重,叫做虎威,此等境界,技艺纯熟,与人争斗时,气机流转之下,真气化作威势,与之交手身体则会受其影响,气力削减三分。不过这威势也就能吓唬人用,虎威境界的人根本不会运用势,甚至不能收放自如。曾有虎将如厕时不小心太过用力,放出威势来,将隔壁的厕友吓得站不起来。”

赵轻玄哑然失笑,面前的老人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口中确是谁都看不起。只听得庞渝继续说道:

“虎威也不算稀有,如今我大宋军中,老人不说,年轻一代赵轻权,刘大猛,还有肖海阳都是。赵轻权甚至已经摸到了入势的门槛,年纪轻轻便能如此,也算不易。”

“虎威之上,便是入势,又可称为入室。到此境界武艺才真的算得上是在武道一途登堂入室。入势者,其势收放自如,并可化势为己用,能以势伤人。话本中的那些个剑仙发出的剑气便是由此而来。”

“想要到此境界,天赋与努力缺一不可。能到入势境界之人,无一不是惊才绝艳。寻常每一代也不过三四人而已。当年我大宋的一帅四将,除了儒将陈奚外,皆是此境。尤其是那郭仪,更是入势巅峰。传闻当年郭仪在与那赵文奇的一战中,更是突破到了宗师境界。不过其中真假,就不得而知了。”

“入势之后,便是宗师,亦可称之为万人敌。这种人,百年难得一遇。九州数百年历史,宗师一共也不过才出了两手之数。对于这种境界的描述就更是寥寥,只有一句话…”

庞渝一字一顿的说道:“夫万人敌者,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

赵轻玄惊道:“万人敌强者,竟恐怖如斯?”

庞渝点了点头:“这可是放眼整个九州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那有天下第一之名的齐国卫将军赵文奇,便是此境界。如果当年郭仪没有撞上他,没准就真的领着数万精锐一路杀回了燕州,我大宋如今也不会这般狼狈。造化弄人,横扫九州未尝一败的军神郭仪在最后遇到了赵文奇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怪物,时也,命也。”

庞渝语气中满是唏嘘,大宋远征之时,他亦在军中。当时郭仪为了保护年幼的赵轻玄,教陈奚领着少数精锐扮做逃难百姓护着赵轻玄和庞渝往东而逃,自己则领主力北上,吸引雍军与齐军的视线。

由于郭仪那白马银枪的无敌姿态太过深入人心,分别之时,大家虽知郭仪此行凶险,但都没有太过担心。哪成想虞都城下一别,竟是永别。连带着郭仪、刘天霸、赵染等人在内的十万精锐,最终回来的不过数百人。

“不过万人敌虽强,也不是就真无敌了。名叫万人敌,却也不能一人杀万人。唐时曾有‘太平刀圣’之称的武道宗师陈甄,听闻北地百姓苦受蛮人侵扰,拖刀赴北境,为大唐守国门。结果被暗通北疆蛮人的守将所害,遭到蛮人一万铁骑围攻,一人一刀,杀了四五百骑后便气力耗尽,最终被踏为肉泥。”

庞渝又道:“而且这种情况还不是少数。军中那些自恃勇武之人,有几个能善终?那陈甄作为武道宗师,为求大义而远赴边关,听着就令人心神向往,结果呢?还不是死无全尸。他死后陈家就没落了,如今甚至不知还有没有后人,啧啧。”

赵轻玄笑道:“孤原本还担心,有那赵文奇在,大宋岂不永无南下之日?听庞公如此说,孤便放心了。”

”嘿,你小子还会担心这个呢?老夫还以为王上心中除了玩,就是王妃了呢。”对于赵轻玄的话,庞渝十分惊奇。

“至于那入圣境界,也只是知道个名字罢了,有没有还是两说。”庞渝接着说道:“传闻若是以武证道,达到入圣之境,便可称人间无敌,为天道所不容,会引来天道镇压,降下什么裁决之刃。”

庞渝嗤笑道:“真不知道是哪个异想天开的家伙想出来的说法,还天道镇压,裁决之刃,他怎么不说入圣者能斩碎虚空,飞升太虚呢?”

赵轻玄亦是对这等说法啼笑皆非,觉得太过荒唐。他点了点头:“想来入圣之说,不过子虚乌有。庞公,这武道之分孤已知晓,你看是不是…”

说着他瞟了一眼桌子上的纸片,讲道理,听到一半之时他已觉的乏味。毕竟武道什么的,与他八辈子沾不到边。

庞渝眼睛一瞪:“是什么是,该你出牌了!”

“喔喔,不好意思,看孤这张,大雍军师小明,足智多谋,点数虽只九十,但李鸿徒对他言听计从,所以能压之。”

“什么小明,不过一毛头小子。大宋右相庞渝,才通天地,老奸…咳,老而弥坚,点数九十六,王上,承让了。”

“庞公手气好啊,不过终是不如我,大宋军神郭仪,白马银枪,绝世无双。点数九十八,抱歉。”

“这不可能!”庞渝猛的站起来,面红耳赤的叫道:“这张牌我明明撕了!”

“孤知道庞公撕了它,故而花重金又抽了一张。啧,因为这张艾斯艾斯啊,王妃五天没让孤上她的床。”

“老夫承认你很强,不过王上要明白,姜还是老的辣。大宋姚薇,九州第一美人,点数虽只有九十,但那郭仪是个宠妻狂魔。故而能压之,王上,承让了。”

“你竟然耍诈,九州牌里哪有这张,而且你这牌的画风跟别的不一样!”

“画风当然不一样,因为这是老夫自己画的。”

“自己画的哪能作数?这局不能算。”

“你说不算就不算?你买牌就行,我画牌就不行?只许宋王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孤就是宋王,孤说不算便不算。”

“老夫还是王师呢,小兔崽子,你不要得寸进尺!”

“老东西,孤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来打一架啊?”

“就凭你这个连兵锐都不是的酒囊饭袋?谁怕谁?”

惊觉忘了与赵轻玄汇报事宜的张彧,去而复返,一进殿就看到一个年纪不到三十的英俊年轻人与一丑陋老人扭打在一起,两人你来我往,一时竟不相上下,当真是棋逢对手。

第十九章 依稀故人来

赵轻玄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一旁的庞渝则双手插入袖中,老神在在的靠坐在椅背上。张彧看着两人,脸色阴沉的好似要滴出水来。

“王上…”张彧正想对赵轻玄说些什么,就看到后者仿佛死猪不怕开水烫般冲他咧嘴一笑。

张彧叹了一口气,他也算熟知赵轻玄的心性,明白此刻无论说些什么,赵轻玄都左耳进右耳出。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转头冲着庞渝喝道:

“庞渝!”

庞渝满不在乎的抠了抠耳朵,歪着脖子说道:“干啥?”

见庞渝这幅模样,张彧冷笑道:“好,很好。你庞渝真是为我王‘尽心尽力’,不愧为我大宋之栋梁。”

庞渝用没抠耳朵的那只手摸了一把胡子:“老夫身为大宋右相,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左相大人不必夸赞。”

“好一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张彧嗤笑道:“庞渝你可真是当世良臣,有你在,真乃我大宋之福。可惜,若那齐国能有几个像你庞渝这样的人物,哪里还需要我宋国儿郎在边关拼命,不出一年那齐国便会自取灭亡。”

“张彧,你少在这里跟我阴阳怪气的。”庞渝冲张彧一瞪眼:“老夫长你三十岁,不用敬称就算了,还对老夫直呼其名?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就不知尊老爱幼吗?”

说罢,庞渝抬起那只抠耳朵的手,屈指往张彧脸上弹去,口中叫道:“食我耳屎。”

一坨黄色不知名物体砸在张彧的脸上,张彧表情一僵,旋即用袖子狠狠地抹了把脸,怒喝道:“有辱斯文…你妄为一国之相!”

庞渝见状,笑道:“嘿,不服是吧,再接招!”说完便又要伸手往耳中抠去,张彧连退三步,以袖掩面,脸上满是警戒。

赵轻玄不由得一笑,两位丞相不和久已,但平日里也大多是口舌之争。似这等如孩童般打闹,倒是头一回见。他站起身来,走到两人中间,朗声道:“两位丞相,莫要再闹了。”

他冲着张彧微微作揖,口中说道:“张相莫怪庞公,是孤贪玩,一切全是孤的错。”

张彧后退两步,接着一揖到底:“臣不敢怪罪。王上若能不耽于玩乐,稍稍用心于国事,臣便是死,也无憾了。”

赵轻玄有些动容,正欲开口,就听庞渝嗤笑道:“那你就赶紧去死。才四十多岁就唠唠叨叨跟个老妈子一样,老夫都没你磨叽。”

“正所谓老而不死是为贼。”张彧恢复了平静,“我若是活到你这等岁数,准会找个地方自尽,免得招人讨厌。”

眼见两个人又要吵起来,赵轻玄连忙岔开话题:“张相,不知你来找孤,是有何事?”

张彧猛的一拍头,有些惭愧道:“光顾与这老匹夫争论,竟险些误了大事。”

庞渝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张彧没有理他,冲着赵轻玄说道:“禀王上,北疆王遇刺身亡,整个蛮人部落已乱成一团,无暇南下。辽陵侯派遣三万北境边军驰援玉门关,现军队已行至燕平。”

“什么?”赵轻玄显然是被这个消息惊到,“北疆王,死了?”

张彧点了点头,微不可察的看了庞渝一眼,后者不知何时又将双手插回袖中,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

北疆蛮人,一群生长于极北之地的野蛮人,艰苦的环境创造了他们强健的体格,每个人皆是天生的战士。历朝历代,九州之上每个北方政权都不得不在北境驻扎重兵,已防止蛮人南侵。

而大宋与其的战争,自建国起已持续了近百年,双方在北境死掉的士卒数目已经不可计数。

正是北疆蛮人的存在,才使得大宋甲士战力远超各国。但也是因为北疆蛮人,大宋一直拨不出多余兵力逐鹿中原,以至于长年偏居一隅。

直到二十年前,郭仪率燕云铁骑北击蛮人,长驱直入,一直打到了北疆王庭,在王城下与那北疆王斗了一场。经过酣畅淋漓的一战后,二人英雄惜英雄,当场结为异姓兄弟。北疆王立下誓言,只要郭仪在一日,北疆永不南下。也正是因为此事,北宋才得以兵出燕州,横扫九州。

“所以说…”赵轻玄骑着一匹黑色骏马,身边是一辆马车,周围一群披着黑色重甲的骑士。他有些无奈的说道:“支援玉门关也好,迎战齐军也好,为什么孤也要跟去?”

马车帘子被一只满是皱纹的手掀起,庞渝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老妈子不是说了吗,让王上亲自去犒劳边军,激励边军士气而且还能稍微提升些百姓对王上的评价,一举两得。”

想起临走时张彧那张殷切的脸,赵轻玄微微苦笑:“激励士气?孤若去,他们士气不降就不错了。孤还有些自知之明,整个大宋也就两位丞相还有王妃还对孤抱有期望了。”

“王上说的不对。”庞渝摇了摇头,面带凝重:“是王妃和一位丞相。”

“哦?莫不是张相只是表面对孤上心,实则早就心如死灰?”

“不。”庞渝放下了帘子,“是老夫。”

“老东西!给孤从马车上滚下来!那是王妃给孤准备的!”

“王上,你若想不让那老妈子失望,就好好干吧…嗯,就先从学会尊老爱幼开始吧。”

……

三万大宋甲士从宋都燕平出发,往玉门关赶去。

当这支军队经过时,顿时吸引了酒肆中人的眼球。

“即使过去了二十多年,大宋还是那个大宋。”酒肆中靠角落的一张桌上坐有一男两女,其中一名相貌普通的中年男人往酒肆外那些沉默着前进的甲士说道:“齐国有的受了。”

男人身旁坐着一美妇人,对面则是一名头带面纱的妙龄女子。虽看不清面孔,但仅是那双露在外面的桃花眼便已令人颇觉惊艳。

那酒肆中的店小二不时偷瞄着那身材高挑的白衣女子。只见女子站起身,跟那夫妇模样的两人告别,接着在小二遗憾的眼神中离开了酒肆,往南而去。

小二略有遗憾,旋即向留在店内的夫妇套着近乎:“两位客官,不知离开的那位,是你们的女儿吗?”

中年男人哈哈大笑:“那不是我女儿,而是我儿媳妇。再者说,你觉得我这模样,能生的出那样的女儿吗?”

小二听那白衣女子竟已为人妇,心下不免失落,但还是笑道:“客官,您相貌虽普通了些,但好歹有鼻子有眼睛不是?尊夫人这般漂亮,生出的女儿也差不了。”

这倒不是店小二客套,那妇人相貌十分妖冶,且看上去与豆蔻少女差不了太多。他们一行三人刚进店时,小二还以为是父亲领着两个女儿。

“去你的有鼻子有眼睛。”中年男人笑骂道:“再端些吃得来。”

“好嘞。”店小二屁颠屁颠的离开了。

中年男人语气略带感慨:“这黄丫头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且性子冷淡的很。真不知道咱儿子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么多年过去竟还念着那臭小子。”

妇人捂嘴轻笑,也不说话。

“是宋王!宋王!哇,好帅啊!”

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看着经过的赵轻玄,眼中满是憧憬,但旋即就被站在她身后的母亲一巴掌拍在后脑勺。

“帅个屁,酒囊饭袋一个。”女孩母亲十分不屑,“就这种,一百个也顶不上一个郭仪。”

“娘亲,你总说那郭仪如何如何,他到底有多英俊,才能让娘亲这般念念不忘?”

“就这么跟你说吧,”女孩母亲带着骄傲的神色说道:“即使不论其他,光说长相,宋王也是连给郭仪提鞋都不配!”

这话引得美妇“噗嗤”一笑,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自己丈夫的脸蛋,说道:“听到了吗,她说那宋王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中年男人笑道:“怎么可能,年轻时候的我跟现在差不了太多,都是那种丢进人堆中就找不到的长相。”

男人翻了个白眼:“有的人只是远远的看了我一眼,就敢到处说我长的如何如何,更多的甚至连见都没见过我。当初军中的兄弟们听那些女子说我长得如何如何英俊,少不得捧腹大笑,更是没少用这个埋汰我。”

美妇笑了笑,男人又道:“说到底,她们喜欢的不过是那个白马银枪,举世无双的白衣军神。这种人物自然要有一张万中无一的俊脸,这样才能符合她们的期望。”

男子伸出手,轻轻摩挲着美妇的脸:“只有你,爱的是那个相貌普通,一无所有的郭仪。”

美妇人看着眼前这个曾被无数少女追捧的中年男人,眼中满是深情。

第二十章 一起吗

宋王亲自领军增援玉门关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散城,立马引来了无数人的讨论。

“或许是想让车将军知难而退,才故意这般大张旗鼓叫我们都知道吧。”丁可信听了刘立的汇报后,微微皱眉:“不过车将军不可能退,这一仗怕是马上就要打了。”

刘立迟疑道:“那我们…”

丁可信点了点头:“若是胜了,大概很快就来人要我们随车将军攻入燕州;败了,估计会要我们去驻防倾裕。无论胜败,我们都在这散城待不了多久了。”

男人扭头望向窗外,目光冰冷:“是时候了…”

……

十来名齐国军士悄悄遛出散城军营,为首之人脸色阴沉。

“百夫长,刘将军才让我们这几日安分些,我们就偷偷跑出去,不太好吧?”站在赵司身后的一名军士面露犹豫之色。

“不好个屁,老子在天岚都敢横着走,在这小小散城就得受气了?刘将军说不让招惹军营里的那些乡巴佬,又没说不让我们去抓两个小娘们发泄一下。”百夫长赵司冷笑道:“来之前在那个村子里可没见你小子这么老实。”

那军士虽仍有些胆怯,但听到要玩女人,也便不再说话,老老实实地跟在赵司后面。

赵司在军营中被龙涛和鲁仁殴打后,也曾去找刘立,结果被后者骂了一顿不说,还让他们这几天老实点,还说是奋武将军的命令。

既然是将军的命令,那便不得不听。这几日赵司老老实实地待在军营中,结果那龙涛和鲁仁以看望的名义,没事就来他面前转悠一圈,说些个令他火冒三丈的话。

那两张贱脸着实让赵司窝火,可一来自己打不过,二来不敢违背丁可信命令。这日,在龙涛和鲁仁又一次“看望”之后,赵司一咬牙,领着几名手下偷跑出军营。

“若是能遇到入城时的那个小娘们就好了。”想起刚进城看到的那名女子,赵司只觉心头一阵火热,顿时加快了脚步。

十余名齐国军士突兀地出现在了街道上,却没有引起百姓的注意。尽管齐军虎狼事迹流传甚广,但散城军与齐军所穿盔甲样式并无不同,且这几日郭羽还在城中安排了散城甲士巡逻。百姓们只当他们是巡逻的队伍,甚至当赵司等人在街上行走时,还有不少百姓热情地向他们打着招呼。

“这些个百姓怎么回事?”赵司有些诧异,平日里在天岚中,那些百姓都是躲着他走,至于郊外村子里的村民就更不必说。

赵司在街上环视片刻便挑中了目标。偷跑出来,总不能待得太久。虽然不是入城时见到的女子,但长相也算是合他的味口。

他比了个手势,手下们便往路上曾发现的一个偏僻小巷走去。

手下们全都离开后,赵司便向那女子走去。大庭广众之下抢人,恐怕又要生事端。赵司担心丁可信怪罪,想着寻个由头,把这女子骗入巷中。左右无人,事后把她抹了脖子,神不知鬼不觉。纵然日后被发现了尸体,那也找不到他头上。

还未来得及开口,那清秀女子见赵司冲她走来,竟先向他行了一礼:“敢问,是我家相公叫你来找我吗?”

赵司心头一动,换上了一副和善的面孔:“是啊,他托我来找嫂子。”

清秀女子脸一红,冲着赵司伸出一只手,嘴里还说着:“真是的,明明已经成亲了,还每天写封情书叫巡逻的弟兄送来。”

明白眼前这女子是某个散城甲士的妻子,赵司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这情书,他说今天想亲手交给嫂子,还说给嫂子准备了个惊喜,要我带嫂子过去。”

“啊,他真是的,也不怕被郭将军怪罪。”女子不疑有他,有些雀跃的跟随着赵司:“能不能稍稍透露一二?”

赵司背对着女子,咧嘴一笑:“不能,我只能告诉嫂子,是个能让嫂子哭的‘惊喜’。”

来到一处巷子前,赵司一抬手,笑着跟女子说道:“他就在里面等着呢,嫂子进去吧。”

女子刚一迈步,便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周围空无一人,面前的小巷黑漆漆的,看不清里面的样子。她眉头一皱,转过身来看着赵司:“我家相公在里面?”

“是啊,你的好相公都在里面呢。”赵司笑道,扯住女子的衣襟便往巷中走去。

女子满脸惊恐,不住挣扎,可她一个弱女子力气哪里比得上赵司?几下子便被其拖入巷中。

……

“你到底还要在散城中当多久密探?”看着前面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郭羽没好气地问道。

正在默默记着散城地形的赵轻语一个激灵,猛地一回头,见是郭羽,不自觉的松了口气,有些恼怒地说道:“怎么每次我出来都能遇到你,你是不是故意跟踪我?”

“我哪有那么闲。”郭羽来到赵轻语身旁,见她穿着寻常衣裙,取笑道:“怎么不穿你那套夜行衣?”

“那套衣服太紧了,你以为我愿意穿?再说了…”赵轻语指了指天上的太阳:“大白天的我穿夜行衣,脑子有病吗?”

“太紧了啊…”想起那晚的经历,郭羽意味深长地往赵轻语的胸前看了一眼:“我觉得紧不紧对你来说应该没什么区别。”

赵轻语歪了歪头,显然没理解郭羽的意思,后者呵呵一笑,说道:“走吧,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这下子更让赵轻语不解了,见郭羽离开,她小跑两步跟了上去:“我说,你难道是我大宋安插进齐国的内应?”

“…宋国的密探全是你这样的吗?”郭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赵轻语。

赵轻语扬起下巴:“看什么看,我问你话呢!”

郭羽无奈一笑,说道:“我自打出生起便从未离开过散城太远,怎么可能是你们宋国的密探。”

“那你既然是齐国将领,不抓我就算了,为什么还任由我在散城中探查。”

赵轻语更加不解了,郭羽的行为太过诡异,她无法理解,当下便原地停住,等着郭羽的回答。

“你真想知道?”郭羽也停下了脚步。

见赵轻语点了点头,郭羽上前一步来到她身前,眼中包含着无法言喻的感情:“因为,我喜欢你。”

“啥?”赵轻语猛地后跳一步,脸上满是吃惊:“你说啥?”

“我说,我喜欢你。”郭羽脸上满是爱意,“自打第一次在城外相遇,我就…噗。”

说着说着,郭羽突然笑出了声,他满是笑意地说道:“对不起,我憋不住了,重来重来…”

说完,他收敛了笑意,脸上再度满是爱意:“自打第一次在城外相遇…”

“郭羽!”赵轻语哪里还不知道郭羽在戏弄自己,抬脚就往郭羽身上踹去。

郭羽侧身躲过,旋即撒腿就跑,留下一串笑声:“啊哈哈哈哈,我跟你表明心意,你咋还打我呢?”

赵轻语咬着牙追去,连刚刚好转的脚也顾不得了,心里想着:这个讨厌鬼,今天我非要你好看!

郭羽故意跑得不快,二人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两人不知不觉地就跑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忽然,郭羽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动也不动。赵轻语冲到他跟前,娇喝道:“郭羽…”

话刚说一半,就看到郭羽站在巷子前,面无表情,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场。

这种感觉赵轻语并不陌生,每次刘笑尘出征前都会散发出类似的气势。

她微微皱眉,刚要开口,就听到巷子中传来一阵声响,有衣帛的撕裂声,有男人的笑声,以及,女人的惨叫声。

赵轻语娇躯一颤,扭头看向郭羽。

郭羽一言不发的快步走进巷中,赵轻语一皱眉,迈步跟上。

看到巷中的景象,赵轻语不禁愤怒地睁大了眼睛,十余名齐国军士围着一个女子,不时发出小声,还有一个军士正半跪在女子身前。女子衣不蔽体,脸上满是泪水,眼中充斥着绝望。

“你们齐国的军士都该死!”赵轻语看着这一幕,目眦欲裂。

郭羽没有说话。

两人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赵司半裸着,有些恼怒地回头。他把女子拖进巷后,还没来得及脱裤子,就被人打搅,怎能不恼?

然而一转头,就看到了那自遇到后一直念念不忘的女子,接着就看到了那穿着白袍的男人。

那天还一身正气地制止自己,未成想是欲擒故纵。取得信任后再将其诱骗到此地,厉害,厉害。

以为遇到了同道中人,赵司冲着郭羽会心一笑,大度地拍了拍身旁的地板:“兄弟,一起吗?”

第二十一章 剑光寒

郭羽对赵司那“英雄惜英雄”的笑容视而不见,他望向人群中央的女子,瞳孔猛地一缩。

他认得她,她是散城军中小赵刚过门的妻子。

“我说过,散城内,士卒不得侵扰百姓。”郭羽看着赵司,眼神冰冷。

赵司笑容一僵,未想到自己竟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他冲手下打了个眼色,十来名齐国军士纷纷站起身来,而那女子则被其中一名军士抓在怀中。

赵司一手按在剑柄上:“行了郭统领,同为齐国军人,大家都别装正经。我给你面子,我这就带着手下和这娘们离开,把地方腾给你,如何?”

说罢,他一挥手,就要带着手下走出巷子。

“郭将军救我!我是赵日天的妻子!”原本已经绝望的女子见了郭羽,眼睛迸发出光彩,忙不迭的呼喊道。

赵司一怒,抬手就给了那女子一巴掌,转头又对郭羽笑道:“郭统领放心,待我们完事之后,就把这娘们杀了。郭统领的事,我们保证不会泄露出半个字。不过…”

赵司看了一眼站在郭羽身后一脸愠色的赵轻语,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还请郭将军吃过后,留口汤给兄弟喝啊。”

赵司以为赵轻语是被郭羽骗到这里,便冲着赵轻语一脸淫笑,这等长相女子,若是能快活一番,就是少活十年他也愿意。

看着赵司的笑容,赵轻语只觉得一阵恶心,她悄然握住了袖中的匕首。

郭羽没有接话,身体却猛然窜出,在场众人都没看清他的动作,赵司整个人就直接飞了出去,径直撞到墙壁上。

齐国军士大惊,纷纷拔出腰间佩剑往郭羽身上砍去,只见郭羽身体一阵摇晃,竟无一把剑落在他的身上。

“啊!”一声惨叫传来,那抓着女子的军士被郭羽一脚踢在了肚子,身体弯曲着倒在地上。郭羽轻轻扶住女子,将身上的白袍披在她身上。

赵司摇晃着脑袋站起,“唰”地拔出腰间长剑,指着郭羽:“上,给我杀了他!出了事老子顶着!”

既然这郭羽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他不客气。杀了他后,大不了逃出城去,落草为寇。

赵司又看了一眼赵轻语,心头一热。待会跑的时候,可不能忘了把这个小美人儿也带走,日后当了山贼,就让她当压寨夫人。

听了赵司的话,十余名齐国军士狞笑着举剑往郭羽扑去。

赵司看着站在原地的郭羽,眼中满是快意。他们十来人,又人手一把剑,而郭羽赤手空拳,身边只有一个小娘们,他拿什么和他们打?身后又是死胡同,他插翅难飞!

他突然觉得背后一寒,下意识侧身,正好躲过一只刺来的匕首,旋即便看到了一双灵动的眸子。

“你!”赵司后退两步,看着赵轻语,有些不敢相信。

没有想到这一击竟然失败,赵轻语心下不由得有些懊恼。

赵轻语拿着匕首,往人群中的郭羽看去。郭羽面对十余柄长剑,非但不退,反而欺身上前,将女子挡在身后,旋即抬脚一记横扫。这一脚竟然直接将那些剑全部踢开!郭羽趁机再上前一步,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化作剑指,旋即点在面前士卒的手腕上。

“噗!”

蓄在手指上的气势猛地爆发开来,直接将那士卒的手腕上戳出了一个血洞。

剧痛传来,那士卒松开手中长剑,捂住手腕张开嘴就要惨叫出声。郭羽左手接过长剑,抬手便刺。

这一剑深深插进那士卒的口中,穿过他的头颅露出一小截剑尖。士卒还未来得及惨叫便死的不能再死。

郭羽抽出长剑,任由那士卒的尸体倒在地上。他一手执剑,脸上犹有些许刚刚溅上的鲜血。

郭羽沉默着看向一众齐卒,眼神如冰。

这一下子令这些齐国军士有些胆寒,但很快他们就振作起来。大抵是觉得刚刚只是侥幸,再怎么说,刨去赵司和刚死掉的那个,他们也还有十个人,难道还杀不了一个人?

齐国军士叫喊着再次冲来,郭羽一撇头,先是躲过刺向脑袋的一剑,左手一挥,手中长剑化作银弧,又将劈来的三剑尽数格开。还不待其余军士反应,郭羽手腕翻动,剑光一闪,两颗头颅直接飞出。

又是三剑刺来,郭羽脚步不停,一个转身,左手长剑随着身体一摆。随着一道剑光亮起,三名齐国军士竟被拦腰斩断。

仅剩的五名齐国军士只觉得腿肚子有些发软,眼前的这个人,只出了三剑就杀了他们六个人,他们就是再无知也知道碰上了武道高手。

赵司被吓得面无血色,这郭羽没有放出威势来,应该不是虎威一级的高手。但就刚刚那几下子,怎么说也有兵锐巅峰的实力了,这他们这几个人哪里是对手?

看了一眼手执匕首,挡在前面的赵轻语,赵司一咬牙,抬剑就往赵轻语头上砍去。

这美人再好看,可也歹有命享受不是?当下赵司也顾不得其他了,只想活下去。

赵轻语正震惊于郭羽的那手剑术,突见一剑袭来,下意识侧身躲过。赵司瞅准机会,直接往巷外冲去。

“诶,别跑!”赵轻语颇为恼怒,可她脚伤未愈,哪里追得上,当下冲着赵司的背影掷出匕首。

匕首飞出,正好插在赵司的肩膀上,赵司一个趔趄,接着头也不回地继续逃窜。

在赵司刚开始逃的同时,郭羽眼前的五名齐国军士亦扭头就跑。郭羽脚猛地一蹬地,身体飞似的窜了出去,左手一抬,便将离着最近的一人刺了个透心凉。

郭羽拔出剑来,再度冲去,只见得前面两个齐国军士正并肩狂奔。郭羽往地上一踩,整个人腾空而起。郭羽一脚蹬在墙壁上,身体旋转起来,越过前方两名军士,手中三尺长锋划出一道璀璨的剑光。

郭羽轻轻地落在地上,身后两具无头尸体缓缓地瘫到在地。

眼见赵司等人已冲到了巷口,郭羽身形一动,身体如箭般窜出,几下子便来到了赵司身后,右手一挥,一掌打在他脸上。赵司顿时跌倒在地,眼中满是惊恐。

“你…你不能杀我,我是…我是丁可信手下的百夫长。杀了我,你…”

赵司试图威胁郭羽,可话还没说完,眼中便闪起了一道剑光。

一脚踢开赵司的头颅,郭羽看了看身上的血迹,轻笑道:“还好没脏了我的白袍子。”

他回过头,见赵轻语表情有些呆滞,轻声说道:“里面的女子麻烦你照顾一下,我先离开一阵。”

说罢,郭羽提剑便走,只留给赵轻语一个背影。

赵轻语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颊,小心翼翼的避过尸体,往巷中走去。北宋边境连年战火,对于死人她早已习惯,似郭羽这样杀了人还能笑的,她也并不觉得害怕,毕竟他杀的在她眼中都算不得人。

“这讨厌鬼,刚刚还挺帅的…”少女喃喃自语。

……

“救命啊!杀人了!”刚跑出巷子,两名齐国军士便分头而逃,其中一名还一边跑一边叫,希望引起人们的注意。

他的目的达到了,正巧巡逻到附近的散城甲士听到了叫喊,连忙赶来。小赵看到眼前的这个失魂落魄的齐国军士,大喝道:“站住!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喊叫?”

那齐国士卒眼前有人出现,顿时面露喜色,也不管眼前的这支十人的队伍是散城甲士,加快脚步冲了过去,口中还喊着:“救命!后面…”

话还没说完,他只觉得颈部一凉,旋即视线一阵晃动,就看到了一具没有头的身体。

“咦?这兄弟的脑袋呢?”

这是他最后的想法。

“还有一个。”郭羽轻轻拭去脸上的血迹,往身后看去。

第二十二章 接下便是

巡逻的队伍还没有搞清楚情况,就看到眼前齐国军士的头颅飞了起来。几人顿时吓了一跳,刚握紧手中的兵器,旋即就看到了一手执剑郭羽。

“郭将军,这是?”见郭羽满身鲜血,小赵有些迟疑地问道。

郭羽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这几个齐国军士骚扰百姓,被我杀了。”

他没有告诉小赵真相。虽说看样子赵司等人并没有得手,但说出去总是不太好。

此时小赵的妻子应该已经被赵轻语送回家了,这附近没有多少人家,不会有其他人发现此事。日后若她想说,自然会告诉小赵,无需自己多嘴;若她不想说,那自己就更没有说的必要了。

听了郭羽的话,那几名散城甲士不疑有他,小赵冲郭羽一抱拳:“郭将军,可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郭羽往四周望了望,仅剩的那名齐国军士大抵往军营逃去。

一道悠长的哨声响起,众甲士面面相觑,不知郭羽为何突然吹起了口哨。

伴随一阵马蹄声,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冲到众人面前,郭羽干净利落地翻上马背,冲着几个甲士说道:“你们几个,去通知城墙上的兄弟把大门关了,不能放一个人出城!”

“诺!”众甲士领命而去。郭羽一夹马腹,小白一声长嘶,旋即带着郭羽往军营冲去。

……

听了逃回军营中的士卒汇报,刘立猛地一拍桌子,脸上满是怒意。

“好你个郭羽,竟敢擅杀军士!”刘立冲着跪在地上的军士说道:“你放心,我定会帮那些死去的弟兄报仇!”

“刘将军…”军士面带恐惧:“那郭羽厉害的很,三剑就杀了六个人…”

刘立沉吟片刻,冲着身边两个站着的手下说道:“你,去点五百军士,随我出营。你,去把这件事报告给奋武将军。”

两名手下依令离去,刘立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头也不回地说道:“你随我来。”

军士从地上爬起,默默地跟在刘立身后走出军帐。

自散城城口初见,刘立便对那郭羽颇为怨恨,奈何奋武将军让他暂且忍耐,他只得强行咽下这口气。

如今不同了,他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而那郭羽又干出这档子事,刘立已没有什么好顾及的了。

不多时,五百军士集结完毕,刘立一声令下,正要领着他们出营,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旋即一名满身血污,骑着白马的男子出现在他们眼前。

见郭羽在营口处勒马停下,刘立冷笑一声:“哼,好你个郭羽,我还没去找你呢,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郭羽也不说话,直勾勾地看着刘立身边那名逃回来的军士,那军士打了个冷颤,就要往刘立身后躲去。

刘立伸了伸手,示意手下不要害怕,随即对着郭羽喝道:“我问你!为何无故杀我麾下将士!”

“无故?”郭羽挑了挑眉,“军中凡无故侵扰百姓者,按散城军法,当死。”

“好一个散城军法。”刘立冷笑道:“用你散城的剑来斩我大齐的兵,郭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

刘立又道:“况且,区区贱民,莫说侵扰,就是杀了又能如何?死在我大齐军士手上,那是他们的荣…”

话未说完,刘立只觉右耳一热,伸手一抹,手心中一团触目惊心的猩红。他还没明白发现了什么,就听到手下们惊呼了起来,一回头,发现那名逃回来的军士倒在地上,身体微微抽搐。一柄长剑不偏不倚的插在他的额头之上。

郭羽放下刚掷出剑的左手,冲着刘立笑道:“区区一个贱卒而已,死就死了,刘大人莫要动气。”

郭羽忽的语气转冷:“作为军中士卒,不去边境杀敌,却在城中欺辱本国平民。这等士卒,要他何用?”

“好,好,好。”刘立不怒反笑,“郭羽,今天你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

“交代?”郭羽哈哈一笑,从马上摘下那杆系着白色枪缨的古朴长枪,“想要交代?我就在这里,自己来拿!”

刘立面色狰狞,拔出长剑向郭羽一指,麾下五百军士往郭羽冲去。郭羽握紧手中银枪,表情沉着。

“都住手!”

眼见双方就要接触,突然一骑士从远处飞奔而来,冲到郭羽与那五百军士之间,冲着刘立一抱拳:“奋武将军有令,不得伤害郭统领。”

“什么?!”刘立有些不敢相信:“奋武将军可知道,这郭羽擅自杀我士卒?”

骑士点了点头:“将军已知。”说着,他冲着郭羽说道:“奋武将军请统领进城主府一叙。”

郭羽眉头微皱,但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那请郭统领这就跟我走吧。”骑士率先拨马而走,郭羽旋即跟上。临走之际,郭羽特意回过头,冲着刘立咧嘴一笑。

看着郭羽露出一口白牙,刘立握紧了拳头。

“不管如何,郭羽,今夜你必死!”

……

来到城主府前,郭羽翻身下马,冲着小白说道:“在这里等着我,别乱跑知道吗?”

没有得到回应,郭羽抬手拍了拍马头:“我跟你说话呢!”

小白打了个响鼻,不满地晃了晃头,旋即待在原地动也不动。郭羽满意地点点头,也不去理会那领路骑士怪异的眼神,径自走进城主府中。

大堂之上,丁可信端着一杯茶细细品着,身旁不见陈简钊的身影。郭羽有些疑惑,冲着丁可信一抱拳:“见过奋武将军。”

“郭统领不必客气。”丁可信放下茶杯,笑呵呵的看向郭羽:“坐吧。”

待郭羽坐下后,丁可信开口道:“郭统领年纪轻轻,便已是散城五千人的统领,武艺高超不说,又生的一表人才,当真可称得上是青年才俊啊。”

郭羽摇了摇头,轻笑道:“奋武将军谬赞了。”

“哪里哪里,我这都是实话。”丁可信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不过郭统领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叫做‘酒香也怕巷子深’?”

郭羽皱了皱眉,就又听丁可信说道:“郭统领一身本领,却埋没在这偏远的散城,未免太过可惜,不若来日与我一齐离开。我保你前途无量。”

郭羽扯了扯嘴角:“奋武将军这是要,挖墙脚?”

“‘挖墙角’?这个比喻倒是妙极。”丁可信抚掌笑道,“郭统领,你在散城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前途?手下五千人看着倒是威风?有什么用?我猜你现在连个偏将军都不是吧。”

“我也不瞒着你,我与那陈简钊积怨已久。今夜,我便要与他清算一番,到时只要你让城中五千散城甲士按兵不动。事成之后,我带你回天岚,保你当个实权将军。最起码也是个偏将军,如何?”

郭羽长呼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轻笑道:“将军美意,我心领了。我虽与陈简钊认识不过两年,但也算是有些交情。让我用他的命来换前程,恕难从命。”

“郭统领这是,拒绝了?”丁可信似有些诧异,端起桌上茶杯:“我对于郭统领十分看好,无论是先前散城甲士殴打我军士卒,还是今日郭统领擅杀军士,我都为郭统领压了下来,我那些手下们早就为此早已积攒了不少怨气。”

他抿了一口茶水:“如果郭统领拒绝的话,那一万军士的怒火,郭统领怕是难以承受啊。”

“这有何难。”郭羽冷笑道:“管你来多少,我接下便是。”

“好。”丁可信猛地将手中茶杯往地上一掷。只听得“啪”的一声,茶杯顿时摔得粉碎。

郭羽眼睛一眯。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摔杯为号?

第二十三章 赌局,白袍,铁骑

郭羽表面上毫不在意,实则暗中戒备。

那些个齐国军士,他倒是不怕,只要一枪在手,那群酒囊饭袋来多少都不够他杀的。他忌惮的是面前的丁可信,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谁知道是不是个武道高手。

能当上将军,总是有些长处的。就连那素来为人诟病的车骑将军车恬,也是个虎威境界的强者。

自己才刚刚能感觉到所谓的势,根本做不到虎威境界那般放出气势影响敌人。如果眼前的这个人是虎威境界,再加上那些齐国军士的围堵,自己怕不是就要栽在这里。

一阵脚步声响起,郭羽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人从丁可信身后走出,他笑容憨厚地对丁可信说道:“丁老哥,你输了。”

见陈简钊突然出现,郭羽更加诧异,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陈简钊对他说道:“贱羽莫慌,刚刚只是我与丁老哥打的一个赌。丁老哥想将我带回天岚,而我却不愿意。我俩就打了一个赌。”

“…赌我愿不愿意用你的命来换取前程?”郭羽双眼微眯。

“是啊,结果我输了。”丁可信哈哈笑道:“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郭统领与陈老弟一般,俱是那重情重义的人物。有郭统领这样的人在陈老弟身边,我也就放心了。”

丁可信冲郭羽一抱拳:“刚刚多有冒犯,郭统领不要在意。至于赵司的事,郭统领做的对。这些年我也知他们太过放肆,奈何又不忍责罚。如今郭统领杀一儆百,想必他们必然有所收敛,说起来我还要谢谢郭统领你啊。”

“不敢当,不敢当。”郭羽微微苦笑,他委实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眼前这丁可信,非但不是想象中那阴险恶毒的小人,反而是个十分坦荡的好人。想来陈简钊被排挤到此当中,应是有什么误会。

丁可信笑着对两人说道:“也到了吃饭的时候,机会难得,不若我们三人好好喝上一场。”

陈简钊笑道:“好!”

郭羽虽依旧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有太过意,同样笑着应下。

……

郭羽有些摇晃地站起身,见陈简钊已然醉倒在桌子上,就向丁可信抱拳告别,后者则冲他点头致意。

看着郭羽离开,丁可信独自小酌了一会。感觉时候差不多后,他看了眼醉酒的陈简钊,嘴角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丁可信拍了拍手,十多名齐国军士鱼贯而入,为首的正是长相阴柔的张琅。丁可信用下巴指了指陈简钊:“绑了。”

几名甲士几下子就将陈简钊牢牢地捆了起来,大抵是醉得太过厉害,陈简钊竟然没有醒来。

丁可信施施然地站起身,往城主府外走去,几名齐国军士架起陈简钊跟在丁可信的身后。

城主府周围没有什么人,陈简钊就任散城城主后,对武艺颇为自信的他,也没留下什么卫兵驻守。此时天色已黑,丁可信等人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

“没想到那郭羽还真如陈简钊所说,重情重义的很。”丁可信双手负后,“既然离间不成,那就一并杀了吧。”

在城主府上,丁可信与郭羽那一番交谈,若是郭羽答应了丁可信的请求,陈简钊必然与之生隙,纵然郭羽知晓了他与陈简钊的赌局,只要动手前修书一封告诉他堂上所言皆真,那么晚上就会省事得多。

不过拒绝了的话,也没什么损失。那郭羽一直对他有所防备,今天这一番做戏想必能让其放松些警惕。

“说到底,还是时间太紧了…”丁可信喃喃自语道:“若是再给些时间,我就能准备得更加万无一失。”

他低头轻笑了一声:“不过也没差。”

丁可信回过头,看着沉睡着的陈简钊,张开嘴狞笑道:“今天我就要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架着陈简钊的军士,看见丁可信眼中那恶毒的神色,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丁可信来到散城中那处人烟稀少的地方,赵司等人的尸体已经被拖走,借着月色隐约可以见到残留的血迹。

万余齐国军士不知何时在此地集结,属下将丁可信的坐骑牵来。丁可信骑在马上,望着这一众军士,高声喊道:“今天,我们有十二个兄弟,死在了这里!死在了我们脚下这片土地上!”

“先前,便有散城甲士无故殴打我军将士,但为了大局着想,我忍了下来。但如今,那散城军统领郭羽,竟然为了一个区区贱民,残杀我的兄弟。我,丁可信,忍不了!”

“今日,我便要他们加倍偿还!他杀我十二个弟兄,我便将这散城屠个干净!王杰!”

“末将在!”王杰单膝跪地应道。

“命你领七千人,攻打散城军营,凡是散城甲士,一个不留!”

“诺!”

“刘立!”

“末将在!”

“我知你对那郭羽深恶痛绝,所以故意将他留给你。命你领两百骑兵,去将他的人头给本将带回来!”

“诺!”刘立狞笑着应到。

“张琅!”

“末将在!”

“你领一百人,去城西,把那个叫肖莘的娘们给我带过来!记住,我要活的!”

“诺。”

“至于剩下的人…”丁可信一挥手,咧着嘴笑道:“去狂欢吧!这散城,任由你们处置。”

……

郭羽骑在马上,慢悠悠地往住处走去,被风一吹,酒意已去了七分。眼见自家门前有一人等候,郭羽有些诧异,天都黑了,谁还会来?

待走的近了,才发现竟是那赵轻语的侍女小笛,她双手捧着他的白袍子,站在门前似在等待。

纵马来到她,郭羽跳下马来,问道:“赵轻语要你来还袍子给我?”

小笛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家小姐听那女子说这袍子对于将军颇为重要,特遣小笛前来归还。”

郭羽想了想,便明白其中道理。若是小赵的妻子来还他的袍子,被撞见了难免惹人非议。而赵轻语八成是不想看到自己,便叫其侍女前来。

“你家小姐有心了,替我谢谢她。”郭羽冲她点了点头,接过袍子,旋即披在身上。原本身上那套满是血污的衣服已经换下,身上的血迹也已经清理干净,他便也不怕脏了他的宝贝袍子。

“这还是将军自己去吧。”小笛捂嘴轻笑道:“说起来,我家小姐这几日倒是没少念叨将军。”

“念叨我?她是骂我吧。”郭羽微微苦笑,说来也巧,散城说大不大,可说小还真不小。那赵轻语每次出门都能被他撞上,可当真奇妙。

小笛也不否认,只是看了看郭羽身上的袍子,有些疑惑地问道:“不知,将军这袍子是何来历?做工出类拔萃不说,料子我竟从未见过。我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确实看不出将军这白袍是用何等材料所制。”

郭羽笑了笑,轻声说道:“这是旧时…”

说话声戛然而止,小笛不解的看了一眼郭羽,就看到他皱着眉头看向远方。

小笛说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城中着起火来,火势之大即使相隔甚远的他们也看得到。

“怎么突然着火了?”小笛喃喃自语道。

不知为何,郭羽此刻却突然回想起在城主府自己与丁可信交谈时的情景。想到某处,郭羽心中豁然开朗。

他刚刚翻身上马,马蹄声便如雷鸣般响起。

一支数目大概在两百的骑兵从街的那头朝他冲来,为首之人正是那披着黑甲的刘立。郭羽远远地便听到他的叫喊:

“哼,郭羽!今夜我就叫你死!”

第二十四章 入阵

“你躲起来。”郭羽头也不回地对小笛说道,接着竟拍马朝着那支骑军冲去。

见到这一幕,小笛不由得长大了嘴巴,一时间忘了动作。

“他…他该不会是想以一敌百吧…”

只见郭羽一手握缰绳,一手执银枪,连人带马如同一道银白色的闪电,转瞬之间便冲到了刘立面前。刘立稍稍为其速度所惊,接着抡起手中长杆大刀往郭羽身上斩去。

郭羽抬起手中银枪,看似轻飘飘地点在刘立的刀刃上。

“铛!”

枪与刀碰撞出一团刺眼的火花。刘立随即瞪大了眼睛,自刀上传来的力道竟让他握不住兵刃,他只觉手一麻,长刀已然脱手而出。

一枪之下竟未建功,郭羽皱了皱眉头。两人擦身而过,来不及再去补上一枪,面前一排长枪却已朝郭羽刺来。

郭羽屏气凝神,改为双手握住银枪,眼见数支长枪就要落到身上,他便将手中银枪舞动开来。银枪在夜幕中划出一道道瑰丽的银弧,以郭羽为中心,形成一道银色枪围,几支长枪刺在上面,顷刻间便被劈成两半。

不少骑卒来不及勒马,直接撞在枪围上,身上顿时多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更有甚者直接身首分离,惨死当场。

后面的骑卒见状,下意识远离那抹白色身影,不敢阻拦。也有人不信邪,待郭羽离近后,拈起手中长矛就往其身上刺去。结果长矛被弹开不说,人也被斩落马下。整整两百人的骑军,竟被郭羽一人贯穿。

郭羽调转马头,看了看面前的齐军,表情平静,似是没觉得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一样。

这副风轻云淡样子,让还剩不到两百人的骑军心生胆怯,不少人暗自咧嘴:怎么这一个小小的散城中竟有如此猛人,一人一枪杀穿了两百人的骑队不说,身上竟然毫发无损。这怎么说也是个虎威级别的高手吧,那等人物哪是他们惹得起的?

当下不少骑卒有了退却的想法,刘立注意到了这一点,握了握还有些发麻的手,大喊道:“怕什么!他只有一个人!都给我上!”

这句话倒是让骑卒们镇定下来,他们默默摆好阵型,刚要再向对方冲去,就听那银枪白马的年轻统领嗤笑道:“刘立,你知不知道,上一个这么想的人…”

郭羽向后面的刘立摆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头已经被我当球踢了。”

想起赵司尸体的惨状,刘立顿时怒火中烧,高举刚刚捡回的长刀,大吼道:“突击!”

两百骑军同时抬起长枪,再次纵马向郭羽冲去。郭羽没有像之前一样朝着骑军杀去,也没有逃跑,面对这两百跑起来气势惊人的骑军,仿佛束手待毙一般停在原地。

躲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的小笛颇为不解,尽管面前这两伙人厮杀对她来说跟狗咬狗没什么区别,但她多少还是希望郭羽能活下来。

这几日在散城中,她没事也会找一些百姓闲聊,或多或少了解一些这个与她主子结下“孽缘”的年轻将领。

撇开行事荒诞,为人有些放浪不羁不说,年纪轻轻便能让五千甲士对他心服口服,且还能将她眼中的“虎狼之军”训练成一支纪律优良的队伍,这就让她刮目相看了,而且武艺又高,能让公主吃亏,少说也是个兵锐巅峰的人物。

这等人若能为大宋所用,不说雪中送炭,也是锦上添花。

但想归想,眼下城中大乱,她都自身难保,哪里管得了郭羽?她担心赵轻语安危,最后看了一眼依旧停在原地的郭羽,撇了撇嘴,悄悄离开了。

没有人注意到,一股无比勇壮的气势正汇聚于郭羽的银枪之上。

两百骑军已然冲至郭羽的面前,为首的骑士面带狞笑地将手中长枪扎向郭羽心口。再过一息,那支长枪就要穿过郭羽的身体。

郭羽不慌不忙地抬起他那杆系有白色枪缨的将军令。枪是他父亲出游前送给他的,名字也是父亲起的。那时仅是一介平民的郭羽还不明白,为什么布衣之身的父亲要给枪取这么一个名字。

后来等他投入军中,听到那熟悉的名字以及一段段传奇般的故事,他或多或少明白了些。

即使已然解甲归田,隐姓埋名,不问世事。但既然经历过那般波澜壮阔的日子,面对如今这种平淡的生活,心里总会有些所不甘吧。

丁可信既已动手,那么无论结果如何,他,狗子,散城军,乃至整个散城恐怕都不会再为齐国所容。

“既然如此,那我便用你教给我的枪法,在这九州之上再走一回!”

郭羽银枪一抖,在身前划了一个圈,旋即一枪递出。

“入阵。”郭羽轻声念道,枪上悄然汇集的气势在这一刻猛然爆发开来。

为首的骑士一阵恍惚,仿佛看到了数万披着重甲的悍勇铁骑朝他冲来。他都来不及叫出声,便眼前一黑,栽下马去。

这一股勇壮之极的枪势直接将当先的骑士胸口炸出一个血洞,其身后数十骑亦被枪势所伤,纷纷吐血倒下马去,生死不知。

杀伤数十骑后,枪势有所衰弱,不再有人为其所伤,但这一枪上面所蕴含的气势着实让他们胆寒,连带着他们胯下战马也都驻足不前,无论其主人怎么拉扯都不敢再迈出一步。

一时间,街道上只剩下骑卒的哀嚎声,剩下的百多骑军,面对孤零零的郭羽一人,竟是再不敢上前一步。

郭羽拍了拍马,小白迈开步子,驮着他往前走去。

见郭羽朝他们走来,站在最前面的一个骑卒身体一颤,连忙驾马往道边跑去。他这一动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一般,剩下百多名骑军全都沉默着退到道路两边,给眼前这个白衣杀神让开一条道路。他们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上一眼,生怕引起郭羽的注意。

没有人看到郭羽脸色有些苍白,此刻正微微的喘着气。

握枪的手不住颤抖着,他强装镇定,心中则有些无奈。

他父亲教给他的五式枪法,委实太过玄妙。他五岁练枪,到现在也才学会了其中两枪。而也仅仅只是学会了而已,离完全掌握还差的远。

这入阵便是五式中的第一式,其势有如铁骑入阵,勇绝之极,然而他每次施用,都要消耗掉大半气力。

悄然平复下喘息,郭羽纵马来到刘立面前,后者原本骄纵的脸上此刻充斥着恐惧。见郭羽看着他,刘立连忙翻身下马,求饶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郭羽不耐烦的打断他:“行了行了,你们这些反派都一个样,见打不过就立马求饶,连台词都差不多。”

尽管不知道“反派”和“台词”是何意,但见郭羽似是暂时无意杀他,刘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站起来,我问你。”郭羽皱着眉道:是“丁可信派你来的?城中起火可是他干的?他要干什么?”

眼见刘立表情不住变换,郭羽顿时笑道:“小哼,我劝你不要骗我。”

刘立身体一颤,旋即低着头抱拳说道:“是奋武将军叫我来的,他将醉酒的陈城主捆了起来,然后兵分几路,一路围攻散城军营,一路去抓一个叫肖什么的娘们,一路在城中劫掠,火应该就是他们放的。”

郭羽心中一紧,又问道:“陈简钊现在如何了?”

“陈城主暂时应该没有危险。”刘立低眉顺眼地说道:“奋武将军将他捆住之后就没再对他做些什么,但他说要让陈城主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生不如死…”郭羽默默念道,心中一动,他大概明白了丁可信的目的为何。

“这歹多大仇啊…”郭羽喃喃自语,不再理会站着的刘立,驾马就要离开。

眼见郭羽离去,低着头的刘立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悄然握住了剑柄。

他突然觉得胸口一痛,就看到一杆系有白色枪缨的银枪插在他的胸膛之上。刘立有些不甘地抬起头,就看到持枪之人面带笑意:

“一时着急差点忘了,你们这些反派全都一个样,打不过就求饶,认怂之后还不忘找机会背后插一刀。”

第二十五章 散城的老百姓

一匹雪白的骏马飞奔在散城的街道上,郭羽骑在上面,脸上看不出来情绪。

手已不再颤抖,虽说身体依旧有些虚弱,但已无大碍。这一路上,他杀了不少作乱的齐国军士,此刻手中银枪已满是鲜血,但令人称奇的是,他身上所穿白袍竟然没有沾染上一丝血迹。

明白了丁可信的想法,郭羽一时也不担心陈简钊的安危。听那刘立说,丁可信将手下分为几股。对于散城军营,郭羽并不担心。他对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散城军颇有自信,丁可信手下那群酒囊饭袋完全不是对手。

所以此刻郭羽不是去救陈简钊,也不是去散城军营,而是前往城西,救他好兄弟的心上人。

若是肖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以狗子的性格,怕不是要自刎谢罪。

至于那些在城中劫掠的军士,郭羽微微冷笑,若是把散城人都当做齐国境内那些任人蹂躏的老百姓,可是要吃亏的。

……

“铛!铛!”

铁匠铺内,火花不时溅起。被人称作李铁匠的李染拿起台子上的枪头,不满意地摇了摇头。

“还是那臭小子的枪好啊,啧,那小子小气得很,借都不肯借。”李染撇了撇嘴。

门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旋即门被人一脚踢开,三五名持剑军士闯进铁匠铺中,李染挠了挠头:

“几位,铁匠铺已经打烊了,想打什么物件明儿个再来吧。”

为首的齐国军士点了点头:“嗷,不好意思,那我明天再来…”

身后的军士冲着他的后脑勺抬手就是一巴掌:“刘贺,我们是来杀人放火的,你能不能专业点。”

说罢,那军士昂首挺胸地来到李染面前:“军爷我今天就要…”

他看到李恒那张颇为憨厚的脸,话顿时说不下去,他冲着李染不好意思一笑:“对不起,我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有些紧张。”

不待他说下去,后面的军士一脚将他踢到一旁,面带不耐之色:“曹岳你磨叽什么呢,赶紧杀了,搜刮完钱财就去下一家。要不就全被他们抢光了。”

曹岳从地上爬起,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杀他们,他们不是我齐国的百姓吗?”

最开始说话的刘贺也开口道:“是啊,就算奋武将军与这散城城主有仇,又何必将气撒在百姓身上。”

军士笑道:“你们两个是新来的吧。”

他将手中剑抛给坐在地上的曹岳,指着在一旁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李恒说道:“去,把他杀了。”

眼见曹岳面露不忍,军士狞笑道:“咱们这些当兵的,为国家卖命,可一年到头能有多少银子?奋武将军体谅我们不易,让我们从这些百姓身上搞些钱来,你们应该高兴才是。”

“可…”曹岳咬了咬牙,还是说道:“那样拿钱就算了啊,为什么要杀人?”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一个贱民,杀就杀了,哪那么多…”

军士突然瞪大了眼睛,双手捂住咽喉,却依旧阻挡不住鲜血从手指缝中渗出。

李染拔出枪头,面色如常地甩了甩手上的鲜血。刘贺与曹岳一时吃惊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剩下的两名齐国军士见状,刚要拔出腰间长剑,李染踏前一步,一手一个,握住两名军士的脖子。

“喀嚓!”两名军士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

曹岳和刘贺只觉身体有些发软,他们如何能想到,眼前这貌不起眼的铁匠竟是个高手。

李染瞥了他们一眼,旋即在铁匠铺中翻出一个被粗布层层包裹的物体。他揭开粗布,竟是一杆漆黑的铁枪。

李染轻轻摸了摸黑枪,口中轻声道:“太久没动手,老兄弟都快生锈了。”

他拎着铁枪走出铁匠铺,留下曹岳与刘贺两人面面相觑。

“我们该怎么办?”曹岳表情呆滞的说道。

“不知道。”刘贺摇了摇头,“就…先在这里待着吧。”

李染走到街上,原本平静的散城街道已经乱做一团。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齐国军士的尸体,一名满脸横肉的光头大汉手持一把杀猪刀,狂笑道:“大魏大戟营百夫长张厉风在此!几个齐国小儿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李染撇了撇嘴,冲着张厉风不屑道:“什么大戟营,二十年前还不是被我大宋的燕云铁骑踏得七零八落。”

张厉风摸了摸他的大光头:“那也是他郭仪的功劳,跟你这个小小的骑卒有毛关系。”说着,他拎起杀猪刀指向李染:“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来,打一架!”

说罢,就向李染走来。李染笑道:“光头,要打也可以,用你自己的武器,把老子给你打的杀猪刀还回来。”

张厉风掂了掂手中的刀,嘿嘿一笑:“别啊老李,你打的这刀,无论是杀猪还是杀人,用着属实舒坦,甚至比我当年用的大戟还顺手。我早就把它当成了媳妇儿,你这要回去,我哪里舍得?”

“好你个张光头,竟然把杀猪刀当老婆,难不成你晚上还搂着它睡觉不成,也不怕一不小心把你胯下那玩意给割了。”

散城茶馆的钱老板笑呵呵地走了过来,打扮得好似一个富家翁的他,身上那件锦袍已满是血污。

张厉风笑道:“呦,咱们钱大老板今儿也出手了啊。”

“他们想抢老子的钱,这老子能忍?”钱福冷笑:“就是没想到这群军士这么废物,真不知道当年他们是怎么将北宋打回燕州的。”

“钱校尉剑法盖世,那群子卵蛋哪里是对手?”张厉风朝着钱福竖起大拇指。

李染呵呵一笑:“老钱视财如命,张光头你就是再夸他,你欠的银子他也不会少收一文钱。我说的对吧,老钱?”

钱福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张厉风见状,顿时失望地耸拉着脑袋,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

“他娘的,老子再去杀几个废物。”张厉风咧着嘴,拎起杀猪刀就要往前走去。

“不用往前走了。”苍老的声音从街道一边响起,张大娘佝偻着身躯,艰难地向这边走来。

明明只不过是一个连走路都困难的寻常的老人,手中却拎着七颗沾着鲜血的头颅。她走到三人面前,呵呵一笑:“前面的齐卒已经被老身杀光了。”

张厉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配合上他的那颗大光头,样子颇为滑稽。

钱福挑了挑眉,李染则略带敬佩地抱了抱拳:“不愧是南楚娘子军的统领,有‘铁夫人’之称的张宁纤,年过七十还有如此功力。”

“什么娘子军…”张宁纤摆了摆手,“自你们北宋攻破姑苏,就没有娘子军了。”

李染尴尬地笑了笑,当年郭仪率北宋铁骑攻破楚国都姑苏,张宁纤领五百女兵死守王宫,想要以死殉国。结果楚王亲自开启宫门,领百官向郭仪投降。张宁纤心灰意冷,解散了娘子军,自己则归隐山林,游历九州,最后在这散城安了家。

“咳咳。”张宁纤咳了两声,看了看在场的几人:“北魏大戟营百夫长张厉风,西鲁虎贲校尉钱福,北宋燕云铁骑骑卒李染,再加上老身。”

张宁纤呵呵一笑:“昔年九州五国之人,竟有四国之人在此地。机会难得,今日,比一比?”

张厉风豪迈一笑:“哈哈,若论杀人,北魏大戟士从未怕过任何人。”

钱福从腰间抽出软剑:“西鲁虎贲锐士,何惧于天下!”

张宁纤丢掉手中头颅,竟从拿起一杆长刀:“我南楚娘子军,可不逊于你们这些男人。”

李染将黑枪扛在肩上,哈哈笑道:“恕我直言,各位所说的那些跟我大宋燕云铁骑比起来,都是垃圾。”

像这样的情景,此刻正发生在散城的各地,不少齐国军士正被散城的百姓追着打。他们怎么也想不通,这散城里的百姓,平日里看起来慈眉善目的,怎么几乎人人家中都藏有兵器,而且一个比一个猛。

第二十六章 真相只有一个

傍晚时分,小笛出去送袍子后,赵轻语独自留在屋中想了想,也起身离开。

在散城中也算待了不少日子,见到了与传闻不符的散城军和与传闻同样恶劣的齐国军士,还认识了一个习惯穿白袍子,剑术高超的讨厌鬼。

“可,这些跟宋齐战局又有什么关系呢。”赵轻语一边走着,一边踢着石子。

“所以说这些个军师智者什么的,当真是讨厌!好好的直接把话说明白了不成吗?非要装什么高深莫测!”

赵轻语样子颇为愤懑,脚下一用力,直接将石子踢飞:“爱唠叨的张彧也好,不务正业的庞渝也罢,还有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黄先生,全都一个样!”

“所以我到底该怎么做啊,难道劝那个讨厌鬼投靠我大宋吗!”赵轻语忽地一拍手:“诶,好像是个办法。”

如果那个讨厌鬼,又或是整个散城投靠大宋,大宋多了五千纪律良好的甲士不说,甚至可以趁着前线交战之际在齐军背后捅上一刀。

想到这里,赵轻语不禁得意地扬起下巴:“本公主果然聪慧过人,简直是个才女。”

不仅如此,自夸一番后,赵轻语甚至走路都变得趾高气扬起来。

路过的张琅骑在马上,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赵轻语:这小姑娘长得挺好看,怎么看着脑子有点问题?

被他的眼神所激怒,赵轻语停下她那六亲不认的步伐,双手叉腰,瞪着张琅:“看什么看,没见过才女吗?”

张琅咧了咧嘴,冲她翘起兰花指说道:“小妹妹,就凭你刚刚的走路姿势,的确可以称得上是‘才女’,还是有奇才的那种。”

赵轻语因为羞愧,俏脸微微发红,还是昂着头说道:“不敢当,这位…嗯,我该叫你大哥哥还是叫你大姐姐?”

张琅膀大腰圆,身材魁梧,脸上却涂满了粉,还翘着个兰花指,赵轻语捂嘴轻笑:“要不我就叫你阴阳先生吧。”

这一句“阴阳先生”登时让张琅想起了那日酒宴郭羽骂他“阴阳人”,不仅怒上心头,但还是强压下怒火,娇笑道:“小妹妹还真是伶牙俐齿呢,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哦?”

对于齐国军士素来厌恶的赵轻语,学着那些骂街的大妈,撸起袖子打算与张琅骂上一场。左右他只有一个人,就是恼羞成怒了想动手,她也不怕。

“哐哐哐!”

脚步声自街的那头传来,一队数目大概百人的甲士走来,在张琅身后停下。

赵轻语默默地褪下袖子,冲着张琅嫣然一笑:“谢谢这位大哥…哦,大姐姐提醒,小妹先告辞了。”

说罢,赵轻语扭头就走,动作之快,令人咋舌。

“人太多了,不骂了,溜了溜了。”赵轻语健步如飞。

张琅有些啼笑皆非,他不好女色,对于这个相貌颇为出众的女子,倒也没有什么心思。

他指着面前的院门,冲着手下说道:“砸门。”

赵轻语身体微微停顿,接着迈开步子,整个人消失在了街角。

一名军士抬脚踹在门上,有些老旧的木门登时变得粉碎。张琅带着十来名军士走了进去,原本就不甚宽敞的院子顿时显得拥挤了起来。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屋中之人,肖莘皱着眉从房中走出,看着面前的一众军士,有些不解的问道:“你们这是?”

“你就是肖莘吧。”张琅看着面前的温婉女子,心中有些奇怪,怎的这散城中好看的女人这么多?

“嗯,我就是。”肖莘点了点头:“有什么事吗?”

“奋武将军请姑娘过去一趟。”张琅伸出手朝向门外,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肖莘秀眉一蹙:“很急吗,我正在教学生。”

院中几名军士顿时拔出剑来,表情狰狞。张琅抬起手,示意他们不要妄动,自己则摆出一个自以为很“妩媚”的笑容:“奋武将军很急,还请姑娘体谅。”

肖莘微微有些恶心,眼前这人打扮得怎么跟“散城女团”的人差不多?

正犹豫间,几名孩童从屋中走出,躲在肖莘背后,好奇的看着院中的军士。

见肖莘犹豫,张琅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院中的军士顿时面露凶相,将肖莘身后的孩童吓得哇哇大哭。

“乖,先回去,先生有点事,要出去一趟,后面的课让你们的肖爷爷来讲。”肖莘语气平缓,轻轻地将他们推进屋中,旋即深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衫,面目平静地对张琅说道:“走吧。”

一行人缓缓走出院子,由于丁可信的命令,他们并没有对肖莘做什么,只是将她围在中间。

“我能问个问题吗?”迟疑片刻,肖莘对着张琅说道。

“问吧。”

“我会死吗?”

张琅哈哈一笑,表情有些扭曲:“暂时不会死,不过看将军的架势,待会姑娘怕是会生不如死。”

肖莘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笑道:“我就知道,那丁可信果然是喜欢简钊的,那日他虽主动解释,但他看我的眼神始终很奇怪。”

说到这里,肖莘面带无奈之色:“可就算杀了我,简钊也不会爱上他的,他们都是男人啊…”

张琅的脸此刻有些僵硬,他刚要为丁可信解释,又突然觉得无法反驳。

丁可信的所作所为实在超出常理,若是他恨陈简钊,想将其杀掉,明明有的是机会,而如今也只是将其捆了起来,再没动过他一根毫毛。

可若不恨,又要屠城,又要杀人兄弟,又要抢来人家的心上人。难道说…

张琅顿时睁大了眼睛。

难道说肖莘所说才是真相?丁可信是想让陈简钊变得一无所有,只能乖乖的投进他的怀抱!

张琅吃惊地看着颇为无奈的肖莘,难不成世人所说的,女人的第六感,确有其事?

正惊讶间,前方道路上突然窜出一个娇小的人影,一手插在腰间,一手握着匕首指向他们。

少女冲着他们娇喝道:“禽兽们,放开那个女孩!让我…呸,谁都不能来!”

赵轻语杏目圆睁:“识相的都给我从那个姑娘旁滚开!”

原本赵轻语并不想掺和,对方看着有将近一百人,自己哪里惹得起?

奈何心中始终有些不忍,她一时没有离开,躲在街道的角落中,暗中观察着事态后续发展。

果然,这一百军士冲进一户民居中,抢出一名气质温柔的女子。女子表情无奈,强颜欢笑的样子,令赵轻语有些颤抖。

白日发生的惨事历历在目,那散城甲士妻子的哭声不断盘旋在赵轻语的心头,但赵轻语依旧没有动作。

她不敢,尽管她也是兵锐境界的好手,可以一敌百这种事,对她来说还太远。

从今天的事中她已知晓,这散城中的齐军,并不是人人都如同讨厌鬼那般。那五千甲士确实不错,可后来到的一万齐军,在她看来,尽是禽兽。

如果她出手,一旦不敌,所面临的结果她连想都不敢想。

正犹豫间,脑海里不知为何回想起她母亲曾说过的话。

“小轻语,人这一生太过短暂…”赵母握着她的手,面带追忆之色:“很多事情一旦犹豫,可能就错过了,接着就会留下一生的遗憾。”

赵母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如果娘当初能果断一点,勇敢一点,可能你就叫郭轻语,成了军神的女儿了。”

还记得当时父亲的表情,像吃了屎一样扭曲,将已经死掉的郭仪骂了七八遍,还将屋里的花瓶砸了。

……接着就被母亲罚跪了搓衣板一个时辰。

虽说意思可能有些区别,但…

赵轻语挡在百名甲士面前,默念道:

“我不想余生都活在愧疚之中。”

第二十七章 宛若梦幻

眼见赵轻语一人拦在路中间,肖莘轻咬嘴唇,旋即说道:“这位姑娘,不要做傻事,快快离去吧,我没事的。”

赵轻语摇了摇头,再踏前一步。

张琅“娇笑”道:“小妹妹好生有胆气,就怕我手下这一百儿郎让你吃不消哦?”

听到这带些下流意味的话,赵轻语啐了一口,瞪起她那双好看的眸子:“少废话阴阳人,你一说话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张琅怒极反笑:“小妹妹,刚刚有心放你走你不领情,现在又来这里大放厥词,好,待会我保证让你欲仙欲死。”

说罢,他一挥手:“上,这个小妹妹任由你们处置,你们两个,带着肖莘去见将军。”

两名军士应了一声,拉扯着肖莘离开。肖莘敌不过他们,只得大声说道:“小妹妹,好意我心领了,你快走!”

“我看着就那么小吗…”年已十八的赵轻语有些丧气的垂下头,看到了自己的某个部位,更加泄气。

“呸!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赵轻语握住匕首冲了上去:“你们给我站住!”

一名齐国军士伸出手笑着拦住了她:“小妹妹,别着急走啊,留下来跟哥哥玩…”

“小你奶奶个腿!”贵为公主的赵轻语竟爆出了粗口,手中匕首就往那军士的喉咙抹去。

“噗!”

鲜血喷射而出,军士瞪大双眼,捂着脖子瘫倒在地。

“这娘们有点厉害!兄弟们小心翻车!”一名军士嚷嚷着,拔出长剑往赵轻语手上挑去。

赵轻语身体一扭,轻而易举地躲过了这一剑,眼见肖莘越走越远,一时心急如焚。

这肖莘要是被带走了,她就是把眼前的军士都杀了又有什么用。

“快点,一个小娘们你们都拿不下来,还能干什么?”张琅骑在马上冲着手下叫道。

赵轻语寻声看去,顿时眼前一亮,若是能将其马匹夺下来,无论脱身,还是追那被带走的女子都容易的多。想罢,一边舞起手中匕首将自己护的滴水不漏,一边往张琅靠去。

众军士本没有在意眼前这个娇小少女,谁成想这少女一招一式之间竟颇有章法。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一时竟有不少军士为其所伤。

张琅面带不满:“一群废物,都滚开,让我来!”

说罢,张琅抽出腰刀,拍马向赵轻语冲去。边上围着的军士纷纷让开,只留下赵轻语在原地。

赵轻语嘴角微翘,张琅这番行动可谓正中下怀。当下抬起手臂,手中匕首迎着刀锋刺去。

“铛!”

一声巨响,张琅摸了摸手腕,没想到这个看着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竟然能挡下他一击。

赵轻语同样有些诧异,眼前的这个不男不女的齐军将领显然不通武道,但是借着马力的一刀,竟堪比兵锐高手的一击。

她也知道武道高手在战场上也并非无敌,这些年来,死在大宋铁骑马蹄下的武道高手不可计数。最精锐的骑卒,在战马冲刺下刺出的一枪,甚至能相当于虎威强者的一击。

然而那大宋铁骑,哪是在赵轻语心中早就跟酒囊饭袋画上等号的齐国军士能比的?

虽然心中诧异,但面对这种情况,赵轻语已不能退缩。她银牙一咬,再次踏步上前,手中匕首往张琅腿上扎去。

张琅手中钢刀一撩,挡下赵轻语的攻击。吃惊于赵轻语武艺的他心中不再松懈,钢刀往赵轻语头上斩去。

赵轻语仰头躲过。一人骑在马上,一人站在地上,两人就这般斗了起来。随着双方兵器碰撞,不时有火花溅起。

几番交手下来,赵轻语已有些气喘。她虽武艺强于张琅,可毕竟是个女子,体力本就不如他。况且对方又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攻击招架下来颇为吃力。

“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输。”赵轻语暗自想到,“早知道当初就好好跟刘爷爷练武了。”

赵轻语旧时曾跟着刘笑尘学了一招半式,然而生性贪玩的她在踏入兵锐之境后就不再练武,为此刘笑尘没少叹息。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赵轻语心下一横,高举右手匕首,同时脚往地上一蹬,身体腾空而起。

张琅顿时吃了一惊,正要挥刀,就看到赵轻语的匕首在空中微微停顿,旋即挟裹着无形气机一挥而下,留下一道璀璨的光芒。

正是赵轻语曾经对付郭羽的那一招,北宋镇北将军,有着“北宋第一刀”之称的刘笑尘的得意招式。

刀名为“撼天”,刘笑尘曾以此刀斩杀西雍第一勇士,枪王李任。

张琅惨叫一声坠下马去,身体躺倒在地动也不动。

赵轻语动作优雅的落到地上,冲着在场齐军冷哼道:“你们将军已死,识相的就离开!”

一众齐国军士看着这威风凛凛的少女,不由得心生胆怯。

赵轻语外表无懈可击,实则脚腕处已然传来钻心般的疼痛,刚刚一起一落,竟让才好转的扭伤更加重了。此刻她脸上面无表情,一股子肃杀之气,实则心中已然痛叫出声:

“疼疼疼疼疼死了!”

“我刚刚为什么要蹦起来?砍他腰不好吗?!”

“不行,我外表一定要冷静,一定要有高手风范,这样才能将他们吓跑,他们不跑我就该跑了。”

“娘亲救我!”

赵轻语见齐军似有退却之意,心中一喜,却不流于表面,当下冷哼一声:“既然你们不逃,就休怪我刀下无…啊!”

一阵剧痛自腹部传来,赵轻语突然倒在地上,捂着肚子。脸上满是血污的张琅,狞笑着举着拳头,正是他刚刚趁赵轻语不备,一拳打在她小腹上。

“臭婊子。”张琅抬起脚就往赵轻语肚子上踹去,少女痛呼一声,被踢得在地上滚了几个圈。

“竟敢划伤老娘的脸!”张琅冲上去又是两脚,赵轻语嘴角溢血,已是说不出话来。

“放心,老娘不会杀你。老娘要将你的脸刮花,然后斩去四肢,撞在瓮中,让你生不如死的活下去。”

赵轻语无力地躺在地上,看着张琅弯腰捡起钢刀,心中没有恐惧,只有死一般的平静。

对于张琅所说,她并不害怕,虽然没有了多少力气,但咬舌自尽还是能做到的。

心中没有后悔,却不免有些遗憾,遗憾她没有救下那看起来很温柔的女子;遗憾这趟来散城,她终究是一事无成的死去了。

眼见张琅持刀向她走来,赵轻语默默将舌头伸在牙齿之中。

“真遗憾呐,真想再骑一次讨厌鬼的白马。”赵轻语如是想到,旋即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诧异。

怎么到死了还想那个讨厌鬼。

兴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声音,街上突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是一个似大宋军神那般的人,银枪白马…”

郭羽手持将军令,纵马疾驰。兴许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小白一声长嘶,速度竟是又快了几分。

“…身着白袍…”

郭羽衣袖翻飞,由于速度过快,在场的人只能看到一道白色的影子。

“…当我陷于危难之中…”

并没有注意到场上变化的张琅,神色疯狂的冲着赵轻语举起手中钢刀。

“…便会天神下凡般将我救出。”

古朴的银枪径直贯穿了张琅的身体,鲜血四溅。郭羽手一抖,尸体登时被甩了出去,砸翻了不少齐国军士。

周围的军士怒吼着冲上前来,郭羽轻飘飘的一枪刺出,枪势爆发开来,迎面十数人登时吐血跌倒。

余下的人哀嚎着丢下兵刃逃窜,地上满是齐人的尸体,只剩下郭羽一人,持枪傲然挺立,宛若天神。

见赵轻语怔怔地看着他,郭羽咧嘴一笑:“刚刚我是不是很帅,嗯?是不是很帅?”

赵轻语低下头去。

“哪里有这般厚脸皮的天神。”

她喃喃自语,脸颊有些发烫。

第二十八章 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赵轻语擦去嘴角的血迹,从地上站起身来,街上除了他二人,只剩下一地齐国军士的尸体。

赵轻语突然想到什么,面带焦急地说道:“讨厌鬼,快,有个姑娘被他们带走了,你快去救她。”

郭羽心中一沉,没想到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正当他思索的时候,街的那头一阵响动,原本已经逃个精光的齐卒竟然折返了回来,朝着他们二人冲来。

郭羽看了看赵轻语,少女受了伤,看起来行动颇有不便,他朝着赵轻语说道:“把手给我。”

赵轻语懵懵懂懂地伸出了手,旋即只觉视线一阵晃动,下一刻人已落入郭羽怀中。

“你干什么!”赵轻语脸颊微红的叫道。

郭羽没有答话,拨马正对着冲过来的齐军,默默地握紧了手中银枪。

一众军士很快就冲到了郭羽面前,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他们并没有攻击二人,而是避开这两人一马,步伐慌乱地不住奔跑,似在逃难一般。

情形太过诡异,郭羽一时忘了出手。只见这支齐军的末尾处,竟有七八个从穿着上看着像是百姓的人,一边呐喊着一边狂奔,每每有齐卒跑得慢些,便会被他们抢着杀掉。

“呵,第三十二个,各位,承让了啊。”中年男子抬起手中黑枪,戳翻一名落后的齐卒,不忘冲身边的人炫耀一番。

满脸横肉的光头汉子嚷嚷道:“李染,你他娘的用的是枪,兵器比我们长!老子不服!老钱,你说句话!”

穿着打扮好似富商的人没有接话,而是面带诡异之色地看向身旁看上去老态龙钟,却健步如飞,跑得比他还快的老妇人。

“…张老,用老当益壮都不足以形容你了,你这太夸张了…”

老妇人奔跑中不忘朝他翻白眼:“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太虚,也不知道锻炼。老身平日里没少和隔壁老王头出去溜达,身子骨好点也算正常。”

“正常个鬼啊!”

看着这一幕,郭羽嘴角有些抽搐,他虽然知道散城中的居民大多不是常人,可万万没想到竟然生猛到这等地步,七八个人能追着好几十人打。

郭羽默默朝着他们竖起了大拇指,而同骑在马上的赵轻语,也惊讶的看着眼前场景,一时间忘了挣扎。

街的另一头,冲在最前面的齐军突然发出一阵惨叫声。

郭羽回头看去,一支百人骑队呼啸而来,顿时将这些齐卒冲了个七零八落。为首之人,手执长枪,相貌英武,腰间挂着一个鼻子略大的头颅。

“给我留点!”眼见在场的齐军就要被这支骑队杀得干干净净,张厉风大叫道,抡起手中杀猪刀就往人堆中冲去。

“见过郭将军。”正带着骑队来回冲杀的侯锦永看到了郭羽,忙纵马上前,抱拳行礼。

郭羽悄悄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同时开口问道:“军营如何?”

“禀将军,丁可信遣人夜袭散城大营,已被属下击溃,领军之人的首级在此。”说着,侯锦永摘下腰间头颅递给郭羽看。

望着那颇有标志性的大鼻子,郭羽有些恍然,上一次见他还是在那城主府的酒宴上,未想到再相见已是如此。

刘立已被自己所杀,那个阴阳人刚刚也死在自己枪下,再加上这个大鼻子。那日被自己骂的几个人只剩下丁可信了。

想到丁可信,郭羽高声道:“散城军所属,听令!”

原本正在追杀齐卒的散城骑士顿时停下动作,以侯锦永为首,聚拢在郭羽身前,齐声喊道:“属下在!”

“随我来!”郭羽双腿一夹马腹,连人带马飞奔而出,百名骑军紧紧跟在他身后。

正杀的兴起的张厉风,瞧了眼郭羽的背影,口中笑道:“郭羽这小子行啊!你看他马背上那女娃儿,模样带劲得很。他这追女娃儿的功夫跟他爹有的一拼…诶,李染,尼玛的,又抢老子人头!给我放下…”

张厉风的声音不小,赵轻语自然也听得到,脸颊愈发烫的她仰起头瞪着郭羽:

“赶紧把我放下来!”

郭羽轻笑道:“别不知好歹,现在城里乱得很,你又是一身伤,走路都费劲…”

说着,他微微低头,看着赵轻语俏脸微红,瞪着眼的可爱模样,心中有些痒痒,抬起手往她那脸蛋上捏了一把。

“诶,你脸好烫啊。”

“闭嘴!”

……

微凉的晚风吹来,陈简钊晃了晃脑袋,旋即睁开了双眼。

“咦…这里是…”眼中的场景与城主府没大相径庭,陈简钊疑惑地抬起头,面前正是一个窗子,窗外的景象却让他大惊失色。

往常安静祥和的散城此刻满是火光,不少披着甲的军士正在到处劫掠,不时从街上传来一两声凄厉的惨叫声。

“什么!”陈简钊惊讶地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被牢牢捆在椅子上,一时间动弹不得。

“陈老弟醒了啊。”坐在一旁的丁可信抿了一口茶水,笑眯眯地冲陈简钊说道。

陈简钊眉头紧锁:“怎么回事?”

丁可信端着茶杯施施然的站起身,迈步来到陈简钊面前,用手指向窗外,笑道:“老弟,这是我临走前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此话一出,即使以陈简钊那不甚灵光的脑子也明白过来,他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是你将我捆在这里?是你让军士在城中放火劫掠?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你啊。”丁可信面目狰狞地冲着陈简钊笑道:“这一切,全都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看着丁可信状若疯魔,陈简钊不由得哆嗦一下,吞吞吐吐地说道:“难道,贱羽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喜欢我?”

陈简钊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对不起,虽然你是个好人,但我不能接受你。我们都是男人,如何能在一起?而且我喜欢的是肖莘…”

“去你娘的!”丁可信抬起一脚就将陈简钊连带着椅子踹翻在地。“谁特么喜欢你。”

在陈简钊说话时刚走进屋中的女子发出一声惊呼,想要冲上去,却被身旁两名军士拽住。

“简钊!”肖莘一边挣扎,一边呼喊道。

“肖…莘?”陈简钊由于被捆住,一时爬不起来。他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放了简钊,我任你处置!”肖莘心急地冲着丁可信喊道。

丁可信微微一笑,径直走向陈简钊,将他的椅子扶起,整个人正对着肖莘。

看着肖莘那通红的双眼,陈简钊只觉心如刀绞,他怒吼道:“丁可信!你他娘的到底要干什么!”

“哈哈哈哈。”丁可信仰头狂笑。

看着陈简钊怒气冲冲的样子,丁可信只觉得心中满是快意,他咧着嘴说道:“我要干什么?放心,指定不是干你,我对男人没有兴趣。”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天岚一别,我无时无刻不再想着你,想着你孤身在这偏远之地是如何落寞,想着你在这连城主都敢杀的凶恶之城是如何狼狈。”

丁可信俯身到陈简钊面前,轻声道:“你知道吗,我想你想得快要疯了!所以我故意向王上请缨,来这散城看一看你的模样。”

“可是我错了。”丁可信直起腰,“你非但没有如我想象中那般不堪,反而在这散城过得如鱼得水。”

“乞丐出身,在天岚除了我以外没有人再愿意看上一眼的你,竟然在这散城中,有一个帮你打理一切的兄弟,有一个对你倾心的女子。”

“你太让我失望了,这不是我想看到的陈简钊,这也不是我应该看到的陈简钊。”丁可信摇了摇头。

“原本我并不打算做些什么,只是想看一看你。但那一天,我让你随我回天岚时,你告诉我,这座城中有和善的百姓,有相处融洽的兄弟,有你爱的女子,你不愿离开,你爱着这座城。”

“我现在都忘不了,那一刻你的表情,那么幸福,那么,令我恶心。”

丁可信走到窗前,将手伸出窗外:“于是我改变了主意,我要将这座城毁掉,要杀尽城中的百姓,要将你那兄弟碎尸万段后,再将他的头颅摆在你面前,还要让你念念不忘的女人在你面前被肆意凌辱。”

他狂笑着:“我要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你所爱着的这一切被全部毁掉!”

第二十九章 面具

陈简钊生于天岚,父亲在大将军杨志勇帐下任职,幼时也算家境优越。

但好景不长,陈父在某次齐国与雍国的战争中战死,尸骨无存,送回天岚的只有一杆“太平”和一顶沾满鲜血的头盔。陈母闻此噩耗,一病不起,不久也离开了人士。

失去了双亲的陈简钊从此孤苦无依,随后家中房屋产业为车恬所吞,父亲的抚恤银也被官员所扣下,年幼的陈简钊抱着父亲唯一的遗物流落街头,过上了乞讨的日子。

拖着一杆自己几乎拎不动的刀,在举目无亲的天岚生活,对于年幼的陈简钊来说是何等困难?

他还记得,那年冬天,天岚大雪,几个泼皮把他打了一顿后,将他的刀抢走,离开时还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这刀能卖几个银子。

陈简钊浑身乌青,仰面躺在冰冷的街道,雪簌簌落在他的脸上。液体流淌下脸颊,那一刻他已分不清那是血水还是泪水。浑身伤痛,饥寒交迫,眼看就要撑不住,是眼前这个人给了自己一个热腾腾的包子,随后又为自己从家中拿了一件破旧的棉衣,这才让他熬过那个冬天。

时至今日,他仍然无法忘记那个肉包子是多么的热,热得他心里直发烫。

此刻陈简钊看着宛若疯魔的丁可信,心中只有悲凉。

后来,几个泼皮将刀还了回来,身后是那孩童得意的笑脸:“以后有事找老哥,老哥罩着你。”

再后来,自己长大了,扛着刀投了军,在军中又看到了他,那时的他已是高高在上的偏将军。

可他同儿时一样,非但没有嫌弃自己,反而在自己投军的那天就与自己勾肩搭背,拉着自己去喝酒。

“为什么。”陈简钊的声音出人意料的平静。

“为什么?”丁可信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其好笑的问题,“因为你不配!”

“你陈简钊就是一个乞丐,一个贱民,就该老老实实地在我脚下跪着,享受着我的怜悯。你连命都是我给的,凭什么只是一介小卒的你,就能获得那杨志勇的青睐,轻轻松松当上我向那车恬摇尾乞怜半天才能换来的偏将军?”

丁可信因为嫉妒而双目通红:“凭什么你能受到这满城人的爱戴!凭什么你能让手下连大好前程都不顾也要护住你的命!凭什么你能让这般长相的女子垂青!”

“你不配得到这一切!所以我要将他们全毁了!”

陈简钊轻轻叹息,眼中露出复杂之色,当初自己被大将军杨志勇提拔为偏将军,并要他去其军中效力。然而自己还没等出发,就接到一纸调令,让自己去当那散城城守。军中不少好友对自己说是丁可信搞的鬼,自己离城前去见他,也吃了个闭门羹,心中就算再不承认,事实也摆在面前。

陈简钊低着头:“这些天你日日来找我喝酒聊天,都是为了从我口中套出话?都是为了今天?”

丁可信嗤笑道:“不然你以为?真当我是心怀愧疚向你寻求原谅?”

说着,他朝陈简钊脸上吐了口唾沫:“呸,你知道跟你同待在一个屋子的时候我有多恶心吗?每次跟你说话我都快要吐出来!”

他闭上了眼睛,微微张开嘴,整个人仿佛达到了高潮:“不过没关系,所有的忍耐都即将看到回报,只要能看到你那张因为绝望而扭曲的脸,一切都是值得的。”

眼见陈简钊不说话,丁可信轻轻拍了拍手,屋中的两名军士便扯着肖莘来到了陈简钊面前。

“估计你那兄弟的头颅还有一会儿才能送来,至于这城更是一时半会儿屠不完。”

丁可信伸出手,抬起陈简钊的下巴,让他看着肖莘。

“那就从你念念不忘的这个女人开始吧。”丁可信伸出舌头,舔着嘴唇,模样宛如一个变态。

明白了自己将要面临着什么,似是因为害怕,肖莘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她冲着陈简钊嫣然一笑,目光深情:“简钊,你知道吗,自打我在家门口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了你。”

“我一直在等你将心意说出口,可是我怎么等,你都不说。你啊,真是块大木头。”

面前是被捆绑的心上人,身旁两个虎视眈眈的齐国军士,女子前途未卜却笑容恬静:“我等不及了,这回再不说,可能就没机会了。答应我,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努力的活下去,好吗?”

丁可信并没有阻止肖莘说下去,反而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一幕。肖莘接着说道:“等下,无论看到了什么,无论听到了什么,都把它忘掉。还有就是…”

肖莘眼角闪烁着泪花:“下辈子,别再要我等了,好吗?”

陈简钊面有动容,正欲说话。丁可信又拍了拍手:“女人,说完了没有,我这两个手下可都等不及了。”

两名军士咽了口唾沫,眼泛绿光,他们也没想到,将军竟然会将这个面容姣好,身材堪称完美的女人交给他们处置。

“还没有。”肖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表情逐渐趋于平静,她转过头对着丁可信怒吼道:

“日尼玛的丁可信,敢动老娘一下看看,擦尼玛的。”

“敢绑老娘男人?活腻歪了是不是?信不信老娘把你扒光了挂在散城城头,让全城人看你那模样!”

“你还看!看尼玛看!死变态,你爹当年就不该日你娘,生了你这么个变态的东西出来!活着浪费空气的垃圾,你怎么不去死!”

“老娘挖你家祖坟了?追到散城来搞我男人?眼看老娘就要把他追到手了!你跟我整这一出?”

“干你娘的,老娘今天死就死了,死后就上你家吓死你娘!你不是喜欢玩吗!等你娘死了老娘找一群野鬼轮流搞她,给你整出一堆鬼兄弟!”

肖莘长出一口气,似是发泄完毕。在场的人早已目瞪口呆,屋内一时间安静异常,落针可闻。

或许是由于出身原因,散城居民向来民风彪悍,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事也时有发生,当时的老城主没少为这些个事情焦头烂额,直到某个相貌普通的中年人来到这里,情况才有所改善。

然而,上任城主来到后,再次将散城引爆,彼此打了这么多年,多少也有些感情了。凭什么让你这外来的散城城主杀了?暴躁的散城居民将城主府围起,卫兵被揍成猪头扔出城,城主连带着他那些恶奴更是被某个不知名的人尽数杀光。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肖莘,性子能好到哪去?身为某个亡国文官的肖父没少为女儿的性子长吁短叹。后来肖父见城中有不少孩童,心生忧虑就主动教他们读书,免得他们日后变得与自己女儿一样,并且强制女儿帮忙。

初时肖莘也颇为不愿意,脾气暴躁的她没少将孩童骂的哇哇直哭,甚至还和他们打起来好几次。

然而接触久了,肖莘逐渐被孩童们感染,性子虽柔和了些,但多少有些暴躁,直到陈简钊的出现。她对他一见倾心,意识到了自己这样下去不行,每日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性子,扮做一个温柔的女子。

她压抑得太久了,今日又撞上了这样的事情。明知活不下去的她,索性摘下了为心爱之人塑造的面具。

“爽!”肖莘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看到了陈简钊那诧异的眼神。

她张了张嘴,旋即自嘲地一笑:“我就是这样一个暴躁而又粗鲁的女人,让你失望了。”

肖莘垂着头,有些伤感,旋即感觉到一双厚实的臂膀搂住了自己,耳边传来令她心颤的声音:

“没有失望,挺好的。”

第三十章 真美

两名军士躺倒在地,生死不知。皮肤黝黑的男人轻轻还抱住肖莘,脸上满是怜惜。

握着茶杯的丁可信笑容一僵,他刚刚将一切都收入眼底:原本被牢牢捆住的陈简钊,轻轻一挣便崩断了麻绳,旋即快速的出了两拳,直接将两名军士击倒。

肖莘微微抬头,看见那张憨厚的脸,眨了眨眼,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

不待她说话,身后的丁可信狞笑一声,一拳往肖莘后心击去,力道之猛竟然带起了劲风,若是寻常百姓吃了一击,怕是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

陈简钊仿佛没发现似的,依旧冲着肖莘憨笑,放在她背后的手却悄然张开,轻轻握住了丁可信的拳头。

力道十足的一拳,就这样被陈简钊这样轻飘飘的挡下,丁可信却毫不吃惊。眼一击不中,他一个后跳,拉开了与陈简钊的距离。

“这两年,你果然没有荒废。”丁可信摸了摸被震得稍微有些发麻的手。

陈简钊轻轻将肖莘拉到身后,说道:“你也一样,刚刚那一拳已有兵锐巅峰的实力了,两年前,你还只是个刚刚踏入兵锐的武道新人。”

丁可信呵呵一笑,脚下一蹬,借着力道一冲而出,再度一拳照陈简钊头上打去。

拳未到,劲风先至,这一拳竟比刚刚那一拳力道更猛,更快。

陈简钊站在原地,手臂微抬,再度将丁可信的拳头轻轻松松挡下。丁可信也不气馁,一脚踏地,身体旋转,右脚如刀锋般向陈简钊扫去。

陈简钊将小臂抬起,丁可信的右脚正好撞在上面,发出一声闷响。

丁可信猛吸一口气,上身微垂,接着一声怒吼,双拳齐出,闪电般打向陈简钊,动作之快,竟留下一道道残影。

然而陈简钊依旧一步不动,只抬起一只手。

肉体碰撞的声音不断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中,陈简钊竟然仅用一只手,便将丁可信的攻势尽数挡下。

丁可信宛若不信邪一般,不断的出拳,又不断的被挡下。他动作越来越快,拳势越来越猛,最终每一拳的威力都等同于那兵锐巅峰强者的全力一击。

然而不管丁可信如何攻击,陈简钊都如同那礁石,任由海浪拍打,他自岿然不动。

一滴汗珠从丁可信脸颊滑下,似是气力将近,他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威势也大不如前。

终于,当他再打出一拳时,无论速度还是力道皆与常人无异,被陈简钊轻松挡住。

站在陈简钊背后的肖莘,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丁可信的攻势实在是太过猛烈,不由得她不担心。

陈简钊似是也松懈了下来,抓着丁可信的拳头,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原本看着已然力竭的丁可信,身上猛然爆发出一股气势,其势如虎狼,虽不能伤人,确吓人的很。在一旁的肖莘,被这股气势所震,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丁可信咧开了嘴,得意的狂笑,被抓住的那只手扯住陈简钊的手掌,同时左手再度一拳击出。

这一拳,威力远强于之前,显然刚刚丁可信的表现都是伪装的,一切都只为了这一击。

“嘭!”

丁可信收回了手,再度与其拉开距离,陈简钊则微微屈身,看不见表情。

肖莘这才能发出声音,她连忙冲到陈简钊面前,面露慌张的说道:“简钊,怎么样,要不要紧。”

不待陈简钊回答,站在对面的丁可信首度露出了凝重之色:“未想到,连虎威境界的全力一击都能轻松挡下,不愧是被称为武道天才的你。”

陈简钊自幼学武,从小就被人夸赞为武道奇才,怎奈家逢巨变,流落街头的他荒废了武艺好多年。

尽管如此,待其投军,重拾武艺后,境界竟突飞猛进。握刀即兵锐,练刀月余,便已至兵锐巅峰,再两月,已入虎威境界。此事引得天岚震动,一时间被誉为百年来第二个有望突破宗师境界的人。

第一个便是如今的天下第一,曾在祁州击败北宋军神郭仪的赵文奇。

也正是因此,陈简钊才招来杨志勇的青睐与丁可信的嫉妒。

丁可信面容扭曲:“难不成,你已经到了入势境界?”

轻轻拍了拍肖莘的手,示意她不要在意,陈简钊站直了身体,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丁可信,接着一脚踏出,向前迈了一步。

这是他与丁可信交手以来,首次迈步。

眼前的陈简钊并没有散发出丝毫威势,样子看起来连兵锐境界都不是。然而丁可信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最是知道面前这个人的恐怖,亲眼看到他从一个看起来对武道一窍不通的普通人,短短数月就变成一个虎威高手。

而他从兵锐进入虎威,足足花了两年时间。

陈简钊迈出的那一步,好似重重的踏在丁可信心头,他不由得身体一颤。

看着陈简钊朝他走来,丁可信只觉得空气仿佛都有了重量,仿佛被什么东西镇压住,他竟然连站着都有些吃力,身体逐渐弯曲。

“不…不可能!”丁可信狠狠地咬着牙,丝丝鲜血竟从嘴缝中流淌而出。

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青年男子,只是简简单单的向他走来,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竟然让他被压的直不起腰。

想到某种可能性,丁可信瞳孔一缩,旋即大吼一声:“啊!”

一吼之下,仿佛挣脱了枷锁一般,丁可信身上再度爆发出令人气势,他猛的一踏,竟在屋中水泥地面上踩出一个脚印。接着丁可信迎着陈简钊冲了过去,右手握成拳,汇聚全身气力,打出了他有生以来最强的一拳。

这一拳,光从气势上看,便已有虎威巅峰实力的水准,若论威力恐怕还要更强,连空气都因为他这一拳产生了层层涟漪。

即使是不习武的肖莘,也能看出这一拳的强悍。在她的印象中,只有郭羽的入阵能稍胜一筹。

哪怕心中万分相信陈简钊不会败,她仍是不自觉地将双手握在胸前,十指紧紧的捏在一起,指节处微微泛白,可见其用力之大。

面对这样威势不俗的一拳,陈简钊不闪不避,仍是抬起手臂,简简单单的一记直拳,迎着丁可信的拳头击去。

没有花哨的动作,也不包涵任何玄妙,普普通通,毫无气势的一拳,与丁可信的拳头相碰。

两拳碰撞的瞬间,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时间好似在这一刻静止。

“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

之间丁可信衣袖忽的炸裂开来,接着血管崩裂,鲜血喷射而出。

他的手臂逐渐被一股大力所扭曲,弯成一个不自然的形状。

“噗!”丁可信口吐鲜血,身体被那股大力带着撞破了木墙,整个人去势不减的飞了出去,不见踪影,只留下墙上一个窟窿。

“念在当年那一饭一袍,以及还刀之恩,姑且只断你一臂。朋友一场,好自为之吧。”陈简钊冲着破损的木墙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终是没有下杀手。

从各种意义上,如果没有丁可信,就没有他陈简钊的今天。他无论怎么想,都不明白丁可信为什么恨他恨到这种地步。

或许正如贱羽所说,有的人,你永远也想不通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一个柔软的身躯忽的扑入自己怀中,陈简钊身体猛的一僵。刚刚心情激动,情不自禁的将肖莘搂入怀中,而如今与丁可信一番激斗后,心情早已平复过来,他顿时又变回了原来的那个腼腆的陈简钊,双手放在空中,一时间不知该落在何处。

“抱我。”女子略带哽咽的声音从怀中响起。陈简钊一咬牙,默默将手臂环在肖莘纤细的腰肢上,一时间心头猛跳,连与那丁可信战斗时都不至于此。

肖莘脱下伪装,索性不再假扮温柔,她抬起头,眼角犹有泪,伸出手揉了揉陈简钊的脸,笑道:“傻样。”

纵使是他,也晓得此时气氛正好。陈简钊伸手掏出怀中之前未曾送出的簪子,轻轻别在了肖莘头上。

准备了许多溢美之词,并早就将之背的滚瓜烂熟的陈简钊,此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儿,最终只剩下了一句:

“真美。”

第三十一章 日出之后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嘭!”

“狗子!”房门猛地被撞开,郭羽手拎银枪冲了进来。

三人面面相觑,见陈简钊与肖莘无恙,郭羽松了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他便看到了肖莘那凌厉的眼神。

“打扰了。”郭羽默默地倒退出房门,临走时还不忘将门随手关上。他站在屋外,将手中银枪插在地上,一只手摸着下巴,似在思索着什么。

赵轻语骑在马上,眼见郭羽进去后没过多久又出来,旋即在门口陷入沉思,开口问道:“怎么了?你口中的那个狗子不在里面吗?”

“他不仅在。”郭羽叹了口气,“还放出了一只被封印了两年的远古凶兽,往后散城的日子怕是要更难了。”

听到远古凶兽,赵轻语愣了一愣,她在宫中时也没少看书,奇珍异兽之类知道得不少,但关于远古凶兽倒是没什么印象,当下便问道:“远古凶兽,那是什么?”

“一种,嗯…”郭羽斟酌着语言:“外表看起来是相貌姣好的女子,在心上人面前会表现得格外温柔,可…”

话还没说完,木门被缓缓推开,肖莘踱步而出,冲着郭羽柔柔一笑。

……

直到次日清晨,散城才彻底平静下来。近千齐国军士被捆在军营中,耸拉着脑袋,看上去颇为沮丧。

尽管已是疲惫不堪,郭羽仍是强打着精神,听着手下汇报。

此番丁可信动手突然,但并没有给散城造成太大的伤亡。一则散城军的战力远胜于齐军,二则郭羽在丁可信刚到散城之际,便嘱咐了侯锦永,让他时刻注意齐军动向。

“禀将军,齐将王杰,张琅,刘立授首,丁可信领着残军逃出了散城。”

听闻丁可信没死,郭羽倒是没有惊讶,毕竟是虎威境界的高手,纵然断了一臂,也不是散城甲士能拦住的。

“我军此战斩首三千七百二十一,俘虏齐军八百六十三。而我军仅仅伤八十九,战死四十五人,大胜,大胜啊将军!”

留着长发的散城军都统梅士淦,兴高采烈地向郭羽汇报着战果。

郭羽点了点头,“不错,折腾一晚,让兄弟们好好休息一下,受伤的赶紧医治,战死的…”

略微停顿后,郭羽说道:“战死的兄弟,好生安葬,等下记得将抚恤银送去。”

“诺!”梅士淦抱拳应道,大摇大摆地离开,显然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郭羽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有些失神。

“郭将军。”侯锦永来到郭羽身边,轻轻喊了一声。

被打断思绪的郭羽也不恼,拍了拍侯锦永的肩膀:“锦永啊,你也累了一晚上了,去歇息一下吧。”

“这倒不急。”侯锦永摇了摇头,“只是将军,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是好?”

郭羽瞥了一眼军营中那些被俘的齐国军士,没有出声。

散城位于北宋燕州与齐国襄州的交界处。当年,齐国势大,收拢了众多各国败卒的散城城主,为了散城免遭战火,才向齐王表示臣服。

这些年来,齐国与散城一直是相看两相厌。齐国视散城为眼中钉,散城人亦瞧不上齐国。先前派个名声恶臭的城主来,齐国未必没存着试探散城的意思。

陈简钊如今之所以能在散城立足,虽然其憨厚朴实的性格也有一部分原因,但更多则在于他将权力全部交于郭羽,自己不问世事安心练武,这才误打误撞被散城人接受。

此番派丁可信来散城,名义上说是防止宋国突袭。但这种理由怕是没有人会相信,丁可信是为了报私仇,齐国中心想必也有着借此机会征服散城的想法,这才对丁可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来散城的齐军伤亡近半,主将重伤,副将尽数丧命。散城算是彻底和齐国撕破脸皮,未来该何去何从?侯锦永这么问,郭羽一时也有些茫然。

“不若投靠宋国。”侯锦永正色道,“宋国兵强马壮,又多出猛将名士。若非有北疆蛮族牵制,早就一统九州,最不济也能取代齐国成为九州霸主。

此时宋齐正在交战,若将军前去投靠,有如雪中送炭,必得宋王重视。以将军之才,成为第二个大宋军神,也未必不可能。”

郭羽面色诡异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

城中百姓已自发清理起街道,齐国军士的尸体已然堆在一起,稍后便进行埋葬,以免引发瘟疫。

街上不时传来哀嚎之声,那是失去了亲人的散城百姓所发出。散城居民多为旧时五国兵将官员,或心灰意冷,或不想屈膝,这才隐居在此。

然而城中也并非全是这种,有不少是为了躲避战乱才来此。结果躲过二十年前的九州大战,如今却死在了丁可信手里。

此一战,散城军战死四十五人,百姓则是更多。这种经历,对于郭羽来说,有些陌生。

正沉默间,一只大手拍在郭羽头上。李染依旧扛着他那杆宛如烧火棍一般的乌黑长枪,咧着嘴冲郭羽笑道:“咋了,小羽子,在这发什么呆啊。”

李染对于郭羽可以说就如同长辈一般。郭羽父亲与城中人都相交甚浅,唯独与眼前这个不修边幅的中年人感情深厚。自己小的时候,没少见到父亲与他把酒言欢,最终烂醉在院子中。以至于后来李染一来他家,向来温柔的母亲便会举起扫帚。

“这也算你当上将军的首战吧,感觉如何?”李染揉了揉郭羽的脑袋。

郭羽沉默片刻,轻声道:“没什么感觉,就是…”

他看了看四周,不少房屋被烧毁,有的百姓从废墟中抬出早已面部全非的尸首。

“…有些不习惯。”

“乱世人命贱如狗,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李染声音中有些感叹,“只要九州不统一,战争没有结束,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停止。”

郭羽点点头,道理他也懂得,可真面对的时候难免有些情绪。认识多年的人突然死去,纵使是他也会有些不适应。说到底,他也才只是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

李染又道:“再说,我看你杀齐国那些软蛋的时候也挺果断的啊,怎么现在又在这像个娘们儿似的一脸委屈。”

“我就有点不适应而已,哪有你说得那么矫情。”郭羽翻了个白眼,“再说,一边是作恶多端的齐国军士,一边是相处这么多年的邻居和同僚。能当一回事吗?”

李染哈哈笑道:“怎么就不一样,在你眼里作恶多端的齐人,在他们家人眼中就不和蔼可亲了?”

郭羽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他自觉李染的话不对,可真要反驳,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染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从你小时候起,我就知道,你注定要当那统领数十万大军的将军…”

“你可别吹牛皮了,还数十万,整个九州才多少人?占据七州的齐国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十多万军队。”

郭羽毫不留情的打断他,“而且,你哪次来不是找我老爹喝酒,要么就是想着找机会偷我的将军令。还看着我长大,你看个锤子。”

被郭羽一顿抢白,李染也不在意,他哈哈一笑,接着说道:“所谓慈不掌兵,如果你此刻为了这百条人命而怯懦,那么未来将会有更多的人因你而死。”

“我不干了不就完了,把枪一撇,马一杀,就窝在散城当个市井小民呗,挺好的。”郭羽撇了撇嘴。

“那也成,记得把将军令撇到我家里,还有小白也不用杀,送我就成。”李染搓着手,似有期待。

郭羽一瞪眼,刚要说话,李染已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挥了挥手。

“好了,你的小女朋友来找你了,我就不掺和了,好好努力,让你爸早日抱上孙子。”

不再去看身后的情景,李染将枪扛在肩上,吊儿郎当地走着。

“啧,还真是命啊,大将军。郭羽这臭小子终究还是要出散城了。”

李染笑了笑,脸上似有怀念,自言自语道:“不过这小子可比你强多了,记得当初首战结束,你抱着兄弟的尸首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刘老头可没少拿这事埋汰你。”

“我们都老了啊。”

(有读者吗,留个言让我高兴高兴呗。(!)/)

第三十二章 人驻散城,南望倾裕

赵轻语走到郭羽面前,此刻她换回了那刚进城时所穿的长裙,三千青丝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扬起。

娇憨的脸庞,明亮的眸子,以及常年养尊处优所养出的一身贵气。在她身上,可爱与高贵两种气质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郭羽确实没见过赵轻语这般出色的女子,纵然是被称作“远古凶兽”、“散城之花”的肖莘,与赵轻语比起来也要略逊一筹。

“伤好了?”郭羽看着她明艳的面孔,只觉心情也好上了几分。

“这才一晚上,怎么可能好。”赵轻语没好气地说道。

昨天的经历让赵轻语对郭羽大为改观。尤其是最后,郭羽那有如天神下凡般的出场,更是让她心头小鹿乱撞。

她倒是没有觉得自己就这样喜欢上了郭羽,英雄救美,事后美人爱上英雄,那是话本里的故事。

“我…咳,我有事找你。”赵轻语清咳一声,眼睛瞟向一边,不敢看着郭羽,轻声说道:“昨晚…那个…嗯…谢谢。”

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已几乎听不到声音。

仅仅只是一句道谢,少女的脸竟然憋得通红。

觉得少女模样有趣得很,郭羽心头一动,他迈步上前,故意用充满磁性的嗓音说道:

“就一句道谢,是不够的。”

赵轻语一个激灵,猛地后退,郭羽欺身而上。两人一进一退,不知不觉间赵轻语已贴在了墙壁上。

“你…你想要干什么?”看着郭羽尽在咫尺的脸庞,赵轻语俏脸一红,语气用带着些许慌乱。

见赵轻语那害怕的模样,郭羽心下愈发觉得有趣,学着话本里的霸道君王“邪魅一笑”,声音略带沙哑:“女人,你这是在放火。”

“放火?”赵轻语顿时一愣,她咋就放火了呢?

然而还不待她去思索其中的含意,就看到郭羽的脸越靠越近。她鬼使神差般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抖,模样宛如一只受惊的小兔。

赵轻语感觉到一只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蛋,旋即便抽手离去。郭羽哈哈大笑着,撒腿就跑。

赵轻语缓缓离开墙边,那双好看的杏目瞪得浑圆,脸上犹带一丝红晕:“郭羽!”

……

散城安定下来后,郭羽将一众人聚集在散城城主府中,商讨接下来的事宜。

这次与往常相比,城主府中倒是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为在场的各位一一端上茶水,接着默默坐在陈简钊身后,样子宛若一名温柔贤惠的妻子。

然而在场的人哪个不知肖莘的真面目,没有一人敢端起茶水。

“茶凉了,就不好了。”肖莘温婉一笑。

“诺!”在座的大多数人同声应道,忙不迭端起茶杯,也不顾及水温,直接一口灌下,动作之豪爽,令赵轻语为之咋舌。

“喂,讨厌鬼,你们散城人都把茶当酒喝吗?”赵轻语伸出手指捅了捅身旁的郭羽,面带好奇地问道。

郭羽自是不敢解释其中缘由,他清咳一声说道:“今天把大家叫到这里来,是想解决一下几个问题。”

在座诸人顿时安静下来。

“首先,是那近千俘虏的问题,怎么解决?”

“杀了!做成包子卖给齐人!”民间代表张厉风恶狠狠地说道。

郭羽翻了个白眼,“这都天岚三〇五年了,哪还有人搞这个,张叔你过时了。”

“齐人罪不可赦,当穿女装,在散城中游街一年,以泄民愤!”散城军基层代表龙涛拍桌说道。

“好,那你就在军营中穿一年女装吧。”郭羽冲他竖起中指,“少给我添乱。”

梅士淦沉吟一番:“不如,有罪的杀掉,没罪的放回去?”

郭羽摇了摇头,这么做,必然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带回大宋,给我大宋当民夫苦力!”赵轻语举着手说道。

赵轻语刚到时,郭羽已经向众人介绍了她的身份。众人倒没有太过吃惊,毕竟散城中可谓什么人都有,再多个北宋谍子也没差。

郭羽直接理都没理她。见自己被无视,赵轻语跺了一下脚,坐在那里嘟起嘴来,可爱的样子吸引了不少目光。

“我觉得赵姑娘的方法可行。”侯锦永说道:“不过要稍加改变,让他们在散城劳作即可,并再其中挑选一些,充入散城军中。”

郭羽点了点头,“就按锦永说的做吧,那么第二个问题,此番我们散城也算彻底与齐国撕破脸皮,接下来若齐军来犯,我们该如何对敌?”

“干就完了!”龙涛一声大喝。

“你的女装处罚再加一个月。”

与梅士淦同为散城军都统的武辽开口说道:“此时齐国正在与宋国开战,十多万人在玉门关打的不可开交,哪有时间管我们?我想短期内,散城应该不会有事。”

“的确如此,短时间内散城确实无忧,若一旦宋齐战争结束,散城是无论如何也抗不住齐国的攻伐的,所以我们必须要在这段时间内有所动作。”对此郭羽表示赞同,他看了看在场众人,沉声说道:“这也是我要说的第三个问题,散城未来,该当如何?”

武辽道:“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三条路,向齐国投降,自立山头,以及投靠北宋。”

郭羽皱了皱眉:“第一条已是不可能,第二条的话,我们这么一个城,能干的了什么,怕不是转眼间就被扑灭。至于第三个…”

侯锦永道:“但如今我们只剩下第三条路可以走,郭将军,唯有投靠大宋,才有出路。”

郭羽没有理会他,而是拍了拍赵轻语,后者不解地歪了歪头。

郭羽指着侯锦永跟她说道:“这哥们是不是你同行?”

“郭将军!”侯锦永脸有些红,焦急的喊道。

赵轻语摇了摇头,“散城没有我大宋的密探,如果有的话我早就联系了,哪还会没事自己出来探查。”

早就猜测眼前的少女身份高贵,如今更加肯定。郭羽也不去问她的身份,一只手敲着桌面,思索片刻,说道“你能保证我们去北宋能被接纳吗?”

赵轻语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这几日接触下来,她也算知晓了郭羽的为人。表面看上去不正经,实则为人还算正直,有底线。

而且年轻,在她看来境界深不可测,又善掌兵,正是大宋稀缺的人才。

“好,那么我们就去北宋。”郭羽也不迟疑,当即拍板,“一旦战事结束,齐国腾出手来,散城这点人哪里顶得住?所以我们要快。”

张宁纤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缓声说道:“小羽子,北宋,你们这些年轻人去吧,我这老家伙就不去了。”

钱福也微笑道:“花了这么多心血,好不容易弄了个茶馆,哪能说不要就不要,我舍不得,也不去了。”

张厉风摸了摸他的光头:“我还有那么多猪没杀呢,我也走不了。臭小子,不用顾及我们,料想那些酒囊饭袋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郭羽一时沉默,他明白张厉风等人所说不过是不想拖累郭羽他们的托辞。散城怎么可能扛得住齐军的攻势,这次只是运气好,下次齐国若是动了真格的,散城怕是就要从此消失在九州的版图之上。

然而郭羽又不能劝他们,他知道他们不去北宋的缘由。二十年前,他们的国家皆为北宋所灭,如今虽已时过境迁,但要他们到北宋去居住,怕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城主府一时安静了下来,在座之人都沉默着。郭羽眉头紧锁,脑海中不断思索着解决的办法。

他忽地长出了一口气,笑了笑,眉头旋即舒展开来。

“用我父亲的话说,若是找不到解决问题得办法,那么就解决搞出问题的人。”

在场的人顿时疑惑不解,赵轻语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郭羽猛地站起身,来到墙上挂着的九州地图之前,用手指着地图上的标注着“天岚”二字的位置,朗声说道:

“灭了齐国。”

“什么?”

“啊?”

“啥玩意?”

在场众人发出不同的声音,但其中意义却是相同。

郭羽看着地图,“灭了齐国的第一步,便是拿下齐国北方重镇,倾裕。如今齐国陈兵十万在玉门关与宋对峙。若宋真如传闻中那般无敌,待两军交战时,我们在齐军后方插上一刀,齐军必败。”

“到时,大宋若能趁势攻陷齐国北方重镇倾裕,那么散城短期之内便无忧。”

拿下倾裕后,齐国必然无心再去管散城,而且占据散城能对齐国国都天岚产生威慑,且还切断了齐国与西北二州的联系,一石三鸟。

郭羽看着地图,双眼越来越亮。

第三十三章 我好喜欢你的过分

败齐军,占倾裕,望天岚,灭齐国。

强横二十载的九州霸主,在郭羽口中就这样轻飘飘地被灭掉,在场的人一时有些哑口无言。

“贱羽,虽然我不懂打仗。”陈简钊挠了挠头,“可是,你想得是不是过于简单了?”

“何止简单,简直就是异想天开。”赵轻语丝毫不给面子地说道:“要真是那么简单,我大宋早就南下了,哪里容得齐国放肆这么多年?”

赵轻语说的也是事实,尽管北宋曾遭重创,一度差点被灭国,但经过这么多年,也算恢复了元气。奈何在北一直有蛮族虎视眈眈,这才一直没有兵发襄州。

郭羽轻笑道:“那你可知,北宋已增兵玉门关,欲与齐军决战?”

“这不可能!”赵轻语秀眉一蹙,她也不隐瞒什么,直接开口说道:“我大宋甲士大多都在北境,在南线与西线的军队加在一起还不到五万,而驻守玉门关处的军队撑死也不过两万,拿什么和齐军打?”

倒是没想到赵轻语这么坦诚,郭羽稍微有些惊讶,随即说道:“这是事实,早就有消息传来。而且如果不是这样,我想丁可信不会如此仓促的动手。”

赵轻语沉默不语,就听郭羽又道:“以我猜测,估计是蛮人内部出了些问题,这才让北宋能调兵对付齐国。如果我是宋国统兵的将军,绝对不会只满足于击退齐军,必会趁势攻下倾裕。”

郭羽又看了看众人,开口说道:“总结一下,我打算带着散城军五千甲士北上投靠宋国,只要宋国能再击败齐军后趁势攻陷倾裕,那么散城之危便可解除。”

武辽皱着眉头,开口说道:“将军,恕我直言,你如何能确定玉门关北宋必胜,又如何确定北宋一定会攻且攻下倾裕?一旦哪一步出了纰漏,我们这五千人到时是可退入燕州,那散城的百姓该怎么办?”

二十年前北宋确实无敌于天下,可毕竟那是二十年前。在场的散城军将领大多数都未曾见过燕云铁骑的模样,有所置疑也是应该。

往常齐国伐宋都是派个两三万人,骚扰试探一下,此次吕舒勤铁了心的要灭宋,一口气出动十万,宋能不能守住还是一说,更遑论一口气攻陷倾裕城?

“我大宋怎么可…”赵轻语正欲争辩,就被郭羽抬手制止。

“所以这是一场赌博。”郭羽沉声道:“我会尽我所能,帮助宋军在玉门关外击败齐军,并且向他们提议南下…如果输了,又或者北宋不愿南下…”

“我会领着大家回来,与散城共存亡!”郭羽的话掷地有声,在场的人都有些动容。

郭羽扫视一圈,说道:“各位意下如何?若不愿意,我绝不勉强。”

“俺干!”龙涛第一个举手,“不过将军,如果俺在战场上立了功,能不能让俺少穿两天女装?”

鲁仁与梅士淦也纷纷表示赞同,他们都是不喜欢动脑子的人,既然统领决定去,那他们就跟着。

武辽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侯锦永冲着郭羽一抱拳,满脸郑重:“末将愿为将军效死。”

在场的散城军将领,都毫不犹豫地同意了郭羽的提议,这让他有些感动。

“那么,就只剩下…”郭羽转过身,看着陈简钊,“狗子,你呢。”

陈简钊似有些犹豫,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随后诸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旋即各自告辞离去,回营去准备离开的事宜。

刚迈出城主府的大门,郭羽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眼神有些复杂。

“怎么了?”跟随郭羽离开的赵轻语,见他突然停下,便出声询问道。

郭羽摇了摇头,“没什么,你也去准备一下吧。”

两人在街角分别后,郭羽独自往家中走去,轻轻叹息一声。

他知道陈简钊是不愿离开的,但最终还是为了兄弟情义而违背了自己的心意。

郭羽虽然知道这一点,但他却没办法让陈简钊留下来。陈简钊的武力在他看来是不可或缺的,有陈简钊在,许多事他才能更加确保成功。

“欠了许多啊。”

穿着白袍的青年男子长叹。

……

送走诸人后,陈简钊一时不敢回头看肖莘的脸。

明明他们才刚刚表明彼此的心意,他却要抛下她离开散城。

“愣在这里干什么,不是马上就要离开了吗,快去收拾一下,我帮你。”

肖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温柔,与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陈简钊回过神来,有些怯懦地看了肖莘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对不起,我…我实在没有办法放下兄弟们不管。”

见陈简钊宛如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般,肖莘噗嗤一笑,伸出纤手轻轻抚摸陈简钊的脸。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回来。”

在她眼中,陈简钊就好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单纯,憨厚,干净,没有沾染上一丝一毫世俗的污秽。她喜欢的,恰恰是这一点。

正如陈简钊所想,他们才刚刚在一起他就要离开,若说心里没有一点委屈,那是不可能的。但肖莘没有怪他,也没有怪郭羽。她不是不识大体的人,知道他们此行,并非为了前程,而是为了全城人的安危。她所能做的,只有默默支持他,不让他有一丝心理负担。

眼见陈简钊脸上仍有愧疚之色,肖莘心思一动,旋即柳眉一竖,使劲掐着陈简钊的脸,恶狠狠地说道:“少在这里跟老娘装娘们,好男儿有志在四方,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哪能一直龟缩在散城里?就算没有这档子事,我早晚也会把你撵出去。”

“我肖莘的男人,怎能一直默默无名?滚出散城,混出个名头再回来娶老娘,听到没有!”

“记住了!如果你敢一去不回,又或者在外面有了野女人,呵呵,到时不管你藏在哪里,是何官位,老娘都会拎着刀杀上去!”

说罢,肖莘松开了陈简钊的脸。

陈简钊揉了揉被掐得通红的脸,有些委屈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好过分哦。”

肖莘一瞪眼,就听陈简钊咧开嘴说道:“可我好喜欢你的过分。”

肖莘这才脸色稍霁。

……

傍晚时分,散城军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在郭羽教他们回家与家人告别,半个时辰后城口集合。

少数没有家人的甲士,零零散散地站在城口处,郭羽骑在他那匹白马上,看着眼前这熟悉的街道,略微有些失神。

“你不去和家人告别吗?”赵轻语驾马来至郭羽身旁,轻声询问道。

郭羽笑着摇了摇头,“我家人都不在散城,虽说有不少相处得好的街坊,但还是不了,徒增伤感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

赵轻语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已快到了约定的时间,散城甲士陆陆续续的赶至城口。

“别送了。”小赵冲着妻子咧嘴一笑,“如果我回不来,你就找个人嫁了。”

看着贤淑的女子轻轻拍打了他一下,“呸呸呸,瞎说些什么。”

“钱叔,我走了啊!如果我战死了,可别怪我还不了你银子。”龙涛冲着钱福挥了挥手。

他身旁的鲁仁面色诡异:“你小子到底欠了多少银子?”

龙涛哈哈一笑,没有回答。

陈简钊拎着那杆太平,牵着黑马走来,身旁跟着肖莘。

两人走到郭羽身旁,肖莘瞥了郭羽一眼,语气温柔,说的话却一点都不温柔:“老娘把男人交给你了,你给我好好看着他,要是伤着了,老娘扒了你的皮!”

郭羽忙不迭地点头,他身后的赵轻语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这位看着比王嫂还温柔的女子,说的话怎么这般凶悍,这般粗鲁,这般…过瘾呢?

(感谢kkkiva的月票,感谢十月,阳光,叶叶然以及众书友的支持,受宠若惊,受宠若惊((*゜Д゜)ゞ”)

第三十四章 将军令下,莫敢不从

与亲人依依不舍地告别后,五千散城甲士尽数集结在散城城口。即将离开这块生活了多年的土地踏上未知的征途,散城甲士们一时间有些沉默。

郭羽纵马来到中央,看着那一张张或平静、或不安、或兴奋的脸,朗声道:

“想必你们也知道,接下来我们要北上,去与齐军拼命。”

听得郭羽说话,在场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在郭羽身上。

“我们不知道等待我们的是什么。可能是马革裹尸,也可能是凯旋而归,总而言之一切都是未知数。但不论如何,我们都必须这样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们身后的散城!我们共同的家!”

“尽管如此,我也不能够逼迫你们。我是你们的兄弟、是长官,更是这散城军五千多人的统领,我必须要为你们负责!”

郭羽语气平缓:“如果有怕的,可以回去。这不丢人!”

“俺怕!”龙涛站了出来,冲着郭羽咧嘴一笑。

“你怕个锤子怕,滚回去,女装惩罚再加一个月。”知他故意捣乱,郭羽翻了个白眼。

龙涛娇哼一声:“女装就女装,其实穿女装也挺好的,刺激,带劲!我已经爱上了这种感觉。”

说罢,他一扭一扭地走回队伍中,站定后还不忘朝郭羽抛个媚眼。

经过龙涛这一闹,场上的气氛倒是活跃了不少,众甲士纷纷叫嚷起来:

“我也怕,但我不回去,郭将军于我有恩,这种时候怎能退缩?”小赵嘿嘿一笑。

“我相信郭将军的能力,一定能带着我们赢下一场又一场仗,最后风风光光地回到散城。”

“郭将军,你把我们当兄弟,就不许我们把你当兄弟了?我们不退!”

“自打加入散城军之后,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上楼也不费劲了!嘿,我可舍不得离开。”

“是啊,散城军里面个个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这里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最后齐声喊道:“郭将军,你休想赶我们走!”

郭羽张了张嘴,纵使是口齿伶俐的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人群中分开一条道路,侯锦永捧着郭羽的将军令从中走出,来到郭羽面前,单膝跪地,双手高举,高声道:

“我等愿为将军效死!将军令下,莫敢不从!将军长枪所向,便是我散城儿郎的战场!”

众甲士齐声呼喊,声势浩大:

“愿为将军效死!将军令下,莫敢不从!”

郭羽抿了抿嘴,略微颤抖地接过将军令,旋即高高举起。

在场甲士顿时欢呼起来,场面一时间热闹非常。

“郭将军!郭将军!”

“郭羽郭羽我们爱你!”

“郭羽我要给你生猴子!”

“哇,老哥你还有这功能呢?”

“郭将军长枪所向,便是我们的战场!”

“郭将军文成武德,一统江湖!”

“江湖是嘛玩意儿?”

“我也不知道,反正喊起来挺厉害的样子。”

“不知道你还喊,真是个龟儿子。”

“你妈卖批!”

郭羽一抬手,五千甲士顿时安静下来,他调转马头,手中银枪指向北方,大喝道:“散城军,出征!”

“诺!”

五千甲士轰然应下,在一众百姓不舍的视线中,往北方进发。

陈简钊翻身上马,临走之际回身喊道:“莘儿,等着我!这场仗打完,我就回来娶…”

话还没说完,郭羽一枪杆敲在陈简钊头上,没好气地说道:“滚去开路,别在这里秀我。”

陈简钊摸了摸头,又看了一眼肖莘,驾马离开。

不去看肖莘那要杀人般的眼神,郭羽冲着百姓们一抱拳,旋即纵马远去。一人一马,在人们的视线中越来越小。

“啧。”张厉风摸了摸光头,“这臭小子带兵还真有一手…诶,姓郭,骑白马,用银枪,这小子该不会跟郭仪那个杀千刀的有什么关系吧。”

“谁知道呢。”钱福耸了耸肩,“话说老李去哪了?”

张厉风撇了撇嘴,脸上似有羡慕:“扛着他那杆破枪,跟着他们走了。”

视线中已经看不到郭羽的身影,百姓们相继散去,只留下一女子站在原地。

女子身材高挑,如墨般乌黑的长发被一根系带简单束起。头上挂着面纱,只留一双桃花眸露在外面。她痴痴地望着郭羽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

“好一个白马银枪少年郎。”一男子来到女子身旁站定。

男子看着才过及冠的年纪,相貌极为普通,寻常人见了怕是会转眼就忘。看打扮,倒像是个青年书生。

男子轻笑道:“别看了,再过不久你就能在倾裕看到他了。”

白衣女子这才收回了目光,眼中恢复了平静:“不知兄长为何要来散城。”

男子面带无奈之色:“为了躲人啊,你也见了,那军神连儿子都不管了,成天满世界找我…我可不想跟他动手。”

女子道:“那接下来去何地?”

男子沉吟片刻,从怀中掏出一本厚厚的书,书上印有“九州志”三个大字,从外表上看并没有什么特别。

他翻开书籍,停在某页,仔细看了半晌,开口说道:”先在这散城待上几日,想必你也十分想念这里。大概三五日左右吧,我们就动身去倾裕,想必那时,玉门关的战事已经结束了。”

男子轻轻合上书籍,看了看四周,轻声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寄一封信。”

……

丁可信右手手臂被处理过后用两块木板固定起来,他默默站在一处宅邸前,等待着消息。

自逃出散城后,他将剩下的手下们安顿在一处隐秘的地方,自己则悄然返回天岚。

此次他私自动手袭击散城,结果没成功不说,还折了近半手下。莫说让王上知道,就是被车骑将军车恬听了去,自己的小命怕是也难保了。

如今在这齐国,有能力救他的,不超过一手之数,而会救他的,只有眼前宅子的主人了。

想到这里,丁可信抬起头,看着那“骠骑将军府”五个大字,微微失神。

此处正是齐骠骑将军,马志远的住所。

马志远乃是昔日北魏吕家仆人之子,吕昭起事时,年仅十三的他毅然投军,每战皆冲在最前,悍不畏死。有过筋疲力尽昏厥后,被同僚从死人堆中扒出的经历。

经过数次大战,崭露头角,被吕昭所提拔,接着一路披荆斩棘,屡立大功,最终被先王封为骠骑将军。

而且马志远还是个武道狂人,二十年前便已是入势高手,曾在赵文奇击败郭仪后向其挑战,结果被已是宗师境界的赵文奇轻易击败。

马志远被击败也不恼,练武愈加疯狂。每每武艺有所精进便会向赵文奇挑战,失败后再练,练后再战。以至于后来赵文奇不胜其烦,出门都躲着他。

紧闭的大门忽然打开,头发凌乱的男人走了出来,那张粗犷的脸上满是笑意:“可信啊,这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丁可信见了来人,丝毫不敢怠慢,单膝跪地,低着头说道:“末将丁可信,见过骠骑将军。还请恕末将有伤在身,不能全礼。”

“来来,不必多礼,进去说。”马志远将丁可信扶起,拽着他走进了宅子。

两人走进一间屋中,马志远示意他坐下,旋即大喊道:“霁旬,有客人,看茶。”

半晌,一名下人打扮的男人端来茶水,为两人斟满,马志远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去。

待下人离去后,马志远指了指茶:“我记得可信你最喜喝茶,特地叫准备了好茶,品一品?”

丁可信微微苦笑:“末将此刻已是大难临头,没有心情喝茶了?”

“哦?这是何意?”马志远脸上满是诧异:“说起来我一直想问你,可信,你这手是怎么了?谁能把虎威境界的你伤成这样?”

第三十五章 乱起

丁可信沉默半晌,苦涩地笑了笑:“是那散城城主陈简钊。不敢瞒骠骑将军,先前我向王上请愿驻防散城,名为提防北宋突袭,实则是想向那散城城主解决一下恩怨。不承想他们竟早已联合宋军在城中设下埋伏…因为我,手下兄弟死伤近半,跟我多年的三名副将也尽数战死,我有愧啊…”

说到这里,丁可信已经有些哽咽。

“什么!陈简钊?”马志远脸上有些动容,“就是当年天岚城中那个武道天才?”

丁可信不说话算是默认。

“如果他真如传闻中那般,现在想必已是入势高手了。”马志远眼中放出光来,“真想与他一战啊…”

眼见丁可信脸上又泛起悲苦之色,马志远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可信,委实对不住哈,你也知道我这武痴的性子,不是有意揭你伤口。”马志远有些不好意思。

丁可信摇了摇头。

马志远沉吟半晌,开口问道:“不知可信前来找我,所为何事?如果是让我帮你报仇,那我只能向你说声抱歉了。”

这个相貌粗犷的男人苦笑道:“你也知道,整个齐国的军队已经被抽调的差不多。虽说城中仍有五万都卫军,但刚传来消息,南方的楚、卿二州发生叛乱,当地守军无法抵敌,已向天岚发来求援。

想必明天王上就要下诏,叫我带着都卫军南下平叛。至于散城,眼下这种情景,王上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去理会。”

丁可信低声道:“散城之事,我还没有禀报王上。此时知道散城叛乱的,天岚城中也只有将军。我此次来找将军,所求并非让将军为我报仇,而是其他。”

“哦?”马志远有些诧异,“那可信所为何事啊?”

丁可信站起身来,旋即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将军救我!”

马志远忙不迭地站起身来,就听到丁可信接着说道:“王上若知我将军队损伤近半,以他那性子,定然会将我问罪。我非贪生怕死之人,但若没为那些因我而死的兄弟报仇就死去,我不甘心。”

说到这里,丁可信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力道之大,竟然在地上留下一团血迹。

“求将军救我一命,若日后报了仇,我定为将军鞍前马后,赴汤蹈火!”

“这…”马志远正迟疑间,之前端茶的下人推开房门,低着头走进了屋中,目不斜视地来到桌前,端走了已经变凉的茶水,旋即毫不停留的离开了屋子。

马志远似是下定了决心:“好,可信你先起来,且在我府中住下。待到我出征之时,你藏在军中随我南下即可。”

丁可信伏在地上,由于激动声音微微颤抖:“多谢将军。”

将丁可信扶起,叫下人为他安排屋子住下后,马志远独自走进练武厅中,拿起架在架子上的双刃长戟。

双刃长戟,又可称作方天戟,一侧有月牙形利刃通过两枚小枝与枪尖相连,可刺可砍。

这种兵器使用复杂,需要极大的力量和娴熟的技巧。不少人曾因其外表威风便以它为兵器,结果上了战场后用着反倒不如长枪。后来便多为王家仪仗队所用,每逢祭祀等事时使用。

然而马志远手中这杆长戟,显然不是用来祭祀的样子货,长戟上面满是血腥之气,已不知饮下多少人的鲜血。

马志远随意舞动了两下,随即长戟猛地往前一指,身前假人顿时被炸的粉碎。

“啪啪。”掌声响起,一名下人打扮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走进了练武厅,他迈步来到马志远身前,弯下腰,拾起一块假人碎片。

男子哈哈一笑:“好霸道的戟,将军武艺又精进了,想必已可以与赵文奇一战了。”

马志远面色有些无奈,对这下人似乎颇为亲近的样子:“你可别拿我寻开心了…战不了,十招之内能势均力敌,二十招则只能勉强招架。若赵文奇动真格,三十招之内我必死。”

这倒让中年男子惊讶了,他又看了看手中的碎片。方才他亲眼看到,马志远长戟一指,还未触及到假人,假人便被炸的粉碎。

纵使是不习武的他也能明白这一戟的威力,然而马志远却说,自己连赵文奇三十招都接不下,哪能不让他诧异?

“不说这个。”马志远将长戟放回架子上,转过头来:“霁旬,想必之前我和那丁可信的谈话你都听见了吧。”

名叫宫霁旬的将军府下人摇了摇头,“我没听,但也能猜得到,想必是丁可信让你救他一命吧。”

这回轮到马志远惊讶了,他好奇地问道:“正是,你怎么猜到的?”

宫霁旬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先前丁可信奉命去散城驻守,结果身负重伤,自己一人悄悄潜回城中。不先向王上禀报而是第一时间来见将军,结果已经很显而易见了。”

马志远思索半晌,有些困惑地挠了挠头,旋即咧嘴一笑:“不明白,反正动脑子的事情就交给你就是了。”

刚才听到丁可信的话他正犹豫的时候,正是眼前的男人走进屋中悄然给了他一个眼神,才让他答应丁可信的请求。

“不过,那丁可信倒真是个人物。”马志远感慨道:“卑躬屈膝,甚至不惜磕头,只为了替手下报仇…我原来还真是看错了他。”

宫霁旬翻了个白眼:“什么替手下报仇,他就是怕死而已。”

“啊…?”马志远长大了嘴巴,“我被骗了?”

宫霁旬点了点头。

马志远顿时怒上心头,就要去架子上拿戟,不想却被宫霁旬制止。

见到他不解的眼神,宫霁旬笑道:“丁可信虽人品低劣,贪生怕死,但却是个可用之人。手下尚有五千可战甲士不说,他自己便是虎威境界的高手。

有了他与他手下的五千人,我们的计划也可轻松一些。毕竟…”宫霁旬话语中带有深意:“那南方二州的‘敌人’,可是很强的。”

马志远状似亲昵地揽住宫霁旬的肩膀,拉着他往厅外走去。

“再强又能如何?在你的‘智’与我的‘武’面前,那五万人也是不堪一击…”

两人离开,厅中只留下一杆长戟,闪烁着妖异的光。

……

齐王宫前身乃是唐帝国皇宫,百多年前曾被唐末代帝王烧毁。九州强国北魏在其废墟上重建王宫。天岚城破时,并未遭到损坏,后来的齐王吕昭也就懒得再建王宫。

大殿之上,左侧已年过七十的老丞相张良元为首站着一排文臣。大将军杨志勇此时正在雍国蜀州征伐,车骑将军车恬人在玉门关,因此右侧武官自是以骠骑将军马志远为首。

年轻的齐国新王坐于殿上,一手托腮,看着台下重臣,开口说道:“昨日自楚州发来消息,昔日楚国余孽在南方二州发动叛乱妄图复国,卿等有何想法?”

殿上群臣显然早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一时间也不是很惊讶。一名文官越众而出,先是行了一礼,继而开口说道:

“王上,此时正是我大齐完成一统大业最要紧的时刻,不能有任何疏漏。臣请王上遣骠骑将军领都卫军前去平叛。”

“哦?”齐王吕舒勤问道:“不过一群小贼尔,杀鸡焉用牛刀?为何要让骠骑将军领着都卫军去?”

马志远战功赫赫又武艺绝伦,而都卫军更是齐国最精锐的军队,用这样的组合去平叛,吕舒勤未免觉得有些小题大做。

那文官解释道:“回王上,此等时刻,更因施展雷霆手段。此次平叛,我大齐不但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这样一来,即可让国内的各国余孽不敢异动,又可震慑宋,雍二国。此时能做到这点的,唯有骠骑将军与都卫军!”

第三十六章 心比天高

南方的楚、卿二州地域面积并不是很大,加在一起还不如一个襄州。因此齐国在南方的驻军并不是很多,再加上为了讨伐宋雍两国又抽调一批驻军,此番叛乱当地守军抵挡不住也算情有可原。

此时齐国境内除都卫军外已经无兵可调,原本犹豫的吕舒勤听完手下大臣的话,顿时有些意动。

马志远单膝跪地,朗声道:“王上,臣愿领军出征,三月内必破叛军!”

“王上。”老丞相张良元来到大殿中央,先是瞥了跪在一旁的马志远一眼,接着对着吕舒勤一揖,“臣以为张涵文所言甚是,不过领军之人还需斟酌一番。”

名叫张涵文的中年文官眉头微皱,转头看着张良元:“如今朝中还有何人能比骠骑将军更合适?”

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下官知丞相与骠骑将军有怨,不过事关我大齐一统之伟业,还望丞相放下私怨,以国家为重啊。”

张涵文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早年先王欲拜马志远为骠骑将军时,曾被张良元阻止,他当着满朝文武之面,直言马志远脑后长有反骨,不可重用。

尽管后来吕昭仍是封了马志远做骠骑将军,但马志远与张良元这一对将相还是因为此事结下梁子,连带着两府的下人彼此也看不顺眼起来,平日里见了没少互相谩骂。

“正是因为事关大齐,才更需慎重。”张良元说道:“臣以为,有一人比骠骑将军更适合南下平叛。”

马志远缓缓站起,冲着张良元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哦?不知是哪位大人能令我们眼高于顶的丞相大人这般推崇?”

张良元冷哼一声,旋即看着在吕舒勤身侧抱剑而立的中年男人,缓声道:“卫将军,赵文奇。”

此话一出,大殿之上顿时安静下来。人们纷纷将视线汇聚到那个貌不惊人的男人身上。

在齐国被王上准许可佩剑上殿的人屈指可数,而能佩剑站于齐王身侧的,只有一人。

大齐卫将军,天下第一,赵文奇。

赵文奇本是孤儿,后被吕昭收养。大抵是因为童年的遭遇,他沉默寡言,平日里一声不吭地跟在吕昭身后。哪怕在吕昭起事时,别人都挣着抢着出战,他也始终保持沉默。

就在齐国众人以为这个齐王养子就会一直这样沉默下去的时候,这个默默无闻的年轻人一声不响地做了一件令九州震动的大事。

貌不起眼的年轻人一步入宗师,并在祁州祁安之地击败了举世无双的军神郭仪。

可以说,用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来形容赵文奇是再合适不过了。坐上了天下第一宝座的赵文奇,二十年来一柄长剑败尽天下高手,天岚城更是因为有他的坐镇而更加固若金汤。

马志远哑口无言,若是别人,哪怕是大将军杨志勇,他都敢争上一争,可没想到这张良元竟搬出了赵文奇来。

张涵文皱了皱眉:“卫将军有拱卫王都之责,岂能轻易离开,丞相莫要说笑。”

“涵文刚还不是说,此时正需施展雷霆手段?”张良元眼含深意地看着张涵文与马志远,“我大齐境内还有比卫将军更适合的人吗?”

说罢,张良元再向吕舒勤拱手道:“臣请王上遣卫将军南下平叛。”

一直没有吭声的吕舒勤挑了挑眉,转头问向赵文奇:“卫将军以为如何?”

穿着粗布衣的中年男人眼皮都不抬一下:“不去。”

眼见赵文奇如此,朝堂之上顿时聒噪起来。一众文官指着赵文奇斥其无礼,武官们则不以为意,反而心中对赵文奇更加敬佩。

武夫之极,连君王亦可不顾,大丈夫当如是。

吕舒勤脸皮抽动,一想到眼前这人乃是天下第一,也还是强行压下心头怒意,开口说道:“既然卫将军不愿意,孤也不勉强。不过平叛之事也不宜拖延,骠骑将军!”

“臣在!”马志远俯身低头听召,嘴角悄然流露出一丝笑意。

吕舒勤道:“孤命你领五万都卫军南下平叛,务必在三月之内平息南方二州的乱子。”

马志远抬起头来,高声道:“臣遵诏,三月之内必然凯旋归来,如若不能,臣定提头来见!”

吕舒勤满意地点了点头,这马志远倒是比赵文奇要听话得多。赵文奇太过无礼,若非看他立下过太多大功,又是武道第一人,吕舒勤哪里容得他放肆。

张良元皱了皱眉头,他倒是没想到赵文奇这般行事,丝毫不卖王上面子。眼见王上已然下令,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叹息一声,退回队伍中。

朝会结束,齐国诸臣如潮水般散去,张良元走在最后,心中总有一股不安之感,令他烦躁万分。

“丞相大人。”一道浑厚的嗓音自他身前响起,原本低着头的张良元抬头看了看来人,旋即面色一沉:“骠骑将军,王上命你出征,你不去准备,还待在这里作甚?”

马志远哈哈一笑,朝张良元拱了拱手:“正因我即将出征,才特意来与丞相大人道别。”

“不必。”张良元冷笑一声:“马志远,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南方二州的叛乱跟你有关系。”

“丞相大人,你可不要血口喷人。”马志远脸上满是无辜,“我马志远对大齐的忠心苍天可鉴。”

张良元似是听到了什么顶好笑的笑话,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才直起身子来。

“好一个苍天可鉴。”张良元脸上满是不屑,“反骨之人,竟敢在此称自己忠义,当真可笑。”

马志远面露无奈之色,苦笑道:“老丞相,这都什么年代了?天岚三〇五年了,大唐都亡了,你还在这里跟我谈什么反骨…”

张良元也不去理他,拂袖而去,留下一句话来:“马志远,你好自为之,可别一去不返!”

马志远挠了挠头,此刻人已走个精光,他迈动步子往宫外走去。

出口处,有一中年男人正负手而立,似在等待。即使穿着下人的衣服,却依旧掩盖不了他不凡的气质。

见到他,马志远顿时眉开眼笑,当即搂住中年男人的肩膀,一边走一边说道:“霁旬啊,一切还真是都如你所料一般。张良元那老狐狸果然妄图让赵文奇代替我出征,当即被赵文奇拒绝。”

说到这里,马志远还有模有样的学起了吕舒勤与赵文奇的对话,接着笑道:“我当时看到赵文奇让那吕舒勤吃瘪,心里别提有多爽了。”

“这倒真不是赵文奇故意的。”宫霁旬道:“传闻吕昭死前曾与赵文奇约定,要赵文奇保护吕舒勤十年,期满后则任其离去。而吕昭又对赵文奇有大恩,后者自然答应。这五年来也都时刻待在王宫之中,未曾离开半步。”

宫霁旬轻笑了声,“不过也是因为他一人挡住了无数刺客,才让吕舒勤活到了今天,不然我们的计划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想必吕舒勤那废物此刻心里还怨着赵文奇呢。”马志远不仅对齐王直呼其名,话语也是越来越放肆:“真不知先王那般英雄人物,怎的生出了这般废物儿子。”

宫霁旬默不作声,在他看来,吕舒勤倒是没有马志远口中说的那般不堪,但也无甚过人之处,只是个普通的年轻人而已。

不过坏就坏在这普通上,一个普通人,又年纪轻轻,如何能守得住外有强敌,内有忧患的偌大齐国?

他若老老实实,只做个守成之主也就罢了,还偏偏要当那一统九州的千古一帝。多年来穷兵黩武,使得齐国七州之地如今已是千疮百孔。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当下九州之上的三国君王全都十分年轻。其中以雍王李鸿徒最负盛名,而宋王赵轻玄则最遭人嫌弃。至于齐王吕舒勤,也仅仅只是比赵轻玄好一点罢了。

对于吕舒勤这个年轻君王,宫霁旬的评价只有寥寥八个字: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今天稍微晚了些,实在是不好意思)

第三十七章 要起风了

“不过张良元那老狐狸似乎已经发现了。会不会有事?”

话虽如此,马志远脸上却毫无担忧之色。

宫霁旬摇了摇头,“他也只不过是怀疑而已。他也明白,就算跟吕舒勤说也不过是徒惹厌烦而已。那小王上现在满脑子都是一统九州的美梦,精明了一辈子的张良元当然不会去自讨没趣。”

马志远点了点头,咧着嘴说道:“乱世,就要来了。”

自吕昭起事建国,北宋退回燕州后,各国之间虽也有互相征伐,但都是小打小闹,九州局势也算稳定。此次吕舒勤起兵二十万,决议统一,算是彻底将平静的局面打破。宋、雍两国不会束手待毙,北宋数年来征兵买马,西雍也同样韬光养晦多年,这注定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

宫霁旬伸出手来,望向昏暗的天空,眼神悠远:“嗯,要起风了。”

……

“要起风了。”

庞渝看着天色,喃喃自语道。

“我说庞公。”赵轻玄毫不顾及形象地挖了挖鼻屎,接着将之弹出,“这正开军事会议呢,你搁那唠啥神嗑呢?”

庞渝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这你就不懂了吧,只要天气有所变化,你说上这么一句,保准让别人觉得你高深莫测,学去吧。”

“喔喔!”赵轻玄恍然大悟,走到庞渝身前,望着天空,将手掌摊开,手心朝上,脸上无悲无喜。

身穿黑色华服的男子轻声道:“要起风了。”

军帐中剩下几人脸上肌肉不断抽动,强忍着将这一老一少丢出去的冲动。

自燕平而来的三万宋军已至玉门关,再加上先前的支援部队以及原有的守军,此时玉门关已有五万宋军。

陈奚当即决定要与关外的十万齐军决战,他召集众人来正是为了商议此事。

尽管早就知道他们王上干啥啥不行,陈奚仍是叹息一声:“王上,对于明日决战一事可有何想法?”

“大将军。”赵轻玄转过头来,脸色平静的望着陈奚,“要起风了。”

起起起,我起你马勒戈壁!

饶是以陈奚那沉稳的性子心下仍是忍不住骂娘。

他强忍怒意,扭过头表情僵硬地问向庞渝,“…那不知庞相有何高见呢?”

庞渝同样伸出手,与赵轻玄的动作表情完全一致:“要起风了。”

眼见陈奚就要发怒,赵轻玄当即苦笑道:“大将军,你也知道孤是个什么货色,此次前来也不过是当个吉祥物而已,就别为难孤了。”

庞渝则不知何时坐回了座位上,哈哈一笑:“俺也一样。岁数大了,出不了什么主意,就不给陈将军添乱了。”

陈奚有些痛苦地拍了拍脸,先王那般雄才伟略,怎就生出了这么个儿子?那齐王吕舒勤虽也没什么大才,但人家好歹有颗一统九州的心不是?至于庞渝他已懒得理会。这位丞相近年来行事愈发诡异。当年那个由于所出计策过于狠毒而被称为“毒师”的军师庞渝早就不见了影子,只剩下一个贪玩的骚老头。

见两人如此说,陈奚只得说道:“罢了,我们继续商议…刚说到哪里了?”

大宋中军将军王军杰开口说道:“禀大将军,刚刚说到了先锋人选之位。”

一听到先锋二字,须发皆白的老将刘笑尘眼前一亮,似孩童欲回答先生问题一般举手道:“我!我!我当先锋!”

陈奚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

刘笑尘是北宋第一刀不假,实力也是实打实的入势高手,可毕竟其年事已高。让其当先锋,也难保其不会出什么闪失。

坐在位子上的镇南将军石毅冷笑道:“老东西,你快歇会儿吧,一大把年纪了,小心到时上战场一不留神闪了腰。这先锋之位,还是由我来吧。”

“啪!”一道巨响传来,一人狠狠地用手拍了下桌子。

刘笑尘刚举起的手停在半空中,心里纳闷:我这还没拍呢,咋就响了呢?

只见满头花白的庞渝站起,指着石毅大骂道:“好你个姨妈将军,怎么着,看不起老年人咋的?告诉你,要不是老夫当年没习武,现在什么郭仪赵文奇都得靠边站,向你这样的入势武夫,老夫一只手就能打十个。”

刚刚还说自己老迈无用的庞渝这会儿倒是精神得很,石毅嘴角扯了扯:“您可真会吹牛皮,把我都整乐了。”

“行了行了。”陈奚抬手制止了场上的争吵,心下也不由得怀疑起来。

这帮子人,二十年是怎么横扫九州的?

想到这里,陈奚更加怀念起大将军来。

“这先锋就让石毅来吧。”看着不服气的刘笑尘,陈奚笑道:“毕竟这玉门关石毅也镇守了多年,对于周围地形什么的也熟悉。”

“那就这般定下,由石毅领着玉门关一万驻军当作先锋,刘笑尘领一万军侧翼掩护,我则领剩余三万大军压阵。”

陈奚一挥手:“明日一早,便开关一战!”

……

次日天刚亮,紧闭多日的玉门关大门轰然打开,无数黑甲宋卒从其中走出。

玉门关对面,让手下时刻注意宋军动向的车恬,听了汇报后面带苦涩。

终于还是要打了。

车恬微微一叹,此次领十万大军前来伐宋非他本意。奈何王上对他颇为看重,有意扶持他,决定伐宋之日,不顾朝臣反对也执意叫他领军。

“车恬,去将那宋王的人头取回,助孤当那千古一帝。”

出征前,吕舒勤的话犹在耳边环绕。

没办法,王命加身,他只能硬着头皮领军过来。这些年车恬也曾多次领军伐宋,但哪次不是被那陈奚吊起来打?

车恬深知自己几斤几两,领军来到玉门关后他便一直没有行动。他不是不想打,是真的打不过。连自己这车骑将军之位,都是靠着多年来讨好王上得来的,拿什么去跟那二十年前就已是名将的陈奚斗?

他心中悲苦,下令全军准备迎战。虽然打不过,也不能不打不是?别输得太难看,也算对王上有了交代。

车恬长叹一声:“这场仗打完,我就回去跟王上请罪,以后安心在天岚当个文官算了…”

赵轻玄与庞渝登上城头,前者看着远处黑压压一片看不到边际的齐军,挠了挠头,问道:“庞公,这齐军人也太多了,能赢吗?”

庞渝翻了个白眼,“老夫又不是打仗的料,上哪哪知道去。”

五万宋军已然全部出关,看着手下那一张张坚毅的面孔,陈奚原本因赵轻玄烦躁的心平静下来。

他们,是大宋的甲士,是二十年前横扫九州的强军,是屹立于北境之上,抵挡北疆蛮人百年的精锐之师。

他们,不会败!

陈奚“唰”地一声抽出腰间长剑,仿佛是命令一般,其麾下甲士,整整五万人,同时抽出所佩钢剑。

“二十年了!”陈奚扬声道:“我大宋足足在这玉门关中待了二十年了!”

“整整二十年,我们任由齐人在关外耀武扬威而不能出关一步。”

陈奚的话让在场甲士们尽皆握紧了拳头。

他们是谁?是骄傲的宋人,是北境之上的王者!然而这二十年,他们却不曾从玉门关迈出一步!

二十年前的仇恨,以及这二十年间的屈辱,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众甲士目视前方,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恨不得将几里外的齐军生吞活剥。

“然而,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等来了出关的一刻!我的兄弟们!握紧你们手中的剑,让对面的齐军知晓,什么叫做大宋!大宋无畏,大宋永昌!”

五万宋军齐声发出呐喊,气吞山河:

“大宋无畏,大宋永昌!”

陈奚将手中长剑往前一指,大喝道:“出阵!”

第三十八章 当真是个鬼才

听到陈奚的命令,身着血红铠甲的石毅一抖手中无缨长矛,大喝一声:“镇南军,出阵!”

一万镇南军沉默着迈开步伐,向对面的齐军走去。

人数只有对方一半的防守方率先发起攻击,作为进攻方且拥有数量优势的齐军却是采取守势,这场宋齐战争就这般诡异的展开。

瞧着宋军只有一万人上前,车恬不由得心中升起一阵怒意。就算我齐国军士不如你宋国,可你只上一万人,也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了点吧?难不成你宋国甲士人人都生了三头六臂,能以一敌十不成?

“既然你们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车恬冷笑道:“传我将令,前军列阵迎敌!左翼右翼上前,准备对这支宋军合围!”

若能吃下这支万人宋军,那么胜负就未可知了。想到这里,车恬眼中不禁放出光来。

站在中央的齐国持盾军士却不似车恬这般乐观,他们看着对面人群中那抹鲜红色的身影,不禁咽了一口口水,只觉得双腿有些发软。

血将军石毅,九州谁人不识?

眼见距离差不多,石毅高举手中长矛,大喝道:“杀!”

石毅身后,一万宋国甲士发出震天怒吼,举着手中兵刃便往前面的齐军扑去。

齐军结成盾阵,妄图挡下宋军的冲击,石毅见状,冷笑一声,双腿猛夹马腹,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看到那红甲将军转瞬间便冲到了面前,齐国军士咬着牙举起了盾牌,身后数杆长枪同时向石毅刺去。

“噗!”

正对着石毅的那名持盾军士,精钢所铸的大盾被轻而易举地戳穿,继而刺入他的胸膛之中。

“起!”

石毅长矛一抬,那军士的身体飞出,直接撞上那刺来的四五杆长枪,登时被戳得如蜂窝一般。旁边几名持盾军士压下心中胆怯,大叫着顶盾向石毅撞来,于此同时,又有七八支长枪朝着马上的石毅戳来。石毅也不停顿,连人带马直接撞入盾阵当众,那几名持盾军士顿时吐血飞出,还撞倒一大片齐国军士。

石毅手中长矛挥舞,隔开那些刺来的长枪同时,还不忘收割着周围军士的性命。他身上气机流转,化作一股股血腥杀势,一时间血肉横飞,连他那铠甲都更加鲜红了几分。

“干你娘的石毅,入势高手当先锋,这仗还打个屁!”

眼见自己精心准备的盾阵被石毅一人就打开了一个缺口,车恬不禁跳脚骂娘。

石毅哪会去想车恬的感受,他猛地一提气,双手握住长矛,冲着齐国军士又是一记横扫。一股杀势在人群中炸开,齐军顿时死伤了数十人。

宋军这时也冲了过来,然而齐国前军军阵已被石毅一人打乱,哪里还抵挡得住?胆子小的丢下武器撒腿就跑,立马就被宋卒追上一枪戳翻,死得反而比那些留在原地抵抗的军士快些。

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看着眼前那些即将溃败的齐军,石毅不禁冷笑:“就凭你车恬也想吃掉我镇南军,做梦!”

石毅每逢战事都冲杀在前,倒不是因为他是个不懂兵的莽夫,而是多年征战早就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谁的拳头硬,谁就能赢!

你不是想合围吗?我今天就叫你明白,为何大宋铁骑能马踏九州,横扫天下。

石毅大喝道:“血衣军随我来!肖海阳,这里交给你了!”

正杀的兴起的肖海阳顿时一愣神:“啥?”

不去理肖海阳,石毅调转马头,领着那与他穿一般颜色重甲的五百铁骑往齐军左翼冲去。

肖海阳抬手一枪戳死一名正在逃窜的齐卒,挠了挠头,旋即身上迸发出虎威境界特有的威势来。

“咱也不知道镇南将军叫咱干啥,咱也不敢问…总之,杀!”

肖海阳纵马向齐军扑去,那浑身浴血的模样宛若鬼神。

“虽然我不是很懂打仗。”玉门关上,赵轻玄有些不解的询问道:“但只派出石毅及其麾下的万人,大将军是不是有些托大?对方好歹有十万大军。”

“大概是大将军有他自己的想法吧…咱们这些门外汉就老实在这里看就成了。”庞渝一手摸着胡须,双眼微眯。

陈奚确实没想到,对面这些齐军竟如此不堪一击,前军仅仅遭石毅一次的冲击就溃不成军。

就是当年九州最弱的鲁国,也没有不堪到这种地步。近年来虽也与齐军交过手,但终归是小打小闹,又多是防守战。似这次主动出击,宋国还是头一遭。

“莫不是车恬故意示敌以弱,想要获取更多战果?”陈奚眉头紧锁,毕竟是当年能将大宋赶回燕州的国家,军士这般弱委实太过诡异。

“车恬给人的印象一直是个酒囊饭袋,靠一张嘴讨来的车骑将军,嗯…”陈奚不禁思索起来,“难道说!”

他宛若豁然开朗般,低语道:“这些年来车恬是故意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让人们都看轻自己,所为的就是伐宋的这一刻!

只要我认准他是个废物,交战时见其势弱,直接全军扑上。车恬便会设下连环埋伏,顷刻间吃掉我这五万宋军。届时玉门关门户大开,大宋危矣!”

想到这里,陈奚顿时惊起一身冷汗,他长舒一口气,看着前方石毅领着五百骑,轻而易举地击溃了齐军左翼,继而又杀向右翼,不由得感叹道:“好个车恬,为了胜利竟然舍得如此血本,不可小觑,当真是个好对手啊…”

他遥遥望向对面,想着对方是否也在注视着自己,沉声道:“此等兵法,防不胜防,连我都险些中计…车恬,当真称的上兵家鬼才。”

陈奚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将计就计了。”

说罢,他冲着手下传令兵喝道:“传令叫刘笑尘缓缓压上,离战场两百步后停下,不得轻易出击!”

传令兵领令而去,陈奚低声道:“既然你舍得用饵,那我就让石毅吃个痛快!”

……

车恬也没想到,局面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模样。眼见左翼已被石毅击溃,右翼也在崩溃的边缘,整个包围圈已经分崩离析,车恬顿时抓狂起来:

“他娘的,这个石毅怎么回事,他有完没完?领着五百骑在就能在我大齐的军中横冲直撞?他到底还想杀多少人?入势强者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车恬暴跳如雷,怒吼道:“齐人都是废物!废物!十打一都打不过!”

周围其他几名齐国将领不禁撇了撇嘴,合着你不是齐人咋的?这十万齐人要都是废物,那你就是废物头子,废物中的废物。

杀声渐渐逼近,肖海阳率领宋军将齐军前军贯穿,已然要杀至中军,若是这十万人被区区一万宋军杀败,那么就是王上也保不住他。

车恬一咬牙,指着身旁一个年纪轻轻,长相颇为英俊的年轻将领说道:“你,去领着你那五百骑军,将那宋将的人头给本将带回来!”

年轻将军皱了皱眉:“末将奉王命,保护车骑将军安危,恕难从命。”

车恬怒道,“你不是高手吗!杀一个虎威境界能用的了多少时间?”

年轻将军再度拒绝:“王命在身,不敢擅自离开!”

“卢伯!本将让你去!”车恬的样子有些歇斯底里:“本将是车骑将军!是王上的心腹!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北魏的亡国奴,王上养的一条狗而已!敢不听我的话?还不快去!”

名叫卢伯的齐将脸上泛起怒意,正欲说话,一名斥候策马而来,冲着车恬说道:

“禀车骑将军,大军后方出现了一支数目大概在五千人的军队,没有打旗号,不过从盔甲来看,应该是我大齐的军队。”

第三十九章 我比较懒

赵轻语骑在一匹战马上,她此时已经换了一套寻常齐国盔甲,将原本的长发盘起藏在头盔之下,除了外表看上去矮一些,与寻常的齐国军士没什么两样。

此时散城军所在的地方正是齐军的后方,隐隐地能听到战场上的喊杀声。她看不清具体形势,有些焦急,眼见身侧的郭羽正在与迎来的齐国军士交谈,只得将刚欲出口的话咽下。

散城军刚到此地没多久,便被齐军的斥候发现。就在郭羽让手下做好战斗准备的时候,齐军却只派了支十数人的骑队过来。

看齐军没有发难的意思,郭羽倒是有些诧异,心想莫不是散城的事还没有传到这里?

悄悄示意手下收起武器,郭羽冲着来人喊道:“前面可是伐宋军的兄弟吗?”

对面骑队中看着像队长的骑士答道:“正是,敢问对面的兄弟是哪支部队的?从何而来?”

郭羽想也不想就答道:“我们是奋武将军麾下的,自散城而来,此番奉命支援车骑将军。虽只有五千人,想来也能尽些绵薄之力。”

那骑士点了点头,叫身旁一人回去传话,自己冲着郭羽说道:“好,各位请随我来,前方战事有些吃紧,还请速度快些。”说罢,自己先调转马头,见郭羽等人跟上来后,便策马前行。

“这…就骗过去了?”赵轻语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

郭羽摊了摊手:“谁知道呢…本来还以为会直接打的,真想不到那丁可信竟然连散城之事都瞒了下来。”

郭羽原本的打算是趁着宋齐两军交战之时突袭齐军后方,没想到由于丁可信的隐瞒,齐军竟然直接将他们当成了友军。

“郭将军,这会不会是那车恬的诡计?”凡事都追求稳健的侯锦永不无担心地问道。

郭羽摇了摇头,他们在这里都能听到喊杀声,大抵是齐军在战场上颇为吃紧。想必此刻车恬正忙得焦头烂额,哪里有空去管他们这几只小鱼小虾。

说到底,车恬现在也是手握十万大军的车骑将军,想对付他们,直接碾过来就好了,何必大费周章的演戏?

“看来你们北宋还真不赖。”郭羽侧头冲着赵轻语说道:“真能把这十万齐军压着打。”

在这五千散城军中,赵轻语最熟悉的也就只有郭羽,再加上其身份特殊,行军时自然而然走在郭羽这个散城军统领的身旁。

对此,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然而散城军的诸位却时刻偷瞄着她与郭羽,不时窃笑一番。

听到郭羽的话,赵轻语颇有不满地瞪大了眼睛:“什么叫你们北宋?那是我们大宋,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大宋的人了。”

此话一出,不少散城甲士涕泗横流。

龙涛抹了一把辛酸泪:“他娘的,都称上‘我们’了,老子咋就碰不到一个长得跟天仙似的小娘们成天缠着自己呢?莫不是女装穿得不够多?”

散城甲士王晓宇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大门牙来:“瓜批。”

已近齐军军阵,那杆“齐”字大旗已经能看得清清楚楚。正在郭羽犹豫要不要直接让散城军发动突袭时,迎面又过来了一支骑队,为首之人上下打量了郭羽一番,冲着他喊道:“车骑将军有命,奋武将军部速往前军处迎击宋军,不得有误!”

话一说完,那支骑队扭头便走,也不给郭羽询问的机会。

郭羽心下一动,放弃了此时突袭的打算,冲着之前一直带路的齐国军士说道:“还要劳烦兄弟再带一段路。此地人数众多,又混乱得很,若一旦迷路,贻误了战机,那可就是大罪了。”

骑士犹豫片刻,终是点了点头,郭羽冲他一抱拳,道了声谢。

五千人再次进发,郭羽策马来到那骑士身边,不时交谈两句。

进入齐军营盘,偌大的军营却未剩下几人,郭羽暗自思忖,难道战事已然吃紧成这个样子?

念及此处,郭羽开口问道:“兄弟,不知前线战事如何?”

骑士微微苦笑:“反正不算好就是了,听从前线退下来的伤员说,宋军仅用了一万人就把前军杀溃了。如果不是卢将军挡住了那个石毅,此刻你看到的怕就不是这幅样子了。”

这个回答倒让郭羽吃了一惊,未想到宋军与齐军战斗力的差距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还以为只有那丁可信的手下如此,想不到原是所有齐卒全都一个德行。

事实上齐军并没有郭羽想的那般不堪,这支齐军之所以弱,实则是因为这十万人多是由吕舒勤由全国各地抽调而来,为了灭宋临时组建的大军。

这些人原来大多是地方守军,平日里混吃等死,压根就没经历过几场战事,杀得最多的估摸着但就是无辜百姓,哪里能匹敌北宋那些身经百战的甲士?

齐军倒也不是全都这样,车恬好歹也曾多次伐宋,手上也有一批数目在两万人左右的精锐,此刻齐军能稳住阵脚很大程度上也在于这支精锐挡住了肖海阳的进攻。

郭羽又问道:“不知车骑将军现在在何处?”

骑士不假思索地答道:“自然是在中军指挥。”

“噢。”郭羽点了点头,用手指了一个方向:“是在那里吗?”

骑士面带疑惑:“问这个干嘛?车骑将军又没让你去见他?”

郭羽咧嘴一笑:“他是没让,不过我想去见他。”不待骑士反应,郭羽抬手一枪,便将这骑士打落马下。

这一变故顿时吸引了营中剩下齐军的注意,仅剩下的几百人纷纷拔出兵刃来,一个校尉模样的人大喝道:“你们是哪支部队的,为何无故伤人?”

郭羽摆动银枪,将那落马骑士打晕在地。他抬起手来,身后散城甲士纷纷从怀中掏出白色布条绑在左臂上。

“回答我的问题!”校尉有些色厉内荏地喊道,同时一手背在身后冲着手下打了个手势。

眼见对面有数千人且来者不善,校尉自然不会与之硬拼,只要手下能及时发出信号,吸引附近的齐军过来,那么这支来路不明的军队便是插翅难逃!

为自己的机智所打动,校尉嘴角上扬,这下子自己也算是立了大功,说不定车骑将军一高兴,能提拔自己当个偏将军当当。

正在他想入非非的时候,一股温热的液体喷在校尉的脖颈上。他伸手一抹,手掌满是鲜红。而看到他的指示,刚有所动作的军士额头正中央不知何时已插了一把长剑。

“我这手御剑术,厉害吧!”郭羽冲着校尉咧嘴一笑。

赵轻语撇了撇嘴:“御什么剑,不就是把剑给扔出去吗…”

营盘中的数百军士此刻却再也不敢动弹分毫,他们只不过是一些个寻常武卒,没有赵轻语的眼力,只看到一道银光闪过,旋即那名军士便中剑倒地。只道眼前这白袍将军真的会个什么御剑术的一众齐国军士,当下动也不敢动,生怕会再有一把剑落在自己脑门上。

眼见齐军如此,郭羽满意地点了点头,从身旁的人又要来一把长剑,指着众军士,笑着说道:“各位,我比较懒,不想动手。还望大家能自己把自己捆起来,如果各位不愿的话…”

郭羽手扬起,三尺长剑直接刺入那妄图放手一搏的校尉额头中,后者登时倒在地上,身体抽搐了两下,死的不能再死了。

“我也懒得捆,直接全杀了,省时也省力,你们觉得如何?”

郭羽冲着一众齐国军士扯开嘴角,露出两排洁白而整齐的牙齿,在阳光照射下,微微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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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一枪

一黑一红两道身影不时地碰撞在一起,每次武器相交,都会激起一阵阵气浪。两人初交手时,不少人被其战斗的余波所波及,轻则重伤,重则当场丧命。

入势高手的对决果然不是能轻易掺和的,双方手下士卒此时只能远远地看着交手的两人。

随着一声巨响,两人再度分开,相貌俊朗的黑甲将军微微喘息,神情有些凝重。

“未想到齐国除了赵文奇与马志远外,竟然还有高手。”石毅一摆长矛,再度冲出:“报上名来!”

“铛!”

卢伯竖起手中那杆出自昔日北魏名家的三尖两刃刀,身上气机化势将其包裹住,挡下了石毅这一击。

“北魏,卢伯。”

卢伯借着力道飞退,同时化解着石毅这一矛上的劲力。虽同为入势境界,但面对石毅这成名二十载的高手,卢伯显然有些力有不逮。

“卢?北魏王室后人?”

石毅追了上去,手中那杆长矛朝着卢伯点去,矛上的杀势竟然将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淡淡的红色。

矛还未至,卢伯便感受到了那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势。他身体接着后退,同时将三尖刀背在身后,拿下那柄已背了许久的黄木弓,开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

“咻!”

箭矢携带着一股凛然气势,正好击在石毅的矛尖上。

两股气势猛的爆开,一时间尘土飞扬,稍微靠近些的甲士不禁眯起了眼。

风沙稍散,众人定睛看去,卢伯与石毅两人相隔数十步遥遥对峙,两人中间赫然有一道深坑,显然是刚刚那箭与矛撞击所至。

石毅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腕,沉声道:“北魏王室竟沦落到当吕舒勤的走狗了?若是那殉国的魏王泉下有知,真不知作何感想。”

卢伯面色苍白,他抿了抿嘴没有接话,只是回头望了望身后,眼中带着些许担忧。

希望车恬不会有事。

车恬自然是死不足惜,但他若死了,自己还有何面目见吕舒勤?

卢伯再度拿起三尖刀,踏步而上。

……

“不,不好了!”

一个穿着白袍的将军骑马疾驰而来,身后跟着密密麻麻不知多少甲士。

齐军中军,不少军士被这声呐喊吸引了注意,一个都统模样的人冲着那白袍人喊道:“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白袍将军看到他们,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纵马冲来,同时口中呼喊着:“不好了,有一股宋军伪装成我军兵卒,从后方突袭,我军大营已经失守了!”

“什么?!”那都统模样的人大惊失色,前面的战局才刚刚稳住,宋军又从后方杀过来,这谁顶得住?

他一把抓住白袍将军的手臂,匆忙问道:“那股宋军在哪?”

“在这儿呢。”郭羽咧嘴一笑,手一动,那都统的腰腹之间已被一杆银枪贯穿。

都统口中溢出鲜血,却再说不出一个字,直接坠下马去。

在众齐国军士惊讶的目光中,郭羽一招手,五千散城甲士便向他们扑了过去。

那些军士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被散城军一冲,登时乱了起来。

“这样也行?”人群中的赵轻语微微张开嘴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由于双方所穿盔甲全都一致,心慌的齐军分辨不清,一时间不但没有对散城军造成损失,反倒是伤了不少自己人。赵轻语亲眼看到两个军士奋力搏杀半天,最终同归于尽。

“…是友军。”

那军士死不瞑目的样子让赵轻语嘴角有些抽搐。

“不好了,宋军伪装成我军杀来了!”

郭羽领着散城军的五百轻骑在齐军阵中左冲右突,一边杀一边喊。陈简钊则默默跟在郭羽身后,不时帮他挡下袭来的兵刃,散城军就这样在郭羽的带领下向齐军中军逐渐推进。

混乱逐渐扩散开来,齐军阵中人人自危,不少人在左顾右盼中,便被郭羽领着骑军一冲而过,糊里糊涂就丢了性命。

“唔啊啊!宋人来了,快跑啊!”龙涛边大喊大叫边抡起双刀,肆意收割着齐国军士的性命。

他与鲁仁二人,冲在前面,偶有被散城骑军冲击而过侥幸未死的军士,也全都被两人杀死。

“小鲁鲁,你说,这帮子齐人为啥就自己打起来了?”

眼见前方两名肩膀上未系白色布条的齐国军士激战正酣,龙涛双刀一扬,两颗大好头颅直接飞起。

“别问,问了也不懂。”鲁仁挥动着长枪,将周围那些发懵的齐卒一一戳死。

“别瞎打,胳膊上有白条的是宋人!”

终于有人看清了两军之间的区别,扯着脖子大喊出声,旋即便被一杆银枪洞穿了喉咙。

“就你话多。”

然而这声呐喊终是起了作用,不少将领一边喊着同样的内容,一边整理着手下阵势。

眼见队伍不再混乱,隐隐就要列阵将散城军包围住。郭羽挑了挑眉,聚势于银枪之上。

“入阵。”

郭羽冲至齐军阵前,旋即一枪递出。这一枪臂力与小白的冲力以及势力相辅相成,威力远非郭羽在散城时所出的那一枪可比。

枪未至,一股勇绝之势已冲击而来,当先的几名甲士顿时喷出鲜血。

银白色的将军令刺在那名军士的身上,以他为中心,周围十数名军士直接被枪势崩飞。

这股勇绝之势爆发开来,五十余名军士盔甲碎裂,重伤倒地,已然不能再战,后面的军士亦被这股气势所震,一时不敢动作。

这一枪,直接教原本已然稳定下来的齐军再次混乱起来。

郭羽强提一口气,将虚弱的感觉强行压了下去。以他现在的实力,一天之内,入阵大概也只能用两次,再多则会反伤自身。

郭羽举枪大喊道:“兄弟们,就用那车恬的人头,来装点我散城军的首战!”

“诺!”眼见他们统领如此神威,散城军士气大振,怒吼着再度向齐军冲杀而去。

“怎么回事?!”这股混乱逐渐引起了车恬的注意,“后方怎的如此吵闹?”

一名齐卒神色仓皇地冲来,急匆匆冲着车恬喊道:“不好了,从后方冲来一股伪装成我军士卒的宋军,眼看就要杀过来了!”

车恬大惊失色:“什么?!”

从后方传来的喊杀声证实了这名士卒所言非虚。开战至今,齐军始终在被压着打,这让车恬心中早就憋着一口气。

如今听闻后方有宋军杀至,车恬一咬牙,“必须要挡下这支宋军,亲卫队随我来,本将亲自出阵!”

说罢,车恬拔出腰间长剑,由于情绪波动,虎威气势从他身上迸发而出,令人心颤。

数百重甲骑军顷刻间集结完毕,车恬一声呼喝,这支钢铁洪流便往齐军后方冲去。

远远地,车恬便看到一名白马银枪,不披甲而穿了一身骚包无比的雪白长袍。

车恬心下冷笑,古往今来,在战场上这种喜欢出风头的年轻人从来不少见,结果一个死的比一个惨。

千百年来,总共也才出了一个郭仪。别的将军哪个不是把自己藏得深深的,恨不得敌人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车恬气机流转之下,身上气势愈发惊人。见那抹醒目的白袍已近在眼前,车恬一剑挥出。

这一剑,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道,均已是车恬的巅峰。

车恬不禁面带微笑,对这一剑他已是相当满意,若是能直接将眼前的这碍眼的白袍小子的头颅砍下,那么他会更加满意。

然而下一刻,车恬的笑容便僵硬了,迎面扑来的那股勇绝气势令他心中满是骇然,手中长剑忙不迭化作守势。

“铛!”

一股大力传来,车恬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待到眼前景象静下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然坐在了地上。

身为虎威境界的自己,竟被人一枪击下马来!

车恬来不及惊讶,只觉得脖子一凉。

抬眼处,只见那年轻的白袍将军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手中银枪正抵在自己的喉咙之上,只需稍一用力,自己的脖子便会多出一个血窟窿。

“若我所猜不错,想必这位就是齐国的车骑将军吧。”郭羽轻笑道:“地上凉,快起来。”

第四十一章 男人的背后总会还有个男人

郭羽一手执枪架在车恬的脖子上,忍不住心下感叹,未想到自己的运气如此之好,这么快就在这数万人中碰到了车恬。

车恬缓缓站起,同时眼珠一阵旋转,似是在思索脱身之策。

眼见齐国的车骑将军就在自己枪下,周围五百重骑不敢有丝毫异动,郭羽不免有些得意。

首战便能活捉一个车骑将军,世间有几个人能做到?

郭羽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一时间有些想入非非:

自己捆着车恬走入那富丽堂皇的大宋王宫,一把将其丢在地上,引得朝堂震动。年轻的宋国君王大喜,封了自己当将军,引自己为知己;年迈的老丞相称赞自己为大宋的希望;长相威严的大将军对自己青眼有加;三军将士同时高呼着自己的名字。接着为北宋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王上将宋国第一美人许配给自己。

新婚之夜,自己半醉着看着坐在床上的美娇娘,心猿意马地伸手揭开她的红盖头。只见赵轻语羞红着脸,在自己耳边轻声细语地说,王上已将我许配给了你,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停!”正幻想着美好未来的郭羽猛地一个冷颤,脱口而出道:“为啥是赵轻语?!”

车恬眼见郭羽有些魂不守舍,心下一横,双手猛地抓住脖间长枪,同时身上爆发出虎威气势。

而原本停在原地不敢动一下的五百铁甲重骑见车恬如此,纷纷策马冲来,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那白袍将军杀死,夺回车恬。

郭羽初时没反应过来,只觉一股力道从枪上传来,险些将他拽下马去。郭羽一施巧劲,手中银枪旋转起来,车恬惨叫一声,松开了手,双手已是鲜血淋漓。

车恬身后的铁骑此时刚好杀到,数杆骑枪朝着郭羽刺来。

郭羽正要挥起银枪挡下,然而刚一抬手,突觉一阵晕眩,继而身体有些摇晃。

先前他外表上看似与平常没什么区别,实则体内气力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此刻光是拿着将军令已是有些吃力。

他今日已使用过两次入阵,再加上拼杀许久,身体差不多要到了极限。

车恬这五百亲卫铁骑远不是昔日散城中那些齐军可以比拟,此刻借着马力刺来的骑枪威力与兵锐巅峰高手的全力一击不相多让。

若是平时,郭羽自忖可以轻松接下这数枪,然而此刻莫说接下,便是挥一下枪都颇为勉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七八杆长枪朝他袭来。

然而郭羽眼中十分平静,没有一丝一毫惊慌。

并非他已看破生死,也非他还留有余力,而是他打心底里相信着他身后的人。

那个武道修为远胜于他,但在这场战斗中却始终默默无闻守在自己背后的男人。

郭羽背后,那名皮肤黝黑的男人站了出来。

刀起。

一道罡气直接将那数杆骑枪连带着他们的主人一分为二。

陈简钊双手握住长刀太平,以自身为轴,挥出一个大圈。

世界刹那间仿佛被这耀眼刀光所覆盖,在场所有人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

“噗通,噗通。”

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一时间不绝于耳。

众人再睁眼时,不由得被眼前景象所惊:只见陈简钊面前,三十多匹战马停在原地,而他们的主人都倒在地上,胸腹处都有一道巨大的创口,眼见是不活了。

令人称奇的是,这些死去的重甲骑士脸上没有丝毫恐惧与痛苦,反而表情看上去十分详和,有的嘴角甚至带着笑意。

剩下的重骑早被这一刀的威力吓得魂飞魄散,疯狂甩着马鞭,恨不得胯下战马长出翅膀来,连他们的车骑将军都顾不得。

车恬呆立在原地,一时间不敢动弹。

之前那穿白袍的那一枪已经够恐怖的了,没想到这穿黑甲的与之相比,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北宋的将军,都是怪物吗…”车恬有些失魂落魄。

亲卫铁骑的溃败仿佛打开了某种机关一般,附近的齐军竟纷纷开始逃窜,兵器与旗帜扔得满地都是。

面对着如潮水般溃败的齐军,郭羽索性挥手放任散城军追杀,自己则悠哉悠哉地纵马来到车恬面前。

“车大将军。”瞧着车恬那呆愣的模样,郭羽咧嘴笑道:“你手下不要你了,正好,你就随我去一趟玉门关吧。”

拿下车骑将军、投入北宋、拜为将军、迎娶…不迎,走向人生巅峰。

郭羽又情不自禁地扯开嘴笑了起来。

“嗡!”修长的手指悄然放开,弓弦不住颤动。

“咻!”一支普通的羽箭,从远处急射向而来,一股浩然之气包裹于其上。速度之快,仿佛跨越了空间,直接奔向郭羽面门。

郭羽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舞起长枪,银白色的将军令在空中划出一道无比玄妙的弧度,竟然将这来势汹汹的羽箭挡下。

“铛!”

一声巨响,郭羽身体一晃,箭虽挡下,箭上所蕴含的威势却直接击打在他身上。郭羽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一柄大锤砸到一般,五脏六腑皆受到震荡,郭羽喉咙一甜,连忙调动体内残存气机,试图化解这一箭的威势。

一黑甲骑士策马而来,眼见郭羽竟然挡下了这一箭,眼中不由得有些诧异,伸出手将车恬捞至马上的同时,扬起右手三尖刀便往郭羽脖子上撩去。

郭羽正在运气抵挡着威势,哪有时间招架。就算有,他此时体内已无多少气力,又哪里挡得住卢伯这个入势高手的一刀?

陈简钊再次站了出来,太平刀倒挥而起,自下向上,一道璀璨刀光拔地而起,撞在卢伯的三尖刀上。

卢伯身体一震,只觉双臂酸麻,手中三尖刀一甩,卸下了陈简钊的力道,瞥了一眼郭羽与陈简钊二人,带着车恬飞也似的离去了。

“北宋除了刘笑尘与石毅这等成名已久的人物,未听说过年轻一代有什么厉害的高手啊?”

离去之时,卢伯心中满是疑惑。

“他们两个如此年轻,武道修为却这般不俗,一个用枪,一个用刀…难不成是那北宋之光,辽陵侯之子赵轻权和刘笑尘的孙子刘大猛?”

……

“贱羽,你没事吗?”陈简钊没有去追击卢伯,而是回过身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郭羽。

郭羽脸上表情不住变换,最终长出一口气,那一箭上的威势这才被他化解完毕。

“这就是…入势高手吗?”郭羽皱着眉轻声说道。

虎威境界他已然见过,之前的丁可信也好,刚刚的车恬也罢。遇上他们,郭羽自认为胜过他们轻而易举。

尽管他连虎威境界都不是,但靠着多年习枪练就的武技与反应,以及父亲教与他的五式枪法,对上个虎威境界,还真是十拿九稳。

说来也奇怪,练枪多年,郭羽觉着自己的天赋就算不是那种百年难遇的奇才,好歹也还算不错。可是这么多年,若是不用枪,光凭自身,也只能勉强外放一点势,威力也是一般。

至于如虎威境界那般放出势来震慑对手,他还真做不到。不管如何调动体内真气,都没有用。对此郭羽原来没少去问陈简钊,然而面对这种情况,后者也颇为诧异,没办法做出解答。

刚刚那个黑甲骑士,是郭羽第一次碰到的入势高手。碰上虎威能完美胜之的郭羽自忖,就算是用上入阵,恐怕也难以胜之。

“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郭羽撇了撇嘴,接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喝道:

“卧槽,狗子,我们快追!刚刚那个人把我用来攀上人生巅峰的重要道具带走了!”

第四十二章 少奋斗三十年

郭羽不顾身体依旧虚弱,一拉缰绳,就要纵马去追,陈简钊急忙把他拦下。

“别追了。”陈简钊眉头微皱,“你这样太逞强了。”

“不行。”郭羽脸色一正,沉声道:“你知道如果抓住了车恬,意味着什么吗?”

眼见郭羽如此郑重,陈简钊不由得迟疑起来,问道:“意味着什么?”

郭羽伸出三根手指:“三十年。”

陈简钊不解其意,仔细看了半天郭羽的手指:“嗯,从茧上来看,平日里确实没少摸枪,但应该没到三十年…不过这跟活捉车恬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郭羽眼睛一瞪:“活捉车恬,我们就能少奋斗三十年!”

“啥?”

郭羽不再理会满脸疑问的陈简钊,高声道:“散城骑军,随我来!为了少奋斗三十年,冲啊!”

“诺!”五百骑军轰然应道,旋即跟随着郭羽向远方追去。

“贱羽,等会儿我!为啥就少奋斗三十年啊…”陈简钊纵马追着骑军跑了,留下目瞪口呆的赵轻语。

从郭羽一枪就将车恬击于马下,到陈简钊那神威一刀,无一不是那般令她惊讶。

尽管知道讨厌鬼武艺不俗,她也没想到这讨厌鬼能仅用一枪就将虎威境界的车恬打下马来,况且还有个与讨厌鬼不遑多让的陈简钊。

如果这两下只是令她惊讶,那么刚刚发生的事简直就是令她跌破眼球。

赵轻语虽然武道境界仅仅只是入门的兵锐,但作为大宋公主的她眼力还是有的。刚刚冲来的那个黑甲骑士,绝对是实打实的入势高手。入势高手是什么样的人物?昔日纵横九州,一生仅一败大宋军神是入势;刀撼北疆,阵斩枪神的北宋第一刀是入势;一个人就将鲁军杀的七零八落的血将军也是入势。

就这等高手,随便使个一招半式,赵轻语自认为,若是她,怕是八次都不够死。

然而就是这等高手,出了一刀一箭,却被郭羽与陈简钊二人轻松接下。两人非但没有事,还活蹦乱跳地去追人家去了。

联想到当日在散城中郭羽救自己时那犹如天神下凡般的一枪,赵轻语呆愣愣冲着一旁正在指挥散城军的侯锦永问道:

“讨…你们统领,和你们城主,都是什么实力啊?”

侯锦永闻言一愣,斟酌了半晌,苦笑道:“这我还真不好说,郭将军的话,绝对有着超越虎威境界的实力,可若是说他入势,又不像。至于陈城主…”

侯锦永摇了摇头:“我们都不知道他的实力,只有郭将军与他交过手。不过,应该很强。”

可不强吗,轻轻松松挡下了入势强者的一击,一刀能砍翻好几十人。

赵轻语翻了个白眼,却没有将话说出口,对讨厌鬼,她自然不需客气。但对于散城军的其他人,她依旧保留着矜持。

回想起无数散城百姓追杀齐军的那一幕,赵轻语噗嗤一笑。

“散城当真有趣。”

少女笑靥如花,引得侯锦永一阵失神,心下思量起来。

“这个叫赵轻语的姑娘,身材虽然瘦小了些,但长相当真出彩,而且性格还算可以,与将军相配倒也不错…”

侯锦永又瞄了赵轻语一眼:“就是不知道她的身世如何…”

正思量间,一支所穿盔甲与齐军全让不同的军队,追杀着逃窜的齐军冲来。侯锦永观察半晌,这支军队显然是久经沙场的铁军,气势,斗志以及杀人的手段都远胜于齐军,为首的年轻将领更是连盔甲都被敌人的鲜血染红。

“想必这就是北宋军了,果然名不虚传。”侯锦永暗暗点头,正要与他们打招呼。那为首的年轻将军看了看散城军,诧异于这支齐军竟然没有溃败的同时,挥枪指向他们:

“弟兄们,这里还有齐军,杀啊!”

“杀!”宋军甲士血红着眼,这场仗不可谓不痛快,将他们憋了多年的委屈一扫而空。见前方还有数千队列整齐的齐军,气势汹汹地杀了过去。

侯锦永眉头一皱,眼下这情况倒是颇为棘手。然而主事的两个人去追杀车恬,自己解释不清,又不能眼睁睁看着手下兄弟被杀。

侯锦永试图挣扎:“这位将军,我们不是…”

“杀!”肖海阳哪里会去理他,对于前来伐宋的齐人,他是见一个杀一个。

“列阵!”侯锦永一声大喝,不管了,大不了打一场,北宋军虽然无敌于九州,他散城军未必就不是对手!

既然避无可避,那就索性一战!他们是郭将军手下的兵,岂能不战而退?

“北宋军是吧,精锐是吧,老子他娘的打的就是精锐!”龙涛双刀已被齐军的鲜血沾满,见宋军如此不讲理,咧嘴笑道:“他娘的,这场仗打完,老子能吹一年!”

散城军都统梅士淦破口大骂:“草他娘的,老子们来帮你们,你们还要打老子?干就干,散城军没有孬种。”

外表冷静的武辽挑了挑眉,说道:“行了阿淦,这种时候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他冷笑道:“宋军是吗,无敌之名当真是如雷贯耳了,今天就来领教一番。”

在散城中被俘,后被充入散城军的刘贺与曹岳二人有些发抖。两人才投军不久就在散城被俘,被迫加入散城军后却又要与闻名九州的宋军交手,这让他们如何不怕?

两人正恐惧间,突然觉得头上一痛,扭头就看到了一张中年大叔的脸:“俩臭小子,抖什么抖,大老爷们丢不丢人?对得起胯下的鸟吗?”

“李…李大叔?”他们认出了眼前这个穿着普通兵卒铠甲的中年汉子,他是当日在铁匠铺中轻松杀死三名齐国军士的铁匠,两人不由得有些发愣。

李染扛着他那杆破旧的黑枪,望着冲来的宋国甲士,脸上似乎有些犹豫。

眼见肖海阳一马当先冲来,作为散城军副统领,郭羽不在时的散城军头儿,侯锦永当仁不让地拍马冲出,抬枪的瞬间,身上迸发出虎狼威势。

“哈!”肖海阳眼中露出兴奋之色,厮杀了半天,齐军阵中尽是些个废物,唯一强的那个又去与镇南将军厮杀。这会儿好不容易碰上一个与他同境界的武道中人,他怎能不兴奋?

说来也是当真奇怪,那黑甲高手与镇南将军厮杀正酣,结果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丢下将军领着手下就跑。

他这一跑,镇南将军顿时脱出身来,齐军前线刚稳住的局势顿时被石毅领着大宋铁骑杀溃。再加上齐军后方不知为何也乱了起来,这十万齐军当真就被石毅麾下的一万镇南军所败。

肖海阳晃了晃头,不去想其他,此刻的他只想痛快的与对面这虎威高手大战一场。肖海阳身上同样迸发出威势,竟然比侯锦永凝实得多,看样子就算不是虎威巅峰,也相差不远。

“肖将军,住手!”就在两人长枪就要相碰之际,一道悦耳的声音突然自场上响起,肖海阳不由得一颤,手上动作登时停下,口中大喊道:“停!先停下!”

见对方收手,侯锦永略微诧异地抬了抬眉,同样勒住战马,抬手让散城军停下。

肖海阳在散城军中扫视了一圈,视线最终停下一个娇小的身影上,他身体一颤,翻身下马来到她的面前,单膝跪地道:“末将肖海阳,拜见公主殿下!”

肖海阳身后,无数大宋甲士见他如此,亦全都单膝跪地:“拜见公主殿下。”

赵轻语摘下头盔,三千青丝倾泻下来,露出她那张娇憨的容颜。她面色清冷,语中带着王室子弟独有的傲气:“起来吧。”

散城甲士们早已被这一幕震惊得目瞪口呆,每日与他们统领打的火热的绝美少女,竟然,是大宋公主?!

郭将军牛逼!

这是散城军们此刻唯一的想法。

肖海阳正欲说话,又一支数目大概在五百的骑队冲来,为首的人一脸沮丧,旁侧则有一个黑甲将军不住安慰道:“行了贱羽,别伤心了…”

“怎么能不伤心!”郭羽又伸出三根手指:“那可是三十年,三十年啊!”

正说话间,郭羽等人已来到众人面前,见一众宋军竟然冲着赵轻语跪下,他诧异地拉来侯锦永询问起来。

“什么,公主?”郭羽脸上满是惊讶,继而一脸凝重的向赵轻语走来。

赵轻语一脸傲意地望着他,心中不免得意:“叫你这个讨厌鬼成天欺负我,现在知道我的身份,害怕了吧,哼!”

“不过看在你救过本公主的份上,待会吓唬吓唬你,就不与你计较了!”

“不行,还是歹计较,至少歹让他把小白借我骑两天…”

赵轻语心中打着小九九。

郭羽来到她的身前,伸出一只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抚摸上赵轻语那略带婴儿肥的脸庞,面色温柔:“语儿,既然回了大宋,我们的婚事是不是也该定下来了?”

不顾及肖海阳及其麾下甲士那杀人的目光,也不去看赵轻语那呆滞的表情,郭羽眼神深情,心中暗自想到:

公主?公主好啊,公主也能让我少奋斗三十年啊!

第四十三章 你可识得郭仪

语儿?

听到这个称呼,在场的人无不一愣。

站在两人身侧的散城甲士们悄悄对郭羽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他们统领,北宋公主又如何?长得跟天仙似的又如何?还不是被他们统领拿下,乖乖跪倒在郭羽的白袍之下。

肖海阳怒目圆睁,身上迸发出骇人煞气,拎起手中长枪喝道:“大胆贼人,竟敢玷污公主万金之躯!”

眼前这个白袍贼子,用言语调戏公主不说,还敢用手去摸公主的脸?肖海阳哪里能忍,整个人从地上窜起,一枪往郭羽身上扎去。

“不得无礼!”赵轻语一声娇喝,半空中的肖海阳一愣,无奈之下只得偏转长枪,落在郭羽旁边的空地上。

郭羽挑了挑眉:“这小伙子气性咋这么大,语儿,该不会是你的仰慕者吧。”

他冲着咬牙切齿的肖海阳咧嘴笑道:“放弃吧,语儿已经跟我私定终身,发誓非我不嫁。兄弟,你没希…”

“语儿,语儿,语儿你个大头鬼啊!”赵轻语俏脸微红,抬起手掌重重地打在郭羽后脑勺上,“恶心死了…还有,你再胡言乱语,待会进玉门关我让你好看!”

赵轻语知道郭羽这个人,行事荒诞,说的话也十句里有九句是假的。刚刚的那一番话,八成又是不知道抽了什么风。

若是之前,郭羽敢这么说,她立马叫在场的宋军甲士收拾他一顿。可在散城中他救了自己一命不说,刚刚又帮助大宋击败齐军,她也不好对郭羽怎么样。

“公主!”眼见赵轻语并不打算训斥郭羽,肖海阳不由得急道。

“语儿!”眼见赵轻语并不承认他们那从未存在过的关系,意识到自己要奋斗三十年的郭羽不由得急道。

“再乱叫,”赵轻语冲着郭羽挥了挥她的小拳头,“打你啊。”

人在自己家的地盘,底气就是足。赵轻语得意洋洋地看着郭羽,有一种双手叉腰让自己厉害一会儿的冲动。

“郭统领是本公主要带入大宋的贵客,肖将军不得无礼。”眼见肖海阳脸上仍有怒气,赵轻语皱着眉说道:“齐军已溃,肖将军不去追击齐军,在这里待着干嘛?”

赵轻语有些生气,这个肖海阳当真不懂事,这郭羽和散城军可是她好不容易从齐国挖来的,他这般态度,若是把郭羽惹恼了,领着散城军走人,她这趟散城岂不是白去了?

然而她对于郭羽的举动倒是没有半点气愤,估摸着也是习惯了。

“这…”肖海阳只道赵轻语是为了笼络眼前这个白袍将军,不得已使出美人计。焦急喊道:“公主,不过几千齐国贼子,何必…”

“肖将军。”赵轻语不耐地打断了他的话,“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还请肖将军不要再滞留于此,速领我大宋甲士追击齐军。”

肖海阳无奈,只得冲着几个手下叫道:“你们几个,随公主一同回关!”

“不必。”赵轻语摆手拒绝,“我自己去就好,有郭统领的护卫,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见赵轻语如此说,肖海阳不由得说道:“公主万金之躯,岂可与齐人在一起,望公主三思啊!”

赵轻语十分恼怒,这肖海阳,也太没有眼力了些。她索性不再理睬肖海阳,冲着郭羽说道:“走,讨厌鬼,我带你进关!”

说罢,赵轻语驾马先行离去,郭羽则让陈简钊领着骑军跟上赵轻语,自己冲着站在原地的肖海阳笑道:“兄弟,语儿不待见你,你就放弃吧。”

话说完,自己招呼着剩下的散城甲士往玉门关赶去。

肖海阳狠狠地将枪插在地上,看着郭羽的背影。他不明白,公主为何对这么个齐人如此看重。

倒不是说肖海阳对赵轻语有什么想法。赵轻语长相绝美,又贵为大宋公主,对他来说那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他对赵轻语不敢有丝毫亵渎。可就在刚刚,那个齐人摸完公主的脸后,公主非但不生气,反而将他训了一顿。

宋人都是骄傲的,而在宋国年轻一代中颇为出彩的肖海阳更是如此,这口气他哪里咽得下?

对于公主,他不敢有丝毫怨恨。但若是那个齐人…

“…你最好不要留在玉门关太久!”肖海阳将牙咬得吱嘎作响,旋即冲着手下甲士喝道:“走!随我去追击齐狗!”

……

陈奚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战场,仍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咋就赢了呢?

一个石毅,一万镇南军,怎么就把车恬的十万齐军打垮了呢?

说好的兵家鬼才呢?

“大将军,你要是再不下令,这齐军就要被那臭屁的姨妈将军杀光了!”

眼见齐军溃败,陈奚却一直不下令出击,刘笑尘心急地丢下军队,自己纵马来到陈奚面前。

陈奚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接受了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的事实,一抬手,冲着手下甲士喝道:“传我将令,全军出击!”

听了这话,刘笑尘猛抽马鞭,连人带马猛地窜出,动作再慢些,只怕齐军一个也剩不下了。

“刘爷爷!”一个甜甜的嗓音蓦然传入刘笑尘耳中。刘笑尘身体一颤,连忙勒住战马,见得前方数千穿着齐军铠甲的甲士踏步而来,最前面的一人身材娇小,未戴头盔一头乌黑秀发随风飘荡,不是赵轻语又是谁?

“公主?!”刘笑尘脸上露出惊喜之色,顾不得去管前线战事,动作流利地翻身下马,几步来到赵轻语面前就要下拜。

赵轻语急忙也跳下马来,拉住要行礼的刘笑尘,笑嘻嘻地说道:“好了刘爷爷,我们之间何需如此?”

刘笑尘欣慰地看了看眼前的娇俏少女,对于赵轻语,他是打心眼里喜欢。至今刘笑尘还记得小时候赵轻语扯着他的胡子喊他刘爷爷的可爱模样。

当年要送赵轻语入齐当人质,他是第一个不干,差点就要领着镇北军打进燕平,去质问那个废物王上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无奈当时北疆蛮人攻势颇猛,北境战事吃劲,他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看着年幼的赵轻语被送入齐国。

赵轻语归国后,刘笑尘老泪纵横地跑她面前道歉,别人怎么劝也不听。后来每每在北境得到什么好东西,他都第一时间给赵轻语送去,弄得辽陵侯一阵怀疑,究竟谁才是赵轻语的父亲。

若非他的孙子实在是太不争气,配不上赵轻语,刘笑尘甚至想让赵轻语做他的孙媳妇。

“公主啊,这一趟,你又…”刘笑尘眼含热泪,看着赵轻语圆润的脸庞,那句瘦了怎么都说不出来,停顿半晌,才道:“又胖…又好看了啊,哈哈哈…”

刘笑尘用笑声掩饰着尴尬,赵轻语嘴角有些抽搐。

面对这等情形,郭羽不由得笑出声来。这老头倒是比刚刚那个什么肖将军有趣得多,看着也好相处。

刘笑尘这才想起赵轻语身后还跟了数千齐军,一伸手就要将她拉在身后。赵轻语摆手示意不用,同时向刘笑尘解释了一下情况,并简要地说明了一下在散城的事。

听完赵轻语的话,刘笑尘表情不住变换,扫视一圈,旋即视线在郭羽身上停顿。

刘笑尘上下打量了郭羽半天,皱着眉问道:“后生,你叫郭羽?”

郭羽不知为何对眼前的老将军颇有好感,当下冲着刘笑尘抱拳道:“晚辈散城军统领郭羽,见过老将军。”

“好,好。”刘笑尘一摸胡须,同时眼睛狠狠地盯着郭羽,目光如炬:“你可识得郭仪?!”

在场的人无不一愣,尤其是赵轻语。这好端端的,刘爷爷提军神干嘛?难不成他觉得郭羽和郭仪有关系?

赵轻语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军神都郭仪死了二十年了。这郭羽虽然姓郭,也骑白马,枪法好了点,用兵厉害了点。怎么可能跟郭仪扯得上关系…

赵轻语蓦然瞪大了眼睛,她怎么没想到?

郭羽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当然。”

(一到过渡期,我就脑袋疼…)

第四十四章 兄妹

刘笑尘一开始只觉得眼前这个穿白袍的年轻人模样有些眼熟。听完赵轻语的讲述后,他心头生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

难道,眼前的年轻人,是大将军的儿子?

大将军,没死?!

见郭羽点头,刘笑尘只觉脑中“嗡”地一下,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当…当真?”

“嗯。”郭羽模样诧异:“军神郭仪,九州之上哪个不认识?”

郭羽瞅了瞅刘笑尘那激动的模样,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笑着说道:“老将军,您不会觉着我与那大名鼎鼎的北宋军神有什么关系吧。”

不待刘笑尘回答,郭羽又道:“虽说我与他都姓郭,枪法也还算拿得出手…但我只是在齐国境内一座小城中长大的普通人,哪里会认识那个威风八面的军神郭仪?”

听到对方否认,刘笑尘心中刚升起的希望顿时破灭,脸上不由得露出沮丧之色。眼前这个年轻人说的话不无道理,这世上姓郭的人数不胜数,用枪的人更是多了去了。大将军死了二十年,怎么可能突然间有个儿子?

刘笑尘心下万分失望,但还是勉强打起精神来,冲着郭羽说道:“不管如何,还要多谢你这几日来对公主的照拂,前面就是玉门关,大将军就在哪里,还劳烦你护送公主一趟,老夫还有些事,先走了。”

郭羽点了点头,刘笑尘又扭过头对赵轻语说道:“老夫就不陪着公主回去了…对了,王上和庞相也在关内,关于郭羽及散城军的事,公主可以直接与他们商量一番。”

说罢,刘笑尘拎刀策马,奔着远方的战场而去。

一行人来到玉门关前见到了北宋大将军陈奚,赵轻语再次上前说明了情况。

陈奚顿时面露惊喜之色,如今大宋最缺的就是人。眼前这五千甲士虽然不是很多,但也算得上是雪中送炭,更何况还有两个实力不俗的年轻将领?

陈奚来到郭羽面前,同样打量了后者半天,最后摇了摇头。这年轻人眉宇间确实与郭仪有着几分相似,也难怪刘笑尘会怀疑。

他叹息一声,对着郭羽笑着说道:“情况特殊,还请诸位暂且在关外驻扎,待我等商议完毕后再进关,如何?放心,粮草军帐等,皆由我军供给。”

郭羽自然没有意见,眼下宋齐交战,让他们在关外驻扎也算无可厚非。他点头道:“如此,劳烦了。”

陈奚又深深地看了郭羽一眼,继而冲着赵轻语说道:“公主请先进关,王上就在里面。”

赵轻语看了看不远处的玉门关,长出了一口气。这趟散城之行,终究是有惊无险的归来。

黄先生还真是神机妙算,自己此番去散城,结识讨厌鬼,又阴差阳错卷入齐国的内部斗争,最终散城军归宋,在玉门关前大败齐军,还真是破了大宋的困局。

回想起在散城的种种经历,赵轻语莞尔一笑,来到郭羽身前,老气横秋地拍了拍郭羽的肩膀:“放心,待会我见了王兄,一定帮你讨个将军当当,散城的事我也会说,以后在我大宋好好混,有人欺负你就说你是本公主的人…呸,就提本公主的名字!”

不论平日里再怎么玩闹,眼前的人终究是大宋公主。自己又有拯救散城的重任在身,此次分别,日后再见怕已是不知何期。

郭羽眼中带着不舍,伸出手捏了一把赵轻语的脸蛋,话语中有些些许遗憾:“以后就捏不到了…”

赵轻语脸色微红,嫌弃地甩开郭羽的手,娇哼一声,策马向玉门关而去。

眼见赵轻语丝毫不生气,陈奚不由得有些面色古怪,旋即叫手下去领着散城军在城外住下,自己则去指挥宋军清剿战场上残余的齐军。

郭羽刚领着手下在关外扎好营,就听到远方传来震天般的欢呼声。一抬眼,确是无数宋国甲士凯旋而归。

刚刚经过战场之时,郭羽并没有看到多少宋军,本就有些疑惑的他此刻看到归来的宋国甲士,终于确认了心中的猜想。

与车恬手下十万大军交战的,除了自己这五千散城军外,宋军怕是不足两万,甚至可能仅有一万之数。

来时郭羽便听那齐卒说宋军将齐军压制,一开始自己还没有如何在意。可如果是一万宋军将齐军压制,那就太可怕了。

“不愧是纵横九州的强军啊…”郭羽不由得感叹道。

宋军陆续归营,不少宋人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关外着五千穿着齐军铠甲的散城军。

一众北宋甲士中,那五百沉默前行的红甲重骑格外引人注意。如果说北宋甲士是九州军队的精锐,那么这支散发着煞气的铁骑,便是精锐中的精锐。

郭羽望着他们,挑了挑眉,不知要参与过多少场战事,杀过多少人才能有这等煞气。

郭羽的目光似乎被这支铁骑的首领察觉,那同样穿着血色铠甲的中年将军,身上的煞气竟与整支队伍相比都不遑多让。他瞥了郭羽一眼,皱了下眉,继而沉默着领着铁骑进了关。

石毅刚进关,便被人通知去中军大帐议事。他应下,清洗了一下身上的血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便往中军而去。

……

“小妹儿,你这趟去散城,可担心死王兄了,怎么样,没伤着哪吧?”

此时大帐内,赵轻语已在侍女小笛的服侍下换回了原来的装束,简单打扮后愈加显得明艳照人。

听着赵轻玄在旁侧的话,赵轻语心下不免有些感动。虽然平日里这个王兄不靠谱了些,但对于她确是实打实的疼爱。

赵轻语笑着摇了摇头:“托王兄的福,轻语无恙。”

“那就好那就好。”

赵轻玄松了一口气,口中嘀咕着:“没事就好,否则王妃和王叔非歹扒了孤的皮…”

眼见赵轻语的笑容有些僵硬,赵轻玄自知失言,便哈哈一笑,连忙岔开话题:“哈,小妹啊,这一趟玩得开心吗,有没有碰到喜欢的人?没有?没有也没事,你这性子我估摸着也嫁不出去。那有没有见到什么好看的女子,有机会介绍给王兄…啊!”

赵轻玄惨叫一声,捂着头脸上满是委屈。赵轻语收回刚刚敲在自己王兄头上的拳头,也收回了刚刚产生的感动。

疼爱,疼爱我个鬼!

“刚刚的话,我会一个字不差告诉茗姐姐的。王兄,你就自求多福吧。”

赵轻语粲然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来,模样煞是可爱。

“咳…”

一声清咳打断了兄妹二人的交谈,陈奚领着一众人踏入军帐之中,对着二人行礼道:“臣等见过王上,见过公主殿下!”

眼见赵轻玄依旧坐在椅子上捂头哀嚎,赵轻语不禁翻了个白眼,悄悄的伸腿踹了一脚赵轻玄。

赵轻玄又是一声痛呼,旋即看到了在场众人,整理了一下衣衫,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朗声道:“诸位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赵轻玄相貌英俊,身材修长,此刻表情正经,颇有几分青年君王的风采,如若旁人不知其人,怕是会被其折服。

陈奚等人谢过王恩后,自行坐下,赵轻玄亦龇牙咧嘴地回到了座位上,冲着赵轻语低声道:“你,这么暴力,打人这么疼,我看以后哪个敢娶你!”

赵轻语偏过头去,连理都懒得理,只留下一个后脑勺给赵轻玄。

“禀王上。”陈奚来到中央,抱拳说道:“我军大胜!我军大胜啊!仅是石毅将军领着一万镇南军,就将十万齐军杀的大败而归!此战我军斩首足有三万啊!”

纵是以陈奚这般稳重的性子,此刻亦是有些激动。这是他们大宋首次出关,亦是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大胜!仅此战,便将二十年来的憋屈一泄而尽。

然而赵轻玄却没有什么情绪,他靠坐在椅子上,冲着陈奚摆了摆手:“坐下说,坐下说,站着多累啊。”

第四十五章 请公主回燕平

陈奚闻言一愣,未想到赵轻玄表现得如此平淡。他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是该夸王上有静气,还是该骂王上没心没肺。

“大将军,参战的可不止一万镇南军。”赵轻语连忙说道:“还有我领回来的五千散城军呢。”

如果她再不出声,功劳怕是要全落在石毅身上。这怎么能行?刚刚那一战,赵轻语始终跟在郭羽身边,散城军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何况她才刚夸下海口要为郭羽讨个将军当当,自然要为其说话。

“散城军?”军帐中大部分将领满是疑问,他们并未与赵轻语接触,自然不知道散城的事。

陈奚清咳一声,为众人解释了一下散城之事,在场的宋军将领顿时皱起眉头来。

“公主年纪小,本性淳良,难免会被别有用心之人所利用。”中军将军王军杰显然对齐国出身的郭羽满是怀疑:“此子出身诡异,身手不俗。此事,还需慎重。”

石毅点了点头:“正如王将军所说,那郭羽明明识破了公主的身份,却又放任不管,在公主危难之时,又神兵天降般将公主救下,未免太过巧合了一些。”

他刚刚回关之时,离着老远倒是看了那郭羽一眼。对于那个穿着白袍的年轻人,石毅连半点好感都千奉。身为一军之将,连甲都不披,打扮得跟个公子哥似的,如此招摇之人能有什么能力?依他看来,八成是个投机取巧之徒。

两人的话引起了在场大多数人的赞同,赵轻语不禁秀眉一蹙。

石毅与王军杰两人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自己当初在散城时也曾对郭羽的所作所为产生过怀疑,然而…

想起郭羽毫不犹豫出手搏杀凌辱妇人的齐军,赵轻语毅然站起身来。

“诸位将军多虑了,我与讨…郭羽相处多日,对其为人也算了解一二。虽然行事荒诞了些,但也能称得上正直,不似大奸大恶之辈,还请诸位放心。”

这一番话倒是让众人有些沉默,也不是说赵轻语的话能将他们的疑虑打消,而是他们实在是不好驳了赵轻语的面子。

“公主。”石毅同样从座位上站起,面无表情地说道:“公主涉世未深,难免会被一些心怀叵测之人欺骗。开国先王曾言,妇人不得干涉国事,还请公主勿再多言。”

别人不敢说,不代表他石毅不敢。他与其他人一样,因为当年的事对赵轻语十分愧疚。然而这不代表他能对郭羽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被这样石毅这么一说,赵轻语轻咬嘴唇,心中只觉得有些委屈。

她明明是为了大宋才不惜涉险亲赴散城,好不容易领回来一支军队。结果被人怀疑不说,自己还被扣上干涉国事的帽子。

眼见赵轻语面泛委屈之色,石毅自知失言,还不待他说些什么,最疼爱赵轻语的刘笑尘拍案而起。

“好一个干涉国事。”刘笑尘冷笑道:“你石毅那般能耐,多年前齐军叩关时怎么连一个屁都不敢放?现在在这里大放厥词?我看,你就是怕那散城军分了你的功劳!”

一位镇南军将领哪里听得这话,猛地站起身来,大骂道:“刘将军,你休要血口喷人!明眼人都看得到,是我镇南军与齐军正面搏杀!是石将军领着血衣军将齐军阵势冲溃!有那散城军什么事?刘将军怕不是见石将军立下大功而眼红,才故意如此说吧!”

“我眼红你奶奶个腿!”刘笑尘破口大骂,他连同为镇边将军的石毅都敢骂,更何况区区一个偏将军?

那镇南军将领脖子一缩,想起眼前老人的身份,一时不敢出声。

眼见气氛有些不对,陈奚转头看了看两个北宋最有权势的人:赵轻玄仰头望着天空,嘴微微张开,双目无神;庞渝靠坐在椅子上,垂着头,竟是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镇北镇南两系由于两位镇边将军的缘故素来不和,若再没有人站出来,两边怕是打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陈奚苦笑一声,站起身来,朗声道:“诸位且静。”

大将军一说话,军帐中顿时安静下来。两边人同时朝着对方冷哼一声,坐回了椅子上。

“石将军也是为了大宋考量,还请公主莫要生气,我在这里替石将军道个不是。”陈奚对赵轻语躬身致歉。

赵轻语连忙摆手,“大将军言重了。”

对于这个长相清雅的儒将,赵轻语是打心底里敬佩。眼见陈奚如此,赵轻语心中的委屈顿时消得一干二净。

陈奚点了点头,对着众人说道:“那五千散城军,先是击败齐丁可信所部的一万齐军,刚刚又从后突袭齐军,此事皆为公主所见,料想不能作伪。”

镇南军那些将领顿时有些不服,陈奚这般说,不就代表着刚刚那一战并非他们独自击败了十万齐军。

然而不服归不服,他们又无法反驳,这散城军砍齐军脑袋的事,怎么作假?作为大宋公主,赵轻语总不可能帮着外人来欺瞒他们宋人吧。

“至于散城军所求是何,刚刚我也说过了。其中真假,还需见过那郭羽,我们才能知晓。”

众人再度表示赞同,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若那郭羽当真居心叵测,只需见上一面便会露馅。在场的人哪个不是人精?那散城军统领就是再能伪装,终究会露出马脚。

陈奚笑了笑:“说真的,我倒是与那散城军统领的想法不谋而合。大宋沉寂了太久了,再待下去,九州之上怕是要忘了我大宋铁骑的威名,是时候让将士们出去溜达溜达了…”

当时听赵轻语说出郭羽的计划,陈奚不禁心头一颤。

败齐军,占倾裕,望天岚,灭齐国。

这不正是他多年夜里辗转反侧的大宋南下之计?

然而他也只是想想,一直以来北疆给宋国的压力实在是太大,导致宋国始终没办法南下,去报那二十多年前的一箭之仇。

今时不同往日,北疆王暴毙,北疆蛮人各部为了争夺那王位,少不得要乱上一阵,这不正是上天赐予大宋南下逐鹿九州的大好时机?

在场诸将听了陈奚的话,只觉热血上涌,身体都不禁颤抖起来,一些个人甚至连眼眶都微微泛红。

要知道,他们中嘛个不是身经百战的悍将?这帮被人砍了一刀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铁血汉子,此刻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好了。”陈奚道:“诸位先别激动,这等事还需要仔细斟酌一番才能得出结论。当务之急,是解决散城军的事。”

说罢,他叫来账外一名宋国甲士说道:“你去将关外散城军的统领请来。”

那名甲士应下后小跑着出了军帐,赵轻语见状,不禁松了一口气。

还好有大将军在,要不然讨厌鬼怕是要被撵回散城去。散城要是真如讨厌鬼所说被齐国屠城,她怕不是要内疚一辈子。

“公主。”正思索间,赵轻语就听到陈奚对她说道:“臣代十数万大宋甲士,感谢公主。”

说罢,陈奚深深一揖。

赵轻语贵为公主,却为了战事孤身犯险。无论结果如何,陈奚都对她心怀感激。

“大将军不必如此!”赵轻语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有些慌张地说道:“我并没有做些什么,担不得如此大礼。”

陈奚直起身子,又说道:“此番玉门关虽已事了,不过接下来恐还要与齐厮杀一番。公主万金之躯,若为战火所伤,臣万死亦难脱其咎。臣还请公主回燕平!”

赵轻语心中陡然一惊。

回燕平?!这怎么行?

第四十六章 郭羽,不过如此

赵轻语在齐国为质归国后,就一直待在辽陵侯府中,除了偶尔去王宫探望王兄与王妃外,就再没去过别的地方。天性好动的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哪里舍得回去?

听得陈奚话语中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赵轻语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在一旁发了半天呆的赵轻玄。

“…平日里和王妃的动作过于单调,等回去了,是时候开发几个新姿势。”赵轻玄双眼望天,喃喃自语道。

“就知道这个人靠不上。”听着赵轻玄口中嘟囔着意义不明的话,赵轻语气得跺了跺脚,又可怜巴巴地看了眼刘笑尘。

这件事,刘笑尘还真不敢帮赵轻语说话。若是惹恼了赵轻语的母亲,他的顶头上司辽陵侯赵舜怕是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他索性不去看赵轻语,低着头数着自己还有几根黑色的胡须。

“知道了,我这就走,哼!”

赵轻玄靠不上,刘笑尘不敢管。赵轻语娇哼一声,迈着步子就往大帐外走。

陈奚微微苦笑,知道自己惹得公主不快。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战场太过危险,他哪能让公主再度涉险。

陈奚冲着赵轻语的背影道:“公主慢走,待臣安排一队甲士,护卫公主回燕平。”

赵轻语哼了一声:“不用你管!”

“禀大将军,郭统领带到。”

赵轻语刚走到门口,就听得账外有人喊,旋即一人拉开帐子走了进来。

郭羽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这个撅着嘴的少女,心想难道这大宋之内还有人敢惹她不开心?

“看什么看,讨厌鬼!”心情不好的赵轻语瞪了一眼郭羽,走出了军帐。

郭羽不解地挠了挠头,旋即看向大帐之中。一双双或猜忌、或鄙夷、或防备的眼睛正注视着他。

想到在场的怕都是在九州之上叫的上名号的人物,郭羽微微有些紧张。他缓缓迈步,走到正中间,冲着坐在主位上的赵轻玄一抱拳:“散城军统领郭羽,见过宋王。”

见郭羽仅是对赵轻玄抱拳行礼,场上不少人眉头微皱,王军杰则直接冲着郭羽喝道:“大胆!见了王上还不下跪?”

郭羽深吸一口气,轻笑道:“我尚且还不是大宋的臣子,不便对王上下跪行礼,还望王上体谅。”

这一番话引得陈奚频频点头,在郭羽这年纪,孤身一人面对在场众人,还能做到不卑不亢可谓实属难得。

“你,就是小妹所说的那个郭羽?”赵轻玄上下打量了一番郭羽,嘴角微翘:“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呵,也不过如此。”

帐中诸将顿时大惊失色,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在他们眼中不学无数的年轻君王,竟然,竟然…

竟然会给这个散城军统领一个下马威!

诸将眉开眼笑,他们大宋的王果然争气。

郭羽只道是没下跪而惹恼了宋王,隐藏在袖子下的手悄悄攥死,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半分异样:“让王上失望了。”

“不失望不失望。”赵轻玄原本面带不屑,现在却笑呵呵的,他说道:“听小妹的话里,还以为郭统领是有多英俊呢…还好,还好,比不上孤。既然不如孤,那一切都好说了!”

先前赵轻语给赵轻玄讲述她在散城发生的事。根据她的讲述,赵轻玄脑海中自然而然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袍,面带邪笑的浊世佳公子。这倒是引起了赵轻玄的担忧,生怕自己大宋第一美男的称号被人夺了去。

赵轻玄光论长相,确实是个美男子,当得起“面冠如玉”四个字,而郭羽只可称得上是清秀,自然是比不得赵轻玄。

将军们的笑容登时僵硬,郭羽嘴角有些抽搐,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轻玄大手一挥,冲陈奚说道:“行了,大将军,孤已经没有什么要问的了,你问吧。”

陈奚清咳一声,站起身来,将心中烦躁之气压下,勉强笑着说道:“郭统领,你的目的我们已经知晓了,但尚且还些疑问,希望郭统领能为我等解惑。”

郭羽点了点头。

“郭统领,我问你,你身为齐军统领当初在散城看到公主殿下刺探军情,为何不将之抓捕,反而放任其在城中活动。后来更是宁肯杀掉齐军同僚也要救下公主殿下?”

一名镇南军将领见到陈奚的眼神后,站起身来冲郭羽问道:“郭统领,怕不是早就识破了公主殿下的身份,故意以这种方式获得公主殿下的信任吧。”

郭羽淡然一笑,朗声道:“料想是将军不知道散城的具体情况,故才有此疑问。我散城乃是先前各亡国之民为了避世而建。城中居民亦多为各国之人,对于齐国这个恶名远扬的国家,心中只有反感。散城与齐国早已两相厌,散城之人更是从未将自己视为齐人,又谈何同僚?

你大宋派人来刺探齐国军情,干我散城何事?我为何要管?至于赵…贵国公主殿下,我确实不知她的身份,且当时就算不是她,换成任何一个人散城平民,我也会出手救下。”

那名镇南军将领听了郭羽的话,一时无从反驳,只得坐下。

王军杰从座位上站起,皱眉冲着郭羽说道:“先前听公主殿下说,你欲让五千散城军以及整个散城投入我大宋,条件是我大宋出兵南下攻占倾裕,此话当真?”

郭羽点头应道:“没错。”

“呵!”王军杰冷笑一声:“二十年前你散城不投靠我大宋,如今大祸临头却来了。为了你们一个地处偏远的小城和区区五千甲士,我大宋儿郎就要豁出性命去攻打倾裕城。郭统领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说到底,还是散城太过偏僻,即使加上五千甲士,也不足以让宋国动心,更遑论出兵南下。王军杰心下不屑,五千人,也就你郭羽还当个宝。我大宋十数万披甲之士,尽是精锐,谁会在乎区区五千甲。

郭羽微微一笑,看着王军杰说道:“听闻大宋素有爱民之美名,九州上下莫不对大宋心怀向往,渴望成为大宋之民。今日听这位将军所说,难不成是谬传?”

“自然不是谬传。”王军杰道:“只不过你散城的事,却让我大宋甲士为之抛头颅洒热血,是何道理?”

“我已言明,只要大宋肯出兵,整个散城上下便已是宋国所属。保境安民,本就是士卒之责,又有何不对?”

郭羽道:“只要大宋南下,我五千散城甲士自然会打头阵,为宋军先锋,每战必冲杀在前,要流血也是先流我们散城军的,如此说,将军可满意了?”

王军杰皱了皱眉,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无奈坐下。

“而且。”郭羽冲着在场诸将拱了拱手,笑道:“料想二十年前,纵横九州的大宋,不会仅满足于击退齐军吧。”

他自信满满地一挥衣袖,朗声道:“如我所猜不错,此回大宋之所以一反常态,主动与齐军在玉门关外决战,必是那北疆蛮族内部出了乱子,无暇南侵。此等良机,大宋又怎能弃之不理?齐军的战斗力想必诸位也看到了,可谓不堪一击。如今挥师南下,宋军刚刚大胜,气势如虹,齐军新败,气势正衰此消彼长之下,夺下倾裕城可谓易如反掌!”

郭羽滔滔不绝地说着,陈奚看着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眼中有些恍惚。

二十多年前,玉门关下,同样是十万大军叩关,同样是讨论是否南下迎战。

那时陈奚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偏将军,他站在军帐的角落里,看着那个年轻人口若悬河:

“我大宋卧薪尝胆数十年,十数万军士披坚执锐,等待着南下的一刻!”

“北魏大戟营之所以名震九州,只因世人不知我大宋铁骑!”

“只要给我五万甲士,不,三万甲士,便可大破魏军!我愿领军令状,若不破北魏,我郭仪便奉上项上这颗大好头颅,给诸位当夜壶!”

陈奚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大将军…我大宋,后继有人了。”

第四十七章 我死了

该说的话都已说了,能做的也都做了。结果如何只能交由在场的诸人判断。

念及此处,郭羽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亦随之平静下来。他默默地站在原地,等待着最终结果。

此时军帐之中十分寂静,在座的人表情各不相同:有的尚且沉浸在郭羽的话之中,幻想着大宋扬眉吐气的那一刻;有的则满脸不屑,用嘲讽的眼光看着郭羽,宛如看跳梁小丑一般。

“咳。”陈奚一声清咳,打破了沉默,旋即转头冲着赵轻玄问道:“王上以为如何?”

赵轻玄大大咧咧地说道:“孤觉得郭统领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此事还是由大将军定夺为好,孤就不指手画脚了。”

不管怎么说,有自知之明总是好事。陈奚安慰着自己,他们王上再昏庸,好歹国事上从来不捣乱,全权交于大臣处理。所谓的无为而治,或许说的就是赵轻玄了。

“那臣便僭越了,王上恕罪。”陈奚恭恭敬敬地对着赵轻玄行了一礼,继而转过身来朗声道:“各位,我想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吧?”

郭羽心头一颤:终于要来了吗?

如果大宋不出兵南下,那么他也只好领着散城军回到散城,做那困兽之斗。

陈奚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对着赵轻玄道:“臣请王上下诏,臣愿领玉门关五万宋军南下伐齐,攻取倾裕城!”

军帐之中,所有大宋将领同时起身,接着如陈奚一般单膝跪地,朗声道:“请王上下诏,南下伐齐,攻取倾裕城!”

“好!”

赵轻玄亦从椅子上站起,正色道:“孤虽不才,却也知晓什么是众望所归!大宋等了二十年才等到这等时机,如若错过,孤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陈奚!”

“臣在!”陈奚低下头,等待着赵轻玄命令。

饶是赵轻玄,此刻脸上也满是郑重:“孤便命你统率玉门关内五万宋军,南下伐齐!”

陈奚道:“承蒙王上信任,臣定不辱使命!”

赵轻玄迈步上前轻轻将陈奚从地上扶起,轻笑道:“孤不懂军事,此次出兵的诸多事宜,就交由大将军自行处理了。此趟孤亦会随军,以示我大宋的决心。放心,孤绝对不会对大将军指手画脚。”

“大将军。”赵轻玄看着这颌下留着三绺长须的儒将,语气平缓而有力:“这五万儿郎,以及我大宋的未来,就全托付给将军了。”

此战若败,二十多年来刚恢复过来的大宋必将再次元气大伤,恐怕很长时间之内将无南下之力。一旦北疆不再混乱,继续给予宋国压力,吕舒勤再发兵伐宋,那么等待宋国的,只有灭亡。

故而赵轻玄说将大宋的未来托付给陈奚丝毫不为过。如同散城一样,他大宋也在豪赌。而赌桌之上的赵轻玄,几乎将整个宋国当作筹码压上,赌陈奚能胜。

陈奚眼眶微红,重重点了点头。

赵轻玄笑了笑,扭头看向郭羽:“郭统领领五千甲士投宋不说,先前玉门关外又助镇南将军大破齐军,可谓大功。如此,我就封你个…”

听到这里,郭羽不禁有些小激动。

天下间有哪个武夫不渴望拜将封侯?他也不例外。

先前在散城时,他也只是散城军统领,并无实际官职。

九州官制沿用了前唐帝国的制度,单说武官的话,普通士卒分为上中下三等,上等士卒之上则为什长,接着是百夫长,都统,校尉。

校尉之上始,才可正式称为将军。由下至上分别是:偏将军,杂号将军,四镇将军,卫将军、车骑将军、骠骑将军,最后是统率全国兵马的大将军。

北宋与其不同,不设校尉及卫将军等官职,四镇将军之上直接是大将军。

郭羽正期待间,就听得赵轻玄继续说道:“…就封你个散城侯吧。”

啥,散城侯?

连带着郭羽,帐中诸将全都目瞪口呆。如果说拜将是武夫的追求,那么封侯便是武夫的至高荣耀。

“王上不可!”

王军杰连忙说道:“这郭羽才刚刚投入大宋,虽也算得上立有大功,但也不至于封侯啊!”

诸将纷纷附和,连郭羽都不例外。

开玩笑,这个侯位要是接下,岂不是将整个大宋的武将全都得罪了?他以后还怎么在大宋混。

听赵轻语说,如今的大宋只有一人封侯,那就是她父亲。常年镇守北境,负责北境军务,镇北将军的顶头上司,辽陵侯,赵舜。

郭羽依稀记得赵轻语说这些时,脸上那抹骄傲的神色。要是让她知道宋王要封自己为侯,不知道她会不会被气疯。

“诶,不行吗?”赵轻玄眨了眨眼睛,尴尬笑了笑:“那,封个大将军?”

大将军?统领全国兵马,武官之极的大将军?

郭羽嘴角抽搐,这个宋王,忒不靠谱点了吧。人大将军还在这儿呢,你瞅瞅把人家陈奚气的,嘴都歪了。

……

刚从军帐出来的赵轻语,心情格外烦躁。一想到回去燕平,每日在家中跟着母亲学女红,她就头痛。

她正低头苦恼时,突然觉得有什么在摩挲着自己的头发,动作异常的温柔。

赵轻语又些好奇地侧过头,就看到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正不时地用头亲昵蹭着自己。

“小白!”看到它,赵轻语原本烦躁的心情顿时好了几分,她兴奋地伸出小手抚摸着小白的脖子,这匹通人性的骏马登时享受般眯起了眼睛。

赵轻语摸了半晌,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动作,旋即拍掌道:“有办法了。”

小白睁开眼睛,有些幽怨地看了看赵轻语,它正舒服呢,她怎么就停了?

赵轻语又摸了摸小白的脖子,笑眯眯地道:“姐姐要去办点事,就不陪小白玩了。小白乖,在这里不要动,乖乖等讨厌鬼出来。”

说罢,赵轻语模样雀跃,一蹦一蹦地往关外走去。

由于齐军已经退兵,宋军索性没有关上关门,赵轻语很容易的就出了玉门关,来到了散城军的营盘。

先前赵轻语公主的身份已经为散城军知晓,此次她的到来顿时吸引了无数散城甲士的目光。

“公主殿下,郭将军不在这里,公主若有事找他,不妨暂且等待。”侯锦永走上前来,语气颇为客气。

这倒不是因为其公主的身份,而是先前其维护散城军的举动博得了在场不少人的好感。此刻就有不少散城军甲士冲着赵轻语喊道:

“公主万岁!”

“公主与将军天作之合,我支持你!”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坚定不移的郭语党了!什么郭钊党,郭侯党的,一群歪门邪道,退散!”

“公主一定要拿下我们郭将军啊!”

听得他们胡言乱语,赵轻语气鼓鼓地瞪了他们一眼,本就清丽绝伦的脸庞由于羞恼染上了些许红霞,变得更加可爱。

“啊,我死了!”不少散城甲士捂着心口倒在地上。

赵轻语无奈一笑,这散城军倒当真是郭羽带出来的,一群活宝。

不去理会他们,赵轻语低声冲着侯锦永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侯锦永一愣,连忙摇头拒绝。

赵轻语转了转眼睛,旋即嘴巴一嘟,眼眶微微泛红,眼角隐约可见些许泪花,当真是楚楚可怜。

“啊,我也死了!”少许幸存下来的散城甲士倒了下去,嘴角带着释然的微笑,口中喃喃道:“吾之生涯,一片无悔…”

侯锦永哪里顶得住少女这等样子,无奈地笑了笑,继而点头应下。

赵轻语抹去眼角泪花,脸上仍有些委屈,实则心中暗自雀跃,果然母亲不会骗自己,女人的泪水比什么都有用。

还不待她说些什么,马蹄声忽起,肖海阳满脸暴怒地领着数百精骑冲到散城军前。

他猛地跳下马,看到赵轻语眼眶尤自泛红,登时拔出剑来:

“好个齐狗,竟然跑到我们大宋境内欺负公主!”

第四十八章 请赐教

追杀齐军归来的肖海阳刚至关下,就看到赵轻语与一帮子穿着齐军铠甲的军士待在一起。

肖海阳有些担心赵轻语,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冲到跟前时,他见她满脸委屈,联想到赵轻语之前莫名其妙地帮着齐人说话,任由那个穿白袍子的人轻薄不说,反倒还训斥自己一顿,肖海阳只道是赵轻语有什么把柄落在这支齐军的头领身上,才会如此行事,他怒火中烧,拔出剑来,将赵轻语挡在身后。

“公主莫怕,臣这就杀尽齐狗,不会再让别人欺辱你了!”

赵轻语,平日里他连看都不敢看,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如今被他保护在身后,这让肖海阳胸中不由得生出一股豪气来,别说眼前这些齐人,此刻就是那天下第一的赵文奇来,他也敢一战!

“???”

赵轻语有些发懵,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她歪了歪脑袋。

发生了什么?这肖海阳怎么了?为何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

赵轻语眉头微皱,出声问道:“本公主为何要怕?又有谁敢欺辱于本公主?”

“自然是那个穿着白袍子的齐狗!公主莫再逞强,臣这便为公主讨回公道!”

听了这话,赵轻语还真无从反驳。脑海中想起郭羽几次捏她脸的情景,她不由得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羞赧。

见赵轻语不吭声,只道她默认了,肖海阳长剑一挥,冲着散城军喝道:“那个穿白袍子的齐狗呢?!让他滚出来!”

散城军顿时聒噪起来,他们又不是来宋国挨骂的,以散城人桀骜不驯的性子,如何能忍?更何况,他还敢骂他们统领?

“龟儿子,你妈卖批!”

“你看嘛看,瞅你那揍性,玩蛋去!”

“干你娘的!嘴巴放干净点!”

“我家狗没拴住,出来乱叫惊扰到大家,委实不好意思…”

“寻亲启示:我儿子丢了,特征,喜欢说齐狗。”

散城军七嘴八舌地骂着肖海阳,各色方言接踵而至,把肖海阳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侯锦永脸色一沉,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宋国将领,他亦是颇为不喜,然而此番他们来宋国所求并非前程,而是为了挽救散城。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果此刻逞一时之快,怕是会误了郭将军的大计。侯锦永违着心意,举起手来示意散城军收声。

侯锦永沉声道:“这位将军,我等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几次三番出言辱我散城军?”

“啪!”肖海阳直接一挥手,木质剑鞘抽打在侯锦永的脸上。

侯锦永顿时被抽得头往一边偏去,嘴角溢出鲜血,脸上亦浮现出一道血红色的印记。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说话?这一下子算是让你长长记性,还不快让你们统领滚出来!”

肖海阳态度异常嚣张,往日他倒不是如此。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认为散城军是齐人。宋人天性骄傲,对于其他国家的人总会有些轻视,经过二十年前的辉煌后更是如此。

然而这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更多的则是因为他身后站着赵轻语。

“锵!”

抽刀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

原本一直骂骂咧咧的散城军安静下来,同时拔出腰间的刀剑。

在散城军的心中,刨去亲人外,郭羽就是天,而侯锦永则是仅次于郭羽的存在,连散城城主陈简钊都比不上。

然而眼前这个宋军将领,竟先辱郭羽,再打侯锦永。

“我,干,你,娘!”

龙涛血红着双眼,握紧双刀越众而出。

“大胆!”

肖海阳身后,数百铁甲重骑同时抬起骑枪,只待肖海阳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对这支散城军发起冲锋。

大宋铁骑,大宋的骄傲,曾踏破九州各国的国门,曾将不可一世的北魏大戟营打得七零八落。

即使是先前的十万齐军,他们数百骑也敢对其正面冲锋,更何况这区区五千人?

可散城军哪里会在乎这些?

管你是大宋还是大齐,管你是什么大宋铁骑还是其他?

大宋无畏,他们散城又何曾有过惧怕?

双方此刻已是剑拔弩张,下一刻怕是就要火拼起来。

侯锦永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用手背擦去嘴角血迹后,他抬手拦住冲出来的龙涛。

龙涛急道:“副统领!”

侯锦永摇了摇头。

他又不是泥人捏的,被肖海阳当众鞭打,自是觉得屈辱万分。如果只有他一个,他早就不管不顾拎枪便上。

可他不是一个人,他身后有五千散城军,更有无数散城百姓等着他们的救援。他们需要北宋出兵,此刻若是与这支宋军火拼起来,那么一切都全完了。与他们相比,一时的屈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龙涛虽看着十分莽撞,然而也是粗中有细的人物。他知晓侯锦永为什么制止他,犹豫了半晌,狠狠地将刀丢在地上。

“哈,齐狗就是齐狗,一群窝囊废!”

肖海阳见侯锦永这幅样子,只道是其怕了他们,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话亦引得数百铁骑一阵哄笑,看向散城军的眼神则更加不屑。

“你!”

龙涛冲着侯锦永低吼道:“副统领,咱们散城军何曾受过这等气?求人不如求己,我就不信,没有他大宋,我散城就真能被齐国踏平不成?”

侯锦永不说话,一手按住龙涛的肩膀,默默地看着他。

“怕了就快点让你们统领滚出来!”肖海阳嚷道:“别在这里磨叽!”

肖海阳心中满是得意,眼前的五千甲士被自己吓得连个屁都不敢放,想必自己此刻一定威风极了。

只要待会让那统领出来,自己再将其教训一番,为公主出气,说不定…说不定自己就能博得公主的青睐!

一想到原来那自己连看都不敢看的赵轻语对自己青眼有加,肖海阳心头便一片火热。

站在肖海阳身后的赵轻语一声怒喝:“肖海阳!”

听得赵轻语出声,肖海阳忙不迭回过头来,心情激动下,他并没有听出赵轻语话中的怒意。

赵轻语瞪着他,一手指着侯锦永:“向侯将军道歉!”

“公…公主?”肖海阳一阵错愕。

“听不懂吗?”赵轻语少有的如此生气,她胸膛不住起伏着:“本公主命令你,向侯将军道歉!”

那数百铁骑此刻也有些发懵,纷纷不解喊道:“公主,为何要偏帮这些齐人?您可是大宋的公主啊!”

赵轻语横了他们一眼,没有出声。

散城军才刚刚在玉门关外帮助大宋击败齐军就被宋军羞辱,副统领更是被当众抽打。

在散城她将宋国夸赞得天花乱坠,结果一到玉门关就发生了这等事,她有何面目去见讨厌鬼?

侯锦永为了散城而忍辱负重,而肖海阳等人却觉得他们是怕了大宋,赵轻语只觉得脸有些发烫。

肖海阳咬了咬牙,别的还好,让他向他最看不起的齐人道歉,那是万万不可能!

马蹄声起。

一匹无比神骏的白马突然冲到肖海阳面前。

这白马的速度委实太快,竟连虎威境界的肖海阳都来不及反应。

不见马上的白袍男子如何动作,白马忽地停下,同时马蹄高高扬起,直接踢在肖海阳的脸上。

肖海阳被踢得一个趔趄,脸上多出一个马蹄印。

“骑术不精,不好意思。”

白袍男子话虽这么说,脸上确是半点歉意都欠奉。

他胯下的白马则冲着肖海阳咧了咧嘴,模样嘲讽得很。

“你…”

肖海阳手指微微颤抖,这一连串的变故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不是一直要见我吗?”

郭羽银枪一摆,指向肖海阳,朗声道:

“散城军统领,郭羽,请赐教。”

(今天提前更一章,另一章晚上更)

第四十九章 玉门关比武大会

散城军统领郭羽挑战大宋偏将军肖海阳的消息很快就在玉门关内流传开来,无数宋军士卒纷纷过去凑热闹,想看看他们的偏将军是如何修理那个不知死活的散城军统领。

肖海阳在大宋也算是颇有名气,年纪轻轻便已入虎威境界,在年轻一代的威望仅次于被誉为“大宋之光”的赵轻权和刘笑尘的孙子刘大猛。他们自然不会认为肖海阳会输给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郭羽。

数万人汇聚在玉门关前,自发围成了一个圈,一时间显得热闹无比。

圈内靠近边缘处摆有一张桌子,座位上坐有两个人。将发型打理得一丝不苟的武辽清咳一声,开口说道:

“大家好,欢迎收看本次由散城和大宋联合举办的玉门关比武大会,我是本次的解说武辽,我左手边的这位则是解说梅士淦。来,和大家打个招呼吧。”

梅士淦默默从怀中掏出写有“郭羽必胜!”字样的布条,表情凝重地系在额头上,接着冲着在场的人摆了摆手:“大家好,我是梅士淦。”

场上突然一阵骚动,接着人群自发让开一条道路。肖海阳拎着长枪,昂首阔步地走到正中央。

肖海阳执枪而立,眼中满是傲然之色,身上散发出虎威境界独有的骇人威势。他此刻大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意思…如果脸上没有那个硕大的马蹄印的话。

“肖将军,加油啊!”

“一枪挑翻那个不知死活的狗屁统领,让他们知道我们大宋的厉害!”

肖海阳冲着身后的宋军点了点头。厮杀了一整天,肖海阳多少有些疲惫,但他却毫不在乎。

对付个齐狗,能耗得了多少气力?

肖海阳不屑地撇了撇嘴,旋即舞出一个枪花,指向对面的散城军:“那个叫郭羽的呢?赶快滚出来领死!”

散城军一时群情激奋,龙涛掏出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鸡蛋就往肖海阳身上砸去,口中尤自骂道:“你装尼玛呢?”

肖海阳见一物飞来,只道是暗器,冷笑一声,旋即右手一动,长枪无比精确地扎在上面。

“啪!”

鸡蛋炸裂开来,蛋黄与蛋清激射而出,喷了肖海阳一脸。

“你!”

肖海阳怒极,奈何脸上的蛋黄与马蹄印让他样子颇为滑稽,根本吓不住人。

龙涛冲他比了个中指,继而钻回了人群之中。

“下面由我来为大家介绍一下本次大会的参赛选手。”

武辽悄然对着龙涛竖起大拇指,接着面色正经地说道:“刚刚出场就被观众砸鸡蛋的这位,是来自宋国的大傻批…”

武辽咳了两声,脸上带着虚假的歉意:“抱歉,作为解说,我实不该将私人情绪注入其中,奈何实在是忍不住。”

“没关系。”不知何时,桌子旁又坐了一个身穿黑色华服的英俊年轻人,他笑着对武辽道:“那么就交给我来介绍好了。现在场上的这名选手名叫肖海阳,虎威境界,大宋偏将军,为大宋立下赫赫战功,被大宋镇南将军石毅所看重。”

“万分感谢您的介绍和理解。”武辽冲着他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请问您是?”

黑衣年轻人微微一笑:“我是本次大会的特邀嘉宾,赵轻玄。”

说罢,赵轻玄站起身来,冲着在场众人挥手示意,可惜并没有人理睬他。赵轻玄也不尴尬,笑眯眯地坐回位子上,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武辽有些敬佩地看了一眼他,心道:不管这人是谁,厚脸皮的程度倒是与他们统领有得一拼。

梅士淦道:“好,那么接下来由我来介绍另外一位选手…”

话音刚落,散城军突然响起震天般的欢呼声。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郭羽施施然骑着白马而来,同时不住地向着周围的散城军甲士招手示意。

郭羽表情淡然,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花瓣不断的飘落在他周围,更显得白衣白马的他卓尔不群。

“握日,这出场,好几把炫酷!”

解说席上的赵轻玄眼中放出光来,心中感叹,这一趟他还真没白来。

“公主,你的大英雄出场了!”

跟着赵轻语而来的小笛,见郭羽这幅样子,戳了戳自己的主子。

赵轻语捂着脸低下头去。

好丢人。

“那个…”陈简钊一边扬起手中的花瓣,一边有些疑惑地问向身侧的侯锦永:“为啥要撒花瓣啊?”

“用郭将军的话说,大概,是为了装比吧。”脸颊高高肿起的侯锦永有些无奈,他与陈简钊跟在郭羽的身后,一起将剩余花瓣同时扬出。

郭羽一跃而起,在满天花雨中落在场地中央,手中将军令一摆,无数花瓣围绕着他旋转起来。

这一手顿时引得散城军高声喝彩:

“好!”

“这也太帅了吧!”

“郭将军威武!”

“郭将军天下第一!”

龙涛不知何时换上了女装,领着十来个散城女团冲到人群的最前方,手中挥舞着两团絮状布团:

“郭羽郭羽我们爱你!”

“公主,公主,你看,是散城女…”小笛有些兴奋地喊道,一回头发现赵轻语已经不见了踪影。

赵轻语掩面逃窜而去:“刚刚我为什么要帮散城军说话,丢死人了…”

待龙涛等女团被郭羽示意的散城甲士撵走后,郭羽冲着肖海阳招了招手:“开始吧。”

肖海阳冷笑一声,脚一蹬地,整个人如同一支利箭般射出,手中钢枪奔着郭羽的胸口刺去。

虎威高手,出招果然不凡。一股威势自肖海阳身上散发出来,站在原地的郭羽只觉得手中枪都沉了三分。

郭羽暗道:“这就是虎威境界的气势震慑?”

前次与车恬交手的过程太过短暂,郭羽还没有来得及去感受虎威境界的威势,对方就已被他击败。

如今再次与虎威高手交锋,郭羽也不忙着出招,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原地,想多感悟些什么,以便解决自己的问题。

身为那个人的儿子,连个虎威威势都放不出来,说出去还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郭羽微微侧身,躲过肖海阳这一枪。肖海阳似乎早就料到郭羽会这般反应,手中钢枪直接一记横扫。

郭羽正欲再退一步,肖海阳身上气势突然又盛几分。郭羽只觉得自己身子一沉,这一步竟已是退不出去。

“还有这种操作?”

郭羽微微惊讶,竖起将军令。

“铛!”

钢枪撞在银白色的将军令上,登时发出巨响。

郭羽借着力道再退几步,脸上表情有些怪异。

“果然虎威境界的气势只能用来压制对手吗…”

郭羽从肖海阳这一枪上并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气机,尽管行动稍微受到气势的阻碍,但接下这一枪对于郭羽来说也并不是难事。

“刚刚不是很能装吗,现在怎么不出手了?”

见郭羽被他一枪打退,肖海阳愈发嚣张了起来,抓起钢枪猛的向郭羽砸去。

郭羽皱了皱眉,抬起将军令,架住肖海阳的钢枪,接着一用力将其甩开。

肖海阳身子一歪,未想到这个郭羽力道竟是不小。他左脚往后一踏,气势攀升至巅峰,双手握住钢枪,冲着郭羽的脸便是一甩。

这一枪,已是他全力施为。

“我要将你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打烂!”

郭羽淡淡一笑,抬起将军令,身上气机流转,万般气势汇聚于他手中的银枪之上。

在人群中观战的石毅感受到场上的气势流动,不由得一惊。

肖海阳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对于这个年轻人他颇为看重,平日里没少提点肖海阳武艺,这也是肖海阳年纪轻轻便踏入虎威境界的原因。

原本他认为,这场宛如闹剧的比武大会必是肖海阳胜出,而且将会是碾压般的大胜。然而就在刚刚,入势境界的他隐约感受到郭羽银枪上那股不寻常的气势,登时心头一跳。

场中,郭羽已然将手中银枪递出。

“入阵。”

第五十章 百战

银白色的将军令随着郭羽的动作化作一道白光,径直冲向肖海阳。

千万气机汇聚成一股勇绝之势,继而猛地爆开,原本气势汹汹的肖海阳突然停住,挥出的长枪亦在空中一顿。

肖海阳只觉头皮发麻,这股气势太过可怕,可怕到令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

“不可能!”

肖海阳面目狰狞,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这股气势竟是由对面的这个齐人枪上散发出的。

这代表什么?

入势,眼前这个可恶的齐人,是入势境界。

肖海阳目眦欲裂,已然攀上巅峰的气势竟然再长一分,握住钢枪的手上青筋暴起。随着肖海阳的一声大喝,钢枪便往那道白光撞去。

在郭羽将军令的压制之下,肖海阳竟然突破了自己的极限,一只脚踏入虎威巅峰。

挥出枪的瞬间,肖海阳自认为哪怕郭羽真的是入势高手,也挡不下这一枪。更何况,他也不可能是入势。

入势高手,整个九州能有几个?像郭羽这般岁数能到达入势境界的,除了郭仪和赵文奇那种如同妖孽一般的人外,还有谁能做到?

然而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错了,当将军令点在他的钢枪的瞬间,那股气势直接冲击在他的身上。

那是实打实的势,是只有入势境界才能使出的手段。

肖海阳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有千万名悍不畏死的铁骑向他冲杀而来。

戎马枪法,勇绝之枪,入阵。

钢枪顷刻间炸裂成数节,其中一段砸在肖海阳的胸口之上。

“噗!”

肖海阳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那股勇绝之势在他身体里左冲右突。肖海阳七窍中溢出鲜血,表情痛苦不堪。

然而这并没有结束,他的钢枪并没有让郭羽动作有着一丝一毫的停顿,白色的枪缨在空中不住飞舞,将军令毫无阻碍地继续刺向肖海阳胸口。

“铛!”

一道血红色的身影从人群中窜出,无缨长矛重重击打在将军令上。

巨大的力道自银枪上传来,继而一股血腥杀势冲破了郭羽的勇绝之势,扑向郭羽的身体。

郭羽的脸色有些苍白,脸上少有的泛起凝重之色。

他双手握住将军令,同时提起体内残余气机涌入银枪之上。

郭羽双手挥动,动作之快竟留下一道道残影。将军令随着郭羽的动作,舞出一道道无比玄妙的银弧,最终汇聚成一道坚不可摧的枪围。

那股血腥杀势扑在枪围之上,一白一红两股气势彼此消耗起来。

郭羽的动作越来越慢,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银弧的颜色逐渐变浅,那股血腥杀势也愈加淡薄起来。

随着郭羽最后一次挥枪,银弧已然不见,杀势也被他彻底破解开来。

石毅手按在肖海阳的肩膀上,将他体内的气势祛除干净,同时目光复杂地看着郭羽。

场上的宋军士卒早已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们的偏将军肖海阳,竟是连对方的一招都没能接住。

这也就算了,连他们眼中的战神,血将军石毅的一击,也被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白袍男子随随便便摆了两下银枪就给挡下了。

郭羽随手将将军令插在地上,双眼微微眯起:“怎么,打完小的,大的又来?这种恶俗的剧情不腻吗?”

石毅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默默看着他。

见他不说话,郭羽也不再多言,双手负在身后,摆足了高人的派头,场上的气氛也在两人的沉默中变得诡异起来。

郭羽表面稳如老狗,实则慌得一批。这个入势大高手不会真的想帮自己小弟出头吧?

这谁顶得住?

若是自己的全盛时期,他还敢与石毅一战。管你什么血将军,汗将军的,一式入阵直接招呼。

然而现在的他,体内可谓空空如也,半点气力也不剩下,光是站在这里已然很勉强,更别提动手了。

要不是浑身脱力,拎不动将军令,以他的性子,哪里会把它插在地上?一身白袍再配上银枪,多拉风?

一天只能用两次的入阵他已用了三次,刚刚为了挡下石毅的随手一矛,他更是强行使出了父亲教给他的枪法的第二式。

戎马枪法,不败之枪,百战。

如果说入阵是郭羽如今攻击的极致,那么百战则正好相反,是他防御的极限。

还记得当年父亲为了让他练会这一枪,在冬天让他站在雪地之中,端起一盆水就往他身上泼。

年幼的他当场就被淋成了落汤鸡,他蜷缩着身子在雪中瑟瑟发抖,用颤抖的声音问道:“爹,好端端地,你为啥往我身上泼水?”

父亲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回答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戎马枪法的第二式就是防御,是技巧与速度的极限。当你练成之时,别人往你身上泼水你甚至都可以做到滴水不漏,好好学去吧!”

“这样啊…”郭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父亲,下次泼水之前能不能先把枪给我?”

相貌普通的中年男人看了一眼尤自握在手中的银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接着郭羽就看到,平日里瞅着颇为柔弱的母亲柳眉竖起,拎起家中的水桶就往父亲身上泼去。

那一日,郭羽这才明白,原来自己的母亲力气这么大。

那一日,郭羽这才明白,原来枪法练到了极致,真的可以做到滴水不漏。

“我辈练枪之人,只要一枪在手,万物皆不得近身。”

被母亲强制扔掉将军令,继而被她泼了一身水的父亲,在雪中站了半个时辰后,对捂着棉袄烤火炉的郭羽如此说道。郭羽还记得,父亲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些冰碴。

他之所以敢不披甲,只穿着白袍上战场,就是因为,在他练枪的第十个年头,他已然可以做到像父亲那般,即使有人将一桶水往他身上泼来,只要一枪在手,那便一滴水也不会落到他的身上。

盔甲能挡下的攻击,不会落在他身上,至于他挡不下的,那就是披甲也没有用。

这,便是郭羽的自信。

强行使出百战,化解掉石毅的攻击,同时也将郭羽最后的气力耗尽。郭羽此刻只觉身体重达千钧,头也昏昏沉沉的,尤自强撑着站在原地。

他是投入了大宋,这不代表他就要忍受兄弟被宋人欺辱,郭羽一天之内,这第三次用入阵,也是这个缘故。

即使不使用入阵,郭羽自忖胜过肖海阳虽然会要费些功夫,但也非难事。

但他不愿意那般赢,他要的就是干净利落,以碾压的形式击败肖海阳,这样才能为侯锦永出一口恶气。

他郭羽的兄弟,只能穿女装,不能挨揍。

石毅扶着肖海阳,默默迈出脚步。

郭羽咬了咬牙,用尽力气挺直腰杆,昂首挺胸地看着石毅。

他是散城军的统领,绝不能让兄弟们失望,更不能再这种时候低下头去。

散城军中,龙涛和鲁仁默默握紧手中武器。

武辽和梅士淦猛地从解说席上站起,吓了坐在一旁看戏看的正爽的赵轻玄一跳。

侯锦永抓起长枪,想要从人群中冲出。

陈简钊已然举起手中长刀太平,一股凛然刀意悄然凝聚。

李染摸了摸背在身后的黑色长枪,一脚踏出。

然而有一人动作比他们更快。

一道娇小的身影冲到郭羽面前,伸出手臂将郭羽挡在身后。

原本体内伤势有所好转的肖海阳,看到这一幕,顿时又吐出一口鲜血。

赵轻语面色冷凝,一双杏目直视这个散发着一股子浓郁的血腥气的入势高手。

石毅脚步不停,扶着肖海阳一路走来。

那股子血腥气太过浓烈,赵轻语有些害怕。

但并不是怕石毅,而是怕石毅直接对讨厌鬼出手。

但她不能斥责石毅让其退下。石毅为大宋浴血多年,她如果那样做,会让在场的大宋甲士寒心。

所以她只能站在郭羽的面前,用她那娇小的身子遮挡住郭羽。

出人意料的是,石毅并没有对郭羽出手,仅仅只是经过郭羽时脚步微微一顿,便带着肖海阳离开了。

赵轻语松了一口气。

她清楚石毅有多看重肖海阳,如果他真的要对郭羽出手,赵轻语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拦。

赵轻语转过身子,脸上满是得意:“哼,讨厌鬼,这次你怎么…”

赵轻语的声音戛然而止。

眼前的讨厌鬼默默抬手捂住嘴,一缕猩红色的液体从他指缝间流出,继而滴落在地上。

赵轻语从未见过这样的郭羽,向来玩世不恭,一副天上天下老子最大的讨厌鬼,此刻脸色是这般苍白。

她不禁有些慌了神,焦急地喊道:“讨厌鬼,你…”

郭羽眼前一黑,旋即便向前倒去,他只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昏迷前的刹那,他喃喃道:“好平啊…”

(散城篇结束,下一章进入倾裕篇)

第五十一章 故地

十万齐军伐宋大败而归,九州为之震动。

败军退回倾裕时,哪怕亲眼看到这些灰头土脸的齐国军士,城中的百姓仍是有些不敢相信。一时间,整个倾裕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之中。

一位老者叹息道:“看来,那个二十年前的北方霸主要回来了。”

老人在倾裕城中住了一辈子,自然经历过二十年前的那场战争。军神郭仪的风采,大宋铁骑的雄风,至今仍是历历在目。

人群中,一名中年男子听了老人的话后,不禁微微一笑。

男子身材不算魁梧,相貌也不是十分出众,只能算是常人而已,但这样的他却依旧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尤其是男人。

原因无他,只因挽着他手臂的女子委实太过出众,即使穿着粗制布衣不施粉黛,一颦一笑间仍尽显倾城之姿,当真是布衣木钗难掩国色。

女子曾是艳绝九州的天下第一美人,对于这种目光早就习以为常。她伸出一只手,将鬓角的一缕青丝撩至耳后,冲着自己的丈夫轻笑道:“这趟也算是故地重游了,感觉如何?”

“感觉是有,但我说不上来。”中年男子苦笑一声。

他上趟来倾裕的时候是北宋的大将军,而且还是领着五万甲士来的,哪里能似如今这般悠闲?如今故地重游,身边陪伴着的人由数万糙汉子变成了娇妻,心情自然不同。

“你说,此次大宋会出兵吗?”

女子看着中年男子,眼中情感复杂。她有些担心,如果大宋真的挥师南下,自己的丈夫会不会按捺不住寂寞,回到大宋,变回那个万人瞩目的大宋军神。

这隐姓埋名的二十年,虽只是粗茶淡饭,与她少时的生活天差地别,但却是她过得最快乐的日子。

似是知道妻子的想法,中年男子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笑着说道:“出不出兵的,干我屁事。现在我只想陪着你游历九州,顺便再找一个人。”

女子不由得眉开眼笑,其中的风情,竟让不少偷偷瞄着她的男人忘了行走,继而与同样因女子的笑容而失魂落魄的男人撞在一起。街上一时间“哎呦,哎呦”的痛呼声,此起彼伏。

中年男子戳了戳女子因笑容而出现的梨涡,“下次学学人家黄丫头,出门戴上面纱。”

女子娇嗔道:“怎么,相公嫌弃我?”语气中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她无论相貌,身材亦或是声音,都与豆蔻女子并无二样,这般说话,倒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哪有,我是不想让我家天下第一美人的绝世姿容让别人瞧了去。”中年男子哑然失笑:“明明孩子都快及冠了,还在这里装少女。”

凡是女子,哪能听得别人说自己老,当下女子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同时伸出一只手在中年男子肋下一拧,笑吟吟地说道:“人家就是少女,有意见吗?”

中年男子也曾是大名鼎鼎的武道高手,女子的那点力道对他来说,与挠痒痒没什么分别。但为了让自己的妻子开心,他还是装出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惨叫道:“没意见,没意见,薇姐停一下,痛!”

女子怎会不知道丈夫是装的,冲他翻了个白眼,终还是撒开了手。

“我们就这样把儿子扔在那里,是不是不太好啊?”女子不无担心的说道。

中年男子则毫不在意地说道:“有啥不好的,那么大个孩子了,爹妈不在身边还能饿死不成?再说了,散城你也知道,那么偏的一个地方,能出得了什么事?只要那孩子不吃饱了撑的去掺和宋齐大战,不去招惹入势高手,以我教他的功夫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听说了吗?这次伐宋之所以会大败,是因为北面的散城叛乱。散城军的统领领着手下伪装成齐军,从背后插了车恬一刀,前后夹攻之下十万齐军才败的。据说盛怒下的车骑将军已派人向王上请命,要领军攻打散城呢。”

“哦?还有这等事?”

“可不是吗,我还听说,那散城军的统领啊,打仗的时候骑白马,耍银枪,穿一身白袍子,模样骚包得不行!”

“哇,他好骚啊…”

听到路人的对话,中年男子脸上肌肉为之一僵。

散城,白袍,白马,模样骚包。以上特征结合起来,除了他儿子还有谁?

中年男人不由得有些恼怒:“这倒霉孩子,没事瞎掺和个什么劲儿!”

女子眉头一皱:“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她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

中年男子大手一挥:“不碍事,孩子终究是要长大的,我们也不能帮他一辈子。再说有阿染那小子跟着,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女子对于那个常年与自己丈夫厮混在一起的狐朋狗友倒也算是知根知底,人品与能力均靠得住,虽说当初在散城的时候她没少对他翻白眼。

女子也算是放下心来,刚要拉着自己丈夫离开,就听得先前的路人接着说道:“我估摸着,这回沉寂了许久北宋怕是要动兵了,真不知道这倾裕抗不抗得住。万幸的是,北宋军神已经死了。”

女子对他们交谈的内容显然极为感兴趣,索性停下脚步。男子微微苦笑,自己的妻子就是有这种恶趣味,总是喜欢听别人吹嘘自己。

“这北宋军神的名字我都快听得耳朵起茧子了。他就这么厉害?”

眼见同伴有些不屑,路人笑道:“当然,二十年前公认的九州第一枪,银枪破虏,败尽天下枪道高手。若只是这些还不足以让他被称作军神,郭仪的用兵更是厉害,可谓攻必克战必胜。而且他还长得颇为英俊,银枪白马,风采无双,无数少女为之魂牵梦萦。”

女子听得他们夸赞自己丈夫,眼角有着掩盖不住的笑意,模样十分高兴。中年男子见自己妻子这幅模样,抬手就要往她头上揉去。

“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话虽这么说,男子脸上亦满是笑容。

“还有啊,临音楼你知道吧,咱们倾裕最大的青楼。这临音楼二十年前曾有个叫做婉箐的花魁,当时可谓艳名远播,无数人为了一亲香泽而甘愿散尽千金,结果竟连花魁的面都没见到。那花魁清高得很,每日只在堂中弹奏一曲,弹完就走,谁也留不得,就是当时的北魏王室她都不理。

后来北宋破城,婉箐主动邀请郭仪入阁一叙。反正发生了什么咱也不知道,就知道郭仪走后,婉箐从此不再抛头露面,每日一曲也不再弹了,并言此生此琴只为郭仪而奏,不知让倾裕城中多少人扼腕叹息。后来郭仪一死,婉箐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每日依旧盛装打扮,抱着她的琴,在阁中等待那个永远也不会再来的人,想再为他弹上一曲…”

说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唏嘘:“这女子动了情啊,当真是…唉,不过听说她最近收了个喜欢带面纱的哑巴徒弟…”

中年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女子则冲着他温柔一笑,轻声道:“要不要去听一曲?”

中年男子忙不迭摇头。

女子又道:“我的大将军,那一晚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没啥,啥都没干!”中年男人头上溢出冷汗,拽着女子的手就走,“我们走吧,宋军要打过来了,碰到熟人就不好了…”

女子娇哼一声,跟着中年男人走了。

见两人全都离开,路边一个年轻读书人才把挡在脸上的书拿了下来。

读书人坐在一个算命摊子上,他不似寻常算命之人在摊子上写着“铁口直断”之类的话,摊子旁立着的旗上只写有短短两个字。

天意。

相貌普通的读书人撇了撇嘴,翻开那本封面上写有“九州志”的书籍,自言自语道:

“好险,差点就被他找到了。”

“啧,所以说,这种书外之人是真的麻烦,根本不知道他们会去干什么…”

第五十二章 忽还乡

当郭羽看见周围熟悉的环境时,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简陋的院子,老旧的水井,粗壮的桃树,不是他在散城的家又是哪里?

自己刚刚不是在玉门关下和肖海阳交手来着吗,怎么就回到了散城?

郭羽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他习惯性伸出手摸了摸下巴。

“…诶?”

入手处皮肤竟然十分平滑,触感宛如孩童一般。郭羽一愣,看了看自己的手,较平常小了一圈,原本因为练枪而磨出来的茧子也消失了。

郭羽挠了挠头,难道自己如同那些话本里的主角一般,回到了十年前?

正疑惑间,院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女孩走了进来。女孩与郭羽差不多年纪,梳着一个简单的马尾辫。女孩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举手投足竟流露出几分不符合其年纪的动人风情,可想而知,待其长大,女孩又该会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郭羽看到她走来,呼吸一促,身体顿时僵住。

女孩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笑道:“怎么,不欢迎我?”

郭羽直接冲上前一把将她抱住,一时颤抖说不出话来。

自散城一别已快十年,郭羽没有想到,再次相见竟然会是以这种形式。

“小冰,我…”

小冰是他为她起的外号,郭羽刚认识女孩的时候,女孩总是冷冰冰的,谁都不理。若非发生了那件事,恐怕女孩至今也不会对他展露笑颜。

郭羽正激动间,就听得女孩在他怀中轻声呢喃道:“这十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郭羽心中一震,倒不是因为女孩对他倾诉思念,而是因为她说了十年。

还不待他反应,天地之间突然变了样子,郭羽只觉得天旋地转,待稳定时,郭羽惊讶的发现自己变回了原来的模样,而怀中的女孩亦在转瞬之间长大。

正如郭羽所想,长大后的女孩,光用美人已不足以来形容她的美貌,此时的郭羽脑海中只有四个字:祸国殃民。

只一眼,郭羽的视线就被她那张绝美容颜所吸引。

朱唇皓齿,眉目如画,美艳不可方物。最吸引人的莫过于那双桃花眸子,眸含秋水,眼波流转间尽显娇媚,左眼角下一点泪痣,更是让其本来就绝美的脸庞增添几许魅惑。

女子只眨了眨眼,郭羽便心头猛跳,好似被勾去了魂魄一般,想要低下头去,亲吻那双勾人眼眸。

女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搭在郭羽的唇上,继而冲着郭羽嫣然一笑。

女子一颦一笑,媚意浑然天成,在郭羽的眼中,她这一笑竟是让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女子忽地收敛笑意,倾国的脸庞一时间冷若冰霜:“我想了你十年,你呢?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呵呵,郭羽,你当真对得起我!”

郭羽一愣,她想了他十年,他又何尝不是?

眼见郭羽面泛无辜之色,女子挣脱开郭羽的怀抱,旋即指向郭羽的身后。

郭羽疑惑地回过头,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站在他身后。少女有着一双好看的杏目,虽不如女子桃花眼风情万种,却比之多了几分娇憨可爱。

身材娇小的少女看了看郭羽,又看了看郭羽身后的倾国女子,秀气的眉毛顿时蹙起,娇喝道:“讨厌鬼,她是谁!”

倾国女子来到赵轻语身侧,直勾勾地看着郭羽,轻声道:“我问你,我们两个你究竟选择谁?”

“选择谁?”

在这一刻,郭羽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豪迈一笑,一把搂住旁边的倾国女子,旋即又将赵轻语拉入怀中,左拥右抱,一时间享尽齐人之福。

“哈,既然是做梦,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全都要!”

郭羽哈哈一笑,眼见怀中的赵轻语满面通红,模样煞是可爱。他不禁心头一动,撅着嘴向她娇嫩的脸蛋凑去。

天地之间又是一阵晃动,郭羽一惊,再睁眼时,眼前的赵轻语已然变作一个相貌无比丑陋的老人。

“哎呦卧槽!”

郭羽猛地往后一窜,身体撞在一道墙上,脚下又是一阵晃动。郭羽这才发现自己正待在一架马车之上。

“臭小子醒了啊。”老人毫无形象地抠了抠鼻子,“这是梦着啥了,嘴撅得那老高,笑得那么灿烂?”

郭羽并没有回答他的话,没好气地反问道:“你是谁?”

郭羽美梦被打断,心情颇为不爽,原本的娇俏少女换成了眼前这个丑陋老人,郭羽恨不得一拳把他打出马车。

“再晚点醒不行吗?”郭羽翻了个白眼,也不知这句话是说给谁听。

前方的帘子被人掀起,赵轻玄猫着腰进入了马车之中,旋即便看到郭羽,笑着说道:“呦,妹夫醒了啊。”

原本郭羽和赵轻语还真没什么,他对其也没有什么想法。但刚刚在梦中,他竟试图对赵轻语上下其手,此刻不免有些心虚。

“王上说笑了,我与公主殿下只是…”

先前在玉门关时,郭羽最终被赵轻玄封为偏将军,此刻自然要对赵轻玄行臣子之礼。

“我懂,我懂。你们只是朋友对吧?”赵轻玄拍了拍郭羽的肩膀,“我是过来人,我明白的。”

你明白个锤子你明白。

郭羽翻了个白眼,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连忙冲赵轻玄行了一礼:“臣告退。”

说罢,郭羽起身离开了马车。

赵轻玄挑了挑眉,也不阻拦,靠着马车壁坐了下来,沉声道:“庞公?”

庞渝老神在在的说道:“放心,老夫可以担保,这小子没问题。”

“…不是,孤是想问你还要孤的马车上赖多久?”

“……”

郭羽回到散城军后,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宋在玉门关的军队尽出,五万甲士南下,攻打倾裕。而他们此刻正是在前往倾裕的路上。

按理说郭羽昏迷,应该将他安置在玉门关休养,奈何散城军无论如何都不愿将之独自留下,而宋国也不会放心将散城军留在近乎无人的玉门关,最终权衡下,宋军就带着昏迷的郭羽及散城军一起上路。

对此郭羽倒十分理解。要是宋国毫不怀疑就将他与散城军留在玉门关,他才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上错了船。

他的醒来自然是让散城军激动万分,傍晚休息之时,大家纷纷来看望他。不少甲士高兴的热泪盈眶,龙涛甚至打算为其热舞一番,随即便被郭羽一脚踹出军帐。

“郭将军,我…”待到人群稍散,侯锦永满脸羞愧地来到郭羽跟前,脸上还有些肿,但较当时已好得太多。

侯锦永心中满是自责,如果不是他,郭羽也不会昏迷多日。

郭羽只是轻描淡写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行了,别在这里跟我欲言又止的了。有事就说,道歉或者感谢啥的就赶紧给我滚蛋。”

听了这话,侯锦永思索半晌,仰躺在地上,竟然真的想要滚出去。

郭羽苦笑不得的把侯锦永从地上拽了起来,继而询问了他一些事情。

比武的事情,宋王并没有要怪罪的意思。他也不能怪罪,毕竟比武的时候,赵轻玄坐在解说席上看的是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听侯锦永讲,肖海阳被赵轻玄狠狠地责骂了一顿。正巧公主要回燕平,赵轻玄就让肖海阳也滚回去,思过三月。

“赵轻语离开了啊…”听到赵轻语离开的消息,郭羽心中不由得有些失落。

不过这样也好,刚刚做的那个梦,当真是让他细思极恐。若是真的和赵轻语发生点什么,他哪里还有脸去见小冰。

眼见侯锦永面带犹豫之色,郭羽问道:“怎么了?”

侯锦永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实情,于是道:“此次将军因为我而得罪了肖海阳,而肖海阳又是大宋镇南将军的心腹,会不会…”

郭羽摆了摆手:“放心,没事。都这种时候了还内斗,是齐国太好打,还是蛮人太废物?赵轻玄不傻,石毅也不是白痴。”

侯锦永点了点头,又与郭羽说了两句话后告辞离去。

郭羽看了看身上的白袍子,轻轻一笑。

……

经过多日的行军,宋军终于来到了倾裕城下。

当看到那高耸的城头时,郭羽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拳头。

终于来了啊,倾裕。

(未免误会,还是说一下,我可不是眼控啊,你们可别瞎想…………我是腿控())

第五十三章 战前议事

倾裕,齐国北方重镇,是襄州内仅次于齐都天岚的第二大城,此时城内有着自玉门关败回的数万齐军。

若只如此,陈奚还不至于犯难。虽说他作为攻城方,手下军队数量不如对方,但玉门关一战已经证明了双方实力的差距,即使敌众我寡,陈奚也有信心拿下眼前这座大城。

然而难点还不至于此,倾裕北面筑有一大营,与倾裕城互为掎角之势,那倾裕北大营与其说是军营,还不如说是一座小城。

这倾裕北大营乃是二十年前,北魏在玉门关被宋击败后,为了提防大宋南下而建,结果还没有建成,大宋铁骑的马蹄便踏破了倾裕的城门。

事后郭仪看到这座营盘,曾大呼侥幸。若是被北魏建成这座大营,能不能宋军攻下倾裕都是两说,就更别提后来的马踏九州了。

大宋兵败后,齐国杨志勇领军叩关,被吕昭召回后,请命重建倾裕北大营。

如今,这座耗资巨大的军事要塞总算是派上用场,陈奚为它苦恼不已。

大宋本就兵少,此番南下,算上散城军也不到六万,唯有全力攻打一处,才有望成功,可这样不免会被齐军夹攻。若分兵击之,怕是两头都讨不到好处。

宋军安好营地后,陈奚立马叫诸将前来中军议事,商讨破敌之策。郭羽如今已是大宋的偏将军,又掌管五千散城军,自然也要参与议事。

帐中已坐了不少宋军将领,郭羽进来时,顿时吸引了众多视线。诸人面色有些不善,尤其是镇南军一系的武将。

郭羽一枪将肖海阳重伤,大大落了镇南军的面子不说,肖海阳还因为他被公主厌恶,继而被撵回燕平。

肖海阳作为镇南军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原本前途无可限量,结果就因为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白袍小子,连此次伐齐都不能参与,这让他们如何不气?

感受到他们冰冷的目光,郭羽撇了撇嘴,只道他们是嫉妒自己这张帅脸。当下他也不去理会,打算寻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

“小子,来老夫这里。”须发皆白的老将军刘笑尘笑眯眯的冲郭羽招了招手。

此举倒是让郭羽有些诧异,他迈开步子,来到刘笑尘身边,一抱拳:“见过镇北将军。”

刘笑尘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待郭羽坐下后,刘笑尘笑眯眯的拍了拍郭羽的肩膀,说道:“小伙子,你和肖海阳的比试老夫看了,那一枪着实漂亮。”

刘笑尘的夸赞倒让郭羽有些受宠若惊。他以为,击败肖海阳后,原本就不怎么被宋人欢迎的自己将更加不受待见,没想到这位镇北将军对自己竟好似颇为欣赏的样子。

还不待郭羽回答,周围不少将领纷纷向他搭话:

“牛批啊,兄弟,一枪就干翻了那个臭屁的肖海阳。”

“朋友,我来跟你混个脸熟,苟富贵无相忘。”

“小哥,你那一下子当真过瘾啊,你瞅你把镇南军那帮子人气的,哈哈。”

镇北军一系与镇南军多有不和,对于这个轻轻松松击败了肖海阳的年轻人,他们是充满了好感。

“怎么样,我镇北军的儿郎比镇南军强多了吧。”刘笑尘笑着说道:“公主临走前特意叫老夫对你照拂一二,你放心,有老夫在,没人敢欺负你。”

刘笑尘显然对郭羽颇为看重,这倒不全是因为公主。他对这个年轻人有着莫名的好感,大抵是因为眼前这个年轻人与那个男人都姓郭,相貌又有几分相像吧。

帐中突然安静,赵轻玄,庞渝,陈奚三人走了进来,在场诸将同时站起,对着三人躬身行礼。

赵轻玄注意到了人群中的郭羽,冲着他挤眉弄眼一番,接着示意在场众人坐下,自己没有去坐那主位,而是带着庞渝来到郭羽身侧。

庞渝坐下后就将双手拢于袖中,闭目养神起来,赵轻玄则毫不顾忌地搂着郭羽的肩膀,开口说道:“妹夫,身体如何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镇北军将领顿时将嫉妒的目光投向郭羽。

赵轻玄的妹妹是谁?辽陵侯的掌上明珠,大宋公主赵轻语。

原本他们就听说这个王上新封的偏将军与公主殿下有些暧昧,肖海阳更是因为嫉妒才和他打了起来。如今赵轻玄这一句妹夫,就更加坐实了这件事。

郭羽翻了个白眼,这个宋王怎么回事?当着众人的面不顾及自己的身份跟他勾肩搭背的就算了,还当众称自己为妹夫。这若让别人误会了,他脸皮厚倒无所谓,赵轻语怎么办?

他无奈的笑了笑:“王上,我…”

郭羽正要辩解一番,坐在主位上的陈奚突然清咳一声,示意大家安静,他只好闭上嘴。

“倾裕的情形大家也看到了。”陈奚朗声道:“倾裕城与北大营互为犄角之势,本就易守难攻,我军数量又不如齐军。诸位可有破敌之策?”

郭羽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地听着陈奚说话,他现在都还有一种不真实感。在不久之前,他还是齐国的一个偏远小城中的统领,如今却已是宋国的偏将军。

“分兵迎敌,两边一起打!”

一个留着络腮胡的镇南军将领起身说道:“齐军不过一群废物,十万人连我一万镇南军都打不过,如今龟缩在城里,也没什么好怕的!”

听得这人竟将玉门关大胜的功劳全部归在镇南军头上,郭羽皱了皱眉。

“李奎,这给你能的。”郭羽旁边,一名镇北军将领不屑道:“玉门关能胜,还不是因为郭羽小兄弟从后突袭齐军?否则光靠你们这些软蛋,能成个什么事。”

李奎一怒:“梅志盛,你!”

陈奚喝道:“都闭嘴!”

镇北镇南两派的骂战他见过的已不再少数,往常他也懒得理会,但如今这种时候,陈奚哪里容得他们放肆?

眼见这位儒雅的大将军发了火,在场的人顿时噤若寒蝉。

陈奚叹了一口气:“看来你们是没有什么好的建议了…刘笑尘!”

刘笑尘霍然起身:“末将在!”

陈奚看着他:“你领三万甲士,攻打倾裕北大营,力求在倾裕出兵之前将之攻克!”

“诺!”

“石毅!”

来到帐中,始终一言不发的石毅从座位上站起,冲着陈奚一抱拳:“末将在!”

“命你领一万镇南军佯攻倾裕,如若倾裕城出兵,务必将之拦下!”

“诺!”

陈奚冲着在场的众将点了点头,说道:“此战乃是我大宋南下的第一战,不能有丝毫闪失,望各位慎重行事。各位可还有什么疑议?若没有就去准备吧。”

郭羽从位置上站起身来,冲着陈奚一抱拳:“大将军,为何不安排我散城军?”

见郭羽这般说,那李奎顿时嗤笑一声:“小子,打仗这种事你还是别掺和了,乖乖跟在爷爷们身后捡功劳就好。”

即使郭羽击败了肖海阳,他也不相信这个毛头小子敢领着五千人从后方突袭十万齐军。在他以及众多镇南军将领眼中,郭羽只不过是个投机取巧的小人罢了。

郭羽直接冲他比了个中指,当初在散城他都没惯着刘立等人,如今自然不会忍气吞声。

陈奚笑道:“并非我轻视郭将军,而是郭将军才刚从昏迷中醒来,还需休养。这一战,郭将军就与本将一同在后方好了。”

陈奚这番话给足了郭羽的面子,但郭羽仍是摇了摇头,坚持道:“我身体已无大碍,还请大将军准我出战,略尽绵薄之力。”

只要打下了倾裕,散城便能无忧。此次大战,郭羽自然想要参与其中,这样心里也会踏实些。

见郭羽态度坚决,陈奚点了点头:“那你便领着散城军随刘将军一同攻打北大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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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老夫聊发少年狂

无数披挂整齐的宋军从大营中走出,自动分成两路,一路往倾裕,一路则奔赴北大营。

郭羽依旧是那副白袍白马的打扮,跟周围的披甲士卒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领着散城军出营之际,正好撞上同样出征的一众镇南军将领。

“霍,这不是咱们的郭将军吗?”络腮胡李奎冲着郭羽冷笑道:“郭将军就这身打扮上战场啊,小心刀剑无眼呐,别让流矢给夺了性命。”

郭羽挑了挑眉,咧嘴笑道:“多谢提醒,不过李将军你也要小心啊,话本里像你这般长相的,一般都活不过三章。”

李奎瞪了瞪眼,正欲说话,就听得石毅沉声道:“李奎,走了。”

石毅纵马径直离开,手下将领们纷纷跟上,李奎冲着郭羽冷哼一声,也跟着石毅走了。

“干什么不好,在这里跟我摆出一张反派脸,看你能活几章。”郭羽翻了个白眼,旋即领着散城军离开了军营。

远远地,郭羽就看到一须发皆白的老将骑在战马上,拎着杆雪亮的长刀。郭羽双腿一夹马腹,来到刘笑尘身边,拱了拱手:“镇北将军,末将奉命而来,麾下五千散城军,任凭将军调遣。”

说话间,郭羽余光仔细打量了一番刘笑尘,心中暗道:“这老将军怕是快八十了吧…真的没问题?”

即使是武道高手,也逃不过无情岁月。随着年龄的增长,肉体亦会慢慢老去。

刘笑尘看起来年岁颇高,郭羽难免有些担心,这要是一个不小心…

刘笑尘活了这么久,哪里看不出郭羽的想法?他豪迈一笑:“小娃娃,老夫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待会上了战场,你自会知晓老夫为什么被人称为‘北宋第一刀’。”

眼见他如此,郭羽也不好再说些什么。领着散城军,跟随刘笑尘往倾裕北大营而去。

……

一想到玉门关下的大败,车恬就恨得咬牙切齿。

“该死的散城,该死的丁可信!”

车恬抬起拳头,重重砸在帅案之上,力道之大,竟然还在上面砸出一个窟窿来,可见他有多生气。

“哎呦卧槽,好疼。”

车恬龇牙咧嘴地揉着拳头,嘴里不住骂道:“该死的,王上不准我攻打散城,此番大败我又不敢擅自出兵…还有那丁可信,明知散城有变,竟敢瞒下不报!若不是被散城军突袭,我怎么可能会败!”

车恬认为,如果没有那五千伪装成齐国军士的散城军从被后突袭,他不会败得那么惨,甚至不会败。

他正恼怒间,北大营外突然传来一阵叫骂声。

“来了吗…”车恬冷笑一声,拎起那柄齐王所赐的名剑楼兰,往营墙上走去。

……

“宋镇北将军刘笑尘在此,尔等可敢出营一战!”

“怎么,你们齐人连个老头都害怕吗!”

“难道齐人都是缩头乌龟吗!”

“滚出来!和爷爷斗一斗!”

“车恬,你出来啊!你有本事偷男人,你有本事出来啊!”

刘笑尘不停在营下叫骂着,在后面为他压阵的郭羽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嘿,别看这老头岁数挺大,还挺会骂人。

郭羽冲着刘笑尘的背影伸出大拇指:“镇北将军真是老当益壮啊。”

眼见刘笑尘骂了半天依旧不见疲态,对于他之前说的话,郭羽不由得信了几分。

而此时北大营的营墙之上,听着刘笑尘的骂声,车恬脸上一阵抽搐。

“将军,你还会偷男人啊?”车恬旁边,一名齐军将领抓住机会拍马屁道:“将军威武,三教九流,无所不通。”

车恬抬手就是一巴掌:“我会偷你奶奶个腿!”

那将领捂着脸,满脸委屈地退下。

车恬原本不想理会刘笑尘,怎奈何刘笑尘在外面越骂越欢,即使没人理他,他一个人骂得竟是越来越起劲儿。

见周围的齐国军士看自己的眼光越来越诡异,车恬无奈,冲着营外的刘笑尘骂道:“哪里来的老不死的,不在家里抱孙子,跑到这里来撒泼!”

刘笑尘正觉无趣,听到车恬的骂声顿时精神一振。他一抬手,一名宋国甲士顿时小跑着递来一只水壶。刘笑尘拧开便饮,润了润嗓子,继而大喊道:“怎么,车骑将军终于舍得出来了吗?老夫还以为你已经害怕得连话都不敢说了呢!”

车恬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般,哈哈笑了起来,继而喊道:“笑话!本将难道会怕你这个一只脚踏入棺材的老家伙?本将是看你这老匹夫年事已高,担心随口一喊,把你给吓死!”

刘笑尘扬起长刀,遥遥指向站在墙壁上的车恬,喝道:“你这车骑将军别的不行,吹牛皮倒是挺厉害。也不知是谁前些日子领着十万大军被我大宋打成狗!”

被刘笑尘戳到了痛处,车恬一时怒极:“老东西,你!”

“你什么你,有种的就滚出来与老夫一战!”

“老匹夫!我今天与你不死不休!”

车恬一瞪眼,按住腰间剑柄就要往墙下走,结果还没走两步就被一相貌英俊的年轻将领拦下。

车恬怒道:“滚开!”

卢伯抿了抿嘴,坚定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车恬“唰”的一下抽出长剑,指向卢伯:“滚开!别以为你是入势高手,本将就不舍得杀你!”

卢伯寸步不让,沉声道:“将军莫要忘了我们为何在这北大营之中,若是轻易出营与之交战,岂不是正中宋军下怀?”

卢伯这几句话顿时让车恬清醒过来。他冷哼一声,再度走回墙上。

刘笑尘原本正窃喜,见车恬又回到墙上,顿时骂道:“草,车恬你他娘的真不是个男人!”

车恬长出一口气,喝道:“本将是不是男人,老家伙你自己回家问你的孙女去!”

车恬说完,冲着手下悄悄打了个手势,手下会意,传递着车恬的命令。整个北大营中的弓箭手猫着腰悄悄爬上营墙。

刘笑尘还真有个孙女,他哪里能听得这种话?一时气急,独自拎着刀来到北大营前,撸起袖子,破口大骂道:

“车恬!我哔你奶奶!有种你出来!”

车恬亦不甘示弱:“我哔你娘,你个大傻哔,有种你进来!”

“你出来!”

“你进来!”

“你出来!”

“你进来!”

“我进来!”

“我出来!”

“那你他娘的倒是出来啊?”刘笑尘用长刀指着车恬大骂道。

“滚你丫的!你当老子傻!”车恬激动之下,竟拔出名剑楼兰就向下面的刘笑尘掷去。

车恬再不济,终究也是虎威境界的武道高手,那一剑化作寒光,顷刻之间便飞至刘笑尘面前。

“老将军小心!”看到这一幕,郭羽不禁开口提醒道。

刘笑尘睁大双眼,原本浑浊的目光瞬间变得澄澈。他左腿膝盖微屈,单手握住长刀,接着将之撩起。

“铛!”

那柄楼兰顿时飞出,正正好好落在郭羽身前。

郭羽有些诧异的将之从地上拔起,入手处只觉一阵清凉,剑长三尺,剑刃上流光四溢,当真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

“这咋还没开打就爆装备了?”

平白无故得到这样一柄好剑,郭羽不禁心头一喜。

“尼玛的!臭老头,把剑还我!”

车恬刚出手后就后悔了,然而他又不是话本中的那些个剑仙,无法让剑去而复返。

“他娘的,你偷袭老夫还让老夫还你兵器?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刘笑尘有些吹胡子瞪眼,这车恬,也忒不要脸了些。

郭羽拎着那柄楼兰,一路小跑着走到刘笑尘身边,举起手中楼兰,冲着墙上的车恬喊道:“车骑将军,这把剑是你丢的吗?”

“没错!”车恬再见郭羽,怒意顿时涌上心头,奈何剑在人家手里,强忍着不快说道:“郭羽,本将知道你。只要你愿意临阵倒戈,弃暗投明,本将不但不会计较你玉门关下做的事,还会让你享尽荣华富贵!”

听了这话,刘笑尘顿时怒极:“他娘的,车恬你怎么光问这小子,不问老夫!”

“我问尼玛,老匹夫你就等死吧!”车恬随手抓过一把剑冲着刘笑尘掷去,被后者轻松挡下。

刘笑尘撇了撇嘴:“齐人就是齐人,一点眼光都没有。”

车恬不再理会他,接着试图笼络郭羽:“郭羽你放心,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本将向来说一不二,答应你的自然会做到。那么,你的选择是?”

“我全…呸!”郭羽冲着车恬喊道:“车骑将军你误会了,我是想说,反正你这剑也丢了,能不能顺便把剑鞘给扔下来?没有剑鞘,剑匣也成。”

郭羽在墙下耍了两下车恬扔下来的楼兰长剑,笑道:“车骑将军你看,这没个装着的东西,平日里拿着也不是很方便,光秃秃的,多难看。”

第五十五章 撼天

捡了别人的剑不还就算了,还让人家把剑鞘也扔过来,哪有这样的道理?

车恬被郭羽的一番话气得是七窍生烟:“小畜生,本将要将你碎尸万段!”

郭羽挠了挠头,继而神色委屈地说道:“车骑将军,有话好好说,你咋骂人呢?”

眼见郭羽与刘笑尘两个人站在营墙下不远处,自己这边的弓箭手已然就位。车恬知索剑无望,便大手一挥:“放箭!”

“咻咻咻!”

千百支箭矢从营墙上射出,遮天蔽日,继而向郭羽与刘笑尘两人扑来。

在这些箭中,一支模样寻常的羽箭飞出后瞬间消失,接着带着一股浩然气势出现在了两人身前。

郭羽心头一跳,若只有这阵箭雨,他自忖还能护得住两人周全,但若再加上这支显然是入势高手射出的箭,他就有些拿不准了。

在玉门关下,郭羽曾吃过它的苦头。当时的他,险些被齐军的那个入势高手一箭重伤。

来不及多想,郭羽抬起将军令,正要尝试以百战将这些箭全部拦下时,眼角余光处看到刘笑尘默默地握住了手中长刀。

刘笑尘一手握住刀杆前段,一手握在尾端,长刀高举过顶,气机流转之下,他那苍白的胡须竟无风自动,浑身散发出一股凛然刀意。在这一刻,刘笑尘仿佛整个人都化作一柄长刀。在这一刻,他,就是刀。

“撼天。”

在那支羽箭射到刘笑尘眼前之时,老人亦将长刀挥下。

这一刀,名曰撼天。

刀之极致,天亦可撼。

站在北大营营墙上,刚刚射出一箭的卢伯脸色突然由红润变作苍白,继而变成异样的潮红,口中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刘笑尘刀挥出的刹那,郭羽只觉得时间都好似停顿了一瞬,接着一道近乎贯彻天地的璀璨刀光拔地而起。

那支气势非凡的箭矢,撞在刀势之上,瞬间便化作齑粉。

刀势没有半分停顿,去势不减直冲云霄。

自北大营射来的千百支箭矢,在这一刀下竟显得是那般不堪一击,被刀势一冲,不少箭矢登时断作两节,其余的也受刀势影响,变得七扭八歪,接着无力地从天空坠下。

“啪,啪…”

天地之间仿佛下了一场箭雨,无数箭矢从郭羽头顶落下,然而竟没有一支落在他与刘笑尘的身上。

原本打算用百战挡下的箭矢的郭羽,此刻已是张大了嘴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怎样的一刀啊。

霸道,强悍,刀光所至,竟似连天亦能撼动。

早年郭羽曾听父亲说起过刘笑尘的事迹,大宋伐雍之际,北宋第一刀刘笑尘曾以撼天一刀斩杀雍国第一高手,入势境界的枪王李任。

那时的郭羽,虽惊讶于刘笑尘的强大,却不免腹诽:这人可真会吹牛皮,还撼天,拿锤子撼。

然而今日,郭羽见过这一刀后,心中再不敢有丝毫轻视。这一刀,当真可撼天。

这一刀给郭羽带来的震撼还不至于此,他在刀势中更是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情感。

似倔强,又似坚定。郭羽无法具体用语言描述出那种感觉,但他明白那种情感到底为何物。

那是眼前这个古稀老人的倔强,是他对无情岁月的抗争。

怪不得他仍不愿卸甲归田,怪不得他每战抢着要当那先锋。

因为他不服。

郭羽仿佛听到刘笑尘的刀在低语:他老了,但他的刀还没有老。

在这一刻,郭羽对这个老人肃然起敬,不为他的强大,而是为他这股不愿向岁月低头的意志。

刘笑尘一手执刀,一手抚着白色长须,朗笑道:“小子,老夫这一刀如何?”

郭羽从惊讶中回过身来,开口说道:“老将军这一刀,真是生平罕见。我倒是想好好的夸赞一番,无奈腹中没有多少墨水,只能说一句…”

郭羽冲着刘笑尘拍着巴掌:“…卧槽,牛了大比了。”

刘笑尘似乎很是受用,昂起脖子,模样颇为得意。

见北大营射完一波箭后再没了动静,刘笑尘扯着脖子大喊道:“好你个车恬,不敢应战就算了,还放箭暗算老夫。既然你不出来,那就在继续在北大营中龟缩着,等老夫进去吧!”

说罢,他威风凛凛的一捋胡须,冲着郭羽喝道:“小子,我们走。”

“好嘞,大佬!”

郭羽点头应到,拎着将军令就往回走,心中暗道:“龟龟,这趟真是抱上大腿了。”

刘笑尘光凭刚刚那一刀,便能在郭羽所见过的高手中排在第三位。

而且刘笑尘还是镇北将军,官位在大宋仅次于大将军。有这样一个狠人罩着他,他郭羽在大宋岂不是前途一片光明?

这事说起来还要感谢赵轻语,要不是这位公主殿下为他说话,像刘笑尘这种位高权重,武力超群的大人物怕是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哪会像现在这样对他青眼有加。

“公主的大恩大德,不知如何报答。”郭羽眼泛热泪,“怕是只有以身相许才能偿还了,兴许那场梦就是对我人生的指引,大不了就做一回渣男,无论是小冰,还是公主,都收了…”

“小子,你在哪里一个人念叨什么呢,没见老夫还在这里站着呢吗?”

刘笑尘略带不满的声音自郭羽身后传来,郭羽这才发现刘笑尘竟然没有随他一起离开。

郭羽连忙屁颠屁颠地走到刘笑尘身边:“老将军请,老将军请!”

刘笑尘哼了一声:“现在的年轻人当真不识礼数,来,扶老夫回去,老夫教教你什么叫尊老爱幼。”

听到刘笑尘的要求,郭羽虽有些诧异,但还是伸出手,搀扶住刘笑尘。

碰到刘笑尘的一瞬间,郭羽心头不由得一颤。

老人握着刀的手,此刻竟在不停地颤抖。

郭羽抿了抿嘴,面色如常的笑道:“老…将军,您这杆长刀瞅着不似凡物啊,能不能把您的爱刀给小子观摩观摩,让小子长长见识。”

刘笑尘哈哈一笑:“你小子倒是有眼光,就拿去给你看看吧。”

说罢,刘笑尘抬手就想将长刀递给郭羽。

看着这杆闪着寒光,此刻却因为主人年迈而不断晃动的长刀,郭羽好似什么都没发现似的接了过来。

“果然好刀。”

郭羽来回仔细看了看长刀,将刀握在手中,接着继续搀扶着刘笑尘往宋军处走去。

刘笑尘状似不满道:“臭小子,看完就还老夫,谁让你帮老夫拿了?”

“那可不行,将军刚刚那神威一刀让小子羡慕万分啊,小子还想借着多摸一会刀,来沾一沾高手的气息呢。”

刘笑尘撇了撇嘴,却也不再说话,一老一少就这般沉默着往回走着。

“小子…”刘笑尘忽然叹息一声,“你跟那个人真的是太像了。”

郭羽身体微不可察的一滞,笑着说道:“将军说的,莫不是军神郭仪。”

“是啊。”刘笑尘转头看向郭羽,眼中露出些许暖意:“一样的贱,喜欢将别人气得火冒三丈;一样的骚包,玩世不恭,到处出风头…”

郭羽扯了扯嘴角,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羞愧。

“以及…一样的善良。你说,你若是他的孩子,那该有多好?”

刘笑尘抬手,如长辈般揉了揉郭羽的头:“可惜,你不是。大将军已经在二十年前就死了,如若活着,怎么会舍得不回大宋,丢下我们这一帮子人?”

郭羽沉默。

刘笑尘从郭羽手中拿过他的那杆长刀,不再让他搀扶。

郭羽站在原地,看着老人倔强的身影,说不出话来。

刘笑尘挺直腰杆,一步一步向着镇北军走去。

“就是再不服老,也终究是老了…”

老人的眼中,流露出些许伤感。

“…但愿,不会有拎不动刀的那一天啊。”

第五十六章 战起

二人回到大宋军中,刘笑尘感受着三万人对他投来的狂热目光,大手一挥:“镇北军,出战!”

“诺!”

宋军齐声呐喊,声势浩大。

在刘笑尘的指挥之下,一万步军迈着整齐的步伐,朝着倾裕北大营冲去,冲在最前头的则是五百轻装锐士。

“弓箭手,放箭!掩护冲车前进!”

宋军弓手在盾牌的遮挡之下往北大营中抛射箭矢,数十宋军甲士推着一辆木质简易冲车往北大营营门冲去。

此时营上营下,无数箭矢来来往往,不时有甲士中箭而死。

冲到营墙下的宋军已将云梯搭在墙上,那五百锐士将短刀衔在口中,开始向墙上攀登。

“放箭!放箭!不要停!”

车恬口中不断呼喊着,一时间有些慌乱。

在玉门关下,他委实有些被宋军打怕了,眼见宋军就要冲上墙来,他如何不担心?

卢伯皱了皱低头,抬手一箭射死了一名推着冲车的宋国甲士,接着拿出背在身后的三尖刀。

一宋军锐士正好攀上墙头,从梯子上一跃而起,抓住短刀就向卢伯扑来。

卢伯抬起三尖刀,双手一抡,那轻装锐士顿时从墙头飞出,重重的落在地上。

“弓箭集中目标攻击冲车,别让冲车靠近营墙!墙上军士准备与宋军肉搏!”

眼见车恬只知道喊放箭,卢伯只好自己指挥起墙上的齐军。

这种时候,人总是盲目的,听到有人指挥,也不去管他是谁,众人便纷纷按照命令行动起来。

第一批宋军锐士已然登上墙头,然而大多数刚冲上来的一瞬间,就被数支等待已久的长枪戳死;少数宋军仗着动作敏捷侥幸躲过,随即就被齐军围了起来,拼杀了一番后便被乱刀砍死。

宋军虽精,但好汉他架不住人多啊。

墙上的齐军亦都是从玉门关下退回来的,经历了那样的大战后,难免心中对宋军充满畏惧。

然而在卢伯的指挥之下,他们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的宋军,这下子顿时让他们士气高涨。

第二批宋军锐士此时也冲上了墙头,与齐军展开了搏杀。卢伯拎着他那杆三尖刀,在城墙上四处搏杀,不多时,手中三尖刀已然染满了鲜血。

“还好…能顶住。”

卢伯松了一口气,就听到车恬在后方扯着脖子大喊大叫:“放箭!放箭!”

此刻,他恨不得摘下黄木弓,一箭把车恬射死。

宋军阵中,郭羽轻叹了口气。

个人勇武在这种攻城战中显得是那般微不足道。

纵然是入势强者,想要登上敌军城头,也要老老实实地从梯子上爬上去,若是一个不小心,中了一箭或者挨了一石头,八成也要一命呜呼。

眼见那五百轻装锐士已然死伤殆尽,宋军依旧没有在营墙上站住脚,而冲车的推进亦是万分艰难,刘笑尘不由得有些心急,抓起身旁长刀就想冲上去。

郭羽赶忙一把将之拉住,苦笑道:“将军,这场面您上去也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还是留在这里接着指挥吧。”

刘笑尘一瞪眼,继而无奈地垂下了头,整个人都仿佛泄了气一般。

郭羽说的没有错,攻城战他能干什么,他刀法再强,境界再高,也不可能一刀把营墙给劈开。至于让他爬梯子,那就更是要了他的老命。

“将军,让小子过去试试?”见刘笑尘脸泛急意,郭羽冲着他拱了拱手:“末将请战!”

刘笑尘看了郭羽一眼,他也只是知道这个年轻人武艺不俗,带兵的能力如何还当真不了解。无论是散城中大败丁可信,还是玉门关外突袭车恬,终究只是听别人说的。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刘笑尘也想看看这个年轻人的实力,当下索性冲他挥了挥手:“去吧。”

郭羽又冲着刘笑尘一抱拳,继而策马来到默默等待的散城军阵前。

“九土营,飞羽营,出阵!侯锦永,这里交给你了,狗子,你随我来!”

郭羽一声招呼,一千散城甲士呼啦啦地走了出来。

郭羽在散城无聊时,曾经将五千散城军分为好几个营,并分别为其起了名字。其中九土营以及被郭羽命名为雪甲骑的五百骑军最受郭羽看重。

九土营甲士人人身披重甲,一手执厚盾,一手执钢刀,郭羽没少在这五百重甲步卒上下功夫,如今终于到了检验他们实力的时候。

正在指挥部队攻城的镇北军将领梅志盛,见郭羽领着一千甲士过来,诧异地望了他一眼。

墙上再次飞来一阵箭雨,冲车旁的宋军甲士纷纷被钉死在地上。

“梅将军,冲车这里交给我就好,还要麻烦你多给墙上的齐军些压力。”郭羽冲着梅志盛喊道。

梅志盛知道刘笑尘颇为看重眼前这个年轻人,迟疑片刻后应下,他一挥手,手下弓手再次开始向北大营进行抛射,无数宋军甲士亦再次向梯子冲去。

郭羽银枪一指,五百重甲步卒涌向冲车,举起盾牌掩护住推车的同僚,与此同时,五百飞羽营一齐拉开了弓弦。

“放!”

郭羽一声怒喝,五百支羽箭同时射上墙头,顿时倒下一批妄图向冲车动手的齐军弓手。

冲车再次被推动起来,慢悠悠往齐军营门靠近。

卢伯看着营下那一抹熟悉的白袍,心中泛起不好的感觉。

当下他便摘下那黄木弓,浩然之气登时汇聚在弦上那支普通的羽箭上。

“嗡!”

弓弦在空气中颤抖着。

站在郭羽身后的陈简钊,随手举起长刀太平。

一股罡气自太平长刀的刀锋中激射而出,撞在卢伯射来的箭矢上,登时在空中发出一声巨响。

郭羽看着那支羽箭在空中变作粉碎,回过头,冲着陈简钊咧了咧嘴:“狗子,要不你学着刘老爷子,也来一招什么撼天、动地的,把齐军的箭矢都挡下?”

陈简钊翻了个白眼。

郭羽也知道这是在为难他。每个踏入武道之人,走的路数都不甚相同。

举个例子,同为入势境界,刘笑尘能使出撼天这般气势磅礴的招式,石毅则未必能用得出来。

但这样也不能就说石毅不如刘笑尘,终归是道不同而已。

况且,刘笑尘一刀撼天之后,看上去颇为疲乏,虽说年纪大也是一部分原因,但在郭羽想来,这等招数,就如同入阵对自己一般,定是极为消耗气力,他自然不能去指望陈简钊一刀又一刀将天上飞来的箭矢全部挡下。

郭羽挥舞起将军令,将周围护得是滴水不漏,无数箭矢全部被他一杆银枪挡下。

他用的自然是百战的手段,只不过并没有调动体内气机,看上去只是单纯的挥动银枪而已。

然而这等手段,已然叫其身后的宋国甲士惊讶无比,看着面前的白袍将军手中银光不断闪烁,他们心中只剩下四个字。

神乎其技。

冲车终于靠上了北大营的营门,宋军甲士不需命令。自发的使用着冲车,冲撞着面前的大门。

“咚!咚!咚!”

几次撞击之下,大门上开始出现裂缝。

“哥几个加把劲!哈呀科!快!用力!用力啊!”郭羽扯着脖子大喊。

陈简钊听到这话,挠了挠头。

“咋听着这么不对劲儿呢?”

“咚!”

又是一声巨响,大门被冲车撞出一个窟窿来。

墙上的齐军感受到颤抖,登时急了,无数箭矢铺天盖地地射来。

“举盾!”

听得郭羽大喝,九土营的甲士纷纷举起手中大盾,一时间,“叮叮咚咚”之声不绝于耳。

“咚!”

“咔!”

冲车再一次冲撞,随着一声巨响,北大营的营门终于被撞开。

营墙之后,无数齐军早已摆好阵势,最前头,一名相貌英俊的齐军将领,举起手中三尖刀指向郭羽:

“来战!”

第五十七章 你入势,我入阵

当卢伯看到他射出的那一箭毫无建树后,心中的不安之感愈发强烈起来。说起来他也有些郁闷,作为齐国军中箭术数一数二的人物,同时又是入势境界的高手,超高的箭术与超强的武道修为结合起来的他,可谓无往不利。

然而自打在玉门关下碰到这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白袍男子,他的箭好似就再也没怎么中过。

卢伯自然知晓这个白袍男子便是昔日他们齐国的散城军统领,更是导致齐国北伐失败的罪魁祸首。当下卢伯便打定主意,要在这北大营中将郭羽除去。

他虽是北魏后裔,然吕氏之恩不得不报。若没有当年吕昭的一念之仁,他哪里会有今天这般成就?怕是坟头草都要有好几米高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活命之恩,培育之情,唯有以命相报。

当下,卢伯战意滔天:“来战!”

面对这个入势强者的邀战,郭羽微微一笑,继而冲着手下大喝道:“飞羽营,放箭!”

五百支利箭顷刻间便扑向营中的齐军,其中数十支更是直接瞄着卢伯飞去。

齐军阵中顿时惨叫连连,不少军士中箭倒地。卢伯挥舞着手中三尖刀,将射过来的箭矢一一挡下,怒道:“郭羽!你这般作为,也配称得上是武道高手吗?!”

郭羽朝他翻了个白眼:“我是个屁的武道高手,我连个虎威境界都不是。”

他不再去与颇为恼怒的卢伯讲话,转身冲着近千散城军喝道:“九土营,随我来!”

五百重甲步卒,迈着铿锵有力的步子往北大营中冲去,郭羽与陈简钊两人则冲在最前。

“狗子,九土营就交给你了。记住,不必过于深入,守住营口即可,等待友军支援。”郭羽又是一声大喝,陈简钊有些不解地望着他:“那你呢?”

“他不是要一战吗,我就去与他一战!”

郭羽早就想与入势境界的强者较量较量,先前他虽与卢伯和石毅有过短暂交手,然而都是在体内气力两空的状态下。此时他正值巅峰,如何能放过这等机会?

在陈简钊诧异的眼神中,郭羽猛夹马腹,胯下的小白一声长嘶,登时加快了速度。这一人一马,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般向齐军冲去。

眼看就要冲入齐军阵中,郭羽一声大喝,小白知晓主人心意,猛地停下,与此同时,郭羽自马背上一跃而起,手中将军令如白虹贯日般向卢伯刺去。

郭羽这番举动倒是让卢伯吃了一惊,他实在是没想到郭羽竟然会弃马跃来。

然而吃惊归吃惊,他卢伯好歹也是实打实的入势境界,手中三尖刀直接撩起,带着一股浩然气势,撞在郭羽的银枪之上。

“铛!”

郭羽借着力道,身体在半空中仰起,接着一脚踩在旁边一名齐军骑卒的头上,再次跳起。

“咔嚓。”

那骑卒竟然经受不住郭羽的力道,脖子直接被踩断。

郭羽手一动,银白色的将军令自空中猛地砸向卢伯。

卢伯冷哼一声,刀光暴起,那股浩然气势再次向郭羽冲来。

“铛!”

又是一声巨响,周围的不少齐军被震得双耳流血,卢伯只觉得身子一矮,竟是他的坐骑经受不住两人交手的力道,四肢尽碎,继而扑倒在地。

卢伯受到坐骑的影响,身子一歪,然而这时的郭羽第三枪又到了。

一点寒芒,直直点向卢伯的咽喉。

危急时刻,卢伯身上的气势猛地爆发开来,手中刀往地下一击,整个人顿时后跳而起,堪堪躲过了这一枪。

郭羽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白衣如雪,衣袖翻飞,看的是周围齐军一愣一愣的。

对手毕竟是入势强者,三枪未能建功郭羽心下也并无气馁。当下,他举起手中将军令,冲着刚刚站定的卢伯笑道:“来,再战!”

九土营已然与齐军接战,陈简钊略微担忧地向郭羽这边看了一眼,接着继续援护着九土营的甲士们。

“好!”

卢伯大喝一声,一脚踏出,接着便出现在了郭羽身前,三尖刀猛地划出。

郭羽亦将手中银枪挥出,一刀一枪在空中碰撞在一起,激出无数火花。

郭羽身体一震,有些经受不住这股气势与力道,脚向地上一点,身体登时后退。

卢伯哪会放过这等机会,他得势不饶人,一道罡气自刀上往郭羽身上击去。

郭羽微微皱眉,以百战手法挥起将军令,体内真气随着郭羽的动作灌入银枪之中。

那道罡气顿时被郭羽挡下,然而郭羽此刻也不是很好受,来自卢伯的那股子浩然之气在他体内不断冲荡,废了好大劲才强行将体内气势压下。

虎威与入势的区别就在于此,虎威虽也能调动真气化势,但却只能用来压制对手。而入势强者则可以直接用势作为攻击手段。

一开始郭羽的三枪将卢伯压制,只因对方确实没有想到郭羽的行动,这才占了先机。如今再对上,只交手一招,郭羽登时就吃了亏。

看着脸色略微有些苍白的郭羽,卢伯道:“没想到,竟然还真的连虎威境界都不是。武道境界如此低微之人,枪法竟如此凌厉,还真是怪事。”

“不是虎威恁么地了,不是虎威还不是把你马打死了。”

所谓输人不输阵,郭羽冲着卢伯竖起中指,“一个入势高手,连我这个虎威都不是的渣渣都打不死,还好意思在这里装比。”

卢伯摇了摇头,也不去与他斗嘴,朗声道:“那,如你所愿。”

也不见卢伯如何动作,其身上那股浩然之气愈发强烈起来,强烈到连对面的郭羽都能感受的到这股凛然正气。

“这家伙怎么回事,练武练出了一身正气?”

郭羽看着对面的卢伯,自言自语道:“,长得这么帅,年纪轻轻就是入势高手,又是北魏皇室的遗族,再加上这一身的浩然正气,靠,真是人比人得死。”

嘴上这么说,郭羽却不敢丝毫怠慢,同样催动起体内真气。随着郭羽身上的气息流转,他手中的将军令竟好似都明亮了几分。

卢伯带着那股不寻常的气息,踏步上前,一刀向郭羽点去。

没错,是点,卢伯竟将三尖刀当枪用似的向郭羽点去。

郭羽哪会坐以待毙,银枪一摆,一道银色的光弧登时挡住那杆三尖刀。

浩然气势猛的爆开,郭羽脸色顿时一白,手中银枪不断挥舞,终还是将之挡了下来。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

随着浩然之气的爆发,无数罡气如狂风般向郭羽刮来,其势源远流长,生生不息,源源不绝,无数罡气风刃,顷刻间尽数撞在郭羽划出的那道银弧之上。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卢伯微微有些喘气,这一招的消耗对他来说委实不轻。

郭羽身上气机疯狂流转,继而涌入手中的将军令中,在他的动作之下,银枪划出一道又一道的瑰丽银弧,千万银弧铸成一道不灭枪围,任由那狂风如何吹打,他自俨然不动。

百战,百战,将军百战而不死。

眼见自己的招式被郭羽挡住,卢伯脸上浮现出掩盖不住的震惊之色。

这个连虎威都不是的人,竟然能挡住他引以为傲的绝学?

卢伯不再等待,再次上前,手中三尖刀就往郭羽劈去。

就在卢伯出刀的瞬间,那道银色枪围竟然刹那间变消失不见,郭羽右手握住长枪,万千真气化作勇绝之势围绕在将军令四周。

你入势,那么我便入阵。

郭羽手中银枪登时向卢伯递出,一股一往无前的壮烈之势登时爆开。

“铛!”

卢伯勉强挡住这一枪,脸色变得苍白无比,整个人亦被郭羽这式入阵打得倒退而去,连退十来步才勉强站住。

他抬手擦去嘴角流出的一丝鲜血,看着对面这个含笑而立的白袍男子,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是我走眼了。”卢伯沉声道:“没想到,你也是个入势高手。”

“哼,没想到吧。”

郭羽嘴上带着一丝不屑的微笑,同时心中暗道:

“我也没想到,卧槽,入势境界怎么这么变态,百战加入阵都杀不了他。”

“我又没多少气力了…该怎么才能既摆出一身高人风范,又能全身而退?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狗子救我!”

第五十八章 杀招

九土营不愧为郭羽精心训练的强军,五百甲正面硬撼齐军而毫不逊色。厮杀多时,齐军几次冲击竟是没能让九土营退后一步。

飞羽营的箭矢一刻都没有停过,不时便有齐国军士惨叫一声,继而中箭倒地。

齐军不信邪地对九土营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他们就不信了,这凭着区区五百人,就真的把他们挡下了?

一杆宋字大纛蓦然出现在北大营营口,接着无数白衣黑甲的宋军步卒涌了进来。

坚持许久的九土营甲士顿时精神一振,飞羽营更是松了一口气。若是再慢些,他们的箭射完,怕是就要亲自上去肉搏了。

“大宋!”

这支宋军甲士的头领抽出长剑,大喊着。

“永昌!”

宋军甲士同样拔出身上的钢刀铁剑,气势汹汹地向齐军扑去。

宋军一到,九土营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宋军将领看着他们疲惫的模样,冲着陈简钊喊道:“辛苦了,让兄弟们退下去歇歇吧,这里交给我们,放心,破城之功我定会如实向镇北将军禀报。”

陈简钊冲着他拱了拱手,继而扭头向九土营的甲士喊道:“九土营所属,后队变前队,迅速退出北大营!”

听到命令,这支重甲步军顿时步伐整齐地开始后撤,没多久就退出了战场中心。

眼见九土营离开,陈简钊催动坐下战马,往齐军阵中冲去。

此时墙上墙下,到处都是厮杀在一团的齐军与宋卒。哪怕是车恬,此刻亦满身浴血地在墙头与宋军搏杀。虎威境界的他给宋军带来了颇大的麻烦,若不是他,宋军很大可能已经拿下了营墙。

车恬抬手一剑劈死了一名宋军轻装锐士,接着大喊道:“卢伯呢!卢伯滚去哪里了?”

周围的齐军都忙着与墙上的宋军交战,哪里有功夫去回答他的问题。

车恬不知卢伯领军去阻拦墙下的宋军,当下冷哼一声:“宋军都打上来了,他还有心思瞎跑?哼,魏人就是魏人,靠不住。”

卢伯此时自然不会知道车恬是如何想他,就算知道想必他也不会去在意。但郭羽刚刚的那几枪委实震撼到了他,那是实打实的入势手段,不是虎威境界能用出的,更别说再下面的兵锐。

若只是入势也就算了,那一枪当真声势惊人,即使是他,仓促应对之下也受了些许轻伤。

面对这样一个高手,卢伯自然慎重万分,没有再轻易出手,就这样与郭羽对峙着。

卢伯不出手,郭羽自然是万分开心。刚刚的一番交手,他又何尝好受?此时体内已不剩下多少气力不说,身上更是隐隐作痛。

卢伯那一式快哉风,到底也是入势境界的全力一击,纵是被他用百战挡下,亦难免受了些伤。

幸好卢伯不知道他的情况,毕竟似他这种不是入势境界却能凭借枪法强行使出入势手段的人,九州之上怕是找不出第三个。

周围的齐军只敢远远地围住郭羽,没有一人敢上前,如果真的要他们去跟这个白袍男子动手,他们宁愿去与前线的宋军搏杀。

在他们心中,后者可能是九死一生,但前者一定是十死无生。

毕竟刚刚他们的卢将军与对方交手的过程他们都看在眼里,光是两人战斗的余波就震死了不少人,他们哪里敢再上。

一众人就这般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卢伯摘下了背在身后的黄木弓,弓开满月。

在这一刻,面对着那支即将射向自己的利箭,郭羽只觉得自己正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上。

该怎么办?

郭羽庆幸卢伯没有直接冲上来给他一刀之余,脑中瞬间的出现了两个选项:

一,调集仅剩的真气,强行挡下。

二,扭头就跑,只留给卢伯一个妖娆的臀部。

前者的话,挡不挡得下还是两说,就算挡下了,恐怕自己也再无余力冲出齐军的包围。

若是选后者,自己好不容易营造出的高手姿态岂不是就要土崩瓦解?而且他不认为这一箭是想躲就躲得开的。

郭羽自认为他是那种每逢大事有静气的人,当然也可以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既然怎么都躲不过,不如装个大比。

他选择了那个不存在的第三个选项。

郭羽转过了身子,双手负在身后,只留给了卢伯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卢伯拉弓的手顿时一滞,正不断涌入箭上的浩然之势也随之一停。

他,竟然转身?

难道他觉得自己这一箭不足以对他产生威胁?

想起郭羽那神乎其技的枪法,那无法逾越的枪围,卢伯眉头微皱。

“听闻,用枪之人都会有一杀招,名叫回马枪。”

卢伯突然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难道,郭羽是想用他的终极杀招与我分个胜负?此刻转身,既是在蓄势,也是在等我这一箭酝酿到最佳状态?”

想到这里,卢伯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心头。

对于话本中这等高手之间互使杀招,一招定胜负的桥段,卢伯早就心神向往,此刻他自以为碰到了志同道合之人,更加心潮澎湃。

“郭羽,你果然是个好对手。”

卢伯微笑道,身上浩然之势暴起:“就如你所愿,接下来这一箭,将是我的最强一箭,无须客气,用出你的回马枪吧!此招过后,无论生死,卢某已然无憾!”

郭羽背对着卢伯,心里一阵骂声:

回马枪,我回你个锤子!

老子哪会回马枪,你这王八羔子,咋那么能加戏,读书读傻了吗?还如我所愿,如我所愿你倒是放我走啊!

感受着身后愈发强烈的气势,郭羽有些欲哭无泪,似乎是玩脱了,选了最不好的选项。

卢伯气势已然攀至巅峰,黄木弓几乎要承受不住卢伯的力道,发出吱呀的声音。

“来吧!使出你的杀招,让我们无怨无悔的一战吧,郭羽!”

由于气力消耗过甚,卢伯的面色有些苍白。然而此刻,他脸上的神情是那般兴奋,眼中泛着狂热。

“好!”

郭羽背对着他说道:“就让你看看我在散城中修炼的绝学,从不轻易施展的杀招!”

“坠日!”听完郭羽所说,卢伯一声长喝,旋即松开了手指。

“嗡!”

弓弦颤抖,这可以称得上是凝聚了卢伯精气神的一箭爆射而出,其势之大,竟在划过的空中留下阵阵涟漪。

郭羽依旧背对着卢伯,白色长袍的尾端随风飘动,看上去是那般潇洒写意。

卢伯睁大了眼睛,一刻也不敢错过。他想看看这个背对着他的男人能使出何等手段,想看看回马枪是否就如同传说般战无不胜。

他只听得郭羽朗声道:“看我杀招,召唤术!”

散城有刀,其名太平。

一人一马,携带着一股凛然刀意,神兵天降般坠入齐军阵中。

落地的瞬间,竟然将周围不少齐军直接从地上震起,而卢伯的箭,也在这一刻飞至。

那杆散发着凛然气息的长刀太平,被其主人一挥而下。

柔和而浩大的刀势,撞在卢伯的箭上。

没有火花,没有巨响,更没有气势碰撞。

卢伯那支箭矢就那样诡异地在空中停住,箭上强大的气势被陈简钊的刀势一冲后骤然消散,继而坠落于地。

郭羽这才笑眯眯地回过头来,冲着悲愤莫名的卢伯拱了拱手:“看来相较于你的坠日,还是我的召唤术技高一筹,承让了。”

卢伯就是再迟钝,也明白自己被耍了,原本无比期待的杀招对决竟然以这种形式落下帷幕,他指着郭羽喝道:“如此行径,真乃小人所为!”

郭羽翻了个白眼,接着仰天长啸一声。

一匹神骏的白马不知道从哪里冲来,撞飞了挡在路上的齐军,来到了郭羽面前。

郭羽翻身上马,冲着涨红了脸的卢伯挥了挥手:“再您妈的见,王八羔子。”

第五十九章 一刀足矣

卢伯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郭羽策马而去。

他体内气力也耗得七七八八,无力再战,刚刚的全力一箭又被突然出现的黑甲将军一刀拦下,纵然再出手,恐怕也难有作为。

卢伯愤懑之余,心下亦不免忌惮。光是一个郭羽就已经让他有些吃惊,如今又来了个丝毫不逊于郭羽,甚至更强的武夫。再加上北宋的老牌强者刘笑尘与石毅,此次倾裕,怕是少不得一番血战。

“不过…”卢伯在手下的搀扶下往后方退去,“…战争的胜负可不是哪方的强者多能决定的。”

郭羽一路策马疾驰,周围的齐军躲都来不及,哪里还会阻拦?就这样他几乎毫无障碍地从齐军阵中冲出,随手戳死了两个正在和宋军厮杀的齐国军士后,总算是回到了宋军阵中。

宋军真不愧是九州之上的精锐之师,已然完完全全的将营口占据,并开始往北大营中推进。

然而齐军战力虽不如宋军,却胜在数量多,且这回他们也明白,北大营若失,他们一个也跑不了,索性拼了老命。

在齐军少有悍不畏死的表现下,宋军的推进一时间颇为艰难。营口的战斗愈加激烈起来,此时的北大营就如同一个巨大绞肉机,每时每刻都有双方士卒命丧于此。

郭羽看着这幅惨烈景象,心中有所触动。

散城一夜,跟此刻的战场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战场之上,双方仿佛都失去了理智,只知道怒吼着将手中兵刃砍向敌人。

他看到一名宋军甲士一只手臂被砍断,却仿佛不知疼痛似的依旧拼杀在第一线。

他看到齐国军士的腹部被划了个大口子,肠子几乎裸露在外面,却狂笑着斩下对面宋军的头颅。

他看到两名敌对的士卒近身肉搏,同时将钢刀戳进对方的胸口后,最后好似多年老友般相拥着死去。

郭羽有些茫然。

数万人聚集在一起,疯狂的厮杀,为什么?

他是为了救散城,宋人是为了昔日的荣耀,齐人是为了活下去。

这其中,谁对,谁错?

“咚!咚!咚!”

战鼓声打断了郭羽的思绪,又一股宋军自营外涌入,朝着营中的齐军杀去。

郭羽甩了甩头,不管如何,倾裕必须要打,散城必须要救。

念及此处,郭羽的内心一下子舒畅了许多。

“要是被兄弟们知道我刚刚的想法,他们还不得笑死。”郭羽撇了撇嘴。

正如他所想,若是让散城军知道,他们那个每战冲杀在前的统领在战场上思考起战争的意义,他们怕是要笑掉大牙。

“你刚刚想的啥啊?”

一道声音突然从郭羽身后传来,郭羽身体一颤,毫不犹豫回身就是一枪。

“铛!”

陈简钊轻松将之挡下,不解地说道:“好端端的,干啥啊你?”

“灭口。”郭羽理直气壮地说道,继而收回了银枪。

看着陈简钊那张憨厚的脸,郭羽挑了挑眉:“你…没去杀那个入势高手,而是直接跟着我回来了?”

陈简钊点点头。

郭羽没好气的说道:“拜托,我是没有气力了才装个比就跑,你跟着我跑什么?”

陈简钊挠了挠头:“你都走了,我留在那里做什么?”

“做什么?”郭羽翻了个白眼,“刚刚那个入势高手射出那一箭后,我估计他就剩下个三四成的气力,你若出手,杀他也就几刀的事,届时拎着人头回来,往赵轻玄面前一丢,他还不当场封个将军!”

见郭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陈简钊憨憨一笑:“不是三四成,应该和你差不多,也就剩下一两成,我若想杀他,一刀足矣。”

“那你为啥刚刚不杀啊!”郭羽有些抓狂,“刚才不动手,现在又来这里装比,要是被肖大姐知道了,还不得削死你。”

此趟投宋,除了郭羽被封了个偏将军外,其余兄弟还都没有实际的官职,包括陈简钊这个曾经的齐国偏将军。

这让郭羽有些不好意思,赵轻语离开得太早,他想找她走个后门都不行。

他之所以刚刚独自冲进齐军阵中,就是想着看看能不能出其不意杀掉这个齐军的入势高手,到时再用这个头颅为陈简钊要个将军之位。

至于为何不带着陈简钊一起去,一来是担心那个入势高手见势不妙直接躲进人群之中,二来光凭九土营恐怕难以守住营口,有陈简钊这个大高手在,多少会减轻些压力。

陈简钊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莘儿不会舍得打我的,我确实能一刀杀了他,但那样就没办法护着你了,你又气力全无,若是有什么闪失,岂不得不偿失。”

“哦,原来是为了我。”

郭羽点了点头,接着虎躯一震,皱着眉头对陈简钊说道:“那肖大姐削的就是我了!不过这不是重点,我告诉你狗子,我不是丁可信,我可对男人没有兴趣。”

……

郭羽气力两空,知道北大营内的战场有没有他已无甚区别,他索性领着陈简钊退出了北大营。

箭雨依旧没有停歇,北大营外,地上满是箭矢与宋军与齐军的尸体。

战斗已然进入白热化,不时有双方士卒的尸体从营墙上落下。

待郭羽回到中军之时,刘笑尘已然下令总攻,他自己亦是气喘吁吁地试图爬上那匹黑色战马。

宋人尚黑,除了少数外,士卒大多穿黑色铠甲,而战马更是清一色的黑马。

眼见刘笑尘几次上马不成,郭羽一时间有些为难。他不知道自己是该上去帮一把,还是假装没看到直接离开。

“臭小子,光顾着在那里看老夫的笑话,还不赶快过来帮一把!”

刘笑尘再老,那也是入势境界,怎会不知郭羽的到来?

郭羽嘿嘿一笑,小跑着上前,帮着刘笑尘骑上了马,后者抓起那杆雪亮长刀,在马上耍了耍,随即满意的点点头:“不错,老夫果然还没有老啊。”

郭羽撇了撇嘴,还没老呢,上马都费劲。

要不是见过这老头劈出了那撼天一刀,他说什么也要阻止刘笑尘亲自上阵。

刘笑尘也是休息了许久,体力恢复了些。此时北大营的战事正值要紧关头,若是他亲自上阵,冲杀在前,镇北军将士必然士气大振,未必不能一锤定音。

刘笑尘摸着胡须,威风凛凛的冲着郭羽说道:“小子,敢不敢再随老夫走一遭。”

郭羽苦笑声,继而点头应下。

他虽不剩多少气力,但只要不碰到入势高手,凭借枪法,自保绰绰有余。

刘笑尘豪气冲天的说道:“好,去把你的散城军召集过来吧,老夫这就带着你们冲进北大营,斩下那车恬的狗头!”

几番呼喝,剩下的宋军及五千散城军被召集在一起。

“狗子。”

郭羽站在刘笑尘身后,悄悄对身旁的陈简钊说道:“待会这老头冲进去的时候,你护着他点。”

陈简钊犹豫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刘笑尘看着这些跃跃欲试的甲士们,扬起手中长刀:“出阵!”

只要拿下北大营,那么攻破倾裕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大宋将开始重现二十年前的辉煌。

刘笑尘握紧了手中长刀,刚要策马冲出,就见一骑疾驰而至,看盔甲,似是大将军手下的传令兵。

刘笑尘正诧异间,就听得那传令兵大喊道:“大将军有令,镇北军速从北大营中撤出!”

“什么!”刘笑尘惊叫出声,“我这边马上就能攻下北大营,为何叫我后撤?”

然而不用传令兵回答,刘笑尘已然知道了答案。

大地在震动。

倾裕方向,烟尘滚滚。

五千重甲骑兵,自烟中来。

(稿子…稿子快撑住不了…)

第六十章 宋字大旗

金声大作,正在前线指挥的镇北军将领梅志盛一愣。

他不明白,明明已经攻进北大营,在这等要紧的关头,镇北将军为何要鸣金收兵。

然而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尽管再不解,他依旧将手下传令兵全部派出,开始撤退。

在弓箭手的掩护之下,宋军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地的尸骸。

待宋军全部撤离,北大营中的齐军这才如梦初醒般,欢呼了起来。

“哈,什么大宋锐士,在本将面前都是垃圾。”

车恬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样子颇为豪气。

那先前被车恬扇了一巴掌的齐军将领,自然不会放过这等拍马屁的机会,当下说道:“将军神威!此战能胜,全靠将军在前线浴血奋战,这才能击退那些宋军啊!”

这番话倒是让车恬十分受用,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起来,仿佛这次能守住,就真的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正在他得意间,大地忽的震动起来。车恬登时吓了一跳,莫不是宋军又杀了个回马枪?

他连忙走上前去,将身体探出营墙,入眼处,五千重骑正向北大营而来,一杆齐字大旗高高扬起,此刻正随风飘荡。

这支骑军,正是他车恬多年来耗尽心血组建的五千铁甲重骑。

车恬作为齐国的车骑将军,虽不似杨志勇般手里握着整个齐国最精锐的军队,多多少少也有些家底。

先前在玉门关下挡住镇南军的两万步军,以及此刻北大营外的五千重骑,便是他车恬的全部心血。

伐宋时,车恬没有舍得动用这支重骑,就将他们留在了倾裕城中。待到大败而归后,车恬自己领着四万齐军驻守北大营,留着他们在倾裕以防不测。

待到五千铁骑来到北大营下,车恬怒气冲冲的骂道:“谁让你们来的!沙周呢,给我滚出来!”

这支重骑的统领,名叫沙周的将领翻身下马,“禀将军,末将见北大营被宋军围攻,便按照计划…”

“计划,什么计划?本将怎么不知道?”

沙周犹豫半晌,还是说道:“…这是末将私下里与卢伯将军商议好的,若是宋军主攻一方,那么另一方就出兵袭击宋军后路。”

“卢伯?一条王上养的狗,也敢擅作主张。”车恬冲手下一挥手:“把卢伯给我叫来!”

半晌之后,由于消耗过大,面色有些苍白的卢伯走来,皱着眉头说道:“车骑将军,你找我?”

车恬抬腿一脚就踢在卢伯的肚子上,卢伯一个踉跄,后退几步才勉强站住。

“你给我滚,滚回天岚!本将不需要你!”

车恬只觉得很没面子,先前他还以为宋军之所以退去全因为他的缘故,结果却是由于这五千重骑的驰援。

这也就算了,自己的重骑给自己解围,他也不会觉的如何。可这重骑竟然是听卢伯的命令来的,这他如何能忍?

你卢伯是北魏王室的后裔又如何?北魏已经亡了,你不过是一条王上养的狗而已,竟然敢指挥起他的军队来了?

“我说过,王命在身,不得擅自离开!”

卢伯强忍怒意,若不是为了报答吕氏的恩情,他哪里会留在车恬身边,受着窝囊气?

“锵!”

车恬抽出身旁甲士的佩剑,指向卢伯:“本将不想看到你,要么滚,要么死!”

卢伯依旧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半跪在地上的沙周,迟疑片刻,开口说道:“车骑将军,卢将军作为入势高手,是此时阻挡宋军不可或缺的战力。将军若是不想见他,不如让他去守倾裕。”

在沙周眼中,卢伯可比车恬要强上太多,这次若不是卢伯,恐怕北大营已经被攻下。

可以说,这次倾裕防守战,可以没有车恬,不能没有卢伯。然而车恬再怎么说也是王上的宠臣,他沙周的直属上司,他不敢直接违逆他的意思,只能出此折中之策。

车恬倒也不是傻子,听了沙周的话,他稍微冷静了些。

“哼,入势又怎样,也不过是条会咬人的狗罢了。”车恬收起长剑,“带着你那五百人滚回倾裕,记住,倾裕若有失,就等着提头来见吧。五百零一颗人头,一颗都不会少!”

……

出战的宋军甲士已然全部归营,相较于出营前,此刻的宋军显然情绪低落了许多。

中军大帐中,石毅单膝跪地,面带愧色的说道:“大将军,此乃末将之过,末将愿受惩罚。”

陈奚没有应答,军帐中一时间有些寂静。连向来与石毅不对头的刘笑尘也没有出言嘲讽。

刘笑尘心里憋屈的很,死了那么多将士,眼看就要打下北大营,最终功亏一篑,他怎能不气。

但即使如此,刘笑尘却只能生着闷气,他知道,这还真怪不得石毅。

五千重甲骑军,还真不是石毅手下那点镇南军能拦得住的。若不是刘笑尘没有恋战,及时撤军,就是他那三万甲士,被这重骑军一冲,怕也要损失惨重。

“石将军,起来吧,这事怪不得你。”陈奚叹息一声,上前将石毅扶起,“怪本将,本将实不知车恬手上竟然还有如此数目的重骑…”

重骑兵可不比普通骑兵,训练一个耗费的钱财可谓天价。要知道,整个大宋,重骑也就只有一万之数,而车恬竟然在这倾裕中突然拿出了五千重骑。

“他娘的,咱大宋以铁骑而闻名九州,今天竟然被齐人的骑军给逼退了。”

刘笑尘心里憋屈的很,不只是他,在场的哪个心里不是憋了一口气。

“要不是燕云铁骑需要留在北境防备蛮子,哪里容得他们放肆!”

“就是,干,真他娘的憋屈。”

听着帐中将领们的话,尽管他们没有一人怪罪石毅,石毅却愈加愧疚起来。

当那五千重骑从倾裕城中冲出时,他当机立断让手下步军撤退,只留下血衣军,试图阻击这支骑军。

然而他们那点骑军面对五千重骑,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他石毅倾尽全力,也不过杀伤了一百来人,于事无补。

陈奚拍了拍石毅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在意,继而冲着在场的诸将说道:“厮杀一天,难免劳累,诸位先去歇息吧。小小失利…不,连失利都算不上,大家不必气馁。”

陈奚脸上带着自信的笑意:“请诸位相信,大宋,终将再次屹立于九州之上,而那倾裕城头,也终将挂起我大宋的纛旗!”

陈奚的姿态感染了在场的诸人,大家心中烦躁消减不少。正如陈奚所说,他们确实有些累了,当下纷纷起身,向陈奚告别。

待到最后一名将领离开军帐,独自留下的陈奚,拳头悄然攥紧。那副眉头紧锁的样子,与平常那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般的儒将风采大相径庭。

大宋刚刚出关,便遇如此挫折,他哪会不焦虑。不过作为三军统帅,他自然不能将情绪流露出来。

七八万齐军也就罢了,倾裕城与北大营互为掎角,又有五千重骑虎视眈眈。他手里宋军不过五万,又无重骑,如何吃得下?

“大将军,这杆宋字大旗,当真不轻啊…”

自打郭仪死后,这位原本只在郭仪帐下出谋划策的绝世儒将,便成为了大宋的顶梁柱,为大宋遮风挡雨二十年。

一想起那个始终嘴角含笑的男人,陈奚只觉一阵恍惚。

他还记得大将军离去前的样子。

蜀州虞都城下,已经伪装成平民的陈奚目送着宋军离去。

此刻即使王上驾崩,后方又接连叛乱,数万前途未卜的大宋远征军依旧平静。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男人。

银枪白马的郭仪,出发前,将一杆宋字大旗递给他,笑着说道:“小奚啊,如果我回不来,这杆宋字旗,就交给你来扛了。”

尚且年轻的陈奚当时撇了撇嘴,哪有出征前这般咒自己的人?

结果,

他真的没有回来。

他也真的扛起了宋字大旗。

陈奚轻声道:“不过你放心,就是再重,我也会扛。”

“这杆宋字大旗,不会倒!”

第六十一章 倾裕城下念轻语

此后数日,宋军对倾裕和北大营又发动过数次攻击,然而就如同之前料想的一般。分兵攻城哪边都讨不了好,重点攻击一边,另一边就会出兵试图袭击宋军后路。

尤其是车恬手下那五千重骑,即便是宋军亦不敢正面与其交锋;至于后者,每逢战时,神出鬼没,四处袭扰,而且这五百骑的弓术异常犀利,在卢伯的带领下,让宋军吃尽了苦头。

又一次攻城无果后,郭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军营中。

郭羽有些气恼:“这卢伯怎么练出来的骑军,跑的快就算了,还能边跑边放箭,这不是玩赖吗?”

他自忖,若是与其正面交锋,自己麾下的五百轻骑不会逊色于卢伯的那支骑军。至于卢伯,有陈简钊在,更是能轻松拿下。

奈何人家压根不跟他打,今日他奉命阻拦卢伯那支骑军,一天下来,非但连卢伯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碰着,反倒被其射伤了不少兄弟。

眼见战事就这般僵持下来,郭羽有些沉不住气。若是再待个几日,大宋见拿不下倾裕,没了耐心索性撤军,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简单的洗了把脸,稍微精神了些。郭羽在军帐中来回踱步,脑中不断思索着策略。

然而能有什么策略,他只是一个偏将军,手下不过五千甲,能在这场十数万人的大战中做什么?

只觉得心中有些烦躁,郭羽索性走出帐中。

夜幕已至,军营各处都点起了火把,士卒也大多回到营帐中休息,外面除了站岗的守卫,已没有多少人。

郭羽漫无目的地走着,感受着清风拂面,心中的烦闷减轻了些。时已入夏,多多少少有些炎热,若无这晚风,恐怕郭羽此刻会更加烦躁。

这股微风倒是让郭羽回忆起了自己在散城的日子。每到夜晚,他总会出来游荡一番,吹着风哼着小曲,惬意极了。

一想到散城,郭羽的脸色又沉重了几分。

“郭将军。”

听得有人叫自己,郭羽一抬头,便看到侯锦永向自己走来,身后还跟着一名甲士。那甲士个子不高,走路时低着头,一时间倒也看不清长相。

“是锦永啊。”郭羽笑道:“这么晚了,怎么没去休息?”

侯锦永冲着他拱手行礼,旋即说道:“郭将军不也是?”

“睡不着啊…”郭羽抬起头来,轻声道,“漫天星辰,何等瑰丽?夏夜晚风,何等惬意?然而,我却如何也不能欣赏进去这幅景象…”

侯锦永只道是郭羽因为战事而苦恼,心下一叹。

没想到,向来乐观的统领,也有如此愁的一天。

“…如此良辰美景,身边却尽是些个糙汉子,真糟心啊。”

侯锦永嘴角有些抽搐。

“…要是有个小美人儿在身边多好,唉,就算没有小冰,拿赵轻语对付一下也好啊,虽然个头矮了点,胸小了点,脑子好像也不太好使…但长得好看啊。你别这么瞅我,我又不是想对人家做些什么,我是老实人。”

郭羽眼见侯锦永眼神诡异,哈哈一笑:“咋个说赵轻语不也比你们这些糙汉子强,有她在身边,起码看着舒服…嘿,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想她,放心,我就是随便说说。”

最开始郭羽只是为了不让侯锦永担心而随口胡诌,可没想到说着说着,他还确实有些想念那个喜欢瞪着眼睛的娇俏少女。

这等想念倒是不含男女之情。诚然,赵轻语相貌绝美,贵为公主却没有娇气,性格善良,在散城时能为了素不相识的路人挺身而出,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袒护散城军。

尽管平日里郭羽喜欢戏弄赵轻语,但他心里对于赵轻语还是颇有好感的。

但,也只是有好感罢了。他只是因缘巧合之下才和赵轻语结识。如今他不过只是个偏将军,而赵轻语则是高高在上的大宋公主。两人这辈子还能不能见面还是两说。

自打知道赵轻语是公主之后,他还真未想过要与她发生点什么。

公主爱上救她的骑士,那是童话里的故事。

什么?你说三十年?靠,还不让人想想了?能少奋斗三十年,谁不愿意。

侯锦永身后的那名甲士,此时因为生气,身体微微颤抖,袖子下那双小手也悄然攥紧。

“不说这个了…”

郭羽清咳一声,再想一会赵轻语怕是晚上又要做些奇怪的梦了。上次的梦已然把他吓得不轻,春梦一时爽,醒来身边美人变大汉,那股落差感他可不想再感受一次。

“最近听兄弟们说,你小子莫名其妙的空出来一个帐篷,里面不住人也不放东西,还不让人靠近。”

郭羽冲着他挤眉弄眼,露出一副男人都懂的笑容来:“你小子,是不是玩金屋藏娇啊?”

侯锦永脸色一白,他还以为郭羽知道了他做了什么,心下顿时一急,只恐郭羽误会,连忙解释道:“将军,我…”

郭羽见侯锦永满脸慌张,顿时一愣:“你还真干出这事了?嚯,可以啊,平时瞅你侯锦永浓眉大眼满脸正气的,该出手时一点都不含糊啊。”

郭羽是真的没想到侯锦永竟然敢把女人藏在军中,平日里瞅着侯锦永也不近女色,结果一声不吭的就干了件大事。

郭羽拍了拍侯锦永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锦永啊,私自携带女眷可犯军纪了啊,这在大宋军中可是要掉脑袋的。趁着还没人发现,明天赶紧悄摸的送回散城去,你要是不放心,送回大宋也成。

听哥的,也不差这两天,要是被宋人发现,少不得一番麻烦。更重要的是丢人啊,让人以后怎么看咱们散城军?我知道你识大体,委屈委屈,大不了打完倾裕后我给你放个把月的假…”

郭羽滔滔不绝的说着,听明白他意思的侯锦永此时早已哭笑不得,不由得开口打断了郭羽:“郭将军,我…”

“行了,都是男人,我懂你。”郭羽冲着侯锦永笑道:“不过说好,下不为例,以后可别再给我干这种事。”

侯锦永苦笑:“我…算了,我不解释了,郭将军,你自己跟她说吧。”

说罢,侯锦永一侧身,郭羽便看到了那名个子矮小,始终低着头的甲士。

郭羽微微一愣,冲着侯锦永说道:“呦呵,角色扮演,制服诱惑,你小子深藏不露,花活儿当真不少啊。”

侯锦永脸上肌肉有些抽搐,仿佛已经看到了结局,一时有些不忍直视。

“我就说咱散城军中没有这么矮的…”郭羽笑着走上前去,来到那人身前说道:“来,抬起头来,让本统领看看侯将军的眼光如何,我可跟你讲,要是长得难看我可不认你这个弟妹啊。”

那人抬起头来,看到少女的长相,郭羽粗略的一瞥后,满意的点点头:“嗯,还不错…”

他突然身体一僵。

初时由于天色,以及她穿着盔甲的缘故,他还没有认出来,然而很快那双杏目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卧槽!”

郭羽忍不住爆了粗口。

眼前的娇小少女,不是赵轻语又是谁。

此刻少女满脸怒意的望着他,整个人宛如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一般。

而郭羽亦是满脸怒色,他快步冲到侯锦永面前,双手揪起他的衣领,怒吼道:“说!什么时候的事!”

侯锦永一惊,只道是郭羽还是误会了,忙不迭的开口:“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你还说你没有!你他妈…”郭羽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他质问着侯锦永:“什么时候学会的魔法?什么时候学会的大变活人?!

既然有这等方便的法子,为什么要变赵轻语而不把齐王变过来?还是说你只能变见过的人?那你变车恬啊!你把我们善良美丽温柔可爱的公主殿下变出来干什么!”

(祝各位儿童节快乐,啊哈哈哈哈)

第六十二章 月下美人

“魔法?大变活人?”

侯锦永听着郭羽的话,有些发懵:“郭将军,你在说些什么?”

“还跟我装傻是吧,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郭羽扯着侯锦永,试图借故离开,旋即被人从身后拉住了领子。

少女气鼓鼓地瞪着眼睛,将郭羽抓到跟前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本公主没用是吧!”

“个子矮怎么了,个子矮吃你家大米了吗?”

“还敢说本公主胸…脑子不好使?看我今天不把你打成傻子!”

在赵轻语的全力施为下,郭羽顿时惨叫连连,抱着头到处躲闪。

“我告诉你赵轻语,你可不要太过分了!”郭羽正气凛然地喝道:“我可是连入势境界都能一战的高手,你这种兵锐渣渣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

郭羽样子气势汹汹,脚步却是一刻也没有停过。

“你捏啊!入势高手又如何?我今天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我就不姓赵!”

赵轻语哪里会被郭羽吓退,此刻的她满腔怒火,只想好好修理一顿郭羽。

为了不回燕平,赵轻语将小笛打扮成自己的模样,将之送上马车,自己则悄悄躲在散城军中。先前在玉门关时,她找侯锦永也正是为了此事。

可虽然不用回燕平,每日躲在军营中不能外出也着实把她给憋坏了。这一夜,委实按捺不住无聊的赵轻语,悄悄披上铠甲,打扮成散城军甲士的模样,跟着侯锦永来找这个讨厌鬼。

赵轻语本想给他一个惊喜,就算不是惊喜惊讶也行,看到讨厌鬼大吃一惊的模样也不错,未承想还不待她做什么,自己便被其气了个够呛。

“他…他竟然敢这么说我!”

赵轻语越想越委屈,原本心中那点莫名的喜悦顷刻间化作悲愤,继而变作力量。

郭羽的惨叫声更大了些。

侯锦永原本不忍再看,但奈何两人的动静越来越大,已有不少甲士将目光投向这边,连忙开口提醒道:“郭将军,莫再闹了,你就让公主打两下消消气算了,被人发现少不得要生些事端。”

“嘿!”郭羽一边跑一边说道:“你小子行啊,帮着外人说话,等着明天军法…”

“讨厌鬼!”赵轻语微微气喘,她一个女孩子哪能跑得过郭羽,索性站住原地说道:“你给我过来!”

郭羽跑得更加欢脱,你当我是傻的吗?过去还不得被打成猪头。

赵轻语昂着头喊道:“你要是再敢跑,我就去找王兄,说你囚禁我,还试图非礼我!”

郭羽一愣,赵轻语要是真的去找赵轻玄这么说,那他还真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明明已经回燕平的公主突然出现在他的军营中,这也说不清啊。

尽管郭羽不信赵轻语会那么做,但还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朝赵轻语走去,嘴里兀自说道:“啧,年纪不大,连监禁玩法都知道,英雄出少年啊…”

赵轻语有些不满:“你嘟嘟囔囔地说什么呢,快点过来!”

郭羽翻了个白眼:“我说,我是多想不开才去非礼你!”

赵轻语知道与他斗嘴只是自取其辱,反正现在主动权掌握在她手上,索性双手叉腰站在原地等着郭羽走过来。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响起,赵轻语有些诧异地向远方望去,就看到几名甲士正在追逐着一匹雪白的骏马,然而那白马的速度委实太快,几下子就将他们甩开。

眼见前面有人,那几名甲士忙不迭地喊道:“前面的,快躲开!”

郭羽听得声音,有些诧异,还不及回头,就感觉一股大力猛然撞在了他的后背之上。他来不及卸力,整个人顿时向前飞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赵轻语眼睁睁看着郭羽那张脸越来越近,继而将她扑倒在地。

宋军制式的黑色头盔在地上滚了两下后停住不动。

“什么玩意儿撞我…”郭羽晃了晃头,待看到身下的景象后,整个人登时怔住。

赵轻语的头盔飞出,青丝没了拘束倾泻而出。少女檀口微张,一双杏目由于惊讶而睁得浑圆,在夜幕中显得格外明亮,明眸善睐,眼中似有万千星辰。

月光照射在赵轻语的脸上,仿佛为其镀上一层圣洁的光辉,让她本就绝美的脸庞更加清丽脱俗。

好一幅月下美人图。

“啧,真不知道郭将军的马好端端为什么发疯。你们没事…对不起,打扰了。”

那几名前来追赶小白的甲士看到眼前的景象后,登时告辞离去。而原本好似发狂的小白,早已悠哉悠哉地走开,离去时不忘得意地回头瞅一眼自己的主人。

眼见被别人撞到这幅景象,赵轻语俏脸一红,没好气的冲着压在她身上的郭羽说道:“讨厌鬼,还不快起来。”

她亲眼看到小白撞在郭羽身上,再加上也算是知道郭羽心性,自然不会多想。

赵轻语微微仰头,就看到郭羽呆呆看着自己,眼中闪着莫名的情绪。

“讨厌鬼你…”

感受到郭羽那火热的目光,赵轻语只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也变得滚烫起来,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小。

脸颊一凉,确是郭羽的手掌悄然抚上她的脸庞。然而不同于往日恶作剧般的揉捏,郭羽的动作是那般的轻柔。

赵轻语只觉得她的脸更加热了。

那只宽大的手掌逐渐移动,轻轻碰着她的唇,抚摸着它的轮廓。

赵轻语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一颗心猛烈跳动。

他要做什么?

都说男女若是靠得极近,便会情不自禁的吻在一起…

难道讨厌鬼想要吻她?

这怎么可以!

这…怎么可以…

这怎么…可以。

赵轻语脑中莫名的回想起与郭羽相处的时光:散城外的初逢,夜里的交手,城中的追逐与怒杀齐人,梦幻般将她救下,玉门关下的风采以及比武时的倔强。

原来,这个喜欢做荒唐事,爱出风头的讨厌鬼,不知何时已在她脑海中留下了如此多的记忆。

她好似知道了些什么,又好似什么都不知道。

她知道了今晚见到郭羽时,心中为何有些许忐忑与喜悦。

她不知道,此刻她该如何反应,是该懊恼的将讨厌鬼从她身上推开,还是直接扇他一巴掌,再骂一句“登徒浪子”,又或者…

赵轻语脸上带着红晕,缓缓的闭上了眸子,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显示着她此刻的心中的波澜。

良久,她感受到唇上的触感,娇躯一颤。

郭羽用手来回捏着她的嘴,脸上满是诧异之色:“诶,你没事闭眼睛干什么?”

郭羽在用手捏她的嘴。

郭羽在用手捏她的嘴。

郭羽不是想吻她,而是如同之前一般,捏她嘴玩。

赵轻语只觉得脑中轰然炸开,一股莫名的情绪于心中蔓延开来,她一把打开郭羽的手,接着毫不客气的抬脚将郭羽从身上踹开。

“哎呦。”

郭羽直接被少女踹得整个人翻了过去,整个人仰倒在地。

“好端端的,你干什么…”

赵轻语哪里会回答,她从地上站起身来,咬着嘴唇,冲着郭羽的屁股狠狠地踹了一脚。

“啊!”郭羽一声痛呼,与先前的故意惨叫不同,这下子是真心疼。

“你就是个讨厌鬼!”

赵轻语冷哼一声,扭头就离开,看方向是往赵轻玄所在的军帐去了。

侯锦永眼见赵轻语走远,小心翼翼的走来将郭羽从地上扶起,郭羽没好气的冲着他翻了个白眼:“瞅你干的好事。”

自打赵轻语出现的那一刻起,郭羽其实就明白了整个事情,之前只不过是故意装傻而已。

侯锦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办法,公主对散城军也算有恩。她有请求,末将总不能拒绝。”

郭羽没有接话,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往军帐中走去。

待侯锦永离开,郭羽叹了口气,抬头望着星空,轻声道:“好险,差一点就没忍住…”

第六十三章 讨厌鬼

郭羽被告知王上让他去中军大帐时,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昨晚自己的行为似是激怒了赵轻语,说不定她一气之下就胡乱说些什么,到时盛怒之下的宋王,可能…

等等?

郭羽仰着头思考了半天,还是没想出赵轻玄生气的样子。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在郭羽的眼中,那个货虽是宋王,但着实没点君王的威严。若是赵轻语一气之下跟他讲自己非礼她,赵轻玄说不定会拍着巴掌说什么“小妹你终于有人要了!”之类的话。

想到此处,郭羽心中的担忧减轻了些。

郭羽倒是不后悔自己的做法,赵轻语本就长得绝美,昨晚又摆出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这谁顶得住?

若非自己是个小机灵鬼,在千钧一发之际捏着她的脸做了个鬼脸,打破了那旖旎的气氛,说不定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郭羽轻声叹了一口气,继而向军帐走去。

此时中军大帐之中,赵轻玄坐在主位悠哉悠哉地喝着茶,庞渝坐在右首位,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自打出了玉门关,这位曾经名震九州的绝代军师就再没有说过什么话。

陈奚坐在左首位,表情有些凝重,身侧的石毅则面无表情,整个人看起来颇为木讷。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这位大名鼎鼎的血将军为人性格颇为无趣,年及五十依旧孑然一身,也没什么朋友。军中说得上话的只有陈奚与刘笑尘。前者是因为敬重,后者则是看不顺眼忍不住骂两句。

他除了打仗杀敌之外可谓一窍不通,对于此刻的事情更加插不上话,索性摆着一张冷脸。

坐在石毅对面的刘笑尘半眯着眼睛,脸上似是严肃,实则心中始终在想着自己在北大营前劈出的那一刀。

“嘿,老夫真他娘的帅,可惜附近没有老太太,若不然让她们看到老夫的风采,说不得当晚就要拉着老夫去跳广场舞。”

赵轻语垂着头,有些心慌。此时她自是万分后悔,昨夜被郭羽气得火冒三丈的她,一怒之下就走进刘笑尘的军帐之中,想要刘笑尘帮她出气。

结果刚进去她就傻眼了,帐中不止有刘笑尘,大将军陈奚竟也在帐中,似是在与刘笑尘讨论着什么。

原本她想着让刘笑尘教训完郭羽后,自己便躲在镇北军中,反正刘笑尘最是疼她,只要她撒一撒娇,基本上没有问题。

然而碰到了陈奚,那就不行了。这位儒雅的大将军虽然性子和蔼,但某些方面却是坚定的很,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

当时已是深夜,陈奚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为她安排了军帐让她好好休息。次日一早她便被请到了这座中军大帐之中,看这架势,八不成是要兴师问罪。

照理说,赵轻语身为大宋公主,不应该如此惧怕陈奚。然而陈奚作为大将军,当年历经艰辛将赵轻玄护送回燕州,在大宋风雨飘摇之际扛起重担,守护大宋二十年,可以说是劳苦功高。就连她父亲都对陈奚尊敬有加,她哪里好意思敢跟这样的大功臣耍小性子。

“说到底,都怪那个讨厌鬼!”

赵轻语咬着牙,心中暗恨,恨讨厌鬼的举动,更恨自己的反应。

一想起昨晚,在那种情况下她非但没有反抗,反而闭上了眼睛,赵轻语便是又羞又恼。

如果不是此刻当着众人的面,她怕不是就要抓着脑袋大喊几声。

“啊啊啊…我昨晚都做了些什么啊!”

“我为什么不直接把他踢开!”

“大概是摔傻了,又或者是情况太突然,没反应过来。”

“哼,反正不是因为喜欢他。”

出于本性,少女直接否定掉了正确答案,完全忽略掉了昨晚的心路历程,以及被郭羽捏嘴后的失落与恼怒。

陈奚眼见赵轻玄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清咳一声,开口说道:“咳…公主殿下。”

“我说了,反正不是因为我喜欢他!谁喜欢那个讨厌鬼!”

赵轻语正在想心事,听得有人叫她,直接开口说道。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愣,连原本闭目养神的庞渝都睁开了双眼,浑浊的眼睛中闪着异样的光芒。

在座的除了石毅以外,哪个不是人精?看着赵轻语那羞恼的样子,怎会不知道她说的话是反的?

“陶彦圭?谁啊,老夫怎的没听过军中有叫这个名字的年轻人?”

刘笑尘满是疑惑,“公主,你不会喜欢上了个老兵油子吧?”

赵轻玄放下手中茶杯,兴致勃勃地说道:“刘老将军,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孤跟你讲,这‘讨厌鬼’啊,是小妹对那个郭羽的爱称。”

“哦?还有此事,王上快说来听听?”刘笑尘似乎十分感兴趣,连忙说道。

莫说刘笑尘,就连满是正经的陈奚都竖起了耳朵,除了一脸懵逼的石毅外,所有人都等待着赵轻玄的下文。他们那副样子,那还是能臣名将,像极了街边八卦的大妈。

没有办法,他们委实是太过好奇,这位辽陵侯的掌上明珠,大宋的小公主,竟然也会动了春心。

赵轻语容貌出众,身份尊贵,追求者自然不少,然而但凡敢出头的,都被她父亲给收拾的惨不忍睹。而赵轻语委实也对他们没兴趣。

原因无他,她的两个哥哥实在是太过优秀。堂兄赵轻玄,虽说没什么用,但长相确实英俊,又是一国之君;胞兄赵轻权,相貌自不用说,文韬武略样样出众,更是被世人称之为“北宋之光”,“小儒将”。有这样两个兄长,她怎还会对那帮子世家子弟动心?

更何况,雍国那个被称为美男子的雍王李鸿徒,更是隔三差五的就给赵轻语送些东西。从情书到礼物,从美玉珠宝到蜀州特产,凡是能想到的,全都给赵轻语送了一遍。

然而襄王有意,神女无心。每次赵轻语收到东西,都翻着白眼直接丢给小笛。

连那个雍王都未能打动赵轻语,他们实在想不通那个郭羽是如何做到让赵轻语芳心暗许。

“什么爱称,你给我去死!”

赵轻语瞪着眼睛,就要上去打赵轻玄。赵轻玄哪里会不知自己小妹的性子,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一边跑一边说道:“诸位听孤说哈…诶,你打不着…当时小妹刚从玉门关回来的时候,跟孤讲她在散城的事,一讲到郭羽,孤就知道,这里面有事儿。果不其然,当时孤这小妹啊,说郭羽的时候,眼睛是不灵不灵的放光,还说什么她如何如何讨厌他,啧啧,你们可不知道,她当时一口一个讨厌鬼,叫得那叫一个亲热…”

赵轻语早就满脸通红,继而就听得刘笑尘摸着胡须道:“我跟那小子接触了一段时间,嗯,虽说瞅着不靠谱了点,但还是不错的,也算是配得上公主。”

“刘爷爷!”赵轻语一跺脚,赵轻玄则趁她不注意的功夫,直接溜出了军帐中。

“年轻真好啊…”看着少女的模样,陈奚忍不住感叹一番。没成想那穿白袍的小子还真有两下子,一出手就把他们的公主拿下了,嘿,他们姓郭的难道都有这种天赋吗?

陈奚晃了晃头,不再去想这些事。年轻人的情爱他也管不着,听个热闹就算了。

他再度咳了一声,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后,缓声说道:“这件事…咳,姑且不提。”

陈奚笑容淡去,脸上满是严肃:“公主,你此番所作所为,不妥。”

赵轻语站在原地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陈奚轻叹了一口气,“罢了,我这就亲自派人将你送回燕平,公主,这次你可…”

话未说完,帐中诸人就听见外面传来赵轻玄的叫声:

“呦,妹夫来了啊,快,小妹正在里面等你呢。来,进去好好商量一下,孤跟你讲,这个彩礼啊…”

第六十四章 愿以倾裕赔罪

郭羽一脸无奈地被赵轻玄拉进大帐之中,这宋王果然如他所想一般,竟然都向他要上彩礼了。

两人当即走进大帐之中,陈奚见郭羽进来,故意脸色一沉,一拍桌子,大喝道:“郭羽,你可知罪!”

他与刘笑尘一般,对这个白袍年轻人颇有好感。尽管陈奚对这个郭羽并不熟知,但他相信自己的感觉。既然公主心仪于他,他也不想追究郭羽擅自将公主藏于军中的事。

虽说不追究,敲打一番还是要的,毕竟这郭羽才入大宋不久,若是自以为抱上了公主的大腿,从此怠惰下来,怕是要毁了大宋的一颗好苗子。

郭羽愣了半晌,旋即伏在地上,哀嚎道:“大人,小的冤枉啊!”

“哦,你有何冤情,速速道来,本官定会…”陈奚说着说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咳,起来说话,这里又不是衙门。”

“哦。”郭羽麻利地站起身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同时脑子里不住思索。

问罪,问什么罪?

大将军说得那般模棱两可,估计就是想让他自己说出来。

这罪定是要认的,那些个嘴硬的没几个有好下场,问题是怎么认,怎么说,才会让自己的下场好一点。

郭羽眼睛转了转,继而躬身道:“大将军,末将有罪。”

陈奚沉声问道:“何罪?”

郭羽长出一口气,面色沉重:“末将不该鬼迷心窍,以至于犯下弥天大错,让公主受尽委屈。”

说罢,郭羽对着赵轻语一拜:“公主殿下,末将已然铸成大错,无以弥补,只能…额,只能和你道个歉了,对不起。”

昨晚先是说了赵轻语一堆坏话,后面又把人家给推倒,还捏了人家的嘴…总之冲着赵轻语道歉准没错,郭羽在心中为自己竖起大拇指。

“下次还是掐脸好了。”

郭羽心中如是说道。

赵轻语眼眶莫名的一红,偏过头理都不理他一下,赌气的对这陈奚说道:“大将军,请你速去安排护卫,我这就回燕平。”

然而此刻陈奚心中满是震惊。

弥天大错,受尽委屈,无以弥补。

死活都不愿意回燕平的公主见到了郭羽,竟然红着眼眶主动要求回去。

这些事情结合起来,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

龟龟,这辽陵侯家的小白菜不会是让郭羽给拱了吧…

赵轻语回燕平后,镇守北境的赵舜若是得知此事,还不得领着北境大军杀到倾裕来,把这个郭羽生吞活剥?

念及此处,陈奚脸上顿时泛起忧愁之色:这可如何是好?

刘笑尘眼见陈奚脸色不住变换,只道是他心中震怒,正在思索如何处理掉郭羽。

这哪成,他们的小公主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小伙子,要是大将军一怒之下给咔嚓了,公主咋办?

再者,对于这个郭羽他刘笑尘委实欣赏,这些天他没少想着把其拉进镇北军的事。

“不行,必须转移大将军的注意力。”

刘笑尘思索半晌,看到坐在对面,满脸搞不清楚状况的石毅,顿时计上心头。

刘笑尘咧嘴一笑,指着石毅说道:“嘿,瞅你那沙比样。”

老规矩,用他和石毅的骂战,来打断陈奚的思考。

由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始终参与不进去的石毅,突然听到刘笑尘的叫骂,心中竟对其有了几分感激之情:总算有句能听懂的话了。

石毅微微一笑,继而冲着刘笑尘竖起中指:“老王八。”

两人久违地开始对骂起来,越骂越起劲。刘笑尘为了转移陈奚的注意力,可谓颇为卖力,而石毅则晕晕乎乎了一上午,这下子总算有个他能发泄的地方,自然是骂个酣畅淋漓。

场面上一时唾沫横飞,郭羽愣愣地看着两个位高权重的镇边将军似街边泼妇般对骂,心中颇为不解。

这俩人咋还骂起来了?

诶嘿,他们宋人骂架真有意思。

嚯,怪不得刘笑尘能在北大营把车恬骂了个狗血淋头,合着是在这儿练出来的。

“停!”陈奚正烦躁,顿时开口喝止了两人的骂架。

他冲着赵轻语微微躬身:“公主,臣想了想,前线战事紧急,恐怕抽不出人手来,若是公主不愿回去,如不嫌弃军中条件艰苦,只要公主不亲赴战场,那么索性在营中住下也无妨。”

就是再紧急,也不可能连一支护送公主的队伍都凑不出来。陈奚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不想赵轻语回去。他可不想大宋好不容易才多了个不错的年轻人,还没成长起来就被辽陵侯给剁个稀巴烂。

再者说,左右公主也喜欢这个郭羽,俩人…咳,也是迟早的事。大夏天的,火力旺,也正常。陈奚也年轻过,哪里不会懂得这些事,别看赵轻语现在看着满脸不悦,只要郭羽哄两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若是真让公主回去,那才是要出大事。想到这里,陈奚一阵庆幸,还好昨夜他有事找刘笑尘,否则还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谁知赵轻语竟道:“不必,外出多日,我也想娘亲了。大将军不必为难,我自己回去便是。”

赵轻语这么说,才是让陈奚真的为难,他不能让赵轻语回去,但赵轻语若执意如此,他也没法阻止。总不能让他把赵轻语软禁起来吧。

没法子,陈奚冲着赵轻玄疯狂打着眼色。好得赵轻玄也是赵轻语的王兄,这种时候总能说得上话吧。

“小妹,别急着走啊。”收到眼神的赵轻玄冲着陈奚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继而对着赵轻语笑道:“先和妹夫商量完彩礼的事,你再回去不迟啊,你放心,我到时候指定让妹夫用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陈奚无奈地一拍额头,王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不其然,赵轻玄的话除了让赵轻语更加难堪外,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眼见赵轻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陈奚忙将眼神投向刘笑尘,期待这个与公主关系极好的老将军帮忙说上几句。

谁知刘笑尘根本没看到陈奚的眼神,先前与石毅的骂战虽然被制止,但他却有了兴致,当下也不知从哪捡来一堆石子,与石毅如孩童般互相丢了起来。

“大沙比,食屎啦你。”

“老王八,看我今天不打服你。”

陈奚叹了口气,扫视了一圈,赵轻玄依旧再滔滔不绝的说着话,庞渝在椅子上打着瞌睡,刘笑尘与石毅互相丢石子玩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他感受到一股由衷的无力感,同时也对郭仪愈加敬佩起来。

二十年前,他竟然能领着这帮子不靠谱的人横扫九州,简直就是奇迹。

“大将军,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此番给大将军造成的困扰,还望谅解。”

赵轻语说完就要迈步离开。

她确实不想回燕平,但她更不想继续待在这里。

前线正在交战,她留在这里,终归也只是添乱而已,更何况,这里还有她的那个白痴王兄和他。

种种说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赵轻语一时百感交集。

陈奚有些无奈,事已至此他也没有什么办法。若是日后辽陵侯来追究,大不了他就豁出自己这张老脸。

出于某种原因,他下定决心要保下这个年轻人。

“等等。”始终保持着沉默的郭羽突然说道。

赵轻语脚步一顿,继而再次迈出脚步。

你让我等我就等,凭什么。

少女心中如是想到。

“别急着走啊,有话好商量。”

赵轻语脚步不停。

你管我。

“这柄楼兰,是我从车恬哪里得来的,望公主收下。”

谁稀罕要这把破剑。

“或者我把小白借你骑两天?”

谁稀…哼,本公主哪有这么好哄,不要。

“额,要不我把我的诱人肉体送给你?”

已然走到门口的赵轻语停下脚步,满面通红地转过身来,娇斥道:“郭羽,你要不要脸!谁稀罕!”

“要脸有啥用。”郭羽叹了口气,“既然公主连这都看不上眼,我就只能拿出我压箱底的东西了。”

说罢,郭羽踏步来到赵轻语面前,郑重地施了一礼:“愿以倾裕向轻语赔罪。”

大帐之中突然安静了下来。

陈奚满脸震惊,用倾裕赔罪?莫不是这小子有了攻破倾裕的法子?

赵轻玄满脸佩服,用一座城池当彩礼,这妹夫好大的手笔。

赵轻语满脸羞恼,这讨厌鬼,凭什么叫人家轻语,恶心死了。

第六十五章 所谓制服诱惑

大宋诸将再次汇聚在中军大帐之中,其中不少人正交头接耳,彼此交换着情报。

“听说了吗,那新来的小子说有办法攻破倾裕。”

这是部分将领从陈奚处知道的消息。

“诶,你知道吗,那个散城军统领不知道做了什么,把公主殿下惹恼了,为了赔罪,说是要拿下倾裕让公主殿下开心呢。”

这是部分将领从刘笑尘处得来的情报。

“我的天啊,据说那叫郭羽的放下豪言,要以倾裕为礼,迎娶咱们公主殿下。”

这是赵轻玄在将领中散播的谣言。

听到周围的议论,李奎脸上满是不屑:“呵,就他,还想娶咱们的公主,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身边的议论声突然消失,李奎正诧异间,就看到身旁的同僚正用诡异的眼光看着自己身后。

李奎不由得转了转头,旋即就看到那个穿白袍的小子站在自己身后,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脸上满是震惊。

“你瞅啥?”李奎一昂头,“说的就是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还想娶公主,嘿,你配吗?”

郭羽依旧在震惊当中。

天啊,多么标准的反派脸啊。

还有他说的话,那是多少话本中反派曾经说过的名言警句啊。

也不知这位从长相到做派都是标准反派的大哥还能活多久。

郭羽带着些欷吁,上前拍了拍李奎的肩膀,在后者诧异的眼神中,轻声说道:“别多想,吃点好的,加油。”

话毕,郭羽便大摇大摆地离开,留下李奎一个人愣在原地。

陈奚眼见人到得差不多,敲了敲帅案,军帐中登时安静了下来。

“听你们刚才的议论,想必已经知道我叫你们来是为何了吧。”陈奚笑着开口道,样子看起来十分愉悦。

“知道。”李奎哈哈一笑,“不是说咱们的‘小军神’想出了破敌的法子吗。哈哈,大将军,快让他给我们说道说道,我老李也好学习学习,以后争取也当个什么兵神军鬼的。”

李奎的话顿时引起了一阵哄笑声。

宋人骨子里带着一股骄傲,除了少数镇北军的将领,他们大多都看不上这个靠抱公主大腿混入大宋的白袍小子。

这倾裕,他们拼杀多日都未曾拿下,你一个还未及冠的毛头小子,随便动动嘴就能拿下了,当真可笑。

陈奚哪里听不出李奎话中的嘲讽之意,摇了摇头,继而看向郭羽:“如此,就让郭将军给大家说一说吧。”

在陈奚略带期许的目光中,郭羽站起身来,冲着在场诸人拱了拱手,继而走到中央,朗声说道:“我的法子就四个字,制服诱惑。”

“嘛玩意儿?制服诱惑?”在场的众人哪里听过这等东西,一时间如堕云里雾里,自是满肚子疑问。

原本在赵轻玄身旁乖巧坐着的赵轻语,登时俏脸一红,接着恶狠狠的瞪了郭羽一眼。

“我说‘小军神’。”李奎嘴一撇,“你不会是放下海口后没办法收场,所以才随便编了个词在这里故弄玄虚吧。”

什么制服诱惑,听着这般刺激的东西,他老李怎么不知道,准是这毛头小子在这里唬人。

“既然各位都不明白,那我就说明一下。”

郭羽微微一笑,这个法子是他昨夜看到赵轻语后突然想到的。虽说有些冒险,但却值得一试。

“方法很简单,挑选一些军中好手,穿着齐军的盔甲,去倾裕骗开城门,接着就好办了,或者引出城中齐军,或者直接杀入,攻克倾裕,易如反掌。”

郭羽的话顿时引来一阵嗤笑声,李奎脸上满是鄙夷地说道:“我还当你想到了什么呢,呵,当真可笑,这等法子我们会想不到?”

还制服诱惑,搞得他还有点小激动,没想到就说了个这东西。

“别的不说,就说齐军盔甲,你能弄到?这些日子虽确实杀了不少齐军,可盔甲什么的,我们哪里可能回去捡?再者,就算从现在开始收集,齐军也必定会有所警惕。”

说到底,郭羽的这个主意他们早就想过,然而在重重限制之下不得已而舍弃。

郭羽看了李奎一眼,没想到这个外表粗犷的大汉想的竟然如此周到。

郭羽笑道:“没错,这是个问题。但诸位莫要忘了,我可是散城出身。”

众人看着郭羽,不明白这和散城有什么关系,只有少数人明白了其中联系,脸上顿时泛起惊喜之色。

“众所周知,散城名义上属于齐国,然而齐国并不为散城提供守军,只在散城归顺时送了些盔甲器械。虽然在我昏迷的时候他们已然换上了大宋的铠甲,但我有个兄弟特意将齐国的铠甲留下并带了过来,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做这些事的自然是侯锦永,本来想着盔甲损坏的严重时拿来应急,未想到这无心之举竟然帮了大忙。

“莫要忘了,我们宋人和齐人的口音差距颇大,而且我们也不知齐军的口令。他们的口令一天一换,普通士卒只知道当日的口令,想要抓个高级点的将领怕是比登天还难。”

李奎毫不犹豫地泼着冷水,他就不信当初将他们限制得死死的东西这郭羽都有方法破解。

“这个简单,说话的事就交给我们散城军的人好了,至于口令,我有个兄弟曾经是齐国的偏将军,又曾与车恬的心腹关系颇深,对于口令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这事郭羽曾经问过陈简钊,后者自然是将齐国军中的统一口令背的滚瓜烂熟,只要车恬没无聊到自创几个口令,那就没什么问题。

“莫名其妙过去一堆人,岂不是很可疑?”

“这自然不能直接去,还需要摆出一副突袭的样子,待北大营发出信号后,再派人伪装成从北大营来求援的齐军,进入倾裕即可。”

“进入之后又如何?齐人又不瞎,还会放任大门开着让我大军入城?”

“自是不能,但既然伪装成了求援的,自然要将齐军带出城去,届时只需在路上伏击倾裕的援军,倾裕不攻自破。”

李奎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我靠,好像这些难点都被郭羽解决了。

郭羽则满意的冲李奎点了点头:这兄弟,托当得实在是不错。

“还有一个问题。之前在玉门关下,你就曾经带着散城军突袭过车恬,若他有了防备,怕只是白忙一场。而且若是进城后被识破,那这五百甲怕是要白白送了性命。”

中军将军王军杰开口说道,他倒不是刻意刁难郭羽,而是冷静分析后才出声。

郭羽点了点头:“没错,所以我选的是倾裕,而不是车恬所在的北大营。至于识不识破的问题,凡事都没有个完全之策。我知道你们不愿意让手下白白送死,没关系,就由我带着手下兄弟潜进倾裕好了。”

听到郭羽的话,赵轻语咬了咬嘴唇。

李奎冷笑道:“郭将军怕不是故意出这么一个主意,这样便可以找到机会回到齐军。”

李奎的话引起了宋军诸将一阵骚动。他所说似乎也并非没有可能。

“宋国弱势的时候投宋,齐国弱势的时候再回去。是我脑子有问题,还是你脑子有问题?”

“呵,八成是你与车恬设下的计谋,让你来打入我大宋军中,好获取情报。”

“为了情报,一手将伐宋大业摧毁,送掉三万齐军?”

“这未必不是车恬的苦肉计。”

“车恬要有这等心机…”郭羽翻了个白眼,“玉门关还能被打成狗?”

李奎气呼呼地坐了下去,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似乎被说服了。

陈奚瞥了李奎一眼,这个人跟自己当初的想法还真有些类似。

“咳,看来郭将军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陈奚亦从椅子上站起,“正如郭将军所说,哪里有什么万全之策,左右陷入僵局,计划可行,不妨一试。”

陈奚对着郭羽说道:“郭将军,这个重任我就交给你了,就由你在散城军中挑选五百人伪装成齐军潜入倾裕。”

郭羽正要应下,人群之中,石毅蓦然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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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如此口令

傍晚时分,再次打退宋军后,倾裕的守军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少人瘫倒在城墙之上,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这下子应该能消停会了吧,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清扫完战场后,一名满身鲜血的齐国军士大口大口喘着气。

这一日,宋军再度对倾裕发动攻击,且攻势程度远超先前,大有孤注一掷的感觉,若非关键时刻沙周领着三千多骑重甲骑兵赶至,恐怕倾裕的城墙之上,已然挂起宋字大旗。

类似的情形已不知重复多少次,在这半月来,倾裕原本的八万余守军,在宋军仿佛不知疲倦的反复攻城下,已然不足七万。

“这些个宋人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就这么猛,明明兵力还不如我们,偏偏能把我们压着打,唉,也不知道是车骑将军太废物,还是那个儒将陈奚太强。”

在这等情况下,倾裕的守军早就对车恬怨声载道,在这浑身血迹的军士身旁,一名齐军都统摘下头盔,颇为舒爽的长出了一口气,继而说道:“车恬怎么当上的车骑将军你又不是不知道…庆幸吧,幸好倾裕还有了卢将军。”

卢伯相貌英俊,武艺绝伦,这些日子每战皆身先士卒,倒是在齐军中声望颇高。

“是啊,这么年轻的入势高手,我还是头一次见。”那军士来到都统身边,好奇地问道:“卢将军什么来头啊,之前怎么都没听说过我大齐有这样一个人物?”

齐军都统笑道:“小子,这你还真问对人了,当年北宋伐魏,在吕氏宗族的帮助下攻破天岚,魏王自刎,王室子弟沦为俘虏。后来先王起事,丞相张良元为了掩盖吕氏曾经做过的事,意图将软禁在天岚的北魏王室诛杀殆尽。然而先王仁厚,自忖对北魏有愧,不仅释放所有北魏王室子弟,还将卢伯收养在宫中,这才有了今日的卢将军。”

两人正说间,不少倾裕的百姓走上城墙为齐军送上饭食,看他们的表情,显然不是自愿的。

那名军士看着不爽,抬起一脚就将一名耸拉着脸的瘦弱男人踹翻在地,嘴里兀自骂骂咧咧:“靠,老子在这里拼死拼活地保护你们,你们还在这里给我甩脸色?告诉你们,若是没有我们,宋军一进城,大家都得完蛋!”

那男人畏畏缩缩地从地上爬起,也不敢离去,继续为齐国军士分着饭食。然而那军士仿佛开了个头一般,男人走到哪都要被踢一脚,推两把,更有甚者直接往其身上吐一口痰,这一片的齐军就用这种方式发泄着怨气。男人身上很快就变得脏兮兮的,低着头忍受着欺凌。

“草,这城主也忒不厚道,守城这么辛苦,也不说送上来两个好看的娘们给哥几个泄泄火。”那军士又照着瘦弱男人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接着说道:“不是说那临音楼的婉箐收了个长得跟天仙似的哑巴姑娘当徒弟吗,整过来让兄弟们见识见识啊。”

那都统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在军士的后脑勺上,嘴里道:“想得倒美,你知不知道,先前散城叛乱,听说就是由于丁可信的手下在城中欺凌良家妇女引出来的。车骑将军知道这事后,气得火冒三丈,在军中放下话来,谁要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就把他那东西给剁了。”

军士只感觉下体一寒,为了日后的生活,暂且忍耐也不是不行。他哈哈一笑,转移了话题:“都统,说到这散城,听说那散城军统领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啊,不仅能和卢将军打的有来有回,更是在玉门关下敢领着五千甲突袭十万齐军。啧,虽说是敌人,但这份胆子,我就佩服,可惜,投了宋。”

两人正说话间,突然看到北方隐约亮起火光,接着一缕狼烟冉冉升起。

城墙上的齐军也尽皆看到了这个信号,心中满是震惊。

这是北大营遭受攻击的信号。

“宋军竟然还有力气进攻…”那军士喃喃道。

正在他们等待着命令之际,一支大约五百所有的骑军从北方冲来,隐约能分辨出穿的是自家盔甲。

那都统一皱眉,挥手让附近的一名手下去汇报情况,自己冲着下面大喊:“下面的,怎么回事?”

那五百骑在城下站定,为首的将领声音有些急切:“我是来求援的,快通报上去,宋军正大举攻打北大营,若再不发援兵,车骑将军危矣!”

那都统为之一惊,眼见情况紧急,连忙说道:“快,先进来。”

说罢,都统就要手下将城门打开,随机便被先前那名军士拦下。

都统不解地看着他,军士低声道:“宋人诡计多端,小心为上。”

听了手下的话,那都统顿时冷静下来,探出身子冲着下面的人大喊道:“你们是谁的人?有何凭证?”

为首的将领答道:“我们是沙周将军手下,事态紧急,没有凭证。不过兄弟若是不信,可与我对口令。”

都统点了点头,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当下冲着城下大声喝到:“五魁首!”

城下将领毫不犹豫地接道:“六六六!”

“是自己人,开城门,让友军进城。”都统确认口令无误后,便叫手下打开城门。

而此时倾裕城下,穿着普通齐国铠甲,隐藏在人群中的郭羽表情有些微妙。

“齐军口令,就这玩意儿?”郭羽翻着白眼,“这不行酒令吗?”

郭羽儿时,没少见李染来他家与他爹喝酒。两个人一喝到兴头上,便开始呼喝这东西。

“行酒令?这是吕昭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的一套口令,并将之军用,后来就一直在齐国军中沿用至今。”郭羽身侧的石毅沉声道:“整套口令特别复杂,毫无逻辑可言,想要背下来难如登天。已是一般对口令说出上句,只要对方能说出下句即可。”

郭羽侧头看了一眼这个与他一同打扮成普通齐国军士的石毅,这位镇南将军在昨日站出来,说是此等重任,不放心郭羽,也不相信散城军的战斗力,便向陈奚请命由他带着陈简钊与散城军,外加其麾下数百血衣军潜入倾裕。

郭羽自是不同意,散城军指听他的,如若让石毅来领导,怕是要生出乱子来。

石毅不放心他,他又何尝放心石毅,若是事情暴露,石毅抛下散城军独自杀出,他如何得起手下弟兄?

两人争论了半天,最后由陈奚拍定,就由郭羽领着三百散城军,外加石毅带领两百血衣军,一同进入倾裕。

郭羽终归是太年轻,陈奚也担心他会处理不好这种局面,有石毅在他也算放心。

于是,在宋军今日特意猛攻倾裕后,夜里再度对北大营发起突击,而郭羽与石毅也找准机会,带着手下来到了倾裕城下。

厚重的城门被从里面打开,站在最前面的陈简钊一声招呼,五百骑快速向城中涌入。

进城之后,郭羽稍稍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糊弄过去了,接下来只要将城中守军骗出,再在城中搞些乱子,那么便大功告成。

当然最危险的还是他们这五百人,一旦动手势必第一时间遭到城中守军的围剿。已是郭羽此次带来的,是散城军中最精锐的三百人。

正在郭羽思索着的时候,前面的陈简钊已与那齐军都统交谈起来,他好歹也在天岚混过一阵,对于很多事情也算熟知,自然博得了齐军都统的信任。

“所以,还请速度发兵!”陈简钊脸上带着急切,人群中的郭羽不由得为之叫好。

嚯,这老实人骗起人来,当真是一点也不含糊啊。

都统点了点头,“兄弟放心,我已派人通知了城主和卢将军,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出兵的。”

听到卢将军,郭羽眉头一皱,心里泛起不好的预感来。

陈简钊与卢伯交过手,若是两人见面,岂不是要露馅,

郭羽正心急间,就听到那都统身旁,一名军士有些疑惑地说道:“我记得沙周将军手下,都是重骑啊,你们怎么穿着轻骑与步军的铠甲?”

第六十七章 一波三折,大宋永昌

听到那军士的话,郭羽心中顿时一沉。

此番来倾裕,郭羽从军中找出了五百套相对较破的盔甲,还特意往不少人身上抹了点马血,好让人相信他们是经过一番苦战才突围而出。

没想到,陈简钊的一句“沙周手下”竟让这个军士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那都统眉头一皱,冲着陈简钊问道:“是啊,沙周手下尽是些个重甲铁骑,你们这盔甲穿的五花八门的,怎么回事?”

说着说着,都统已然握住了剑柄,只要陈简钊给不出个合理的解释,怕是就要动手。

“那个…啊,那不是宋军突袭,整个北大营都乱了吗。睡得正香呢,一时间哪里顾及得了那么多,连盔甲都来不及穿就慌慌张张地跑出军帐,等沙周将军叫我们突围求援的时候,哪里还有功夫回去找盔甲,兄弟们随便在附近找了些。”陈简钊面不改色地说道。

这一番说辞虽然有些强词夺理,但好得也算说得过去。那都统将手从剑柄上移开,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抱歉兄弟,看来是我过于谨慎了。”

陈简钊摆了摆手,“谨慎些是好事,好事,就是不知城主与卢将军何时能出兵啊,莫怪兄弟唠叨,这委实是多待一刻,风险就多加一分。若是车骑将军出了什么事,王上怪罪下来,咱们这些个人还不都得脑袋落地。”

眼见那手下去了也有些时候,却一直也没有回来,这都统心下也有些焦急。正如陈简钊所说,这车恬万一有个好歹,那他们死多少次都不够谢罪的。

王上对于车恬的喜爱已经达到了一种夸张的程度。车恬是个酒囊饭袋,是几乎九州人尽皆知的事,王上又怎会不知?

然而,王上不仅封了车恬为车骑将军,任其结党营私,卖官鬻爵,依旧对其颇为信任,还屡次授予重任,此次更是将伐宋这等大事交付于车恬手上。

车恬也从来没有不辜负王上的信任。几次伐宋,屡战屡败不说,十万人被宋军一万追着打,如今更是被困在倾裕动弹不得。

自玉门关大败也过了许久,想必庙堂之上弹劾车恬的折子已然堆积成山。就是这样,依然没有从天岚来的问罪诏书,可见王上是铁了心的要保车恬。

以上种种,足可见王上对车骑将军的偏爱。这齐军都统估摸着,在王上心中,就是倾裕城再加上眼下七万守军,都比不上一个车恬重要。

齐军都统正焦急间,远远地五百骑军整齐的自城中往城口处驰来。夜色昏暗,都统看不太清来人是谁,但却能猜得到。

如今倾裕内,尚有如此军容的,就只有卢将军和他那五百鹰扬骑了。

说到这鹰扬骑,这都统是当真佩服卢将军。先前他们一直以为,这倾裕内最强的部队也就是沙周统领的五千重骑军了。然而几番战斗下来,沙周的重骑军已然损失了小半,仅剩三千余骑,而卢伯的鹰扬骑则损失不到一成。要知道,每次一开战,卢伯必然领着骑军杀出城去,要么不断的骚扰宋军,要么突袭宋军薄弱的地方,总之是一场都没落下过。

在这种情况下,鹰扬骑尚且能保持如此人数,卢伯当真恐怖。

不多时,卢伯已然领着骑军来到了倾裕城口,随即朗声说道:“听说有自兄弟从北大营过来求援?”

都统冲着卢伯招了招手:“卢将军,在这里。”

见卢伯策马朝着陈简钊过来,郭羽心中一紧。眼下这种情况他也没了法子,只能祈祷卢伯认不出陈简钊来。

卢伯打量了陈简钊一番:“我怎么觉着你这般眼熟?”

万事休矣!

郭羽咧了咧嘴,旋即借着人群遮挡,悄然握住腰间楼兰剑柄。

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办法,所幸也进到了倾裕城中,若是被卢伯识破,能第一时间将其击杀,兴许事犹可为。

陈简钊理所当然地说道:“同为大齐将士,将军觉着我眼熟也不算奇怪。”

卢伯点了点头,“嗯,说的也算合理。”

郭羽握着剑柄的手松开,心道这卢伯也不过如此,这样就给糊弄过去了。

就听得卢伯又道:“你说你是沙周将军的手下?”

听卢伯如此问,陈简钊自然毫不犹豫的应下:“正是。将军,北大营危在旦夕,还请将军尽速发兵,莫再耽搁了。”

卢伯眉头一皱:“嗯,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既然如此,那就快些吧…”

郭羽这才放下心来,只要能将城中守军骗出,那么基本上大局已定。

只要齐军一出,他们便立即发难,在城中造出混乱,同时,见齐军出城的宋军便会立即攻城,里应外合之下,倾裕必破。

郭羽面带微笑,正等着卢伯出城,就见卢伯抬起手来,大喝道:“拿下!”

随着卢伯一声令下,其身后的五百鹰扬骑顿时摘下马上的硬弓,搭上箭矢对准了陈简钊及其身后的人。

郭羽再次握住剑柄。

城墙上下的守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都统更是呆愣地来回看着卢伯与陈简钊。

陈简钊沉声道:“卢将军,你这是何意?”

“何意?”卢伯冷笑一声,“不过是拿下妄图混进城中的奸细罢了。自北大营一战后,车恬便视我为眼中钉,无论宋军如何攻打北大营,他从未派人向倾裕求援,也正是因为此,沙周将军那支重骑军才损失惨重。车恬宁愿拼掉自己的心头肉也不求援,如今怎会突然转性?”

听了卢伯的话,周围的齐军顿时反应过来,纷纷举起手中武器指向陈简钊等人。

陈简钊急道:“卢将军,车骑将军的确对你有偏见,拉不下脸来求援,我等也确实不是车骑将军派来,而是沙周将军派来的。如今北大营情况属实危机,沙周将军这才不顾车骑将军意愿,遣我等前来求援。”

陈简钊对着卢伯深深一揖:“卢将军,我知你与车骑将军有隙,然而如今北大营与倾裕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正所谓破巢之下,安有完卵?还望卢将军不计前嫌,以大局为重啊!”

这一番话,顿时让卢伯怔住。他暗自思忖,如果是沙周的话,那么也算合情合理。

难不成当真是他错了?

卢伯仔细看了半晌面前这个面带焦急的将领,脸上神色确实不似作伪。

人群之中的郭羽早就惊得说不出话来。

卧槽,这狗子还当真是深藏不露啊。平日里瞅着老实巴交,和姑娘说话都脸红,没想到竟和他一样,也是个小机灵鬼。

怪不得能将那头散城凶兽降服,果然有两把刷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卢伯要再搞事,那就是明摆着要对车恬见死不救了。郭羽松开剑柄,静静等着卢伯的决定。

卢伯抬手将陈简钊扶起,语气中满是歉意:“将军快起,是我多疑了,放心,纵是那车恬对我颇为苛刻,我也会出兵。就算不为他,也不能放任北大营的兄弟去死。”

陈简钊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卢将军高义,在下佩服。”

“不敢当,不敢当。”

说罢,卢伯纵马来到城口那五百甲士面前,朗声道:“诸位且安心,本将这就点齐兵马,击退来犯的宋军,将北大营的兄弟们救出。卢某虽不才,却不屑于做些见死不救的肮脏事。”

“将军高义!”

郭羽翻着白眼,在人群中喊道。

这个卢伯可真有意思,这时候还不忘来一波演讲。

在郭羽的带动下,五百人顿时同时呐喊起来,一声声“将军高义”,此起彼伏。

眼见这五百人士气高涨,卢伯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举起手中三尖刀,大喝道:“大宋!”

两百血衣军同时举起手中兵刃,面带狂热:“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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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上前受死

大宋永昌。

郭羽险些直接一口老血喷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在这里出了差错。

郭羽瞥了一眼身侧的石毅,石毅依旧冷着一张脸,只不过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尴尬。

卢伯冷笑一声:“差点被你们给骗了过去,拿下!”

不必卢伯多说,周围的齐军呐喊着向城口的陈简钊等人扑去,与此同时,五百鹰扬骑已然抛射出一阵箭矢。

不少散城军中箭倒地,郭羽拔出楼兰,拨开射来的羽箭,继而环顾四周。

附近的齐军连带上城墙上的,估摸着也有万余。他们这五百人哪里是对手?可若是直接离开,他又不甘心。

最前方的陈简钊见事情败露,抓起马上长枪,便向身侧的卢伯抡去。

他不会用枪,便直接把枪当刀使,威力虽不如平常,但枪上携带的凛然气势依然不可小觑,卢伯若是不躲,怕是就要落个吐血身亡的下场。

在陈简钊出手的瞬间,卢伯便觉得不妙,将三尖刀拦在身前的同时,整个人从马上向后跳起。

尽管卢伯反应的够及时,卸去了大半力道,然而这一枪依旧砸得他气血翻腾。

“是你!”

卢伯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人是谁,难怪他虽觉得面熟却始终记不起这人的名字,原来是那与他有过两次短暂交手的宋军将领。

想到那两次交手的经历,卢伯突然心生警惕。

剑光暴起。

一道黑影自宋军中飞出,手中亮起一道瑰丽剑光,直指卢伯。同时,陈简钊双手握住长枪,猛地一撩,凛然罡气顿时自枪上激射而出。

卢伯好歹也是入势境界的高手,他往地上一踩,整个人向后方退去,堪堪躲过陈简钊的一击,同时两刃刀扬起,往来人刺来的一剑划去。

“铛!”

兵刃相撞,登时在夜幕中激荡出一团耀眼的火花。

来人被刀上的气劲冲得身形微晃,卢伯眉头微皱,他亦十分不好受。若在平时,挡下这一剑对他来说可谓易如反掌。然而最初他硬接下陈简钊那一枪,体内气机尚未稳定下来,仓促之间迎上这人的一剑,自是讨不到好处。

郭羽甩了甩微麻的左手,表情有些凝重。

事情已然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他本想着趁卢伯忙于应付陈简钊,直接出手将之拿下,这样兴许事情还会有所转机。然而,即使是他与陈简钊联手,竟然也没能将卢伯杀死,郭羽不免心中愈发沉重起来。

此时齐军已与宋军接战,陈简钊无暇再去管卢伯,试图多拦下几名齐国军士。而石毅更是呼喊一声,带着血衣军杀出。

事情也算因他而起,他石毅自然不能躲在后方。就算今日这五百人都要死,那也是他与他的血衣军先死。

源源不断的齐军自城墙上冲来,不时的飞来几支箭,幸好是在城中,骑军不好冲锋,那五百鹰扬骑只不断的往宋军阵中抛射着羽箭。

血衣军冲杀在前,散城军则在其后方结好阵势,掩护着血衣军的侧翼。

石毅真不愧是入势高手,最前面的他冲进齐军阵中,顿时有如虎入羊群一般,手中长矛刮起一阵又一阵血雨,一时间杀得齐军人仰马翻。

而陈简钊,则是一人一枪不知拦下了多少齐军。他亦从战马上跳下,这等情况下,有马还不如无马。他依旧是将枪当刀使,一挥砍撩劈,随着他的动作,长枪携带着凛然气势,不知多少齐军死在他的枪下。

在石毅与陈简钊这两个高手的奋战之下,战局一时间也算稳定下来。然而郭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石毅与狗子虽强,终究也有气力耗尽的时候。

武道高手若是体内真气耗尽,那也只是一个武技稍好得普通人罢了。

郭羽正焦急间,面前的卢伯已然提刀冲来,那柄三尖刀在夜幕中划出一道寒光。

“久违了,郭统领。”卢伯一边挥刀,一边沉声说道。

眼前这个散城军统领,处处透着诡异。明明看起来不是入势境界,偏又能使出入势手段来。可若说他是入势,又不太像,这不由得让卢伯百思不得其解。

卢伯也算是武道天才,多日仔细思量后,便明白过来。这郭羽八成是以枪术强行调动体内真气化势。

寻常之人,皆是以真气催动招式,这郭羽竟反过来,以招式调动真气。

也正是因此,不是入势境界的他才能使出入势手段来。

想明白此处,卢伯不由得对郭羽生出敬佩之心,先日被其戏弄而生出的气愤亦随之烟消云散。

“来一战吧!”

三尖刀夹带着浩然之势当头劈开,郭羽手腕一翻,楼兰登时迎了上去。

“叮!叮!叮!”

郭羽面沉似水,左手楼兰幻化出无数剑影,织出一道剑网,不住碰撞着卢伯的三尖刀。

每一次碰撞,卢伯刀上的浩然之势便会削减一分。顷刻间,长剑在不知撞击了多少次后,最终才挡住了卢伯这一刀。

正如卢伯所想,郭羽确实不是入势境界。能使出入势手段,全凭借他父亲教给他的戎马枪法。

此番能挡住这一刀,也自然是郭羽将百战的精髓融入到剑招之中。想到将枪法与剑招结合起来,郭羽怕是九州之上头一人。

“好!”卢伯不由得为郭羽叫好,手中刀光再起,气势磅礴。

郭羽向后仰去,一手撑地,躲过这一刀。接着手上一用力,整个人飞扑而起,左手楼兰带着一股万夫不当之势,朝卢伯递去。

先前的剑网,是郭羽将百战融在剑招之上,那么这一剑,便是郭羽自入阵变化而来。

卢伯手臂猛地一提,三尖刀回撩过来,竟比郭羽还快了几分。郭羽若不收手,怕是楼兰还未碰到卢伯,自己便已被三尖刀砍成两段。

郭羽无奈,原本递出的长剑只得向身侧击去,随着一声巨响,两人再度分开。卢伯面色如常,而郭羽则微微有些气喘。

没办法,他不是入势,没有那份感悟。强行以招式调动真气,造成的消耗远超常人,这也是为何他一天之内只能使出两次入阵的原因。

卢伯朗声道:“不得不承认,你是个好对手,也是百年难遇的武道奇才。”

能在武之一途另辟蹊径,以玄妙招式使出入势手段,光是这一手,郭羽就足以自傲了。

然而此刻郭羽哪有那心情,即使将枪法融入剑招后,威力与消耗都减少了许多。但两剑下来,郭羽仍然有些疲惫。

他自是不敢直接使出真正的入阵的,上次在北大营出其不意地用出入阵,都没能杀了眼前的人,此刻使出,也只是白白消耗气力罢了。

更何况再用一次入阵,他怕是又要气力两空。在这种情况下耗尽气力,岂不是提着灯笼上茅厕,找屎?

郭羽看了看四周,石毅依然在齐军阵中搏杀,浑身鲜血的他倒不负血将军的名头,只是一招一式之间,已不再如初时那般生猛,尽管那些齐国军士在他手中依旧是一矛的事。

陈简钊也从齐军的重围中杀出,与宋军合流,他与石毅,一左一右,抵挡下了无数齐军的冲击。他手中的长枪早已断作两节,此时正拿着一柄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钢剑挥砍,看着颇为别扭。

进城的五百甲士虽有石毅和卢伯的援护,亦是死伤了不少人。尤其是石毅麾下的血衣军,他们悍不畏死地搏杀着齐军,以此来弥补心中的愧疚,此刻已然伤亡近半。散城军虽较他们好些,但也不容乐观。

只待石毅与陈简钊力竭,那么怕就是他们全军覆没之时。

郭羽不再去看他们,而是长出了一口气,握紧手中楼兰。

他此刻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郭羽扬起手中长剑,指向卢伯:“卢伯,上前受死!”

第六十九章 将军入阵,万夫莫当

郭羽左手执剑而立,右手负在身后,脸色平静,若是将其身上的齐国铠甲换成他平日穿的白袍子,那么便是活脱脱的一个剑仙。

眼见郭羽站在原地不动,卢伯一脚踏出,三尖刀化作流光往郭羽身上划去。

郭羽微微后退,躲过一击,他不敢轻易再去接卢伯的刀,原因无他,势只能用势化解。论体内真气,他这个伪入势哪里比得上卢伯这个实打实的入势境界。

如果刀刀都接,怕是撑不过几招,郭羽体内气机便要被消耗一空。

卢伯哪里会不知郭羽的想法,手中三尖刀搅动起来,浩然之势带动起狂风,直朝郭羽而去,其范围之广,竟是让郭羽觉得避无可避。

这一刀虽不如其在北大营时用出的快哉风,但威力亦不可小觑。

郭羽身形一动,体内真气随着他的动作流转至剑尖之上,他没有躲闪,抬起手中楼兰,直接迎上了这一刀。

“叮!”

楼兰直接穿透那股浩然狂风,点在卢伯的三尖刀上。

眼见郭羽破了他的招式,卢伯心中一惊,手中刀一摆,荡开郭羽的长剑,继而不信邪似的,再度卷起浩然风往郭羽扑去。

郭羽如法炮制,只调动一点真气,聚集在剑尖上,继而破开浩然风,只不过这一次郭羽的楼兰并没有再次点在卢伯的刀上,而是往他咽喉处递去。

卢伯三尖刀向下一沉,以刀柄推开郭羽这一剑。在破开他浩然风的同时,郭羽剑上的真气已然消耗殆尽,故而卢伯并没有费多大力气,便击开楼兰。

两人再度分开,卢伯轻叹一口气,这用浩然风这等波及面颇大的手段就被郭羽轻易破去,然而不用的话,郭羽便只一味的躲闪,压根就不与其交手。

卢伯抬脚往地上一蹬,身子往后方飞去,郭羽正诧异间,就看到卢伯已然摘下了背在身后的黄木弓。

郭羽瞳孔猛然一缩,身体爆窜而出。

他躲得过卢伯的刀,不代表他躲得过卢伯的箭。

卢伯的箭术他可是见识过的,那一支支携带着浩然势的羽箭,威力之大自不用多说,那个速度是当真恐怖,当日在北大营下,卢伯的羽箭射出后,顷刻间便飞到了刘笑尘的面前,根本来不及躲闪。

相隔甚远尚且如此,如今郭羽与其不过几步之遥,他那里躲得过去?

郭羽刚冲出,就听见弓弦震荡的声音,接着一支携带着浩然之势的羽箭便向郭羽射来。

郭羽一咬牙,手中楼兰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

“铛!”

这一箭被郭羽挡了下来,然而第二箭又至。

郭羽无奈,体内气机流转,在身前划出一道道瑰丽银弧的同时,身下脚步亦是不停。

卢伯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用箭矢耗死郭羽,他一边后撤,一边不断地将箭壶中的箭矢搭在弓弦上,继而一箭射出,动作之行云流水,让人叹为观止。

“铛!铛!铛!”

卢伯每射出一箭,两人的距离便会缩短一点,同样的,而郭羽每挡下一箭,手中楼兰的剑光便会暗淡一分。

不近身,郭羽便只能承受卢伯源源不断的箭矢,而近身的话,即使是全盛时期的郭羽也勉强只能做到与卢伯平分秋色,此时的他气力逐渐被卢伯消耗,就算能贴近卢伯,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这似乎是一个死局,然而郭羽没有办法,他只能一边挡下卢伯的箭矢,一边向前冲去。如若逃跑,他只是死的更快些而已。

城门口的陈简钊,眼角余光处看到郭羽这边的情景,脸上不由得泛起焦急之色。

最开始他与郭羽所想一样,打算率先出手将卢伯拿下,没想到对方竟好似早有防备一般,直接挡下了那一击。

等到郭羽与卢伯交手之后,他便没了对卢伯出手的机会。原因无他,他若不管不顾地去与郭羽合击卢伯,其定然不会接战,而是躲进齐军之中,想要再杀他便难如登天。

再者,一旦他抽身而去,身后的宋军怕是会损失惨重。

此时陈简钊心中自是万分懊悔,早知会如此,最开始他就不该心软,直接全力出手,卢伯纵然不死,最不济之下也会重伤。那样郭羽现在也不至于进退维谷。

烦躁之下,陈简钊出手不禁重了许多,一剑挥出之后,那柄普通钢剑竟然好似承受不住陈简钊的凛然之势一般,直接炸开,无数碎片飞射而出,瞬间击倒了不少齐国军士。

另一边的石毅,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得一阵诧异。他与陈简钊一人一面,为宋军抵挡了大半攻势。即使是他,此刻亦不免疲惫万分,不敢再随便使些威力大的招式。

然而旁边这个郭羽手下的将领,厮杀至今,体内真气竟然好似仍十分充沛一般,不仅不见疲态,刚刚那一击更好似入势境界的全力一般。

“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想到连虎威境界都不是的郭羽能使出入势手段,石毅心中有些释然,只道是陈简钊天赋异禀,天生气力较常人相比浑厚的多。

再用手中长矛砸死一名冲上来的齐军,石毅回头望去。此时他的血衣军已然不足五十,郭羽的散城军也不过两百,带进来的五百甲士,此时此刻已伤亡过半,正龟缩在城门口,勉强结成一个圆形阵,抵挡着齐军的攻势。

石毅轻声道:“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石毅戎马一生,能死在战场上也算是死得其所。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死在那老王八前头。”石毅撇了撇嘴,身上杀势迸发出来,心中涌起万丈豪气:“来,就让我看看,你们要用多少齐国军士,才能换得我石毅的人头!”

“铛!”

再度挡下卢伯的一箭,郭羽的脸色有些泛白。此刻的他,已然离卢伯很近,手中楼兰正好能够得到卢伯。

卢伯再度摸出一支箭,这已是他箭筒中的倒数第二支箭。

郭羽调动其残余真气,屏气凝神,挥出一道银弧,将卢伯这一箭挡下。

卢伯再度后退,郭羽只当他还要用箭,心中警戒之余,亦不免松了一口气。

不管如何,他只剩下一箭了。

自己还够使一次入阵,只要能挡下这一箭,自己便能够近卢伯的身。

胜负,便赌在自己的下一剑上。

然而在下一刻,正向前踏步的郭羽心头一震。

飞退的卢伯,竟然将手中黄木弓向空中抛去,同时右手拿起三尖刀,一股股浩然之气从他身上传来。

万般浩然气汇聚在三尖刀的顶端,卢伯右手一动,三尖刀登时向郭羽点去。

快哉风!

郭羽一直在想与他近战,他卢伯又何尝不是?

他一边用箭消耗着郭羽气力的同时,一边松懈着郭羽的警惕。

这一刀,正好出在郭羽向前踏步的一刻,郭羽避无可避。

郭羽一咬牙,再上前一步,手中楼兰化作寒光,身上气机疯狂流转。

浩然气猛地爆发开来,郭羽挥出一道道银弧,勉强抵挡下气势的冲撞。

浩然气过后,尚有快哉风。

万道罡气风刃,朝郭羽激射而去。

郭羽陷入了两难境界,想挡下这快哉风,他就必须用百战。可若是再使出百战,他体内的真气怕是就要消耗一空,再无一战之力。

郭羽心下一横,停下不断摆动的长剑,身上万般真气汇聚于手中楼兰之上,化成一股勇绝之势。

楼兰登时流光四溢,继而直直向前递去。

这道剑光所至之处,浩然风刃尽皆粉碎,然而仍有无数道风刃越过直直的扑向郭羽。

郭羽全然不顾那些风刃击打在他的身上,任由它们将他的身躯切割得千疮百孔。

郭羽嘴角溢出鲜血,却心如止水,不去管那些风刃,不去管身上的疼痛,径直将手中楼兰递向卢伯,一往无前。

没有百战,只有入阵。

将军入阵,万夫莫当。

卢伯面露震惊之色,他没想到,郭羽宁愿拼着重伤,也要向他递出这一剑,他仓促之下,只来得及将三尖刀挡在身前,同时催动起体内真气。

“铛!”

楼兰点在三尖刀上,与此同时,那股汇聚于楼兰上的勇绝之势向卢伯倾泻而出。

卢伯猛的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被这一剑打的飞了出去,然而在飞出之前,他用余力猛的将手中三尖刀往郭羽身上拍去。

郭羽被这一刀拍在身上,口吐鲜血的同时,身体亦向后跌去,整个人仰躺在地。

郭羽只觉得身上剧痛无比,他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用楼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勉强站立,接着就看到对面的卢伯同样从地上爬起。

郭羽咧了咧嘴:“我猜你伤得很重,而我也一样,我们现在怕是谁也奈何不了谁了。”

卢伯轻轻叹气,如郭羽所说,那一剑确实让他伤的不轻,此时哪怕动一下,也要痛苦万分。但…

“你真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了我惊喜。”卢伯面露真诚之色,“你死后,我定会将你厚葬。”

郭羽撇了撇嘴:“别说的好像你能杀我一样,我们都已重伤,几乎动弹不得。我今日就是死,也必然是死在你的那些军士手中,你在这里得意什么?”

卢伯摇了摇头,旋即抬起右手。

一柄黄木弓旋转着自空中落下,继而被卢伯接在手中。

“…干!”

第七十章 她最喜欢他

卢伯缓缓地从箭壶中掏出最后一支羽箭,继而拉开弓弦,手臂微微颤抖。

卢伯沉声道:“可有遗言?”

郭羽身上满是鲜血,听到卢伯的话,咧开嘴说道:“一般来说,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先劝降,被我义正言辞的拒绝后再动手,怎的直接就要下杀手了?”

这支箭一旦射出,郭羽自忖自己必死无疑。

先前的快哉风就在他身上割出数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而最后卢伯的那一刀,若非他勉强用最后的气机护住内脏,此刻怕是已经五脏俱碎。

饶是如此,郭羽依旧不好受,真气将尽的他,只能任由那股子浩然气在他体内反复激荡。郭羽体内有如火焚一般,再加上身上的外伤,如今能站立已可称之为奇迹,谈何去躲卢伯这最后一箭?

但他依旧没有放弃,试图用言语拖延时间,以找到转机。

卢伯摇了摇头:“劝降,那是对你的侮辱。我卢伯敬你,自然要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郭羽险些一个白眼翻过去,我求求你侮辱我。

他手腕微颤,试图抬起楼兰长剑。他郭羽从来不会坐以待毙,哪怕已是死局,他也不忘做着最后的努力。

卢伯见到郭羽的动作,轻轻叹了口气,接着松开了手,箭矢带着一股浩然之势,直直的射向郭羽的心口。

气机牵动之下,卢伯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郭羽想要抬剑挡下这一箭,动作牵扯着伤口而产生的剧痛让他身体一滞;他想要调动其体内气机,然而那些许残存真气刚刚聚起便被身体中的浩然之气给冲散。

郭羽眼睁睁地看着箭矢飞过来。

这就要死了?

生死关头,郭羽没有慌张,没有恐惧,也没有不甘,只有些许淡淡的怅然。

短短的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脑海中无数画面翻腾而过,最后定格在那座散城小院中。

有个左眼角下长着泪痣的白裙女孩儿,低头拨弄着不知名的白色小花,接着跟他说了些什么,笑靥如花。

她最喜欢花,最喜欢白色,还最喜欢他。

郭羽原本气力已然耗尽,此刻身上气势却猛然暴涨,他握紧楼兰,剑光恢弘。

在卢伯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原本已气机枯竭的郭羽抬手一剑劈碎他射出的箭矢,余势炸在卢伯身前的空地上,震起无数碎石。

卢伯微微苦笑,这个郭羽给他带来了太多惊喜,很多事情在郭羽身上都不能用常理来度之。卢伯虽未耗尽气力,但被郭羽入阵所伤的他,射出那一箭后,便已无再战之力。而郭羽却还能劈出那样的一剑…

自两人交战起,周围的齐军自觉地远远避开两人。入势境界之间交手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们宁愿去一齐对付一个入势,也不愿意掺和进两个入势的战场中。故而两人交手后始终没有受到外界的影响。

不少齐国军士远远看着不住喘息的郭羽,他们有些犹豫。

上,还是不上?

如果上,虽说这郭羽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但刚才他那一剑哪里有半点颓势;如果不上,卢将军瞅着已然力竭,难道要他们看着郭羽杀掉卢将军?

几名稍微机灵些的军士冲上前去,直接将卢伯扶走,卢伯神色有些黯然,若没有这些军士,他怕是就要死在郭羽剑下。

这一战,终究是他败了。

郭羽没有阻止齐国军士的动作,事实上他也没有办法阻止。

卢伯并没有败,即使没有齐国军士插手,他也杀不了卢伯。

刚刚那一剑,不过是回光返照。

鲜血大滴大滴不住地从他身上滴落,郭羽一手捂着嘴,一手握剑,脚步踉跄地往宋军处走去。

他一路走来,齐国军士纷纷避开,竟没有一人敢上前拦截。

连卢将军都不是对手,他们哪里敢惹?

郭羽一步一步艰难地前行着,眼见他走得愈发困难,不少齐国军士骚动起来。终于,在郭羽又一口鲜血喷出后,有几个不信邪的齐国军士,一咬牙,抬起手中长枪就往郭羽胸口戳去。

这次,郭羽再没了抬手的力气。

然而他却没有丝毫的担心,眼神越过拦在前面的齐国军士,看到了那个举起钢刀的人。

郭羽咧嘴一笑。

刀光起。

挡在前方的几名军士被这股凛然罡气一冲,身体顷刻间变得四分五裂。

陈简钊出刀后,两名甲士猛地从他背后窜出。

喜欢耍双刀的龙涛,左臂已是鲜血淋漓,他一把将右手中的钢刀丢出,直接刺穿了郭羽身后一名试图偷袭的军士的头颅。

龙涛冲到郭羽,一把扛起郭羽,而与他一同冲出,此刻亦是浑身鲜血的鲁仁,抡起长枪,挡住两人身后不断冲来的齐国军士。

陈简钊挥出一道道罡气,将拦在他们前方的齐军一一杀死,片刻后,三人就这样冲回了宋军阵中。

残余的宋军所组成的圆阵越来越小,龙涛将郭羽放在阵中的空地上,一刻不停歇地又提刀杀了出去。

短暂歇息后,感受着身体的剧痛,郭羽看了看周围的同袍,又看了看身后紧闭的城门,继而龇牙咧嘴地冲陈简钊喊道:“狗子!”

“明白!”陈简钊手中的钢刀再度被他劈碎,他劈手夺过面前军士的长枪,投也不回的将之往郭羽处丢去。

长枪径直的落在郭羽身前,看着这杆不住颤动的长枪,郭羽双手扶着他勉强站起,接着喊道:“你给我扔这玩意儿干啥,我哪还有劲儿。”

自以为与郭羽颇为默契的陈简钊,默默挥舞着刚又抢来的铁枪,表情有些尴尬。

“狗子,我问你…”

“你放心。”陈简钊回过头来,冲着郭羽憨厚一笑:“我死之前,你是不会死的。”

看着陈简钊那张由于消耗过多微微泛白的大脸,郭羽抿了抿嘴,说道:“…不是,我是想说…”

另一侧的石毅高喊道:“小子,今日有死而已,莫要婆婆妈妈,快些养伤,待会儿好与我再冲他一遭!”

石毅的长矛已经从中间处断作两节,他此刻一手握住一节短矛,样子是威风凛凛,可惜脸上那掩盖不住的疲惫显露了他此刻的状态。

听到石毅充满豪气的话,郭羽轻叹了一口气:“镇南将军,我…”

一阵箭雨自前方飞来,再次打断郭羽的话,郭羽翻了个白眼,抬起手中的楼兰。

虽只经过片刻的休息,他只能勉强动作,但挡下射向自己的箭矢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将军小心!”

一道身影直接将郭羽扑倒,郭羽的后背撞在地上,一口鲜血猛地喷出。

箭雨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有两支落在这名甲士的身上,还有一支插在了他的肩头。

“能为将军而死,我无憾了。”

那甲士冲着郭羽一笑,露出两颗硕大的门牙来。

郭羽只感觉自己体内的伤势在这一撞后又加重了许多,他拍了拍身上这名甲士的肩膀,眼神复杂:

“屁股上中两箭,你死个锤子死。”

曾任散城门卫的王晓宇,感受到臀部上的剧痛,猛地跳起,冲着齐军大喝:“龟儿子的,竟然往老子屁股上射箭,你妈卖批!”

郭羽再度艰难地爬起,若这王晓宇不扑倒他,即使不用真气,仅用百战的招式,他也可以轻轻松松拨开箭矢,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又中箭又重伤。

郭羽撇了撇嘴,也不好意思说他些什么,接着又冲陈简钊和石毅大喊道:“我说!”

又是一阵箭雨射来,眼见王晓宇还要来为他挡箭,郭羽忙不迭将其一脚踢开,接着挥舞起手中楼兰,将飞来的箭矢纷纷击落。

“我说,为什么要在这里跟齐军拼命!”郭羽总算将话喊了出来。

石毅眉头一皱,不满的说道:“怎么,你还要投降不成?”他冷然一笑,“我大宋,岂能有跪地求生的将军!”

见石毅又要说出一番豪言,郭羽没好气的打断:“停!你给我回头看看,我们身后是什么!”

石毅百忙之中回头望去,他们刚进城后,就留在了城口,此刻身后自然是倾裕的北城门。

“我知道!”陈简钊一枪砸死一名齐军,接着举起手臂抢答道:“是城门!”

“回答的好!”郭羽又道:“那这个城门,是往里开的,还是往外开的呢?”

石毅更加疑惑,这不是常识吗?他正要开口,就听到陈简钊再次抢答:“先生,我知道,城门是往里开的!”

石毅脸色一沉,瞥了一眼陈简钊,这个人怎么回事,这么抢答不就显得他石毅什么都不知道,他不要面子的吗?

念及此处,石毅屏气凝神,只想着抢答出下一道题。

“既然是往里开…”郭羽怒吼道:“那你俩他娘的为啥在这拼命,而不是去让人把城门打开啊!”

第七十一章 血衣军,出阵

郭羽觉得自己几乎快要被这两个人气死,空有一身武道造诣,脑子根本不会急转弯,一个光想着杀敌报国,另一个怕是脑子里只想着肖莘。

陈简钊和石毅此刻自是万分尴尬,他们也明白过来,若是暴露时第一时间让手下将城门打开,那么纵然计划失败,他们也能全身而退,手下更是伤亡不会太多,哪会像现在这样仅剩下两百余人?

石毅一时沉默,陈简钊则冲着郭羽憨憨一笑。

郭羽无力地拍了拍额头,这一次,当真是被自己人逼进了绝地。

他之所以第一时间没自己去组织手下去开城门,一则他没料到陈简钊和石毅会想不到这一点,二则是他还想着出其不意,将卢伯击杀掉。

若能杀掉卢伯,那么即使此次计划失败,也没甚所谓。要知道,如今的倾裕基本上就靠卢伯来撑着。

如果他们直接打开城门逃出,此番才真是做了无用功。

至于打开城门后在城口守着,等待宋军入城…

想都别想,现在他们就已经快撑不住了,如果打开城门,齐军怕是要与他们拼命,那种情况下,他们哪里顶得住。

郭羽瞄了眼剩下的人,此时这两百来人几乎人人带伤,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龙涛!”郭羽朝着人群中那个一把钢刀耍的正欢的身影喊道:“你和鲁仁,带五十个人,去打开城门!”

“诺!”

龙涛毫不迟疑的应下,叫起身边的同僚,便往城门跑去。

这五十人一走,宋军的战线顿时摇摇欲坠,郭羽想要提剑上前,然而刚踏出一步,脑中便传来一阵晕眩之感,无奈之下只得继续留在原地扶枪而立。

龙涛与鲁仁各领二十甲士,挡住城门两侧冲来的齐军,剩下的十名甲士则握住那道钢铁城门的把手,想要将之拽开。

齐军见状,顿时有些着急,自城上射来的箭矢愈加多了起来,那十人没有遮挡,顷刻之间便被射成了刺猬一般。

而前方的齐军攻势也愈加凌厉,无数军士向这两百宋军发起冲击,哪怕面前是陈简钊与石毅这两个武道大高手,他们也敢冲上去刺出手中长枪。

陈简钊已然开始微微喘息,似这么累,还是他人生中的头一遭,手中的武器碎了一把又一把,面前的齐军更是被他杀死了一批又一批。

自己杀了多少齐军?

陈简钊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早已麻木不堪。原本厌恶杀人的他,如今随手劈死一名齐卒已经没有半点感觉。

另一侧的石毅早就气喘吁吁,体内气机将尽,脸色也变得惨白如纸。他年纪本就比陈简钊大了快一倍,再加上最开始毫无保留的消耗真气,如今体内也已消耗的七七八八。

在齐军的疯狂冲杀之下,早已疲惫的宋军登时有些抵敌不住,战线一缩再缩。

对面的鹰扬骑不知何时已经射光了箭矢,有的跳下马来,加入到围攻宋军的队伍中。这鹰扬骑是卢伯精心训练出来的,本就技艺纯熟,如今更是给宋军造成了颇大的麻烦。

城口处的龙涛一声大喊,再次分出了十个人,鲁仁亦与他做出了相同的指示。二十甲士奔向城门,十人去拉城门,另外十人则随手捡起些东西,为身后的同袍抵挡着箭矢。

龙涛耸拉着左手,一柄钢刀在他右手中舞得是虎虎生风,兵锐巅峰的他领着身边剩余甲士,抵挡着冲来的齐军。

另一边的鲁仁,受的伤虽不如龙涛重,但武道境界确实不比龙涛,仅是兵锐中境。手中长矛的矛头已然断掉,他索性将长矛当棍使,不住拍打面前的齐国军士。

“咔!”

城门在那些甲士的努力下终于开了一个小缝。

“所有弓箭手,对准城门处的宋军,放箭!”

卢伯顾不得伤势,扯着喉咙大喊。

这支宋军太过可怕,未免节外生枝,势必要将其灭于倾裕之中。

箭雨飞至。

城门口的甲士被射倒一半。

残余的甲士咬着牙继续拉动着大门,而掩护他们的甲士眼见自己手中的东西挡不住箭矢,竟然直接用自己的身躯挡在拉门的同袍前。

又是一阵箭雨,城门口的甲士已然只剩下四五人,而两侧抵挡齐军的,只剩下龙涛和鲁仁两个人。

龙涛看到身后的情景,一阵恍惚。

就剩下两三人,如何将城门打开?

在战场上,片刻的出神都足以丧命,几名军士抓住机会,刹那间,七八杆长枪便朝着龙涛的头上刺来。

龙涛一惊,刚想后撤躲过,然而由于失血过多,身体不由得一晃,这一晃,想再躲避便已是来不及。

危急时刻,一杆钢枪忽的从旁侧杀出,直接拨开了那七八杆长枪。

龙涛只感觉屁股上被踢了一脚,旋即听到自己的统领骂道:“他娘的,这种时候还敢溜号。”

又从前线过来二十多名甲士,其中八名去拉门,剩下的则分别去支援龙涛与鲁仁。

龙涛还不待说些什么,就看到郭羽拖着重伤的身躯,默默地站在那几名拉门的甲士身前。

齐军弓手始终没有停歇,一阵又一阵的箭雨往城门扑射而去。

郭羽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那杆普通的长枪,继而舞动起来。

没有银弧,没有气机,没有枪势。

郭羽只是普通地摆动着长枪,竟然将所有射来的箭矢全部拨开,保护着身后的兄弟。

虽然只是挥枪,对于郭羽的负担依旧不小,一缕缕鲜血从他口中不断涌出。他眼神坚毅,任那鲜血流淌,动作依旧不停。

前面的宋军已不剩多少,陈简钊与石毅两人并肩而立,站在最前方,抵挡着源源不断的齐军。

没有一个人放弃,无论是散城军,还是血衣军,哪怕已然遍体鳞伤,依旧挥动着手中残破的兵器,在城门口拼杀着。

卢伯看着这一幕,心中感叹。

怪不得二十年前能以一州之地横扫九州,卢伯自忖,若是易地而处,纵然不会投降,也早就坚持不住。

宋人,当真可畏。

“禀将军!”一名从城墙上下来的军士,慌慌张张的来到卢伯面前,呼喊道:“宋军已至城外不远处!”

卢伯心中一惊,庆幸之余又有些担心。庆幸的是,看来宋军并没有全力攻打北大营;担心的是,如果不尽快将这些宋军杀灭,一旦被其打开了城门,让城外的大股宋军进城,倾裕危矣。

当下卢伯大喝道:“前方步军退至两边,让开道路!鹰扬骑,集合!”

齐军听到命令,纷纷开始后撤,让出前方的道路,而五百鹰扬骑则迅速集结起来。

宋军不足百人,城墙上的箭矢依旧抛射着,城口的郭羽动作不停,胸前的铠甲已沾满自己的鲜血。

剩下的宋军沉默着握住手中兵器,等待着鹰扬骑的冲锋。

拉门的甲士手上青筋暴起,城门开始颤动。

卢伯一挥手,五百鹰扬骑开始冲锋。

不足百人,精疲力竭的宋军哪里抵得住骑军的冲锋?就算勉强迎战,也不过是送死。怕是身后的兄弟还没打开门,他们便已然被骑军给斩杀殆尽。

陈简钊也明白让他们冲过来的后果是什么。他默默拎起长枪,想要向前一步。

他来挡住这些骑军,哪怕多挡一刻,兄弟们便多了一分活下去的可能。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感觉到一股大力将自己向后拉扯。

“你还年轻,这种事,让我来。”

石毅哈哈笑着,将陈简钊拽到身后。

如果没有他带着两百血衣军强加进来,可能就不会暴露,如果他早些想到开城门,那么此刻他们可能早就冲了出去。

既然是他的错,那么自然要他来承担。更何况,让年轻人上去送死,自己缩在后面,这不像话,也不是他石毅的作风。

血将军石毅甩了甩两节断矛上的血迹,继而一声大喝:“血衣军何在!”

人群中,仅存的十余名血衣军甲士沉默着走到石毅身后。

石毅一抬手断矛指向冲来的骑军,“大宋!”

血衣军高高举起手中兵器,吼道:“永昌!”

石毅没有一丝保留,身上爆发出一股滔天杀势,他迈开步子的同时,高声喝道:“血衣军,出阵!”

“诺!”

仅仅有十余人,可他们此刻的气势却有如千军万马。

明知必死,十余名血衣军依旧跟着他们的将军,冲向那数量远远胜于他们的骑军,好似蜉蝣撼树。

他们仅仅阻拦了鹰扬骑一瞬间,除了石毅以外,所有血衣军顷刻间便被骑军淹没。

石毅挥舞起两节断矛,一股股杀势在齐军阵中炸开,十来骑登时被炸的粉碎。然而相较于鹰扬骑的数量,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一个气力将近的入势高手,又能抵挡这五百骑军多久?

第七十二章 不如死

石毅大口大口喘着气,双手断矛裹挟着血腥杀势,不住斩杀着身前的鹰扬骑,满身浴血的他状若魔神。

血衣军已然全部战死,仅剩下石毅一人阻拦这五百骑军。自入城如今,他们在这北城口厮杀许久,道路上早已堆满宋齐两军的尸体,也幸好有这些尸体,才让他还能勉强支撑。

石毅一矛拍出,身前的骑士登时四分五裂。然而在他出手的同时,后续冲来的几名鹰扬骑默契地抬起手中骑枪,一同向石毅扎去。

“噗嗤。”

四五杆骑枪同时刺入石毅的身体之中,那几名骑士眼中带着狂喜,他们也没想到竟然能如此轻易的得手。

这可是入势高手,大名鼎鼎的血将军石毅啊。

“啊!”身中数枪的石毅一声怒喝,将手中断矛掷了出去,两名鹰扬骑直接落马。

石毅抓住一杆刺在他身上的长枪,再度爆发出惊人杀势,那几名持枪骑士连人带马直接被杀势冲得血肉模糊。

鹰扬骑不愧是卢伯训练出来的精锐之师,面对这等骇人景象,竟没有收到丝毫影响,前仆后继地向石毅冲杀而去。

石毅毫不犹豫地将那杆骑枪从身体中拔出,继而猛地一挥,当先三骑直接被打得飞了出去。调动起最后的气机,石毅抬起长枪,继而猛地向冲来的鹰扬骑砸去。

“嘭!”

这一枪直接砸翻了不知多少骑军,以至于后面的鹰扬骑不得不勒住胯下战马,免得被同袍的尸体给绊倒。

石毅的身体被几杆长枪贯穿,几乎已经没有一处完好地方,他孤身一人挡在道路中央,身前是无数鹰扬骑的尸体。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石毅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冲着身前的鹰扬骑狂笑道:“大宋镇南将军石毅在此!”

死都要死了,怎的也要豪气一回,让世人记住他石毅的名号。

他的身后,仅剩六十左右的宋军艰难地抵挡着两边的齐军。

城门已经被拉开很大的空隙,只要再大些,便能让人侧着身子出去。

照理说,十人左右便足以将城门打开,然而宋军厮杀依旧,早就没了多少力气。而且城墙上不断有箭矢射来不说,不时还有齐国军士突破防线,从两侧冲来。

这道钢铁城门下,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甲士,郭羽站在门前,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眼皮子也愈发沉重了起来。

他手中的长枪早就无法挡住所有箭矢,但他依旧在坚持,哪怕能多拦下一支箭矢,就多了一分活下去的可能性。

陈简钊被石毅推开后,眼睁睁地看着石毅独自挡下了鹰扬骑。

他犹豫片刻,终是没有上前去帮助石毅,而是转过身去往城门跑去。

拉门的甲士不知不觉再次死光,有两名甲士死时尤牢牢抓着大门。

陈简钊来到大门前,将双手插入门缝之中,一只手掰住一边。

鹰扬骑再度开始冲锋,两翼的齐军也开始不要命地往城门口杀去。

箭雨愈发急了。

“咣当。”

郭羽仰面倒了下去,长枪落在他身旁。他昏昏沉沉地躺在地上,看着头上飞过的箭矢,有些无奈。

“啊!”

陈简钊怒吼出声,额头上青筋暴起,这道钢铁大门在他的动作之下开始缓缓挪动。

没了郭羽的阻拦,无数羽箭扑向陈简钊后背。

几名散城军决然的用身躯挡在了陈简钊的背后。

“噗,噗,噗!”

挡在陈简钊身前的几人相继倒下,城门又开大了一些,然而还是不够人出去。

箭矢又至,这一次,以无人能为他遮挡羽箭。

陈简钊全然不顾自己那毫无防护的后背,他不断地将体内真气往自己双手灌去,铁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挪动着。

眼见箭矢就要射到陈简钊身上,已经做好中箭的准备的他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

一名自开战起就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在箭雨将至之际,猛地窜了出来,为陈简钊挡下箭矢。

他穿着一身破旧的布衣,衣服上满是污秽,那瘦弱的身躯上插着几支羽箭,此刻因为疼痛而不断颤抖着。

陈简钊眼角余光看到这名为他挡箭的百姓,眼中流露出诧异之色,接着就听到那男人低吼道:“我大宋的将军,我为你挡着,你快开城。”

他又说道:“那帮畜生,当着我的面将我婆娘凌虐至死,还摔死了我那才三个月大的孩子…我之所以活到现在,就是想找机会放宋军进城,我王彦兵别无所求,只求日后将军能杀光这些猪狗不如的畜生!”

说罢,男人猛然张开了双臂,想要最大程度为陈简钊遮挡箭矢。陈简钊咬着牙,刚想尽全力拉开城门,就感觉到城门竟然开始自己向两边挪动。

陈简钊从空隙处看到了外面的光景,接着毫不犹豫地转身拉起那个为他挡箭的百姓往边上跑去。

“将军?”

那百姓有些不解,他由于疼痛,脸上的表情颇为狰狞。

他话才出口,就明白了陈简钊为何离开。那道钢铁城门轰然打开,接着无数黑甲白衣的大宋甲士呐喊着冲了进来,正中间,有一白发老将军跃马扬刀。

……

架住两杆刺来的骑枪,枪上的力道让石毅身体一晃。石毅勉强摆动手中长矛,却连那马上的骑士都没能打下去。

当先一骑撞在石毅身上,直接将其撞得倒飞了出去。

“噗通!”

石毅摔在地上,嘴中咳出鲜血。

石毅仰躺着,看着夜空,晚风吹拂着他那满是鲜血的脸颊。

天气真好,没有多少云,甚至还能看到星星。

自己,可能就到此为止了吧。

不知道当年刘天霸死前是否如自己一般平静,赵染将死之际又是不是一如既往地骂着娘,还有那个骚包的人…

算了,不想了,待会下去问问便知。

兴许,那个人已经在下面勾搭上阎王爷的女儿了。

石毅扯了扯嘴角。

等下看到他,自己非要给他一拳。

最前头的鹰扬骑已经冲至,手中骑枪奔着石毅的喉咙刺去。

他表情有些兴奋,这一枪只要刺下去,就代表着他杀死了大名鼎鼎的血将军。

然而下一刻,他的表情便凝固了。

一道贯彻天地的恢弘刀势自城口而来,他的枪还没有刺出,便已然断作两节。

接着,这名骑士就看到自己的右半身飞了起来。

刀势猛然轰在冲锋的鹰扬骑阵中,一时不知有多少骑军被连人带马劈成两半,连原本平整的大地都被这一刀劈出一道长长的沟壑。

卢伯看到这道刀光,接着就看到了那如潮水般涌入的宋军,他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原本躺在地上等死的石毅,察觉到了变故。

自己不用死了?

想到刚刚自己的作态,他觉得有些羞耻。

接着,他就看到了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

刘笑尘骑在马上,将微微颤抖的手放在背后,低着头满脸得意的冲石毅说道:“呦,这是谁啊,这不是我们声名远扬,威震九州的姨妈将军吗,这怎么躺地上了呢?”

石毅索性闭上眼睛。

“草,还不如死了呢。”

散城军跟随着宋军冲进倾裕,看到那些倒在地上的袍泽尸体,面容悲戚的将他们一个一个从尸体堆中抬出。

“郭将军呢!”骑在马上的侯锦永,扫视了一圈却没有看到他们统领的身影,顿时慌张起来。

陈简钊被散城军搀扶到一旁,此刻已没有了力气说话,只得抬起手往某处指了指。

侯锦永连忙翻身下马,慌慌张张地冲了过去,只见郭羽满脸鲜血,双眼紧闭,表情安详。

“郭将军!”

眼见郭羽如此,侯锦永虎目含泪,他咬了咬牙,翻身上马,高举手中长枪:“雪甲骑,随我来!杀光齐军!”

五百雪甲骑一头雾水地随着侯锦永向前冲杀,侯锦永狠狠地抹去眼角泪水。

“郭将军,你放心,我定然会为你报仇!”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不知何时混入城中,来到“死去”的郭羽身前,一蹄踩在郭羽脸上。

“哪个龟儿子,莫挨老子!”

郭羽微微睁眼,看到自家小白冲着自己打了个响鼻,他勉强翻了个白眼,便再次陷入昏迷。

第七十三章 落幕

大股宋军涌入城中,守在城门附近的齐军登时崩溃。

光是那五百人,他们废了好大的力气都没能拿下。如今这些冲进城的宋军,黑压压一片不知有多少,他们哪里是对手?不用宋军如何,最前面的齐国军士纷纷抛下武器往后就逃。

这种情况下,人总是盲目的,一旦身边有人逃了,其他人便会不由自主地跟着逃窜。一时间,倾裕的北城口,大批大批的齐军竟不战而溃。

“不得后退,一退就全完了!”被手下搀扶着才勉强站立的卢伯朝着溃下来的齐军怒吼道,如果不是伤的太重,他早就提剑上去斩杀这些败军。

前线的鹰扬骑已对上散城军的雪甲骑,侯锦永满脸悲怆,冲杀在前,那股子虎威威势压得附近的鹰扬骑几乎抬不起手中的枪。

也就是鹰扬骑,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勉强稳住阵势,若是换了齐国其他的部队,怕是顷刻间就要被雪甲骑冲散。

眼见前方仅剩下自己的鹰扬骑在抵挡宋军,卢伯不由得心急如焚,冲着逃窜的齐国军士大喝道:“如今宋军才刚进城,只要吾等奋战,便可将之撵出去,为何要逃!偌大个倾裕城,三万大齐儿郎,全是孬种吗?”

卢伯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他的声音感染了不少溃逃的军士。他们停下了脚步,面带羞愧之色。

“玉门关,我们便已经做了逃兵,如今倾裕还要逃吗?别再逃了!拿起你们的兵器,让宋人看看,我大齐儿郎的热…”

卢伯正慷慨激昂地喊着,他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几名军士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大喊道:“卢将军,不好了,城主见宋军入城,带着家眷从南门跑了!”

“噗!”卢伯气急攻心,直接一口鲜血喷出,而刚刚还有些羞愧的齐军听到城主逃跑的消息,再次心中那些许愧疚顷刻间烟消云散。

城主都跑了,他们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这下子,齐军跑的人更多了,北城口彻底崩溃。

“举城无一是男儿…”

卢伯轻轻叹了一口气,一把推开想要拉着他走的军士,旋即举起了手中三尖刀。

“罢了,今日就以这条命,还了吕氏的恩情。”

他刚想冲出,就看到原本在前线与雪甲骑厮杀的数百鹰扬骑撤了下来。

“你们…”

不待卢伯说完,一名鹰扬骑便将卢伯从地上拽到马上来。

不顾卢伯的挣扎,几百鹰扬骑冲开溃逃的齐军,往城南跑去。

于此同时,倾裕北大营。

满身鲜血的沙周单膝跪地,大口大口喘着气。

这一晚,宋军突袭北大营,他原本并不在意。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很多次,只要他们坚守到倾裕发兵,那么宋军自然会退去。

沙周第一时间点燃了狼烟,接着组织起手下迎战宋军。

宋军的攻势异常的猛烈,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同时心里涌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直到宋军攻破营门,抢下营墙,都没有一兵一卒从倾裕赶来。在宋军破门的那一刻,车恬很果断的从后门逃走,而他这一走,营中的齐军自然也就没了战意,没过多久,北大营便被宋军攻陷。

几名宋军上前将筋疲力尽的沙周摁在地上,继而用麻绳捆上。

这场宋齐之间持续了许久的倾裕之战,随着北大营被攻破落下了帷幕。

……

当阳光升起之时,倾裕的城头已然换了旗帜。

经过一晚的清理,街道上的尸体已被抬走。若不是地面上的那些沟壑与裂纹,以及城门口那无论如何也清理不掉的血迹,恐怕没有人会知道昨晚曾经在这里发生了一场血战。

听着手下的汇报,陈奚点了点头。

此一战,宋军斩首四万,俘一万。原本倾裕一带的八万齐军,仅仅逃回去不足三万之数。

原定计划是宋军佯攻北大营,同时郭羽等人伪装成求援的齐军进入倾裕诱骗齐军出城,接着由城中的宋军制造混乱,埋伏在城外的宋军趁机夺城。

然而在郭羽进城之后,许久没有动静。陈奚知道怕是出了变故。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陈奚当即让刘笑尘领一万宋军攻城,同时自己亲自率领剩余宋军强攻北大营。

刘笑尘那万人在里面宋军的配合之下,很快就打开了城门,原本他还以为要有一番苦战,未成想那倾裕城主竟然直接弃城而走。

就这样,宋军戏剧性的同时攻破了倾裕和北大营。

当陈奚入城之时,看到北城口那副惨烈的景象,亦不由得心生动容。

最先进城的五百宋军,最后仅剩下不到五十人,两百血衣军更是全部战死。镇南将军石毅与偏将军郭羽身负重伤,尤其是郭羽,更是昏迷至今。

……

赵轻语呆立在倾裕的街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听闻宋军破城,她原本颇为雀跃,然而进城后看到满身鲜血的郭羽,只觉得的脑中轰地一声。

当得知随军医官对郭羽的伤势无能为力,赵轻语二话不说,连夜跑遍了城中的医馆。

听说郭羽是被入势高手所伤时,即使是城中最有名的大夫,也无奈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从最后一间医馆走出,赵轻语轻咬着嘴唇,眼眶一红,几乎就要哭出来。

她觉得,一切都是她的错。

如果那日她没有闹别扭,兴许郭羽就不会说什么用倾裕赔罪。那样的话,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命悬一线。

少女浑浑噩噩地走进一条无人的小巷中,旋即无力的蹲坐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声音哽咽:“怎么办…讨厌鬼要死了…怎么办…”

一阵脚步声突然在巷子中响起。

赵轻语绝望地抬起头,旋即便看到一名穿着素白衣裙的女子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面前。

女子头上带着面纱,看不清容貌。面纱之外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左眼角下一点泪痣,更为其平添了几分魅惑。

见有人来,赵轻语抹去眼角泪水,旋即就看到她身前的这名女子正不断地用手跟她比划着什么。

赵轻语只道是女子不能说话,便道:“我不懂手语,抱歉,我还有事,恐怕不能帮你些什么。”

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心情帮助别人?当下赵轻语站起身来,想要离去,就看到女子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纸,旋即将之递给了她。

赵轻语皱着眉接过纸张,看到纸上写着的字登时睁大了双眼。

纸上寥寥几笔,写有三个字:

“我能治。”

赵轻语看向这带着面纱的女子,女子点了点头。

尽管眼前这女子,处处透露着可疑,然而此刻赵轻语哪里还顾及得了那么多,拉起女子的手腕就往城主府走去。

女子状若无意地将手抽出,接着便跟随赵轻语离开。

此时倾裕城主府,男子面色惨白地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若不是胸膛还略微有些起伏,怕是旁人见了,还以为床上放了个死人。

刘笑尘看着躺在床上的郭羽,叹了口气。

他刘笑尘戎马一生,自是知晓这等内伤最是难治。若是郭羽醒着,那一切都好说。只需自己向其体内注入真气,让郭羽自己引动真气祛除尽体内的浩然势即可。

可郭羽正昏迷着,这便麻烦得多,如果刘笑尘强行注入气机,恐怕只会让郭羽伤上加伤罢了。

这等时候,若是没有精通武道的医道圣手,那就只能看郭羽自己能不能挺过来了。

刘笑尘正无奈间,就听见“哐当”一声,接着他就听见赵轻语的声音:

“就是他,就是他,拜托你…”

听得赵轻语的声音有些哽咽,刘笑尘回过头来,刚想安慰几句,赵轻语已然领着那女子来到郭羽床前。女子将手搭在郭羽的手腕处片刻便收回了手。

赵轻语几根手指不自觉的搅动在一起,有些紧张地问道:“可以吗…”

白裙女子转过身来,冲着赵轻语点了点头,继而抬起手,示意赵轻语两人离去。

赵轻语眼见女子点头,登时喜不自胜,当下也不敢再打扰女子医治郭羽,忙不迭拉着一头雾水的刘笑尘离开了屋子。

待两人走后,女子转过头来,看着眼前这张让她朝思暮想十年的面孔,她原本冷漠的眸子顿时变得柔和起来。

女子眼中带着痛惜,柔声说道:“怎的这般不爱惜自己,你若是死了,那我种出来的花海,给谁看。”

说罢,她握住郭羽的手,往郭羽身体里灌注着真气,脸上的面纱由于气机流转竟然无风自动,隐约可以看到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第七十四章 重生之我是我自己

门“吱呀”一声打开,在外面等待的赵轻语听到声音,连忙回头,就看到白裙女子神情有些疲惫的从屋中走出。

白裙女子冲赵轻语点了点头,后者见状忙不迭冲进屋中。

刘笑尘没有随赵轻语一同进去,而是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面前这个带着面纱的女子。

许久,刘笑尘皱着眉头,开口问道:“姑娘所求为何?”

女子似早料到刘笑尘有此一问,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递了过去。

刘笑尘接过纸张,上面写到:“我来自然有我所求,待屋中人醒后再谈不迟。”

刘笑尘沉默片刻,又问道:“郭羽那小子什么时候能醒?”

女子伸出两根手指。

“两天吗…”刘笑尘点了点头,继而沉声道:“姑娘若能将他治好,无论有什么要求,一切都好说。不过姑娘若是别有用心…”

刘笑尘不再说话,身上散发出一股凛然威势,向女子扑去。

女子仿佛丝毫不受影响一般,只淡漠地瞥了刘笑尘一眼,接着便走出了城主府。

刘笑尘深深望了一眼女子的背影,自己刚才全力释放出威压,没想到这女子竟然半点不受影响。

“他娘的,时代变了,这入势高手成大白菜了不成,到处都是?”刘笑尘有些欷吁地走进屋中,旋即就看到赵轻语有些慌张地将手从郭羽的手上收回,小脸微红。

刘笑尘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走上前看去,果然郭羽脸色变得红润了许多,不似先前那般惨白如纸。

“那姑娘说,这小子大概两天后便可以醒来。”刘笑尘揉了揉赵轻语的头,“公主不必担心。”

“谁会担心这个讨厌鬼。”赵轻语撇着嘴,“那么讨厌,死了才好。”

刘笑尘也知道赵轻语那别扭的性子,自然不会拆穿她,只摸着胡须微笑不语。

“哼,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看着就讨厌。”少女满是嫌弃地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男子,“走了。”

赵轻语转身离去,脚步轻快,高兴之下一时间没注意到脚下门槛,竟然直接被拌得摔倒在地。

……

边陲小城中的一座简陋的院子中,稚嫩的少年呆立在原地。

院中的桃树开得正盛,正巧风吹过,一时间落英纷飞,好似人间仙境。其中几瓣桃花调皮的落在少年的头上,少年挠了挠头,轻声叹息。

“怎么着,我一昏迷就得梦回散城?”

郭羽翻了个白眼,话本里的男主角一重伤,要么唰唰突破几个境界,要么有美人为之要死要活。他倒好,一重伤就做梦,还次次梦到散城。

年幼的郭羽返身打开了房门,果不其然,房中空无一人,只有几个做工粗糙的木质家具。

郭羽也算是有了经验,索性直接扑到床上,等待着变化发生。

上次自己便是在梦中见到了儿时的小冰,甚至还见到了她长大的样子。可惜春梦了无痕,当时一觉醒来的他被庞渝那张老脸一惊,便把梦中小冰的样子忘了个一干二净,只隐约记得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眸子。

不知道这次自己又能见到什么。

郭羽躺在床上,心里有些小激动:“如果能再见到长大后的小冰,嘿嘿,那我就…”

说着说着,郭羽一低头,看到自己那幼小的身躯。

他忽地宛若失去所有力气一般,垂下头去:“…那我好像也干不了啥,他娘的,凭啥我做个梦还得变回小孩。”

郭羽翘着二郎腿,就这般等着。能见到小冰最好,若是见不到,那就见不到吧,反正也只是梦而已。

这一等,就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外面天色逐渐昏暗起来,郭羽听得自己肚子“咕咕”叫了起来,顿时猛地从床上坐起,一手摸着肚子,脸上满是疑惑。

“卧槽,这在梦里咋还能饿了呢,我该不会重伤死了然后穿越回了十年前吧…”

郭羽皱着眉想了想,那夜在倾裕城中,自己与卢伯一战后身受重伤,后来又为了掩护兄弟们开城门,拖着重伤之躯抡枪挡箭矢,后来还被小白踩了一脚。

郭羽有些羞愧地捂住自己的脸:“我该不会被小白一脚踢死了吧。”

这也太丢人了,我堂堂大宋偏将军,散城军统领,翩翩浊世佳公子,白马银枪少年郎,最后竟然被自己养的白马给踢死了。

“早知道,当初对小白好一点就好了。”郭羽微微叹息。早知如此,当初小白对着隔壁张大娘家养的母驴发情,自己哪还会棒打鸳鸯…哦,不对,是棒打马驴。

郭羽推开房门,继而走出院中,心中有些怅然。

“也不知,有谁会为我的死而伤心…散城军的兄弟们是指定的,自己父母…嗯,八成也会哭一场,小冰…小冰应该也会吧…”

郭羽有些不确定,毕竟两人分别已经十年,他也不敢确定小冰还会不会记得他。

“…还有赵轻语。”

郭羽想到那个少女,微微一叹。平日里说自己多么多么讨厌,等知道自己出了事,怕第一个哭的就是她。

他倒是很轻松的接受了自己战死倾裕然后复生到十多年前的事实。原因无他,毕竟话本里不都是这么写的。

父母如他记忆中一般,终日不着家。郭羽猜想,父亲此时八成又领着母亲去大宋游玩了。

城中街道倒是没什么变化,路上没有多少人,郭羽敲了敲隔壁的屋门,还未显老态的张大娘从屋中探出头来,看到郭羽笑眯眯地说道:“呦,小羽来了啊。”

“嗯。”郭羽冲着张大娘笑了笑:“我又来大娘家蹭饭了,不介意吧。”

张大娘拉着郭羽的手进了屋子,桌子上已然摆好了饭菜。张大娘让郭羽坐下,笑着说道:“大娘猜到你回来,早就做好了饭菜等着你,快吃吧。”

郭羽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继而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不忘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张大娘。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慈祥的老妇人,竟然在十多年后拎着钢刀,一个人追着砍十多个齐国军士。

吃完了饭,郭羽老气横秋地向张大娘道了声谢,见张大娘摆了摆手,郭羽便告辞离去。

郭羽大摇大摆地在城中散着步,消化着腹中的食物。

既然重活了一遍,那他就好好的再享受一次童年吧。他没什么野心,也不想改变什么,一切照旧就好。只要十多年后丁可信到来之前,他抢先带着散城军在城外伪装成山贼伏击就好。那样的话,散城也就不会有事。

届时,他便不用去趟宋齐大战的浑水,更不会死在倾裕。宋国齐国如何打生打死,都跟他没了干系。

郭羽本就没有什么大志,在赵轻语来到散城之前,一直处于混吃等死的状态。即使知道自己父亲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人,他也懒得去跟宋国那帮子人说。

一来是嫌麻烦,二来父亲都有意隐瞒自己还活着的消息,自己若是说出,那不成坑爹了吗。

郭羽将双手放在脑后,左顾右盼,儿时的记忆有些模糊,虽说散城十多年来没什么变化,但多多少少总是有些不同之处。郭羽一时间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兴许是他的眼神太过随意,引起了别人的不满,路边的一个短发孩童冲着郭羽竖起中指:“看嘛看,哈皮。”

外表上看着是个毛头小子,声音却清脆得很。郭羽皱了皱眉,旋即恍然。

嚯,肖大姐果然从小就这般凶悍。

肖莘昂着头离开了街道,郭羽摇了摇头,左右十年后便会有那个男人来降服她,就让她再猖狂几年。

前方传来一阵叫骂声,不时的还有拳脚击打在肉体身上的声音。郭羽一开始倒也没太在意,散城中向来是很乱的,虽说他父亲来之后情况有所改善,但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没事斗个殴,打个架,也算正常。郭羽还记得即使是自己,也曾经在小时候被一个大汉揍过。

郭羽正要装作路过,就看到一个大汉对着一个矮小的身影拳打脚踢。

第七十五章 即使重来

看到眼前这幅场景,郭羽顿时皱了皱眉,打架斗殴他懒得管,可这欺负小孩他可就看不过去了。

要知道,少时他可是励志要仗剑走天涯,管尽天下不平事,如今碰上了这档子事,他如何能坐视不理?

尽管他回到了十多年前,但怎么说自己武道感悟还在,收拾个普通人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虽说有些不确定,郭羽还是站了出来,抬起一脚便向大汉屁股上踹去。

那大汉身体纹丝未动,扭头看了郭羽一眼,目露凶光:“小屁孩,你找死吗?”

郭羽有些尴尬,没有想到自己的力气这么小。尴尬的同时,他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龟龟,这哥们的台词咋这么熟悉。

郭羽挤到两人中间,随即看到一个与他差不多大,浑身脏兮兮的孩童正抱着头躺在地上。

郭羽心中异样的感觉越来越甚,他转过身来,将那孩子挡在身后,皱着眉冲着大汉说道:“为什么欺负小孩?”

大汉见郭羽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哈哈一笑,指着他身后的身影说道:“老子不小心撞了这娃儿一下,他竟然跟老子说‘你要死了’。嘿,这般没礼貌,那老子自然要帮她父母管教管教他。”

“他还只是个孩子,你一个大人忍忍怎么了?”郭羽撇了撇嘴,就算是这小孩没礼貌,也犯不着打成这样吧。

“我忍尼玛!”

那大汉一脚便向郭羽胸口踹去,郭羽下意识的抬起手臂,旋即便被踹到在地。

大汉不再理会郭羽,想要接着教训那孩童,便看到郭羽爬了起来,挡在他身前。

“嚯,孩子不大,还学会出头了。”大汉一巴掌扇在郭羽头上,郭羽身体一晃,无奈之下只得扑倒在那孩子的身上,忍受着大汉的拳打脚踢。

日,老子刚才还和入势高手五五开,现在就被一个连兵锐都不是的恶霸流氓当街胖揍。

郭羽咧着嘴苦笑的同时,愈发觉得这一幕熟悉。

大抵是那汉子觉着无趣,打了几下后便收了手,冲着郭羽吐了口口水后,大摇大摆的离去。

郭羽从地上爬起,尽管身上有些酸痛,但相较于倾裕那晚要轻的多,他冲着汉子的背影比了个中指:“大傻批。”

身后一阵声响,原是那与郭羽一般大小的孩童站了起来。

“你没事…”郭羽笑着回过头来,接着身体一僵。

那人头发有些散乱,身上满是尘土,那张还未倾国的脸上有着不符合其年龄的冷漠。

看着她左眼角下的一点泪痣,郭羽一切都明白了过来。

怪不得他觉着那般熟悉。

十年前,年幼的郭羽见到有一恶霸殴打小孩,激愤之下上前制止,接着便被其一顿胖揍。

即使是再重来一遍,他依旧是做了与那日一般的选择。

郭羽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冲着女孩微微一笑:“你好,初次见面,我叫郭羽,铁郭金城的郭,羽扇纶巾的羽。”

女孩冷漠的看了一眼郭羽,开口说道:“你要死了。”

听到这如记忆中一般的回答,郭羽挠了挠头。

他哪是要死,他这都死完复生了。

脏兮兮的女孩也不再多话,想要绕过郭羽离开,郭羽抬起手挡住女孩,继而说道:“我家没人,要不要去我家?”

郭羽想起来,这时候的小冰才刚刚来到散城,举目无亲的她在城里过了好一段艰难的日子,才住进了他家的院子。

郭羽既然知道未来发生的事,自然不想她在多受些苦。

女孩原本冷漠的目光变得鄙夷,郭羽知道她误会了,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别想多,我可不是变态,再说我就是想对你做些什么,也无能为力不是?”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之后,女孩的眼神愈加冰冷起来,拨开郭羽的手臂,径自离开了。

看着女孩的背影,郭羽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知道小冰对自己有了防备之心,今日想让她住进他家的院子怕是难上加难,郭羽轻叹了一口气,转头回了家里,先找出了几件衣服,然后又在某个角落中翻出父亲藏的私房钱,拿着银子与衣服再度出了家门。

郭羽买了几个热腾腾的包子,抱着衣服在城里走着,天色渐暗,原本就没有几个行人的街道上已然变得空荡荡的。

郭羽循着记忆,在一个小巷中找到了女孩。

女孩随便捡了些干草铺在地上,如今天气还不是很暖,女孩蜷缩着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见到郭羽走来,女孩猛地坐了起来,眼中满是警惕。

郭羽小心翼翼地将衣服和包子放在女孩身前不远处,接着冲她扬起一个笑脸:“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眼见女孩无动于衷,郭羽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巷子。

女孩默默地看着包子,早就饥肠辘辘的她思量片刻,终是上前拿起包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躲在暗中的郭羽看着这一幕,心中只觉得有些怪异。

“我怎么觉着我跟喂流浪猫似的呢。”

……

往后的日子里,郭羽每天都去巷子里和女孩说话,但饭点时就为其送来热腾腾的包子,偶尔从张大娘家带来一些饭菜。

女孩依旧一言不发,但她看着郭羽的眼神逐渐有所变化。从原本的冰冷,变成一种很复杂的神情。

大雨淋漓。

郭羽拎着伞往那熟悉的小巷中走去,心情有些微妙。

今天,便是记忆中小冰住进他家的日子。

当他走进小巷中,女孩早已被雨水淋得浑身湿漉漉的,原本看起来就脏兮兮的她此刻看上去更加落魄。

郭羽踏步上前,将伞放在女孩的头顶,轻声说道:“跟我走吧。”

蹲在地上的女孩扬起头看着郭羽:“为什么做这些事情,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郭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只不过是做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罢了。

郭羽伸出手来,想要将女孩拉起,谁知女孩竟然一把将他的手打开。

“滚啊!”

女孩怒吼着,声音有些哽咽。

郭羽没有气恼,而是再度向女孩伸出了手,“我知道,你天生命格特殊,与你接触的人下场都不是很好。所以那日那个大汉撞了你后你才说他要死了。”

女孩的眼神有些震惊,她没有想到郭羽竟一下子将她的秘密说了出来,

“但我以为,所谓命格之说,终究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是那些人运气不好,不应该归咎于你。而且,你看,我这些天来日日来寻你,给你送饭,与你聊天,不是依旧过得很好…”

话音刚落,天空一声巨响,一道惊雷竟直直地劈在郭羽身侧,在地上留下一片焦黑的印记。

见原本以有些犹豫的女孩态度再度坚定起来,郭羽冲着天空竖起中指。

郭羽还要再说些什么,女孩直接站起身,将郭羽推开,跑出了巷子。

“啧,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郭羽翻了个白眼,接着追了出去。

“啪!”

郭羽刚跑出去,就看到女孩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扇了一巴掌,她那瘦小的身影登时飞了出去,一时间溅起无数水花。

郭羽冲上去将女孩扶起,一脸不屑地看着眼前这个打了他一顿的大汉,开口说道:“怎么,欺负小孩欺负上瘾了?”

大汉满脸凶恶,指着郭羽怀中的女孩骂道:“自打被她说了一句‘我要死了’,老子这些日子里便遭了殃。不是走在大街上被突然落下的花盆砸到脑袋,就是不知从哪里冲出一堆野狗追着老子咬。都是这个小畜生,今天,我非要把这口气出了!”

郭羽冲着他竖起中指,“自己运气不好,少怪别人,垃圾。”

大汉咧嘴一笑,旋即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刀来。

“好,那今日你就与你怀里那个小畜生一同死了吧。别怪别人,要就怪你自己运气不好吧。”

郭羽挑了挑眉,还未说话,他怀中的女孩疯狂挣扎了起来。

女孩推着郭羽,原本冰冷的模样消失不见,眉眼之间满是焦急。

“你快跑,快!”

凡是接触过她的人,总会遭遇一些不好的事,眼前这个大汉就是例子。

原本女孩还在疑惑为何这个待自己格外好的少年平安无事,未成想竟然是在这里等着他。

她不愿他死。

“跑什么。”郭羽掐了掐女孩脏兮兮的脸蛋,“运气不好的可不是我,而是他。连入势高手我都打过,哪里需要害怕这种渣滓。”

郭羽收起了伞,任由雨水打湿他的衣裳。

雨幕之中,少年左手握住伞柄,看着持刀冲来的大汉,嘴角含笑。

第七十六章 夭夭

眼见短刀当空刺来,郭羽手腕一番,雨伞划出一道玄妙的弧线,抽在那大汉的手腕之上。

被雨伞一打,大汉这一刀登时刺了个空,郭羽左手抬起,雨伞向上一撩,在大汉的下巴上打出一道红印子。

那日郭羽之所以不敌大汉,主要是还没适应这幅身体,且手上没什么东西。虽说记得招式,但总不能让他赤手空拳使出那些个枪法吧。

多日过去,郭羽也算习惯了自己这幅十年前的身体,再加上一伞在手,这大汉哪里会是对手?

被郭羽抽了一下后,大汉怒气更甚,再一刀被郭羽架开后,他抬起左手便往郭羽脖子上抓去。

郭羽微微偏头,手中伞再度抽打在大汉脸上,这一下用的力气颇大,竟然直接将大汉抽得满嘴鲜血。

想起当年自己也在这雨中与这大汉争斗的过程,郭羽嘴角微微翘起,笑着说道:“疯狗,你要死了。”

“小畜生,老子今天非要整死你!”

大汉表情狰狞,搭配上那满脸鲜血,若是当年的郭羽见了怕是会留下童年阴影。

然而现在的郭羽哪里会怕这个,他毫不留情地再次将伞拍在大汉脸上,口中兀自说道:“整,我让你整,哎呦卧槽,自己长得多惨绝人寰没点数吗,大晚上的在这里跟我呲牙,吓唬谁呢你!”

郭羽的动作愈加迅速,那柄普通的木质雨伞在雨中挥出一道道弧线,不断地抽打在大汉的脸上。

“啪!”

随着郭羽在一次挥伞,大汉竟直接被他抽得飞了出去。

郭羽微微气喘,以这副身子施展百战,即使不动用真气只用出招式,对于此时的郭羽来说亦是颇为费力。

见大汉倒在地上没了动静,郭羽摇了摇头,撑开伞为自己和女孩遮雨。

与当年一般无二,年少的他见天降大雨便拎着伞去找她,一番交谈后女孩跑到街上,正巧碰到了想要杀她的大汉。

接着,他便与大汉打了起来。当时的自己还未学会入阵和百战,可谓十分狼狈,甚至胳膊都被划了一刀,最后拼了老命才将大汉打倒。

想起记忆中即将要发生的事,尽管不确定历史会不会重演,郭羽还是默默拉着女孩离倒在地上的大汉远了些。

女孩的神情依然有些惊慌,身体微微有些发抖。

郭羽情不自禁地将她搂在怀中,轻声说道:“我就说吧,是他自己运气不好。”

他抬手摸了摸女孩眼角下的泪痣,笑着说道:“你看,我与你接触这么多天,该看的都看了,该摸的也都摸了,还不是什么事都没有?所以啊,他们倒霉,只是他们自己运气不好而已,干你什么事?”

女孩挣脱开郭羽的怀抱。

“什么看、摸的,你说话怎的这般难听。”女孩似乎被郭羽的话所感染,不再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郭羽刚要说些什么,就感受到背后“唰”地一声。

他只来得及将女孩再次搂入怀中,接着便感觉手臂上一阵剧痛,确实那大汉将短刀掷出,在他手臂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郭羽看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心头一震。

那大汉从地上爬起,嘴里骂骂咧咧:“他娘的,自打碰到了你们两个小畜生,老子就没好过。小子,你是有几分能耐,不过也终究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看老子今天怎么整死你!”

发觉女孩的身体再度颤抖起来,郭羽揉了揉她的脑袋,接着不慌不忙地冲着大汉笑道:“你要死了。”

“干,你还他娘的敢说!”大汉朝着郭羽两人走来。

一切的开始,都源自于女孩的一句“你要死了”。自打那日后,大汉便屡屡出事,几次险死还生。他不由得将这一切迁怒在女孩身上,这才在夜里提着刀在街上寻找着女孩。

如今听到郭羽又冲着自己说这么一句,大汉哪里忍得,当下就想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娃杀掉。

“不信?”郭羽抬手指了指天,“不信,你抬头看看。”

“我信你…”

“咔嚓!”

一道闪电自苍穹劈下,精准无误的落在大汉的头顶,大汉话都没说完,直接被雷霆给劈成了焦炭。

郭羽看着地上大汉那黑漆漆的身影,有些心有余悸,当年他可是被这幅场景吓了够呛。

郭羽摇摇头,旋即看向怀中已然被吓傻了的女孩,轻声说道:“跟我回家吧。”

“…嗯。”女孩声如细丝。

郭羽牵起女孩的手,领着她往家中走去。一路上,女孩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而郭羽也一反常态的没有说话。

刚刚经历的那一切,让他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雨中的激斗,手臂的划伤,天降惊雷,郭羽回想起这几日的经历,他突然发现,什么都没有改变。仿佛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这一切,他都曾经经历过,即使重来一遍,他依旧没有改变什么。

“…天意?”

郭羽喃喃自语。

……

孤苦无依的女孩在他家中住了下来,郭羽请隔壁张大娘为她做了身衣服。清洗干净又换上新衣裳的女孩登时如变了个人一般,活脱脱的一个美人胚子。

接下来的日子,就与记忆中一般。女孩在院子中养起了一种不知名的白色小花,每日还会去向隔壁的张大娘请教做衣服的手艺。

偶尔,郭羽也会牵着女孩的手,吹着晚风,在夏夜的散城中四处散步,给她说一些有的没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院子中的花逐渐绽放,亦如女孩那仅对郭羽绽放的笑颜。

这一日,郭羽看到在院子里拨弄着白色小花的女孩,心头微动。

他踏步进入院子中,来到女孩身边,学着女孩的动作,拨弄着女孩的马尾辫,继而说道:“真不知道你怎么回事,年纪轻轻的没点朝气,就像个老太太一般,整天就顾着自己院子里这些花。你看看人家肖大姐,成天在外面撒欢,昨个刚把城西的龙涛和鲁仁给揍了。”

女孩微微甩头,乌黑的马尾辫扫过郭羽的脸颊,留下一阵清香。就在郭羽微微出神之际,听到女孩说道:

“你还说我,自己还不是成天不出门,一天到晚闷着头只知道练枪。”

郭羽哈哈一笑,自然地伸手摸了摸女孩的泪痣,“我练枪当然是为了保护我家小冰啊,小冰才这么小,便已这般好看,长大后还了得?不练好枪,以后怎么把你身边那些苍蝇赶走。”

对于郭羽这般亲昵的举动,女孩没有半点反感,亦没有羞涩,只是再次低下头,拨弄起花来,同时低声说道:“又瞎说。”

郭羽没有回答,他五岁练枪,小时候对于枪那可真是深恶痛绝。

直到在她被远方亲戚带走之后,为了发泄心中烦躁,郭羽才主动练起枪来,其认真的程度,让领着母亲游玩归来的父亲都不由得怀疑自己儿子是不是中邪了。

说起来,小冰,大概也要走了。

郭羽看着眼前的女孩,抿了抿嘴。

儿时的他,被眼前这个女孩所吸引,念念不忘至今。

因她的美丽;因与她有过雨中那段难忘的经历;因她曾经陪他在这院子中度过一段童年最快乐的生活;更因…

女孩忽地抬起头来,笑靥如花:“你知道,我仅有的两个愿望是什么吗?”

我知道。

郭羽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好奇,“什么啊?”

女孩抬起手,指向眼前的一丛白色小花:“其中一个是种出一片花海。”

郭羽故意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得了吧你,还花海,累死你。你要是能种出来,我给你当马骑。”

女孩摇了摇头,“我不要你给我当马骑。”

郭羽转过头来,面对着少女,声音微颤:“说的好像你能…”

女孩的脸颊忽地凑近。

郭羽只觉得自己的嘴唇一凉,看着女孩那张尽在咫尺的脸庞,整个人都呆住。

看着郭羽那呆愣的样子,女孩嫣然一笑:

“我要你娶我。”

郭羽身体一震,说出了那声当年那未曾说出口的回答。

“好。”

……

“好。”

郭羽猛然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人儿后,再次陷入了呆滞之中。

有女倾国,眸若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第七十七章 谁稀罕

郭羽认得这双桃花眼,更认得那颗泪痣。他一把将身前的女子扯到怀中,激动之下,他的身体竟然有些颤抖。

不待郭羽说话,怀中的女子猛地将郭羽推开。郭羽身体撞在床上,牵扯到伤口,不禁痛呼一声。

“小冰,你怎么…”

郭羽看到白裙女子脸上的神情,登时说不出话来。

女子眼中,满是羞愤与恼意,看着郭羽的眼神也宛如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她…不记得自己了?

郭羽心中无限失落。

说到底,终究是两个孩子的童言无忌。如今十年过去,即使忘了,也是情理之中。

郭羽垂着头,一时落寞。

那白裙女子不知何时在桌子上写起了字,郭羽抬头时,女子正好冲着他扬起纸张。

“瞧将军的反应,可是将小女子错认成了相熟之人?”

郭羽倒是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竟是个哑巴,他瞧着女子写下的字,皱起眉头。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女子再次提笔写到:“虽不知将军,但小女子确实不认得将军。小女子自幼生长在倾裕,与兄长相依为命,哪里会与将军认识。将军怕是认错了人。”

认错人?

郭羽仔细打量了女子片刻,由于带着面纱,郭羽自是看不清女子的容貌。

小冰父母双亡,孤身一人流浪到散城,没过多久便被她寻过来的一名远方亲戚接走。如果她真是小冰,又何必骗自己?难道,真的是自己认错了人?

郭羽有些动摇,十年未见,说到底他也不知道小冰如今现在是什么样子。仅凭着那眼角下的泪痣认人,倒也确实有些荒谬。

他压下心头失落,勉强笑道:“如此,可能当真是我认错了,方才心急之下多有唐突,还望姑娘恕罪。”

女子摇了摇头,在纸上写道:“将军的伤已无大碍,再修养个几天便能痊愈,待将军痊愈后,还望将军能念着小女子治好将军的情份,赏脸来临音楼一趟,小女子有事拜托将军。至于具体为何,将军来时,自见分晓。”

临音楼?听着倒像个风月之地。

郭羽心情低落,懒得去想其中是否有何缘由,当下朝着女子拱了拱手,“我会的,这几日承蒙姑娘照顾,此等大恩,日后定当报答。”

女子点点头,既然郭羽已经醒来,她也再没了待下去的理由,当下便向郭羽告辞,郭羽则起身将她送出屋子。

郭羽看着白裙女子离去的背影,长长叹息了一声,此番醒来,第一眼看到她,当真是无比激动。未承想竟是认错了人,一时之间心里的落差让郭羽颇为难受。

“真不知道自己该何时才能再见到小冰。”

郭羽耸拉着脑袋,回到屋子里,一屁股坐在床上,看到自己那白袍子被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床头,眼神一黯。

……

白裙女子面纱下的嘴微微抿起,眼中神色复杂。

待转过街角,女子抬起头望了望,旋即便向街边那算命摊子走去。

算命摊子后坐着一个相貌普通的年轻书生,由于没什么客人,他正有些百无聊赖地翻动着手上那本厚厚的书籍。

女子径自走到书生面前,眼中神色变得冰冷,气机流转之下,一股摄人的冰冷威势自白裙女子身上爆发出来。

那书生感受到女子的杀意,有些无奈地合上书籍,冲着她翻了个白眼:“怎么,见了情郎就不要兄长了?啧,真是有了相公忘了哥,亏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喂…。”

眼见女子杀意更甚,书生连忙解释道:“打住,这事是真不怪我啊,我上哪知道郭羽这小子会重伤去…书外之人的行动我猜不到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我也不会躲着郭仪那个王八蛋这么多年。”

听了书生的话,女子气势稍敛,冷声说道:“我不管,也不在乎你到底想做些什么,我只要他平安。若是让我知道他因为你而出了什么事…”

女子一挥手,一股罡气擦着书生的耳边射过,书生鬓角处的头发洋洋洒洒的落了下来。

“用我教你的功夫对付我,你也好意思…”书生撇了撇嘴,“放心吧,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还能舍得让你守寡不成。”

女子冷笑一声:“这些年因为你守寡的人还少吗?”

“这不怪我,即使没有我,他们也是注定要死的。”书生举起手中的书晃了晃,“一切都是天意。”

这一句天意顿时让女子沉默下来。

她天生命格特殊,宛如煞星一般,所有她接触的人,轻则倒霉几日,重则重伤丧命。她小的时候,父母便因意外双双离世,随后收养她的人家也相继遭遇不幸。

自那以后,女子便被村子里的人视作瘟神。当村中几个冲她扔过鸡蛋的村妇也横死后,他们意识到了她的可怕,求着她放过他们。尚且年幼的她就那样离开了家乡,一路漂泊,年岁尚幼便见惯了世态炎凉,最终她来到散城,遇到了他。

眼见女子沉默,书生说道:“只需再过些日子,你的命格便再不会影响到他人,你也就可以不用跟着我,如正常人一般生活。”

“至于婉箐,她本来就大限将至,即使没有你也活不了多久,更何况在她死之前你还帮她满足愿望,她也可以瞑目了。”

女子依旧没有说话。

书生挠了挠头,问道:“虽说你命格特殊,但确实对那小子没甚影响。眼下你最多也不过让别人倒霉一些,摔个跟头而已,何必不去与他相认。要知道,只要你一撩开面纱,什么大宋公主,北疆王女的,都得靠边站。郭羽那小子见了你,还不立马丢下散城军,把你扛回散城成亲生娃。”

女子冷淡地瞥了一眼书生,语气坚定:“我不想他因为我,放弃他那本应该波澜壮阔的人生。”

他父亲虽也年纪轻轻便为天下第一美人而归隐山林,但至少也在九州之上留下了名字。

女子知道,郭羽是一只注定要翱翔于九州之上雄鹰,尽管现在还羽翼未丰。

她喜欢他,自然不想他才出散城,便为了她又回去,从此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平凡生活。

虽然那样的日子,她很喜欢,平日里即使是想想也会忍不住笑出声。

书生用手托住下巴,“时间一长,你就不怕那个宋国的小公主把你的情郎抢跑?”

“怕?”女子隐藏在面纱的嘴角微微翘起,“赵轻语也好,别人也罢,就是日后真的进了郭家的大门,也得乖乖叫我一声姐姐。”

“牛批。”书生坐在位置上为女子鼓起掌来,“不愧是天生凤命,这话说着当真是霸气得紧。”

掌声稍歇,书生叹了口气:“真想不通,小妹你为何就对那小子情根深种。要知道,你正常来说可是要母仪天下的人啊…原本那大宋王妃之位可是你的,哪有她高茗什么事。”

女子偏过头去,看向城主府的方向。

此刻,以为认错人的他应该很失落吧。

为何自己情根深种,为何自己能对他念念不忘十年。

见惯了人性丑恶的她,从未想过会有人在自己被殴打时会为自己出头;未想过会有人即使自己冷眼以对,也每天来给自己送饭,与自己说话。

她未想过会有人会在大雨天来为自己撑伞;未想过会有人陪着笑脸求着露宿街头的自己去他家中住下;未想过会有人为了一个刚认识几天,甚至从没给过他好脸色的人拼命。

那段经历就如同在她心中埋下了一坛酒,虽时过境迁,却愈加香醇。

与他比起来,什么凤命,什么母仪天下…

女子嗤笑一声,“谁稀罕。”

第七十八章 有问题

郭羽休养的这段日子,陆陆续续有不少人前来看望他,他也从这些人的口中得知了他昏迷后发生的事情。

不管如何,倾裕总算是攻了下来,这让郭羽终于松口气。

倾裕一陷,齐国北上的道路便会彻底封死,那样散城便会平安无事,此番郭羽投宋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这几日陈奚等人似是在商议宋军接下来的走向,而郭羽也趁着难得的清闲,思考起自己的未来。

郭羽本就没有什么雄心壮志,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在散城混吃等死。如果不是家里揭不开锅,不好意思继续成天上张大娘家蹭饭,他估计连散城军都不会参加。

如今他因缘巧合之下加入大宋,又当上偏将军,自然不能再像往日那般。

“要不就在这大宋好好干着,争取混个什么大将军当当?”

郭羽站在院子里,看着湛蓝的天空,口中轻声说道。

说到底,解决了散城的事后,他心中所求便只剩下找到小冰。郭羽自是不知道小冰如今人在何方,即使自己想见她,也如大海捞针一般。而小冰若是想找他,怕也是如此。

既然这样,那不若让自己来搞一番大事,待名动九州之后,许多事都方便了许多。

“有志气。”刚走进院子的两个人中,那相貌儒雅的中年人听到郭羽的话,眼中满是赞许。

中年人身旁,须发皆白的老将军冲着郭羽翻了个白眼,“年纪不大,牛皮倒是吹得不小。”

见陈奚与刘笑尘到来,郭羽冲着两人拱了拱手,挑了挑眉说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老将军,我们拭目以待。”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好,说得好。”陈奚眼中欣赏之色,笑着跟身旁的刘笑尘说道:“刘将军,大宋未来的大将军在这里,你还不快巴结巴结。”

“大将军,你可真看得起这小子。”

刘笑尘冲着郭羽瞪了瞪眼睛:“这几天,公主来看你了吗?”

听到刘笑尘的话,郭羽一愣。回想起来,这几日他还真未曾见过赵轻语,可能还在生自己的气吧。

“不曾。”郭羽摇了摇头。

陈奚与刘笑尘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有些哑然失笑。

郭羽昏迷的日子,赵轻语每天都来看他,结果他醒了之后,赵轻语反倒不来了。

想着赵轻语那别扭的性子,刘笑尘沉吟片刻,还是说道:“小子,虽然不知道你们那晚上发生了什么,但这么下去也不适合。哪天你主动去找一趟公主,再说些好话,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陈奚冲着刘笑尘竖起大拇指,刘笑尘的表情颇为自得。

老夫年轻时,那也是个了不得的风流人物,即使如今老了,依然有不知多少老太太成天在镇北将军府门前等待,期许自己能赏脸与之跳一次广场舞。

就郭羽与赵轻语这点事,在刘笑尘眼中那都不是事儿,若是他出手,分分钟手到擒来。

郭羽笑了笑,“两位将军今日来此,总不会就是为了和我这小辈说这个的吧?”

郭羽这么一说,陈奚才想起来他两人来此的目的。当下陈奚开口道:“自然不是,我们前来,一是看看你伤养得怎么样了,二则是…”

陈奚拍了拍刘笑尘的肩膀,“这事就交给你了。”

说罢,陈奚径自走到院子边上,搬了个椅子坐下。郭羽正诧异间,就听得刘笑尘说道:“去,把你的银枪拿出来?”

“啊?”郭羽瞅着刘笑尘那一本正经的架势,有些不敢确定地问道:“老将军你这是要…挑战我?”

咋,难道是倾裕一战这老头觉得自己出了风头,想打压打压自己?

郭羽看了一眼刘笑尘,这老头瞅着浓眉大眼的,也不像是那种人啊。

“挑战你?”刘笑尘听了郭羽的话,登时吹胡子瞪眼道:“你算个屁,也值得老夫来挑战?让你拿枪就拿枪,别墨迹。”

郭羽一头雾水的从屋中把将军令拿出,想不通这老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是打压自己,那是要干嘛?

看自己天赋异禀,想要收自己当关门弟子,把自己毕生绝学传给自己?

应该不是,他一耍刀的收自己这个玩枪的,那不有病吗。

替赵轻语出口气?

应该也不是,他好歹也是个镇北将军,没事跟自己这个小小的偏将军计较什么?

那,难不成是…

郭羽紧紧将将军令抱在怀中,冲着刘笑尘说道:“我这枪可是家父传给我的宝贝,这可不能给你,再说老将军是用刀的,何必来要我这把枪呢?”

眼见刘笑尘脸上肌肉有些抽搐,陈奚在一旁笑着打圆场:“小郭你误会了,刘将军自是不会贪图你的宝贝。刘将军之所以要你把枪拿出来,是另有原因。”

说罢,陈奚就向郭羽解释起来。

倾裕一战后,石毅与郭羽尽皆受了重伤。郭羽主要是内伤,在那白裙女子的治疗下已无大碍,只需再养几天基本就能痊愈。

而石毅则与郭羽不同,身上受的多是些外伤,且还有几处被骑枪贯穿,骨头也伤到了不少地方。

虽说没有性命之忧,但短时间内也不能再上战场了。这几日石毅伤势稳定下来后,陈奚不顾石毅的反对,直接弄了辆马车,派人把他送回了燕州。

考虑到缺少了一位入势高手,陈奚今天就带着刘笑尘来到了郭羽这里。

陈奚说道:“我听石将军说,你的境界有些奇怪,似入势,又不是入势?”

当日在玉门关下,郭羽就曾一枪击败虎威境界的肖海阳,更是曾挥枪挡下石毅的一击,这等表现,确实不是一个虎威境界该有的。可若是说郭羽是入势境界,却又不太像。

郭羽苦笑道:“我确实出了些问题。别说入势,我如今连虎威境界都算不上。仅仅只能使出些入势手段罢了。”

陈奚道:“没错,今日我们二人正是为此而来。刘将军是九州之上成名已久的高手,更是入势巅峰境界,由他来帮你看看,想必便能明白问题出在哪里。毕竟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能多一个入势,总是好的。”

还有硬仗要打?

郭羽心头一震,开口问道:“难不成大宋要继续南下?”

陈奚笑而不语,一旁的刘笑尘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烦,开口道:“小子,有什么事待会再说,老夫在这里等半天了,要不是大将军今日找我,老夫才懒得管你。”

郭羽这才想起刘笑尘已被他晾在一旁多时,当下告罪一声,接着开口道:“那,老将军我该如何做?”

刘笑尘摸了摸胡须,沉吟片刻,说道:“你且先把你那日击败肖海阳所用的招式再用一遍,其他的待老夫看完再说。”

郭羽点头应下,接着右手拎起将军令,在他动作的同时,身上气机流转,一股股真气汇聚于将军令之上,化作一股一往无前的勇绝之势。

刘笑尘双眼微眯,瞅这架势,确实是入势境界才能施展的招式。

郭羽待气势攀至巅峰后,便将手中银枪递出,那股枪势登时从将军令上喷发而出,最终直直撞在院子中一颗参天大树上。

那颗大概有几人环抱粗的大树,被枪势一撞,树干上顿时出现了一道巨大裂痕。与此同时,整颗大树也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摇晃起来,一时间不知多少叶子自树上落下。

使出这一枪后,郭羽微微有些气喘,毕竟自己伤才好,再加上自己本来就不是入势,使出这等招式自然是消耗不小。

一旁的刘笑尘看着郭羽,思量半晌,开口说道:“确实有问题。”

第七十九章 道

听到刘笑尘的话,郭羽白眼一翻,毫不客气地说道:“我还不知道有问题,您老人家别光顾着在那里装高人,来点实际的。”

“嘿,你小子还真是不客气。”刘笑尘不怒反笑:“要知道,多少人求老夫这个‘北宋第一刀’指点,老夫理都懒得理。你小子倒好,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

刘笑尘走到那颗大树旁,摸了摸树干上的裂痕,“你这一枪,确实是入势手段,然而真气消耗却与实际使出的招式威力不相符…也就是说,你这一枪,至少浪费了有大半的真气。”

郭羽点点头,这老头果然还是有些能耐,一眼看出了他问题所在。

刘笑尘又道:“老夫一开始还想不通你为何能使出入势手段来,直到刚刚感受你体内的真气流动,这才明白过来,你小子倒是别出心裁,竟是以招式引动体内气机,继而将真气化势,啧,这一手倒是当真了得。”

刘笑尘一时间有些感慨,千百年来,九州之上武道天才也算是层出不穷,即使是大宗师境界也有过不少人达到。然而似郭羽这般,以招式催动气机的,倒还真是没有。

想到这法子的自然也不是没有,然而想归想,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光在这一件事上,郭羽当真可以称得上是九州之上第一人。

刘笑尘兴致勃勃地问道:“你小子这枪法当真有意思,从何处学来的?”

郭羽心中一动,脸上则表情寻常地回答道:“这套枪法倒也有些来历,我少时某日外出时,不慎掉下悬崖,侥幸未死之下发现了一个山洞。我这杆将军令便是在山洞得来,与之一起的还有一本秘籍,我的枪法正是从秘籍中学来。”

刘笑尘啧啧称奇,未想到郭羽竟然还有这等奇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话本诚不欺我啊…

他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皱着眉问道:“等等,你刚才不还说你这杆枪是你爹给你的传家宝吗,怎么又成了从山洞中得来?”

郭羽打着哈哈,毫不尴尬地说道:“这不是怕老将军看上我的枪,这才说得严重点,我老爹就是一老实人,哪可能会锻造什么枪。”

刘笑尘也不去计较,继续说道:“问题就出在这枪法之上。这枪法虽然精妙,但终究是用的取巧的手段。如果你一直依赖它而不去钻研武道,那怕是这辈子就只会止步于此。

当然,对大多数人来说,其实这也便够了。毕竟有这套枪法,对上卢伯那种入势初境的,也有一战之力,只要不碰上入势中境以上的高手,那便毫无问题。

说到底,入势境界也不是大白菜,整个九州说破天也不过两手之数。怎么选择,还是在你。”

郭羽皱了皱眉,他倒是没想到父亲教给他的枪法竟然还有何等玄机,若是没有投宋,碰到刘笑尘,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知道这套枪法的秘密。

联想起自己父亲平日里的举动,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自己那无良老爹到底为何这么做,是不想自己成为武道高手?

还有,他为何不把他过去的事说给自己听?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是什么事才能把一个惊才绝艳风采无双的人物变成了如今的废柴大叔?

郭羽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如同堕入迷雾之中,无数问题,他都不知道答案。

父亲之所以不说,或许是有他的苦衷。

郭羽想了想,按照话本中的逻辑,八成又是什么实力不够就不能触摸到问题真相的套路。那么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可选择的了。

郭羽朗声道:”自然是要当真正的入势高手了,伪入势什么的,太别扭。”

他既然已经离开了散城,成为了大宋的偏将军,那么这些谜团终究要由他来解开。更何况他刚决定要做个名扬天下的大人物好寻找小冰,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当个武道高手?

比起什么名将谋士,最容易让百姓议论的还是天下间的武道高手。你和他们唠些个兵法谋略,他们八成没什么兴趣。可要是讨论个什么境界高低,实力高下,那他们可就能来劲儿了。

“那,我以后就不能再用这套枪法了?”郭羽虽然选择的很果断,但终究还是对自己这套枪法有些不舍,毕竟练了好多年。

“能啊,谁说不能。”刘笑尘模样不解地说道:“有这么好的招式不用,那不大傻子吗?”

“那你让我选择个锤子?”郭羽差点将手中银枪照刘笑尘头上抡去,亏他还考虑半天,合着怎么都不耽误。

郭羽没好气地说道:“那我该如何?”

刘笑尘道:“这个就要看你自己了,我且问你,何为武道?”

何为武道?

郭羽一愣,有些不确定的说道:“练…练武的道理?”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刘笑尘摸了摸胡须,“我再问你,虎威境界与入势境界的区别是什么?”

这个郭羽倒是知道,“入势可以催动体内真气化势伤敌,而虎威境界也只能以威势来震慑敌人。”

刘笑尘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知道为何?”

“额…因为,就是这么设定的?老天定下的规矩?”

刘笑尘一巴掌拍在郭羽头上,冲他瞪了瞪眼:“正经点,老夫可没心情跟你胡闹。”

郭羽苦笑道:“这,我确实不知,还望老将军解惑。”

“武道武道,重点不在于这个武字,而在于后面的道。我辈武道之人,与其说是练武,不如说是修道。”

刘笑尘缓声说道:“在这武道之上,唯有找到属于自己的道,才能算是登堂入室。我想你也明白,气这种东西,上至老人,下到孩童,是每个人都有的。

为何独独到了入势境界才能化气为势?原因很简单,是因为每个入势之人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

眼见郭羽一头雾水的样子,刘笑尘继续解释道:“找到了自己的道,便再无疑惑,心境通达之下,便可轻松的引动体内真气。道这个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老夫没法帮你找到。

每个人的道都不同,似老夫,走的便是刀之道,老夫自忖,天下再大的道理都不如老夫手中的长刀来的实在。而姨妈将军则是杀之道,与你交过手的那个卢伯则应该是君子道。”

“你若想要入势,便唯有找到自己的道,不断感悟,不断突破,才能在武道上走下去。”

郭羽挠了挠头,刘笑尘说的这些还当真让他有些不能接受。

这说的都是些啥,画风不对啊,好端端怎么就成了修道了?

那修道最后是不是可以御剑飞仙,破碎虚空?

郭羽表情怪异地说道:“老将军,你说的这些,玄之又玄,咱们这些凡夫俗子,跟修道能扯上什么关系?”

刘笑尘翻了个白眼:“又不是让你去修仙,有啥不能扯上关系的。修道修道,修的还不是做人的道理?咋的,你小子连人都不会做?”

郭羽冲着刘笑尘竖起大拇指:“老将军牛批,连修仙都知道,够新潮。”

“废话,你当我好几百本修真话本白看的。”

郭羽又问道:“那我修这个道,修道最后会如何?入势之上,那宗师与圣人境界又是何等样子?”

刘笑尘眼中带着些向往之色:“修道,修到最后自然是得道,也就是武道的终点,以武证道。届时,也就能踏入那个圣人境吧。至于宗师与圣人境界是什么样,老夫上哪知道去。毕竟如今九州之上,唯一踏入宗师境界的,便只有那个人了。”

听到这里,郭羽不禁抿了抿嘴。

九州之上的唯一宗师,二十年前在祁安击败军神郭仪的那个男人。

天下第一,赵文奇。

(诸位且放心,不会变成修仙文的,啊哈哈哈哈)

第八十章 俱是些个武道高手

“自己的…道?”

待陈奚与刘笑尘二人走后,郭羽独自留在院子里,低头沉思。

这玩意他咋找。

听刘笑尘所说,他行的是刀道,石毅是杀道,而卢伯则是君子道…

试图在三者中找到共通之处无果,郭羽有些抓狂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这仨玩意儿不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吗?”

难不成是万物皆可道?自己也随便寻摸一个就成?

郭羽掂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将军令,当下对他来说最合适的,可能就是枪道了。

郭羽把银枪插在地上,自己绕着他走了起来。

良久,郭羽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玩意咋入道啊,总不能是我决定了什么道,接着冲老天爷喊一嗓子就成了吧。”

言罢,郭羽抓起将军令,以枪指天,高声喝道:“我入枪道!”

“散城人士郭羽,决心入枪道!”

“晚辈郭羽,愿以枪证道,为九州使枪之人开山!”

“角色艾迪郭羽,初始职业大帅比,申请转职枪道!”

“古拉拉黑暗之神,呜呼啦呼,枪道变身!”

多次呼喊无果后,郭羽狠狠地把将军令摔在地上,感觉自己像个哈皮。

郭羽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得,如果那么简单便能入势,如今九州之上岂不是成了入势满地走,虎威不如狗。

想到这里,郭羽又将银枪从地上捡了起来,放回屋中,接着换上小冰临走时为他做的那件白袍,推门出了院子。

这倾裕可比散城要热闹得多,城池易主似乎对百姓生活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即使天色已暗,街上依旧是车水马龙。

郭羽看着百姓脸上洋溢的笑容,一时有些啼笑皆非。

这齐国,也忒不得人心了点。

当地老百姓哪会在乎这倾裕城头挂的大旗上写的是“宋”还是“齐”。皇权王业这种东西,离他们终究太远,什么宋人齐人,还不都是九州人?只要能好好生活,未来的天下姓赵也好,姓吕也罢,与他们何干?

百姓自然不会喜欢战争,诸国打来打去,苦的还不是他们。这齐国待他们不好,一战之后,城头改弦易辙,他们自然是欢天喜地,哪里还会去悲伤。

郭羽随便寻了个路人打听,待知晓临音楼的位置后,便径自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左右无事,不如今天就去见一见那个白裙女子,看看她找自己到底有何事。

待郭羽来到这临音楼前,看着门前那七八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脸上泛起苦笑。没想到还真让他猜着了,这临音楼倒还真是个风月之地。

想起那白裙女子,郭羽暗自皱眉。自己虽与她接触时间不长,但那女子气质出众,怎么瞅也不似个风尘女子。

郭羽正思索间,那门前的几个姑娘见了郭羽,眼中登时放出亮光来,扭着腰肢来到郭羽面前,当中一个身材丰腴的姑娘扯过郭羽的手臂放在胸前,娇笑道:“呦,这是哪来的俊哥儿啊,快随小蔷来楼里坐坐。”

郭羽感受到那手臂上触及的柔软,微微低头,随即脑中便浮现出这样一句话:

胸中有丘壑。

正值夏日,那女子穿着打扮十分清凉,胸前那一片雪白紧紧贴在郭羽的胳膊上,郭羽的视线顿时被那副波澜壮阔的美景给吸了进去,当下张大嘴巴,口中不住说道:“大,大,大!”

听到郭羽的话,那姑娘得意之余,脸上笑容愈加灿烂,她身子晃了晃,引起一片“地动山摇”。

她一边拉着郭羽走进楼中,一边将头靠近郭羽的耳边,轻声细语:“不仅大,还很软呢。”

如此轻声呢喃,说的话又这般撩人,正常人哪里遭得住。郭羽正值壮年,血气方刚,更是受不了,刚要顺势将手揽上那姑娘的腰肢,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一双清冷的眸子。

郭羽顿时便如同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他状似不经意地推开那姑娘,笑道:“姑娘这般撩人,当真是让在下心痒难耐。若非是此番有事在身,在下定要与姑娘行尽那风流之事。”

那姑娘脸上笑意依旧,“不碍事,待公子忙完,再来找小蔷不迟。不知公子所来为何,介不介意透露给小蔷一二,说不定能帮得上忙。”

她在这种地方上讨生活,性子自是圆滑无比,即使郭羽已然推脱,依旧没有表现出不满的样子来。

有人愿意帮忙,那自然是好的。郭羽也不隐瞒,当下说道:“如此就要麻烦小蔷姑娘了,我此番前来,是来见一个头带面纱的姑娘。”

听了郭羽的话,小蔷不由得娇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想见黄姑娘。公子,不是小蔷打击你,这黄姑娘虽确实待在这临音楼,但却算不得这临音楼的姑娘,不接客的,况且…”

小蔷再度将自己那惹火身躯紧紧靠在郭羽怀中,吐气如兰:“公子就算能见到她,也不过是听她弹一曲罢了,能有什么乐子?不若随我来,管教公子知晓什么叫个真销魂。”

郭羽看着怀中女子那勾人的模样,眼神一凝。

若不是想着为小冰守身如玉,他早就提着将军令,让这个几次挑衅他的女人尝尝入阵的滋味。

郭羽正在思量如何脱身之际,就听得一个略带惊喜的声音冲他喊道:“呦,妹夫,这么巧?”

听得声音,郭羽不由得一愣,抬眼望去,这楼内一张桌子上,一身穿黑袍的英俊公子哥正冲着他招手,身边两个娇俏可人的姑娘将整个身体都贴在他身上。

这公子哥对面,一个相貌丑陋的老者一口将杯中酒饮下,顿时引得他身旁的女子一阵叫好,甚至还有一个美娇娘为之献上香吻。这丑陋老者脸上带着唇印,哈哈大笑着:“满上,老夫还能再饮三百杯!”

看到两人,郭羽脸部有些抽搐,正想着要不要装作不认识,就听得身前的小蔷姑娘用诧异的声音说道:

“公子莫不是认识这位宋公子?”

“宋公子?”郭羽神色一怔,旋即恍然,毕竟是宋王,出门在外总不能以真名自称。不过他还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赵轻玄与庞渝两人。

小蔷娇笑道:“这位宋佳君宋公子,可是临音楼的贵客。他与他那姓庞的长辈已在这里待了三日,出手颇为阔绰,楼里的姑娘都争着抢着去侍候他们二人呢。”

郭羽撇了撇嘴,这要是让陈奚知道,还不得被气得七窍生烟。堂堂一国之君,竟然领着自己的丞相来逛青楼,还连着待了三天,这话说出去,谁敢信。

不待他说话,小蔷姑娘已然拉扯着他往赵轻玄那桌走去。

“小蔷姑娘来了啊。”左拥右抱的赵轻玄冲着郭羽和小蔷眉开眼笑:“你这眼光可真不错,我跟你讲,我这妹夫可不是一般人,那枪法可是颇为了得。”

小蔷将郭羽摁在座位上,冲着赵轻玄抛了个媚眼:“我倒是想领教一下这位公子的‘枪法’,怎奈姿色浅薄,入不得他的法眼,唉。”

赵轻玄哈哈一笑,“你也莫怪他,我那妹子着实厉害得紧,你也莫伤心,本公子枪法虽不入流,但对这‘鞭法’却颇有心得,小蔷姑娘如有意,不若今晚你我二人彻夜探讨一番啊?”

郭羽轻叹一口气,用手捂住额头,有些不忍直视,接着就听得那边的庞渝带着些许不屑说道:“就你,鞭子耍得软塌塌的还敢自称有什么心得,小蔷姑娘莫要被他骗了,老夫才是武道高手,一手绝学‘霸王举鼎’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今晚你就来我房中见识见识。”

赵轻玄登时不乐意了:“庞公,平日里我尊你敬你,连马车都让给你,这种时候你还好意思敢跟我抢?”

庞渝昂起头来,“所谓达者为先,‘武’之一道,老夫自是比你懂的多些。老夫也不吹牛皮,十八般武艺老夫可是样样精通。就你那点东西,还是收起来,莫要让小蔷姑娘看了笑话。”

“知道的再多又如何,还不是有心无力?老人就要有个老人的样子。”

“你他娘的才有心无力,老夫宝刀未老!”

“你可别吹了,那么厉害这几天怎么没见你拉着哪个姑娘‘练练武’?”

“你小子不也是,口花花得厉害,还不是光说不做的货。”

“我这不是怕茗儿吃醋吗…”

听着两人的争论,郭羽的头愈加低了起来。

“我一老实人,为何要跟这两个不知廉耻的货坐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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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黄姑娘

两人叫骂半天,最后在身边一帮姑娘的劝慰之下才停止争吵。两人默契地同时饮尽杯中酒,再次与身边的姑娘调笑起来。

赵轻玄将身边一名姑娘揽入怀中,冲着郭羽挤眉弄眼,“咋,妹夫也来这临音楼里找乐子?你就不怕我那妹子知道了,回去捶你?”

“王…佳君啊。”一想到赵轻玄给自己起的假名,郭羽就有些忍俊不禁。

宋佳君,他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跟你那妹子可一清二白的,你可别瞎说啊,我可不想被她追着打。”

赵轻玄虽然行事荒诞,但却没有丝毫架子。以至郭羽明知他是宋王,却没有半点压力,当下就与他如同好友一般交谈起来:

“倒是你,跑到这里来,就不怕回去后被嫂子教训?”

赵轻玄眼睛一亮,笑得颇为开心:“自打见了你第一面,我就知道你小子对我胃口。往常身边除了我对面这个老东西以外,其他人在我面前俱是摆着张僵尸脸,说的话也正经的很,当真无趣。”

赵轻玄又道:“我堂堂一国…一家之主,怎还会怕一个女人。我让她仰着她就得仰着,让她跪着她就得跪着,哪里敢有半个不字?”

在场的那个不是深谙床榻之乐的老手,那帮姑娘听了赵轻玄的话,纷纷娇笑起来,赵轻玄怀中的姑娘更是抬起粉拳,不住敲打着他的胸膛。

一旁的庞渝不屑的撇了撇嘴:“你可消停会儿吧,又忘了被你那茗儿踹下床的时候了不是?”

赵轻玄脸皮厚得很,对于庞渝的当众拆台也不以为意,又对着郭羽说道:“妹夫我跟你说,你来得正是时候。我刚入城的时候,就听说这临音楼来了个长得跟天仙似的女子,天天跟着楼中的婉箐大家学习琴艺。

我和庞公这趟来,就是想见一见这个黄姑娘。我已在这里待了三天,撒下了不知多少银子,再加上我这张俊脸,想必那黄姑娘必会被我打动,很快就会下楼一见。

嘿,妹夫你这回可沾了我的光了,要知道这楼里有多少人想见黄姑娘一面而不得呢。”

小蔷坐在郭羽身侧,为其斟满一杯,听到赵轻玄的话,不由得笑道:“这还真是巧,宋公子,你的这位妹夫也与你一般,都是来找黄姑娘的。”

赵轻玄登时冲着郭羽摆了摆手,“算你运气好,要不然就凭你这长相,想见黄姑娘怕是比登天还难。也就我家妹子傻,被你的花言巧语给骗了去。”

郭羽翻了个白眼,你嘴里的黄姑娘他不仅见过,还抱过呢。再说,他这次来还是那黄姑娘亲自邀请的,你这个只能撒银子的渣渣,竟然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装比。

郭羽也不说破,笑吟吟地饮了一杯酒,“是,佳君别的不说,模样当真是出彩得紧。可称得上玉树临风四字,若是换上女装,那也必是个大美人啊。”

赵轻玄唇红齿白,皮肤较寻常男子白皙得多,身上脂粉气也重得很。若是换上女装,再稍加施粉,那还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俏佳人,估摸着就是跟赵轻语想必也差不了多少。

赵轻玄晃了晃脑袋,只道郭羽是夸奖他,模样颇为自得。

郭羽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发觉原本十分喧闹的临音楼内突然安静了下来。眼前的赵轻玄与庞渝两人也张大了嘴巴,呆愣愣地看着前方。

郭羽有些疑惑,顺着两人的目光,回头望去。

有一身材高挑的白裙女子,款款而来,女子带着面纱,看不清长相,但仅仅是露在面纱外面的那双桃花眼便已足够吸引人。

此刻整个临音楼内的人,无论男女,目光全部汇聚在这个带着面纱的女子身上。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生怕唐突了佳人。

眼见那白裙女子朝他们这桌走来,赵轻玄如梦初醒般抬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我的天,这也太美了,庞公,这趟当真是不虚此行啊。”

庞渝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又从怀中拿出一个小梳子,待将自己原本有些杂乱的胡须梳理得整整齐齐后,有些不屑地冲着赵轻玄说道:

“啧,瞅你这点出息,一个带着面纱小姑娘有什么好看的。老夫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就是当年九州第一美人姚薇,老夫也见过。”

“是是是,你老人家见多识广,快,把你那梳子给孤试试,孤的发型有点乱。”赵轻玄有些魂不守舍,不知不觉间连自己的称呼都忘改,幸好周围人的视线都聚集在白裙女子身上,倒是没有人在意。

“妹夫,我跟你讲,黄姑娘待会跟我交谈的时候,你可别忍不住插话,听到没有,这是王命。”赵轻玄一边手忙脚乱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冲着郭羽说道。

尽管对于相貌颇为自信,可自己这个妹夫的嘴皮子倒是十分厉害,他可不想花了大把银子给黄姑娘引出来,最后却给郭羽做了嫁衣。

郭羽理都不理他,要不是念着自己是被这黄姑娘治好的,他都懒得来。

瞅他俩那没出息的样,这黄姑娘就是再好看又如何,比得上小冰吗?

不多时,白裙女子便来到了郭羽这一桌前,一双桃花眸子扫了扫,视线最终落在郭羽的脸上。

女子就这样停在郭羽身后,看着他一动不动。

这是干嘛,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自己,难不成要跟自己瞪眼睛玩?

郭羽挑了挑眉,睁大眼睛回视过去。

开玩笑,比大眼瞪小眼,自己在散城还没输过。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郭羽看着那双桃花眼眸,心神竟不知不觉间被吸引了进去,表情逐渐呆滞起来,咧着嘴嘿嘿直乐。

龟龟,这眼睛咋长的,也忒好看点了吧。

半晌,白裙女子似是有些害羞,微微偏过头去,那隐藏在面纱下的嘴角微微翘起。

真是个呆子。

“咳。”听得赵轻玄的一声轻咳,郭羽这才清醒过来,感受到嘴角的湿润,忙不迭抬手擦去下巴上的口水。

郭羽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的同时,心中不由得泛起警惕。

可怕,这是郭羽此刻对这个白裙女子的唯一想法。

郭羽自认为他还算是个心思坚定之人,要不然那夜在军营中,他也不会在赵轻语那样的表情下还能收住心思。

可郭羽自忖,如果同样的情况,将赵轻语换成眼前的女子。那夜的结果可能就不是以他捏嘴结束,把不准他孩子都有了。

赵轻玄从座位上站起,脸上露出和煦的微笑,搭配上他那张俊脸,顿时让周围的姑娘眼睛泛起春意。

“黄姑娘,在下…”赵轻玄才说出五个字,白裙女子淡淡地冲他瞥了一眼,赵轻玄登时说不出话来,站在原地,痴痴地笑着,表现竟是与刚才的郭羽相比还不堪。

而同样坐在桌子上的庞渝,早就一手捂着心脏仰面倒了下去,表情安详。

郭羽翻了个白眼,长身站起,冲着白裙女子拱了拱手,不再去看她的眼睛,朗声说道:“黄姑娘,在下如约而来。”

白裙女子冲着郭羽微微点头,旋即用双手不住比划着,郭羽这才想起她不能说话,一时有些犯难。

他自是不懂手语,而周围也不可能有纸笔来让她像上次一般,在纸上与他交流。

正在郭羽为难之际,白裙女子身后走出一个丫鬟似的人物,开口说道:“黄姐姐说,公子果然是守信之人,此番特意要公子前来,自是有事相求,还请移步,上楼一叙。”

感受到楼中射来的一道道嫉妒的目光,郭羽微微苦笑,指了指还在傻笑的赵轻玄和表情安详的庞渝,开口说道:“他们是我的朋友,可以与我一起吗?”

白裙女子摇了摇头,又比划了两下,那丫鬟便道:“黄姐姐说,这事只能与公子一人说,旁人不便参与。公子这两位朋友,自会有楼内的姑娘照顾,公子不必担心。”

郭羽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赵轻玄,心道:“王上,人家看不上你,这就不怪我了。”

他正要随着二人上楼,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怒吼:“我不同意!”

第八十二章 话本都是骗人的

原本正要上楼的三人听到这声怒喝登时停下脚步,郭羽回头看去,就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在郭羽等人面前站定后,带着些许怒气冲着白裙女子说道:

“黄姑娘,你这般做,似有些不妥吧?”

白裙女子神色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似是在说有何不妥。

那瞅着像富家子弟的青年男子不敢去看白裙女子的脸,偏过头去,瞪着郭羽说道:“我等在这临音楼等了不知道多少日,这才得见黄姑娘一面,凭甚这小子第一次来就能被黄姑娘邀请上楼,我不服!”

郭羽神色怪异地看了看这富家子弟,心道,这人吃饱了撑的吧。你服不服,干我屁事。人家不乐意见你,你跟我瞪啥子眼。

不待白裙女子怎么表示,那丫鬟脸上带着些许不屑,开口道:“黄姐姐可从未说过要见你们,是你们在这里自作多情,怪得了谁?再说这位公子乃是黄姐姐请来的贵客,你算哪颗葱?凭什么和人家比?”

这一番话说得富家子弟面色涨红,郭羽则不禁拍手叫好:“小妹妹,有眼光,我欣赏你。”

未想到那丫鬟却是不领情,冲着郭羽翻了个白眼:“哼,谁要你欣赏。若不是黄姐姐看重你,谁会为你说话。真不知道黄姐姐这样一个天仙般的人物,为何会对你青眼有加。”

白裙女子似是被丫鬟说得有些不好意思,那双桃花眼眸微微垂下,流露出些许娇羞。她这般羞怯的样子登时让在座不少人心头猛跳,就连郭羽都不例外。

郭羽按捺住心头的悸动,正要说话,就听得那富家子弟一声怒吼:“黄姑娘此举未免寒了大家的心,我劝黄姑娘还是不要一意孤行,否则…”

听到这里,郭羽早已不耐烦起来。这等恶俗的桥段他在话本中早就看了不下千百遍,甚至能猜到后续的发展。

他估摸着,接下来,黄姑娘一定理都不理这个富家子弟,执意带自己上楼。这个富家子弟觉得脸上挂不住,便要用强。

接着,在他出手之后,自己便会虎躯一震,在白裙女子崇拜的目光中,轻轻松松地将之击败。

郭羽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向这个相貌还算英俊的富家子弟。

拜托,没事多看看话本吧,像你这么做的,最后基本上都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果不其然,白裙女子似是连听都不愿听,冲着郭羽比了个请的手势。

那富家子弟咬牙切齿的说道:“好,既然黄姑娘执意如此…”

郭羽默默移动脚步,挡在白裙女子的身前,脑中已经开始琢磨着用什么帅气的招式击败这个富家子弟。

富家子弟指着郭羽大喝道:“休怪我对他不客气了!”

听着富家子弟的怒吼,郭羽一时之间有些发懵。

这剧情不对啊。

你喜欢黄姑娘,想让她留下来,那你去找她啊!为毛要打老子?

你这脑回路是怎么长的,什么鬼逻辑。

咋的,打了老子是能让黄姑娘对你芳心暗许不成。

干!

眼见那富家子弟已朝着他抡起拳头,郭羽翻了翻白眼。

算了,左右结果都一样,虽然有些偏差,但只要自己出手将之击败,那么便能将剧情拉回正轨。

郭羽正要抬手,突然觉得身子一沉。

眼前的这个富家子弟,身上竟然散发出一股虎威之势来,在这股威势的震慑下,郭羽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重达千钧。

别说枪剑,郭羽手边上连把伞都没有,想要调动真气化解威势自是难上加难。若是赤手空拳,他充其量也就能调动些许真气在手指上,使出没身威力的剑指来。

然而此刻,别说剑指,他连手都抬不起来。

郭羽脑中不禁冒出一个念头来:难道自己才是话本里的反派,今日就要在众人面前被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虎威境界的富家子弟胖揍一顿?

这哪行,他郭羽哪丢得起这人。

郭羽咬着牙,正要试图强行催动体内真气,突然感觉身上一轻,那虎威之势对他压制竟然消失不见。

他还没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股冰冷的气势就从他身后传来,明明是夏日,郭羽却觉得自己如堕冰窖一般,寒冷无比。

接着,郭羽便看到面前的富家子弟倒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几个滚后才止住身体。

“噗!”

那富家子弟口吐鲜血,抬头看向方才仅是挥了挥衣袖,就将自己打成重伤的那抹白色倩影,眼中满是眷恋:

“能被黄姑娘抽打,此生…无…憾…”

说罢,他脖子一歪,整个人昏死过去,脸上尤带着些幸福的神色。

郭羽早就被这接连的变故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先是这个富家子弟脑回路清奇的对自己出手,然后在自己想要将之打退时又发现他是虎威境界,就在自己要被胖揍一顿的时候身后的女子突然出手,一击便将富家子弟击败。

郭羽刚刚清晰的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气势,毫无疑问,白裙女子是实打实的入势境界。

原本俗套的恶霸强抢美人,自己英雄救美最后竟然演变变成了恶霸脑抽打人,美人秒杀恶霸…

郭羽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口中喃喃道:“这话本果然不能看太多,里面的桥段都是骗人的。”

郭羽看了看眼前这个白裙女子,她眼中带着些许歉意,再次伸手,示意郭羽上楼。

郭羽点了点头,跟在她与那丫鬟的身后踏上楼梯,留下一堆眼红的人。

路上,那丫鬟不停地冲着郭羽做着鬼脸,口中说道:“知道我为什么看不上你了吧,黄姐姐不仅长得好看,武道修为更是高得没边儿。哼,真不知道黄姐姐为什么要你这个软蛋上楼。”

要知道,她的这个黄姐姐初次来到临音楼时,即使头带面纱,依旧让无数人如见天人,魂牵梦萦,日日想着能再见其一面。

也不是没有宵小想用强,但都被黄姐姐给修理得很惨。是以,他们只好乖乖在楼下等着,以望黄姐姐再度下楼。

然而这些日子来,除了来临音楼时,这还是她印象里黄姐姐第一次下楼,也是第一次邀请人上楼一叙。

丫鬟打量了半天郭羽,依旧想不出他有什么出彩的地方,模样虽不算差,但也比不上方才在楼下那个傻呵呵流口水的黑袍公子哥,至于武道修为…

丫鬟撇了撇嘴,刚刚那一幕她都看在眼里,若是黄姐姐没出手,这个人怕是要被那个富家子弟打一顿。

郭羽也不去理会这个丫鬟的目光,暗自思忖起这个黄姑娘的目的来。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她招惹到了什么人,需要他来帮忙解决。可刚刚那一手实打实的入势手段,虽说只是初境,但也足以让她在这倾裕城中横着走,哪里还需要他这个伪入势来帮忙?

难道是想通过他来找宋军帮忙?

郭羽思索片刻,旋即便摇了摇头。他也听旁人说了黄姑娘为他治疗的始末,若她目的是此,一开始向刘笑尘言明就好,何必拐弯抹角。

想到她明明有一双绝美眸子却不将真容示人,年纪轻轻又身为女子确是入势境界,而且出现得过于巧合,郭羽只觉得她身上处处透着诡异,心中愈加警惕起来。

走了片刻后,郭羽跟着两人来到一间装饰得颇为淡雅的屋子中。见看到黄姑娘示意他坐,郭羽便大大方方的寻了椅子坐下,继而毫不客气的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就喝。

那丫鬟见他如此,正要说话,旋即便看到黄姑娘冲她比划了两下。她正欲反驳,见黄姑娘态度坚定,只得悻悻的冲郭羽瞪了瞪眼,继而离开了屋子。

没想到这黄姑娘竟然会将丫鬟也调走,郭羽愈加疑惑起来。

这人在为自己治伤后…看上了自己这幅诱人肉体吧。

郭羽挠了挠头,如果真是如此,待会自己该怎么办?自己现在还真打不过她,如果对方用强的,他郭羽怕是要失身在这里。

郭羽抿了抿嘴,表情悲伤,“对不起,小冰,我可能要不干净了…”

第八十三章 很好看

眼见郭羽脸上带着些许悲伤,黄姑娘歪了歪头,提笔写道:“将军为何这幅表情,可是我哪里招待不周,惹得将军不满意?”

郭羽收敛神情,摇了摇头,笑道:“自是没有,能得黄姑娘邀请已然是荣幸之至,在下哪里还会有不满。”

方才在楼下这个黄姑娘可谓给足了自己面子,而且自己又欠了她人情,即使心中有所怀疑,郭羽也不好给她脸色看。

黄姑娘面纱上那双明亮的眸子转了转,继而写道:“难不成是刚刚我出现的时候不对,打扰了将军的雅兴?若是如此,待此间事了,我自会让临音楼找几个合适的姑娘来服侍将军。我在这里也算是能说得上几句话,即使将军想要这楼中的花魁来陪,也未必不可能。”

郭羽暗自皱眉,看这黄姑娘的神情不似说笑,心下对她的身份又多了几分疑惑。

在楼下时,他听那小蔷说,这黄姑娘算不得这临音楼的人,然而为何楼中之人都对她毕恭毕敬?

虽说这黄姑娘的武道境界颇高,但临音楼好歹是倾裕城中首屈一指的风月场所,是令无数富豪贵人流连忘返的销金窟,背后怎么可能没点势力。

入势高手强则强矣,也并非那般高不可攀。数百年前的太平刀圣,还不是被一万铁骑碾的尸骨无存。

郭羽心中虽有疑虑,脸上却没表现出半点来,冲着黄姑娘微笑道:“黄姑娘好意,在下心领了。既有黄姑娘珠玉在前,别的姑娘哪还能入得了我的眼?还是算了吧。”

临音楼中的姑娘确实出彩,比如那位拉着郭羽进楼的小蔷姑娘,模样俊俏不说,身材更是惹火得紧。然而在眼前这位黄姑娘面前,她们无一不成了庸脂俗粉。

郭羽有些感叹,这黄姑娘光凭着一双眸子和那一身出尘的气质,便已让不知多少人趋之若鹜。若是摘下了面纱,那这临音楼的门槛还不得被人踏破?

郭羽看了看她,面纱之下隐约可以看见她面庞的轮廓。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女子,容貌也必是不差的,真不知她为何要将自己的长相遮掩起来。

不过人家不愿意露出真容,必是有其中缘由。尽管心下万分好奇,他也不便多问,免得惹人不快。

那黄姑娘听了郭羽的话,头微微低下,似是有些害羞,同时在纸上写道:“若是将军中意我的话…想要我作陪,也不是…不可以。”

看着黄姑娘那略带羞意的神情,以及那白裙下曼妙的身姿,郭羽咽了咽口水。

“只是说笑罢了,黄姑娘莫要当真。”郭羽摆了摆手,同时心中有些不屑。

真的是,把他当成什么人了?他是那种随便的人吗?

郭羽满脸正色的同时,抬手狠狠抹了一把正不停流淌的鼻血。

黄姑娘闻言,叹了口气,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遗憾之色。

郭羽见状,登时从凳子上跳起,一边捂住鼻子,一边说道:“不过若是黄姑娘愿意,也不是不能…”

正说间,郭羽见黄姑娘眉眼弯弯,眼中带着笑意,哪还不知道对方只是说笑。

他摇了摇头,擦去脸上的血迹,脸上没有半点尴尬地说道:“闲话少提,黄姑娘找我来究竟为何,还请示下。”

黄姑娘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抬手示意郭羽随她过来。郭羽也不知她到底要做些什么,只得起身跟上。

两人出了屋子,并肩走在走廊中,一路上不少人冲着黄姑娘打招呼,黄姑娘也一一点头示意。

半晌,黄姑娘在一道门前停下脚步,轻轻在门上敲了敲。

不多时,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丫鬟样的人看到敲门的是黄姑娘,连忙毕恭毕敬地请她进去。待黄姑娘带着郭羽走进屋中后,那丫鬟很自觉的关上门离去。

郭羽一踏进屋中,便闻到一股浓重的中药味,他皱了皱眉,视线在屋中扫了扫。

屋里床榻之上躺着一个女子,看着约摸是个久病之人,面色苍白,瞅着病恹恹的。女子五官精致,年纪大概不到四十,正是熟透了的岁数。可惜久病缠身,身体瘦弱得紧,再加上一脸病容,减分不少。

郭羽估摸着,这人未得病时,想必也是个艳惊四座的绝代佳人。

很明显,黄姑娘找他来估计就是为了这个躺在病床上的人。这下子郭羽更加不解了,黄姑娘找他来看这个病人做什么,他又不是大夫。再者黄姑娘本身就是个医道圣手,她若是都对这人的病束手无策,这倾裕城中八成就没人治得了这人的病了。

郭羽有些疑惑,不经意间一抬头,看到墙壁上挂着的画,他顿时心头一震。

画上挂着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将军,这将军骑着白马,手中拎着一杆银枪,银盔银甲,神情自信,嘴角带着些许笑意,当真可以称得上是风采无双。

不得不说,画这画的人画工当真了得,将这将军画得是栩栩如生,如同真人一般,尤其是五官更是细致得很,纵然是本人到来,估摸着也与画中一般无二。

郭羽哪里会不认得画像上这个眉眼之间与他颇为相似的人。郭羽当下心中一沉,整个人都戒备起来。

黄姑娘冲着郭羽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自己来到床榻前,轻轻拍了拍正在昏睡的女子。

女子缓缓睁开了双眼,眼中神采暗淡,浑浊不清。久病之下,她似是意识有些模糊,呆愣愣地看了黄姑娘半天,才开口道:“是你啊。”

声音有些无力,可见女子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何等程度。

黄姑娘点了点头,旋即抬起手来,往站在屋中的郭羽指了指。

女子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一身白袍的郭羽,整个人为之怔住,接着好似不敢相信一般,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待发现郭羽依旧站在那里后,她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猛的亮起,娇呼道:“郭…郭将军,你真的来了!”

说着,她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黄姑娘轻轻将之扶起,同时往她体内灌入一道真气。

随着黄姑娘的动作,女子变得精神了许多,她刚要说话,接着似是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十分狼狈,连忙用双手捂住脸,同时用有些羞怯的声音说道:

“郭将军…还请暂且背过身去,待婉箐打扮过后,再与将军说话。”

那声音羞怯中带着些欢喜,可见她此刻是何等的开心。

婉箐?

郭羽背过身去的同时,心中陷入震惊之中。

二十年前群芳榜上位居第四,琴色双绝,艳名远播的倾裕花魁婉箐?

想到婉箐对自己的态度,再加上墙上的那幅画。郭羽微微叹息,明白了黄姑娘为何要他过来。

“郭将军,可以了。”

听得身后的声音,郭羽转过身来,看到婉箐换了身衣服端坐在床上,脸上略施脂粉,悄悄遮盖了些原本她那病弱的苍白。

黄姑娘默默待在她身旁,一大一小两个美人坐在一起,郭羽一时之间竟有些挪不开眼睛。

“得以再见郭将军,婉箐不胜欢喜。”婉箐脸上带着些许娇羞,模样宛若见到意中人的寻常女子,哪里有半点花魁的样子。

“一别二十年,郭将军风采依旧,妾身却已经老了。”

婉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神色黯然。

郭羽沉默。

眼前的痴人,竟苦苦等待那仅见过一面的白马将军整整二十年。

哪怕死讯传来,哪怕倾裕几度易主,她依旧在痴痴的等待那个注定不会再回来的人。

郭羽闭眼长出一口气后,嘴角带着些许笑意,来到床榻前,笑着说道:

“哪里老了,很好看。”

第八十四章 但盼风雨来

天岚二八三年,宋大将军郭仪挥军南下,于倾裕大破北魏。

临音楼花魁婉箐被其风采所折服,主动邀他上楼一叙。那一夜,临音楼二楼的琴声始终未断。

自那日后,琴色双绝的婉箐开始深居简出,并且不再为他人弹琴。

她每日盛装打扮,稍有闲暇便擦拭自己的古琴。她想着,他回来的那一天,她便再为他弹一曲。

这一等,就是二十年。

……

“真…真的吗?”

听到郭羽的话,婉箐自是喜不自胜。那副开心的模样,如同天真浪漫的少女一般。

郭羽眼神诚恳的点点头。

早年听说,郭仪身死的消息传出之时,九州之上无数少女寻死觅活。郭羽当时还以为只是夸张的说法,直到他见到眼前的女子,才明白那句话的含义。

一见郭仪误终身。

照理说,以郭羽的身份,面对她应该颇为尴尬。毕竟眼前的这个人也算得上是自己娘亲的情敌,但…

看到婉箐那副痴痴的模样,郭羽此刻心中只有无限感慨。

一个姿容绝美的女人,二十年来始终待在这座屋子里,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死人”。

任由日夜交替,春去秋来,年头过了一个又一个,她只默默等待。等得太久,以至于神志不清,脑中只剩下初见时的模样,要不然此刻她怎会把他当做那个人?

这等女子,怎能不让人心疼。

婉箐在黄姑娘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脚步虚浮地走到那张她日日擦拭的古琴面前,冲着郭羽笑道:

“妾身曾许诺,待将军回来之日,定为将军奏上一曲。今时正好,便让妾身兑现诺言。许久未弹,可能琴技生疏,还望将军不要嫌弃妾身。”

言罢,婉箐颤颤悠悠地坐在琴前,伸出手来抚摸着琴弦。

眼看她就要弹奏,郭羽眉头一皱,他虽不懂琴,但也知晓弹琴是个极耗费心力的事,这婉箐身体如此之弱,哪里承受得住?

郭羽正要开口,就看到站在婉箐身后的黄姑娘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阻止。

郭羽叹了口气,旋即笑着说道:“如此,我便洗耳恭听了。”

他寻了个椅子坐下,笑容和煦地看着婉箐。

婉箐看见他那副期待的模样,心中欢喜更甚。

她思他成疾,在缠绵病榻的日子里,她最担心的便是再见到他时,她的模样会不会太丑。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不会回来,因为那一晚,他答应过她,一定再回来听她弹奏一曲。

幸好才过了二十年,她还没有太老。

婉箐一只手搭在琴弦之上,正要拨弄,脸色突然涨红,接着整个人开始咳嗽起来。

黄姑娘见状,连忙拍打着婉箐的后背,同时不住地将真气灌入她的体内。少顷,婉箐停下了咳嗽,脸色变得愈加苍白起来。

婉箐紧紧咬着嘴唇,搭在琴弦上的手指颤抖着。良久,她收回手,有些遗憾地冲郭羽说道:“抱歉…以妾身此刻的身体,恐怕无法为郭将军弹奏了。”

她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再见到他,却因为身体的缘故而不能弹奏,这让她如何甘心。

婉箐冲着郭羽笑着,泪珠却从眼角顺着她的脸庞划下,最终落在那古琴上,摔得粉碎。

郭羽抿了抿嘴,柔声说道:“不碍事,来日方长,这琴,待婉箐养好了身子再弹不迟。”

婉箐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哽咽,“迟,哪里不迟…妾身,怕是不能再等将军二十年了。”

屋内一时之间,只剩下昔日花魁的呜咽声。

郭羽沉默半晌,眼神落在婉箐身后那抹白色倩影上,心头一动,开口说道:“既然如此,不若让黄姑娘为你弹上一曲。左右她是你的徒弟,她弹,即是你弹,婉箐,你看如何?”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主意。婉箐原本哀伤的眸子顿时一亮。

她自忖时日无多,恐此生再不能为他弹琴,正悲伤间,听到他的话,不由得精神一振。

婉箐转过头来看向这个自己仅仅口头上教了几日的徒弟,眼中带着询问。

黄姑娘点了点头,接着将婉箐搀扶起来,领到郭羽身边的椅子上,自己则来到古琴前轻轻坐下,那宛若青葱般的玉指搭在琴弦上。

琴弦微颤,确是黄姑娘已然开始弹奏。

琴声悠扬婉转,动人心弦,即使是郭羽这种门外汉都被这动人的琴声所吸引,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细细倾听,生怕错过半点。

朦朦胧胧之间,郭羽似感觉到一个嗓音轻柔的女子在耳边诉说着思念。想到婉箐,想到自己与小冰,郭羽一时间竟是痴了。

坐在郭羽身旁的婉箐,听着琴声,只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二十年。

那意气风发的将军,微醺地来到正抚琴的自己面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说了声:“真好看。”

两个沉浸在琴声中的人,自然看不到抚琴之人的样子。

一阵阵流转舒缓的琴声自黄姑娘手中不断弹出,她微微抬首,瞧见郭羽身上穿着的白袍子,嘴角微翘。

相较于婉箐,她当真要幸运的多。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半晌,郭羽睁开双眼,只觉得眼角有些湿润。他侧过头,抹了一把眼睛,旋即便看到身旁的婉箐已然在椅子上沉沉睡去。

黄姑娘来到婉箐面前,动作轻柔地将之扶起,继而放回床榻之上,为其盖好被子。

郭羽看着沉睡的婉箐,她嘴角上尤带着些满足的笑意,心下感慨更甚。

都说青楼女子最是无情,眼前这人又怎么说?

若非她神志不清,错把他当成了那个人,兴许她这辈子都不会再露出这样的笑容。

郭羽轻轻一叹,继而跟着黄姑娘离开了屋子。

两人走后,屋中只剩下一人一琴。床榻上的女子,不知梦到了什么,那张娇俏的脸上扬起幸福的笑容。于此同时,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划落。

……

郭羽两人回到最初的屋子中,黄姑娘脸上露出感激之色,冲着郭羽施了个万福。

郭羽摆了摆手,轻声说道:“所以,你是见我与那画中男子长相相似,而婉箐姑娘又神志不清,便带我来,好完成她的心愿?”

黄姑娘点了点头。

郭羽又道:“那姑娘可知那画中之人是谁?”

黄姑娘又点了点头。

见郭羽脸上流露出迟疑之色,黄姑娘提笔写道:“将军放心,我自是晓得其中轻重,不会说出去的。”

眼见黄姑娘模样十分诚恳,郭羽也只好相信她。

就是不信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又打不过她。就算能打得过,自己总不能就为了这点事情辣手摧花吧。

郭羽冲着黄姑娘拱了拱手,朗声道:“如此,便谢过黄姑娘了。既然黄姑娘之事已经解决,且天色已晚,那在下就先告辞了。我应该还会在这倾裕待上些时日,如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黄姑娘派人寻我即可。”

话虽这么说,郭羽估摸着八成她也不会再有什么事需要自己帮忙。毕竟她本身就是个武道高手,而且追求者甚多,有什么需要只要稍微勾勾手指,便有大把的人抢着帮忙,哪里还需要找他。

自己估计也在这倾裕待不了多久了,十有八九今日一别,便再无相见之日。

郭羽又抬头看了看她,啧,这双眼睛当真是好看得紧。

黄姑娘沉默半晌,提笔写道:“也好,我就不送了,将军慢走。”

郭羽点点头,这种时候,她确是也不便相送。当下郭羽再次冲着她拱了拱手,旋即推门离去。

看着郭羽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黄姑娘缓缓从座位上站起,继而来到窗前,向街上望去。

当看到那抹白色身影出现在街道上,黄姑娘眼中荡漾着不舍。

“呆子。”

在临音楼中从未说过话的女子蓦然出声,声音清澈,宛若。

白裙女子看着街上那渐渐变小的身影,轻声道:“下场雨多好。”

第八十五章 读书人

“算命,算命,不灵不要钱了啊。”

一个相貌平常的书生冲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招手,希望拉两个客人。

乱世之中,以算命为生的人倒也不少。其中有些门道的自然也有,然而更多的是靠着一张嘴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很显然在倾裕百姓的眼中,这年轻书生属于后者。

不少路过的行人,看到书生卖力地呼喊,都毫不吝啬的予以白眼。

当骗子也要当的像样一点,好歹得穿个道袍吧。你说算命,却打扮的像个书生,还长得这么年轻,谁去谁不大傻子吗。

然而,还真的有大傻子。

就在书生有些失望地坐了回去,开始低头翻他那本颇为厚实的书籍时,一个少女来到了算命摊前。

少女犹豫半晌,还是开口说道:“可以帮我算一算吗?”

书生一怔,抬起头来,旋即便看到一张清丽脱俗的面孔。

少女一身贵气,穿着打扮也十分考究,显然不是寻常人家。书生如何不知总算来了条大鱼,赶忙放下手中书,脸上带着殷切的笑容,开口问道:“姑娘,可是要算姻缘?”

少女一双杏目睁的圆溜溜的,小嘴微张:“竟连这个也能算到吗?先生厉害。”

书生晃了晃脑袋,抬手指了指旁边旗上写着的字:“我连天意都能算得,这等小事有何不知?”

眼见少女信以为真,边上一个看不过眼的路人开口提醒道:“姑娘,这人是个骗子,你可别被他骗了。”

“啊?”少女似是有些不相信:“这位先生连我是来算什么都能算得出来,怎会是骗子呢?”

“这我也能算出来,姑娘,你是来算姻缘的吧。”

少女更加震惊了,“你怎的也知道,莫非这倾裕城中都是高人不成?”

那路人笑了笑:“高个屁啊,看你穿着打扮,准是富贵人家,不用为衣食苦恼。再加上你这个年岁,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除了姻缘还能算什么?姑娘,听我一句话,快些走吧,莫要被骗去了银子。”

说罢,这个路人转身离开,留给少女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靠!”书生冲着路人竖起中指,心下有些恼怒。

这九州之上,就没有比他更高的人了,平日里他在哪不是一幅神仙姿态?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倾裕城中被一路人装了个大比。

书生转过头来,见少女将信将疑,似乎想要离去,连忙说道:“姑娘,他说的虽有些道理,但这也不能证明我就是个骗子啊,这样,你且容我再说上几句,如若姑娘还觉着不对,那么再走不迟。”

不待少女考虑,书生张口便道:“你姓赵,自北面而来,家室显赫,年幼时曾在襄州住过两年,回到家中后,日子开始变得波澜不惊。直到最近碰到某个人之后,生活顿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今天你想问的,想必便是这个人。”

听完书生的话,赵轻语微微侧过头去,兀自嘴硬道:“谁想问那个讨厌鬼。”

看着赵轻语略带红晕的脸颊,书生摇了摇头。

眼前的大宋公主,也算的上是他妹妹的竞争对手,照理说他应该劝她打消念头。

然而若是那么做,他从燕平开始的谋划就全然成了无用功。

想起那天自己妹妹所说的话,书生便有了决定。

自己妹妹从小孤苦伶仃,幼年时更未感受过手足之情,自己这个兄长又不是很负责。既然如此…

那便让你未来多个妹妹吧!

书生咧嘴笑道:“姑娘,这男女之事,最忌讳的便是嘴硬。要知道,这世上不知有多少美好姻缘便是因为这逞强和抹不开面子而破灭,不值,不值啊。”

赵轻语袖中的手攥得紧紧的,犹豫半晌,还是说道:“先生教我。”

书生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就见一个相貌儒雅的中年男人来到算命摊子前,看了看他与赵轻语,最后视线落在赵轻语身上,皱着眉头说道:“小姐,你怎的在这里?”

听到声音,赵轻语娇躯一颤,回头来,有些心虚的说道:“大…陈伯伯,我…我闲着无事,在城中到处转转。”

闲着无事就来算命?

陈奚自是知晓少女那些心事,八成是拿不准注意便想着来算一算,求个心里安慰。他又看了眼书生,这等年轻人又能算出来些什么。

“既然如此,属下就不打扰小姐了,注意安全,记得早日回去。”

赵轻语毕竟也是兵锐境界的武道好手,想来在这倾裕城中也不会出什么事。

至于这书生是否是骗子,这就不是他该理会的事了。公主乐得用银子买安慰,他又何必不识趣?

陈奚正要告辞离去,就看见坐摊子上的那名年轻书生说道:“这位大人,还请留步。”

陈奚停下脚步,瞅着这相貌平常的书生。怎的,这书生还想在他身上骗银子不成?

书生开口笑道:“相逢即是有缘,不若让在下为大人算上一算,兴许能帮得上大人,如何?”

陈奚摇了摇手,拒绝道:“阁下的好意,我心领了,奈何我还有要事在身,实在脱不开身,只能说声抱歉了。”

书生敲了敲身前的桌子,说道:“阁下想寻找的两个人,眼下应正在城东的临音楼中。阁下不妨听完我的话再去不迟。”

书生想了想,又说道:“那两个人,一个姓赵,一个姓庞。”

见陈奚脸色一沉,眼中露出寒芒来,书生笑道:“放心,我并非别有用心之人,只不过是个能揣摩天意的读书人罢了。”

陈奚沉声道:“阁下究竟意欲何为?”

知道他的目的不说,甚至知道他大宋的君王和丞相眼下正在何处。

陈奚抿了抿嘴,手已按在剑柄上。

他虽只是虎威境界,但自忖收拾个手无寸铁的年轻书生还是绰绰有余。

“不是我欲何为,而是大人欲何为。”书生抬眼与陈奚对视,语气平缓:“大人若是要往南,虽能成事,但…”

“大人您恐要身死军中。”

“锵!”

陈奚拔出长剑,架在书生脖子上,表情冷若冰霜。

这一番变故顿时吸引了附近不少百姓的目光,不少人围着他们,一阵窃窃私语:

“我就说这人是骗子,这下好了吧,把人惹恼了,看他怎么收场。”

“年纪轻轻的,做什么不好,学人家当骗子,真是…唉。”

赵轻语睁大了眼睛,捂着嘴看着眼前的两人,“陈伯伯…你这是?”

陈奚没有理她,而是冲着书生冷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做甚!”

书生好似一点都不怕的样子,语速平缓,没有半点惊慌:“我说了,我只是个读书人。我并不想做甚,只是想着帮大将军趋吉避凶罢了。”

见书生直接道破了他的身份,陈奚眼中寒芒更甚,身上已经流露出些许杀意。

书生轻轻一笑,很随意的抬手,捏住了陈奚的剑锋,陈奚瞳孔猛地一缩,接着便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

书生慢条斯理地将陈奚的剑锋拨开,接着冲他拱了拱手,连摊子都不管,只拿着他那本厚厚的书籍,悠然离去。

“陈大人,既然你执意南下,我也不便说些什么,只能送你四个字,‘逢赵而退’。”

“至于赵姑娘,你心中所问,只消你稍后与陈大人一齐往东而去,疑问自解。”

赵轻语目瞪口呆的看着书生离去,喃喃道:“碰…碰到神仙了…”

待书生的身影在街上消失,陈奚的身体这才能动,他缓缓将剑收入鞘中,一时间有些沉默。

“大将军?”赵轻语见陈奚呆愣在原地,出声道:“那先生所说是何意?”

陈奚看着少女,开玩笑道:“八成是让我离王上远点,哈哈。”

逢赵而退,是这意思吗?

赵轻语歪了歪头,却想不出答案。

接着两人便往临音楼而去,陈奚抬起头来,看向满天繁星。

逢赵而退,他身为大宋大将军,岂能退?

若那书生所说是真…

大宋如能成事,他陈奚何惜一死。

第八十六章 灯火阑珊下

赵轻语一边跟在陈奚身后,一边思索着那书生离去时的话。

往东而走,疑问自解。

她心中的疑问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又如何解决?

少女心事,最是有趣,往往许多简单的事情会被她们弄得格外复杂,赵轻语便是如此。

那夜在倾裕城外的军营中,许是由于气氛旖旎,又许是她早就对郭羽芳心暗许。以至于当郭羽怔怔望着她时,赵轻语怦然心动。

然后,她就被捏嘴了。

这下赵轻语整个人都不好了,尴尬,委屈,失落,羞恼,愤怒…种种情绪冲击之下,她什么都顾不得,只想着回燕平,再也不见那个该死的讨厌鬼。

郭羽说,要用倾裕来向轻语赔罪。她羞恼的同时,心中又有那么一丝不愿承认的甜蜜。

倾裕城破,郭羽重伤昏迷。她慌了神,为他跑遍全城医馆。

他昏迷不醒的日子里,她日日去看。左右无人时,她会脸颊微红地偷偷牵起他的手。

她想让他醒来,又不想他太早醒来。

郭羽醒后,赵轻语再没有去看过他,甚至还故意避着他。

然而,有些事情终究是要面对的。

这晚,赵轻语鼓起勇气去找他,一路上,少女不停给自己找着借口:

“我才不是去看他,我只是想小白了。”

“我才不是特意去看望他,顺路,顺路而已。”

“我只是去看看他伤怎么样了。”

等她来到郭羽住处,发现屋中无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又有些失落。

少女这些日子来可谓备受煎熬。她自是不会承认自己对那讨厌鬼动了心,可又无法解释自己的情绪屡次因他而波动。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这倾裕城中,鬼使神差来到了那算命摊前,接着又鬼使神差地按照书生的话与陈奚一起往城东而去。

赵轻语忽地停下脚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若是真的往东走,不就是承认了自己喜欢上讨厌鬼了吗。

赵轻语猛地摇了摇头,朝着走在前面的陈奚说道:“大将军,我先回去了。”

说罢,不理会陈奚那微微诧异的眼神,径自转身离去。

赵轻语往来时的路上走去,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姻缘,谁会喜欢哪个讨厌鬼,呸!”

少女此刻全然忘了自己刚刚那句“先生教我”,口中不住骂着那年轻书生。

赵轻语走着走着,瞧见路边有卖糖葫芦的小贩,登时喜笑颜开,小跑着过去买了一串。

少女的愁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咬着糖葫芦,步伐轻快。

……

出了临音楼,郭羽挠了挠头,总觉着自己好像是忘了些什么。

苦思无果后,他再次迈开步伐,回想起今日在临音楼中的经历,一时间感慨颇多。

这世上竟会有胸那般大的女子…咳,这不是重点。

“…老爹,你瞅瞅你干的那叫人事儿吗?”

想到婉箐那副情根深种的样子,郭羽又是一声叹息。

但他也仅限于叹息了,总不能让他去把不知道在哪里的老爹找来,然后让他老爹把婉箐娶了吧。

那他平日里瞅着温温柔柔的老娘还不得化身母夜叉,把他吊起来打。

郭羽苦笑,这事还真不是他能管的。

接着,他便想到楼中那位黄姑娘。

这黄姑娘当真不得了,通音律,晓艺术,又是入势境界的武道高手。估计若是摘下面纱,新一代群芳谱上必有她一席之地。

这群芳谱,也就是所谓的美人榜,由好事之人评的九州十大美人。与之相对的还有什么美男榜,武道评,谋士录,名将比…数不胜数,凡是你能想到的,总有好事者能给你弄出个排名来。

眼看这新的群芳谱就要出炉,郭羽想了想,自己认识的人中,肖大姐性格虽然凶恶了些,但长相没的说,八成能上;小冰从小就是美人胚子,长大后也差不了,估摸着也能上,这样日后自己找她也方便些;方才见过的黄姑娘就不提了,只要摘了面纱,那更是板上钉钉的事;还有就是…赵轻语。

想到那个明眸皓齿的娇俏少女,郭羽挠了挠头。

说起来,自己还真已有好些日子没见着她了。

“你在这里啊。”郭羽骤然听到声音,抬起头来,便看到身穿常服的陈奚站在自己面前,脸上带着询问之色:“可看到了王上和丞相?”

“额…”郭羽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些什么。

方才他离开临音楼时,想着大堂上还有一堆黄姑娘的仰慕者,为了少生事端,特意从后门离开,一时间竟把赵轻玄和庞渝忘在了那里。

估摸着两人还在临音楼中快活,郭羽犹豫半晌,问道:“大将军找王上和丞相有事?”

陈奚点点头:“天岚那边的探子传回消息,如今齐国可谓四处起火,分身乏术。我便想着与王上和丞相商议南下事宜,不承想两人竟皆不在城主府。”

这等大事可不能拖延,郭羽知道陈奚已与军中诸将商讨多日南下的利弊,想来此时是有了决断。

郭羽毫无愧疚的将赵轻玄出卖,手指着临音楼的方向道:“大将军去那边一处叫临音楼的青楼即可,王上和丞相正在里面,此刻应当玩得正开心。”

听到临音楼这个名字,陈奚抿了抿嘴,他神情一时有些复杂。

郭羽只道是陈奚被他们两人的荒唐行径给气到,然而他确实又不好帮两人开脱,毕竟整个临音楼都知道,赵轻玄和庞渝在里面散尽千金,待了三天三夜。

陈奚摇了摇头,挥去心中阴霾,冲着郭羽说道:“那我便去那里找他们,对了,公主刚回去不久,你脚步快些,兴许能赶得上…”

说罢,陈奚拍了拍郭羽的肩膀,往临音楼去了。

听着陈奚意有所指的话,郭羽有些啼笑皆非。

“快走两步?”

想来,自己那日也确实有些过分,女孩子的嘴,那是能瞎捏的吗?要捏也接着捏脸啊。

要不…买点什么赔礼?

郭羽在街上望了望,旋即看到了路边卖零嘴的小贩,走了上去。

买完东西,郭羽加快了脚步。

时候已晚,街上依旧灯火通明,热闹的很,郭羽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扫视着街上的人群,生怕一不小心错过。

当那个吃着糖葫芦的娇憨身影进入眼帘时,郭羽不由得放慢了步伐。

他没有第一时间叫住她,而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少女脚步轻快,每吃一颗糖葫芦,脸上都会流露出幸福的神情,垂至腰间的乌黑长发不时因为少女的动作轻轻摆动。

前面突然出现几个正追逐嬉闹的孩童。孩童疯起来哪里会顾及周围的人,他们在这人群中肆意奔跑,惹得周围的人都皱着眉头躲避。

少女的注意力全然放在糖葫芦上,并没有注意到前面的孩童。她正要吃下颗,手中糖葫芦登时被那几个奔跑的孩童撞飞,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最后落在地上。

孩童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周围的人自然也不会去在乎一串落在地上的糖葫芦。

唯有少女,愣愣地盯着地上那红彤彤的半串糖葫芦,脸上的神情由幸福逐渐变作委屈。

少女没来由的自怨自艾起来,她只觉得自己就像地上这半串糖葫芦,他不疼,他也不爱。

就在她眼眶微微泛红之际,一串崭新的糖葫芦递到了她面前。

她诧异的抬起头,便看到了那个穿白袍子的讨厌鬼冲她笑:“别心疼你那串没吃完的了,还公主呢,丢不丢人。”

赵轻语毫不客气的一把抢过糖葫芦,嘴上兀自说道:“要你管。”

两人并肩离开。

灯火阑珊下,少女吃着糖葫芦,笑靥如花。

第八十七章 未忘

倾裕城主府中,赵轻玄与庞渝危襟正坐,模样颇为正经,只可惜两人那满身的酒气与脂粉气,以及庞渝老脸上那一枚瞅着颇为香艳的唇印出卖了两人。

两人对面,陈奚面沉似水,手指不住在桌子上敲打着,一时间,城主府内只剩下“咚,咚,咚”的声音。

“不知王上与丞相此趟‘微服私访’,有何收获?”

一想起进临音楼时所看到的场景,陈奚心中的情绪便久久不能平静。

“受益匪浅,受益匪浅啊,大将军。”赵轻玄微微扬起头,目光深远,“若非去过那临音楼,孤怕是此生都不会知晓世上有如此‘波涛汹涌’的女子。”

庞渝撇了撇嘴:“赶快把你那哈喇子擦了吧,瞅你那德行,不就一身材好点的姑娘,这把你给迷的。”

“也不知是谁要跟那小蔷姑娘彻夜论武,这会儿又来跟孤装正人君子。”

“你还敢说老夫,又不是施展鞭法的时候了?”

见两人开始互相揭短,陈奚无奈地拍了拍额头,放弃了说教的打算。

大宋,没救了。

少顷,兴许是有些累了,赵轻玄与庞渝停下了争吵。庞渝如往常一般,将双手收入袖中,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而赵轻玄则端起茶水润了润嗓子,见陈奚一脸的心灰意冷,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道:

“…大将军,这么晚了,找我和庞公可是有什么要事?”

陈奚叹了一口气,勉强打起精神来,冲着赵轻玄道:“王上,今我军虽已攻克倾裕,却不应止步于此。眼下齐国大乱,正是复我大宋昔日荣光的大好时机。臣请王上准臣率军继续南下,直捣黄龙,攻克齐都天岚!”

陈奚的一番话把赵轻玄吓的不轻,他从椅子上跳起来:“啥玩意儿?大将军你要南下打天岚?”

见赵轻玄起身,陈奚亦从座位上站起,冲着赵轻玄拱手道:“正是。”

“大将军…”赵轻玄犹豫半晌,开口说道:“孤虽不懂兵,却亦晓得‘强弩之末’的含义。我军虽接连在玉门关和倾裕大胜两场,然将士久战,已然疲惫不堪。

且那天岚又是‘天下第一城’,城高池深,固若金汤,仅凭眼下这五万甲士,如何能破?更何况再攻天岚之前,还尚有一座天卫关,将士们如何能撑得住?”

齐都天岚城,南北各建有一座关卡,北曰天卫,南曰天雄,两座雄关把守着进入天岚的要道。

如今宋军若是想要南下攻天岚,那么便必须要先攻克天岚北面的天卫关才成。

“齐国毕竟坐拥七州之地,兵精粮足。两场大战我军虽杀伤了七八万齐军,却远还没到让齐国伤筋动骨的程度。一旦攻势受挫,齐国大举反扑,后果不堪设想。”

听着赵轻玄的话,陈奚一时有些发怔。他皱着眉头,打量了赵轻玄半天,试探道:“王上你…没事吧?”

自己那不学无术的王上,能看得这么远?

该不会是那临音楼阴气太重,王上在里面招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中邪了吧。

瞧着陈奚那狐疑的目光,赵轻玄哈哈一笑,“怎么样,吓到了吧大将军,这些话都是我从我妹夫那听来的,我虽不解其意,但听着满厉害的,索性便记了下来想着唬一唬大将军。”

原来是郭羽所说。

陈奚点点头,若是郭羽说的,那便不奇怪了。

他初见郭羽时,听那小子的侃侃而谈,便觉着其非池中之物,日后必成大器。而郭羽在倾裕一战中的表现更加坐实了他的想法。

陈奚想着,只要假以时日,再雕琢一番,郭羽未来与赵轻权一同接下大旗,成为这大宋军中的顶梁柱,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样,即使他们这老一辈人退下这九州舞台,有赵轻权与郭羽这样的后继者在,大宋也不会孬到哪去。

想到这里,陈奚的心情好了许多,缓声道:“正如王上所言,齐国远还未到伤筋动骨的程度,一旦战事受阻,待齐国缓过来,则大势去矣。

然一月前,齐国南方二州发生叛乱,天岚城内的精锐军队皆被调去平叛,眼下襄州境内,应只剩下车恬手中的残军与零星的散兵游勇,数目估计不过四万。”

“我军虽疲,齐军亦好不到哪里去,且还是新败之师,士气低迷,不可能是我军的对手。”

赵轻玄沉默半晌,开口道:“…可,终究是冒险了些。”

陈奚点点头:“不错,齐国西北两州尚有十万大军,眼下虽被轻权拖住,无暇顾及襄州,但随时都有可能突破轻权的防线,若是他们趁我军南下之时袭击倾裕,则我军后路被断,五万大军死无葬身之地;

西南方有正与雍国对峙的杨志勇及其手中十万精锐,若是杨志勇放弃攻伐雍国,及时回援,我军恐难抵敌;

北疆蛮人的内乱也不知何时结束,一旦蛮人南侵,镇北军为了此次伐齐被抽调颇多,未必能挡得住蛮人。此时南下,正如王上所说,着实冒险。”

“但…”就在赵轻玄皱起眉头之际,陈奚朗声道:“大宋等了二十年,才等到此等良机。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大宋,恐再无南下之日。

二十年前,因为那叛臣吕昭,连带着大将军,十万大宋儿郎身死他乡,本将一统九州的大宋在燕州苟延残喘而不敢南下一步…这仇,臣未忘,大宋甲士未忘,两百万宋人,更未忘!”

赵轻玄扶手而立,背对着陈奚,仰头叹息一声:“孤…又何曾敢忘。”

“王上!”

陈奚单膝跪地,冲着赵轻玄的背影沉声道:“请王上准许臣领兵南下,拔天卫,破天岚,灭恶齐!”

“大将军,你知道…”赵轻玄回过头来,眼中带着少有的正经之色:“如今已不是二十年前,一旦此番南下稍有闪失,不只这五万甲士,整个大宋都将万劫不复…这幅重担,你当真扛得下?”

“能。”陈奚眼中流露出坚毅,“二十年前,便能了。”

“既如此,孤还有何好说。”赵轻玄摇了摇头,回身道:“是时候让世人听一听我大宋铁骑的马蹄声了。”

“谢王上!”

听到赵轻玄的话,这名相貌儒雅的大将军热泪盈眶,重重拜倒在地上。

赵轻玄俯身将陈奚扶起,笑道:“天色不早了,眼下大将军重任在肩,更当注意身体,快些去休息吧。”

待陈奚离去后,赵轻玄走到门前,看着天边皓月,轻声问道:“能成吗?”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原本闭目养神的庞渝,不知何时来到赵轻玄身边,同样仰着头看向天空:“不过正如大将军所说,机会难得,一旦错过,莫说灭齐,大宋将再无南下之日。”

“所以说…终究还是要看天意吗?”赵轻玄喃喃道。

天意这种东西,最是恶心。

“也不尽然。”庞渝摇了摇头,“只消我军能在杨志勇回军之前攻克天岚…不,只要能攻克天卫关,那灭齐之事便已成定局。”

庞渝眯起双眼,但愿天岚城中那头老狐狸会因为安逸太久而放松警惕。

……

雍国,蜀州。

相貌英武的齐国大将军杨志勇,看过那封自天岚寄来的书信后,不甘心地望了望前方高耸的虞都城墙,旋即抬起手臂,高声道:

“三军听令,撤军!”

杨志勇治军最是严谨,与同在齐国为将的车恬相比当真是天差地别。随着他一声令下,十万大军立马动作起来。

虞都城头,一名看起来十分瘦弱,脸色格外苍白的青年文士,看着城外的情景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遗憾的神情:

“可惜,若是杨志勇再晚两天撤军,咳…咳,这十万齐军便不用走了。”

第八十八章 九州之西,蜀地雍王

“确实可惜。”一名与文士差不多年纪的男子轻声道。

男子穿着与二十年纵横九州的军神郭仪颇为相似:身披银甲,头戴银盔,背后披着白色披风。

银盔之下则是一张英俊至极的脸,剑眉星目,面冠如玉,想必仅凭这一张脸便已可引得无数怀春少女魂牵梦萦。在他身边,那长相俊秀的青年顿时显得黯然失色。

蜀地灵秀,蜀人无论男女皆俊俏得很,百年来,历代群芳谱与美男榜上的人物也大多出自宋雍两国。

说起来,雍王室还是百多年前灭亡的唐帝国王族李氏的一支分支,雍国自唐帝国灭亡一直存在至今,若是单论国祚,雍国还要超过宋国。

蜀地地势崎岖且复杂,可谓易守难攻之地,雍国便是凭此屹立百年而不倒。天岚城虽为天下第一城,却也有过易主的经历。然而雍都虞城百年来却是真正的始终把持在雍国手中。

这么多年,仅仅有两支敌国军队来到过虞都城下。

一支是二十年前,宋王赵彻为了一统九州御驾亲征所统率的十万大宋远征军;另一支,则是刚刚退却的十万齐国伐雍军。

“王咳…王上,臣有罪。”青年文士冲着英俊男子一揖,“若非因臣之言,王上不会咳…不会让凉州那两万铁骑晚两日南下,那么咳,咳!”

那青年文士身体颇为不好的样子,话才说一半便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涨的通红。

在这雍国王城中能被称作王上的人,自然是雍王李鸿徒。他将文士扶起,一边拍打着文士后背的同时,真气源源不断的从掌中灌入文士体内。

待文士停下咳嗽,脸色也有所好转,李鸿徒才放下手,侧身望向正在撤退的齐军,“这事本就是孤的决定,怨不得你。再者杨志勇这只齐国忠犬性子谨慎,纵然那两万凉州铁骑早些到达,未必就真的能全部吃下这十万齐军。”

数月前,杨志勇伐雍。李鸿徒与这文士定下策略,诱杨志勇到虞都,同时调他大雍在凉州暗中训练多年的两万铁骑南下,前后夹攻,一举将这支伐雍的大军歼灭。

凉州本就是齐国的领土,杨志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凉州早就暗中靠向了雍国,更不会想到会有两万铁骑袭击他的后路。

李鸿徒知晓杨志勇多疑,凡事谨慎,于是听了文士的建议,特意在蜀州边境与之交战,并一步一步退却,历经数月才将之引到虞都城下。为了保证计划万无一失,更是让凉州铁骑晚了几日南下。

不想两人这番谋划最终竟是弄巧成拙,杨志勇的突然撤兵让他们功亏一篑。数月来的辛苦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对我大雍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由于被李鸿徒灌输了真气,青年文士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

“此话何解。”李鸿徒看了一眼文士,眉宇间似是有些不解。

眼见文士又要作揖,李鸿徒有些不耐烦的打断道:“少向孤作揖,看见你那副文人嘴角孤就烦得很,快些说来。”

文士作揖应道:“诺。”

李鸿徒冷哼一声,背过身去,接着便听得文士说道:“凉州虽附,然凉州境内那帮亡国余孽却不可不防。此番调走用来震慑他们的凉州铁骑本就颇为冒险,若与杨志勇决战,纵然大胜之,我军亦难免惨重,届时难保凉州不会生出异心。”

“有理。”李鸿徒双眼微眯,看着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齐军说道:“可难道就这样放他们走?要知道为了把他们引到这里,我大雍也失去了不少好儿郎。”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来,沉声道:“为了完成这个计划,孤特意瞒下了军中将领。这些日子军中已是怨声载道,而若是不发一卒,就这般放他们回去,怕是会生些事端。”

“王上。”文士来到李鸿徒身侧,抬手指向齐军撤退的方向,“王上自是不情愿就这般放他离去,可杨志勇又何曾甘心?

依臣看来,杨志勇怕是就等着我军追击,想必此时他已步下层层伏兵,所以…”

“所以这就是你教唆王上避战的理由吗?!”

一名穿着棕色铠甲的青年将军不知何时来到了两人身后,他指着文士怒喝道:“蜀人何曾畏死,纵是二十年前面对那十万战无不胜的宋军,我蜀人亦未曾退却。为了守住虞都更是付出了十数万蜀人的性命。

如今区区一个杨志勇,时无英雄才得以成名的鼠辈,竟将你吓成这个样子,你配称得上蜀人吗!”

情绪激动之下,这青年将军身上迸发出一股骇人威势,直直的扑向文士。

李鸿徒上前一步,挡在文士身前,气机流转之下,身上亦爆发出入势威势来,将青年将军的威势直接冲散。

“翱天,不得无礼。”李鸿徒冲着那青年将军说道:“小明所言不无道理。”

龙翱天一咬牙,单膝跪地。冲着李鸿徒抱拳说道:“王上,臣不甘心!齐人杀我同胞,践踏大雍的大好河山。若是就这么放他走了,岂不是让我大雍的子民寒心?”

李鸿徒沉默半晌,高声道:“飞龙将军听令!”

“臣在!”

听得李鸿徒下令,龙翱天连忙低下头。

“孤命你领本部军马追击齐军,不可孤军深入,如遇伏击则立刻撤回!”

“诺!”

龙翱天又是一抱拳,接着便起身离去,走时不忘狠狠地瞪了那被李鸿徒称作小明的文士一眼。

待龙翱天走后,李鸿徒又冲着身边一名手下说道:“你,去向齐申将军传孤口谕,教他随飞龙将军一同出击。”

“诺!”

那雍国甲士得到命令,小跑着离开城头。

“如此,便是杨志勇真的设有伏击,有齐申在,想必也出不了什么事。”

李鸿徒笑道:“毕竟,那可是百年难遇的宗师境啊。”

小明摇了摇头:“王上,你太惯着龙翱天了。”

“龙家与孤有恩,当年孤从齐国归来,若非龙家与你诸葛家的扶持,孤能不能坐的上这王位还说不定。”

小明皱着眉头说道:“如今龙家在大雍内一家独大,龙家子弟平日里傲的几乎都是拿鼻孔看人,这些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王上对他们的纵容。王上,长此以往,恐出祸事。”

李鸿徒看了小明一眼:“龙家一家独大,还不是因为你们诸葛家不问世事。原本两家制衡的好好的,诸葛家突然来了个举族归隐,没了对手的龙家如何不强大。”

小明为之苦笑。

李鸿徒又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再次开始变得苍白起来,便道:“你随孤来。”

说罢,李鸿徒率先离开,小明则跟在他身后,二人走下虞都城墙,向雍王宫走去。

“你本就有旧疾在身,这些日子为了应对齐军的攻势又颇为操劳,左右齐国已然退军,你便在这王宫内休养几日。”背对着小明的李鸿徒说道。

小明无奈一笑:“王上,并非臣不想休息,实则接下来才是真正要忙的时候。”

李鸿徒脚步一顿,回身看着这个自童年起便为自己出谋划策的军师,皱着眉头说道:“何意?”

小明再次作揖,却被李鸿徒拉住,接着便听得李鸿徒说道:“小明,别以为你身子弱孤就不敢打你,以后再向孤行礼,小心孤让你尝尝我那杆白驹的滋味。”

“诺。”

小明只好点点头,接着说道:“王上以为,杨志勇为何会突然撤军?”

第八十九章 天下之争

李鸿徒答道:“齐国境内出了变故?”

能让杨志勇放弃攻破虞都的诱惑,直接领着十万大军撤回,这变故怕是不小。

小明点点头:“王上可还记得一月前从齐国那边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

李鸿徒微微思索,月前,旧楚遗臣在齐国南方楚、卿两州发动叛乱,再就是沉寂多年的北宋在玉门关大败车恬后挥师南下,攻打齐国襄州的北方重镇倾裕…

李鸿徒双眼一眯,难不成倾裕被北宋拿下了?

除了这个原因,李鸿徒再也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能让杨志勇放弃尽在咫尺的虞都而直接撤军。

“虽说车恬是个酒囊饭袋,手下十万大军也良莠不齐。但短短数月间,先在玉门关大败一场,接着又把倾裕给丢掉…”

小明摇了摇头,他只感慨怎的齐王不派车恬来伐雍。若是车恬前来,他那里还需要如此谨慎,怕是还会力劝王上与之决战。

李鸿徒道:“北宋攻陷倾裕后,面对空虚的襄州定然会不知足,有赵轻权在祁州那里把齐军耍得团团转,再加上北疆蛮人正处于内乱中。如此良机,孤若是陈奚,也必领军南下,直扑天岚,更遑论北宋与齐国之间还有化不开的血海深仇。”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不知不觉间已然进到王宫之中。

李鸿徒将小明带入一间宫室之中,抬手挥退宫女,他径自坐下,同时用眼神示意小明坐在他旁边。

待小明坐下,李鸿徒问道:“此番宋军南下,胜负将如何?”

小明答道:“变数太多,胜负难料。明面上宋军势头正凶,襄州剩下的齐军又尽是些残兵败将,看起来北宋赢面很大。

但张良元那头老狐狸不会坐以待毙,而且还有个坐镇天岚二十年的天下第一…”

都说个人的力量在战场微不足道,可若是当今的天下第一又如何?

当年在祁州围剿宋军,雍国也有参与。战后侥幸活下来的甲士,一提及郭仪与赵文奇那场巅峰之战,眼中满是骇然。

“一剑几乎劈碎了城墙吗…”

李鸿徒沉吟道:“…赵文奇纵然能做到,那种招式使个一两次后,估计就不剩下多少气力。武夫境界再高也终究是人,不是神。”

他作为入势境界的高手,自忖若是全力一击,也能在城墙上留下些印记,所以对于赵文奇能一剑劈碎城墙的说法并不怀疑。

然而那又如何,面对千军万马,那等招式就算能用上个一两次,待气力耗尽还不是束手待死?

小明点点头。

“不过…能和宗师境界的赵文奇打得旗鼓相当,最后也仅是惜败半招。军神郭仪,真的只是入势境吗…”

“军神真的死了吗?”李鸿徒突然问道。

小明道:“听人说,当年郭仪与赵文奇最后互相递了一招,赵文奇被一枪贯腹,侥幸避过了要害,而郭仪则被一剑劈落进悬崖之中。

那高度,郭仪不可能不死。再者,郭仪若是未死,以他传闻中那爱出风头的性子,又怎会默默无闻至今?”

闻言,李鸿徒一声叹息:“不能亲眼看到军神风采,真乃一大憾事,只恨孤晚生了几年。”

说到郭仪之死,李鸿徒目光中竟然流露无限遗憾的神采。

世人皆知,对于这个曾经踏破大雍国门的北宋军神,雍王李鸿徒不仅毫无反感,反而对其格外推崇,连穿着打扮都特意与之类似,此刻的他更是为了郭仪的死而扼腕长叹。

小明见状,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谁能想得到平日里倨傲自矜的王上,只要一提到郭仪,便会变成这等样子。

他正要说话,宫殿之中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何事让王上叹息?”

身着宫装,身材娇小的女子托着茶水来到两人面前,将茶水放在桌上后,一双明亮的杏目落在李鸿徒身上,眼中满是爱意。

小明低头行礼,李鸿徒则笑了笑:“璇儿,你怎的来了。”

“臣妾听端茶的宫女说王上回宫,就赶忙过来见王上。”雍王妃田璇笑嘻嘻地说道。

李鸿徒冲着她柔声说道:“孤与军师还有事要谈,你先回去,孤晚些再去找你。”

田璇听到李鸿徒的话,那略带婴儿肥的俏脸一红,接着说道:“那王上可不要骗臣妾,一定要来哦。”

见李鸿徒笑着点头,田璇雀跃着离去,那一蹦一跳的模样,好似一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小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一年前,李鸿徒出行时,偶然间在人群中看到这个眼眸灵动的少女。待回宫后,他立即派人去调查那少女。

接着,李鸿徒将那少女招入宫中,不顾群臣反对,毅然将其立为王妃。

雍王将一平民少女封为王妃,这事在当时的雍国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女子羡慕那少女的同时,每逢李鸿徒出游便将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期望能引起李鸿徒的注意。

然而自此之后,李鸿徒再没纳过一位王妃。

世人只道是李鸿徒痴情且专一,对此小明笑而不语。

他知道李鸿徒那日之所以出游,是因为第九十二次向北宋提出联姻被拒,烦躁之下出宫散心。

他知道李鸿徒之所以纳平民出身的田璇为王妃,是因为她的长相与某人颇为相似。

小明道:“不知王上何时向北宋提出第九十四次联姻?”

正在喝茶的李鸿徒猛的将口中茶水喷出,一张俊脸涨的通红。

小明不去看他那狼狈的模样,继续说道:“若是王上答应出蜀牵制杨志勇,说不得那宋王为了顾全大局,就将那辽陵侯的掌上明珠送来给王上做王妃。”

“哼。”李鸿徒抹去脸上的茶水,冷声道:“早年是孤不懂事。如今有了璇儿,她温柔可爱,又善解人意,孤哪里还看得上那个不识抬举的赵轻语?此事莫要再提。”

小明沉默半晌,说道:“既然如此,那臣这封花费数月为王上联姻所准备,男人看了会沉默,女人看了会流泪,感天动地的情书便用不上了。”

说罢,小明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正要将之撕碎,身旁突然迸发出一股威压,接着眼前出现三道残影。

小明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接着转头看向李鸿徒。

李鸿徒哼了一声,默默将书信放入袖中,接着又问道:“…真的能让男人看后沉默,女人看后流泪?”

“……”

“孤只是好奇这书信是否如军师所说那般神奇罢了。”

“这书信借鉴了当年军神郭仪向九州第一美人姚薇求爱所用的话,据说效果拔群。”

“甚好,甚好。”

李鸿徒满意地点点头,接着便看到小明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他轻咳一声,开口说道:“那个,方才你说接下来有的要忙,到底是为何?总不能是要帮着孤准备大婚吧。”

这才刚刚将信交给王上,王上便已经开始想着婚事。

小明无奈地摇了摇头,“臣所说,是我大雍出蜀之事。”

李鸿徒侧了侧头:“若是宋王第九十四次拒绝孤,出蜀之事岂不是白白为北宋做嫁衣?孤虽有那么一点喜欢那个赵轻语,但也不会因私废公。”

“非也。”小明微笑道:“不论北宋答应与否,王上都应率军出蜀。”

“为何?”

“当今天下虽三分,然齐国一家占据七州,雍国多年来虽依靠地势偏安一隅,却不是长久之道。如今宋齐开战,齐国南方又突然叛乱,这等局面,我大雍若不去掺上一脚,岂不太过可惜…咳咳。”

小明掏出手帕捂住嘴咳了两声,继续说道:“如今已经攻破倾裕的宋军才是齐国的首要之敌,杨志勇回师天卫关已是必然,大雍正应趁此良机出兵江州。”

说到这里,小明冲着李鸿徒笑了笑:“想必王上也不愿意一直窝在这蜀州吧。”

“自然。”

李鸿徒站起身来,伸出一只手,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

“这天下,我大雍怎能不去争一争。”

第九十章 他出天岚,他入齐都

天岚地处襄州中心,南北各有两座雄关牢牢把守着进入天岚的要道,再加上自身城高墙坚,可谓固若金汤。

天岚被人称作天下第一城,作为历朝历代国都之首选,数百年来无一次被人从外部攻陷。即使是二十年前的北宋,宋军亦是靠着吕昭策反了北魏贵族吕氏,从内部打开了城门,这才得以攻下这座坚城。

此时通往天岚的一条大道上,有着不少逃难而来的百姓,他们风尘仆仆,样子落魄得很。眼见天岚就在前头,他们脸上流露出一丝喜悦。

宋齐战起,齐国的百姓大抵分为两种。一种是早就不满齐国的苛政,对于北宋南下是欢欣鼓舞,另一种则心中满是担忧,生怕自己被战火波及。

路上这些逃难的百姓自然是后者。诚然,相较于齐,被吕舒勤剥削多年的他们自然对宋更加有好感。然而当北宋真的南下时,他们却立马就拖家带口的逃走。

原因无他,乱世之中,人命贱如狗,齐国再不好,他们至少还能活下去。若是北宋真的打过来,当地齐国守军少不得从他们身上要钱要粮,危机时刻说不定还要他们亲自上战场。

世人皆说,能做北宋之民乃是莫大的福气,可这福他们也得有命享啊。

大道旁,中年男人看着这群逃难的百姓,轻声叹道:“这战事一起,受苦的始终是百姓。”

男子身旁,那曾是九州第一美人的绝美女子眉头微皱,这种场面她确实见了不少。

当年,她为了寻他,孤身离开燕州,一路上尽是些逃难的百姓,那凄凉的样子跟眼前的景象相比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女子问道:“世人皆知,大宋实行仁政,官员宽厚而爱人。他们为何要跑呢?”

中年男子轻声道:“为了活下去。”

女子沉默。

男子不再去看那些百姓,拉着女子的手继续往天岚走去。

他们与这些百姓不同,不是逃难而来。男子是为找一个人。找得到最好,找不到就继续找,有娇妻在身边,这旅途就是再长,也无所谓。

天岚城门大开,想要进城的百姓已然排成一条长龙,男子默默地拉着妻子走进队伍中,不时的向城口眺望着。

最前头,一名穿着还算不错的中年人陪着笑,从怀中掏出了个钱袋递给守门的军士,那军士掂量了一下,似乎还算满意,大手一挥,就将那人放了进去。

“靠,这帮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时刻不忘捞一笔。”男子一边说,一边伸手往怀中探了探,继而松了一口气似的:

“呼,还好,前些日子抢来的银子还剩了些。”

听着丈夫的话,美貌女子柳眉一竖,低声喝道:“你好歹也是当过大将军的人物,竟然学着强盗去打劫,真的是…”

男子嘿嘿一笑:“小薇,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可是要游遍九州的,没银子哪成?我这除了还有点武艺外,便是一点长处都没有了,你就更不用说了…你别这么看着我,我错了。”

男子见妻子表情不对,连忙认错,接着说道:“再说这也不算打劫,这算是行侠仗义。碰着那些个劫掠百姓的山贼土匪,我自然不能装作没看见。把他们打跑后,那些他们抢来的钱财,我总不能挨家挨户的还回去吧。分给附近的穷苦百姓一些,剩下的留着当盘缠,你好我好大家好啊。”

姚薇冲男子翻了个白眼,却也不再说话。正如他所说,两人这次游历,总要有些钱财傍身才行,而两人又无甚赚钱的本事。

是以,自打离开散城后,每次钱财将尽,男人就到处打听附近有没有些个山贼土匪之类的。乱世之中,永远不缺这种人。两人这趟说走就走的旅行,非但不狼狈,还颇为惬意,也全靠着男子“黑吃黑”。

两人跟随着队伍缓缓前进,前面的一对父子样的人物似是因为无聊,讨论起宋齐战事来。

其中一名壮汉脸上满是鄙夷之色:“真没想到车恬竟然那般没用,丢了倾裕不说,十万大军竟然被那陈奚给打得只剩下两万。”

听了壮汉的话,男子不由得眉毛一挑,又听得壮汉身旁的老人说道:“毕竟陈奚也是当代名将,咱们那个车骑将军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哼,就是出了这档子事,看他如何收场,待战事结束,少不得要杀头谢罪。”

老人摇了摇头:“那些个将军的死活与我们何干,我只是希望待宋人退却,我们回家的时候,屋子没有变成废墟就好。”

老人的想法倒是颇为实在,实际上这也是大多数百姓心中所想。

“老爹,依我看这仗一时半会打不完,宋人来势汹汹,又与咱们齐国有血海深仇,怕是不攻破天岚不罢休。”

“天岚哪那么好打,要不然我也不会领你来这里避难了。”老人看了一眼前方那高耸的城墙,“再者,你没看到昨日有大股大股的军队往北面走?据说是王上亲自领军增援天卫关呐。”

两人身后的中年男子听到这里微微一愣,吕舒勤竟御驾亲征了?如今齐国已经危机到这种地步了吗?

汉子撇了撇嘴:“王上才多大,就算御驾亲征又如何。大批大批,撑死也就万把人,哪里敌得过陈奚手下的宋军?”

就算派去万把人,再加上从倾裕逃出来的败军,整个天卫关撑死也就四万之数。先前十万人都不是对手,这四万人还不是去送菜的?

“话不能这么说。”老人摇摇头:“大宋虽强,终不是二十年前的大宋,再说你莫要忘记,王上身边还有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

汉子苦思冥想半晌,双眼猛的亮起:“难不成是卫将军赵文奇?”

汉子猛的拍掌:“是了,我怎的把他给忘了,有卫将军在,那陈奚又算甚么?就是当年不可一世的北宋军神郭仪,还不是败在了卫将军的剑下。”

听到这句话,男子只觉得要坏事,果不其然,姚薇满脸怒色,瞪大了眼睛就要去跟前面的汉子争论,他连忙一把将姚薇搂入怀中。

正巧轮到他们进城,男子笑着递过一个分量不轻的钱袋后,两人便被放进城中。

“你干嘛不让我去教训他?”姚薇挣脱开男子的怀抱,瞪着眼睛。

“你干嘛要去教训他。”男子有些哭笑不得,“我死在赵文奇剑下是九州之上公认的事实,人家说的也没错。”

姚薇没好气的道:“那我眼前站的是什么,是鬼啊!”

“嗯,是鬼。”男子桀桀一笑,口水顺着他嘴角流下,“不只是鬼,还是大色鬼。”

瞧着男子故意扮出来的一副好色模样,姚薇不禁噗嗤一笑,伸手毫不嫌弃的擦去男子嘴角的口水:“瞅你那傻样。”

男子顺势牵起她的手,两人并肩向城中走去。

“我还是不爽。”姚薇眉头一皱,“不就是输一次吗,凭什么没完没了的提,好像那赵文奇多了不起一样。”

姚薇朝着男子抛了个白眼,“还有你,怎么就不能争气一点,赢了那么多场,怎的那日就输了。要是你赢了,如今这天下第一哪里还轮得到他赵文奇。”

男子苦笑:“赵文奇确实强啊,数百年来九州之上一共才几个宗师境,我能活着见到你已经算不错了。”

“还敢顶嘴!”姚薇在男子的腰间拧了一把,“说你没用你就没用,哼,没用的男人,下半辈子就乖乖的待在我身边做黄脸公吧。”

男子龇牙咧嘴连连称是,看着姚薇那尤带怒气的脸,眼神柔和。

他不会告诉她,当年他领军北上祁州,并不只是遭到了齐军的伏击,而是被齐国雍国以及魏楚鲁三国残余共计三十万大军何围。

他不会告诉她,那日在他与赵文奇决战之前,手中银枪已经杀了四个入势,十三个虎威。

他不会告诉她,其实他也早就已是宗师境界,而且那一战,他与赵文奇,是平手。

男子摇了摇头,平手这件事,除赵文奇与他以外,别人都不会知道。在他们眼中,自己就是被赵文奇给打落山崖。

男子就这般领着姚薇离开,于此同时,一名穿着布衣的中年男人抱剑来到门前,出城之际,回头望了一眼,旋即摇了摇头。

“卫将军,怎么了?”布衣男人身旁,一名披挂整齐的将军脸带恭敬的问道。

布衣男人摇了摇头,“刚刚隐约之间好像看到一名故人,不过八成是我认错了。”

说罢,布衣男人轻声道:“走吧,出城,去天卫关。”

这一日,天下第一抱剑出天岚。

这一日,中年男子携妻入天岚。

(收藏过百,加更一章。倾裕篇结束,明天开始进入天卫关篇,顺便…求推荐,求收藏())

第九十一章 散城军不散

“叮!”

“铛!”

火花四溅。

再度用将军令挡下向他劈来的长刀,气喘吁吁的郭羽往后一跳,忙不迭说道:“不打了,不打了。”

闻言,陈简钊将太平扛在肩膀上,散去身上聚集的气势。

与郭羽相比,他显得轻松得多,不仅没有气喘,甚至额头上连半点汗都没有。

陈简钊关切地问道:“如何,有感觉到些什么吗?”

郭羽点了点头,面对陈简钊期待的目光,他默默说道:“感觉到你这个狗日的一直在划水。”

陈简钊挠了挠头,模样憨厚地笑了笑。

郭羽抹去脸上的汗水,他一直知道陈简钊很强,但直到今天才知道,陈简钊远比他想象中要强得多。

这几天,郭羽一直在试图找到刘笑尘所说的道,然而却始终摸不到门路。无奈之下,他找来陈简钊,想要试试在实战中能不能有所突破。

结果这不交手还好,越交手他越心惊。

经过玉门关与倾裕两战,相较于在散城时,郭羽的成长当真不是一星半点。尤其是那晚在倾裕城口,他与卢伯拼了个两败俱伤后,对于戎马枪法与气机流转又多了些感悟。再加上见识过刘笑尘,石毅以及卢伯三位入势境界的出手,他更加清楚了陈简钊的实力有多么骇人。

刚刚两人交手时,郭羽可谓毫不保留,使尽浑身解数。在这样的情况下,郭羽自忖纵然是对上入势巅峰的刘笑尘,对方依旧不会好受。

然而陈简钊不仅挡下他全部攻势,还瞅着颇有余力。

郭羽看着憨笑着的陈简钊,皱着眉头:“你究竟是什么境界,该不会是…”

“郭将军。”

郭羽正说话间,一名宋军甲士来到院子中,对着郭羽与陈简钊一抱拳,“大将军请郭将军前去议事。”

郭羽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旋即又瞥了一眼陈简钊。眼见陈简钊满脸茫然,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离开了院子。

待郭羽来到城主府中,宋军中的重要将领已到的七七八八。看到郭羽进来,众人目光十分亲切,即使是一开始对他颇为不满的镇南军一系诸将的目光也缓和了许多。

郭羽自是明白,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是他在倾裕一战中的表现。军中是实力为尊的地方,那日他一枪击败肖海阳,虽是得到镇北军的青睐,却也惹恼镇南军一系。

然而倾裕一战,他与齐国入势高手卢伯重伤换重伤,又以重伤之躯为手下抵挡箭矢。如此表现,纵是镇南军再不满,心中亦是对他生出敬意来。

他冲着一众镇南军点了点头,旋即找了个位置坐下。

待人到齐,坐在主位上的陈奚便开始此次军中议事,这趟议事自然是关于大宋南下的诸多事宜。

经过商议后,陈奚决定留下少许宋军甲士驻守,大军则于明日辰时开拨倾裕。

散会后,与其他脸上泛起兴奋之色的宋军将领相比,郭羽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他毕竟出生在散城,不能算是宋人,自然也不会有他们那种大仇将报的快意。

郭羽站在城主府门口,犹豫了半晌,便往军营中走去。

“郭将军?”在军营口站岗的小赵见到郭羽走来,连忙抱拳行礼,郭羽摆了摆手,往军营中望了望。

这些日子郭羽少有的没给他们安排操练,一开始散城军中的汉子自是欣喜异常,然而时间久了,他们愈发不习惯起来。

最后,龙涛竟然自发组织起散城军的操练。要知道,平日龙涛可是叫嚣停操练叫得最卖力的那个人。

此时营中一帮精壮汉子正卖力地操练,边上龙涛穿着粉红色透明薄纱衣裙,领着散城女团在边上走来走去,看到动作不标准的,直接从队伍中拖出来。

接着,他手下的“姐妹”们便七手八脚的将之扑倒在地上,对其上下其手。片刻后,散城女团便又多了一位新成员。

看到那人眼角泪水未干,一脸委屈,正在操练的汉子们更加卖力了。

目睹全部过程的郭羽,嘴角有些抽搐。

龙涛这小子,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不去看散城女团如何招新,郭羽拍了拍小赵的肩膀,嘴角带着笑意:“小赵,这段日子在散城军中,待得如何啊?”

小赵咧嘴道:“蛮好的,吃得好住得好,又有兄弟们在身边陪着,若是…”

“若是?”

“若是我妻子也在就好了。”小赵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么些日子没见,还真有些想她。”

郭羽点点头,又道:“你去把兄弟们都召集起来,就说我有话要说。”

小赵依令而去,郭羽则沉默着往营中的高台上走去。

少顷,包括陈简钊侯锦永在内,全部散城军集结完毕。

郭羽抿了抿嘴,长出了一口气,朗声说道:“方才,大将军传达军令,大军即将开拔倾裕,往南而去,直扑天卫关。”

他这一番话顿时引起台下一阵骚动。

“时间定在明早辰时,趁现在还有一点时间,我问你们一个问题。”

郭羽大声喊道:“你们想家吗?”

散城甲士们为之一愣,离家多月,说不想那是假的,然而他们明日就要跟随大军就要离城,在这等节骨眼上,郭羽却问他们这个问题…

“郭将军,你该不会想让兄弟们走吧。”穿着那套粉色薄纱裙的龙涛在人群中喊道。

郭羽看了他一眼,接着默默挪开视线,一挥手,“来人啊,把这个妖怪给我扔出军营。”

几名魁梧的甲士不顾龙涛挣扎,直接将其架起,龙涛离开时不忘大喊:“郭将军!你当了大宋的偏将军,就想将兄弟们一脚踢开,门都没有!俺告诉你,俺这辈子赖上你了!”

龙涛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然而军营中的声音却没有消失,越来越多的散城甲士嚷了起来:

“郭将军,你又想撵我们走?”

“统领,咱哪里让你不满意吗?”

“是不是我这身女装不好看,没关系。我还有穿着更骚的…”

“打住打住,龙涛老哥的尸体还没凉呢你还敢穿女装?”

郭羽抬手示意台下安静下来,自己继续说道:“听我说,你们还记得我为何带你们加入大宋吗?”

台下得散城甲士一起点头,他们加入大宋也是无奈之举,为的自然是保护散城。

“如今倾裕已被大宋攻陷,散城已经安全。大宋即将南下,先攻天卫关,再战天岚,也就是说,接下来还有好几场恶仗要打,我们根本不知何时才能回去。”

郭羽朗声道:“在倾裕一战中,我们已经失去了不少兄弟。而接下来,我们可能还会失去更多朝夕相处的同袍。战场之上,一切皆有可能,谁都不能保证一定会活下来,就连我也一样。”

台下沉默。

“散城危机已解,你们再没有必须为大宋拼命的理由。趁还有时间,想走的,入夜后离开。当然,不管你们离开与否,你们都是我的兄弟!”

没错,他们是他的手下,更是他的兄弟。

无论如何,郭羽他自是不能离开,但他们不一样。正如他所说,他们已经没有了为大宋拼命的理由。

郭羽不想他们仅仅是为了他一个人而战死沙场。

台下寂静许久。

陈简钊挠了挠头,默默走出,冲着郭羽嘿嘿笑道:“莘儿叫我混出个名堂后再回去娶她,我若是就这么离开,上哪里再找一个那么好的老婆,我不走。”

不愧是能被称为散城凶兽的女人,能把陈简钊这等绝顶高手牢牢把握在手中,肖大姐威武。

郭羽正感慨间,侯锦永亦从人群中走出,冲着陈简钊点了点头后说道:“正如陈将军所说,就这么离开,我哪有脸回去。”

接着,台下再次喧嚣起来:

“跟着郭将军有肉吃!”

“跟着郭将军有酒喝!”

“跟着郭将军有女装看!”

“握日,同道中人。兄弟我们握个爪。”

“跟着郭将军有公主!”

“大宋公主就那么一个,兄弟你放弃吧。”

“日,郭将军我要跟你决斗!”

“您配吗,哥几个揍他!”

眼见台下又陷入一片混乱,郭羽无奈地摇了摇头,继而高声喊道:“好!既然你们愿意继续跟着我,我保证你们有肉吃,有酒喝,还有性感龙涛在线女装!”

“将…将军…那…公主呢…”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甲士挣扎着说道。

郭羽挑了挑眉,哈哈一笑:“公主?我的!”

“哈哈哈哈!”

台下一片哄笑声中,那名甲士满足地倒了下去,昏倒之前,口中轻声道:“…公主,我就能帮你到这里了。”

“郭将军,以后可别再赶我们走了啊,这都第二次了,再有下次,我们可真跟你急,你就是再厉害,也抵不过五千人的怒火吧,小心我们把你收入散城女团。”

几名女装甲士兀自不满的喊道。

听到这里,郭羽不禁打了个冷颤,继而扬起侯锦永递过的将军令,大声说道:“放心,散城军,不散!”

“散城军,不散!”

台下散城甲士一同呼喊。

军营口,一个娇小的身影踩着轻快的步伐离去,口中喃喃道:“哼,谁是你的,讨厌鬼。”

少女脸颊微红,那双灵动的杏目中满是笑意。

第九十二章 你说得对

次日一早,除去少部分留守的士卒外,近五万宋军开拔倾裕,往南而去。

离开前,郭羽站在城外,回望着这座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大城。

倾裕一夜的死命搏杀;重伤后的梦回散城;临音楼内的痴情花魁以及那未露真容便已倾国倾城的黄姑娘。

郭羽摇了摇头,旋即调转马头,背对着倾裕城挥了挥手,跟着宋军离去。

他自是没有注意到,城口的一个角落里,有双桃花眸子正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

“算上先前在散城,这已是你第二次看着他离去了吧。”

年轻的读书人来到带着面纱的黄姑娘身边,摇了摇头,“直接去相认不好吗,非要这么做,最后弄得你难受他难受,我们这些看客也憋得慌。”

黄姑娘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淡淡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兄长:“他有他想要做的事,我也有。”

“你怎么就不知道他想要做的事就不是找到你这个十年前跟他一吻定情的初恋情人呢?”

黄姑娘抿了抿嘴唇,轻笑道:“十年都等得,不急。”

“随你。”读书人摊了摊手,“那接下来你便去北疆走一走吧。”

黄姑娘歪了歪头,神情似有不解。

北疆,蛮族之地,她去作甚。

读书人道:“既然你不想去与他相认,那就去替你的小情郎探路吧。待天岚事了,他也就去了。”

黄姑娘微微皱眉:“你又有什么算计?”

“我能有什么算计,我敢吗我。”感受到黄姑娘身上的杀意,读书人撇了撇嘴:“放心吧,害不到他的。另外,路过燕平时记得帮我把这封信交给黄老头。”

黄姑娘接过信,又看了看读书人,“那你呢?”

读书人举头望天,轻声道:“祁州。”

……

散城军的队伍中,郭羽正不住拍打着小白的马头。

这番动作引得周围不少人侧目,然而郭羽哪里会在乎这个。

“啪!”

小白晃了晃马头,回头幽怨地看了自己的主人一眼。

郭羽又是一巴掌,“你瞅啥,别以为我会把那晚你踩我的事给忘了。”

倾裕一战的最后,重伤接近昏迷的他最终被小白一蹄给踩得晕了过去。待他醒来,先是养伤,好些后便去临音楼见黄姑娘,后来又忙着思考刘笑尘口中那所谓的道。这一来二去,再加上小白有意躲着他走,郭羽还真把这事给忘了。

然而这日行军途中,郭羽本就无聊,看着胯下这匹摇头晃脑的白马,他顿时想了起来,左右无事,那不如来打小白。

“啪!”

郭羽又拍了一下,同时说道:“不就是当年你想上隔壁家那头母驴被我给阻止了吗,这点小事你竟然记恨这么久,亏得我把你当好兄弟。”

小白默默垂着头。

“啪!”

“别跟我装你听不懂,你小子比我还贱,我现在还记着那天你趁着我吃饭踹我一脚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咧嘴的样子。”

小白依旧低头默默前行。

“你再跟我装死我可给你阉了啊。”

小白身体一抖,回过头来,眼泪汪汪地看着郭羽。

郭羽笑眯眯地摸了摸马脖子,“以后还敢踹我不?”

小白摇了摇头。

周围的散城甲士早已目瞪口呆。

他们虽知道自己家的统领神通广大,可没想到他竟然能和自己坐骑唠得有来有回。

郭将军威武。

“你们统领呢?”一名甲士正感慨间,一道清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在那边和小白唠嗑呢。”

“嗯,多谢。”

“没事…”那甲士一抬头,便看到一名娇小的身影策马从他身边经过。

郭羽眼见小白服软,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又拍了它一巴掌。

“讨厌鬼,你干嘛打它!”

听到声音,郭羽诧异地抬起头,旋即便看到赵轻语瞪着她那双明亮的眸子来到了跟前。

“无聊啊。”郭羽又是“啪”的一声,“手感超好的,要不你也试试?”

郭羽的话说完,小白顿时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向赵轻语投以委屈的目光。

赵轻语本就很喜欢郭羽这匹十分通人性的白马,要不然第一次见面时她也不会试图叫住郭羽。

眼下,她见小白那委屈的模样,心头顿时一软,接着俏脸含煞地望向郭羽:“不许你欺负它!”

见少女脸上泛起怒意,郭羽挑了挑眉,眼角余光处看到小白得意的咧着嘴,笑着又拍了一下它的头:“你倒是机灵,还学会找人撑腰了。”

“你打它,我就打你!”

赵轻语说到做到,来到郭羽面前,举起手掌就往郭羽头上拍去。

郭羽一阵摇头晃脑,躲过赵轻语的攻击之余还不忘出言嘲讽:“打不着,诶,你打不着。”

他一边说,一边冲着赵轻语龇牙咧嘴,那模样当真是不愧贱羽之名。

赵轻语气急,她长得不高,想要拍到郭羽的头本就颇为费力,再加上郭羽一直在躲怎么可能打的到。

“不许动!”

赵轻语一声娇喝,接着身体前倾。

“你当我傻…”郭羽话说一半,就看到赵轻语重心不稳,身体往前倒去,眼看就要坠落马下。

郭羽无奈,伸出双臂扶住赵轻语,“笨死你。”

“啪!”

赵轻语收回拍在郭羽头上的手,眉眼弯弯,脸上满是得意。

“幼稚。”郭羽翻了个白眼,下意识的就要抬手去捏她的脸蛋。

然而手伸到一半,郭羽动作一顿,接着若无其事的将手放下,“那么暴力,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赵轻语纵马与他并肩而行,“本公主有的是人喜欢,倒是你,长得那么丑,还那么贱,小心一辈子孤独终老。”

郭羽得意一笑:“多谢关心,本将军早就与人定下海誓山盟。真是抱歉,让公主殿下失望了。”

赵轻语心中一紧,抿了抿嘴,勉强笑道:“你又吹牛皮,我怎的不知道。”

“这你如何能知道。”郭羽笑道:“我们才认识多久。”

是了,才认识多久。

赵轻语低下头咬着嘴唇,脸色惨白,又听得郭羽说道:“十年前,我们分别前一吻定情…”

分别?十年前?

赵轻语抬起头来,看了看郭羽的脸:“十年前你多大?”

“九岁吧…”

赵轻语心情好了许多,脸上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小屁孩一个,还一吻定情呢,真不知羞。”

“小不小的,你管着吗你。”郭羽挑衅地看了赵轻语一眼,“那我好歹也有人喜欢,你有吗你。”

赵轻语瞪圆眼睛,“我怎么没有,喜欢我的一大把一大把。”

“那你说一个看看啊。”

“说就说。”赵轻语扬起下巴,“雍王李鸿徒,十年前在天岚对我一见钟情,这些年来每隔一段日子就向大宋提出联姻。他银枪白马,相貌英俊,又是入势境界的高手,哼,怎么样,吓到了吧。”

“银枪白马,相貌英俊,入势境界的高手…”郭羽皱着眉头沉吟道:“这说的不就是我吗?”

“厚脸皮。”赵轻语偏过头去,嘴角带着些许笑意。

“后来呢?你没答应?”郭羽显得有些兴致勃勃。

赵轻语摇了摇头,“我去散城前,王兄刚帮我拒绝掉雍国的第九十三次联姻请求。”

嚯,第九十三次。

郭羽为之咋舌:“听你说,人家长得帅,年龄也合适,武道境界高,又是一国之君。这活脱脱一个话本男主角,你为何拒绝?”

赵轻语答道:“不喜欢。”

“……”

对于这个答案,郭羽竟无法反驳。

“也对,有的人纵是千好万好,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的人怎么看怎么觉着讨厌,可偏偏就能喜欢上。情之一字,当真有趣。”

郭羽似乎感慨颇多。

“嗯。”赵轻语一双眸子注视着郭羽,轻声说道:“你说得对。”

第九十三章 山雨欲来

宋军离开倾裕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天卫关。尽管早有猜测,可驻扎在天卫关的齐军难免会心存侥幸。

当证实宋军下一步的目标是天卫关后,关内的守军全部沉默下来,整个天卫关一时之间大有山雨欲来的气氛。

天卫关内,车骑将军车恬将头贴在地上,由于紧张,身体正不断颤抖着。

一名身着戎装的年轻人坐在主位上,以手扶住额头,脸上的模样颇为苦恼。

良久,年轻人叹了口气,冲着跪倒在地上的车恬轻声道:“好了,起来吧。”

尽管年轻人如此说,车恬却是不敢,将身体更低了些,他此刻的姿态当真完美诠释了“五体投地”这个词。

“怎的,还要孤亲自去扶你吗!”

车恬身体一颤,动作麻利的从地上爬起。

能让权倾朝野的车恬摆出如此态度,整个九州之上只有一人。

齐王,吕舒勤。

吕舒勤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走到车恬身边,车恬则垂着头,脸上满是羞愧。

“我的车骑将军。”吕舒勤面露苦涩,“你真的是一次又一次给孤惊喜。”

伐宋说败就败,倾裕说丢就丢。明明人数是对方的两倍,顷刻之间竟然只剩下不到三万人。

十万大军,那可是十万大军啊,整个齐国的军队满打满算也不过四十万而已。

“早些年伐宋屡战屡败也就算了,这次孤如何保的了你?”吕舒勤摇了摇头,“你可知这几天,弹劾你的人能从王宫的宫门一直排到天岚的城门?折子堆得比孤都要高。”

车恬沉默。

“给你兵,给你粮,甚至还给你一个入势高手…车恬啊,你就这般回报孤对你的信任吗?”

吕舒勤又叹了一口气:“罢了,事已至此,孤责怪你也没有用,还是想想如何度过眼前的难关吧。”

吕舒勤也知眼下情况危机,故而领军驰援天卫关。然而纵是他以王者之尊亲自前来,依旧没有调动起齐军多少战意。接连两次大败,逐渐让他们回忆起二十年前被北宋铁骑碾压过的恐惧。

车恬犹豫半晌,说道:“王上,要不然趁宋军未至,臣先领一支骑军突袭他们一手?”

“放过那些骑军吧。”吕舒勤瞥了他一眼:“怎的,十万人在你手里打不过,带支骑军就打得过了?”

车恬低着头,眼中泛起异色:“王上信不过臣,那便让卢将军去吧。他作为入势高手。手下鹰扬骑又骁勇善战,遣他出击,说不定会有奇效。”

“呵。”吕舒勤冷笑一声,“一条父王养的狗,孤若是在这种时候用他,尾巴还不得翘上天去。先前看在父王的面子上才让他随你出征,不想竟这般没用。若不是父王临终前特意叮嘱孤善待他,孤早就把他撵出齐国。”

对于卢伯,吕舒勤似乎颇有微词。

车恬低着头说道:“…那,臣便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北宋,北宋…”

吕舒勤背着手在屋中来回踱步,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起来。

“今生不灭北宋誓不罢休!”他忽的怒吼起来,吓了一旁的车恬一跳。

自吕舒勤即位以来,始终热衷于伐宋。不顾朝臣劝阻,一意孤行,在齐国内穷兵黩武,短短数年,便组织过九次北伐。

然而,这几次北伐,除了增加百姓的负担,搞得齐国境内民不聊生外,并没有取得什么成果。

世人不知吕舒勤为何如此,身为齐王第一心腹的车恬却是知晓。

为吕舒勤深深敬爱的先王吕昭,面带遗憾,望北而死。

“南方二州的叛乱还没平息,那马志远也是个废物。倾裕一丢,便与西北二州断了联系,那里的驻军也指望不上了,大将军还在伐雍,纵然得到消息能往回赶,怕是也赶不及…”

吕舒勤轻叹道:“如今只能靠天卫关这四万齐军挡下宋军,若是能撑到大将军回师,事情兴许还有转机的余地。”

听了吕舒勤的话,车恬这才知晓占据七州之地,大有一统天下之势的齐国,转瞬之间竟已落到如此地步,动辄不甚,便可能有亡国之危。

车恬一时间有些慌乱,光凭这四万齐军,如何能挡得下宋军?一旦关破…

他连连摇头,不敢去想天卫关被攻破的下场。

“丞相大人就没出些什么主意吗?”车恬忽的想起了天岚城中那只老狐狸。

吕昭能得以建国,自然是离不开手下一帮子能臣猛将。刨去那个特殊的天下第一,最为出名的莫过于一犬一狐。

忠犬杨志勇,狡狐张良元。

如今齐国的江山,可以说有一半是靠着两人得来的。当年在祁州组织各方势力围杀军神郭仪,两人更是出力颇多。

眼下,杨志勇已指望不上,车恬便将希望寄托于张良元身上。

闻言,吕舒勤面带怪异之色,沉默半晌后,开口说道:“北宋刚起兵时,张良元请命将你召回问罪,另遣他人替你守卫倾裕。孤一时恼怒,贬了那老匹夫的官…”

车恬一时有些苦笑不得,对王上的偏爱颇为感动之余,心下又对王上如此作为而感到百感交集。

“那…卫将军?”车恬小心翼翼的问道。

车恬自是知道吕舒勤对于赵文奇这个义兄不满已久。原因无他,先王早年对赵文奇十分看重,对于吕舒勤这个亲儿子反而不是很在意。

而且赵文奇又一鸣惊人,在祁州亲手击败名震天下的军神郭仪,名声大噪,一度动摇了吕舒勤的储君之位。

幸亏赵文奇醉心于武道,对王位不感兴趣,吕舒勤这才有惊无险的登上王位。再加上赵文奇为人又傲气的很,平日里对于吕舒勤的话置若罔闻,吕舒勤如何不对他心怀芥蒂?

车恬担心,即使面对这等危机,吕舒勤仍然放不下面子,不让赵文奇这个天下第一出战。

“哼!”听了车恬的话,吕舒勤面色一沉:“那厮说有事情要耽搁两天,晚些再来,想必此时已快到了。”

车恬顿时面露狂喜之色。

在玉门关前,车恬可是亲身领悟到武道强者的可怕之处。一个入势境界的石毅便已恐怖如斯,那天下第一,宗师境界的赵文奇岂不是一人便能顶千军万马。

吕舒勤脸上带着不满,兀自说道:“如今大齐到了这等关头,他竟然还在这里跟孤讨价还价,枉为我大齐之臣。哼,真不知究竟是他是王上还是孤是王上。”

“王上何必动气。”车恬满脸堆笑:“你看赵文奇不爽,又对宋国恨之入骨,此番天卫关一战,只要派他去战宋军,对于王上来说何异于狗咬狗?有这等好戏看,王上何乐而不为呢?”

车恬说完,原本脸色十分难看的吕舒勤竟然泛起笑容来,他哈哈一笑:“不错,不错!好一个狗咬狗。”

吕舒勤脸上带着狰狞之色:“就让孤看看,北宋铁骑与天下第一,哪个更强一些。”

与此同时,一名身穿布衣的中年男子在齐国军士敬畏的目光中,缓缓走入天卫关。

他看了看周围陌生的景色,眼中有些恍惚。

这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离开天岚。

尽管他名为卫将军,却无实权,再加上他本就不热衷于权势,可以说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离开齐国。

更何况,吕舒勤怕是巴不得他离开。

但出于某种原因,他枯守天岚二十年,从未离开过半步。

以他的性子,就算是宋军南下,齐国濒临灭国,他也不会理会。只要宋军没攻入天岚,他就不会出手。

此趟之所以出来,只因数月前那个人自北方给他寄来一封信。

信上只有寥寥五个字,却让他如临大敌。故而他并没有与吕舒勤一同离开天岚,待做好万全准备后才动身。

“‘天出燕,将南’…”赵文奇低声道:“老师,文奇定不负所托。”

第九十四章 白头

经过数日行军,天卫关已然遥遥在望,陈奚没有第一时间发动攻势,而是命手下扎营休整。

尽管兵贵神速,但几日行军,麾下将士难免劳累。若是强行攻关,哪怕成功,亦不免伤亡惨重,这是陈奚不愿意看到的。

安好营后,陈奚照例召集军中诸将在中军大帐中开战前会议,郭羽大大咧咧的找了个位置坐下,同时向身边的镇军将军梅志盛问道:“我怎么感觉大将军有事没事的就开个会呢?”

他加入宋军的时间虽不长,议事却已参与不少次,这让郭羽不免觉得有些怪异。

按理说,不应该是军中核心将领决定完之后,直接给他们下达命令吗?怎么好像大将军什么事都跟他们商量着来一般?

或许是由于刘笑尘的缘故,梅志盛对于郭羽十分亲切,开口笑道:“郭老弟你刚到军中,自然不知晓其中缘由。

这事还得从军神郭仪说起,在他出任大将军时,每逢战事都会召集军中将领集思广益,所谓人多力量大,效果还不错。大将军又曾在郭仪帐下为将,自然将这个习惯给保留下来。”

竟然又是他。

郭羽挠了挠头,他还真是对九州之人影响深远,无论男女。

“咳。”陈奚一声清咳,军帐之中顿时安静下来。

陈奚朗声道:“很多话我已说过很多次,就不再重复。如今天卫关就在眼前,休息一晚,明日攻关。”

对于陈奚的话,诸将也都没什么异议。天卫关附近地势简单,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再加上齐军必只会死守,不敢出关迎战。宋军只剩下强攻一途,也就没甚好说的了。

“此番南下,我军承担着很大的风险,拖得越久,局势便越对我们不利,是以攻克天卫关之事,拖延不得。”

诸将一齐点头。

“所以,这先锋之选…”陈奚在诸将中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了郭羽的头上。

郭羽倒是没有诧异,早在倾裕时陈奚便已对他透露出些许这个意思。

先锋之职,一般都是由武道高手来担任。先前与齐军交战,前军一直是刘笑尘与石毅换着来。然而倾裕一战后,石毅重伤被送回燕州,刘笑尘虽是入势巅峰的大高手,但…

想起刘笑尘那撼天一刀的震撼,以及一刀过后的疲态,郭羽微微叹息。

这武道境界纵是再高,也终是敌不过岁月蹉跎。

在陈奚的想法中,石毅重伤,刘笑尘年迈,眼下宋军将领中,能担此重任的,就只剩下伪入势境界的郭羽。

况且郭羽麾下五千散城军与他们大宋甲士相比也不遑多让,其中还有一个实力与郭羽相差无几,用刀的武道高手。郭羽鬼点子多,人也机灵,这先锋之职由他来当正是再合适不过。

感受到陈奚的视线,郭羽正要站起身来主动请命,就听到一人高声道:“这先锋之职,当然还是由老夫来!”

果不其然,刘笑尘从座位上站起,来到中间,冲着陈奚一抱拳:“老夫愿领镇北军先行!”

郭羽挠了挠头,既然这老头执意要当,他也不好与之争抢。

他刚要放弃,就看到陈奚正不断冲他使着眼色。

郭羽无奈,看来大将军也对这老头放心不下。毕竟刘笑尘年过古稀,稍微受点伤可能就有性命之威。陈奚自是不愿意这样的刘笑尘去当那冲杀在前的先锋的。

郭羽亦从人群中走出,抱拳朗声道:“末将亦愿领五千散城军担任前军。”

见到郭羽如此,刘笑尘转过头来冲着郭羽一瞪眼:“臭小子,能耐了啊,都敢跟老夫抢了啊?”

郭羽心中苦笑,他再不出来,大将军的眼睛怕是都要飞出来。

郭羽微微一笑,朝着刘笑尘拱手说道:“老将军这等名震九州的大人物,何必与小子争夺这先锋之职?这等出风头的事,还是让我来吧。”

刘笑尘冷笑道:“小子,别的都好说,这事,不可能!”

陈奚见气氛有些僵硬,笑着说道:“刘将军,郭将军说得在理。你作为镇北将军本就该坐镇后方,又何必与他争?我看,这先锋就由郭将军做吧。”

“不成!”刘笑尘吹胡子瞪眼:“先锋一职自当由武道高手来当,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若是有哪个比我境界高,老夫立马乖乖回去坐着!”

陈奚苦笑,这入势境界又不是大白菜,再者,像刘笑尘这种入势境界巅峰的存在,怕是放眼整个九州都没有几个。眼下军帐之中又怎可能有?

陈奚说道:“刘将军所言甚是,然郭将军不也可算得上是入势境界?而且年轻人有冲劲,正合适当先锋啊。”

“就他?”刘笑尘鄙夷的看了一眼郭羽,“不是老夫瞧不起他,一个捅两枪就萎的伪入势,能有个啥用。”

这话郭羽就不爱听了,当即怒道:“放屁,虽然我还没试过,但想来坚持个个把时辰毫无问题,不信咱俩就回临音楼试试。”

军帐中顿时响起一阵哄笑声,大家都是男人,如何听不懂郭羽说的话?一时间军帐中满是猥琐的笑声。

刘笑尘道:“老夫会怕你?待战事结束,老夫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老当益壮!”

“咳,咳!”

陈奚赶忙用咳嗽打断这愈加奇怪的话题,“刘将军,你…”

他话未说完便被刘笑尘打断:“大将军,老夫知道你是为了老夫好。老夫也知自己年事已高,境界虽在,体力终究及不上年轻人。”

陈奚正欲开口,又听得刘笑尘道:

“四十年前,老夫领镇北军北征蛮人,连却蛮人数百里,使蛮人五年不敢南下。”

“二十年前,老夫随郭仪大将军南下,阵斩那雍国第一高手枪王李任,获得了个北宋第一刀的名号。转战南北,一生之中不知有多少武道高手死在老夫的刀下。”

说到这里,刘笑尘抿了抿嘴,眼中有些黯然:“然而那些都已是过去的事,如今老夫已过古稀之年,就快拿不动刀了啊…”

听着刘笑尘的话,军中诸将都有些动容。

扪心自问,若是他们有刘笑尘那般经历,又如何能甘心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老去,最后连握了一辈子的刀都拎不动。

美人迟暮,将军白头。

世间最残忍的事莫过于此。

“此趟南下,兴许已是老夫的最后一战。既如此,老夫又如何甘心只坐镇后方?”

刘笑尘再次抱拳说道:“老夫愿为先锋,还请大将军应允!”

话都说到这份上,谁又忍心拒绝呢?

陈奚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罢了,这先锋之位就由你来做吧。”

“谢大将军。”刘笑尘朝着陈奚一揖,接着又冲郭羽得意一笑,眼中满是自得之色:“小子,跟老夫斗,你还嫩着呢。”

郭羽哑然失笑,这老头倒还真是有意思。

“明日一早,由镇北将军领一万镇北军率先攻关,本将领三万大军居中策应。”

陈奚道:“镇南军留守大营,由护军将军负责。郭将军,你便领着麾下散城军担任后军,届时听本将命令调度。”

“诺。”

“诺。”

“诺。”

三人一齐应道,郭羽用余光看去,这护军将军竟然还是个老熟人。

留着络腮胡的李奎抬起头,看到郭羽的目光,刚想瞪眼,旋即便想起镇南将军临走前对他的叮嘱。他别过头去,默默坐下。

接着,陈奚又说了几句后,便教他们解散。郭羽刚要走,便被陈奚叫住。

他挠了挠头,来到陈奚身前,就听到陈奚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原本想将公主留在倾裕,她却如何都不肯,估计明日她也不愿留在营中,就让她跟着你吧。”

既然郭羽领着散城军担任后军,与其让赵轻语待在中军,还不如跟着郭羽。

郭羽点点头。

(感谢迷雾迷的鹿的打赏)

第九十五章 霸道雍王爱上我

宋军很快就集结完毕。不似在玉门关与倾裕时,经过两场大胜,宋国甲士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十分轻松。显然,他们根本不将天卫关中的齐军放在眼里。

也难怪他们如此,在玉门关时仅凭一万镇南军与五千散城军就将十万齐军击溃,倾裕时哪怕齐军有着五千重骑又有北大营与倾裕互为犄角,依旧没能拦得住宋军多久,眼下天卫关只剩下些许残军,宋军岂会在意?

不只是士卒,就连那些将军们也一样,甚至有几个已经开始有说有笑地讨论起破关之后如何庆祝。

郭羽看着这一幕不由得皱起眉头,骄兵必败,这可不是好兆头。但转念一想,即使宋军再懈怠,就凭关内的车恬与他手下的几万齐军,又能翻起什么浪来?

他摇了摇头,冲着身旁披挂整齐的赵轻语说道:“大将军把你交给我了,你现在就是我手下的小兵,待会上了战场给我乖乖听话,别添乱,听到没有?”

话虽如此,稍后就算过去,他八成也是领着散城军在大军后方划水,基本不用与齐军交战。当然,如果不是这样,陈奚也不会将赵轻语交给他。

“哼。”带着头盔的赵轻语扬起下巴,“听不见!”

……

与郭羽一般,看着宋军甲士那般漫不经心的样子,陈奚脸上泛起担忧之色。

“两场大胜,是让我军士气高涨,可同样也让他们骄傲自满起来。”陈奚眉头紧皱,自言自语道:“但愿不会出什么事。”

赵轻玄忽地出现在陈奚身侧:“这还能出什么事,大将军多虑了。”

“王上?”陈奚有些诧异,“王上怎的会在这里?”

赵轻玄笑道:“左右城中没有多少齐军,我军已然必胜无疑,想来孤纵然待在军中也不会有什么风险,便就来大将军这里看热闹…不,看一看我大宋儿郎的风采。”

陈奚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此刻的赵轻玄骑着一匹黑色骏马,身穿黑色华服,不戴头盔也不披甲,模样倒与郭羽有几分相似。

陈奚不由得皱眉问道:“王上为何这幅打扮?”

“帅啊。”赵轻玄毫不犹豫地答道。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就是一根流矢都有可能夺人性命。王上万金之躯,岂能如此托大?”

虽说待在自己身边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但陈奚心中始终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尤其是看到赵轻玄的那一刻,心中的那股感觉顿时被无限放大。

他突然想起在倾裕城中,那名高深莫测的年轻读书人最后留给他四个字:

逢赵而退。

难道这个赵,说的真是赵轻玄?

眼见赵轻玄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陈奚思忖半晌,说道:“还请王上移步后方,郭将军与公主殿下都在哪里,想来王上过去也不会觉得无趣。”

“哦?小妹和妹夫在后军?”想起那封刚从蜀州寄来的书信,赵轻玄眼中一亮,“孤这就去,祝大将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说罢,赵轻玄双腿一夹马腹往后方奔去,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待赵轻玄离去后,陈奚见宋军已准备就绪,拔出腰间长剑,一声大喝:“出阵!”

“诺!”

随着一声声呐喊,宋军自军营开拨,往天卫关而去。

赵轻玄一人一马,逆着宋军前行,路上的宋军甲士见到这个年轻君王在军中,虽不免诧异,但还是都自发地让开道路,还有不少将领冲赵轻玄行礼,赵轻玄则笑着点头,算是回应。

少顷,赵轻玄便看到那一抹十分显眼的白袍与其身边那身材娇小的人儿。他嘴角翘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动作也变得快了些,转瞬间就来到两人面前。

“王上?”

“王兄?”

两人同时的惊呼让赵轻玄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他哈哈笑道:“啧,小妹和妹夫果真有默契,让孤颇为羡慕啊。”

赵轻语一瞪眼,正要说话,便看到郭羽被她的那个无良王兄拉到一旁,接着两人便开始嘀嘀咕咕,不知在商议什么。

就在赵轻语不耐烦之际,赵轻玄拍了拍郭羽的肩膀。随即赵轻语便看到那个穿白袍子的讨厌鬼双手捧着一张纸,脸色怪异地朝她走来。

“你俩刚刚说什么呢?”赵轻语问道:“还有,讨厌鬼你手里拿的什么?”

赵轻玄笑而不语,默默驾马随着大军前行,郭羽则深吸口气,脸色郑重地对赵轻语说道:“别说话,听我说。”

眼见郭羽如此正经,赵轻语只觉心头猛跳。

郭羽展开手中的书信,朗声道:“轻语,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你就在我的心中放了一把火。”

听着郭羽这十分诡异的话,赵轻语感到奇怪的同时,脸颊又莫名的开始发烫。

“就在那一天,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你好似一个磨人的小妖精,总是在不经意间撩动我的心弦。”

虽然不知道小妖精是什么,但赵轻语却听出郭羽话中的暧昧,不知不觉低下头来。

那一天,是哪一天呢?

是他第一次捏自己脸的那一天,还是倾裕城外月色撩人的那一天?

赵轻语轻咬住嘴唇,眼中满是甜蜜。

“你这女人竟该死的甜美,甜美到让我夜不能寐,心里再容不下别人。我告诉你赵轻语,你逃不掉,这辈子你只能属于我一个人,你的笑,你的美,你的喜怒哀乐,你的所有,全部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他在说什么啊,好霸道,好羞人…

赵轻语害羞的同时,心中又不免得意起来。

哼,前些日子还骗自己说什么跟别人海誓山盟一吻定情,现在就来跟自己表达爱意,说得又蛮横又肉麻,哼,恶心死了。

赵轻语虽然这么想,她的脸却早已经红得不成样子,头埋在胸前,看也不敢看郭羽。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没有注意到郭羽脸上越发怪异的表情。

“我要为你承包整个九州,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赵轻语是我的女人。”

一旁的赵轻玄紧紧地捂住嘴,才没有让自己笑出声来,周围的散城甲士早就自觉地离着三个人远远的,不敢去听郭羽说的话。

虽然他们十分好奇,可好奇从来不是好事。在散城军中,好奇心虽然不会害死猫,却会让他们加入散城女团。

“做我的女人吧,我会把你宠上天,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小公主。现在我要你告诉我,女人,爱我你怕了吗?!”

“我…我…”赵轻语抬起头来,紧紧地咬住嘴唇,“我不怕…”

“这写的都是啥啊?”郭羽满脸嫌弃地甩了甩手中的情书,“这也忒恶心了,读得我满身鸡皮疙瘩。”

赵轻语话头顿时停住,她看见郭羽的那副样子,似是明白了些什么,原本绯红的脸颊逐渐褪色。

赵轻玄哈哈大笑着过来,“妹夫你不懂了吧,这是你那个情敌,雍王李鸿徒给小妹寄来的情书。”

“什么情敌,再说那你让我读这玩意儿干嘛?”

郭羽翻着白眼直接把信丢给赵轻玄,不知为何,对于这信里写的那些话,他还真挺熟。记忆里自己父亲没少用心中口吻跟母亲说话。一开始他还觉得新奇有趣,听多了之后也就不以为然,反而觉着羞耻。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赵轻玄珍而重之的将信收在怀中,打算背下来回去给王妃念一念。

“我知他做甚…”这辈子他能不能去蜀州都不一定,更别说能不能见到雍王李鸿徒了。

“你不是我妹夫吗,是不是。小妹…”赵轻玄转头望向赵轻语,笑容突然僵住。

郭羽听他话声一顿,不由得也转头望去,旋即看到赵轻语那张俏脸毫无血色,泪水不停地在眼眶中打转。

见她突然变成这幅模样,郭羽心中莫名一紧,开口问道:“你怎么…”

“不用你管!”赵轻语猛地扬起马鞭,人径直往中军冲而去。

第九十六章 关内关外

眼见赵轻语驾马离去,赵轻玄赶忙朝着郭羽喊道:“你愣着干嘛,还不快去追!”

“这正要打仗呢,你们能不能严肃点。”郭羽有些哭笑不得,“一个掏出别国君王的情书来让我读,一个听完脸气得煞白负气离开,真是…”

话虽如此,郭羽还是叫来侯锦永让他暂且管理散城军,自己催动小白追了上去。

耽搁一会,赵轻语早已不见踪影,周围又是黑压压一片看不到边际的宋军甲士。郭羽追赶片刻后,想了想,便纵马往中军最显眼的那杆宋字王旗下赶去。

陈奚在那杆大旗下,而那道娇小的身影则立于陈奚旁。

“大将军。”郭羽纵马来到陈奚身前,冲他抱拳行礼。

陈奚点点头,正要开口,就听得身边的人冷声道:“让他走,本公主不想看到他!”

陈奚苦笑着冲郭羽摊了摊手:“你也听到了,既然公主不愿,你就回去吧。”

郭羽沉默,这中军某种意义上比他所在的后军还要安全,赵轻语留在这里也好。

至于她为何突然生气…

郭羽摇摇头,冲陈奚再次拱手后,告辞离去。

赵轻语看着郭羽离去的背影,紧紧抿起嘴唇。

与倾裕城外军营中那夜一般,又是她会错意。

兴许他根本就不喜欢她,从始至终,动情的只有她一个人。

赵轻语抬手抹去眼中的泪水,声音有些哽咽:“谁稀罕你的喜欢。”

陈奚看了一眼身旁这个眼眶通红,兀自逞强的少女,终是没有出声。

年轻人之间的事,他自不会掺和,更何况还是大宋公主。

……

天卫关上的齐国军士已经隐约可以看到身穿黑色铠甲的宋军往这里赶来,但相较于前几日的不安,此刻的他们格外十分平静,甚至还有些期待。

吕舒勤将目光投向关外,一双手紧紧攥在一起。他回身冲着毕恭毕敬的车恬问道:“准备得如何了?”

车恬瞥了一眼关下那个抱剑而立的布衣中年人,回答道:“除去守在关上的一万人,共计三万大军已然集结完毕,只待宋军赶至,便会开关杀出…”

说到这里,车恬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王上,主动开关迎击,会不会有些不妥?毕竟宋军无论战力还是人数都在我军之上,死守关内兴许还能撑一段日子,若是出关迎战,何异于…”

吕舒勤冷笑道:“何异于送死是吗?”

车恬默然,宋军的战斗力他再知晓不过。十万大军正面对上宋军尚且被打得七零八落,眼下这三万齐军主动出击,那还不是去送死吗?

“卫将军昨日不是说了吗…”

吕舒勤说道:“他一人一剑便可拦得下千军万马,那待会就让他拦好了,让三万齐军配合着他杀出,没准就能杀败宋军呢。”

没准…

车恬嘴角有些抽搐,没准,没准卫将军拦不住呢,那这三万齐军岂不是要尽数死在关外,届时只剩下一万齐军,面对五万如狼似虎的宋军,还打个屁。

吕舒勤自是不会理会车恬的想法,他脸上挂着冷笑。

赵文奇,你若真能一剑挡下百万师,那最好,若是不能…

“那你便死在关外吧。”吕舒勤眼中跳动着疯狂的色彩。

关下,三万披挂整齐的齐军静静地等待关门开启。

卢伯领着他那五百鹰扬骑站在最前,他时不时的会偷偷看一眼身边的赵文奇。

城下的那个中年人相貌普通,身穿破旧布衣,衣服上甚至还有几个补丁。若不是抱着剑,光从外表上看去,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中年汉子。

他抱着的那柄剑也没什么特别,黑色的剑鞘,没有半点花纹,剑柄末端也没有挂剑穗玉佩之类的装饰物,瞅着就像是一把普通的铁剑。

男人就站在那里,与周围的军士格格不入。卢伯从他身上感受不到半点气势,很难想象这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竟然能击败不可一世的郭仪,无敌于天下二十年。

想到稍后就能看到这个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出手,卢伯一时间心中还有些小激动。

作为武者,有哪个不对天下第一向往,又有哪个不会因看到天下第一出手而心潮澎湃?

当然,前提是出手的目标不是自己。

卢伯为宋军感叹的同时,又不免想起那个在倾裕城中与自己搏命的同龄人。

“最好你不要死在他的剑下。”卢伯暗自说道:“但愿还能有与你较量的机会。”

穿着布衣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心中亦是毫无波澜。

他的这颗心自祁州一战后便沉寂下来,再也找不到似那时热血汹涌的感觉。

中年男人抚摸着这柄跟随自己三十年的古朴长剑,眼中古井无波。

男人重复着那封书信上的话:“天出燕,将南…”

“纵是天,我亦斩得。”

男人说完这句让周围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便闭上双目,等待着开关的那一刻。

……

杨志勇揉了揉太阳穴,脸上满是疲惫。

连续的急行军,纵然是他,亦是有些吃不消。

然而他没得选择,只能如此,若是稍晚些,只怕天岚城头都要换成北宋的黑底白字旗。

收到张良元自天岚叫人快马加鞭传来的消息后,他尽管心中万分不甘,还是毅然决然地撤兵蜀州。

除去留下自己儿子杨天渊领三万齐军驻守江州,防止雍国浑水摸鱼外,自己领着剩下七万精锐马不停蹄的一路北上,只希望能在宋军破关之前抵达天卫关。

不是没有人劝他按兵不动,刚到江州时,便有人向他建言:十万大军在手,与其回师,不如割据江州,届时北攻祁州,南下楚州,坐拥三州之地,自立为王,岂不美哉。

接着,他便将那名颇得他重用的心腹爱将枭首示众。自此以后,再无一人敢劝他拥兵自重。

杨志勇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就是一条狗,一条齐国喂养的忠狗。他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当年吕昭给他的,尽管吕昭已死,他依旧不想,亦或是不愿生出异心。

他不会去想那些东西,他只想快些,再快些。

“已派出两万军士轻装先行,但愿一切还都来得及。”

杨志勇向着身边的疲惫的军士大喝道:“再撑一撑,到了天卫关,我们便可以休息!届时我定会向王上请命,重重的赏赐你们,银子,又或是女人,随你们要!”

听到杨志勇的话,数万齐国军士精神为之一振,连步子也都轻快了许多。

……

陈奚一抬手,五万宋军缓缓停下脚步。

他看着眼前那近在咫尺的天卫关城墙,高举手中长剑,朗声道:“天卫关就在我们眼前,只要攻破天卫关,再拿下它身后的天岚,便可以洗刷尽我大宋二十年来受到的耻辱,便可以告慰当年战死的大宋英魂!”

毕竟也是虎威境界的高手,陈奚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听到他的话,五万宋军甲士只觉得一股热血直接冲上自己的脑门。

“兄弟们!”

陈奚长剑直指那天卫关高耸的城头,“去拿下它!去夺回我们的荣耀,去让齐国人,血债血偿!”

五万人齐声大喊道:“血债血偿!”

陈奚高呼道:“大宋无畏!”

“大宋永昌!”五万人高举起手中兵器,气势直冲天际。

陈奚大吼道:“出战!”

最前方的刘笑尘听到陈奚的话,只觉着自己体内热血都沸腾起来,仿佛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十岁一般。

他一勒缰绳,胯下战马人立而起。刘笑尘扬起手中那杆雪亮长刀,高声道:“镇北军,出阵!”

“诺!”

一万镇北军同时迈出铿锵有力的步子,就往前方天卫关冲去。

与此同时,天卫关的关门突然打开。

关口处,卢伯举起手中三尖刀,一指正前方的镇北军:“杀!”

随着他一声令下,三万齐军自关内涌出,怒吼着向镇北军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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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有人抱剑而来

这倒是让刘笑尘愣了一愣,他当真没想到齐军竟然敢出关迎击。

看到卢伯领着数千骑军当头冲出,刘笑尘大喝一声:“兰云!你小子不成天跟老夫吹牛皮吗,现在机会来了,出来溜溜,让老夫看看你究竟是骡子是马!”

镇北军偏将军兰云朝着刘笑尘咧嘴一笑:“老将军,你就瞧好吧。”

说罢,他一甩缰绳,朝着跃跃欲试的镇北军骑军呼喝道:“随我来!”

“诺!”

两千铁骑一提骑枪,跟着兰云冲出,马蹄过处,激荡起阵阵尘土。

由于机动性与威力,骑军向来为统兵之人所喜爱。轻骑军主要依靠其高机动性骚扰敌军,而重骑军则负责正面冲杀,在战场之上若是运用得当,往往会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兰云身后这两千铁骑自不是重骑,又与传统的轻骑有所差别。他们手持骑枪,腰间配有马刀,身上所披铠甲虽不如重骑军那般厚重,但也将要害处防护得严严实实。

大宋以铁骑闻名九州,整个燕州内共有三万铁骑,此趟南下,陈奚只带出五千骑军。

倒不是他托大,多年来,这三万骑军始终在北境与北疆蛮人对峙,大宋也正是靠着他们才能和北疆打得有来有回,没有骑军又或者骑军太少,大宋就将陷入被动的局面。届时大宋纵然能守住防线,也免不得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

以是,纵然北疆内乱无暇南顾,他也不敢拨调过多的骑军。在他眼中,蛮人可要比齐国军士危险得多。

兰云领着两千铁骑冲锋在前,白衣黑甲的大宋甲士紧随其后,整个镇北军第一时间朝着出关的齐军扑了过去。

眼看着宋军已冲到面前,卢伯面色一正,气机流转之下,手中三尖刀携带一股浩然威势朝着那冲在最前的宋军将领划去,刹那间的寒光不禁让周围的甲士双目一痛。

兰云感受到这股气势,左脚一蹬,将整个身体挂在战马的右侧,凭借着高超的马术避过这一击。

他仅仅只是虎威境界,若是正面接下卢伯这一刀,那还能有好?他身为宋人,虽无畏,但却不是无脑。

两人擦身而过之际,兰云手一动,那杆骑枪从马腹下探出,直直刺向卢伯胸膛。卢伯眉头一皱,将三尖刀挡在身前。

“铛!”

兰云一击不成,也不气馁。这等入势高手终究不是凭借他一个人能对付得了的。

宋军铁骑已与齐军铁骑接战,只一个照面,齐军便有数百骑被刺落马下,侥幸未死的也被随后冲来的宋骑随手刺死。

这等情况让卢伯心头一紧,他正要发号指令,身后的那名宋军将领已调转马头,手中骑枪再度朝他递来。

卢伯不想跟这个虎威境的宋军将领缠斗,他猛地一提气,浩然威势自体内爆发而出,抡起三尖刀就照着兰云胸腹处劈去,力求一招之内将这名宋军将领斩于马下。

兰云亦将自己的虎威气势爆发出来,勉强抵消些许卢伯带给他的压力,同时仿佛看不见卢伯向劈来的刀一般,手中长枪直奔卢伯胸膛而去。

卢伯眉头一皱,显然他的刀自是比兰云枪要快的,对方在刺中自己前便会死在自己刀下。

正思索间,他心头一震,手中三尖刀改劈为扫,荡开兰云骑枪的同时,身子向左一歪,正躲过一杆从刺来的骑枪。

兰云咧嘴一笑,驾马朝卢伯冲去,骑枪借着马匹的冲力向卢伯探去,再搭配上他身上不住散发的虎威气势,当真称得上气势非凡。

与此同时,几名镇北军骑军默契地同时一抬长枪,驾马从四面八方一同朝着卢伯冲去。

“武夫纵是境界再高,也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扭转战局。”后方正指挥前线宋军的镇军将军梅志盛看到这一幕,不禁感叹道。

数百年来,武道强者,尤其是入势高手的强大早已深入人心。在战场之上,若是有一个入势境冲杀在前,其效果不亚于数千铁骑冲阵。

而他们镇北军与北疆蛮人的斗争亦有百年。或许由于生长环境的原因,北疆蛮人力大无穷不说,入势境的强者相较于宋国也是只多不少。

在这等情况下,他们怎能不去思索如何对付武道高手?

在兰云的带领下,七八杆骑枪将卢伯拖得死死的,卢伯每每想杀出重围,都会被配合默契的镇北军骑军给拦下。

卢伯虽无性命之忧,心下亦免不得烦恼。一个虎威,几个兵锐,竟然就将他这个入势境给困在这里。

每当他催动真气,想使出些威力大的招式,那兰云就会爆发他那虎威威势。

虎威境界特有的手段便是通过威势压制对手,境界相差越大则越有效。卢伯高他一个境界,所受影响只有短短一瞬。

然而一瞬就够了,在他气机滞涩的同时,另几名骑军的骑枪便会从四面八方冲他招呼过来,他若不变招,便只能承受被戳成筛子的风险。

整场下来,卢伯只觉得自己浑身本领无处施展,双方就这般僵持下来。他若想打破僵局,要么拼着重伤斩杀兰云,要么等待兰云气力耗尽,又或是等待手下的支援。

他自是不愿为杀这几个人而重伤,而看兰云那红光满面的样子,怕是一时半会也力竭不得,至于手下支援…

卢伯放眼望去,齐军已与宋军全线接战,随他冲出的几千骑军早已被北宋铁骑冲得溃散而逃,自己手下的鹰扬骑倒是还保持着队形,然而亦不敢与北宋骑军正面交锋。

此刻,两千宋军铁骑杀入齐军阵中,左冲右突,威不可挡,身后的宋军甲士亦保持着阵型不断将战线向前推进。

“再这样下去,宋军岂不是要直接冲进天卫关?”

心急之下,卢伯再次扬起手中三尖刀,荡开几杆骑枪,他趁着机会,调动起体内真气。对面的兰云再度爆发虎威威势,同时三杆骑枪分别从左右朝他刺来。

卢伯一咬牙,勉强躲过两支骑枪,最后一支则擦着他身体而过,在他的腰间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卢伯猛地一挥刀,冲来的三名骑卒登时被懒腰斩断,那股浩然罡气去势不减地冲向兰云。

卢伯调转马头,不去管那兰云,径直往回杀去,想要为齐军分担些压力。

浩然罡气砸在兰云身上,兰云身体一晃,鲜血顺着他嘴角流下。

他抹去脸上的血迹,看着卢伯的背影,扯开嘴角。

卢伯刚刚冲回,迎面又是三四支骑枪戳来。卢伯扬起手中三尖刀,那几名骑卒便直接被浩然之势给击落马下。

然而还不及卢伯收刀,周围的宋军注意到他后,同时将手中兵刃朝他砍来。

七八名骑卒抬起手中骑枪刺向他的胸口,另有几名甲士举着钢刀斩向他胯下战马。

卢伯一声大喝,三尖刀绕着自身划了个圈,浩然之势迸发而出,那些个宋军甲士登时吐血飞出。

不待卢伯如何动作,源源不断的宋军再度朝他涌来。齐军在北宋铁骑的冲杀之下节节败退,此刻的他早已深陷宋军重围。

卢伯面露苦涩,这下子他倒是体会到倾裕那夜郭羽等人的感受。

纵是入势高手,一旦身陷重围,亦只是比普通甲士活得长一些罢了,一旦气力耗尽,便只有闭目待死一途。

他不断挥舞着三尖刀,同时将目光投向大开着的天卫关口。

镇北军后方,刘笑尘坐在马背上,原本握紧长刀的手已然放松。

原本他见齐军自天卫关杀出,还以为是有什么蹊跷。没想到齐军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中用,在他镇北军地冲击之下直接败退。

刘笑尘叹了口气,他本来想着等到关键时刻在出手,结果,转眼之间战事就要结束了。

“罢了,就去收拾掉那个入势小辈吧。”刘笑尘摇摇头,整个齐军中也就卢伯这个入势初境值得他出手了。

他正要拍马冲出,身体突然一顿,接着眼中爆射出精光来。

宋军铁骑不断向前冲杀着,冲在最前方的小股骑军已离得天卫关很近,只需片刻就能冲进关口。

异变突生。

眼看着就要冲进天卫关的几十铁骑突然倒飞而出。

没错,是飞,数十骑连人带马直接飞了出去,砸进宋军阵中,引起一阵惨叫声。

这幅景象顿时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视线,两军厮杀也因它而短暂地停顿了一瞬。

在数万人的注视之下,那布衣中年男子抱着长剑,自天卫关中缓缓走出。

第九十八章 一剑破撼天

中年男人抱着剑,从关内走出。他面无表情,周遭的惨烈厮杀仿佛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是卫将军,卫将军出手了!”关前的齐军见状,顿时发出一阵欢呼声。被宋军团团围住的卢伯见状,原本紧绷着的心弦也不禁放松下来。

卢伯虽没有看清,但那几十铁骑同时死去必然是卫将军的手段。

卢伯抬眼看了看那名缓缓迈步的布衣中年人,待到他瞧见中年人怀中抱着的剑时,心中一震。

难道,卫将军连剑都没出,就直接斩杀了几十名宋军铁骑?

天下第一,竟强悍至此。

中年人的出现使得齐军士气大振,原本几斤溃败的战线登时稳固下来,甚至隐隐还有反扑之势。

梅志盛眉头一皱,他没听清齐军呼喊的内容,却也知晓局面因那个中年人的出现而有所转变。

梅志盛一挥手,三百铁骑登时朝着那立于关口的中年人冲去。

中年人前面的齐军吃过北宋铁骑的苦头,哪里敢去拦截,纷纷避开锋芒。他们这么一躲,这支骑军的前方顿时毫无阻碍。

为首的镇北军骑军百夫长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默默扬起手中长枪。

烟尘激荡之下,三百骑军奔至中年人面前,那名百夫长握紧骑枪向中年人的胸膛挑去。

将骑枪递出的那一刻,这名随镇北军征战多年的老卒嘴角翘起,他仿佛已经看到中年男人被他挑飞的模样。

然而当看到中年男人脸上的表情时,他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中年人就那般静静地看着刺来的长枪,眼中毫无波动。

在骑枪即将触及中年男人胸膛的刹那,他抬手握住了那柄已二十年未拔出过的长剑。

“锵!”

一道璀璨剑光自中年人手中亮起。他面前的那名百夫长只觉着身体一轻,整个人都飞起一般,旋即他便看到自己那还留在马背上的下半身。

剑光竟直接将这支北宋骑军贯穿,凡是挡在剑光之内的骑卒没有一个例外,尽皆如那名百夫长一般变作两段。

一剑之威,竟直接斩杀近百名大宋铁骑。

然而大宋铁骑之所以二十年前能横扫天下亦不是没有道理,尽管中年男人一剑就杀伤他们三成同僚,他们依旧没有慌乱,在剩下两名百夫长的指挥之下分作两队,一左一右同时奔向中年男人。

武道高手,想使用这等威力巨大的招式,必然需要时间聚气。将骑军分做两队同时冲出,纵然那中年男人还能出一剑,另一支骑军也能冲到他面前。届时靠着马匹的冲击力未必不能直接将其重伤甚至击杀,这等决策不可谓不妙。

中年男人再度挥剑,剑光亮起,左路那支百人骑军顿时被这气势恢宏的一剑斩得人仰马翻。

听着同袍的惨叫声,仅剩那名的百夫长虎目含泪,怒吼一声将手中骑枪往中年人的头颅扎去。

百夫长刺出长枪的同时,他就看到那中年男人亦将那柄古朴长剑向他递出。

手中骑枪变作粉碎,一阵剧痛之感自胸口传来,百夫长低头一看,自己胸膛之上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一个大洞。

接连不断的惨叫声与人体倒地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百夫长自马背落下,看向中年男人的目光中满是不甘:“不…不可能…”

中年男人没有理会他,右手握剑径自从三百名铁骑的尸体中迈步而出。

“卫将军威武!”

齐军已然陷入狂喜,三剑斩杀三百大宋铁骑,有这等高手在他们身边,还有何好怕?

“兄弟们,报仇的时候到了!让宋人瞧瞧我们的厉害!”

士气往往会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眼下齐人士气如虹,向着宋军反扑而去,战局竟然被中年男人一人给扭转。

这次梅志盛听到了齐人呼喊的内容,瞳孔一缩。

“卫将军…难道是…”

“嗯,是他。”刘笑尘不知何时驾马来到梅志盛的身边,他眯着眼看向那名握剑信步前进的中年人,不自觉地握紧手中那柄雪亮长刀。

二十年前,他在江州与雍军一战后,便被宋王调回燕州,因此没能赶上祁州那场引得九州震动的惊天一战。

那一战,十万宋军精锐尽没,不知多少宋军将领身死他乡。其中就包括他的儿子,一帅四将中的刀将,入势境的刘天霸。

刘笑尘面沉如水,双腿轻夹马腹,胯下战马便开始向前迈进。

中年男人一人一剑在战场之上缓缓前行,每当有宋军朝他冲来,他便状似随意地挥出一剑,接着挡在他面前的宋军就会被他那恢宏剑气打得倒飞而出。

他身后,数万齐国军士呐喊着向宋军发起反攻,哪怕面对宋军铁骑的冲击也不动摇分毫。

在这样的情况下,镇北军逐渐显露出颓势,不但攻势受阻,甚至隐隐有被齐军击退的趋势。

前进中的中年男人感受到前方那股凛然气势,他抬起头,旋即便看到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将横刀立马拦在他身前不远处。

“北宋第一刀,刘笑尘?”中年人问道,身下脚步不停。

“天下第一,赵文奇。”刘笑尘双手握紧长刀,高高举起。

赵文奇沉默半晌,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刘笑尘身上气机流转,真气源源不断地灌注进长刀之上:“那又如何?”

感受到老人身上的滔天战意,赵文奇眉头微皱:“你会死。”

刘笑尘那雪白的胡须已然飘荡而起,他闭上双眼,感受着体内真气流动,沉声道:“那也好过老死在床榻之上。”

赵文奇微微点头,算是赞同:“出刀吧。”

他语气平淡,就好似在跟晚辈说话一般。然而大了赵文奇近三十岁的刘笑尘却没有丝毫恼怒。

他明白赵文奇有资格这样与他讲话。

他在入势巅峰境界多年,比谁都清楚宗师境界与入势境界的差距。

天差地远。

他知道自己不是赵文奇的对手,但面对赵文奇,他刘笑尘又怎能一刀不出。

郭仪死在眼前这个人剑下,赵染与刘天霸,以及十万大宋同袍亦是死在祁州。

刘笑尘猛然睁开双眼,胯下战马一声长嘶,猛地窜出,直直冲向赵文奇。

一人一马,转瞬之间便来到赵文奇身前,那柄带着寒光的长刀自空中落下。

刀光倾泻而下,携带着恢宏的凛然刀势,雪亮长刀朝着赵文奇头上劈去。

撼天一刀!

刀未临身,刀势先至,赵文奇周围的地面以他为中心,如蛛网般裂开,他身后更是出现一道长长的沟壑。

几名离着近的齐国军士直接被这一刀劈得四分五裂。

面对如此势大力沉的一刀,赵文奇只是将手中长剑自下而上,轻轻一撩,动作就有如用枝条驱赶蚊虫一般。

刘笑尘的脸颊猛地涨红开来,他只感觉到一股剑意撞在他的撼天刀势上,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自他刀上传来。

“铛!”

刀剑相撞,发出一声震天巨响,气浪翻滚,周围的两军甲士竟然直接被掀飞出去。

刘笑尘胯下的战马发出一声哀鸣,四肢一软,竟然被生生震死。

气势恢宏的凛然刀势直接被剑势击散,余势击打在赵文奇周围的地面上,打出一个又一个深坑。

“噗!”

刘笑尘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倒飞出十数丈,生死不知。

“镇北将军!”

附近的宋军甲士纷纷发出惊呼。

他们完全不敢相信,他们的头儿,那个威风凛凛的入势巅峰,北宋第一刀,大宋镇北将军刘笑尘,竟然没有在对手面前撑过一招。

镇北军甲士失魂落魄的往刘笑尘处跑去,与此同时,赵文奇一甩长剑,脚步不停。

第九十九章 好刀

“干你娘的赵文奇!”兰云目眦欲裂,策马朝赵文奇冲去。

无数镇北军甲士怒吼着拎起钢刀围向赵文奇。

五百大宋铁骑催动马匹,提起手中长枪,朝着赵文奇发起冲锋。

一时间,镇北军一齐从赵文奇的四面八方杀去。

刚刚的交手似乎没有耗费赵文奇半点气力,他表情淡漠,慢慢向前迈步。

面对冲来的五百铁骑,赵文奇握剑于胸前,一记横扫。

长剑划出一道圆弧,弧形剑气撞在大宋铁骑之中,冲在最前的镇北军骑卒登时被剑气拦腰斩断,无数战马扑倒在地上使得镇北军骑军阵脚大乱。

在宋军铁骑混乱之际,一名悍勇骑将从宋军阵中杀出,手中骑枪化作寒光,直朝赵文奇咽喉处点去。

面对兰云这散发着骇人威势的一枪,赵文奇避也不避,握起长剑随意地拍打过去。

兰云只觉得手一痛,那杆精钢所铸的骑枪竟然直接被打得飞了出去,而他的右手亦是变得鲜血淋漓,动也不能动。

兰云一咬牙,左手拔出腰刀,调转马头,从赵文奇背后冲去,马刀借助战马的冲击力,带着劲风直直斩向赵文奇的脖颈。

“叮!”

赵文奇头也不回,反手一剑,直接将兰云连人带刀直接劈飞,只留下坐骑在地上原地发愣。

“嘭!”

兰云摔在地上,左手臂变得与右手一般,血肉模糊。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接着便被身边的宋军甲士从地上扶起退到后方。

宋军铁骑已经重整好队形,化作锥形阵冲着赵文奇杀来,周围的宋军甲士也一同杀到,赵文奇顿时陷入到宋军的包围之中。

赵文奇长剑高举过头顶,向前迈步的同时,长剑亦随之挥落。

仿佛一股浩大的剑势自空中落下,直接砸在前方的大宋铁骑中。

“嘭!”

随着赵文奇这一剑落下,前方土地上登时出现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痕。

百多名大宋铁骑被赵文奇这一剑砸中,他们满身鲜血,肢体扭曲,犹如被一柄大锤砸在身体上一般,身上铠甲变得粉碎不说,就连胯下战马都没能幸免,骨骼尽碎而死。

宋国甲士已然冲到赵文奇面前,一时间不知多少刀枪剑戟朝着他刺来。

赵文奇毫不在意,依旧向前迈着步,同时一挥手,长剑朝着面前那些刺来的兵刃拨去。

强横的剑意自他身上爆发开来,竟然直接将围在他身边的数十名甲士崩得飞了出去,撞在身后的大宋甲士身上,引起一阵混乱。

然而赵文奇强悍的表现并没有将大宋甲士吓退。他们悍不畏死的一波接着一波冲着赵文奇涌了上去。

眼见越来越多的大宋甲士围上来,赵文奇眉头微微皱起,他再度高举那柄古朴长剑,气机流转之下,身上滴血未沾的泛白布衣轻轻飘动。

“都给老夫闪开!”

一声如惊雷般的怒喝自镇北军后方传来,原本杀向赵文奇的镇北军甲士脚步一滞,带着惊喜的目光向后方看去。

赵文奇眼中首度泛起诧异之色,他散去聚集的真气,手中长剑亦轻轻放下。

齐军的攻势愈加猛烈,围着赵文奇的甲士在梅志盛的指挥下逐渐散去,迎向冲杀过来的齐国军士。

赵文奇的面前逐渐变得空荡,他微微抬头,看清前方的景象后,不由得轻轻叹息一声。

“何苦。”赵文奇摇摇头,继续向前迈去。

刘笑尘从地上爬起,他披头散发,原本头上带着的钢盔已不知飞到哪里去。

老人满身浴血,鲜血自额头缓缓流下,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身上的铠甲经过剑势冲击,早就破烂得不成样子。

他将想要过来搀扶他的手下推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的身体没有一处不在发出悲鸣,体内气机更是混乱不堪。这等伤势对于一个古稀老人来说十分严重。

他抹去脸上的鲜血。

随手一剑就将自己最得意的招式破去,赵文奇当真不愧是天下第一。

“好一个宗师境。”

刘笑尘眼中是遮掩不住的黯然。

他曾立志要做那九州第一人。

他曾放下豪言要踏入那百年难遇的宗师境。

然而年华转瞬即逝,他已从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变得须发皆白,垂垂老矣。

他没有踏入那宗师境,在入势境界他不知滞留了多少个春秋。

他亦没有做成那九州第一人,二十年前有那个银枪白马的军神;二十年后,那天下第一正仗剑朝他走来。

他虽是北宋第一刀,受到无数人尊敬。可平日里每当自己出战,周围人眼中总是带着担忧。大将军不愿自己上阵;穿白袍子的小辈找着借口替自己拿刀;姨妈将军故意摆出一张臭脸与自己争抢前锋之职。

他不愿承认自己老去,每逢战事都冲杀在前,仿佛只能用杀敌来证明自己还没有老。

可他好像只是在逞强,连自己最得意的撼天一刀施展得都越来越困难。就在刚刚,握刀七十载的他更是被一个小自己三十岁的小辈一剑打成重伤。

自己真的老了吗?

刘笑尘这样问着自己。随即便看到手中这杆跟随自己几十年,陪他征战一生的长刀。他忽的心中有了答案。

他轻声念道:“老伙计,再陪我走这最后一遭。”

他右手握住长刀尾端,刀刃朝下,拖刀而行。

他只感觉到自己浑身的鲜血在燃烧,斗志空前高昂,整个人仿佛都年轻了几十岁。

“老夫哪里有老,只要还能握住刀,就算不得老!”

刘笑尘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般舒坦过,心中的抑郁一扫而空。

刘笑尘猛然踏出一步,踏破了那道拦在他身前多年的坎。

他开始跑动,原本滞涩的气机逐渐变得通畅,身上气势不断高涨。

他跑得越来越快,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身上的气势逐渐攀升,很快就达到了他平日里的巅峰,并且还在上涨。

赵文奇看着逐渐接近的刘笑尘,神色微微动容,眼中流露出敬意。

刘笑尘的长刀在地上拖动,散发着与刘笑尘身上一般无二的凛然气势。随着他的奔跑,长刀竟然陷入坚硬的土地中,留下一道长长的沟壑。

赵文奇在走,而他在跑,两人的距离越来越短。

刘笑尘一提刀,那柄雪亮长刀破土而出,他右手滑至刀杆前部,左手握住刀杆下端。

双手同时握住刀的刹那,凛然刀意自刘笑尘身上散发而出,仿佛人与刀合为一体一般。

他走的是刀之道。

他自忖天下间再大的道理也大不过手中长刀。

在这一刻,他就是刀。

握刀七十载,一朝得道。

刘笑尘右脚往下一蹬,整个人高高跃起,笑着朝赵文奇喊道:“小子,瞧一瞧老夫这一刀如何?!”

这包含着刘笑尘一生的一刀,自空中斩下。

没有刀势,没有璀璨刀光,有的只有一名古稀老人握刀七十载最后所证得的大道。

赵文奇首次停下脚步。

既因这一刀的威力不凡,也因他对这名老人的尊敬。

长剑撩起,长刀落下,刀剑相碰,火花四溅。

这是剑意与刀意的碰撞,这是一场空前绝后的刀剑之争。

刀剑的碰撞掀起阵阵气浪,两人脚下的大地承受不住压力,从中裂开,无数土石飞起,一时间尘土飞扬。

周围交战的甲士都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视线投向烟尘之中的两人。

烟尘散去。

刘笑尘单手握刀站在原地,脸上带着笑意。

赵文奇看了看自己那被刀意撕裂的衣襟,点点头,轻声道:“好刀。”

说罢,他再次迈步,自刘笑尘身边走过。

在一片寂静之中,刘笑尘仰面倒下。

仰躺在地上的他,转过头,看着尤被自己握在手中的刀,笑了笑:“临了还能握着刀,真好。”

第一百章 不愿退

赵文奇微微喘息,即使是他,挡下刘笑尘这一刀亦是耗费掉不少气力。

听到身后人体倒地的声音,赵文奇轻叹一声,心中有些感慨。

他没有想到刘笑尘被他一剑击退后还会爬起再战,他更没有想到这名古稀老人竟然会在最后踏入宗师境界。

老人进入宗师境,不顾自己重伤的老迈身躯使出那惊艳绝伦的一刀,体内经脉承受不住那股浩大真气,再加上赵文奇剑意的冲击,最终经脉尽断而死。

“可惜…”

若是刘笑尘年轻三十岁,绝不至于一刀之后便身死,那么两人之间必会有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决。

赵文奇左右看了看,朝着一匹无人战马走去。

经过前番的单人冲阵以及与刘笑尘的交手,他亦是有些疲惫。前方还有不知多少宋军甲士,若是继续步行冲阵,未免太过托大。更何况…

赵文奇翻身上马,轻声道:“天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

当齐军自关内杀出时,陈奚听到手下汇报便隐隐有些觉得情况不妙。

“倾裕之战时,尚有八万大军车恬都没有主动出击,怎的眼下在天卫关反倒开关迎战了?”

陈奚虽知道吕舒勤亲自来到前线督战,却不认为那个急功近利的年轻君王能对战局起到什么作用。

“难不成是车恬被打傻了?又或是吕舒勤觉得自己用兵如神?”

陈奚左右都想不通齐军为何敢主动出击,所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向镇北军派出增援。

那一万镇北军本就是刘笑尘帐下亲军,可谓自成一系,他若是派出援军,没准反而会打乱镇北军的部署,届时反倒弄巧成拙。

再者,他实在是想不到光凭那些齐军如何能击败有刘笑尘坐镇的镇北军。这既是他对齐军的鄙夷,也是对大宋甲士的自信。

前线的战斗一开始确如陈奚所料一般,不需刘笑尘出手,镇北军铁骑出阵,卢伯被拖住,齐军不敌,溃败已是可以预见的事。

然而接下来的汇报让陈奚傻了眼,一名抱剑的中年男人出现,一出手便斩杀数百大宋铁骑,更是重伤了刘笑尘。齐军在他的带动下开始反攻,镇北军逐渐显露颓势。

“抱着剑的中年男人…”陈奚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齐国的武道高手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而能随手斩杀数百骑,一剑重伤刘笑尘的,则只有一个。

赵文奇!

想到这个名字,陈奚心中那股开战前便有的不安之感愈发强烈。

陈奚喃喃道:“他竟然出了天岚…”

也不怪陈奚如此,世人传言齐国先王吕昭死前曾逼着赵文奇发誓,此生不得出天岚。

尽管不知其中缘由,但由于赵文奇二十年来从未离开过天岚半步,大家逐渐信以为真。

眼下,赵文奇突然出现在天卫关下,谣言可谓不攻自破,陈奚不由得心中泛起担忧。

他不知道宗师境的强者到底有多强,又会给战局带来怎样的影响。

要知道宋国此趟南下,几乎是将国运压了上去。若是此战一旦输掉,那么动摇的将是大宋得根基。

陈奚长出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之气,继而开始发号施令:“王军杰,你领中军两千骑军及一万甲士驰援镇北军,务必压制住齐军的反攻!另外记得派人将刘老将军接回军中。”

“张恒,王宝,你二人领着大旗军出击,全力击杀赵文奇!”

大旗军乃是陈奚的亲军,由五百名武道高手组成。军中最低的也是兵锐巅峰的实力,而张恒,王宝两位统领更是达到了虎威巅峰。

这支军队一直是陈奚的王牌,听到赵文奇出现,他毫不犹豫地就将他们派出。

“五百兵锐巅峰以上,再加上张恒王宝两名配合起来连入势高境都能一战的统领…”想起那个意气风发的白马将军,陈奚不禁以手握住剑柄,“赵文奇,你敢出天岚,我就敢让你死!”

没错,这支大旗军可以说陈奚特意为赵文奇所准备的。

于公于私,他都应注意这名九州之上仅有的宗师强者。

陈奚眼中一寒,沉声说道:“大将军,末将今日便为你报仇!”

……

“快点,再快点!”

张清誉骑在马上,招呼着身后那帮满头大汗的轻装军士,“前面就是天卫关,眼下王上正在关上与宋人交战,你们好意思在这里慢吞吞的吗!”

听到他的话,两万齐国轻装军士脚步又快了些。

张清誉抬眼望向前方,面色担忧,“但愿来得及。”

……

黑马,黑甲,黑盔,黑色骑枪。

五千重甲铁骑自北往南而去。

为首的黑甲将军向南望去,黑色的头盔之下是一张坚毅的脸。

“王将军。”黑甲将军身旁,一名骑士脸上带着疑惑:“为何辽陵侯要让我们南下支援大将军?就凭齐国那帮酒囊饭袋,哪里需要我们出手?”

那被称作王将军的中年将领没有回答,只是瞥了一眼那名骑士,对方登时干笑着退回队伍。

王将军收回目光

他也不知道辽陵侯为何派遣常年镇守北境的他们南下支援伐齐大军。

他只知道一件事。

他们燕云铁骑,自建成起,未尝一败。

……

几名镇北军甲士将刘笑尘的尸首抬了回来。

赵文奇已不见踪影,面前是数万气势汹汹的齐国军士,卢伯早已从重围中杀出,此刻正领着五百鹰扬骑在镇北军阵中来回冲杀。

镇北军岌岌可危,如再不退,恐怕将全军覆没。

看着脸上尤挂着笑容的老人,梅志盛紧紧抿起嘴唇。

他梅志盛仅仅只是一个虎威初境的武夫,莫说肖海阳,连兰云都不如。

这样的他,却能在以武称雄的镇北军中做到镇军将军的位置,成为镇北军的二把手。

这一切只因为那个老人。

老人看重他的统兵之才。

老人曾笑着说,镇北军包括他自己在内,俱是一帮子莽夫,一打起仗来就知道嗷嗷往前冲,只有你小子知进退。

如今刘笑尘战死,镇北军骑军伤亡过半,敌军又气势正盛,他正应该带着兄弟们暂且退却,等待援军到来后再行反攻。

然而,向来进退有度,沉着冷静的梅志盛,此刻不愿退。

“镇北军,不退!”

梅志盛从老人手中拔出那杆依旧闪着寒光的长刀,双目血红。

死伤惨重,却依旧在前线拼杀的镇北军甲士亦同时发出怒吼:“镇北军,不死不退!”

“杀!”

梅志盛扬起长刀,领着残存的不足千人的镇北军骑军朝着卢伯杀去。

兰云身上鲜血淋漓,握不住刀的他用布条将马刀绑在手上,再度朝着齐军冲去。

无数重伤的甲士踉踉跄跄地举起手中兵刃向齐军发起冲锋,甚至有一名左右手齐断的宋军甲士,口中咬着刀柄,挣扎着前进。

纵是齐军士气如虹,看到这样的镇北军,心中亦不免有些胆寒。

卢伯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想起倾裕一夜中那些宋人的表现,他眼中神情复杂,“宋人…可畏。”

……

赵文奇听到身后的喊杀声,犹豫半晌,终是没有回身。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在他前方,王军杰皱着眉头看向这一人一马,向前一挥手。

一阵箭雨自宋军阵中射出,赵文奇长剑向前一挥,直接将射向他的箭矢打散。他胯下战马毫不停顿,就这样冲向面前的万人军阵。

眼见弓箭无效,王军杰一皱眉,正要指挥骑军冲锋,眼角余光突然见到五百名重甲骑士朝着赵文奇杀去,与此同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中军将军,赵文奇,还是交给我们吧。”

第一百零一章 逢赵而退

尽管王军杰知道大旗军的存在,但看到眼前这幅场景,他依旧震撼不已。

五百名兵锐巅峰以上的武道高手,其中两百骑更是同时爆发出虎威境界独有的威势来,当真称得上气吞万里如虎。

张恒与王宝两人冲在最前,身上的气势也最为惊人。更令人称奇的是,两人的气势竟毫不冲突,并且巧妙的融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威势。

面对这样五百骑,赵文奇一如既往,策马仗剑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

张恒与王宝已然接近赵文奇,他们一左一右将手中骑枪递出,同时,身后的大旗军骑士分散开来,从两翼向赵文奇包夹而去。

在赵文奇出剑的刹那,张恒与王宝身上的气势猛然暴涨,竟然压得赵文奇的气机滞涩了一瞬。

“铛!铛!”

两杆骑枪同时被赵文奇挡下,张恒与王宝二人眼中流露出惊讶之色。

赵文奇荡开两杆骑枪,正欲出剑,两翼的大旗军铁骑同时杀来,数支长枪直朝他刺去。

张恒与王宝交换了个眼色,前者抬起长枪往赵文奇面门探去,后者则收枪不动,身上气势也逐渐消失。

王宝的气势消失,张恒的身上的威势却猛地暴涨,手中长枪更是携带着一股入势境界才能有的悍勇威势。

两名虎威境界的气势能融合不说,还能让其中一人强行使出入势手段,这不由得让赵文奇有些诧异。

但,也就是诧异罢了。

赵文奇一摆长剑,直接拍向张恒刺来的这一枪。

“铛!”

张恒那张原本黝黑的脸涨得通红,手中骑枪更是变得弯弯曲曲。

“噗!”

张恒身后,王宝口吐鲜血,脸色惨白。

劈开这一枪的赵文奇直接纵马冲入二人中间,他并未朝着两人出剑,而是自身上迸发出一股强横剑意。

张恒与王宝,这两名虎威境界巅峰的高手,竟然直接被崩得飞了出去。

宋军阵中,一时间剑气纵横。赵文奇所到之处,大旗军骑士纷纷被其强横的剑气打得吐血坠马。

陈奚的王牌,五百名武道高手,竟然没能拦下赵文奇一步。

自大旗军中杀出,赵文奇一勒缰绳,整个人停在原地。

他身前是万余在王军杰指挥下冲来的大宋甲士,身后则是满脸愤懑之色的大旗军。

赵文奇昂起头,看向远方那杆矗立的宋字大旗。

天,应该就在那里吧。

他举起手中长剑,头也不回地往身后挥去,策马冲来的十余名大旗军骑士登时被剑气斩杀。

他再次动身,一人一马一剑,朝着前方的宋军万人军阵杀去。

……

“狗子,听说宗师境界又被称作是万人敌?”在战场后方,郭羽问道:“难道到了宗师境界便一人就能杀溃千军万马?”

他此次本就领着散城军担任后军,而陈奚为了赵轻玄的安全,又特意将散城军的位置安排的格外靠后。以是郭羽与战场中心相隔甚远,几乎连中军的影子都看不到,更别提知晓前线战况。

一时无聊,他便向陈简钊讨教起武道境界来,这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那百年难遇的宗师境界。

听到郭羽的话,陈简钊摇摇头:“怎么可能,一人杀万人什么的,太过离谱。莫说一万个人,就是一万头猪待在原地让你杀,你八成都杀不完。”

他又解释道:“宗师即万人敌的说法确实也有,但我想大抵上也就是一人可抵千军万马的意思。宗师也是人,气力耗尽后也与常人无异。”

郭羽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是很满意,“这话未免太过笼统。若是入势高手在交战时冲杀在前,破阵斩将,其作用也可说得上是可抵千军万马。照你这般说,宗师与入势又哪里有分别?”

陈简钊思索半晌,开口说道:“按照古人留下的书中记载,‘夫万人敌者,万军丛中来去自如,取上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这事想来入势境界是做不到的。”

万军从中来去自如?取上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

一交战,宗师高手直接单人冲阵,摘了主将的脑袋,那还打个锤子。

如今的齐国之中,那天下第一的赵文奇便是宗师。若是日后遇上了,一人一骑杀进中军,岂不是万事休矣?

似是觉得这等事太过荒诞,郭羽不由得摇了摇头。

想来自己未免太过杞人忧天,纵然赵文奇有那般实力,可宋军也不是吃素的。

大宋甲士战力冠绝九州不说,宋军之中还有个入势巅峰,只与宗师境有一线之差的大高手坐镇。

纵然刘笑尘单挑可能不是赵文奇的对手,但拖总是能拖住的吧。

只要他敢冲阵,届时刘笑尘将之拦下,自己与狗子在旁侧找机会出手,再加上大宋甲士的围杀,未必不能将这个天下第一留下。

念及此处,郭羽便不再去纠结那万人敌的事。他抬起头,看向前方:“不知前线战况如何了,想来有那个老头在,镇北军应该已经破关而入了吧。”

他有些百无聊赖地打了一个哈欠,一边摆弄着将军令,一边等待前线的捷报传来。

……

梅志盛满身血污,右手握着刘笑尘的长刀,左臂却不见了踪影。

或许是瞧见了胜机,天卫关内的齐军倾巢而出。

最初那两千铁骑已仅剩下三百人,整个镇北军加一起也不足四千。

眼下,他们被一万齐军团团围住,已没有了退路。

然而他们不在乎,上至梅志盛,下至镇北军末等士卒,无一人想过退却。

……

手下已与冲上来的数万齐军接战,王军杰看着前面那个舞着三尖刀所向披靡的齐军将领,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名穿着破旧布衣的中年男人。

王军杰失魂落魄地骑在马上,有些接受不能。

就在刚刚,赵文奇一人一剑,直接杀透了他统领的这支万人队伍的包围。

五百武道高手,两千大宋铁骑,一万大宋甲士,竟没能拦得下一个人。

大旗军死伤近四成,两名统领,张恒与王宝,两名虎威巅峰境界的武道高手更是重伤昏迷。

齐军能冲到这里,那么镇北军必然是凶多吉少了。

面对数万气势如虹的齐国军士,再加上方才赵文奇带给他的震撼,王军杰的心不由自主的产生了动摇。

“大将军…这一仗真的能打吗…”

……

已经能看到前方交战的人影,张清誉不禁心头大喜。

出乎他的意料,原以为天卫关的战事纵然不是一边倒,也必将陷入苦战。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齐军不但与宋军持平,甚至好像还隐隐有压制之势。

“宋军也不过如此嘛。”张清誉撇了撇嘴,“平日里牛皮吹得叮当响,打起仗来竟是这般不堪。”

说罢,他一挥手,朗声道:“趁着友军在与宋军交战,我们袭击宋军侧翼,一鼓作气,直接将宋军击溃!”

随着张清誉一声令下,五千轻骑当先冲出,一万五轻装军士紧随其后。两万齐国军士,浩浩荡荡地往宋军中军杀去。

……

“报!赵文奇已突破王将军部,正朝此地杀来!”

“报!镇北军已被敌军围困!”

“报!王将军部已与齐军接战!”

陈奚心头一震,还不待他说话,又一名传令兵冲到他面前。

“报!西方出现齐军,数目大概两万。”

“什么?!”陈奚大惊失色。

前方甲士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道剑气劈空而来,陈奚面前的那名传令兵直接被斩成两半。

赵轻语惊讶地捂住嘴,视线中,一名衣服破破烂烂的中年人执剑杀来。

原本整齐的大宋军阵被他一人杀散,更有无数甲士死在他的剑气之下。

看着那名离着他越来越近的中年人,陈奚一时恍然。

“你恐将身死军中。”

原来那读书人所说的逢赵而退的赵,不是赵轻玄,而是赵文奇。

自己该退吗?

陈奚回首望去,那杆宋字王旗被风打得簌簌作响。

他笑了笑,拔出腰间长剑,指向那仗剑而来的天下第一。

赵文奇神情漠然地看着迎面冲来的宋国大将军,手中长剑挥下。

第一百零二章 天不在此

没有奇迹发生。

入势巅峰,最后更是一脚迈入宗师境界的刘笑尘没能挡下赵文奇一剑。

张恒与王宝,这两名善于合击的虎威巅峰,亦没能拦住赵文奇。赵文奇甚至没有出剑,仅凭身上剑意就将他们重伤。

而仅仅只是虎威高境的陈奚,又能有何作为?

强横的剑气将陈奚的佩剑崩断,战马发出一声哀鸣,惨死当场。

陈奚自马上飞出,撞在身后的旗杆上。

“咔嚓!”

旗杆竟然直接被陈奚的身体撞断,大旗自空中落下,激起一阵尘土。

中军大旗对于军队的意义不言而喻。离着远些的大宋甲士,眼见大旗突然落下,登时一阵骚乱。

赵文奇没有去理会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陈奚,他随手一挥剑,猛烈的剑气将围上来的宋军甲士崩开,随即将视线放在赵轻语身上。

赵轻语还没有从一连串的变故中回过神来,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原以为可以轻而易举取胜的战役,竟然出乎意料的陷入苦战,刘爷爷被击败,镇北军被围困,眼前这个人更是直接杀入中军,一剑就将身旁的大将军给打下马来。

对上赵文奇那冷漠的眼神,赵轻语不由得身体一颤。她紧紧咬住嘴唇,伸手拔出腰间长剑。

握剑的手有些颤抖,但赵轻语依旧没有退缩。

赵文奇眉头一皱,他没有直接出手,而是勒马停在原地,视线往四周扫去。

周围是数不尽的宋军甲士,一波接着一波地涌上来,朝着赵文奇刺出手中兵刃。

“嘭!”

又是一道剑气,面前冲来的宋军甲士登时被崩得飞了出去。

剑气势头不减地向前飙射,最终擦着赵轻语的身体飞过。赵轻语被这股强大的剑气吹下马来,不自觉地发出一声痛呼,同时头盔也从她头上掉落。

“天不在此。”

看清赵轻语真容后,赵文奇轻叹一声。

既然是女子,那自然不是他此行所要杀的人。

可是,以那人的身份,在这等大战中,除了中军又能待在哪里?

难不成是后军?又或者待在宋军后方的营盘之中?

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宋军甲士,赵文奇思索半晌,随即调转马头。

纵使是他,一路杀来,气力也已消耗近半,若是再往前,能不能找得到那人不说,纵然找得到,以现在自己的状态,也未必能将之斩杀。

挥起手中长剑,在宋军阵中劈开一道口子,赵文奇策马径直离去。

附近的甲士们连忙朝陈奚跑去。只见陈奚双目紧闭,鲜血不停的从他嘴角溢出,显然受伤极重。

一名甲士颤抖地伸手去探陈奚的鼻息,感受到微弱的气息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报!我军侧翼被齐军骑军突袭,伤亡惨重,请求增援!”

“报!王将军部陷入苦战,大股齐军冲破王将军部,已朝中军处杀来。”

两名传令兵急匆匆地冲了过来,待他们分别汇报完,这才发现大将军正满脸鲜血的倒在一名宋军甲士的怀中。

宋军所面临的局面不容乐观,现在急需一个人来领导宋军。然而如今大将军陈奚重伤垂死,中军将军王军杰正在前线与齐军厮杀,宋军已处于群龙无首的阶段。

中军处的几名宋军将领已经能听得到自南边传来的喊杀声,他们一时间有些茫然。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陈奚忽地睁开了双眼,他推开那名搀扶着他的甲士,用衣袖抹去嘴角鲜血,继而有些虚弱地开口说道:“传令…王军杰部且战且退、遣五千甲士支援中军侧翼暂且稳住战线、集中所有骑军往南冲击,策应镇北军杀出重围,另调后军郭羽部前来…”

他说着说着,又吐出一口鲜血,只觉得一阵晕眩。

“大将军!”

“我没事。”陈奚咬着牙勉强站立,看着众人依旧紧紧围在自己身边,他大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不去理会那些满脸担心的宋军将领,陈奚看到那面倒在地上的大旗,摇摇晃晃地上前将之抬起,一把插在地上。

“宋字大旗,不能倒…”

他默念着,再次扑倒在地。

……

“奇怪,怎么感觉中军处有些混乱?”郭羽有些疑惑地说道。

难不成那个一直窝在天岚不肯出来的大宗师来到天卫关,真如同陈简钊说的那般上演了一出万军丛中取大将首级?

大将军出事了?

应该不会吧,纵然赵文奇真的杀来,大将军又不是傻子,只要往人堆里一躲,哪个能找得到。

郭羽虽是这么想,仍然挥手招来在一旁无聊得正抠脚玩的龙涛:“小龙龙,你领两个人去中军一趟,瞧瞧中军发生了什么事,顺便问下前面战况如何。”

“诺。”

在正事面前,龙涛倒是毫不掉链子,他呼喊来包括鲁仁在内的五名散城军甲士,拍马便往中军处驰去。

……

“怎么办,怎么办。”

随着一个又一个不利的消息传来,王军杰的脸色愈加苍白。

他所统领的万人军阵先是被赵文奇一人杀穿,还未来得及调整阵型,齐军便已杀了上来。

麾下两千铁骑被齐将卢伯领着骑军杀散,原本就有些散乱的阵型更是在齐军的冲击之下彻底崩溃。

王军杰没有经历过二十年前的劫难,从军十来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眼前这种情况。

宋军将败。

无论是在南面与齐军交战,还是在北抵御蛮人的攻伐,宋军从未败过。

王军杰向来以自己是大宋的中军将军为荣。原因无他,在他的心中,宋军是不败的,是不可战胜的。

然而,宋军就要败了,而且可能是前所未有的大败。

王军杰额头冷汗渐生,看着前方被打得一退再退的宋军甲士,转过头,大声问道:“大将军的援兵还没到吗?”

见手下摇头,王军杰闭上双目,表情萧索。

……

眼见宋军开始退却,卢伯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腕。

虽然身体已是疲惫不堪,卢伯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没有似这般激动过。

他举起手中三尖刀,“鹰扬骑!”

“在!”

与卢伯一般,满脸亢奋之色的数百骑军应道。

卢伯扬刀指向前方队形散乱的宋军甲士,高声说道:“随我,杀!”

“诺!”

……

看着五千骑军从宋军侧翼杀入,冲得宋军阵脚大乱,张清誉脸上泛起不屑的笑容。

“北宋,不过如此。”

什么九州第一强军,什么北宋铁骑称霸九州,名头吹得震天响,结果打起仗来屁都不是。

张清誉提起手中骑枪,高声喝道:“小子们,争取在大将军赶到之前击溃宋军!”

……

将再次昏迷着的陈奚安置好后,众将领再次陷入沉默。

在这种情况下,大将军突然倒下,对他们来说无异于泰山压顶。

喊杀声愈发接近,众人纵然心急如焚,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毕竟,那名一直领导着他们的人倒了下去。

“大将军既已发令,为何不去将大将军的命令传递下去?”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之际,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寻声望去,却是赵轻语从地上站起,这位大宋的公主殿下一脸正色:“快去!”

“诺!”诸人回过神来,向赵轻语躬身行礼后,除去一名传令兵外,尽皆离去。

赵轻语转头望向这名面带犹豫之色的大宋甲士,开口问道:“有什么事吗?”

那甲士低头说道:“禀公主殿下,抵挡自西而来的齐军,领军支援我军侧翼的人选,大将军并未告知,还请公主示下。”

赵轻语抿了抿嘴,弯腰将那顶先前被赵文奇打落的头盔从地上拾起。

第一百零三章 溃

赵轻语将头盔端端正正地戴好,深吸一口气。

如今宋军几乎各处都在与齐军交战,眼下可以调动的,也就剩下中军处这五千由陈奚直接统率的亲卫军。

能领兵的将军早已尽数派出,这五千人无人统领,若前去支援,也终究是一盘散沙,于事无补。

既然眼下正需要一个人站出来,去领着他们迎战齐军…

那便由她来吧。

赵轻语身为辽陵侯之女,多年来在父亲与刘笑尘的耳濡目染之下,对于军阵一道也算是有所了解。

虽然仅仅是纸上谈兵,但眼下这等情况,既已没有其他人选,哪里还能顾及那么多?

更何况,她以大宋公主之尊,与将士们一起赶赴前线,多多少少也能提升些宋军的士气。

她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疼痛感让她那紧张的心绪有所缓解。

在陈奚几名亲信的帮助下,五千亲卫军很快集结完毕。随着赵轻语的一声呼喊,这五千甲士在一片混乱中向西而去。

在赵轻语领军离开后不久,六名骑士自宋军后方赶来。为首的龙涛看着几乎乱成一团的宋军,脸上满是错愕。

他正要随手拉过一名甲士询问,就听得前方一阵骚动声。

龙涛策马来到一处视野开阔处抬头望去,随即便看到无数宋军正在往中军处败退,身后则有数不清的齐国军士追杀。

龙涛抬手揉了揉眼睛,待确认自己没看错之后,脸上愈发诧异了。

“俺滴娘亲嘞…”龙涛不由得说道:“我没看错吧,宋军正在被齐军追杀?”

龙涛随手拽过一名宋军甲士询问道:“为何会变成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甲士面带慌张之色,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刚刚有一名齐将单骑冲阵,大将军被其打伤如今正昏迷不醒,兄弟们如今都不知道应该去做些什么,全乱了…”

说罢那甲士便挣脱龙涛的手,拎起长枪便向前冲去。

“齐将冲阵?大将军重伤?”

龙涛喃喃道:“出事了…要快些回去汇报给郭将军听。”

……

赵轻语才领军出发不久,就见到前方不少宋军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溃逃而来。

“怎么回事,西线也有将近一万甲士,就是遭到齐军突袭,也不应溃败至此啊。”

赵轻语身后,一名宋军都统开口说道。

玉门关与倾裕两战已证实了齐军与宋军间战力的差距。然而眼下,宋军竟然被齐军杀得四散而逃,这未免太过诡异。

要知道,宋军悍勇是九州公认的事实,虽说百年来宋军并非没有溃败过,但若是溃败在齐军手里,实在是有些令人难以接受。

“怎么回事?为何溃败?”

败军来到赵轻语等人身前,那都统连忙开口询问道。

“是…是杨…”

鼓声起。

数不清的齐军突然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齐军军中中心处,一杆大纛高高耸立着,旗上所写的那个大大的“杨”字格外引人注目。

”杨…齐国大将军杨志勇!”看清楚旗上所写的字后,那都统不由得惊呼道。

赵轻语咬了咬嘴唇,那方她在散城时从某人处得来的手帕被她紧攥在手中。

……

自中军而来的传令兵快马加鞭,赶到郭羽若在的后军。

听完他所带来的陈奚的命令,郭羽抬眼望向远方愈发混乱的宋军军阵。

大将军突然叫他出阵肯定是情况有变,而此刻中军乱成这个样子,难不成…

回想起先前中军大旗曾一度落下,郭羽心中一紧,他回身朝着一脸悠哉的赵轻玄说道:“王上,奉大将军将令,散城军即将奔赴前线,为免意外,还请王上暂且回营。”

见郭羽的表情十分严肃,赵轻玄不由得点了点头:”好。”

为保险起见,郭羽拍了拍陈简钊的肩膀:“狗子,你保护着王上回营。”

陈简钊应下,犹豫了半晌,开口说道:“既然连后军都需要上阵,前线战事很可能发生了巨大的变故,贱羽你当心些。”

郭羽冲着他咧嘴一笑,继而扬起手中那杆通体雪白的将军令,正要下令出发,忽然听得手下发出一阵阵惊呼声。

郭羽皱眉向远处望去,心头不禁一震。

如果说方才得宋军只是有些混乱,那么此刻的宋军已然是溃不成军。

眼见那杆宋字大旗再度落下,郭羽毫不犹豫地呼喊道:“散城军所属,向中军进发。侯锦永,步军暂且交由你来调度。雪甲骑,随我来!”

说罢,郭羽拍马冲出,那被郭羽命名为雪甲骑的五百散城轻骑军紧随其后。侯锦永见郭羽离去,连忙招呼其散城军跟上。

回想起战前宋军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郭羽的心中愈发不安。

倘若大将军真的出事,群龙无首的宋军在陷入各自为战的情况下,败给齐军未必是不可能的事。

五百骑向中军所在飞驰,待看到前方大批大批溃败而来的宋军,郭羽默默握紧手中的将军令。

“郭将军!”

龙涛等人策马赶来,在郭羽身前调转马头后,与郭羽并肩而驰。

龙涛急匆匆地说道:“郭将军,大将军被一名齐国的武道高手重伤,昏迷不醒。宋军西线被突然出现大批齐军突袭,南线则由于王军杰部的突然撤退而崩盘。眼下宋军已经接近全面溃败,只剩下小部分还在抵抗。郭将军,这一仗,已经败了…”

突然出现的武道高手将大将军重伤,西线出现大股齐军,宋军全线崩盘…

郭羽脸上泛起苦笑,他那些无聊时的臆想竟然全部成为现实。

他忽然想到什么,忙向龙涛问道:“赵轻语呢?还有,大将军如今又在哪里?”

龙涛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属下不知。方才在中军时,属下并未看到公主殿下与大将军。”

郭羽默然,双腿猛地一夹马腹,整个人朝着溃军冲去。

他一抬手,银枪拦在一支正仓皇逃窜的宋军面前,大喝道:“我乃偏将军郭羽,公主殿下何在?大将军何在?”

那些宋军见是自己人,脸上的惊慌之色稍稍缓解。一名宋国甲士答道:“大将军被几个兄弟带着先走了,至于公主殿下的下落,属下不知。”

其他宋军也是连连摇头,纷纷表示其不知道公主的下落。

那五百骑军来到郭羽身边,见郭羽脸色格外的难看,一时间不敢出声。

郭羽沉默半晌,冲着龙涛等五百骑说道:“你们去将周围的溃军引向侯锦永处,见到他之后你们听他的调遣。

另外告诉他带着兄弟们迎击追来的齐军,向前推进的同时还要收拢溃军…总而言之就是一边集结败退的友军,一边往前打!”

“诺。”龙涛先是应下,继而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将军你呢?”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将郭羽刚到嘴边的话压了回去。

百骑左右的齐国骑军杀至,而那队被郭羽拦下的溃军,听到喊杀声惊呼着再度开始逃窜。

由于不清楚某人的下落,心情极差的郭羽神情冰冷地望向那支骑军。

似是感受到主人的心情,小白一声长嘶,直接向着齐军冲去。

为首的齐军百夫长见到郭羽朝他过来,狂笑着拎起手中大斧,大喝道:“来将通名!我潘龙斧下不斩无名之鬼!”

郭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将手中将军令递了上去。

在银枪接近的刹那,那名为潘龙的齐国百夫长,突然惊恐地睁大双眼:“你是入…”

系有白色枪缨的将军令击碎斧刃,直接贯入潘龙的身体,与此同时,一股勇绝之势爆发开来。

潘龙惨叫一声,身躯被枪势冲得血肉模糊,整个人直接撞在身后冲来的骑卒身上,一时间不知砸翻多少人。

见百夫长被眼前这个银枪白马的白袍将军一枪挑死,余下骑军纷纷勒住马头,面带警惕地看着郭羽。

郭羽甩去将军令上沾染的血迹,将手中银枪指向正与他对峙的骑军。

第一百零四章 再战

百夫长潘龙虽不是虎威,但好歹也是兵锐中境的好手,一把大斧舞起来,七八个人也近不得身。

然而,这样的他却被眼前这个白袍将军给一枪挑死。

面对郭羽,这些骑军不由得犹豫起来。

上,还是不上?

不等他们反应,小白的马蹄再度迈起,郭羽眨眼间便冲到这支百人骑队的面前。

最前面的骑卒有些愣神,显然没有料到郭羽的速度竟如此之快,仓促之间只来得及抬起手中骑枪。

“咔!”

在那名骑卒震惊的目光中,将军令直接将他的枪杆戳断,接着刺入他的胸膛当中。他只觉得一阵剧痛传来,眼中的世界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郭羽银枪一甩,挂在枪上的尸体登时飞出,砸翻几名冲来的骑卒。

白色枪缨随着银枪的摆动不住飞舞着,一道道银弧出现在将军令的枪间之上,带起阵阵血光。

郭羽一边拨开刺来的长枪,一边斩杀着周遭的骑卒。

当一道巨大的银弧出现,十数颗大好头颅凌空飞起后,剩下的骑卒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恐惧,拨马便逃。

出手杀掉三十余名骑卒,郭羽心中那股烦躁之气总算是得以发泄。他略微回气后,随即纵马往前方冲去。

那五百骑早已呆立在原地,看着郭羽离去的背影,鲁仁咽了口口水,转头向同样目瞪口呆的龙涛说道:“郭将军这…也忒猛了点吧。”

他们没有见到散城那夜郭羽一人杀穿两百骑军的情景。眼下对于郭羽一人一枪,干净利落的杀溃这支百人骑队,他们自是颇为惊讶。

“要是能有个貌美如花清纯可爱的公主殿下喜欢你,你也猛。”

龙涛收回目光,冲着身边的五百骑呼喊道:“都别傻站着了,事态紧急,动起来!”

散城军这五百骑军往来时的方向驰去,顷刻间便不见了影子。

……

西线的一万宋军已然全线溃败,赵轻语的视线中,尽是张皇失措的宋军甲士。

一连问过好几人之后,赵轻语这才知晓到底发生了何事。

就在宋军与驻扎在天卫关中的齐军交战之际,西方突然出现两万齐军对宋军侧翼发动突袭。

尽管事出突然,且人数少于敌军。但宋军终究是宋军,虽然陷入苦战,但还算是能维持住战线。

就在宋军勉强抵抗着张清誉所领的骑军冲杀时,三万齐军与那杆杨字大旗蓦然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之上。

两万齐军已令宋军捉襟见肘,再加上三万,当如何?

中军始终没有传来命令,西线的将领们面对这等情况,意见产生了分歧。

宋军悍勇不假,但宋军也是人,不是所有宋人都愿意死战不退。

最终,小部分宋军将领带着麾下甲士开始撤退。他们一走,战线登时出现缺口。抓住机会的张清誉率领骑军直接冲破宋军军阵。

赵轻语也曾试图聚拢这些溃军,然而收效甚微。战意已失,只想着逃命的宋军哪里会去理会什么公主。

就在赵轻语正在纠结是迎战还是撤退之际,领着五千轻骑追杀溃军的张清誉看到赵轻语麾下这支阵型完整的五千甲士,眼中放出光来。他一招手,五千骑朝着赵轻语杀来。

赵轻语这五千人只有少部分骑军,剩余皆是步卒,被骑军盯上的他们纵使立即撤退,也会被赶上,届时所面临的局势恐将十分艰难。

无奈之下,赵轻语一挥手,“列阵!”

陈奚手下这支亲卫军当真可以称得上是一支强军,即使见到无数同僚正在溃逃,依旧默默服从着赵轻语的命令,他们摆好阵势,静待敌方骑军冲来。

赵轻语将手帕收起,面色坚毅。

……

又一名宋军甲士摇头离去后,郭羽勒马停在原地,眉头紧锁。

赵轻语打扮得与寻常甲士无异,一旦被溃逃的宋军冲散,想找到她无异大海捞针。

她是因为他才负气跑到中军去,郭羽自然想不到局面会变成这个样子。若是早知道,郭羽说什么也不会听赵轻玄的话,去给赵轻语念那封雍王所写的情信…

如今再去想这些已经于事无补,但既然事情因他而起,那么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他都必须要将她找回来。

喊杀声将郭羽的思绪打断,郭羽转头望去,竟是一支不足百人的宋军甲士正被数百齐军围攻。

郭羽纵马朝着那里冲去,待接近齐军后,银枪向前一摆。

将军令划出一道寒光,凛然的枪势劈在齐军阵中,数名齐国军士惨叫着跌飞出去。

自倾裕一战后,郭羽对于气机的运用又多一分理解;而入阵与百战这两式枪法,郭羽亦有了些许感悟。

入阵是郭羽所学的这套枪法的第一式,一枪递出时,招式催动体内气机化作枪势,继而爆发开来。这一式的威力不俗,同样的,对于郭羽的消耗也十分巨大。

原来的郭羽一天之内甚至只能使用两次入阵。在玉门关时,为了击败肖海阳,郭羽强行使用第三次入阵后便伤及自身,后来更是吐血昏迷整整三日。

倾裕一战,郭羽为应对卢伯的浩然风,以剑使出半招入阵。后来郭羽就将这种方法运用到枪法上,威力虽会略有不足,但消耗却大大减少。方才郭羽一枪挑死那齐军百夫长潘龙,用的便是这半招入阵。

如果说入阵是郭羽学会的第一式,那么百战便是郭羽运用得最得心应手的一式。原因无他,那日父亲所展现的“滴水不漏”实在是太过震撼人心,让他久久难以忘怀,对于这一式他练得也就格外卖力。

使出百战时,体内真气灌入将军令中,接着以自身为中心,划出万道枪弧。作为守招,百战可以说是无懈可击。

百战虽是守招,然郭羽此刻冲进齐军当中,划出的枪弧却变成了一道道催命令牌。无论齐军如何抵抗,只要撞在那璀璨的银弧之上,登时便肢体分离。

郭羽的出现顿时引得齐军的注意,在一名都统的指挥之下,齐军分出一半人向郭羽杀去。

很显然,相较于那不足百人的宋军甲士,还是这个白袍将军的首级更有吸引力一些。

那名齐军都统脸上泛起冷笑,一人敌数百人,你当你是赵文奇?

眼下宋军中唯一的入势高手已经死在赵文奇剑下,这个出招犀利,银枪白马的小子想来撑死也不过是个虎威境界。

既然只是虎威,你凭什么敢在这里这里装比?还银枪白马,你当自己是郭仪吗?

然而,这名都统的笑容很快就僵住。

郭羽见齐军逐渐向他围拢过来,原本握住缰绳的左手亦搭在那杆银枪之上。

双手握住将军令,那些围绕着郭羽绽放的银色枪弧顿时变得更加密集,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一股银色的风暴在齐军阵中猛地爆发开来,刮起无数断肢血肉。

看着这一幕,那都统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曾见过这幅场景。

那一年在祁州,北宋军神杀进齐军阵中,一杆银枪在他手中有如风暴般,势不可挡。

当时这名都统还仅仅只是一名普通士卒,他亲眼看到军中那名以勇武著称的虎威高手只不过被那道风暴擦到一个边,随后就被刮成好几段。

“你…你是郭…”

被唤醒了心中最深处的恐惧,都统一时间忘了逃跑,声音颤抖着说道。

“噗!”

郭羽直接一枪将他的咽喉洞穿,继而冷漠地看向那些齐军。

眼见都统身死,无数同袍死无全尸,那些齐军直接作鸟兽散。

郭羽散去枪上聚集的气势,脸上满是掩盖不住的疲惫之色。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统领那支宋军的将领在手下的搀扶下来到郭羽面前,苦笑着说道:“还以为要死了。”

郭羽摆摆手,指向北方的位置说道:“诸位往北走吧,散城军正在赶来,只要能与他们汇合,你们就安全了。”

那将领再次向郭羽拱手道谢,继而一行人互相搀扶着撤退。

“等等。”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郭羽还是开口问道:“你们有没有见到公主殿下。”

那将领回过头来,手指向西方:“公主领着五千甲士往西去了。”

郭羽正要继续询问,突然心生警兆,反手往身后划出一道银弧。

一支带着浩然之势的羽箭应声坠落,郭羽轻叹一声,转过身去。

卢伯将手中黄木弓背在身后,拎起手中三尖刀指向郭羽。

“再战!”

第一百零五章 第三枪

“再战!”

卢伯望向郭羽,眼中熠熠生辉。

自倾裕那夜与郭羽两败俱伤后,卢伯对其愈加敬佩的同时,心中那渴望与其再战上一场想法也每日剧增。

厮杀多时,他也已疲惫不堪。但好不容易再度撞上郭羽,怎能不与之一战?

郭羽朝着他微微一笑,接着拨马便走。

“战个锤子战,沙比才和你打。”

郭羽不由得翻起白眼,好不容易知晓赵轻语的下落,他不去找她,留在这里跟入势高手拼命,那不大傻子吗。

方才为了杀退那波齐军,郭羽毫无保留地施展出完整的百战。虽然他相比原来时气机深厚许多,但一连串打斗下来,体内真气仍是消耗掉小半。

若是他再与卢伯这个入势高手斗上一场,那么无论胜负,怕是又要将真气消耗一空。届时就算能胜,他又如何去寻赵轻语?

更何况,眼下宋军溃败,战场之上遍地都是齐军,赵轻语身边虽有五千甲士,但她要面对的将是数倍于己方的敌军,谁知道能撑多久。寻找赵轻语已是刻不容缓,他哪里有心思去和卢伯交手。

小白当真是一匹不可多得的神驹,瞬间便奔出数丈远。

它快,卢伯的箭却更快。

感受到身后的劲风,郭羽眉头一皱,手中将军令再度划出银弧,自箭上传来的力道打得郭羽手腕一阵发麻。

“咻咻咻!”

卢伯身后的鹰扬骑对着郭羽一阵齐射,数百支箭矢倾泻下来,如雨般自苍穹坠落。

郭羽倒是蛮喜欢雨,在散城时,每逢下雨天,他常常撑着油纸伞独自在街上行走。

但对于这种雨,他却是喜欢不起来。

尽管这些箭矢不比卢伯的箭对他有威胁,但其胜在量多,稍有不慎自己就可能中上一箭,更何况郭羽还要顾及身下的小白。平日里他虽然总敲打这匹性格恶劣的白马,但若是让它受伤,郭羽还真舍不得。

郭羽一咬牙,身上气机流转,手中将军令撑出一道密不透风的枪围,将这些箭矢拦截下来。

“嗡!”

弓弦震动的声音格外的刺耳。

郭羽心头一震,在倾裕北大营时,他听过这道异乎寻常的声音。

那是卢伯以为自己要与他互放杀招之时,耗尽残存浩然气所施展出来的最强一箭。

坠日!

这一箭速度太快,郭羽根本来不及反应。

坠日直接撞在郭羽那道银白色的百战枪围之上。

“轰!”

强大的力道将郭羽从马上掀飞,郭羽在空中翻了好几个圈,这才勉强卸去全部力道落在地上。

郭羽身体晃了一晃,旋即稳住身形,他抬手抹去嘴角血迹,心中骇然。

当日由于陈简钊的出手,他并未直面这坠日一箭,自是不知这一箭的威力竟然如此恐怖。

即使以百战构筑枪围,抵消掉大半力道,他仍是被打下马来,而且还受了些许内伤。

鹰扬骑已经涌了上来,他们并没有对郭羽出手,而是纷纷抬起长弓将箭射向正向郭羽奔来的小白。

没有郭羽骑在上面,小白灵活不少,速度也增加许多,左扭右扭之下,竟是没有一支箭落在它身上。

眼见卢伯已冲到身前,小白就算是身强体壮也承受不住入势高手的攻击。郭羽朝着它大喝道:“先别过来!”

卢伯策马来到郭羽身前不远处,仿佛不愿意占对方便宜似的,自马上跳下。他看着郭羽那匹在周围绕着圈,不停躲避箭矢的白马,啧啧称奇:

“当真是好马配英雄。郭将军如此人物,战马也是这等出彩,佩服,佩服。”

卢伯转过头看向郭羽,见对方毫发无损。脸上神色如常,他心中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倾裕一战后,武道有所精进的不只有郭羽,还有他。甚至他的提升要比郭羽还要大得多。

郭羽虽然感悟颇多,却依旧没能进入入势境界,而他,经过那一战直接迈入入势中境。

然而,入势中境的他,全力射出的坠日一箭,竟几乎没给郭羽带来半点损伤。卢伯惊讶的同时,眼中战意愈发强烈起来。

郭羽撇了撇嘴,卢伯这幅态度,看来是无论如何都要与他再战一场。

既然无可避免,那便放手一搏吧。

郭羽右脚往地上一蹬,整个人直接飞起,借着力道,手中将军令直接往卢伯的咽喉处点去。

他一出手就是杀招,将军令裹挟着令人胆寒的勇绝之势,直直的刺向卢伯。

卢伯不闪不避,双手握住三尖刀,自下而上直接一刀撩起。

“铛!”

随着一道震天声响,两度交手而未分胜负的两人再次开始死斗。

郭羽递出一枪后,攻势不停,右手一动,银枪划出一道圆弧,直往卢伯扫去。

卢伯依旧不退,浩然之势自体内迸发而出,三尖刀刮起一阵气势磅礴的浩然风,撞向郭羽划出的银色枪弧。

势与势的碰撞,激起阵阵气浪。

郭羽暗自皱眉,只感觉这卢伯相较于在倾裕时竟更强了些。

郭羽仅仅只是凭借枪法使出入势手段的伪入势境,能与入势境打成平手已算是不易。交手前,郭羽自忖,如今的他若是不顾一切的出手,以伤换伤,兴许还能胜过入势初境的卢伯。

但,眼前这个随手一挥便能掀起万丈浩然风的卢伯,哪里还似入势初境?

对付入势中境,郭羽实在没有把握能战而胜之,这让郭羽心中愈发烦躁。毕竟在这里躲拖延一刻,赵轻语就多一分风险。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那个明眸皓齿的少女在这里香消玉殒。

郭羽心下一横,双手握住将军令,气机疯狂流转,体内真气大股大股灌入进将军令中。

纯白枪缨微微飘动,银色的枪头不住闪烁着寒光,郭羽双目亮起,万道枪弧爆发开来。

“好枪!”

一道道瑰丽的银白枪弧出现在卢伯面前,引得他一声喝彩。卢伯战意高涨,亦是舞动起手中三尖刀。

“铛!铛!铛!”

枪与刀相撞的声音不断传出,一时间火花飞溅。

卢伯施展的依旧是他那式快哉风,只不过与以往不同,此次他并没有引爆浩然气,而是直接卷起万丈狂风与郭羽相撞。

原本闪耀的枪围颜色逐渐黯淡下来,快哉风也没有一开始那迅猛的势头。

郭羽感受到体内真气快速消耗,轻轻一叹,他将手中银枪撩起,划出最后一道华丽的枪弧,

当枪弧与狂风尽数消散,卢伯右手握紧手中三尖刀,直直的向前方点去。

如果说,先前的卢伯把浩然气当做起手式,那么如今的他,则把其当做最后的杀招。

卢伯不止一次见识过郭羽那一式入阵的威力,甚至还被其重伤过。他多日来细细思索之下,便将他那式快哉风改成现在这幅模样。

以千里快哉风养浩然气,蓄势良久,一朝爆发。

他卢伯走的是君子道。君子,当养浩然正气。

将手中三尖刀点向郭羽的同时,卢伯瞪大双眼,生怕错过了一刻。

他想看看,究竟是他的浩然气强,还是郭羽那一式勇绝之枪更胜一筹。

然而,郭羽并没有使出入阵。

郭羽松开左手,右手则改为握住将军令的底端。

这套由父亲所创的戎马枪法一共有五式,而他,只能完整的使出前两式。

第三式他只能施展半招,而后两式他知道怎么用,却无论如何都用不出来。

眼下,他要用的就是那半招第三枪。

强行使出并未完全领悟的枪招,郭羽只感觉自己一阵气血翻腾。他紧咬牙关,忍受住体内狂暴的真气席卷经脉的剧痛,握紧将军令直接砸向卢伯刺来的三尖刀。

不是刺、挑、扫、拦、扎,郭羽如同抡大锤一般,抓住枪杆尾端直接砸去。

“嘭!”

尘土飞荡。

第一百零六章 美人东望,白袍西来

也许是郭羽太过用力,将军令的枪杆竟然弯起一个夸张的弧度。

汇聚于三尖刀顶端的浩然气喷薄而出,而郭羽的银枪也刚好砸至。

不同于入阵的勇绝,百战的凛然,一股气息极其不稳定的狂暴枪势随着银枪径直落下。

“轰!”

气势猛地炸开。位于爆炸中心的两人,直接被这股狂乱的冲击力崩得飞了出去。

卢伯被炸出数丈远,站定后,脸上出现一阵诡异的潮红。他调动气机压下体内不住翻腾的气血,以手拄刀,勉强站立。

他抬眼望去,随即便看到同样被爆炸崩飞的郭羽,最终竟然落在那匹不知冲来的白马身上。

卢伯眼睁睁看着郭羽策马离开,脸上泛起苦笑。

原以为迈入入势中境的自己再加上精心准备的杀招,怎么都可以击败郭羽,未想到最后竟又是不分胜负。

回想起郭羽最后砸来的那一枪,卢伯眉头微皱,喃喃道:“好可怕的一枪…”

看似毫无章法的一枪,却给他一种势不可挡的感觉。连他那汇聚于一点的浩然气,都被郭羽这一枪给破开。

几名鹰扬骑牵着卢伯的战马来到他面前,其中一名骑士低头向卢伯询问道:“卢将军,要不要追赶?”

卢伯摇摇头说道:“算了,他的马速度太快,我们追赶不上。”

卢伯体内真气将尽,又受了不轻的内伤,想来郭羽也是如他一般。

虽然不知郭羽为何往西而去,但卢伯换位思考,若他是郭羽,身受重伤,气力两空,周围又尽是敌国军士,他一定不会继续滞留于战场之上。

既然他要逃,明知自己这边追不上,又何必追赶?

卢伯翻身上马,冲着聚拢而来的鹰扬骑喊道:“继续追杀溃逃的宋军,哪怕胜局已定,也不能给敌方留下一丝喘息的机会!”

“诺!”

鹰扬骑再度往前杀去,临走之前,卢伯回首往郭羽离去的方向望了望。

“下次再分胜负吧。”

卢伯笑了笑,拨马离去。

“别死了啊。”

……

郭羽策马一路狂奔,见齐军没有追来,这才勒马停下。

“噗!”

郭羽一口鲜血喷出,身体亦为之一晃,他抱住马脖子,整个人不住喘息。

那股狂暴的气息在郭羽的体内左冲右突,郭羽的脸白一阵红一阵,鲜血更是不断地从他的嘴角滴下。

小白待在原地,或许是由于不安,马蹄不时地抬起又落下。

“还是太勉强了吗…”

半晌后,郭羽神情虚弱地从马背上直起身子,闭上双眼感受着体内的气机。

果不其然,真气又被他挥霍一空,那股被他引出的狂乱气息虽被压下,却依旧给他带来十分严重的伤势。

他使出这第三枪,实乃不得不为之。

北大营时,郭羽出其不意使出的入阵被卢伯挡下,倾裕一战中,自己拼着重伤一剑刺出,却依旧只得了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两次下来,郭羽自是知晓,光凭入阵,很可能奈何不了卢伯。更何况卢伯已踏进入势中境,若是方才用入阵,说不定眼下已经有齐国军士冲着自己的尸体呲尿了。

无奈之下,郭羽只得强行施展尚未完全掌握的第三枪,然而他仅仅只用出一半,便再也控制不住那股狂暴之势。

方才的爆炸,实则根本不是两股势碰撞所引发,而是郭羽枪上的那股狂暴枪势失控,再击散浩然势之后直接爆开。

别人都是在危难中领悟绝学,怎的到自己这里,不但不行,还被自己的招式给炸成傻批?

重伤之余,郭羽如此想着,颇有几分苦中作乐的意味。

“自己好像还真是每次与人动手都会很快就将真气消耗个干净…”郭羽一拉缰绳,再度向西而行。

“男人太快可不行。”

……

赵轻语率领五千甲士且战且退,然而他们被张清誉带着骑军缠住,速度哪能快得起来,很快便被后续的数万齐国军士赶上。

杨志勇自是不知大宋公主就在眼前这支队伍中,不过他纵然知道,想来也不会在这支负隅顽抗的宋国甲士上耗去太多兵力。

对他来说,一个大宋公主,远比不上多杀些宋军甲士来的有吸引力。

除去五千亲军外,杨志勇留下张清誉部五千骑军与一万步卒继续围攻这支宋军甲士,其余三万军士则径自往东而去。

他要的是彻底击溃这支南下的宋军。

“若是能将这五万人吃下…”想到此处,纵使沉稳如杨志勇,眼中亦泛起激动之色:“北宋,未必不能一举为我大齐所吞并。”

被围困的宋军正在齐军的攻击之下苦苦支撑。在张清誉的几次冲杀之下,原本的五千甲士已不足四千。

赵轻语不断调度军队,挡住齐军一波又一波的攻势。眼下虽然还能勉强维持住阵势,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宋军已坚持不了多久。

“公主殿下。”那都统冲着赵轻语大喊道:“我军败北已只是时间上的事,趁着眼下兄弟们还能抵挡,公主快领着骑军杀出去吧!”

他不过一个宋军都统,能战死沙场也算是死得其所,但赵轻语作为大宋公主,不应该,也不能死在这里。

“方才已有数万齐军越过我们往东而去,就算我领着骑军能杀出重围,也会撞上那些齐军,那样的话,未必比眼下的情况好到哪去。”

她冲着那都统笑了笑,“再说,就许你们为国捐躯,就不许我这个公主以死报国吗?”

那都统见赵轻语态度坚决,叹息一声,转身往前线赶去。

近乎陷入死地,赵轻语的心境却异常平静,她转过头,往东望去。

他还在哪里吧。

当初在散城,自己将死之际,那个讨厌鬼如她旧时梦境中神兵天降般将她救下。

尽管自己几度否认,但…

自己或许就是从那时开始对那个讨厌鬼心动了吧。

这次,他还会来吗?

不过怎么可能,是自己负气离开,那个讨厌鬼哪里可能会来寻自己。

再说,就算真的来找,如今兵荒马乱的,他哪里可能找得到自己。

如果他能知道自己在哪里…

赵轻语微微摇头。

还是算了吧,眼下战场上不知有多少齐军。讨厌鬼又不是赵文奇,怎么可能冲过千军万马来找自己。

她再次向东方望了一眼,继而决绝地转过头去。

……

面前的齐军愈发密集起来,郭羽一开始尚且能见到不少溃败的宋军,然而随着他策马疾驰,视线中的宋军甲士越来越少。眼下更是只剩下往东北方飞奔的齐军。

对于齐军,郭羽是能避则避,毕竟自己受的伤着实不轻,体内真气虽回复了少许,郭羽亦是舍不得用。反正自己的小白跑得快,齐军纵然发现了自己也追不上。

然而也就到此为止了。

郭羽面前,无数齐军结着整齐的阵形,丝毫不乱的往东走来。而且看他们的气势,显然是一支精锐之师,与之前碰到的那些歪瓜裂枣要强上不知多少。

郭羽若是想再往西去,则避无可避,只能正面从这支齐军杀出。

可,面对这等数量的精锐齐军,郭羽纵然是全盛时期,也未必能做到。想来,只有陈简钊口中的宗师强者,才能完成如此壮举吧。

看着眼前这密密麻麻不知多少的齐国军士,郭羽勒住战马,沉默半晌后,抬手摸了摸小白那沾满齐军鲜血的马脖子,轻声说道:“怕吗?”

小白打了个响鼻,晃了晃头,好似再表达着自己对这数万齐军的不屑。

大概是白袍白马的郭羽太过扎眼,那支齐军很快就注意到了他,数百骑军冲出齐军的军阵,直接朝着他杀来。

“既然你不怕,那咱哥儿俩就试着当一回那万军丛中来去自如的万人敌!”

郭羽洒然一笑,扬起手中长枪。

小白听到他的话,前蹄往地上一蹬,人立而起。它昂起马头,一声长嘶。

一马一枪一白袍,自西而来,继而朝着面前的数万齐军冲去。

第一百零七章 入阵者,当入势

“我叫郭羽,现在身后正追着数百名嗷嗷直叫的齐国铁骑,但我一点都不慌,因为我的小白跑得贼鸡儿快。”

听到郭羽的话,正在飞奔的小白扬起马头,一副十分得意的模样。

就在刚刚,郭羽迎着这支骑军奔去,在敌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靠着小白的飞速疾驰,一鼓作气直接冲开包围。

那些齐军连忙调转马头追赶,可他们那些战马的速度,哪里比得上郭羽这匹跟成精了似的白马?

这些骑军不住怒骂着,快马加鞭想要撵上郭羽。可任由他们如何狂甩马鞭,郭羽与他们的距离都是越拉越大。

将那支骑军甩在身后,郭羽的心中却没有放松下来半点。

正前方,黑压压一片,数不清的齐国军士早已严阵以待。以小白的速度,再过片刻,郭羽就要与他们接触。

齐国军士井然有序地不断朝前迈进,数百杆长枪朝着郭羽支起,组成一个枪阵。那一排排乌黑长枪不住闪着寒光,郭羽若是敢冲上去,想必第一时间连人带马都会被捅成筛子。

然而,郭羽依旧没有停下,面对这片不断靠近的“枪林”,郭羽默默提起将军令。

才刚调动起气机,郭羽脸色忽的一白,身体也晃了两晃,他咬着牙,硬挺着将手中银枪朝那近在咫尺的齐国军士递去。

既要入阵,又怎么能不用入阵?

原本整齐枪林被郭羽冲得东倒西歪,齐军的阵型也被郭羽那股勇绝枪势给炸出一个缺口。

郭羽跃马跳入被他那一枪打得有些混乱的齐军之中,于此同时,将军令摆动起来,带起万道寒光。

他倒是没有再次调起体内真气来施展百战,而是仅仅只用枪招来拨开从四面八方刺来的长枪。

之所以这么做,一来是因为体内真气着实剩的不多,二来…

“疼疼疼疼疼疼!”郭羽一边挥舞将军令,一边龇牙咧嘴地说道:“干!太他娘的疼了!”

方才郭羽使出入阵,真气被枪招催动的同时,身体内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这股痛感几乎让他直接摔下马去。

估摸着是由于强行使出第三枪,体内经脉被那股狂暴之气所伤,郭羽便不敢再轻易调用真气。

要是一个不小心变成废人,以后自己还怎么去装比耍帅出风头?

银枪不断摆动,郭羽在这密集的齐军军阵当中艰难前行,小白不时扬起马蹄踹翻挡在前方的军士。一人一马,配合得十分默契,可速度却依旧不可避免的降了下来。

“万人敌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刺来的长枪越来越多,郭羽手上的动作也逐渐加快,将军令划过的地方竟已开始留有残影。

前方的甲士突然让开一条道路,七名拎着一人高大剑的重甲步卒朝着郭羽冲来。

四柄大剑带着劲风往郭羽身上劈来,余下三柄则直接斩向小白的马腿。

看着呼啸而至的大剑,郭羽心中一沉。

很明显,这七人是武道高手,而且至少是兵锐中境。

赵轻语也是兵锐中境。若是平常,面对这等人,郭羽即使不用兵器,赤手空拳,也能将之搏杀。然而此刻,他深陷重围,四面八方皆是齐军。要顾及周围的他,如不动用真气,自是不可能轻易将这几人斩杀。

而那样的结果,便是他将被这几人拦住,继而将如深陷沼泽般,寸步难行。

郭羽发起狠来,手中银枪直接划起数道银弧。

“啊啊啊!疼死我了!”

在郭羽的惨嚎声中,那七名兵锐好手直接被枪弧斩成数段。

杀人者惨叫连连,而被杀的人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便肢体分离,这幅诡异的景象不由得让附近的齐国军士为之一愣。

趁着眼前齐军愣神的功夫,郭羽面容扭曲地再度冲出,手中将军令不停,不时往齐国军士的咽喉上点去。

一团团鲜红,有如妖艳的梅花般,在战场上绽放开来。郭羽一路走来,不知有多少齐国军士瞪大眼睛,双手捂着咽喉,最终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然而,这等强军中,怎么可能只有兵锐中境的武道高手?

当前方再次出现数名拎着大剑的重甲军士时,郭羽暗自皱眉。

三名兵锐巅峰,五名兵锐高境。

郭羽毫不犹豫,银弧直接划出。在他的惨叫声中,那几名军中好手竟是连剑都没来得及举起便已身死当场。

再走数十丈,已出现了虎威初境的高手。

接着,便是虎威中境、高境。

当同时划出数十道银弧才将那名虎威高境的齐军校尉斩杀时,郭羽的手已然开始颤抖。

既是因为疲惫,又是因为疼痛。

每调动一次气机,郭羽便会感受一次撕心裂肺的痛彻。而且那痛感,竟是一次比一次还要强烈。

郭羽知道自己的状况很不好,当感受到前面那股威势时,他不由得脸上泛起苦笑。

原本就已握着有些沉重的将军令在那股威势之下又重上几分。郭羽脸上带着无奈之色:“齐军这还挺讲究,武道高手境界从低到高轮流上。”

虎威巅峰,这等郭羽原来需要使出入阵才能将之击败的高手,对于经脉受损严重、真气所剩无几的他来说颇为棘手。

方才使出百战,他已感觉自己的经脉已经到达极限,再调用真气的话,恐怕真的会变成废人。

可如果不用,如今的他根本没法子击败这个虎威巅峰。

怎么办?

郭羽扫视一周,或许是由于表现太过震撼,没有人愿意回身追击他。此刻他的身后异常空荡,甚至几乎可以说是畅通无阻的程度。

只要他调转马头,转身离去,依靠小白,很有可能在不动用真气的情况下杀出重围,那样不仅能保住性命,而且还不会变成废人。

可那样做,赵轻语,他便救不了了。

郭羽停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身体微微颤抖。

为了一个相处不过数月的女子,郭羽做到这种程度,已算是仁至义尽。此刻他若是转头就走,就是赵轻玄也不能说他什么。

看到郭羽这幅样子,只道是他正在犹豫,那名虎威巅峰的将领登时加快脚步,同时大喝道:“怎么,小子,撒完野还想跑不成?我告诉…”

“跑尼玛勒戈壁,食老子入阵!”

方才因气机流转所产生的剧痛而颤抖的郭羽,直接扬手将银枪递向这名齐军将领。

会不会变成废人之类的,等变了再说,他才不会去考虑那么多。

他就是要去救赵轻语。

兵锐来挡杀兵锐,虎威来拦挑虎威。

纵然是那天下第一的赵文奇挡在面前,他也敢亮起将军令。

一式入阵,狠狠地撞在那虎威将领的身上。他连话都没说完,便直接被那股勇绝的枪势给击得血肉模糊。

递出银枪的刹那,郭羽只觉得心里异常的畅快。

心情舒畅又或是心境豁达,郭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而言之,很爽就对了。

若不是体内实在是太痛,郭羽几乎就要扯开嗓子喊上一两声。

“咔!”

不知是不是错觉,郭羽仿佛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他吓了一跳,“我靠,该不会真的经脉尽断变成废人了吧。”

郭羽有些慌张一抬手,接着他便感觉到体内一股真气随着他的动作,自然而然的涌入进将军令之中。

郭羽下意识的一挥,一股罡气直接将迎面冲来的几名齐国军士炸翻。

方才他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挥枪,没有用任何招式,体内真气却随着他的动作直接化作枪势飞出。

这代表什么?

“额…”郭羽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情景,他挠了挠头,说道:“…我入势了?”

没错,一式入阵后,郭羽正式踏入入势境界。

“不是说要找到自己的道才能入势吗,我这也没找到啊…”

“既然万物皆可道,难道说,我走的是…”郭羽一头雾水,想起自己刚刚莫名感觉到一阵舒爽,眉头微皱:“…爽之道?”

第一百零八章 守式之极,绚丽一枪

真气催动招式,以势伤人者,方可称在武之一途上登堂入室。

先前的郭羽并非入势,每次使出入势手段,都会不由自主的调动起大量真气。而为了击败卢伯,郭羽更是使出那尚未完全掌握的第三枪。

那一枪的威力确实惊人,可同样的,引动的真气也十分巨大。

郭羽体内的经脉被这一枪所引出的狂暴真气冲刷而过,虽然使得他受了不轻的伤,可同样也让他的气机变得深厚。

接着,郭羽每引动一次气机,体内经脉就会承受一次锤炼。他的疼痛感每多一分,经脉对于气机的适应也就增加一分。

如此反复后,当郭羽使出入阵之时,若是光论体内气机,比起入势中境的卢伯也不遑多让。

本就与入势境界相差不远的他,在那一刻可以说是已经站在那道门的面前。

可他没有门的钥匙。

郭羽为晋入势,在倾裕之时当真下了不少功夫,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找不到刘笑尘口中所说的道。

可以说,哪怕郭羽气机再深厚,只要找不到那条道,他就始终不能打开那扇门,成为真正的入势境。

当那名虎威巅峰拦在郭羽面前,他面临着抉择。

一边是冒着成为废人的风险,使出入阵,继续冲阵,去找寻那名他仅仅结识数月的少女。

另一边则是调转马头,就此退去。

后者不一定就安然无恙,可前者一定是九死一生。

然而,郭羽却是毫不犹豫递出手中将军令。

一切仿佛都是水到渠成,那扇紧闭着的大门轰然打开。

一条康庄大道出现在郭羽的脚下。

心境通达的郭羽,在他出枪的瞬间,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条“爽”之道,成就入势境界。

郭羽终于得以将他那伪入势的伪字去掉。可还不待他去细细感悟其中的不同,十余名兵锐再加上五六个散发着骇人威势虎威好手,已朝着他围了过来。

为首之人有着与那被郭羽一枪击死的将领同样的气息,他低头看了眼那具已不成人样的尸体,眼中流露出凝重之色。

能将虎威巅峰打成这般模样,除了入势强者,还有谁能做到。

那将领一挥手,二十来名武道高手带着无数军士朝郭羽围杀而去。

若是方才的郭羽,面对这等情形,说不定会慌得一批。

但眼下,郭羽看似稳如老狗,实则比老狗还要稳。

郭羽微微闭目,体内气机开始流转,他拎起将军令,迎着齐军将士冲了上去。

睁眼的刹那,万道寒光自将军令上爆发开来,以郭羽为中心,形成一股强横无比的银色风暴,疯狂席卷着周遭的齐国军士。

无数齐卒直接被拉扯进风暴之中,继而被枪势给冲击的鲜血淋漓,就连兵锐境界的好手也未曾幸免。

那几名虎威高手倒是要好上一些,虽然他们在这股暴风枪势中摇摇欲坠,身上更是被划出一道道口子,但一时之间也还能勉强抵挡。

郭羽抓住枪杆猛的一摆,由银白枪弧组成的风暴枪势登时汇聚成一道绚丽的巨大枪弧,向四周激荡而出。

靠得近的齐国军士直接被这道枪弧拦腰斩断,那几名自风暴枪势下逃得性命的虎威高手这次也没能例外。除了那虎威巅峰的齐军将领外,全都死在郭羽最后这绚丽一枪之下。

一枪斩杀数名高手,数十齐国军士后,枪弧向四周扩散而去,躲避不及的齐卒撞在上面,纷纷吐血倒飞而出。

郭羽身边十数丈内,再无任何一个站立的齐国军士。

原本乱哄哄的战场竟诡异的安静下来。

面对这无比震撼的一枪,这些常年跟随杨志勇南征北战的精锐齐军,不由得心生恐惧。

一时之间,他们只敢远远的围着郭羽而不敢靠近一步。

郭羽看着周围的情景,心中感叹。

这,才是真正的百战。

先前由于他是伪入势,体内气机不足以支撑施展完百战。以是莫说最后那绚丽的收尾一枪,就连那风暴枪势也没用出过几次。

百战是最强的守式,而最强的防守,便是进攻。

入势之后,被浪费掉的真气大大减少,郭羽这才得以施展真正的百战,从而使出那最后的惊艳一枪。

仅存的虎威高手忙不迭的从地上爬起,乱进齐军阵中,生怕郭羽再对他出手。而郭羽则是理都不理,直接一拉缰绳,纵马继续向西赶去。

……

西线的宋军甲士已不足两千,剩余甲士勉强结成一个圆阵,抵抗着齐军的攻势。

处于宋军正中心的赵轻语,每每宋军的圆阵出现缺口,她便会领着数十骑军上去,将那些冲进阵中的齐国军士给推出去。

在张清誉所领骑军一次又一次的冲杀之下,宋军阵势可谓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举剑劈死两名冲进阵中的齐国军士,指挥身旁的甲士去堵住缺口,骑在马上的赵轻语,口中微微喘息。

这是她自散城那夜后,第二次深陷绝地。

赵轻语一如那时,心中毫无懊悔之意。

如果当时她抛下肖莘,恐怕将一辈子活在愧疚当中。

同样的,她若是一开始就丢下这五千甲士不管,领着骑军突围而去。纵然她能够苟且偷生,又与死人何意?

虽然无论她如何,身边这些甲士恐怕都难逃一死。但至少,眼下的她,心里舒坦。

赵轻语摇摇头,抛去脑海中这些对眼下情景毫无帮助的念头。眼见前方宋军再度被齐军冲开一个口子,她连忙领着骑军冲去。

“咻!”

一支羽箭直接射在赵轻语的战马身上,正在奔跑的它直接扑倒在地。

“啊!”

赵轻语被战马给甩了出去,摔在地上,发出一声痛呼。

“公主!”

原本正在冲锋旳大宋骑军,见赵轻语摔倒,连忙勒住战马。

他们这么一耽搁,无数齐军趁机从宋军阵势的缺口之中涌入。这下子,宋军的阵势彻底被冲开。

早就注意到赵轻语的张清誉,放下手中长弓,冷笑一声,抓起手中骑枪便冲进散乱的宋军当中,朝着赵轻语奔去。

“保护公主!”

几名甲士急忙将赵轻语扶起,而那几十名原本跟随赵轻语冲锋的骑军,一齐抬起骑枪,迎着冲来的张清誉杀去。

然而厮杀多时的他们,又哪里能拦得住虎威境界的张清誉?

张清誉一摆骑枪,当先几名宋军骑士竟是直接被他给打下马去。

齐军铁骑早就跟着张清誉杀了进来,冲溃宋军的同时,百余骑来到张清誉身后,与宋军剩下的骑军冲撞在一起。

张清誉的目标只有赵轻语。

能被宋军在这等情况下如此重视,想必一定是个重要人物。

若是能拿下其首级,必是大功一件。

想到这里,张清誉愈加兴奋起来。

眼见张清誉越来越近,那几名扶着赵轻语的宋军甲士毅然停下脚步,转身举刀冲去,想要挡住张清誉的步伐。

然而光凭他们,又能做到什么?

战马直接将几名甲士撞开,张清誉手一伸,狞笑着用骑枪挑起那个妄图阻挡他的都统。

他双臂用力,那名都统的尸体直接飞出,落在赵轻语的身前。

“公主…快…走…”

赵轻语蹲下身子,轻轻为其阖上双目。

她默默抓起刚刚落在地上的配剑,迎着张清誉冲了上去。

张清誉面带不屑,长枪探出,将赵轻语刺来的长剑挑飞,战马径直撞在赵轻语身上。

“噗!”

赵轻语口吐鲜血,身体不由得向后跌退。

张清誉并没有直接出枪将之戳死,他从马上摘下绳套,向着赵轻语一扔。

浑身剧痛的赵轻语,只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被什么给拉住,接着一股大力传来,她整个人直接被绳索给拽倒在地。

张清誉放声狂笑,一手拉住绳索,拖动着赵轻语,纵马飞驰。

(已修改,部分剧情有所变动)

第一百零九章 我也来耍耍

眼见公主殿下被敌国将军拖在地上,剩下的大宋甲士们血红着双眼,一齐举刀向张清誉杀去。可他们还没有冲上去两步,便被涌来的齐国军士给砍翻在地。

“自己手下一个接着一个的死掉,自己像狗一样被人拖来拖去,感觉如何啊?公主殿下,哈哈哈哈!”

张清誉勒住马,转头看向狼狈不堪的赵轻语,放声狂笑。

先前战马撞在赵轻语身上,张清誉听到她的惨呼,才知道这个宋军将领竟然是个娘们。

能让宋人如此舍生忘死的女人,整个宋国也就那么几个,是以他很轻松的就猜到了眼前这个披甲少女的身份。

那个曾来过天岚当质子,被雍王李鸿徒念念不忘的大宋公主,赵轻语。

见赵轻语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张清誉一拉绳索,再次把她拽倒,接着扬起马鞭,战马登时飞驰而出。

宋军甲士被屠戮时的哀嚎声不断地传入赵轻语的耳中,她一次次想要站起,又一次次被张清誉拖倒。

杀声渐停,场上的宋军甲士已被齐军给杀个干净。不少齐国军士围在四周,瞧着赵轻语那灰头土脸的模样,不时地发出哄笑声。还有一个军士冲着张清誉叫道:“张将军,别给拖死了,好歹也得让兄弟们尝尝大宋公主的滋味不是?”

他的话顿时引起了在场军士的赞同,他们纷纷嚷着张清誉下手轻些。

“此趟急行军,为了激励兄弟们,大将军可是曾许下重赏。”张清誉拨马回身,冲着趴在地上的赵轻语说道:“你说,还有什么赏赐能比得上一个活生生的大宋公主来得过瘾?”

赵轻语微微颤抖地再次从地上站起,那张原本娇俏的脸早已满是尘土。她默默看着张清誉,一声不吭。

张清誉来到赵轻语身前,用铁枪挑起赵轻语的下巴,咧嘴说道:“只是不知道,你这身娇肉贵的公主,能不能承受得住那些军士的蹂躏。”

张清誉眯起眼睛,“不过本将军忠厚,不忍见得这种惨事发生,正好本将还缺个暖床的丫鬟,只要你跪下来求我,本将便开恩将你纳入房中,如何?”

浑身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手腕处更是被勒得渗出鲜血,赵轻语忍着疼痛站直身子,轻蔑地瞥了一眼面前这个笑容灿烂的齐国将军。

“你说尼玛呢。”

张清誉的笑容僵住,他微微皱眉,“你说什么?”

“我说…”赵轻语瞪起她那双依旧明亮的杏目,“你说尼玛呢!”

难怪讨厌鬼那么喜欢说些脏话,当真过瘾。

生死关头,赵轻语再度想起那个喜欢穿白袍子的男子,脸上泛起笑意。

她大宋公主,怎会为活命而向敌人屈膝。

“呵,还挺硬气。”张清誉扯开嘴角,举起手中铁枪,往赵轻语身上抽去。

尽管张清誉的力道并不大,可对于此刻的赵轻语来说,仍是难以承受,她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几步,眼中满是痛苦之色。

“我记性不太好,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张清誉悠哉悠哉的策马上前几步,开口问道。

“你说尼…”

“啪!”

又是一枪杆直接打在赵轻语身上,赵轻语双手捂住腹部,大口大口喘着气。由于疼痛,她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我又忘了,你再说一遍。”

赵轻语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她举起右手握成拳头,随即将中指高高竖起。

张清誉眼中浮现厉色,他猛地一拽绳索,再次将赵轻语拽倒。

“不识抬举的臭婊子。”

他打定主意要将赵轻语活活拖死,双腿猛夹马腹。

女人在他眼中,只不过是发泄的工具,即使是大宋公主,对于他张清誉来说也没甚分别。杀了也就杀了,没什么可惜的。

“咻!”

就在张清誉脸泛狰狞,想要纵马冲出的同时,一道寒光自西而来,越过千军万马,落在他的身后。

“噗!”

系有白色枪缨的银枪,斜着插入张清誉与赵轻语之间的空地上。

张清誉看着这杆正正好好将绳索割断的银枪,笑容敛去。

高手。

他扭过头向银枪射来的方向看去,身上的气势逐渐开始攀升。

张清誉身为杨志勇麾下悍将,几年来死在他手上的虎威高手已不知凡几。前些日子自蜀州撤退时,他更是与雍国的入势强者龙翱天斗了一场,虽然败了,但也在其手下全身而退。以他一个虎威境界,能做到这种程度,可谓虽败犹荣。

张清誉身处虎威巅峰多年,一只脚踩在入势境界的门槛上,自诩入势之下第一人的他,感受到远方传来的气息,身上战意迸发。

扑倒在地上的赵轻语,愣愣地望着插在她面前、通体雪白的长枪,眼睛顿时一酸。

即使遭到言语羞辱,被敌将用枪抽打,被像牲畜一样在地上拖行,赵轻语也没有哭。哪怕身上早已伤痕累累,少女始终在敌人面前保持着她大宋公主的骄傲。

然而此刻,看到这杆熟悉的银枪,心情激荡之下赵轻语眼中竟泛起泪光。

西面的齐军突然传来骚动,一匹神骏的白马撞开拦在前方的齐国军士,直朝着赵轻语的方向冲来。

“好快!”

张清誉心中一惊,他握紧铁枪,不去管身后的赵轻语,径直策马迎向那满身血红的冲阵之人,待能看到对方其空空如也的双手后,张清誉心中冷笑。

虎威巅峰与入势的差距才能有多大?连兵器都没有,对方纵然是入势境界,在张清誉眼中也已经是个死人。

“成为我踏入入势的垫脚石吧!”张清誉一声大喝,手中铁枪便向那赤手空拳的入势强者刺去。

虎威与入势的差距有多大?

天差地远。

在张清誉震惊的眼神中,那人朝着他刺来的长枪伸出手,继而一把握在铁枪的前端。

来不及张清誉反应,一股威势竟然从他手中的铁枪上传来。

张清誉吃痛之下,不禁放开双手,铁枪便被对方夺过。

那人倒提铁枪,枪杆猛地抽在张清誉的脸上。

“啊!”

张清誉被从马上抽得飞了出去,鲜血飞溅的同时,两颗门牙直接从他口中飞出。

那人不去理会在地上惨叫不止的张清誉,策马朝着赵轻语驰去。

赵轻语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咬着嘴唇看向那骑在小白上的人影,

是他。

他来了。

那个银枪白马、爱穿白袍子的讨厌鬼,他来了。

他那原本洁白如雪的袍子已被鲜血沾满,他身下那匹神骏的白马张大嘴不停地喘息,他的模样看起来不比狼狈的她好到哪去。

他到底经历了多少困难,才能穿过千军万马来到她面前。

赵轻语原本已止住的泪水再度涌出,大滴大滴地自她脸颊滑落。

面对梨花带雨的赵轻语,郭羽刚要开口,旋即便注意到赵轻语那被麻绳勒得血肉模糊的手腕。

他沉默着拔出插在地上的将军令,小心翼翼地将套在赵轻语手腕上的绳索割断,继而向赵轻语伸出一只手。

赵轻语轻轻将抬手搭在上面,郭羽一用力,便将她拉了上来。

“小白,上来个胖妞,接下来你可能会很辛苦。”郭羽揽住赵轻语那纤细的腰肢,话语中满是调侃之意。

原本正在哽咽的赵轻语顿时停下哭声,她转过头,瞪着那尽在咫尺的讨厌鬼,“你说谁呢!”

郭羽咧嘴一笑,抬起左手捏在赵轻语那有些清减的脸颊上:“果然还是这样好看些。”

“别碰我!”赵轻语满是嫌弃地打开郭羽的手。

郭羽不再去逗她,左手再度抱紧赵轻语,同时朝着正痛得在地上不停打滚的张清誉冲去。

“看你刚才拖人拖得很爽。”郭羽一枪贯入张清誉的大腿之中,“我也来耍耍。”

说罢,这名银枪白马的血袍将军,一手抱着赵轻语,一手用将军令拖着惨叫不已的张清誉,朝着来时的方向纵马奔去。

第一百一十章 拥美在怀兮,仗楼兰以杀四方

躺在地上不断呻吟的张清誉突然感受到大腿传来剧痛,登时大叫一声。

一股大力从那杆插在他大腿上的银枪传来,接着张清誉的身体便开始不由自主地向前滑动。

周围的齐国军士依旧处于震惊当中。

就在前不久,张将军还在戏耍着那大宋公主,怎的忽然就换成他被别人拖在地上?

张将军不是虎威巅峰吗,而且还是差一脚就能迈进入势境界的那种虎威巅峰,怎会这般不济事,让人一抬手就给放翻了。

“拦住他!”

看到郭羽想要突围而出,一名齐军校尉模样的人物连忙喊道。

齐国军士们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叫喊着举起手中兵刃朝着郭羽杀去。

听着张清誉的惨叫声,赵轻语心下快意万分。先前张清誉对她可谓是万般羞辱,如今被讨厌鬼插着腿拖来拖去,当真是令人拍手称快。

“放手吧。”

赵轻语虽不愿就这般放过张清誉,但眼下如此情形,讨厌鬼若是执意为她出气,又如何去对付已经快要冲到面前的齐军。

郭羽点了点头,松开了那只放在赵轻语腰上的手。

小白跑动时的颠簸登时让赵轻语身体一晃,侧坐在马上的她连忙伸手抓住郭羽的腰,同时没好气地说道:“谁让你放这只了!”

她刚一说完,便觉得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撒娇,脸颊有些发热。

“别说话,抱紧我。”这句话内容颇有调情的意味,但郭羽的语气却是十分正经。

赵轻语的脸越发红了,她娇哼一声,最终还是听话的用双臂牢牢环住郭羽的腰身,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上。

她忽然觉得很安心。

尽管赵轻语一直表现得十分镇静,但她终究只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少女。明知必死的情况下,心中怎能不害怕,怎能不惊慌。

而眼下,紧紧抱住郭羽的她,那颗原本动荡不安的心竟逐渐平静下来。

她微微仰起头,看着他的脸。

这已是他第二次将她从绝境中救出。

上一次是在散城,在她将死之际,这个讨厌鬼有如天神下凡般出现在她的面前。那抹白袍就样悄然印刻在她的心头。

她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对郭羽心生爱意,因她那别扭的性格,因她心中的骄傲。

但当这个讨厌鬼又一次在她危难之时出现,他浑身浴血,一人穿过千军万马来到她面前时,她忽然觉得有些事情,似乎,可以承认。

至少,可以对自己承认。

“哼,讨厌鬼。”赵轻语低下头,轻声说道:“败给你了。”

郭羽并没有听到她的话,他不知何时将那柄原本挂在腰间的名剑楼兰握于手中。

这也是他为何叫赵轻语抱紧他的原因。

感觉到郭羽的动作,赵轻语抬眼望去,旋即便看到万道寒光自郭羽左手中的楼兰划出。

赵轻语突然想起来,她第一次见到郭羽认真出手时,他用的便是剑,而且就是左手剑。

郭羽以剑使抢招,随着他的动作,楼兰织出一道密密麻麻的剑网,当先的几名齐国军士则直接被这道剑网给割成数块。

郭羽怀中抱着赵轻语,右手用将军令拖着已经快断气的张清誉,左手则以楼兰不断得划出一道道剑光,抵挡着自四面八方杀来的齐军。

百战当真不愧为郭羽的最强守招,纵使齐国军士从再刁钻的角度刺来兵刃,都会被郭羽如未卜先知一般挥剑挡下。

红白交加的身影在齐军阵中飞快的穿梭着,剑光不断闪烁,肆意收割着拦在他身前的齐国军士的性命。

郭羽如此,小白也是不甘落后,奔跑得更加卖力起来。

眼见郭羽一剑在手,犹如切瓜砍菜般斩杀着周遭齐军,赵轻语一双杏目瞪得溜圆。

“讨厌鬼,你什么时候这般厉害了?”

她毕竟也曾与眼前的这些齐国军士交过手,自是知晓他们的实力。

要知道,她领着的那五千甲士可是尽数死在这支齐军手中。

然而,这些在赵轻语眼中实力不俗的军士,包括那个正被拖在地上的齐军将领在内,在郭羽面前竟好似都变成了渣滓。

郭羽一边挥剑,一边说道:“我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入势强者,放眼整个九州大陆都是凤毛麟角般存在的那种,你和我说话客气点。”

得知郭羽入势,赵轻语自是为之欣喜,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半点来,“一个入势初境的渣渣,很稀罕吗,小心本公主找刘爷爷揍你…”

话未说完,赵轻语眼中忽然浮现出黯然之色。

先前在中军时,她听到传令兵汇报消息说,刘笑尘被赵文奇打成重伤,眼下宋军大败,她也不知道他眼下情况如何。

少女轻声道:“但愿刘爷爷能平安无事。”

听到赵轻语的话,郭羽的动作一滞,略微犹豫后,他还是没有出声。

为寻找赵轻语,他询问了不知多少宋军溃军,零零碎碎的也算是知晓前线到底发生何事。

镇北将军刘笑尘战死,大将军陈奚重伤。

这一切都只因为一个人。

天下第一,赵文奇。

尽管他加入宋军的时间不是很久,与宋军将领们的接触也不算多,而且宋军将领又一直给他一股不靠谱的感觉…

但,郭羽对大宋的将军们,当真是颇为敬重。

一己扛下宋军大纛的陈奚;尽管老迈,却不愿向岁月低头的刘笑尘;还有那外表冷漠,身处绝境时却毅然站出,挡下齐军铁骑的石毅…

因为他们,郭羽才会对大宋这个国家心生好感,才会在倾裕一战后心甘情愿的留在大宋。

眼下,大将军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而那个总喜欢倚老卖老的镇北将军,那个第一个向他释放善意,曾经指导过他武道的老头,死在了赵文奇剑下。

哪怕是为了自己老爹,郭羽日后也是注定要去找赵文奇战上一场的。如今,他更是有了必须与之一战的理由。

郭羽一抿嘴,手中楼兰划出的剑光又凌厉几分。

……

郭羽不知他已冲了多久,也不知他究竟斩杀了多少齐国军士。

当他远远的看到散城军的旗帜时,郭羽喘着粗气,那颗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

他终于明白陈剑钊口中那句‘万军丛中来去自如’,是有多难。

郭羽之所以能在数万齐军中杀个来回,一是因为他会百战,这式不败之枪此趟不知给他挡下多少次危机;二则是由于齐军的目标主要是溃败的宋军,除了卢伯,没有多少人愿意去触他这个入势强者的霉头。

再加上齐军为了追击宋军,多少有些散乱,这才让他得以成功上演一出单骑救公主的戏码。

看到郭羽那幅疲惫不堪的模样,赵轻语有些心疼地抬起手,用手掌不断拭去他额头上的汗珠。

郭羽看了一眼已经被拖个半死的张清誉,正犹豫要不要给他个痛快的时候,感觉到赵轻语那只放在他额前的手突然一顿,接着,坐在他身前的少女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见赵轻语好似十分恐惧,郭羽开口问道:“怎么了?”

“跑…快跑!”赵轻语语气中带着慌乱,忙不迭的冲着郭羽喊道:“讨厌鬼,快跑!”

郭羽更加不解,附近的齐军都被散城军给吸引过去,两人周围并没有多少齐国军士。先前从数万大军中杀出都没见她表现出什么异样,怎的现在眼瞅着就要安全了,反倒怕成这个样子?

郭羽将楼兰放回鞘中,抬手揉了揉赵轻语的脑袋,轻声道:“好了,锦永他们就在前方,我们很快就安全了…再说周围又没有多少齐军,先前千军万马都能杀出来,眼下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然而他的安慰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赵轻语呆呆地看向前方,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脸色惨白如纸。

郭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正前方,有布衣男子抱剑而立。

第一百一十一章 军神之枪,郭仪之子

甲胄对于从军之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就是再对自己的实力自信的武道强者,都不敢托大到穿着便衣就奔赴战场。

然而眼下,在这天卫关外,偏偏就有两个不披甲的男人在遥遥对峙。

在郭羽眼中,只有两种人会上战场不披甲,一种是沙比,一种是有甲无甲对其已无甚分别的人。他自认为是后者,而眼前这名抱剑的布衣中年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前者。

“武道高手?”郭羽暗自思量着,以他眼下的状态,若对方是虎威境界以下,自己完全不惧。如果是入势强者,自己虽不剩下多少气力,也未必不能与之一战。

就在他默默打量着那朝信步而来的中年男人时,赵轻语从恐惧当中清醒过来,冲着有些跃跃欲试的郭羽喊道:“快跑,你打不过他的。”

郭羽扯起嘴角:“笑话,先前尚未入势的我便能跟入势强者打得有来有回。如今我武道大成,齐军阵中还有哪个是我的对手?就是那天下第一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怕!”

“朝你走过来的那个就是赵文奇!”

“赵文奇又如何?”郭羽微微一笑,“他跑得能有小白快吗,小白,我们走!”

“那可是赵文奇啊,连刘爷爷都…”还在继续劝说的赵轻语,见到郭羽调转马头,脸色登时变得怪异无比,“你不是说你不怕他吗。”

“没错,我是说我不怕他。”郭羽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可我也没说我不跑啊。”

那可是天下第一,当世唯一的大宗师境。

面对这样的武道强者,气力两空的他不跑难道还上去和人家打?

打个屁!

赵文奇也没有料到郭羽竟是这般果断的扭头就走。稍稍惊讶后,他朝着郭羽的背影扬起长剑。

强横的剑气自赵文奇手中那柄古朴长剑上飚射而出,笔直的向郭羽后心飞去。

赵文奇的确跑不过小白,但他的剑可以。

剑气落在郭羽身后的土地上,余波直接将郭羽和赵轻语两人从马上掀飞,而那一直被郭羽拖在地上的张清誉,连声音都没能发出,便直接被赵文奇这一剑给劈得四分五裂。

郭羽抱着赵轻语落在地上,抬手抹去嘴角的鲜血。见赵文奇已然握剑走到两人身前不远处,郭羽将赵轻语拉到身后,左手拔出楼兰的同时,心下疯狂思索着脱身之策。

小白刚刚也被赵文奇的剑势给波及到,瞅着它那没精打采的样子,显然是受了伤。

就算郭羽拉着赵轻语扭头就跑,小白也未必能带着他们两人跑出去多远。

“难道只能与赵文奇一战了?”郭羽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老子又他娘的不是那些牛皮哄哄话本男主角,越级挑战,这不要我老命吗。”

赵文奇自是不会去理会郭羽的想法,距其还有数丈远的他,直接抬手一剑挥出。

气势磅礴的剑气扑面而来,郭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屏息凝神,右手将军令与左手楼兰同时挥动起来。

左剑右枪勾勒出万道银光,剑网与枪弧汇聚到一起,宛如一面银白色的罡气城墙,气势宏大,无懈可击。

然而,在赵文奇剑气扑至的刹那间,这面看似无法逾越的城墙顷刻间变得支离破碎。

这股浩大且强横的剑气直接冲破剑网与枪弧,直直撞击在郭羽身上。

郭羽口喷鲜血,倒飞而出。他仰躺在地上,笑容有些苦涩。

这是他第一次使出百战后被人破去。

而且还是被人一剑有如摧枯拉朽般直接破去。

天下第一,真不愧是天下第一。

郭羽想要从地上爬起再战,然而赵文奇的剑气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莫说站起身,眼下的他便是动一动手指也是难事。

几次起身而不得的郭羽,表情无奈:“草。”

郭羽的前方,赵轻语攥起拳头,死死的盯着对面的布衣中年人。

赵文奇轻轻将剑放下,原本淡漠的眼神浮现出些许波动。

二十年前,在祁州那场惊世大战中,他曾在那个男人手中见过这式枪法。

这式看似只是普通的挥枪,却能将一切攻势尽数化解的军神之枪。

“相较于你父亲,你还是太过稚嫩。”赵文奇继续向前迈步,视线越过挡在前面的少女,最终落在郭羽身上,“如果是由郭仪使出这一枪的话,绝不至于似你这般不堪。”

赵文奇并没有再次出手,他将那柄古朴长剑收归鞘中,不去管重伤的郭羽以及愣在原地的赵轻语,抱着剑慢悠悠的往天卫关的方向离去。

“走了?”

见了面一句话不说直接出剑,离老远把他打下马后,追过来又是一剑。结果把自己打成重伤后,人家反而走了?

“靠,有病啊,天下第一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郭羽躺在地上歇了一歇,抬起双手撑在地上,想再次尝试起身,然而依旧没有成功。无奈之下,郭羽朝着呆呆的站在原地的赵轻语喊道:“别在那站着了,先把我扶起来。待会被齐军看到我们少不得麻烦。”

听到呼喊声,赵轻语这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她也明白眼下的情形十分严峻,连忙上前搀扶起郭羽,郭羽则冲着小白呼喊一声。

赵轻语将郭羽的一只手搭在肩膀上,拖着郭羽的身体缓缓前进。两人一马,默默的往西而去,

“你…”赵轻语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是郭仪之子?”

郭羽轻声“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你那日不是说你跟大宋军神没有关系吗?”

“说你就信啊。”郭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姓郭的,耍枪的,长得还特别英俊的,稍微想一下就知道指定跟军神有关系。平常说你是傻妞你还不承认。”

郭羽倒是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份的人竟然会在这里被人看穿。在大宋军中待了那么久也不见有人识破,结果在这自己才出一枪就被赵文奇给认出来。难道真应了那句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对手?

听到郭羽嘲讽她,赵轻语瞪眼说道:“你可真厚脸皮!而且你什么时候说我是傻妞了,你刚刚不是还叫我胖妞来着?”

“诶?你的关注点在这里吗…又胖又傻不行啊。”

“想死啊你!”

“当然不想。”

郭羽挑了挑眉,看着拦在前方的十余名齐国军士,“不过这下子,不想死也难咯。”

……

“大将军,前方的五千宋军已被全歼,我军前部已与宋军后军接战。”

听到消息,杨志勇满意的点点头。

只要将正在抵抗的宋军后军击溃,这一仗他们便是大获全胜,接下来便可以携大胜之势北上收复倾裕,兵临玉门关,直捣宋都燕平,完成先王未曾做到的伟业。

踌躇满志的杨志勇,见那传令兵半跪在地上,脸上满是犹豫。他开口问道:“还有何事?”

“禀大将军。”军士低着头说道:“张清誉将军刚刚被敌军将领击败后拖走了。”

杨志勇有些惊讶:“拖走了?”

“是。”

那军士道:“被我军歼灭的那支宋军甲士领军者是宋国公主,张将军先前便以此法折磨她来着。那宋军将领似是为帮公主出气,用枪扎在张将军腿上,直接将其拖走。”

张清誉可是杨志勇麾下一名不可多得的悍将,听到这个消息,他连忙问道:“拦住他没有,清誉眼下如何?”

“没拦住,张将军被那宋国将军给带走,生死不知。”

没拦住?难道那宋军将领领着数以万计的大宋铁骑来救公主?

可若是有这等数量的骑军,宋军眼下又为何败得这般凄惨?

百思不得其解的杨志勇,朝着那军士问道:“宋军有多少人?”

“禀将军,一人。”

“一人?”杨志勇更加惊讶。

“是。”那军士说道:“那宋军将领似是为宋国公主而来,他从西单骑冲阵,将公主救回后便径自离去了。”

军士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据前线汇报,他一共斩杀我军三十四名将领。”

杨志勇手一抖。

三十四,算上张清誉,那便是三十五。

要知道,他军中的将领,就连个百夫长,都是兵锐中境以上。

这说明什么?

那名宋军将领,一人面对千军万马,安然无恙不说,还击败了三十五名武道高手。

“你确定那是宋军将领,不是赵文奇?”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招鲜

无怪乎杨志勇如此想法,在他的印象里,九州之上能做到这种事的,除了那已死去二十多年的郭仪外,便只有赵文奇了。

军士道:“不是,是一名十分年轻,使长枪的将军。”

杨志勇一愣。

年轻的,使长枪的将军?

北宋年轻一代几个有名的人物杨志勇也有所耳闻,但他不认为他们几个当中能有人做到这等地步。哪怕是那被誉为北宋之光的赵轻权,也不过虎威巅峰而已,眼下正在祁州与当地齐军打得如火如荼。

况且莫说北宋,便是放眼整个九州,又有哪个年轻人能有这等实力?

万军从中来去自如,就算不是宗师,那也相差不远了。

当今九州,宗师只有赵文奇一人,入势巅峰也是屈指可数:大齐的马志远,北宋的刘笑尘,西雍的雍王李鸿徒以及其手下悍将齐申。而最符合的也只有…

“难不成是李鸿徒千里迢迢跑过来救自己的心上人?”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杨志勇便自己将其否定掉。

李鸿徒不可能比他还快。

他为了能及时赶到天卫关,将手下分成三波,不分昼夜的急行军,这才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天卫关战场的西线,打了宋军一个措手不及。

可不是李鸿徒,又能是谁呢?

难不成…

杨志勇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在天岚城中见过的那名,被他誉为日后可比肩赵文奇的武道天才。

“车恬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一想起那个人,杨志勇不由得对车恬心生怨气。

这等武道天才不重用也就罢了,还将其赶至边境小城,甚至最后还逼得人家造反投靠敌国。

“唉。”杨志勇轻叹一声,脸上满是惋惜之色。“如果是他的话,倒还真有可能。”

……

郭羽正与赵轻语大眼瞪着小眼。

赵轻语低声道:“你还行吗?”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赵轻语脸上流露出不加掩饰的不屑:“嘴上说的厉害,结果还不是一动不动!”

“呵,女人,你要为自己说过的话付出代价。”

郭羽伸出舌头轻舔嘴唇,抬起自己的手,嘴角泛起邪笑:

“就选择是你了,小白!上!”

听到主人的呼喊,小白抬起头看了一眼郭羽,继而再度低下头去。

赵轻语杏目圆瞪:“它都那么累了,刚刚还被赵文奇打伤,你还好意思使唤它?”

郭羽学着赵轻语的样子瞪了回去:“我也很累了,也被赵文奇打伤了,你还好意思使唤我?”

“哼,真是个讨厌鬼。”

赵轻语一甩头,不再与他说话。

“哼,真是个大沙比。”郭羽同样哼了一声,将头偏向另一侧。

“你说谁呢!”

“你猜。”

远远的围在四周的军士们,听到两人的争吵声,似是有些尴尬。带头的什长犹豫半晌后,还是说道:“那个…两位说完没有,能不能快一点,我们这十来号人等半天了。”

“不能,滚!”

正在争吵的郭羽与赵轻语同时扭头转向那名什长,异口同声的说道。

“草!”

那什长指着郭羽二人道:“本想着当回好人,让你们夫妻做个最后道别,没想到竟然跟老子这般态度。兄弟们上!全都宰了!”

他们这一队军士在刚刚遇到正互相搀扶着前进的郭羽与赵轻语二人。以为碰到两个落单的宋国甲士,这什长一声呼喊,带着兄弟们将他们团团围住。

兴许是觉着必死,那名穿着血袍子的宋军甲士请求给他些时间,让他与自己妻子最后再说会话。

虽然诧异于宋军中竟然有女兵,什长仍是没有多想,大发慈悲的同意了郭羽的要求。

他倒是对赵轻语没起什么歪心思,毕竟眼下赵轻语灰头土脸的,瞅着身材又瘦小,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不如送佛送到西,一并杀了让他们在地下做对亡命鸳鸯。

结果这两人竟是说起个没完,最后还朝了起来。早就等待得有些不耐烦的什长出声提醒后,不想竟被两人训斥,这他哪里忍得。随着他一声令下,十余名齐国军士登时朝着郭羽二人杀去。

“都怪你!”赵轻语又瞪了郭羽一眼,“没事骂什么人家,把人家惹生气了吧。”

“说得好像你没骂一样。”

连自己走路都困难的郭羽,面对十来个向他冲来的军士,竟是一点都不慌,甚至还扣了扣鼻子,朝着前方弹去。

“怎么办?难道要死在这里?”

眼下的赵轻语却是不舍得死了,先前数万大军都已闯过,后来遇到赵文奇也侥幸得以活命。那般艰难的情形都熬过来,如今告诉她要死这在十来名普通军士手中,她还真有些接受不能。

郭羽摇摇头,轻笑道:“怎么可能。”

见郭羽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赵轻语顿时心头一松。

只道是郭羽已经恢复过来,她放开搀扶着郭羽的那只手,语气有些埋怨的说道:“为什么不早说,害得我还以为要…”

她话还没说完,便看到郭羽向后倒去。

“草。”

摔在地上的郭羽,牵扯到体内的伤势,登时发出一声痛呼,他呲牙咧嘴的朝赵轻语说道:“干啥玩意儿啊你,想整死我咋的。”

赵轻语吓了一跳:“你伤势还没缓过来?”

“拜托,那可是赵文奇,百年难遇的宗师境,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郭羽似是有些无语:“我还能说话已经很强了好吧?”

赵轻语心中顿时一沉,既然讨厌鬼不能动,那眼下他们又该如何脱身。

她只不过是个兵锐中境,而且又受了不轻的伤,面对十余名齐国精锐军士还真没什么胜算。

更何况郭羽连动都不能动,赵轻语还要分神保护他,这种情况下她又如何能胜过这些军士?

该怎么办?

看着那些越冲越近的齐国军士,赵轻语紧紧咬住嘴唇,心中愈发焦急。

躺在地上的郭羽微微沉默后,冲着赵轻语说道:“要不,你先走吧,虽然你只是个兵锐,但眼下脱身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散城军已离这里不远了,只要你冲过他们的包围一直往西走,便能遇到锦永他们。”

赵轻语瞪了他一眼:“你当我是什么人?”

“又傻又胖的公主殿下啊。”

“哼!”

赵轻语倒是没再与他斗嘴,从郭羽腰间抽出楼兰,深吸一口气,准备迎向那冲来的十余名齐国军士。

对于郭羽的提议,她连想都没有想,直接否决。

抛去她对郭羽心中怀有的情愫不谈,郭羽历经千难万险救她出来,眼下要她把他丢下独自逃生,她赵轻语做不到。

看着赵轻语决绝的背影,郭羽心下一叹,继而开口说道:“你别担心,我有办法脱身让我们两个人脱身。”

“真的?”赵轻语对于郭羽的话显然有些不信。

“恩,真的。”郭羽郑重的点了点头,“我行走江湖多年,怎么可能不会几招绝学,杀手锏什么的,眼下正好用得上。”

“你不是从小便生活在散城吗,哪里行走过江湖?”赵轻语质疑道:“再说,你如今伤成这般模样,动都不能动,就算有什么绝学,你也使不出啊。”

“我这式绝学,不需要动,只消张张嘴,便可让你我二人从眼下的险境中脱身开来。”

“你又吹牛,哪里有这样的招式?”

眼见赵轻语不信,郭羽又道:“我是老实人,从来不说谎。先前我就曾用此招让那不可一世的入势强者铩羽而归。”

赵轻语也知道郭羽曾两度与齐国入势境的高手厮杀,她将信将疑的望着郭羽:”到底什么招式,只需动嘴就能击败入势之人?”

郭羽微微一笑:“我这招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要在危难之中喊出四个字即可。”

“…好汉饶命?”

“不。”郭羽摇摇头,朝着西北方高声喊道:“狗子救我!”

第一百一十三章 同乘,冲阵,回归

郭羽话音刚落,西北方,璀璨刀光冲天而起。

朝他二人冲来的这十余名军士被这气势恢宏的一刀给斩成数段,看着那正策马而来的魁梧大汉,赵轻语不由得惊讶的捂住嘴。

讨厌鬼才刚喊完,陈简钊便出现。如果是巧合,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难不成还真有这种绝学?

不多时,陈简钊已来到两人面前,他翻身下马,冲赵轻语点点头后,上前一把将郭羽扶起。

看着满身血污的郭羽,陈简钊有些担心的说道:“没事吧?”

郭羽摇了摇头,继而开口问道:“那边情况如何?”

陈简钊道:“兄弟们正与齐军交战,齐军虽乱,但人数众多且士气正盛。幸好贱羽你有先见之明,叫锦永收拢溃军。眼下散城军与宋军加在一起大概有三万之数,勉强能挡得住齐军的攻势。”

听得散城军与宋军加一起也才将将三万,郭羽轻轻叹息。

这一战,宋军败得可谓相当凄惨。大将军重伤,镇北将军战死,五万南征甲士伤亡近半,眼下还不知能否安然撤离。

多想无益,还是先脱离眼前的险地要紧,郭羽说道:“先回去吧。”

一直跟在身后的小白似乎恢复过来,主动跑到郭羽身前,冲他晃了晃马头。郭羽见状,便叫陈简钊将他扶上马背。

“你能行吗?”瞧着郭羽那虚弱的模样,陈简钊皱眉问道:“前面的齐军可是不少。”

郭羽一怔,随即便听陈简钊提议道:“不若你和我同乘一匹,让公主骑着小白跟在身后。”

郭羽摇头拒绝。前方齐军正在与宋军交战,想要回到宋军之中,三人将要面临的困难可想而知。

他自己已无再战之力,而赵轻语能护得自己周全便已算是不错,这开路的重担自然而然放在了陈简钊身上。陈简钊若是与他同乘一匹,难免要受到影响。

郭羽冲着陈简钊咧嘴道:“要不,狗子你辛苦两趟,先把轻语带回去,然后再回来接我?”

赵轻语因为郭羽的话翻起白眼。叫人在数万大军中杀几个来回,亏他想的出来。

然而陈简钊竟然真的开始考虑起来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他思索半晌,最终摇了摇头,说道:“眼下你连自保之力都没有,将你自己留在这里太过危险。”

“还是我跟讨厌鬼同乘一匹吧。”

赵轻语想来,只要陈简钊能冲开道路,以小白的速度,他二人也不会有什么风险。有她扶着,讨厌鬼也不会从马上掉下去。

“也只有如此了。”陈简钊点点头。

赵轻语先一步上马,陈简钊将郭羽抬到小白身上后,自己也骑上战马,三人朝着西北方驰去。

或许是由于赵文奇的那一剑,又或者跑了一天而疲惫,小白的速度照先前慢了不少,但依旧能跟得上陈简钊的速度。赵轻语依旧坐在郭羽身前,只不过相较于先前,这次成了郭羽抱着她。

感受到那双放在她腰上的大手,赵轻语少不得觉得别扭,她故意冲着郭羽恶狠狠的说道:“你要是敢乱动,我就把你扔下马去。”

搓衣板有什么好动的。

小命要紧,话到嘴边郭羽还是没有说出口,他点了点头,说道:“放心,我是老实人。”

很快前方便出现了大股大股的齐军,这些齐国军士看到郭羽三人,纷纷叫喊着涌了上来。

虽然知道陈简钊的实力强劲,但看到敌军如此数量,赵轻语依旧免不得有些担心。

不待齐国军士冲到面前,陈简钊单手举起长刀太平,一挥而下。

恢弘刀势竟直接在密密麻麻的齐军阵中劈出一道硕大的口子,地上满是断肢残骸。陈简钊纵马冲了进去,郭羽二人则紧随其后。

接下来,每当前方聚拢起大片齐军,陈简钊便会一刀挥出,斩出足够他们通过的空间来,紧着策马冲过。而见识过陈简钊出手的齐国军士,自是心惊胆寒,不敢挡在这拎刀的煞星面前,放任一行三人离开。

此刻的郭羽可以说是后悔不迭,早知道当初便不让狗子护送赵轻玄回营。此趟若是带上狗子,他哪里还会伤得这么重,两人联手,别说卢伯,就是对上赵文奇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性,他要是真的带上陈简钊,也未必能阴差阳错的踏入入势境界。尽管眼下自己伤成这副模样,总的来说还算不亏。

冲杀许久,三人已能看见散城军的身影。

身着重甲的九土营顶在最前,与宋军甲士抵挡着齐军一波又一波的攻势。两侧,雪甲骑与少量宋军骑军正不住的袭扰着齐军两翼,给其带来颇大的麻烦。

居中指挥的侯锦永,瞧见郭羽三人的身影,登时面露喜色,他一抬手,五百身着轻甲的散城甲士从军中冲出。

早已汗流浃背的陈简钊又是一刀劈出,挡在前方的齐军登时死伤一片,外围的散城甲士则悍勇的向前杀去,很快便与郭羽三人接触。他们簇拥着郭羽三人开始且战且退,最终有惊无险的回到宋军阵中。

“咣当!”

一声巨响,却是陈简钊那杆太平落在地上。

陈简钊跳下马来,直接跌坐在地上。这一路上他不知劈出多少刀,体内真气已消耗一空。倾裕那夜始终未曾力竭的陈简钊,此刻竟是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赵轻语也从小白身上跳下,继而伸出手想接郭羽下来。郭羽摆手拒绝,经过歇息,他现在骑马已没什么问题,至少不会从马背上掉下来。

“狗子,辛苦你了,哪天我带你去临音楼耍一耍。”郭羽冲着陈简钊说道。

陈简钊懒都懒得理他,躺在地上不住地大口喘息。

叫来几名甲士将陈简钊扶到后方休息,郭羽抬眼望去。

前方的齐军正不知疲倦的冲击着宋军,而位于宋军军阵正中央的散城军承担了极大的压力,挡在最前的九土营已开始出现疲态。

被郭羽颇为看重的九土营尚且如此,其余的便更不用提,尤其是那些被侯锦永聚拢起来的宋军,隐隐有再次崩溃的趋势。

郭羽纵马来到侯锦永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侯锦永面露苦笑:“郭将军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要是再回来的晚一些,我可能就撑不住了。”

他只不过是散城军的副统领,平日里充其量也就在郭羽冲骑军冲阵时指挥剩下的几千步卒。而眼下,他不仅要指挥郭羽留给他的五千散城军,还要去调度那些溃败而来的宋军甲士。有不少宋军对于他的协助阻击齐军的要求理都不理,直接带着人往北面的大营逃了。

不过那样的终究是少数,大部分宋军虽不接受侯锦永的指挥,但还是留下与散城军一起抵挡齐军的攻势。眼下宋军虽是各自为战,但战线也勉强得以维持。

听完侯锦永的汇报,郭羽眉头微皱。

这样下去,败北已是迟早的事,先前还有他们散城军站出来挡住齐军作为缓冲来让宋军重整旗鼓。若是再败,岂不是要一溃千里。

大战之中,出现死伤最多,不是交战最激烈的时候,而是一方溃败之时。先前郭羽若不是让侯锦永领着散城军阻击齐军,眼下宋军怕是不会剩下多少。

一旦战线再次崩溃,那么等待他们的将是齐军无止境的追杀。届时宋军加上散城军,最终能活下来三成就已算幸运。

“不行,就算是硬撑也得撑下去。”郭羽打定主意后,朝着待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赵轻语喊道:“轻语,过来一下。”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高手

眼下不退就是等死,而撤退可能会死得更快。用进退两难来形容宋军所面临的场景再合适不过。

但不管如何,先统一指挥总是没错的。大将军重伤昏迷,镇北将军战死,其他诸如镇军将军之类的也不知跑去了哪里,而郭羽能想到的便只剩下赵轻语这个大宋公主。

听到声音,赵轻语迈步来到郭羽身前,那双明亮的眸子中满是疑惑,“干嘛?”

“你有没有那种…”郭羽斟酌了一下语句,“玉佩啊,令牌啊,总之能证明自己身份之类的东西?”

赵轻语闻言,从脖颈间解下一枚玉佩递给郭羽,“这个是先王赐予我父亲的玉佩,我父亲又将之给予我,应该可以吧。”

接过这枚尚且带着少女体温的玉佩,郭羽大致的看了一眼,这块玉晶莹剔透,显然不是凡物,玉的正面刻有一只昂首的凤凰,那骄傲的模样与赵轻语还真有几分神似,玉的背后则刻着一个语字。

“暂且借我,稍后还你。”

郭羽叫来身旁一名散城军甲士,开口说道:“你带着几个人去通知宋军各部,就说公主殿下在此,如今大将军不在,三军当听公主号令,如有违背,视为谋逆。有质疑者,你便将这块玉给他看。”

“诺!”那甲士拿着玉佩急匆匆的离去。

郭羽继续发号施令:“传令雪甲骑暂且后撤,回到中军听候调遣;除雪甲骑外,散城军全军以九土营为前锋,向前推进!”

“诺!”

几名甲士一拱手,接着拍马离去,向各部传达郭羽的命令。

“郭将军…”

侯锦永犹豫半晌,还是说道:“眼下光是维持战线便已是十分困难,将军却要兄弟们向前推进,会不会有些…”

眼下宋军加起来还不过三万人,所面对的齐军则有六七万。

宋军近八成是自前线退下来的溃军,眼下虽是聚拢起来,战力却是大不如前,散城军自然要承担下大部分来自齐军的压力。

在这等情况下,郭羽还要散城军发起反攻,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原本骄傲的宋军竟此大败,一时间估计还没有缓过来。”郭羽的表情有些无奈,“宋军不行了,想要熬过此等难关,唯有靠我们自己。”

郭羽冲着侯锦永笑道:“散城军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你要对自己兄弟有信心。”

既然统领都如此说了,侯锦永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点点头,默默退到郭羽身后。

郭羽静静地看着前方与齐军厮杀在一起的散城军甲士,体内气机飞快地流转,不断祛除着赵文奇的剑气。

“快些,再快些…”

……

“郭将军令,以九土营为先锋,散城军开始向前推进,各部务必配合九土营!”

听着传令兵传来的命令,梅士淦勃然大怒。

“凭什么又让九土营那帮铁甲王八冲在最前,老子这右锋营都在九土营闻一个月的屁了!老子不干!”

传令兵显然早已习惯了梅士淦的脾气,他面无表情的说道:“郭将军说了,如有哪位将军不服命令,一律换上女装,在军中游行三日。”

想起龙涛那穿着粉色透明薄纱长裙的样子,梅士淦登时打了一个寒颤。

他有些泄气的垂下头,有气无力地说道:“知…知道了…右锋营一千甲士,必当协助九土营向前推进。”

……

“郭将军有令,全军以九土营为先锋向前推进,抗命者军法处置。”

“处置就处置,女装而已,再多穿三天又何妨?莫说游行,叫我龙涛给他跳段脱衣舞都成。”龙涛瞪着一双牛眼,“反正让我先登营跟在九土营后面,不行!”

若是坚守也就罢了,当先锋的任务让给九土营,他龙涛哪里忍得。

他先登营是冲锋陷阵的,可不是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吃灰的。

那传令兵一时间哭笑不得,女装这等事,整个散城军那个不是怕的要死,可碰上这位爷,还当真就不管用。

散城军中哪个不知,女装对龙涛来说早就成了家常便饭。别说处罚,就是他没犯事的时候,都时常穿着女装出来溜溜。

就在这名传令兵左右为难之际,一名散城军甲士策马来到两人身边,动作利落地跳下马来。

“龙将军。”

那甲士冲着龙涛行礼后,来到龙涛跟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也不知他说了什么,原本一脸怒意的龙涛竟然眉开眼笑起来,他冲着那甲士与传令兵挥了挥手:“回去吧,先登营领命。”

……

散城军中这帮在散城长大的糙汉子,有哪个是易与之辈?当初为了收服散城军,郭羽可是没少下功夫。深知他们心性的郭羽自然有办法让他们听话。

雪甲骑从前线撤了回来,李染扛着那杆黝黑铁枪,纵马来到郭羽身边。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郭羽感觉到这个向来吊儿郎当的中年大叔此刻脸上的神情竟好似有些哀伤。他不由得开口问道:“李叔,你没事吧。”

李染摇摇头,见到郭羽满身血污,他眉毛有些诧异的挑起:“你这是做甚去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郭羽咧嘴一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刚刚接了赵文奇一剑。”

李染面色变得有些诡异,他抬手揉了揉郭羽的头:“少和老子吹牛皮,就你这小身板,还接人家剑呢,怕是那赵文奇放个屁都能把你给崩死。行了,说吧,把雪甲骑喊回来有什么事。”

雪甲骑原本由郭羽直接统领,李染随散城军出征后,郭羽便将雪甲骑交给李染。

郭羽没有回答李染的问题,反而问道:“李叔,你是什么境界?”

跟自己老爹那般人相交莫逆,再加上常年拎着那杆跟烧火棍的乌黑铁枪,郭羽想来他必不是一般人。

平日里郭羽也懒得去探究他的实力,但眼下自己重伤,狗子力竭,急需一个武道高手来完成他的计划,郭羽自然将目光放在这个总给他一种高深莫测的李染身上。

听到郭羽的问题,李染嘴角微微上扬:“呵,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说出来怕吓死你,咱可是个大高手,而且是整个九州都屈指可数的那种。”

“哦?”听到他的话,郭羽心中一喜,整个九州屈指可数的那种,岂不是入势境界?而且听他话里的那种骄傲之意,难不成是入势巅峰?

想到这里,郭羽心中顿时燃起希望。如果真如李染所说,那事情说不定还能有所转机。

“我可是兵锐初境的武道高手,怎么样,吓到了吧。”李染洋洋得意道。

郭羽脸上刚刚出现的笑容随着李染的话而凝固。

他确实吓到了。

兵锐初境这种丢进人堆里都找不到的武道“高手”,一般人还真不好意思说。像李染这般不仅承认,模样还颇为自得的,当真是屈指可数。

郭羽一手指着站在无所事事的赵轻语,冲着满脸傲然之色李染说道:“看到那个瞅着娇滴滴的大宋公主没有,人家是兵锐中境。”

“什么?!”李染眼中流露出震惊之色,“宋军阵中竟然有兵锐中境的强者,此等年纪便能达此境界,而且还是个女子…可怕,实在是太可怕了。”

见他神色确实不似作伪,郭羽心中刚燃起的火焰顿时熄灭。他有些痛苦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既然李染靠不上,还是抓紧回复些气力来得要紧。郭羽不再去理会那正满脸敬佩盯着赵轻语的李染,骑在马上开始闭目养神。

……

“父王,你未竟之业,儿臣即将完成了。”

齐军后方,骑在一匹骏马上的吕舒勤脸上洋溢着难以掩盖的激动之色。

他到现在都还记着自己父王死前的样子:坐南朝北,面带悲切,可想而知父王对北宋是该有何等强烈的执念。

而就在今日,他眼看到五万宋军在自己面前土崩瓦解。被称为九州最强的北宋甲士更是被他大齐儿郎追杀。他怎能不激动?

吕舒勤一挥手,高声道:“通告三军将士,全力出击,务必杀光宋军!此战结束后,人人有赏!斩宋军甲士者,以首级论,一级十两!”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当吕舒勤的话传遍齐军全军后,齐军的攻势愈加猛烈了几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九土之城,锐士先登

传令兵恭恭敬敬地将玉佩交与郭羽,低头说道:“禀将军,宋军各部接受调遣。”

郭羽点点头,开口说道:“传令宋军骑军后撤歇息,两翼宋军坚守阵线,不得后退,违者依军法处置!”

待传令兵离去后,郭羽将那块价值连城的凤玉递给赵轻语。谁知赵轻语竟满脸嫌弃地摆摆手:“被你们这帮臭男人碰过的东西,谁还稀罕,你要是喜欢便留着吧,我不要了。”

郭羽为之愕然,“如此美玉,阁下竟弃之如敝屐,莫不是家里有矿?”

“不用你管。”赵轻语昂起头,接着举起先前从郭羽身上摘下便一直没有归还的名剑楼兰,“作为交换,这剑归我了。”

郭羽哑然失笑,这剑他也碰过,甚至还握了好几个月。

他没有戳破赵轻语的那点小心思,笑着说道:“你倒是不吃亏,拿去吧。”

他也不常用剑,这柄楼兰虽好,他也不是缺之不可。既然赵轻语想要,送她便是。

见郭羽点头,赵轻语直接转身离开。

赵轻语走后,郭羽继续闭目养神。半晌,感觉到体内的剑气终于被驱逐干净,他抬手摘下挂在马上的将军令,挥舞了两下。虽然仍是有些吃力,但照先前比已是好上太多。

“再恢复片刻,应该就能有个原来的三四成实力。届时凭借百战,只要不撞上入势高手,应该不成问题。”

兴许是由于原来的伪入势总将真气耗光的缘故,郭羽真气的恢复速度远较常人快得多。这么一会功夫,原本体内空空如也的他已积蓄起不少的真气。

郭羽一边恢复着真气,一边不住思索着。

赵文奇看架势是不会再出手了,而卢伯也气力两空,又没自己这般变态的恢复力,齐军阵中应该再无入势高手。

那么…

赌一下吧。

……

前线战事愈加胶着。

骑军全部撤下后,两翼的宋军压力顿增。幸好散城军的突然推进吸引了大部分的齐军的注意力,宋军这才得以勉强支撑下去。

散城军位于宋军战线的中心,而九土营则是散城军的中心最前方,他们就好似一座坚不可摧的钢铁雄城,抵挡住齐军一波又一波的猛烈攻势。

武辽统领的左甲营与梅士淦的右锋营一左一右掩护着九土营侧翼,整个散城军缓慢而又坚定地向前推进。

一刀劈死拦在身前的齐国军士,路休前咧了咧嘴,那张满是血迹的脸看起来颇为狰狞。

“他娘的,齐军吃了药咋的。”

路休前心中自然是诧异万分,他就不明白了,无论是在散城、玉门关,还是倾裕,齐军给他的印象都如同软蛋一般,一冲就溃。

怎的这回不但直接把宋军打溃,他娘的跟不知道累似的,攻势越来越猛。

“你强任你强,老子日你娘!九土营,给老子日翻他们!”

郭统领既然下令向前推进,他九土营作为前锋,自然不能掉链子。路休前一声大喝,抓起手中那满是鲜血的钢刀当先冲入齐军阵中。

在他的带动下,本已疲惫的九土营甲士精神一振,怒吼着奋力向前。

……

“差不多了。”

郭羽眺望着前方战局,双眼一眯,朗声道:“传令两翼宋军暂且后撤,散城军继续推进,先登营接替九土营先锋的位置向前突击!”

“叫宋军骑军与雪甲骑原地待命,不得乱动!”

“诺!”

传令兵领命而去,郭羽握紧手中将军令,心中有些紧张。

他也是第一次统领数万大军,数万人的生死,全部压在他一人身上,眼下情形又是这般危机,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没。

郭羽轻声道:“放手一搏总好过等死吧。”

……

“兄弟们,随我冲杀!”

龙涛一声大喝,五百锐卒越过九土营,随着他朝齐国军士杀去。

郭羽将散城军分为八部,除去左甲营与右锋营各千人外,余下六部各置五百人。这六部职责各不相同,由龙涛所率领的这支先登营,便是专门用来冲锋陷阵的悍卒。

这五百先登锐士轻装上阵,手持短刀,人人悍不畏死,他们才出阵,便将面前的齐军杀得人仰马翻。

“叫后面那些铁王八好好看看,什么叫推进!”

龙涛狂笑着,双刀刮起一阵又一阵血雨,仅仅只是兵锐巅峰的他,此刻在齐军阵中如入无人之境。

既先登营负责冲锋陷阵,那营中全是些个悍勇之人。而当初为了挑选先登营的统领,郭羽可是没少头疼。

散城军中本就是满地刺头,这先登营更是刺头集中地。这帮先登锐士,自是一个比一个皮,想让人统领他们,简直难如登天。

就在某日,郭羽正为了先登营之事正苦恼时,不经意间看到正在散城军中穿着女装到处跑的龙涛,他登时眼前一亮。

本着以皮治皮的想法,郭羽大手一挥,便让龙涛这个散城军中最大的刺头去当先登营统领。龙涛也不负郭羽厚望,成功摁住了先登营这帮刺头。

为了避免先登营在龙涛的管理下变得越来越操蛋,郭羽则让鲁仁这个龙涛的发小去当先登营的副统领。

此刻的鲁仁紧紧跟在龙涛身后,一杆长枪不断拨开从旁侧朝龙涛刺来的兵刃,将龙涛的背后护得是密不透风。

龙涛骚且皮,鲁仁则是憨且直,先登营这两位统领的性格可以说是完全相反,但两人由于是童年玩伴的原因,相处得还颇为融洽。

龙涛一边舞刀厮杀,一边说道:“小鲁鲁,咱家那挺翘的臀部可就交给你这个青梅竹马了啊,你可给我护好它!”

刚抬枪戳死身侧一名齐国军士的鲁仁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在地。

鲁仁瞪起牛眼,强忍着将手中长枪刺进龙涛屁股的冲动,张嘴说道:“沃日,你他娘的还能再恶心点吗。”

“我这不是活跃一下气氛吗。”

龙涛右手举刀当下一柄劈来的钢剑,左手一挥,面前的这名军士脖颈处登时出现一道血痕。

“铛!”

长剑落下,那军士抬起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喉咙,最终无力地倒在地上。

鲁仁来到龙涛身侧,两名统领一左一右挡在最前,带领着先登营不断向前突进。

“小龙龙,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散城吗?”

兴许是见先登营的攻势太过猛烈,齐军统帅有些慌乱,想要全力挡下先登营,鲁仁只觉得眼前的齐国军士变得愈加密集起来。

虽然在玉门关下,散城军所面对的齐军数量与眼下的齐军差不多,但毕竟情况已是大不相同,鲁仁难免有些担忧。

“谁知道呢,咱就是个粗人,不懂那么多,郭将军让咱干啥咱就干啥。”龙涛咧嘴笑道:“咋的,小鲁鲁你还怕死不成。”

“老子怕个锤子。”鲁仁长枪用力向前一砸,两名涌来的齐国军士登时被他打翻在地。

“那你跟我巴巴什么玩意儿。”龙涛翻了个白眼,同时冲着身后的先登锐士呼喊道:“搞快点,慢吞吞地像什么样子!”

……

战线两侧的宋军开始后撤,而正要追击的齐国军士却接到命令,要他们立刻驰援中军。

战场上的齐军分为两股,一股是原本天卫关的驻军,由车恬统帅,另一股则是杨志勇千里驰援而来,原本的伐雍大军。两股齐军掺杂在一起,与宋军交战。

驰援中军这道命令是车恬下的,那些天卫关驻军尽管再不解,最终还是选择服从,而那数万隶属于杨志勇的齐国军士,则是理都没有理,继续向前进攻。

“禀将军,部分齐军开始追击宋军,余下的则不断往中心靠拢。”

“好。”

郭羽等的就是这一刻,他高声道:

“传我将令,命宋军停止后撤,与追击的齐军接战,骑军从两翼开始突击!雪甲骑,随我来!”

说罢,郭羽扬起将军令,策马而出。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宋有铁骑

战场东侧,数千齐国军士正在撤退的宋军追击。齐军队伍中,瞧着前方的那些步伐散乱的北宋甲士,年轻的军士撇了撇嘴:“打小我就听别人讲什么宋甲强无敌,北宋铁骑天下第一,整得我来之前还有些小忐忑。结果…冯校尉,我看北宋,也不过如此嘛。”

听了军士的话,那名被称为冯校尉中年汉子摇了摇头:“初生牛犊不怕虎,这趟能赢实属侥幸…你小子幸运,生得晚,没赶上二十年前的大战,自是不会知晓北宋的可怕之处。”

冯校尉从军早,二十年前曾经跟在那支前往祁州堵截北宋军神的齐军队伍中。那一战,实在是给他留下太深的印象。他到现在都害怕会碰上北宋铁骑,多年来更是无数次因为听见马蹄声而惊醒。

在他看来,此次齐军能胜过宋军,当真是因缘巧合。如果大将军没有带着他们日夜兼程驰援天卫关,又或是卫将军没有出手,想胜过宋军,实乃痴人说梦。

军士一边策马疾驰,一边说道:“你瞅前面那些跑得跟狗一样的宋人,能有啥可怕的。要我说,三人成虎,北宋可怕全是被你们传出的。”

“我看你是皮痒了,少废话,赶紧追。”冯校尉笑骂道。

“唉,宋军这么一直跑,真不知道还要追多久…”军士一声叹息,接着便看到身侧的冯校尉突然勒马停下。

“冯校尉,你…”军士同样勒住战马,正要说话,突然看到前面的宋军停下了脚步。

军士正疑惑宋军为何不再逃跑时,突然看到东北方向烟尘四起,显然是有一支骑军正往此地驰来。

冯校尉已变得铁青,他身体不断颤抖着,眼中布满恐惧之色。

这马蹄声他太过熟悉,熟悉到二十年来不知多少次因为在梦中听到它而惊醒。

北宋铁骑。

“撤…快撤!”冯校尉突然大吼道。

军士自是不解,“冯校尉,瞅那烟尘,也不过几百的骑军而已。就算北宋铁骑真有你们说得那么强,咱们这几千号人在这,怕他作甚。宋军就在眼前,大把的赏赐等着咱们,何必撤退?”

“你懂什么!”冯校尉大吼道:“全军听我号令,后队变前队,撤退!”

军士撇了撇嘴,心中自是不以为然。虽然他蛮想与那传说中无敌于九州的大宋铁骑交手,但既然校尉都发话撤退,那也只得作罢。

冯校尉下令的同时,原本被齐军追击的北宋甲士竟转过身子,呐喊着向他们杀来。

“快撤,快!”

眼看着宋军就要冲来,马蹄声也越来越近。而齐军们还愣在原地,没一个人动弹,冯校尉焦急万分,不停的嘶吼着。

齐军终于开始挪动脚步,但动作依旧慢吞吞的,一幅不情愿的样子。

先前王上发话,一颗宋军甲士的首级赏钱十两。对面这些宋军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片白花花的银子。此刻让他们撤退,就等同于叫他们把银子丢在地上,这让他们如何能愿意?

冯校尉面色惨白的看着已出现在视野中的数百北宋铁骑。他一咬牙,双腿猛地夹紧马腹,竟是不再管这些故意放慢脚步的齐军,自己逃了。

在场齐军没有猜到校尉竟会丢下他们独自逃跑,不过这也随了他们的心意。当下齐军们同时返身,迎着追来的宋军冲去。那速度与方才撤退时简直是天差地别。

那名先前跟在冯校尉身边的军士也看到了冲来的北宋骑军。这些骑军满身血污,样子狼狈不堪。其中近半数骑卒连骑枪都没有,为首的北宋将领更是用布条将右手与刀柄绑在一起。

军士自是不会明白这样的北宋骑军能有何等厉害,心下里对那被吓得落荒而逃的冯校尉愈加不屑。

“我倒要看看北宋铁骑到底怎么个无敌法。”军士握着长枪一马当先,向那些满身鲜血的北宋骑军冲去。

不只他一人,这支齐军队伍中的一千骑军,同时策马朝着北宋铁骑杀去。

军士扬起长枪,待离近后,手中骑枪直直的朝当先的那名北宋将领刺去。

出手的刹那,这名军士的脸上不自觉得扬起笑容。这一枪无论角度,力道,又或是速度,都是那般完美。

宋将必死!

而这在他看来避无可避的一枪,却被眼前的北宋将领轻松躲过。

那将领脚下一蹬,整个身子挂在马的右侧,同时手中腰刀往上一撩。

刀光一闪,军士握枪那条胳膊直接冲天而起。

“骑枪可不是这么用的。”

北宋将领左手抓过长枪,动作利落点在军士的咽喉上。

看着军士带着不甘的目光倒下,兰云用牙咬开缠在右手上那早已沾满鲜血的布条。他将这杆夺来的骑枪交至右手,同时目光向四周扫去。

这支硕果仅存的镇北军骑军已与齐国骑军厮杀在一起。

惨叫声此起彼伏,数百骑卒中枪坠马。

那支齐军千人骑队竟然连一个冲锋都没能抗住。直接被数量远小于他们的北宋铁骑给冲溃。

兰云举起长枪,一声大喝:“大宋!”

正在追杀齐军的数百北宋铁骑亦同时放声呐喊:“永昌!”

类似于这等情景在战场的两侧不断发生着,原本数万正在追击的齐军遭到突然出现的大宋铁骑冲杀,再加上原本正撤退的宋军反戈一击,哪里能抵挡得住,纷纷败退。

眼下齐军中军处,车恬早已是急得满头大汗,宋军的反击所带来的影响可是不小。如果他没调走两翼的齐军也就罢了,他这一调走,大军两翼剩下的齐军已不剩多少,再加上那些追击的齐军溃败,一旦引发连锁反应,说不定就被宋军给反败为胜。

车恬有些无奈:“不是说陈奚被赵文奇给一剑劈了吗,现在宋军到底是谁在指挥。这一手先跑后打,真他娘的贱。”

正在车恬恼火间,一名齐国军士冲到他的面前,低头说道:“报,敌军中央出现小股骑军,正不断向前推进。”

“又是骑军?”

车恬有些抓狂,杨志勇那帮子人不听指挥,擅自追击,便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宋军骑军击溃,现在连战场中央都出现骑军了?

他宋军现在加起来不过三万撑死,骑军顶天也就三千,可他怎么感觉现在战场之上到处都是北宋的铁骑。

“卢伯呢,叫他那支鹰扬骑上去顶住。”

“禀将军,卢将军已领军回天卫关休整。”

听了这话,车恬心中顿时泛起一阵怒意,“每次一用到他就不见人影…算了,叫沙周领着他的重骑军上。”

“…先前在倾裕时,沙将军留下断后,至今未归,怕是已为国尽忠了。”

“咳…”车恬有些尴尬,沙周哪里是留下断后,分明是被吓得魂飞魄散的他给丢在了北大营中。

“叫马俊领着他那一千骑军顶上。”

“先前在天卫关下,马将军领军与宋军交战,光荣战死,麾下骑军也被北宋铁骑杀得十不存一。”

“肖则呢,我记着肖则手下也有两千铁骑,让他上。”

那军士正欲说话,又有一名军士跌跌撞撞地来到车恬面前,急声道:“报,肖则将军擅自出击,被宋军铁骑击溃,肖将军本人更是被为首的宋军将领一枪挑死。宋军骑军接连突破我军数道防线,我军抵敌不住,还请车骑将军速派援军!”

车恬直接上前一脚将这名求援的军士踢翻:“我他娘的这不是正派着呢吗,草,喊一个死一个,我能怎么办。”

不去管那两名面带惊恐的军士,车恬扯着嗓子咆哮道:“我就纳闷了,北宋铁骑就那么牛皮?眼看着就要赢的仗,难不成就硬生生被他三千骑军给翻了天?

他娘的,每回一碰到北宋铁骑,准讨不了好。咱大齐的骑军就那般不顶用,加起来三四个打一个还打不过,他北宋铁骑骑得不是马是是他娘的神兽不成?”

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起,正在发火的车恬头也不抬,直接骂道:“滚,老子没骑军支援,前线自生自灭吧。”

“能耐不大,脾气倒是不小。”杨志勇翻身下马,冷笑道:“必胜的仗被你打成这个样子。车骑将军,你还真是让本将刮目相看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齐虎贲

银色枪弧自郭羽手中的将军令甩出,那些挡在身前的齐国军士登时吐血飞出。

郭羽跃马冲进缺口当中,银枪再起,一时间齐国军士的惨嚎声不绝于耳。

虽然他看起来十分威风,一副无人能挡样子,实则郭羽却是有苦自己知。

先前好不容易恢复的三四成真气,经过一番厮杀已不剩下多少,握枪的那只手更是变得酸痛无比。

郭羽也想退,可一旦退却,战线便会再度崩盘。届时宋军全面溃败,能活着回去的屈指可数。而已随着他冲进齐军腹地的散城军,怕是要全军覆没。

郭羽不能退,既然退不得,便只能战。

尽管依靠着赵轻语取得宋军的指挥权,可要让他用这三万已失了锐气的宋军,去战胜那眼下士气如虹的齐军,未免太过强人所难。

先前能维持住战线,已是不易,想要赢下,谈何容易?

所以郭羽选择赌上一把,他孤注一掷,让九土营与先登营轮班向前突进,继而下令两翼的宋军后退。

他这么做,就是去赌齐军会出现分歧。

他似乎赌赢了:少量齐军选择追击宋军,其余的皆被不断猛攻的散城军给吸引过来。

郭羽让那些先前被他撤下来休整的大宋铁骑从旁突袭,配合那些后退的宋军甲士对齐军进行夹攻,被两翼追击的齐军登时溃败。

齐军阵线开始不稳,战机显现。

接下来,只要他能领着雪甲骑一直向前,突破齐军中军,齐军的阵势便会变得更乱,到时两翼宋军甲士再趁机掩杀,便有可能一举反败为胜。

战机稍纵即逝,为了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郭羽带领雪甲骑近乎疯狂地一路向前冲杀。

前方蓦然出现一排排重甲军士,让郭羽心中一沉。他们看起来与先前遇到的齐国军士完全不同,身上散发着一股悍勇之气。这些重甲步卒列好阵势,挡在郭羽的正前方。

如果他们被挡下,让齐军有时间得以重整态势,那么万事休矣。

念及此处,郭羽一咬牙,手中将军令化作一道寒光径直向前递出。

枪未至,势先至。

面对这道勇绝枪势,这支突然间出现的重甲卫士竟好似看不见一般,就默默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郭羽忽地瞪大双眼。

他感受到自在这群重甲卫士的后方,两股摄人的威势正不断朝前涌现,而自己的枪势也被其不断消耗着。

入阵终于扑到这群军士的面前,然而被消耗掉大半的枪势又能剩下什么威力。最前面的重甲卫士仅仅被着枪势给冲得晃了两晃,旋即再度站稳身形。

郭羽勒马停下,虽然形势紧急,但面对眼前这些浑身透露着诡异的齐国军士,他不得不慎重。

他一停下,身后的雪甲骑也纷纷勒住战马。李染来到郭羽身侧,满脸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郭羽没有答话,看着前方那些始终沉默着的齐国重甲卫士,脸上泛起凝重之色。

自打出散城,这还是他第一次使出入阵而毫无建树。

要知道就算是面对卢伯,他也曾两度用入阵将之打伤。

虽说由于连番大战,眼下的他实力大不如前,刚刚那一枪的威力甚至还比不上他伪入势时的全力一击。

但那好歹也是实打实的入阵,正儿八经的入势手段,对眼前这些披甲卫士却是没能造成一丁点的伤害。

“这么弱的入势境,我还当真是第一次见。”

随着声音,两名齐军将领从队伍中走出,其中那名看着十分年轻的将军将目光投向郭羽,口中满是讥讽:“大将军真是小题大做,就这么一个废物,也值得让你我二人一齐领着兄弟们来挡。”

“小八莫要轻敌,能进得了入势的,又有哪个是易与之辈。”

另一名看起来较为稳重的将军也将头转向郭羽,朗声道:“此路不通,阁下就此放弃吧。”

郭羽看着两人,心下愈发不解。从两人散发出的气息上来看,这两人皆不过是虎威巅峰的实力。

九州之上能达到虎威境界的武道中人数以万计,而其中能突破瓶颈成就入势的却不过两手之数。由此可见,虎威与入势的差距不可谓不大。

就算是两名虎威巅峰合力,郭羽也不认为他们能挡得下自己那入阵一枪。

可他们偏偏就挡下了,不仅挡下,而且还是轻飘飘的,毫发无上的挡下。

郭羽正皱眉间,就听得身旁的李染突然说道:“嚯,这不是杨志勇的虎贲军嘛。”

“虎贲军?”郭羽对这个名字倒是颇为陌生,他扭头向李染问道:“虎贲军是什么?”

“大旗军听过吧,就陈奚手下那支专门用来对付武道强者的强军。虎贲军与其类似,全军总共八百人,由杨志勇所选出的八名虎威巅峰的高手分别统领。”

李染看了看前面那两名齐国将军,又道:“那八百人没什么说的,也就是寻常的武者而已。不过虎贲军的八名统领倒是有点门道,他们善于合击之技,能玄妙手段去压制对手的实力。杨志勇曾经放话,若是他手下八名统领联手,便是宗师也拿得下。”

见郭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李染哈哈一笑:“别担心,那只是杨志勇吹牛皮而已,当初虎贲军在祁州可是吃过你爹的亏,八个统领围攻你爹,结果被你爹给杀了四个。他们没你想象中那么可怕,既然你爹行,你也能行,干就完了。”

郭羽苦笑,自己老爹一个打八个还能杀四个,而自己碰着俩就被人随随便便的给破去了入阵。

他爹行,他还真不一定行。

周围的齐军也是注意到了这里的情景,开始朝着他们涌来,拖得越久,情形便是越对他们不利。

而且既然杨志勇的虎贲军在此,杨志勇想必也已从战场的西部转移到了这里。一旦他接替车恬开始指挥战场上的数万齐军,那么自己好不容易创造出的局势,恐怕顷刻间便会被其扭转。

杨志勇是九州之上成名已久的齐国大将军,可是要比车恬强上百倍。

郭羽深吸一口气,调动起体内真气,随即整个人从马背上高高跃起,将军令带起万道银光,直接朝着那两名虎威巅峰的齐国将军罩去。

“哼,找死!”小八冷哼一声,拔出背在身后的那柄看着颇为厚重的巨剑,“三哥,我们一同出手!”

王三点了点头,举起与小八一模一样的巨剑。

面对郭羽的枪弧,王三与小八同时挥舞起手中巨剑。随着他们的动作,两人身上的气息逐步攀升,一股无形之势开始自两人剑上涌出,直朝着郭羽扑去。

感受到自己划出的枪弧正不断被削弱,郭羽不由得心头一震。于此同时,将军令也与两人手中的巨剑撞上。

一人高的巨剑在两人手中运转自如,枪与剑不断交击,一时间火花四起。

“铛!铛!铛!”

全然不同于当初与肖海阳交手时的感觉,这两人放出的威势,不仅让他感觉身重千钧,就连体内气机也滞涩起来。

银光逐渐暗淡下来,眼看着百战枪围就要溃散,郭羽一提气,左手搭住将军令,照着面前两人猛地一摆。

一道绚丽枪弧自将军令上荡出,感受到这一枪的不俗,王三与小八面色一正,同时一声大喝,身上的威势猛然爆发开来。

“铛!”

王三与小八被这一枪打得连退数步才站定身子。

捏了捏酸痛的手腕,王三对身前这名血袍年轻人的评价不由得又高了几分,他高声道:“阁下年纪轻轻却又境界高深,枪法更是强悍。若是就这般死去,未免太过可惜,不若倒戈卸甲,就此归顺大齐。”

郭羽正由于消耗过大而不住喘息着,听到他的话,登时咧嘴一笑:“谁说我会死,就凭你们两个虎威?”

“当然不是。”

又一道声音响起,一名身材十分雄壮的大汉拎着巨剑来到王三与小八的身边:“是我们三个虎威。”

第一百一十八章 燕云至

这雄壮大汉身上的威势比王三和小八还要雄厚几分,他举起巨剑指向郭羽:“降或是死!”

郭羽嗤笑一声,提枪上前。

“敬酒不吃吃罚酒。”

见郭羽如此,大汉眼睛一蹬,抬剑便往冲过来的郭羽头上拍去。他身侧,王三与小八两个人则一左一右,分别将手中的巨剑往郭羽身上斩去。

三柄巨剑几乎是同时挥至,郭羽停下脚步,屏息凝神,左腿朝前弓起,左手抓紧将军令下端,身上的气势轰然爆开。

双手握住将军令的郭羽,眼中迸射出精光,手中银枪奋力朝前一挥,一道耀眼枪弧登时出现在身前。

“铛!”

银色枪弧仅出现刹那便被击碎,却也将三剑全部挡下。

自枪上传来的震荡使得郭羽面色一白,他刚想再踏前一步,就见得三柄巨剑再度朝他劈来。

大汉身上的威势与王三与小八两人交融在一起,不断压制着郭羽。他的加入,直接将那股压制力增加近乎一倍,郭羽体内真气聚集得也愈发缓慢。

无奈之下,郭羽左脚往地上一蹬,身子向后一撤,这才堪堪躲过那三柄巨剑。

“想跑?”

大汉抬起脚步向前追去。身材魁梧,粗壮如熊的他速度竟是惊人得快,眨眼的功夫便冲至郭羽面前,手中巨剑当头砸下。

千钧一发之际,郭羽横起手中银枪向上一抬。

“叮!”

巨剑上的力道压得郭羽双腿微屈,他正要将巨剑荡开,那大汉身上的气势再度爆发。郭羽只觉身子一沉,接着腰腹处一痛,整个人直接倒飞了出去。

“嘭!”

郭羽重重落在地上,他一手握着将军令,一手捂住肚子,摇摇晃晃地想从地上站起。但他似是已没了力气,身子才刚刚抬起便再次摔倒在地。

大汉将脚放下,小八也从身后追了上来,而王三则跑去拦截那些看着情形不对想冲来支援郭羽的雪甲骑。

“不愧是二哥,连入势境都不是你的对手。”

小八先是吹捧了一句那名大汉,接着朝着那趴在地上的郭羽嘲笑道:“小子,刚刚不是很牛吗,怎么又不行了。别以为领着支骑军就能在我大齐军中放肆。我也不怕告诉你,大将军已经接手战局,宋军很快就会被摁住,再过不久就要完蛋了。”

他拎起巨剑,朝着郭羽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至于你,便死在这里吧。入势高手,小爷我还没杀过呢!”

说罢,小八抬起剑,照着趴在地上的郭羽头顶劈去。

在小八出剑的瞬间,大汉忽然感受到郭羽身上传来一股不寻常的气息,他瞳孔猛地一缩,大喝道:“八弟小心!”

小八顿时一愣,他身子下意识的一侧,接着便感觉到一股剧痛自他肩膀上传来。

“啊!”

小八一声痛呼,随即便看到郭羽不知何时已站起身来,右手银枪正刺在自己的左肩之上。

郭羽拔出银枪,左脚扬起,小八直接被他一脚给踹翻在地。大汉也已冲到跟前,抡起手中巨剑便朝郭羽脸上扫去。

经过先前的交手,郭羽便已知晓这大汉的力道颇大,他不敢硬接这一剑,身子向后仰去的同时,右手银枪朝前一摆。

枪杆拍打在大汉的身上,大汉不禁眉头一皱,手上动作也慢了一分。

躲过一剑的郭羽,聚起体内那仅剩不多的真气,右手握住枪杆前端,将军令微微抬起,一式入阵,直接向大汉的胸口递出。

大汉感觉到这一枪的不凡,他连忙抓起巨剑,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撑住剑身,将巨剑挡在胸前。

“嘭!”

王三不在,小八刚刚被郭羽一脚踢翻,大汉一人的威势难以压制住郭羽。一往无前的勇绝枪势撞在大汉的巨剑上,将军令竟是直接把那柄精铁铸造而成的巨剑给炸出一个窟窿。

这次轮到大汉被打得飞了出去,郭羽正要追击,就看到小八从地上站起。被郭羽偷袭得手的他当下可谓是万般恼怒,双手握剑照着郭羽劈来。

郭羽身子一拧,避过这一剑,正要举枪,身后劲风又起,却是王三提剑赶至。

小八已是空门大开,只要轻轻抬手就能将之刺死。可那样做,郭羽便免不得被身后斩来的巨剑给砍成两段。

无奈之下,郭羽只得转身,竖起长枪挡下王三这一剑。

“铛!”

借着力道,郭羽直接抽身而退,在离着两人三四丈远处站定。

“二哥!”

王三与小八却是没在理他,直接转身朝着那被郭羽给打飞的大汉跑去。

“我没事。”

大汉一只手撑着地站起身来,瞧着自己剑上那硕大的窟窿,他抬眼看向执枪而立的郭羽:“好小子,我倒是低估了你,报上名来!”

“我真就不懂了。”听着大汉的话,郭羽张口说道:“三个虎威渣渣哪来的优越感,在我这个入势面前装这个装那个的,还‘报上名来’,您配吗?”

郭羽嘴上虽这么说,心下对这三人却是警惕万分。

先前与这王三和小八交手,他还能占上风。自打这大汉加入后,他便几乎是一直被压着打,直到方才,他靠着装死偷袭,才勉强占到一点便宜。

三个虎威巅峰就已让他这个入势境捉襟见肘,而像他们这样的人,听李染说好像还有五个。

郭羽抬了抬头,雪甲骑始终未能突破虎贲军的防线,而周围的齐国军士也围了过来,这五百雪甲骑已是陷入苦战。

这里是如此,后方的散城军估计也是差不多。

虎贲军的出现,阻挡住雪甲骑的道路。眼前这三名虎贲军统领,同样也让他无法再前进一步。

杨志勇已经全面接管了齐军,在他指挥下,想必齐军很快便能稳住局势,将反击的宋军给压回去。

再打下去,宋军全线崩盘,似是已经可以预见的事。

到此为止了?

眼下自己似乎应该喊上小白,带着雪甲骑与散城军汇合,然后传令全军撤退。那样宋军与散城军兴许还能多活下几个人。

该这样做吗?

郭羽正犹豫间,那三名虎贲军统领放出威势,压得他身子一沉,他们提着手中巨剑,朝郭羽缓步走来。

再不跑,似是来不及了。

郭羽面临着抉择。

后退,这帮被他从散城带出来的兄弟们将十不存一。

向前,可能连他在内,五千散城军尽数死在此地,当然,也可能冲破齐军中军,使得齐军大乱,最后全部活下来!

郭羽眼中忽然浮现出疯狂之色。

既然参赌,那就要赌到底!

郭羽咧着嘴,右手握住将军令尾端,枪尖斜搭在地。他倒提着手中长枪,开始朝迎面而来的三人走去。

气机疯狂流转,一股狂暴的气息自他身上散发出来。

郭羽才迈出一步,嘴角便开始溢出鲜血。

再走两步,猩红的液体自耳中滴落在地上。

接着,是鼻子,双眼。

走了七步,他七窍流血。

手臂微微颤抖,看着越来越近的三人,郭羽抬起手中长枪。

“呜——”

一阵号角声突然自北方传来。

与此同时,齐军后方金声大作。

正要出剑的三名虎贲军统领彼此面面相觑,看了看高举将军令的郭羽,犹豫半晌,还是放下了手中巨剑。

“算你运气好。”

小八脸上满是不甘,但还是将巨剑背在身后,转身离开。

大汉与王三深深看了郭羽一眼,亦是径直离开。

举着枪的郭羽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看到周围的齐军如潮水般开始退却。

郭羽散去身上聚拢的气势,一屁股坐在地上,随手抹去脸上的血迹。

“到底怎么回事?”

郭羽看着这些突然撤退的齐军,喃喃道:“他们怎么突然撤了。”

“因为他们害怕。”李染驱马来到郭羽身边,身体朝向北方,脸上带着似是怀念一般的情绪。

“害怕?”郭羽皱着眉,扭头顺着李染视线的方向看去。

黑马,黑甲,黑盔,黑色骑枪。

宛若一片黑色的云,五千重骑,浩浩荡荡自北方而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黄先生

大宋立于九州之北,多年来饱受蛮人袭扰。蛮人擅骑,来去如风。面对他们,大宋可谓是十分被动。

为打破这一局面,宋二世倾全国之力,大举北伐。历经数场大战后从蛮人手中夺得燕云马场,并以此组建燕云铁骑。

这支耗费大宋无数财力物力才得以建成的重骑军,满编不过万人,而他们也没有辜负了宋国对他们的期待,自成立起,燕云铁骑已是为大宋打胜过不知多少硬仗。

二十年前,为免除后顾之忧,先王赵彻以郭仪为将,北击蛮人。而这位大宋军神,领着燕云铁骑,一路向北,竟直接打到了北疆王庭。

次年,大宋挥军南下,攻破倾裕后与北魏于天岚城外对峙。

那一战,一万燕云铁骑将北魏那曾经称霸九州的大戟营踏得支离破碎。

数十年来,燕云铁骑未尝一败,大宋铁骑无敌于天下的赫赫威名,也是由他们所打下。

若非当年赵彻听信吕昭之言,以为北疆背盟欲袭燕州,将燕云铁骑给调回北境,祁州一战,兴许胜负犹未可知。

郭羽坐在地上,看着这五千跃马而来的黑甲重骑,心中不由得如释重负。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从哪来的,但这支重骑军的出现,正好将宋军从危境中给解救出来。

“郭将军。”

由于齐军撤退,后方的散城军终于冲出重围。侯锦永策马来到郭羽面前,俯身问道:“要不要追击?”

郭羽瞧了一眼那正缓慢离去的虎贲军,思索半晌,终还是摇头道:“算了。”

齐军撤退,对于眼下的局面来说,已是最好的结果。

若是执意追击,把杨志勇惹恼,调转矛头接着与宋军打。那么就算有这支传闻中战无不胜的燕云铁骑在,郭羽也不认为能讨得什么便宜。

“告诉两翼宋军莫要追击,全军退回大营,另外遣人去与燕云铁骑接触一下,一道领回大营。”

郭羽毕竟只是个偏将军而已,此趟为解危局才扯着赵轻语当大旗。齐军既退,那他也就没必要接着当这三军统帅。

只要等下把这些宋军全都带回到营中,也就没他什么事了。至于日后是战是退,就让赵轻玄和那些将军们操心去吧。

随着郭羽一声呼喊,小白便不知从哪冒了出来。郭羽翻身上马,带着散城军一路往北撤去。

……

“为何要退!”

吕舒勤扯住杨志勇的衣领,双眼通红地说道:“宋军崩溃在即,眼看着就要被全灭,你却突然下令鸣金收兵。杨志勇,你是何居心!”

一旁的车恬看着这一幕,不禁有些幸灾乐祸。

先前杨志勇跑到他面前一顿讥讽,接着将指挥权夺到自己手中。而在他的指挥之下,齐军很快就稳住阵脚,将宋军的反击给压了回去。

这让车恬不由得感觉自己丢尽了脸面,眼下看到杨志勇被吕舒勤训斥,他怎能不心生快意。

“王上。”尽管吕舒勤表现得十分愤怒,杨志勇依旧脸色平静,:“燕云铁骑已至,再打下去,我军纵然能胜,也必将伤亡惨重。届时就算全歼眼前的宋军,也再无北上之力。”

杨志勇语气平缓地继续说道:“臣知王上多年来时刻念着灭掉北宋,然现在与宋军硬拼,得不偿失,望王上体谅。”

吕舒勤微微迟疑,还是放开了那抓着杨志勇衣领的手,他面带不甘地说道:“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宋军离开?”

此战宋军伤亡惨重,想必定会撤回倾裕,甚至直接逃回玉门关内,这让吕昭如何甘心?

“王上莫忧。”杨志勇拱手说道:“只需再等待些时日,纵是燕云铁骑,也不足为虑。”

“姑且信你。”吕舒勤恨恨地看了一眼远方的宋军,随即拂袖而去,“回关!”

……

宋军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大营之中,与离去时那气宇轩昂的样子截然相反,眼下这些归营的宋军甲士就好似丢了魂一般,整个大营都笼罩着一股愁云惨淡的氛围。

郭羽从马上下来,先前精神紧绷时倒是没什么感觉,如今松懈顿时觉得疲惫之感不停地向他涌来。

“妹夫,小心点。”就在郭羽即将摔倒之时,一双手将他扶住。郭羽一抬头,便见到赵轻玄正冲着他笑:“事情孤都听小妹说了,此趟这些大宋儿郎能够活着回来,全靠着妹夫你。孤在此,代三军将士向你道谢。”

说罢,赵轻玄面色郑重地朝着郭羽一揖。

“……”

郭羽哪里见过这样的赵轻玄,一时间愣在原地。

赵轻玄拍了拍郭羽的肩膀,旋即将目光投放在那些失魂落魄的甲士身上。

此刻军营中乱哄哄的,没有一个主事之人站出来去安顿这些归营宋军甲士。

赵轻玄又冲着郭羽说道:“妹夫,还得辛苦你一下,你帮孤喊两句,让他们自己回去歇息。”

郭羽这才回过身来,他点头应下,旋即转身向那帮宋军甲士高声说道:“王上有命,三军将士各自归营歇息!”

郭羽喊话时用上少许真气,他的声音穿进军营中每个人的耳朵中,即使离得再远也能听到。

听到声音,人群中的那些宋军将领顿时转头朝着郭羽的方向看去。待看到站在郭羽身边的赵轻玄,他们这才开始叫喊着自己的手下,让他们回到自己的地方休息。

郭羽正要向赵轻玄告辞离去时,沉重的马蹄声蓦然响起,接着他便见到五千黑甲重骑缓缓进入军营之中。

为首的将军翻身下马,径直来到赵轻玄身前,他单膝跪地,抱拳说道:“燕云左骑军统领王子玮,拜见王上。”

“不必多礼,王将军来得正是时候。”

看着面前这个黑甲将军,赵轻玄眉头微微皱起:“不过,孤有一事不明。燕云铁骑历来镇守北境,未得王诏不得离开。孤不记得自己曾下令让辽陵侯派遣骑军南下…”

说罢,赵轻玄挑了挑眉:“所以,将军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地?”

“禀王上。”王子玮倒是没有站起身来,他低着头说道:“是黄先生。”

……

大宋燕州,燕平,丞相府。

张彧坐在案前,脸色苍白。

这名被赵轻玄委任全权处理政事的大宋左丞相,将奏折放下,抬手揉了揉他那满是血丝的眼睛。

战事一起,需要处理的事务就更多了些,他已是有好几日未曾合眼。

“大人,辽陵侯求见。”

听到侍女的话,张彧有些诧异。

辽陵侯眼下不是该在北境吗,怎的突然来了燕平。

“且让他稍后,本相这就去。”

张彧从座位上站起,洗了把脸后,这才从屋中走出。

张彧走到大堂之上,看到那正在喝茶的中年男人,笑着说道:“辽陵侯,久违了。”

赵舜站起身来,向着张彧拱手道:“确是有好些日子未见,是以此趟来燕平,便特意来丞相府上叩扰,还望张相不要见怪。”

“怎会,侯爷且坐。”

两人坐定后,先是寒暄了一阵,张彧这才问道:“侯爷突然来此,北疆那边不会出乱子吗?”

“那帮蛮子彼此打得正欢,估摸着无暇南顾。”

赵舜笑道:“再说,他们若真得南下,我便是在那里,恐怕也无能为力。”

张彧默然。

赵舜这话说得倒也是实情,为了南下大业,镇守北境的十万甲士被抽调四万。接着,最重要的燕云铁骑也被调走半数。

而就在几日前,那人的书信一到,北境军便又被拨出三万驰援祁州的赵轻权部。

几番下来,北境上仅剩下三万甲士,若蛮人当真南下,哪里抵敌得住?

“黄先生说两年之内,蛮人的内乱不会平息,让我们大可放心。他既然都这么说了,我待不待在北境,也没甚分别。”

张彧苦笑:“侯爷真就那么信得过那个始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黄先生?”

赵舜摊了摊手,“人家手里握着先王御赐的令牌,见牌如见王。我就是再不信也得乖乖听话不是。”

“而且…”赵舜沉吟道:“别的不提,黄先生说话倒是历来准的。若没有他,也不会有今日之大宋。”

第一百二十章 众所周知

听完王子玮的解释,赵轻玄点点头,开口说道:“既是黄先生叫你们来,那便没有问题了。王将军一路辛苦,且先下去歇息吧。”

待王子玮离去,赵轻玄见郭羽一脸疑惑,便问道:“妹夫有何疑问?”

疑问多了去了。

这黄先生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能直接越过宋王调动大宋的兵马,而赵轻玄还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郭羽苦笑道:“王上,黄先生是?”

“咦,小妹没与你说过吗?”赵轻玄有些惊讶:“黄先生可是你与小妹的大媒人啊。”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郭羽脸上的肌肉有些抽搐,正要说话,就听得赵轻玄又道:“黄先生乃是我大宋的贵人,其人精通玄术,可勘破天意,未卜先知。他从不轻言,言则必中。妹夫,若非黄先生叫燕云铁骑前来,这一仗后果如何,想必你也清楚。”

郭羽为之哑然。

这倒是真的,如果没有那燕云铁骑的出现,先前宋军说不定要全军覆没。

毕竟当时雪甲骑已被虎贲军拦下,而自己纵然强行使出第三枪击败王三等人,之后也无再战之力。

燕云铁骑常年驻守在北境,从大宋北部边境一路来到这天卫关下,也要耗费不少时日。黄先生下达命令之时,大宋南下的军队怕是还没有出倾裕城。

赵轻玄见郭羽一脸诧异,笑着说道:“先前车恬伐宋时,黄先生与小妹说,想要破解困局,便去一趟散城。你能与小妹相逢,也正是因为他这一番话。所以,孤才会说他是你们的大媒人。”

……

郭羽径自回到营帐中,一头扑到榻上,同时不住思索着赵轻玄的话。

赵轻语来到散城后便与他撞上,两人阴差阳错之下得以结识。散城与齐国闹翻后,他选择投靠大宋,或多或少也与赵轻语有些关系。

而也正是因为有他从背后领着散城军突袭,大宋才得以在玉门关下大败齐军,并趁势南下,改变了北宋一直被困在燕州的局面。

难不成这世上真有能看破天机的玄士?

兴许真的有吧。

郭羽笑了笑,九州如此之大,有些个天赋异禀的奇人也算正常,先前自己在临音楼中碰到的那位黄姑娘不就是?入势境界,又是医道圣手,还精通音律…

“等等,黄先生…黄姑娘…”

郭羽突然灵光一闪,难不成那黄姑娘所说的,那名与她相依为命的兄长,就是大宋的这位精通玄术的黄先生?

郭羽摇了摇头,他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荒谬。

且不提黄姑娘曾言自己与兄长自幼便生活在倾裕城中,那赵轻玄口中的黄先生,在先王赵彻时便已为大宋做事,如今年纪怕已是不小,怎么可能是那正值妙龄的黄姑娘的兄长。

郭羽双眼眯起,大宋既然黄先生有这等能未卜先知的人物在,二十年前又为何会出现那等祸事?

他忽然想起自己老爹来。那个名动九州的大宋军神,经历祁州一战后,便开始隐姓埋名,始终没有要回大宋的意思。

自己的身份已经被赵文奇看破,赵轻语也已知晓自己是郭仪之子。当时情况紧急,她倒是没有细问,可自己终是要面对的。

该如何解释?

说自己不想当拼爹一族,想靠着实力博取功名?

这倒也…嗯,倒也说得过去,可他们要是问自己老爹去哪了怎么办。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郭羽眯起双眼,“何必自寻烦恼。”

……

向来吊儿郎当的赵轻玄,脸上阴沉得似是要滴出水来。

他走进中军大帐之中,冲着其中一名正在忙碌的医官问道:“大将军如何了?”

这名年纪颇大的老医官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大将军是被武道高手所伤,而且伤势比之前那位郭将军还要严重,恕老朽无能为力。”

赵轻玄心头一紧,他抬眼看向那床榻上的身影。陈奚双眸紧闭,尽管身上血迹已被清理干净,看起来却依旧十分糟糕。

赵轻玄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那该如何,难不成只能看着大将军去死吗?”

老医官低头答道:“这等伤势只能由武道高手来医治,而且还得是懂得医术的武道高手。既然有人能医好郭将军,那说不定也能治好大将军的伤。王上若想救大将军,便去将那人寻来吧。大将军伤势颇重,恐怕已是挺不了几日了。”

“快!快遣人去问郭羽!”

没想到陈奚的伤势竟是如此严重,即使是赵轻玄,眼下不禁也慌了神。

这位儒将在大宋最危机的时刻挺身而出,兢兢业业二十年,可谓劳苦功高,他赵轻玄就是再没心没肺,也不忍眼睁睁看着这位大宋的大忠臣就这样死去。

“王上不用去问了。”

一直沉默着站在军帐中的庞渝突然说道:“医好郭羽的,便是那日你我在临音楼中见到的那位黄姑娘。”

闻言,赵轻玄不由得一愣。

从此地派人到倾裕,就算不分昼夜马不停蹄的飞奔,也需要两日的时间,而就算那黄姑娘答应前来,从倾裕回来便又是两日。

一来一回,四日的光景,重伤成这样的陈奚如何能挺得住?

赵轻玄眼中一黯:“难道,大将军就真的救不得了吗…”

陈奚不知何时清醒过来,听到两人对话的他,断断续续的说道:“生…死有命…王…咳…王上不必…不必为臣担忧…”

赵轻玄推开围在前面的医官,跑到陈奚面前,勉强挤出笑容:“大将军,你好好休息吧。孤这就派人去找妹夫,那小子机灵得很,说不定就有方法…”

陈奚摇了摇头,他好歹也是武道中人,对于自己的身体也算清楚得很。

自己体内经脉已被赵文奇的剑气给搅了个稀巴烂,五脏六腑也受损严重,就是那能医好郭羽的黄姑娘在此,想必也是回天乏术。

知道自己已不剩下多少时间的陈奚,神情急切地说道:“王上…战事…咳…战事如何了…”

他在最要紧的时候倒下,此刻心中最担心的自然是眼下的情形。

“妹夫带着我大宋儿郎已将那帮齐军打退了,燕云铁骑也从北境过来了,只待大将军受得伤痊愈,那杨志勇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届时我们便可一路南下,攻破天卫关,直取天岚…”

陈奚如何不知赵轻玄只是在安慰他,他扯了扯嘴角,笑着说道:“都…这等时候了…王上…还忍心骗臣吗…”

“王上没有骗你。”站在赵轻玄身旁的庞渝开口道:“你倒下后,宋军全线溃败。是郭羽收拢溃军,之后依靠着公主殿下的名号取得宋军各部的指挥权,带着散城军抵挡住齐军的攻势。

而黄先生似是算到了这一仗,数月前便传信与辽陵侯遣燕云铁骑南下,今日正好赶到,杨志勇看到燕云铁骑到来果断撤军,眼下我军虽伤亡惨重,但也算是一时无忧。”

听完庞渝的话,陈奚原本那浑浊的眼中竟冒出精光来:“好!好啊…咳咳!”

由于情绪激动,他猛地咳了几下。赵轻玄连忙抬手为他顺气。

“不愧…不愧是郭仪的儿子!我大宋,后继有人!”

陈奚原本灰白的脸逐渐变得红润,整个人看上去也精神了许多。

赵轻玄脸上难掩悲戚之色。

而对于陈奚的话,他倒是没有表现。

不只是他,就连一旁的庞渝也没有丝毫的诧异。

实际上,无论是赵轻玄,庞渝,还是陈奚,都早已知晓郭羽的身份。

那日石毅随手一招被郭羽以百战挡下后,石毅便猜测郭羽与郭仪有关系,当夜便告知与陈奚。

而赵轻玄与庞渝,其实知道得还要早些。

郭羽自以为藏得很深,实际上他的身份早已是众所周知。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放任赵轻语与他频频接触。

“王上。”

陈奚坐起身来,冲着赵轻玄轻声道:“还请派人将郭羽找来,臣有话想对他说。”

上架感言

不知不觉地也要上架了,随便唠叨两句。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写文。

每个写小说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个文学梦吧,我也一样。以往看小说时,总会想着如果是我,我会怎么怎么写,如果我是作者,这个人物我会让他怎么怎么样之类的。后来也就真的准备自己写一本。

开写之前,各种设定啊,大纲啊,也是准备了不少,等到真正开写的时候才发现准备永远是不够的,一时间手忙脚乱不说,还明白了什么叫我心有寰宇,落笔全是屎。

去年的时候我曾陆陆续续的写了十万字,拿去给我朋友看,她说还行,挺好玩的。这让当时的我还有些小得意,等到决定上传的时候,我从头翻了一遍,结果…

我的妈呀,这写的都是嘛玩意儿啊。

一气之下,我直接重头来过,经过反复修改后,这才有了如今的《白袍雪甲》。

这个故事,我也算是想了很久。打小喜欢看《三国演义》,就想写一个类似的故事,但想着光写打仗可能会很无聊,所以就在里面加了个类似武侠仙侠的境界体系,虽然瞅着跟闹着玩似的,但聊胜于无嘛。毕竟我要是光写什么“拍马摇刀,大战三百回合不分胜负”,也没人愿意看不是。

故事呢,大概分为四卷,每卷两百来章,预计两三百万字完结。我会尽力给大家带来一个有趣的故事,写出那文人意气,写出那金戈铁马,写出那纵横捭阖以及儿女情长,写出一段荡气回肠的九州征途。

新人嘛,可能会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有问题还请大家指出,写的哪里如果不好大家随便骂。

说实话,面临上架,真的挺忐忑的,担心扑街,担心没人看,担心自己费尽心思写出来的东西,别人点都不愿意点进来。但无论如何,我也会把这本书写完的。

最后,照例感谢。感谢我的两个朋友一直以来的支持;感谢十月独奏,枝棠,阳光,叶子,阿海,文兰公子等道友的陪伴;感谢士心草,黑竹大仙,小菜鸟等豆宗兄弟。

在这里说一句,信黑竹,得永生,黑竹大仙,法力无边。

还要感谢豆大,虽然豆大话不多,但却是一位非常负责任的责编,感谢。

最后感谢书友“随风柳”,感谢你的频频投红,真的,特别感谢。

马上上架,还希望大家能够支持,写的可能有点乱,大家见谅。就暂且说到这里吧,毕竟…

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一百二十一章 接旗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二十一章接旗赵轻玄叫来候在帐外的甲士,吩咐道:“去,把郭将军叫来。”

那甲士低头领命而去,赵轻玄看着愈发精神的陈奚,抿了抿嘴,开口说道:“大将军…可有事要与孤王交代。”

“有。”

陈奚道:“伐齐一事,王上欲作何打算。”

赵轻玄微微沉默,继而说道:“暂且退回倾裕。”

先前在他们的商议中,大宋此趟南下如想成事,便必须在杨志勇回军之前攻破天卫关。

可杨志勇不仅提前归来,还使得大宋的南征大军遭受重创。

天卫关一战,宋军死伤近半,如今大营中就是算上燕云铁骑,也不过三万人马。可眼下天卫关附近,驻扎的齐军恐怕已逾十万之数,更何况,还有个天下第一赵文奇在天卫关中。

强弱形势已然颠倒,在这种情况下,赵轻玄不认为大宋还应继续往南。及时止损,回军倾裕,兴许才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陈奚缓声道:“王上以为,大宋为何在经历过二十年前那场浩劫后,还能在燕州割据一方,并且延续至今。”

二十年前的祁州一战,对于大宋来说就如同噩梦一般。

那一战后,大宋由强转衰,内忧外患之下,一度濒临灭国。

赵轻玄想了想,答道:“大将军等良将忘身于外;庞相张相等忠臣不懈于内;十数万甲士抛头撒血,两百万宋人共赴国难。大宋,才得以将百年国祚绵延下去。”

“王上说得对,但也不全对。”陈奚笑了笑,继续说道:“北有蛮人窥伺,南有强齐虎视眈眈,大宋说是在夹缝中生存也不为过。然当时那般虚弱的大宋之所以能挺过去,王上所说,大宋举国上下团结一致,固然是其中一个原因。

但更多的,则是因为北疆王念及与大将军的情分,未曾大举南侵;而齐国刚立,根基未稳,再加上兴许是那吕昭对大宋心怀愧疚,想给先王留下一份基业,故而将那当时玉门关下十万齐军调回…咳!”

陈奚抬手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继续说道:“如今,北疆王与吕昭皆已故去。蛮人眼下虽处内乱,可一旦为人统一,北疆新王必将对大宋发动战争以转移部落彼此间的仇恨。而齐国到那时想必也已平息国内各处动乱。看到蛮人南下,吕舒勤哪里会放过这等机会,定会兵指玉门关。届时大宋腹背受敌之下,又如何能承受得住?”

赵轻玄转头看向庞渝,后者微微点头。

“那…”赵轻玄迟疑道:“…大将军的意思是?”

陈奚摇头道:“不是看臣的意思,而是要看王上的意思。”

“大将军何意?”

“眼下退兵倾裕,可得数年,乃至数十年太平。但他日若无其他变数,大宋必将亡于北疆与齐国的夹攻之下;

如不退兵,在此地与齐军决战,看似凶险,然凭…凭借燕云铁骑,未必…不能战而胜之。”

陈奚脸上的红润逐渐褪去,说话也变得费力起来,他强挺着继续说道:“大宋…若得以占据襄州,西雍也不会…不会只待在蜀州看热闹,无论他们出兵哪里,齐国…都难以抵敌。只要能打破齐国一家独大的局面,三国鼎立…彼此制衡之下,纵然北疆蛮人大举南下,齐国也不敢…不敢轻易对大宋动兵…”

看着陈奚说话越发艰难的样子,赵轻玄轻声说道:“孤知其中利害,退兵之事,孤定会与庞公仔细商议后再做定夺。大将军,你先好好休息吧。”

“不必。”陈奚扬起头,“臣想…想问王上一句,王上所求,究竟为何物?”

“九州之上,皆以为王上昏庸无道,就连宋人也不例外。而王上这些年…给臣下的感觉,也确实是一名耽于玩乐的庸主。但…”

陈奚看向赵轻玄的眼睛,“如没有王上的放权…大宋可能根本熬不过…咳…熬不过这二十年。大勇若怯,大智如愚…是以,臣想问,王上所求,究竟为何?是偏安一隅,余生无忧…还是那王图霸业,一统九州,重现我大宋旧日辉煌…”

赵轻玄闭上双目,深吸一口气后,继而轻声道:“孤资质愚钝,不及父王万分,也比不得历代先祖之雄才伟略。”

他睁开眼睛,掷地有声的说道:“但即便如此,孤也不会让大宋亡于我手。”

陈奚咧开嘴,笑容十分欣慰。

他已知晓赵轻玄的选择。

“镇南将军石毅…勇有余,谋稍次之,对大宋之忠心…毋庸置疑,王上可放心让他为大宋镇守一方…”

“镇西将军年事已高…王上可让轻权替之…他虽年轻,但经历过这次战事后…想必他…咳…已能做到独当一面…王上如不放心…可遣人佐之…”

“镇北…咳…将军之位…暂…咳…暂且…空悬…”

“镇东将军…”

陈奚说话的速度越来越慢,咳声却愈加频繁起来。

鲜血不断滴落,将陈奚颌下那平日精心打理的长须染得通红。

陈奚面色灰白,神情虚弱,这名为大宋儒将,显然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还有…还有就是眼下…咳咳…眼下的天卫关…领军人选…”

“禀王上,郭将军到。”

听得帐外甲士的声音,赵轻玄看了看陈奚,见后者点头后,喊道:“叫他进来。”

得到允许后,郭羽迈步进入军帐之中,待看到帐中的情景后,心头登时一紧。他连忙快步跑到榻前,一时间连向赵轻玄行礼都顾不及。

陈奚看着这名急步走来的年轻人,眼中一阵恍惚。

“来了啊…”

陈奚笑着问道:“大将军…这

些年来…过得还好吗…”

郭羽也不去想陈奚是如何知晓他的身份,他点点头,将手搭在陈奚的肩膀之上,试着为他灌注真气。

然而很快,郭羽便停下了动作。

陈奚体内的剑气他再熟悉不过。即使是他以百战挡下大半赵文奇一剑的大半威势,剩余剑气仍是将他伤得不轻。

陈奚不过虎威,又不似他有百战这等手段,正面实打实得吃了一剑,体内经脉尽断,能活到现在已算是不易。

郭羽对他的伤势无可奈何,想来就是那将自己医好的黄姑娘在此,恐怕也无济于事。

见到郭羽神情黯然,陈奚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继而说道:“我一直不敢问你…就是怕一切不过是…我妄加猜测…既然你承认…我也就放心了…”

说着,陈奚抬手从怀中掏出一团破破烂烂的布,颤颤巍巍地将其展开,一面看起来颇有年头的宋字旗就这样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这是当年…宋王师远征西雍时…军中的宋字王旗…”

陈奚看着这面破旧的旗帜,眼中流露出怀念之色:“那日在虞都城下…你父亲还说…要亲手将它挂在虞都城头…后来…你父亲去祁州之前,把它交给了我…而我便扛了它…二十年…”

“现在…我将它交予你…”他抬头看向郭羽:“你可愿接下?”

在这等关头,陈奚当着宋王赵轻玄与丞相庞渝的面,将这面旗帜交给郭羽,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看着这面看似很轻,实则沉甸甸的宋字王旗,郭羽沉默半晌后,抬手轻轻将其接过,珍而重之的收入怀中。

……

偌大的军帐中,只剩下陈奚一人。

二十年重担一朝卸下,他躺在榻上,脸上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素有儒雅之名的他,此刻咧着嘴骂道:“狗日的郭仪…一句话害得老子辛苦二十年…你祸害我…就别怪我祸害你儿子…哈哈哈…咳…咳!”

虽然在骂,却是满面笑容。

视线渐渐模糊,这名为大宋戎马一生的儒将,嘴唇微微张开。

“大将军…这杆宋字大旗…未曾倒…”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军议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二十二章军议宋军将领再度汇聚一堂,只不过坐在主座上的人由陈奚变成了赵轻玄。

原本镇北军的位置已不剩下几个人,而那位老将军的椅子上更是空空如也。

眼下帐中的将领数量大抵上只有原来的六成。其中,大将军与镇北将军不在;三名杂号将军,镇军将军梅志盛重伤正在急救、中军将军王军杰由于擅自撤军致使战线崩溃已被革职收压,护军将军李奎。

赵轻玄看着台下众人,开口说道:“大将军还在养伤,不便前来,是以此次军议就由孤来主持,诸将可有异议?”

为了避免本就不稳的军心更加糟糕,赵轻玄并没有将陈奚的死讯公之于众。

在座的诸将哪里敢有异议,他赵轻玄就是再不堪,那也是大宋的君王,这等时候出声,那跟脑子被驴踢了又有何分别。

“好。”见台下一片寂静,赵轻玄点了点头,继而说道:“此趟召你们前来,为的便是商议眼下这天卫关的战事。”

赵轻玄转头看向那名此趟大宋征南军的随军参事,“李参军,汇报一下我军各部的伤亡情况。”

“诺。”

李奇鹏来到场中央,先向赵轻玄一拱手,接着说道:“南下大军共计五万一千六百七十二人,算上后来加入的散城军,则为五万七千九百三十五人。经过倾裕一战后,除去阵亡将士,以及留守倾裕的士卒,此趟来天卫关的军马共计五万两千四百五十五人。”

李奇鹏顿了顿,继续说道:“天卫关一战,我军战死两万零九百一十三人,伤五千三百二十二人,其中有一千四百一十四人重伤,已无法再上阵。我军各部,伤亡不一,以镇北军以及大将军的亲卫军伤亡最为严重,镇北军全军仅剩八百二十六人。大将军的亲卫军则是全军覆没。

是以,加上昨日驰援而来的燕云铁骑我军大致还有三万五千名可战甲士。”

“将领伤亡情况,大将军陈奚重伤,镇北将军刘笑尘战死…”

提到刘笑尘,军帐中的将领们神色为之一黯。哪怕是与镇北军向来不合的镇南军将领,亦是面泛哀色。

谁也没想到,作为大宋的三朝老将,入势巅峰境界的刘笑尘,竟然就这么死在了天卫关下。

“镇军将军梅志盛重伤,十二名偏将军,战死四人,重伤两人。”

话毕,李奇鹏又向赵轻玄一揖,继而走回座位中。

赵轻玄点点头,抬眼望向台下神色沉重的众人:“孤对军事一窍不通,是以孤想问在座的将军,接下来该如何?是战,还是退?”

诸将为之沉默。

才至天卫关,大军便已伤亡近半,高层将领近乎全灭,中层将领也死伤半数。而天卫关中,尚有十万齐军。

战与退,似乎已不需多言。

“王上。”

那参事再次从座位上站起:“眼下大军伤亡惨重,且锐气尽失,不亦再战。臣请王上撤军,南下之事,日后再图不迟。”

“嗯,李参军言之有理。”

赵轻玄抬手示意他坐下,接着说道:“可有其他建议?”

面对赵轻玄的视线,诸将尽皆低下头去。

他们是骄傲的大宋将领,自是不愿意,也不甘心说出退字,可正如李奇鹏所说,眼下的宋军已是锐气尽失,不亦再战。

“不能退!”

一声大喝蓦然在人群中响起,兰云霍然站起,抱拳说道:“王上,此刻若退,那两万将士岂不是成了白死。镇北将军死于赵文奇之手,此仇又怎能不报!臣请战!”

“荒谬!”

李奇鹏道:“若是此刻不退,那才是让那些将士真的白死。你难道要让剩下的三万大宋儿郎都为刘笑尘一人陪葬吗?”

“锵!”

兰云拔出长剑,“你再说一遍!”

“兰将军,不得无礼。”赵轻玄皱眉道:“把剑收起来。”

兰云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咬着牙将长剑收回鞘中。

见兰云脸上满是不服之色,赵轻玄轻声道:“参军所言,不无道理。若是为报仇而使得征南大军全军覆没,想必刘老将军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

兰云怔了怔,最终叹了一口气,坐回原位。

人群中始终保持沉默的郭羽,看着主位上如此正经的赵轻玄,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这个行事向来荒唐的大宋君王,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

一想到赵轻玄是因为陈奚的死才变得如此,郭羽的心情也不由得变得低沉起来。

兰云坐下后,军帐之中又变得安静起来。赵轻玄等了半晌,见无人说话,便道:“诸将皆认为该退吗?既然如此,那么…”

“臣以为,不应退。”

就在众人以为这次军议将已退军而结束时,一名身穿黑甲的中年将军自角落里站起,他冲着赵轻玄抱拳说道:“王上,大宋因有蛮人的威胁,多年来才只能偏安一隅,放任齐国做大。今正逢北疆内乱,如不能趁机有所作为,恐大宋便再不能进军中原,重现二十年前之辉煌。是以,臣,请战。”

“黑竹将军。”还未坐下的李奇鹏转头看向这名燕云左骑军统领,“重现大宋辉煌固然重要,但一切都要付诸于实力。将军难道以为,眼下的宋军,能战胜天卫关中那十万齐军精锐?”

王子玮道:“杨志勇手下军士名为精锐,又哪里比得上我大宋这些多年来在血与火之中磨砺出来的强军悍卒?”

李奇鹏冷笑道:“似你这般说,齐军在我军面前好似不堪一击,那我军又为何会遭遇如此惨败?”

王子玮也已从那些甲士

中得知了此战经过,当下说道:“我军惨败,一则是因为赵文奇单骑冲阵重伤大将军,使得大军无人指挥,二则是因为杨志勇在侧翼突袭。但今时不同往日,燕云铁骑已至,若是那赵文奇还敢冲阵,保管他有来无回!”

这话李奇鹏倒还真无法反驳,人的名树的影。燕云铁骑战无不胜,历年来死在他们手上的武道高手数不胜数。

燕云铁骑是没杀过宗师,可那又不代表他们杀不了宗师。赵文奇再强,难道还强得过当初天岚城下北魏那十万大戟营不成。

在座诸将听了王子玮的话,脸上颓唐的神色一扫而空。

如能不退,他们谁又愿意退呢?

“王将军。”尽管并非出自本意,但为大局着想,护军将军李奎还是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对着王子玮说道:“…可大将军重伤…眼下的宋军,依旧是无人指挥啊…”

王子玮顿时一愣,在座诸将的神情也为之一僵。

“正是如此。”李奇鹏叹息一声,“若非如此,我又何必执意建言退军。燕云铁骑的确神勇,可也需要能将之善用之人。如今宋营中最高的将领,也只有护军将军与黑竹将军。你们可能统领这三万军马胜过杨志勇?”

王子玮沉默,李奎则苦笑着摇摇头。

他们二人皆是那种冲锋陷阵的悍将,若是统领个万把人,那还不在话下。可让他们统领数万大军去与那齐国之獒决战,他们自然是做不到。

“参军。”赵轻玄忽的开口道:“你是说只要有人能统领这三万大军,便可与齐军一战?”

李奇鹏低头回道:“也只是能一战而已,胜负未知。况且军中已无此人选。”

赵轻玄轻笑道:“谁说没有。”

李奇鹏面露惊喜之色:“难不成大将军身上的伤已治愈?”

赵轻玄摇了摇头。

“那…还能有谁?”

赵轻玄咧开嘴,冲着人群中喊道:“妹夫,你可别拿完东西不干事啊,起来干活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够不够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二十三章够不够能被赵轻玄称之为妹夫的又有谁呢?

自然只有一个人。

赵轻玄无视身侧赵轻语那杀人一般的目光,指着郭羽笑道:“参军不是说,需要一个善于统兵的将军吗,郭将军正合适啊。”

众人纷纷将视线投向郭羽,郭羽面带微笑,冲着在场诸将挥手示意。

“荒唐!”

将三军命运交给一名新降不久的年轻将领,岂不是如同儿戏一般,李奇鹏不由得急道:“事关重大,还请王上莫要胡闹!”

话才出口,李奇鹏自知失言,长揖到地:“王上恕罪。”

赵轻玄摆摆手,正要开口,就听得李奇鹏又道:“但,臣之想法不变,还请王上三思。”

赵轻玄皱着眉看了看李奇鹏,开口问道:“参军为何如此?郭将军年轻了些,本事却是有的。玉门关突袭车恬,使得十万齐军大败;倾裕一战,孤军潜入敌城,拖住数万齐军,我军得以大胜;天卫关一战更是靠着他才使得宋军保留下元气。这几战已是证实郭将军的能力与忠心。是以,孤觉得眼下这统帅的人选由他来当正合适。”

听到这里,在座诸将顿时心头一动。

正如赵轻玄所说,郭羽降宋的时间虽短,但却是屡立战功,在这几场仗中的表现也可以用惊艳二字来形容。

但…

“王上之言,恕臣不敢苟同。”李奇鹏正色道:“玉门关一战,凭得是石将军与其麾下镇南军的奋战;倾裕一战,则同样是靠着石将军与血衣军的舍生忘死,才将齐军拖住。至于先前天卫关下…”

李奇鹏瞥了郭羽一眼:“郭将军假借公主之名,号令三军将士,如非黑竹将军恰巧赶至,恐怕眼下已是全军覆没。王上不治他罪也就罢了,还要让这等庸才掌军,臣以为,不妥!”

听得李奇鹏三言两语便将自己的功劳给抹掉,郭羽挑了挑眉,正要站起,便听到一声娇斥传来:“一派胡言!”

赵轻语瞪着她那双杏目,脸上满是怒色:“玉门关一战若无郭将军,我大宋又岂能胜得那般容易,倾裕城中如果不是他拖住卢伯,宋军又如何入城?而天卫关便更不用说。对于这等有功之臣,李参军竟如此评价,不怕让众将士感到心寒吗?”

“呵呵。”李奇鹏冷笑一声,“那郭羽是公主殿下的心上人,公主自当要为其说话。”

李奇鹏话一出,赵轻语的气势登时弱了下去,当下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道:“他…他才不是…”

“但天卫关之战他借着你的名头指挥宋军是事实,宋军差点全军覆灭也是事实!似公主殿下这般,为一己私情而不顾大局,才会让将士们心寒!”

“我…”

“公主殿下,战争非同儿戏。莫要忘了,大将军那五千亲卫军,正是

由于公主殿下的胡乱指挥才会全数战死。难不成公主殿下嫌这五千人不够,还要再害死三万人吗!”

李奇鹏的样子似是对赵轻语积怨已久,说的话也是一点都不客气。这让在座的诸将脸上都流露出异色。

李奇鹏也是军中老人,多年来跟随大将军南征北战,其人性格十分和善,平日里说话也是轻声轻气的。

而今日李奇鹏的表现,就如同变了个人一般,先是与兰云争论,接着又毫不留情的贬低郭羽,眼下与赵轻语说话更是如同训斥一般。这让诸将如何不诧异?

听到李奇鹏的话,赵轻语面色一白,她咬着嘴唇解释道:“当时杨志勇从侧翼突袭,西线的宋军派人求援,大将军已重伤昏迷,军中又无人可用。无奈之下本公主才领着他们驰援西线…”

李奇鹏冷声道:“诚如公主所说,那为何如今那五千甲士一个不剩,而公主殿下却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赵轻语的脸色愈加苍白,面对李奇鹏的质问她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五千甲士因她的指挥而死,这一点她无从反驳。

尽管赵轻语当时确实与他们一同奋战到最后,可在李奇鹏,甚至所有人的眼中,就是她赵轻语贪生怕死,抛下自己领过去的五千甲士不管,独自逃离。

“我…我…”

感受到宋军将领们那些意味莫名的视线,赵轻语一时只觉心头万般酸涩。

“公主之所以能够安然无恙,是因为我把她从齐军的重重包围中给救了出来。”

郭羽从座位上站起,来到李奇鹏面前,眯着眼说道:“怎么,你有意见?”

见到郭羽站了出来,李奇鹏先是一愣,接着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笑是会传染的,李奇鹏笑,郭羽也随之笑了起来,“你笑尼玛呢。”

“你…”

“你什么你。人家公主殿下,女儿之身,尚且不顾自身安危,在宋军危急之时领军在前线拼杀。而你呢,一个大老爷们儿,打仗的时候看不到人影,战后小嘴儿叭叭的跟连珠箭似的逼问人家,你也不嫌害臊?”

听得郭羽的质问,李奇鹏脸色顿时涨红:“我作为军中参事,自然不能提剑上阵。那五千甲士既已全部战死,自然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况且就算真如你所说,公主在前线厮杀,当时聚集在西线的齐军恐有数万,你又如何能杀透重围将公主救出?”

“锵!”

看着郭羽抽出长剑,李奇鹏冷笑道:“怎么,你还想杀…”

话还未说完,李奇鹏只觉得身前一股气势冲天而起。

只见郭羽右手握剑,左手食指与中指伸出,一指点在他那柄宋军制式长剑的剑身上。

“咔!”

长剑直接从中断开。

在场的众人一阵惊呼。

能以肉身断剑,除了用势外,哪里还有其他解释?

诸将看向郭羽的眼神登时变了。

入势境界,这是实打实的入势境界。

郭羽将断剑随手丢在地上,迈步来到赵轻语的身前。

或许是由于刘笑尘以及那五千甲士的死,赵轻语模样变得憔悴许多,原本那肉嘟嘟的脸蛋不知何时已瘦削下去,看上去是那般惹人心疼。

郭羽轻轻握住赵轻语的手臂,将之抬起。

看着赵轻语那用粗布包扎起来,带着血迹的手腕,军帐之中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入势境界的郭羽,伤痕累累的公主殿下,无需多言,众人皆已是明白了当时发生过什么。

“讨厌鬼…”

赵轻语眼中已是蒙上一层雾气,郭羽冲着她咧嘴一笑,旋即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多吃点,瘦了捏着都不好玩了。”

“啪!”

原本泫然欲泣的赵轻语,听到郭羽的话,不自觉想起倾裕城外那夜的光景,当下直接打开郭羽的手。

郭羽有些苦笑不得的揉了揉自己发红的手,正要说话,就听得台下的李奇鹏突然说道:“公主殿下。”

李奇鹏面带愧色,对着赵轻语深深一揖:“臣先前言重了,在此向公主殿下赔罪。”

“…没事,参军请起吧。”

赵轻语终是没有与他多做计较。

见赵轻语如此态度,郭羽苦笑道:“凭嘛他怼你你还跟他客客气气的,我帮你你就打我。”

“我愿意!”

“大沙比!”

“好了。”赵轻玄笑道,“你们两人就别在此地打情骂俏了。”

“谁跟这个讨厌鬼…”

对于自己这个不坦率的妹子,赵轻玄理都懒得理,当下对着台下众人道:“一切既已说得清楚,那大家应该没有异议了吧。这统帅一职,便由郭将军…”

“王上且慢。”

李奇鹏直起身子,沉声道:“无论如何,臣都觉得这统帅之位不应让他来当。”

“你凭什么不让讨厌鬼当这统帅!”赵轻语柳眉一蹙,这个李奇鹏似乎从一开始就在针对郭羽。

“没错,凭什么。”李奇鹏看向郭羽:“你凭什么配当这三军统帅?”

“凭我是入势境界,凭大将军亲手将这面宋字王旗交付与我,凭我是大宋军神郭仪之子!”

郭羽从怀中掏出那面破旧的旗帜,朗声说道:“就凭这些,够不够!”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事出无常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二十四章事出无常三句话,有如三道惊雷,帐中诸人的心中轰然炸响。

在场众人,除了赵轻玄等少部分知情者外,全都情不自禁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你是大将军的儿子?”

王子玮看着郭羽,身体竟微微颤抖。

不只是他,在场的大多数将领脸上皆是洋溢着激动的神色。

“是。”郭羽冲着王子玮点点头,“家父郭仪,家母姚薇。”

听到姚薇这个名字,众人又是一阵失神。

艳绝九州的天下第一美人,光论名头那可是一点都不比大宋军神差。

当年郭仪身死祁州的消息传来,姚薇孤身一人离开燕州,从此芳踪渺渺,再无消息。世人皆以为其遭逢不测,为此是没少扼腕叹息,未想到她竟是真的寻到了郭仪,并与之终成眷属。

王子玮有些磕磕巴巴的说道:“可…可有凭证?”

“无需凭证,是真的。”

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庞渝突然出声说道:“郭仪与姚薇十五年前带着他到了散城,并从此在那里定居。”

既然庞渝都如此说,在场之人自是再无他疑。

实际上,当郭羽拿出那面破破烂烂的宋字王旗时,他们便已是信了郭羽的身份。

这些个陈奚的帐下宿将,哪个不知大将军留着一面当初郭仪交给他的大旗。

而能从大将军手中接过这杆大旗的人,其身份早就昭然若揭。

“王子玮见过少将军!”

这名年过五十的燕云骑军左统领,确认过郭羽的身份后,竟是激动的热泪盈眶,来到郭羽面前,俯身便拜。

郭羽登时吓了一跳,一手拿着王旗,一手扶住王子玮,有些惶恐的说道:“王将军,你这是…”

王子玮不顾郭羽的劝阻,冲他拜了三拜后,开口说道:“少将军自是不知,估摸着就是大将军自己也记不得了。我随大将军四处征战时,还只是一名百夫长。”

王子玮咧了咧嘴,继续说道:“当年在北疆时,我奉命侦察,结果遭遇到蛮子的千人队。眼看着就要死了,是大将军将我从蛮子中给救了出来。后来我就日日缠着大将军要报恩,结果大将军嫌我烦,来了一句,‘你小子又不是好看的小娘们儿,报个几把恩’,接着就把我给丢进了燕云铁骑中。”

郭羽不禁笑了笑,这确实是自己那无良老爹能说出来的话。

“当时我就想着,在这燕云铁骑中混出个名头后,再去找大将军报恩。结果还没过几年,便发生了那场祁州之战。那时我还在北境戍守边疆,听到消息后便想提刀出燕州,结果被辽陵侯给一顿胖揍。”

“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报恩的机会了,未成想今日在此地能见到大将军的儿子。我欠大将军一条命,拜上三拜也是理所应当。

大将军不在这里,拜你和拜大将军也没什么两样。”

王子玮面色一正,冲着郭羽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军礼:“燕云左骑军上下五千铁骑,今日起愿听少将军调遣!”

见燕云铁骑的统领如此,在场诸将顿时面面相觑。短暂犹豫后,他们也都有了决定。

“镇南军五千甲,愿听郭将军调遣!”

听到这句话,郭羽顿时一愣。

他如何也想不到,除去王子玮这个意想不到的人以外,第一个表态的竟会是与他有过几次言语冲突的护军将军李奎。

这名大宋征南军中仅剩下的杂号将军,见到郭羽那副诧异的神情,有些不耐的说道:“别这么看老子,你以为我愿意啊,若不是镇南将军临走时特意嘱咐我…小子,别得意,你要是带着大伙儿输给了杨志勇那条老狗,老子第一个砍了你。”

郭羽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你说你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搁这儿跟我傲娇个什么劲儿呢,瞅着怪恶心的。”

“你…哼!”李奎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郭羽只觉得更恶心了,连忙转头望向别人。

“镇北军自是也愿意听从郭将军调遣。”兰云站起身来,神色有些落寞:“不过镇北军只剩下八百骑军,军中将领也只剩下我一个…”

天卫关一战,镇北军作为前锋,冲在最前,承受的压力也是最多。

刘笑尘战死后,梅志盛并未领着镇北军立刻退去,而是选择留在关前与齐军死战。他仅凭着一支残军,便拖住了齐军两万余人。

可以说,镇北军的死战大大拖延住了齐军的攻势。如果不是王军杰的突然撤退,宋军未必就会全面崩盘,至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死伤近半。

郭羽冲着兰云沉声道:“兰将军放心,我定然不会辜负刘老将军的威名。”

兰云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镇北军、镇南军以及燕云骑军的主要将领皆已表态,那么便仅剩下大将军的两万余中军。

郭羽抬眼看向那名已是沉默许久的中军参事。

在大将军已死,中军将军被革职的眼下,中军说话分量最足的,便只剩下这位随着大将军征战多年的参军。

李奇鹏看着郭羽手中那面破烂的宋字王旗,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伤感。

他抬起头,冷笑道:“就算你是郭仪之子,那又如何?”

这话顿时引得在场诸将一阵诧异,王子玮皱眉说道:“李参军,此话何意?”

“郭仪的儿子,难道本事就一定比得上郭仪吗?荒谬!”

李奇鹏道:“他们认你,本参军却是不认你!你父亲是大宋军神,军略无双,九州之上皆对其推崇备至,这确是不假,可那是你父亲的事,与你何干?”

他似是有些激

动,指着郭羽喝道:“我告诉你,光凭你这两句话,还有这不知从哪捡来的破旗子,休想让本参军将这两万中军交给你!”

“李奇鹏!”

几名陈奚麾下的将军对着李奇鹏怒目而视:“大将军的王旗,你又岂会不认得,为何在此胡搅蛮缠!莫要以为大将军信任你,你就这把你自己当成这中军的统领了!”

“李参军。”

连李奇鹏如此,就连赵轻玄都不由得有些不悦。

这个李奇鹏,未免也忒没眼力见了些。

“王上,如今大将军不在,臣作为军中参事,自当要为三军负责,还请王上莫怪。”李奇鹏转向赵轻玄,深深一揖。

他这么说,赵轻玄还真不好再多言,当下只好用眼神示意郭羽,叫他自己解决。

“你到底要怎样?”

这个李奇鹏,摆明是要针对自己。这不免让郭羽有些费解。

自己一个老实人,平日里不招灾不惹祸的,怎的就让他这么记恨。

难不成他嫉妒自己这张帅脸?

郭羽挠了挠头,要是这样他还真没办法,总不能为了当个统帅就自毁容貌吧,那以后他还要不要见小冰了。

“很简单。”李奇鹏看向郭羽,“只要你能让三军将士都认同你,中军两万甲士,便也任凭你调遣。”

说罢,他冷笑一声:“我就不信这数万人就愿意让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当他们的统帅,军神之子,呵。”

场上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最后还是赵轻玄开口说道:“明日召集三军将士,孤有事情要宣布,待孤的事了,便让郭将军与他们讲话。就这么办吧,散会!”

说罢,赵轻玄站起身来,冷冷地瞥了李奇鹏一眼,率先离开了军帐。

诸将相继离去,几名中军将领走前还不忘冲着李奇鹏呸一声,脸上满是厌恶之色。

很快,军帐之中便只剩下两个人。

已是被宋军将领孤立的李奇鹏,抬头看向那名坐在原地的丑陋老人,说道:“庞相怎的还留在这里。”

“总要留下个人来揭露真相,要不未免太过无趣。”

庞渝端起茶抿了一口,笑道:“如何,当恶人的滋味不好受吧。”

李奇鹏向他一拱手:“不愧是‘毒师’,小可这点微末伎俩,竟然被一下子就看穿了。”

“事出无常必有妖嘛。”

庞渝站起身来,“是陈奚叫你这般做的?”

李奇鹏点点头,又摇摇头。

“甚好,甚好。”庞渝拍了拍他的肩膀,径自离去。

李奇鹏孤零零的站在军帐之中,看向正中间那张帅椅,深深一揖。

第一百二十五章 登台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二十五章登台经过两日的休息,这些宋军的精神头多少恢复了一些。

眼下,他们被召集到一座简易的木台之下,看向彼此的眼神中都有些茫然。

散城军位于人群的角落中,郭羽穿着他那已被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袍子。

想起昨日军议,郭羽脸上不由得泛起苦笑。

赵轻玄与那些个宋军将领们都不想退,可陈奚与刘笑尘都死了,如今的宋军群龙无首,急需一名统帅来带领他们与天卫关的齐军决战。

然后,自己就被赵轻玄给推了出来。

更加诡异的是,宋军中除去那个阴阳怪气的参军外,剩下的人竟然全都支持他当这个统帅。

尽管郭羽昨日在众人面前装了几个大比,但此时他依旧有一股不真实感。

一切就跟闹着玩似的,自己虎躯一震,接着把大旗一亮,身份一报,宋军将领们纷纷纳头就拜,接着便同意自己这个还未及冠的小子当三军统帅。

当陈奚在临终前将那面王旗交于他时,郭羽便预感到可能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但他委实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

赵轻玄昨日说有事情要对三军将士宣布,虽然未对众人明言,郭羽估摸着八成就是要宣布自己就任三军统帅一事。而等他说完,自己也要上台讲上一番入职感言,以此来获得众将士的认同。

虽然那李奇鹏叫得凶,一副“老子就不让你当统帅”的样子。可只要赵轻玄当着众人的面宣布自己接替大将军担任这征南军的统帅,李奇鹏就是再不愿意,最后也得乖乖的听从调遣。

想到此处,郭羽忽然有些头痛。

正如李奇鹏所说,那些个将领愿意认自己,三军甲士则未必。如果不能获得他们的认同,哪怕有赵轻玄在背后给自己撑腰,他这个统帅也是名存实亡,届时还打个屁的天卫关。

是以,稍后自己的讲话则尤为重要,能否收服这些宋军甲士,就在此一举。

郭羽正思索间,前方人群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他一抬头,就看到数十名手持长戈、披挂整齐的宋军甲士分成两列,立于那木台台阶的两侧。

角声起。

台下那些原本议论纷纷的甲士们不由自主得安静下来。

在悠长的号角声中,一名身材修长的男子在一众人的簇拥之下走来。那男子他身穿玄青色丝绸长袍,胸口处绣着一条五爪金龙;头顶王冕,冠上的玉旒随着他的步伐不时得摇晃着;腰间挂着一柄黑鞘长剑,剑柄上系有明黄的剑穗。他一手按在剑柄之上,沉默着来到台阶前。

望着这一幕,郭羽不由得长大了嘴巴。

卧槽,这个身穿龙袍,头戴王冠,不怒自威,浑身散发着王者之气的人是谁?

这还是那个没事和自己勾肩搭背,领着丞相逛青楼

的逗比宋王吗?

赵轻玄缓缓迈步,踏上台阶。

不知从哪里过来一阵风,那王冕上的珠串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几瓣白色花瓣落在他那深黑色的龙袍之上,赵轻玄停下脚步,将那白色花瓣放在手心之中。

风乍起。

花瓣自赵轻玄手中飘落,他微微扬起头,看向头顶那片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喃喃道:“起风了。”

台下的郭羽点点头。

他是。

看着那跟在赵轻玄身后正用蒲扇扇风的庞渝,以及那时不时扬起花瓣的赵轻语,郭羽勃然大怒。

他娘的,这厮竟然抄袭老子的出场方式。

台阶上的赵轻语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她咬着牙冲前方仰头望天的赵轻玄道:“还不快走,你还想丢人现眼多久?”

“再让孤装一会。”赵轻玄姿势不动的同时,低声埋怨道:“妹夫这么干,你就稀罕的不得了,怎的到了孤这里你就这般不耐烦,真是…啧啧啧。”

“赵轻玄!”赵轻语停下撒花的动作,“你再敢胡说,信不信我把这些花瓣全扔你头上!”

“扔!赶紧扔!”另一侧的庞渝用空闲的那只手扶住自己的腰,“老夫这一把年纪,在这里又跟你爬楼梯,又给你扇扇子的,你小子也是个人了?”

见两名帮手情绪不小,赵轻玄连忙开始迈动脚步。

登上木台后,赵轻语与庞渝直接将手中的东西一丢,继而默默走到赵轻玄的身后。

赵轻玄站到台前,望着下方数万大宋甲士,朗声道:“诸位将士,尔等可知,此地之南,为何?”

台下的宋军顿时一愣。

南面为何?南面不就是天卫关吗?

“此地之南,为天卫关,而天卫关之南,则为天岚。天岚为何?天下第一城,齐之王都。而齐,又为何?”

赵轻玄的声音突然变得激昂起来:“齐,乃是叛臣吕昭所建之国;乃是害死我十万同胞之国;乃是将大宋打落深渊之国!”

随着赵轻玄的话,下方那些大宋甲士的眼中皆是燃起一团仇恨的火焰。

如果没有吕昭,没有齐国,那十万宋人便不会埋骨他乡,九州更是早就为大宋所一统。

“二十有年,逝者虽已矣,生者热血仍存!此番南下,孤所为便是报这先人之仇,便是要让那恶齐血债血偿!眼下战事失利,孤且问尔等…”

赵轻玄大喝道:“大宋的将士们,尔等,愿退否!”

愿退否?

没有半点犹豫,三万余大宋甲士同时怒吼:“不愿!”

“那天卫关正驻扎着十万齐军,孤再问尔等,怕否!”

“不怕!”

“好!果真为我大宋之儿郎!”赵轻玄拔出腰间那柄长剑:“尔等不怕,孤亦不怕;尔等不退,大宋便

与那恶齐,不死不休!”

台下的兰云眼眶突然变得湿润。

他高高举起手中那柄雪亮长刀,声嘶力竭的呐喊着:“不死不休!”

“大将军遭逢不测,重伤在榻,然三军不可一日无帅!”

听到这里,郭羽不由得心头一动。

“散城军统领,大宋偏将军郭羽,上台听封!”

满场哗然。

龙涛目瞪口呆的说道:“握日,登台拜将?郭将军,你也忒有排面了点。”

郭羽自是不会理他,深吸一口气,越众而出,走到那铺着红毯的台阶之前。

他忽然有些犹豫。

自己一旦迈上去,便要成为这支宋军的统帅,三万甲士的性命,乃至大宋的国运,就此全部压在他一人身上。

尚且年轻的自己,能扛得住吗?

若是扛不住,身死沙场不说,自己便是成了大宋的罪人,无数宋人将会对自己恨之入骨。史册之,中自己更是会背上一个庸才误国的骂名。

郭羽再次感受到那面宋字王旗的重量。

背后的嘈杂之声愈加大了。

郭羽咧了咧嘴。

“怕个锤子。”

他迈步而上。

一步两步。

他走得越来越快,步伐也越来越坚定。

来到台上,看着满脸庄严的赵轻玄,郭羽低下头,单膝跪地。

“偏将军郭羽,前大将军郭仪之子,于玉门关时归宋。其为人机敏且骁勇,为大宋屡立战功。孤拜郭羽为征南将军,统帅三军,全权负责南征一事!”

郭羽一抱拳,朗声道:“臣,定不负王恩。”

赵轻玄将郭羽从地上扶起,或许是想起了什么,他神色一黯,轻声道:“郭将军,这三万儿郎的性命,孤今日便全托付与你了。”

赵轻玄从袖中掏出一枚将印,递到郭羽手中,“孤也只能帮你到此了,能否收服三军将士,还是得看你自己。”

说罢,赵轻玄留郭羽一人站在台前,自己领着庞渝往后方走去。

赵轻语有些担忧的看了郭羽一眼,犹豫半晌,还是没有离开,默默地现在他的身后。

郭羽轻轻将那枚征南将军印收入怀中,继而抬头望向台下众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平地起惊雷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二十六章平地起惊雷郭羽抬起头,看着下方那些正议论纷纷的宋军甲士。

赵轻玄先是把三军将士的情绪给激发出来,继而又当着众人的面拜自己为将。然而正如赵轻玄所说,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剩下的,还是要靠自己。

赵轻语的双手紧紧攥起。

她知道此刻郭羽一定面临着很大的压力,但她却无法帮他。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站在郭羽身后,给予他支持。

台下包括王子玮在内的诸位宋军将领们,见郭羽一直不开口,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纵然赵轻玄亲封郭羽为征南将军,可其若是在这种场合露了怯,就算他们再支持,手下那些个骄兵悍将们也不会买账。

他们紧张,有一个人比他们更紧张。

躲在角落中的李奇鹏,紧紧盯着台上的郭羽,几乎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是真的担心大将军这名钦点的继承者,并不如其想得那般优秀。

尚且留在台子上的赵轻玄,看向沉默着的郭羽的背影,咧嘴笑道:“庞公,你猜妹夫会不会让我们失望。”

庞渝撇了撇嘴:“他们姓郭的,那个不是骚到天上的人物。他父亲自不必说,这小子你与他也算是接触颇多,从玉门关到天岚,又有哪一次不是给人以惊喜?”

听到庞渝的话,赵轻玄似是有些诧异:“庞公,你就这么看好我这妹夫?”

“不是我看好。”庞渝摇摇头。

能从陈奚那样的人手中接过王旗的人,能差到哪去?

就在下方的宋军喧哗声越来越大,连那些将领都有些压不住的时候,郭羽终于开口了。

他朗声道:“先前王上已经介绍过我,我便不再重提。我叫郭羽,是宋前大将军郭仪之子,也是如今的征南将军,今日起你们的统帅。”

气机流转之下,他的声音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之中。

听完他说的话,台下那几名将领不由得皱起眉头。

郭羽如此说,似是想要借着自己父亲的名头压下这帮宋军。

然而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就是当年的郭仪,也是靠着令人惊艳的赫赫战功才使得三军将士臣服。郭羽这么做,除了让这些甲士对他更加不屑外,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果不其然,台下嘘声四起。

郭羽笑了笑,丝毫不慌乱的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在你们的眼中,我不过是一个靠抱着公主大腿混进宋军,继而用自己父亲的名头上位的小子罢了。”

没错,这就是台下宋军的想法。

他们之中大多数也都听说过郭羽这个散城军统领,对其的印象也就是一个与大宋公主关系暧昧的齐国降将。

尽管听闻他曾多次立功,但在这些甲士想来,那也不过是他郭羽靠着与公

主的那层关系而抢来的功劳。

如今他那军神之子的身份固然令人吃惊,但这并不能改变他们瞧不起他。

怎么,你爸爸是军神,很了不起吗?

就凭这也想接替大将军当他们的统帅,没门儿!

一名身材魁梧的黑甲大汉来到台阶前,指着台上的郭羽嚷道:“既然知道还不赶快滚下去!”

他的话引起许多人的赞同,台下一时之间竟是齐声呼喊。

“滚下去!滚下去!”

赵轻语小跑到郭羽身边,冲那些个甲士瞪了一眼,继而转头望向郭羽:“讨厌鬼,你别在意,他们…”

赵轻语安慰的话突然停住,因为她看见郭羽在笑。

不是苦笑,而是冷笑。

“你们看不起我,我又何尝看得上你们?”

郭羽这话有如平地惊雷一般,让台下的声音顿了一顿,接着,无数宋军甲士一齐叫嚷起来。

那先前站出来的甲士大喊道:“放你娘的屁,你凭什么看不上我们?”

“就是!”

“你是什么垃圾!”

“你们又是什么垃圾,你们又凭什么让我看得起?”

郭羽冷笑道:“加入大宋之后,总共打了三仗,结果呢?玉门关一战,是我带着我的兄弟们从背后突袭车恬;倾裕一战,也是我带着兄弟们潜入城中,最后打开城门放宋军入城?而你们呢,你们又做了些什么?”

“放屁!”

“抢来得功劳也敢在这里吹嘘!”

“尼玛的,不要以为公主喜欢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赵轻语抓起从郭羽那里换来的那柄楼兰,就想要冲着高台下那名叫嚷的甲士扔过去,郭羽连忙一把将其搂住,“诶,赵姐,算了算了。”

“算什么算!本公主今天非要…”

话说一半,赵轻语突然发现郭羽那双手正抱在自己腰上,当下脸一红,抬脚便踩在郭羽脚上,接着气呼呼得走了。

郭羽忍着疼痛,继续对着台下的甲士冷笑道:“我说得有错吗?如果有错,天卫关一战你们又作何解释!”

“当时我散城军担任后军,并未第一时间参战,然后呢?你们这些所谓的大宋甲士,九州第一强军,竟然被齐国那些废物给杀得溃不成军!”

此话一出,台下的甲士脸上大多泛起羞愧的神色,就连声音也小了许多。

“我奉大将军将令支援前线时,看到漫山遍野溃逃而来的宋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我想着,不应该啊,大宋甲士,九州之上无敌啊!怎么可能会溃呢?呵呵…”

郭羽又喝道:“在宋军全面溃败之时,是散城军站了出来,挡住齐军的一波又一波的攻势,这才使得宋军撑到燕云铁骑的到来。听到了吗?是散城军,而不是你们这些所谓的九州第一强军,

天下无敌的大宋甲士!”

“别跟我说我配不配当你们的统帅,我倒是要问问你们,你们配当我的手下吗?你们比得上我麾下散城军的一根手指头吗?九州第一,吹几把!”

听到郭羽如此侮辱他们,台下的大宋甲士无不咬牙切齿,面露愤慨之色。

“怎么,生气了?”郭羽摊了摊手,“我不过说得是事实而已。这个统帅我还是要当得,杨志勇我是要打得,天岚我也是要去得。你们服不服我是你们的事,反正我就是看不起你们。届时再战天卫关,你们这帮废物我估计也派不上用场,有我的散城军就足够。就这样,散了吧,铁废物们。”

说罢,郭羽直接转过身去。

“道歉。”

郭羽脚步一顿,笑着转过身来,继而就看到先前那名擅自跑出来的黑甲大汉冲着郭羽怒喝:“我要你向大宋甲士道歉!”

“对,道歉!”

那帮甲士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冲着郭羽吼道:“给老子道歉!”

“道歉?就凭你们这些废物?”郭羽撇了撇嘴,“行啊,只要你们能证明自己不是废物,我不但道歉,还骑马绕军营三圈,大喊‘我是铁废物’,如何?”

“好!”那大汉回过身来,对着在场宋军高呼道:“兄弟们,暂且委屈一下,让他当这个统帅。等到咱们干翻杨志勇后,再让他亲口承认自己才是铁废物!”

他的呼喊登时得到众人的回应。

“小子,你等着,老子非让你说出自己才是废物!”

“他娘的,竟敢看不起我们大宋铁甲,走着瞧!”

郭羽不再理会他们,悠哉悠哉地走到赵轻玄三人面前,冲着他们一拱手。

赵轻语的脸色有些古怪,“讨厌鬼,你这是…激将法?”

郭羽笑道:“算是吧,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与其好说歹说,不如嘴臭一番。”

赵轻玄与庞渝相视一笑。

这郭羽倒是真没令他们失望。

“你就不怕局面失控?”

当时下方的甲士要郭羽道歉时,赵轻语当真为其捏了一把汗。

郭羽咧了咧嘴:“怕锤子。”

……

木台下方,那些脸上犹带怒色的甲士已被宋军将领们散去。

王子玮皱着眉走向那站在台阶前的披甲大汉,喝道:“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滚回去!”

对于这名擅自跑出队列,且先前叫嚷得最凶,险些坏事的甲士,王子玮自是恼怒不已。

“额。”

大汉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这就走。”

他快步离开,同时如释重负地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自言自语道:“呼…差点忘词。”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八虎骑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二十七章八虎骑自打被赵轻玄拜为征南将军之后,郭羽的生活一下子就变得忙碌起来。

经过天卫关一战后,大宋南征军可谓是百废待兴,无数事等着他这个三军统帅来处理,这一时之间不免让郭羽有些焦头烂额。

“军中粮草还可用一月,属下已遣人去往倾裕调粮,大概半月后能回。”

听完汇报,坐在帅位上的郭羽点点头,继而抬眼看向这名跟随陈奚多年的军中参事。

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让三军将士认同了自己这个统帅之位,虽说手段有些取巧就是了。而李奇鹏也当真就说话算话,将那两万余中军的兵权交出,这些日子里也是尽心尽力的帮扶着自己。

起初郭羽还有些担心,这李奇鹏是不是故意做出这幅配合的姿态以放松自己的警惕,好在背地里给自己下绊子。

然而几日过去,不仅无事发生,反倒是自己对宋军的掌控变得更加牢固了。

虽然郭羽用激将法让他们听命于己,但事后其所要面对的反弹却是少不了的。可以说,如果没有李奇鹏的辅佐,郭羽根本无法全面掌控南征军。

“前日有一支两万人左右的齐军自西而来,现已驻扎进天卫关中。”

李奇鹏抬手将军中斥候所记录下来的详细情报递与郭羽,“齐军近几日十分安稳,杨志勇似乎暂时没有要进攻的打算。”

郭羽展开那张已是有些褶皱的纸,看完一遍后,眉头紧紧皱起。

竟是又来两万。

原本天卫关中那近十万齐军已足够让他头疼,如今再加上两万,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作为征南将军的他,再过不久就要用手下不足四万的大宋甲士去与十数万齐军决战,而且不但要胜,还要在大战之后留有充足的兵力,以攻略天岚。

想到这里,郭羽差点直接掀桌而起。

这他娘的不是刁难人呢吗!

郭羽深吸一口气,以平复下自己的心绪。

木已成舟,既然已经当了这征南将军,后悔也无用,不如想想怎么去击败齐军。

眼下自己手上这三万余甲士,散城军自是不必多说,那是自己一手练出来的。如果对手是齐国普通军士的话,一个大概能打十个;燕云铁骑他自是不清楚他们实力如何,可若果真如众人所说的那般强大,那想来一个打二十个不成问题;还有那些普通的宋军甲士,虽说几日前自己将他们给贬得一文不值,但其战力还是能信得过的,嗯…

郭羽咧了咧嘴。

这样一算,这仗还是能打的嘛!

“另外还有一件事。”虽然对郭羽突然的傻笑有些疑惑,李奇鹏终究还是没有询问,他一板一眼的说道:“黑竹将军到时,除了五千燕云铁骑外,还将倾裕城中那一万名齐国战俘给带了过来。



“战俘?”郭羽一愣,“带战俘过来做甚,嫌军营里的粮食太多吗?”

“带战俘过来是黄先生的意思,王将军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郭羽与李奇鹏寻声望去,确是赵轻玄与庞渝二人不知何时来到军帐之中。

“黄先生?”郭羽连忙起身行礼后,问道:“这是何意?”

“黄先生那等高人,孤怎么会知晓其想法?”赵轻玄摊了摊手。

郭羽只好望向庞渝,接着就听得这名大宋丞相毫不羞愧的说道:“俺也一样。”

既然那名玄术高手能算到宋军天卫关失利,想来这一万战俘便是那黄先生给出的破敌方法。

郭羽有些不甘心的问道:“他就没再多说些什么?”

赵轻玄摇摇头,“黄先生只让王将军带着战俘前来,多余的话一字未说。”

他又笑了笑:“且不说这个,倒是妹夫你这个征南将军当得如何了?想出来什么破敌之计没有?”

“那是自然。”郭羽微微一笑:“依臣看来,燕云铁骑强无敌,一名骑卒打二十个齐国军士都不在话下。届时两军对阵,臣只需将之派出,管教杨志勇拱手而降,齐军不战自溃!”

“好计,好计啊。”赵轻玄不由得抚掌称赞道:“郭将军真乃神人也,我大宋可真是捡到宝了啊!”

“哪里哪里,王上谬赞了。”

郭羽问道:“不知王上来此所为何事?”

“自然是看看妹夫的情况,顺带有一个消息要告诉妹夫,兴许对你日后的排兵布阵能有所帮助。”

赵轻玄说道:“赵文奇回天岚了。”

……

六万余自蜀州驰援而来的齐国军士正驻扎在天卫关下的大营中,杨志勇坐在帅椅上,双目微闭,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大将军,虎贲军的几位统领求见。”

“叫他们进来。”

听到有人进来,杨志勇直接问道:“何事?”

“大将军。”大汉低头道:“末将有一事不明。陈奚已死,眼下的宋军就有如一盘散沙,如此良机,为何大将军还要按兵不动?”

“你怎的就知道陈奚真的死了?”杨志勇缓缓睁开眼睛。

大汉一愣,“卫将军不是说陈奚死在他手上了吗?”

那日赵文奇回到天卫关后,说了两句话。

刘笑尘已死。

陈奚应死。

这两个消息顿时让天卫关的齐人为之欣喜若狂。就连吕舒勤,一时之间看赵文奇也觉得顺眼不少,对他突然的不告而别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恼怒。

然而,杨志勇却没有像其他人那般,被喜悦给冲昏了头脑。

已死,与应死,所包含的意味并不相同。

尤其是他发觉宋军遭遇大败,却并未立刻退军后,心中愈加的警惕起来。

如果陈奚已死,宋人又为何不退?

这几日杨志勇接连不断的派出哨骑去侦查宋军,而他们带回的消息也都是一般无二。

宋军没有半点要退军的意思。

既然不想退军,那自然还是想打。

杨志勇并不认为陈奚凭他麾下剩下的那些大宋甲士能与齐军一战,哪怕其多了一支燕云铁骑。

但为保险起见,杨志勇仍是没有出击,就这样与宋军对峙着。

虽然见到王二满脸疑惑,杨志勇却没有为其解释的意思,他开口问道:“听你说,那日在战场上曾经与一名使枪的入势强者交手?”

“是。”王二点点头,“那人年纪颇轻,枪法犀利,不过实力也就一般,想来不过入势初境的实力,那日仅凭我与三弟、小八便能将其压制。”

“可知那人身份?”

王二想了想,又道:“事后我派人向车恬手下打听,应该是自我叛逃的散城军统领,郭羽。”

“郭?”听到这个姓,杨志勇眉头一皱,旋即摇摇头甩开了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杨志勇道:“你是说,他实力一般是吗?”

“是。”

杨志勇不再言语,挥手示意王二退下。

待王二离开军帐,杨志勇一手托腮,另一只手则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打着。

郭羽,入势初境,实力一般。

这样的人自是不可能在万军丛中将那大宋公主给救出。

所以…

“果然还是他吗。”

杨志勇轻声一叹,“阿大,你觉得他现在应该是什么境界了。”

“以他的天赋,想来如今至少也是入势高境。”一名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自阴影中走出,“甚至入势巅峰。”

杨志勇轻声道:“能敌否?”

“自然。”男人的话中有着一股强烈的自信,“不过入势巅峰而已,只要我们八人一同出手,便是赵文奇也可杀!”

听见赵文奇这三个字,杨志勇一时沉默。

“本想着天卫关战事一了,便让你们出手替王上除了这个心头大患,未成想他竟是突然跑回了天岚。”杨志勇站起身来,双手负后,缓步走至军帐口处,“且让他再多活些日子。”

他忽地回过头,看向那名中年男人,冷声道:“只希望你们八虎骑不要再像二十年前那般让我失望。”

第一百二十八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二十八章纵使相逢应不识穿着破烂布衣的男人牵着他那匹自战场上得来的战马向南走着。

他的脚步并不快,甚至可以用缓慢来形容。

依照他的速度,估摸着还要两天才能到他所想要去的地方。

然而他并不着急。

他从未着急过,不论做任何事。

哪怕是踏入那宗师境。

赵文奇摘下马背上的水壶喝上一口,继而抬头往南看去。

那里有一座天下第一城,而那个男人,应该就在城中。

在战场上撞到那银枪白马的小子后,他才知道原来自己那日并没有看错。

为此,他甚至连“天”也不再理会,直接离开了天卫关。

赵文奇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在衣服之下,有着一处被银枪贯穿后留下的伤疤。

那是他此生唯一受过得伤。

赵文奇拔出挂在腰间的长剑,气机流转之下,这柄古朴长剑的剑身微微颤动着,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

“再等等。”

赵文奇轻轻一笑,将剑收回鞘中,牵马再次走了起来。

……

天岚作为天下第一城,无论何时都是热闹无比。哪怕眼下天卫关打得是如火如荼,百姓的生活依旧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此时城中一座茶楼内人满为患,人群中央摆着一张小桌子,一名留着山羊胡的说书先生端坐在椅子上。他先是拿起茶碗润了润嗓子,继而抬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见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这才开口说道:

“书接上回,那大宋军神领着一万燕云铁骑,在这天岚城下大破魏军,将那北魏最引以为豪的十万大戟营杀得是丢盔卸甲!魏王登时就慌了神,下令禁闭城门,不得出战。其实不需他下令,城中的魏军早就被吓破了胆子。任由那城外的宋军骂得是震天响,愣是没有一个人敢还嘴。这战事便就此陷入僵局。”

除去最近的宋齐战事,近年来九州之上当真还未发生什么有趣的事。而以说书为生的一帮子人自然是没有什么可讲的,是以又将那二十年前的九州大战给捡了起来。而这茶楼中的说书人,讲的也正是那大宋军神的故事。

客人有小二照顾着,茶楼老板左右无事,索性就端着瓜子往柜台后一坐,也听了起来。

“各位看官也知晓,天岚最后还是被郭仪给攻了下来。至于这怎么攻下来的,小老儿我也就不便说了,想来各位也明白怎么回事。”

在座众人为之一笑,他们自然明白其中缘由。

当年郭仪攻天岚,魏王闭守不出。就在两军相持之时,魏国贵族吕氏趁夜打开城门放宋军入城,天岚这才得以攻破。

“郭仪一马当先,带领燕云铁骑杀进天岚,那些魏军又哪里敢抵挡,纷纷放下武器投降。十万魏军啊,无一人敢反抗。

大宋军神之威可想而知,那郭仪就这样未动一刀一枪,大摇大摆的走进天岚城中。”

“正当郭仪领兵直奔北魏王宫之时,突然被一人给拦了下来!你们猜那人是谁?”说书人又喝了口茶水。

“谁啊!”

坐在角落中的姚薇兴致勃勃的喊道,而在她身旁的中年男人,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有些僵硬。

见有人追问,说书人这才继续讲道:“正是那群芳谱上排名第二,仅次于姚薇的北魏王妃,吕灵!这吕灵生得当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柳叶弯眉樱桃口,谁见了都想亲一口。郭仪也不例外,当他看到挡在前方的吕灵容貌之时,整个人直接愣在原地。”

听到这里,在场的众人顿时发出一阵男人都懂的笑声。

“你想亲吗?”姚薇冲着中年男人问道。

男人连忙摇头。

“这样啊。”姚薇冲着中年男人嫣然一笑:“先前是倾裕花魁邀你一叙,眼下又是北魏王妃拦路…大将军,你的女人缘当真是好得紧呢。”

男人一副讪讪的样子,不敢出声。

说书人却没继续往下讲,而是冲着众人问道:“你们猜,这北魏王妃为何要拦郭仪啊?”

座上一名汉子喊道:“这还用想吗,自然是看上郭仪了呗!”

他的话又是引起在座之人一阵哄笑声,一名胡子拉碴的大汉笑道:“没错,我要是那小娘们,我也拦路。银枪白马,国士无双,何等风采?这撞上了还不得赶紧抓住咯?”

“这你们还真就猜错了。”那说书人笑道:“那王妃月下拦郭仪,身上穿得并非宫装,而是戎装,手里还拎着一杆长枪。她竟是想一人挡下冲进天岚的宋军。任谁也想不到,这郭仪进入天岚中所唯一遭到的抵抗,竟然来自一名女子,当真是可笑又可叹。”

茶楼中的众人听到这里也是微微叹息,国破之日,十万披甲男儿到最后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女子。

“吕灵二话不说,提枪就冲了上去。她枪法的确不俗,可她面对的是谁?一杆银枪挑尽九州的军神郭仪!郭仪抬手一枪便把那吕灵给…”

话说一半,说书人突然住口不言。

不只是他,整个茶楼一时间也安静下来。

在一片寂静之中,一名相貌绝美的女子迈步走进茶楼之中。

“这姑娘又来了啊…”座上一人见到这名女子,不禁叹道。

“怎么说?”他身旁的人纷纷探头问道,对于美人,人们总是充满好奇。

“自打这茶楼的说书先生开始讲那大宋军神,这姑娘便每日都来此,待讲完还会重重的打赏,估摸着也是个曾为郭仪倾心的可怜人。”

那说书先生已开始继续讲那郭仪与北魏王妃的故事。女子听了一阵,眼中浮现出追忆

之色,脸上也染上一抹红晕,这让其原本就绝美的面孔变得愈发动人起来。茶楼内不少人为之侧目,悄悄打量着这不知来头的绝美佳人。

只有那中年男人自打女子进了茶楼后便将头埋得低低的,生怕被发现一般。

姚薇见自己夫君这幅样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女子,眼中泛起怀疑的神色,开口问道:“你认识她?”

“不认识不认识。”男人连连摇头。

姚薇嘴角微微上扬,站起身来便向那女子招呼,“那位姑娘,相逢即是有缘,可愿坐下来一起喝杯茶?”

这一句话将女子从记忆中惊醒,她抬头望向姚薇,旋即便看到姚薇身旁那正低着头的男人。

女子的脸上蓦然涌现出狂喜之色,她三步并两步的急冲冲的走到两人面前,同时娇呼道:“郭…”

声音戛然而止。

女子已看清了那男人的面孔,只是个到处可见,模样寻常的汉子罢了。虽然眉宇之间有些相像,但终不是记忆中那意气风发的白马将军。

是了,他怎么可能出现在天岚。

那个男人,终是在二十年前便已死了。

见女子如此,姚薇不由得心头一动,她不动声色的问道:“姑娘你这是…”

“抱歉,我认错人了。”女子对着姚薇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

“哦?”姚薇似笑非笑,“姑娘,想来你应该是将我家男人认做某个亲近的人。虽然有些冒昧,但可否请你说一说呢?”

“说出来或许你可能不信…”或许是因为那男人与她朝思暮想多年的人有几分相像,又或许心中的事憋了太久,想要与人倾诉,微微犹豫后,她还是开口说道:“我就是吕灵,那说书人口中的,北魏王妃。”

第一百二十九章 忆往昔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二十九章忆往昔先前虽有所猜测,但听到女子亲口说出时,姚薇仍是不免吃了一惊。

北魏王妃自天岚城破后便没有了声息,原以为被哪个宋军将领给收做禁脔,不成想今日会在此遇到。

“坐下说,坐下说。”姚薇示意吕灵坐下,接着又白了中年男人一眼:“我与王妃要说些话,相公你暂且出去溜达会儿吧。”

尽管二十年前群芳谱上的头名与榜眼皆坐在自己面前,男人却没有心思去欣赏这幅盛世美景。听到姚薇的话,男人如蒙大赦般从座位上站起,脚步匆忙地离去了。

吕灵那双好看的柳眉蹙起,有些疑惑的说道:“是我方才表现太过奇怪了吗,他似乎很怕我的样子。”

姚薇轻笑道:“我家相公有点憨,王妃见谅。”

“不必叫我王妃。”吕灵摇摇头,“都已是过去的事了。”

……

走出茶楼的男人微微一叹。

他自是认得吕灵的,否则方才也不会故意低下头。

正如那说书人所讲,二十年前,这个穿着鹅黄色长裙的绝美女子曾经身披戎装拦在自己身前。

他叹息,倒不是因为吕灵没有认出自己,而是因为另一个人。

宋先王赵彻的结义兄弟,北魏贵族吕氏公子,齐开国君王。

吕昭。

男人抬头看了看四周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街道。

他与赵彻、吕昭便是在这天岚城中因缘巧合之下结识。

他还记得离开天岚的前夜,喝得酩酊大醉的吕昭搂着他肩膀,痛哭流涕。

“我吕昭他娘的就是个废物,我保护不了灵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入宫,去当那劳什子北魏王妃。”

“为狗屁的家族昌盛,就要女人去牺牲吗!这样的家族不继承也罢!我跟你们走,去那北境燕州,有朝一日我定会回到天岚,将灵妹接出王宫!”

男人有些感叹。

赵彻于虞都城下病逝,吕昭扯起大旗建立齐国后,没过几年也死去。

那日坐在一起喝酒的三人,已只剩他了。

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个死人。

在世人眼中,他早已在二十年前死在祁州,死在自己结义兄弟所收养的义子剑下。

每每想到这里,他都会觉得有些怪异。

赵彻也好,吕昭也罢,都比他大上十来岁。而吕昭的义子,则几乎是与自己同龄。

他倒是没有怪吕昭,虽然当年他的确是被其气得火冒三丈,甚至一度曾想伤愈后孤身杀入天岚,去质问他为何如此。

待冷静下来后,他发现事情有些蹊跷。

他能在及冠之年当上北宋的大将军,看人自是极准的。

吕昭不会,也没理由背叛大宋,背叛赵彻。

权力的确会使一个人改变,但吕昭不会。由于吕灵的事,他对权

力可谓厌深恶绝。

吕昭究竟为何反叛,他想了二十年都没有想通。

还有,赵彻得急病驾崩之时,宋军并未发丧,除了庞渝陈奚等少部分人外,再无其余人知晓。

而就在赵彻身死不久,远在天岚的吕昭便竖起反旗,九州各地也纷纷响应。大宋费劲千辛万苦攻下的各州很快便全部纳入进齐国的版图之中。

大宋远征军的撤退路线不知为何也被人所知晓。当自己自以为瞒天过海的进入祁州之时,三十万大军早已等候多时。

当时他自是没有时间去深究其中缘由,事后想起这些,便觉得处处透露着诡异。

就好像有人能未卜先知一般。

念及此处,他便想到,确实有一个人能做到未卜先知。

而那个百算百灵的人,在宋军出征之际,少有的保持沉默,没有给出任何批语。

将这些结合起来,男人觉得,兴许答案便在那个人身上。

是以,他便一边带着妻子四处游玩,一边去试图寻找那个人。

一晃,二十年匆匆过去,他的心思也淡了不少。此趟也是他最后一次带着妻子游历九州,若还是找不见,便就此作罢。

男人咧了咧嘴。

有些故事,即使到最后也不知真相,也终究有结束的时候。

即使它很精彩。

自己年纪也大了,若是将余生用作去追查真相,多没劲。

男人不再去想那些往事,就这样在城中转了起来,自家娘子与吕灵有话想说,他一时之间也不急着回去。

他并不担心回去之后姚薇会因为吃醋而把他如何如何。

毕竟他与吕灵其实并未发生过什么,正如他与那临音楼花魁一般。

瞧着先前茶楼中吕灵的模样,男人自是知晓她还在念着自己。而听说婉箐也始终在等着当年的白马将军归来,二十年未曾再弹一曲。

尽管男人有所触动,但他却并未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

世间情爱,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

自己心中念着的始终只有一人,哪怕她们的痴情让自己颇为感动,他也不愿那个抛下一切孤身来寻自己的女子受半点委屈。

回想起那日的情景,男人不禁嘴角微微翘起。

身上血迹斑斑,由于多日未曾清洗过已有些发臭的大宋军神,与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九州第一美人,在江州一所破庙中再度相逢。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他的,但当看到喜极而泣她时,他怦然心动。

尽管那张脸与记忆中的美艳全然不同,甚至有些滑稽可笑,他却觉得她是那般的美。

或许,这就是爱情吧。

……

约摸在城中逛了半个时辰,男人径自回到茶楼,在门口正好碰见离去的吕灵。

男人冲着她点了点头,

迈步进入茶楼之中。

尽管明知他不是,但看着男人的背影,吕灵眼中依旧有些恍惚。

二十年前,她只身拦住郭仪,想要以死报国,结果被其轻而易举的打落手中长枪。

她依稀记得月光下他那张意气风发的脸。

“顶好看的女儿家,披什么甲,穿裙子多好。”

她自小便只喜舞枪弄棒,想要当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对于脂粉衣裙之类的当真是丝毫不感兴趣。

尤其是在她为了家族利益而被迫入宫之后,对于这些东西便更加厌恶。

但那一夜,她竟被那白马将军那样一句话给撩动了心弦。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得裙子,自嘲一笑:

“你真傻。”

……

“回来了,我的大将军?”姚薇笑眯眯地看着他:“用不用人家也换上裙子给你看啊?”

“不必不必。”男人咧嘴笑道:“我家小薇穿什么都好看。”

“油嘴滑舌。”姚薇用手指用力戳着男人的脸:“群芳谱上前三甲均是对你一片痴情,大将军你还真是艳福不浅呢。”

“哪里才前三,整个群芳谱基本都…”

“你说什么?”

“没事没事…”

姚薇双眸眯起,正欲说话,就听得大街上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名齐国军士策马而过,同时口中不断呼喊着:“天卫关大捷!天卫关大捷!宋军为我大齐王师击败!贼将陈奚、刘笑尘授首!”

这个消息让茶楼安静了一瞬间,接着猛然炸开。

“卧槽,我大齐什么时候这么牛批了?陈奚,刘笑尘,那等人物都能给杀咯?”

“你没听说吗,卫将军也去天卫关了。”

“什么?你是说那个天下第一,赵文奇?”

“可不是吗,要知道那刘笑尘可是入势巅峰的人物,这等强者,除了卫将军又有谁能对付。啧,天下第一还真是天下第一…”

感受到男人那不同寻常的沉默,姚薇有些担忧的轻轻握住他的手。

男人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些许伤感。

“回去吧。”

见到姚薇点头,男人便牵着她的手,再次离开茶楼。

相较于前次,他的脚步有些沉重。

第一百三十章 得胜之法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三十章得胜之法齐军未动,宋军也未动,两军十数万甲士就这样在天卫关一带对峙了半月有余。

尽管依旧不知道杨志勇为何还不进攻,但郭羽却是不能再等下去了。

若再耗些时日,大营中的宋军怕是就会直接将坐在帅位上的他拉下来一顿胖揍,这他哪能顶得住。

这几日他左思右想之下,还是没有想出能够完美击败齐军的方法。

这也不怪郭羽,毕竟条件太过苛刻,以少打多不说,他们还是主动进攻的一方,没有地利可以利用。

但他也不是毫无收获。

他想通了黄先生让王子玮带那一万战俘的用意。

又或者说,他找到那一万战俘的使用方法。

这一日,郭羽将事务暂且托付给李奇鹏后,从那中军大帐中走出,直奔散城军驻扎的方向而去。

自郭羽当上这征南将军后,他便将散城军交由侯锦永统领。自己忙于处理军务,闲暇之余还要去思索那破敌之策。自己的这些兄弟,当真是已有些个日子没见。

一想到此行的目的,郭羽不由得抿起嘴唇。

“郭将军!”

当他走到散城军驻地附近时,几名眼尖的散城军甲士已是看到了他,声音中带着些许惊喜之意。

郭羽走上前冲他们笑了笑,旋即问道:“锦永呢?”

那甲士回道:“侯将军正带着兄弟们操练,属下带将军过去?”

郭羽摇摇头:“我先去帐中,你去把他与龙涛都叫过来,就说我有事要与他们讲。”

“诺!”

甲士小跑着离开,郭羽则径自回到先前自己所住的军帐之中等待。

少顷,帐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侯锦永与龙涛两人便掀帘而入。

“郭将军。”

两人冲着郭羽抱拳行礼后,侯锦永率先开口道:“不知郭将军找我二人前来是有何事?”

“这还用寻思嘛?”龙涛咧嘴笑道:“指定是郭将军想看俺跳得脱衣舞了呗,来得匆促,没来得及换女装,郭将军你就暂且对付一下吧。”

说罢,龙涛便开始扭他那粗如水桶的腰来,一边扭一边脱着自己的盔甲。

郭羽抬起一脚就踢在这浑货的屁股上,笑骂道:“老子才刚回来你小子就在这儿恶心我。怎么着,我不在这几天,没人管着你,你长能耐了不成?”

龙涛顿时满脸委屈:“哪能啊,我这不是见着郭将军回来心里高兴吗,想展现一下咱这倾国倾城的舞姿,让郭将军开心开心。”

“就你这损模样,还倾国倾城,你快歇会儿吧你。”

郭羽又笑着踢了他一脚,旋即转身坐下。

他敛去脸上笑容,坐在椅子上,略微犹豫后,开口向龙涛说道:“你怕死吗?”

龙涛一瞪眼,“郭将军,咱这脱衣舞虽然可能确

实看着恶心了点,但罪不至死吧。你要是因为这个就要将我处死,我可心寒呐。”

“给老子滚蛋!哪个要处死你了。”郭羽被龙涛这一番话弄得有些苦笑不得。

一旁的侯锦永皱了皱眉,说道:“郭将军这是…有什么危险的任务要交给龙统领?”

见郭羽点头,龙涛嘿嘿一笑,说道:“只要不是处死我,那一切都好说。啥任务郭将军你只管说,甭管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就是让俺跑到那杨志勇面前去跳脱衣服,我小龙龙也在所不辞。”

郭羽撇了撇嘴,龙涛要是真能跑到那条齐国之獒面前跳段脱衣舞,把他直接给恶心死,那还真是省事了。

他正色道:“你先别急着应下…我不是开玩笑,这次派你要做的事,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你当真愿意?”

龙涛毫不犹豫的点头,大大咧咧的说道:“用郭将军你的话来说,怕个锤子。再说俺命硬的很,就是倾裕那般凶险的地方咱都挺过来了不是?这趟估摸着未必就真的会死,所以郭将军你说便是。”

郭羽拍了拍他的肩膀,继而转头看向侯锦永:“稍后你去统计一下散城军军中无老人需要赡养,又或者非家中独子,且有后的兄弟,从中挑选出三百人来,交给龙涛。”

“郭将军你这是要?”

听着郭羽的口气,摆明了是需要三百死士,侯锦永不禁有些疑惑。

郭羽没有回答他,反而开口问道:“你可知天卫关的齐军数量是多少?”

侯锦永略微迟疑后,答道:“具体不清楚,但想来十万是有的。”

“没错。”郭羽点头道:“而且这十万还不是似玉门关下车恬手下那帮酒囊饭袋,大多是跟随杨志勇多年,南征北战的精锐之师。”

侯锦永沉默,接着又听得郭羽说道:“你可知眼下大营中,大宋的可用之卒有多少?”

“不足四万。”

郭羽的笑容有些无奈:“而我这个征南将军的职责,便是领着不足四万的宋军,去与杨志勇麾下那十万精锐齐军大战一场。而且还不能是惨胜。”

“这…”

侯锦永顿时愣住,正常来讲,能赢下便已是痴人说梦,而郭羽不到要胜,还必须是大胜,这未免也太过于强人所难了些。

“所以,依靠宋军战力以燕云铁骑与齐军正面决战以是不成了,那样子就算能胜,所要付出的代价也会颇大。”

郭羽话锋一转:“半月前,统领燕云铁骑的黑竹将军王子玮曾奉黄先生之名带着一万齐国战俘来驰援前线。”

黄先生之事,郭羽私下里也曾与散城军的将领们说过。当听到是黄先生的命令,侯锦永与龙涛二人顿时一愣。

似黄先生这种精通玄术,能做到未卜先知,数次救大宋于

危难的高人,想来必是不会做出无谓之举。但二人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为何他要让人带着战俘上前线,这除了添乱还能有何作用?

龙涛挠了挠头:“这他娘的是啥意思?总不能是觉着咱们情况不妙,让咱们交出战俘来换取一条生路吧。”

“就是这样。”

郭羽赞赏似的拍了拍龙涛的肩膀:“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啊?”

两人自是更加不解,这黄先生费劲千辛万苦派人来送战俘,就是为了让他们投降?这也未免太过荒谬。

郭羽沉声道:“他是不是这个想法我不知道,但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这一万战俘,郭羽数日来苦思冥想之下,便只想到这么一个可用之处。

当其他答案全部都被否定,那么仅剩下的那个,即使看起来再荒谬,再离奇,再不可思议,它也是那唯一正确的答案。

“郭将军,你要投降?”

郭羽这句话大大出乎了龙涛的意料,他表情怪异的摸了摸郭羽的额头,“这也没发烧啊…”

郭羽撇开他的手,继续道:“这是我近几天来唯一想出的方法,也是唯一可能仅付出少部分代价便能获胜的方法。”

郭羽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沉声道:“接下来,我会去与齐军战俘中的地位较高的人接触,并制造事件来获取他的信任。”

“等到时机成熟,我便会将那一万战俘从宋军大营中放出。等他们离远了些后再率军追击。”

他抬眼看向龙涛:“而你,则要带着三百兄弟伪装成俘虏的模样混入那一万齐军战俘当中,等到那一万人进入杨志勇的军营后,你便带着兄弟们动手,好让杨志勇以为这一万人是宋军所伪装的,使得齐军内部自己乱起来。之后我再趁机率领宋军掩杀过去,便有可能一举击溃天卫关前的十万齐军。”

郭羽沉声道:“此去凶险万分,你与那三百兄弟可能一个都回不来,是以,我再问你一次,你可愿意?”

“俺说过的。”龙涛笑道:“将军令下,莫敢不从。”

第一百三十一章 潜伏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三十一章潜伏三百名身穿齐国铠甲的军士慢腾腾地走着。兴许是觉着他们的速度太慢,负责押送的宋军将官表情不耐,抬脚就向其中一名军士踹去,嘴里还嚷嚷着:“快点!”

龙涛被这一脚给踢了个趔趄,他回头瞪向那名宋军将官,低声道:“好你个陆王八,搁这儿跟老子玩公报私仇是吧,等回去看我怎么恶心你。”

“能回来再说吧你。”陆休前脸上依旧是那副不耐烦的样子,他一挥手,手下顿时将这三百伪装成齐国军士的同袍兄弟推入关押齐军战俘的营地中。

“他娘的,你可别给老子死了。”陆休前照顾着手下离开,同时嘴里嘟囔着:“要是没了你小子,散城女团还有什么看头。”

……

才刚进入营地,龙涛等人便被齐军战俘给围住。

“兄弟,哪来的?”

一名看着像是齐军都统的人冲着龙涛问道:“怎的现在才被押进来。”

“先前一直被关在散城来着,不知为何那帮子宋人突然把我们给带了过来。”按照事前早已想好的说辞,龙涛答道:“哥几个是?”

“散城来的?”那都统听到这个回答似是有些诧异,“我们是车骑将军的部下,倾裕战败后便被宋军给抓了起来,一直给关到今天。前几日才被带到这里。”

他摇摇头,继续说道:“且不说这个。兄弟,你就是领头的?”

龙涛点头。

“那边的,聚在一起干什么呢!”

营口负责看守的宋军甲士看到他们一群人聚拢在一起,顿时喝道:“还不滚回去,不想吃饭了是不是!”

“呸!得意个什么劲儿,还不是被我们大将军给打成狗。”

那都统话虽如此说,最终还是呼喊着让周围的军士散去,接着向龙涛说道:“你随我来。”

龙涛也有学有样的让手下们解散,身边只留下了鲁仁与小赵两人,三人就这样跟在那都统的身后往营中深处走去。

龙涛一边走,一边问道:“老哥,咱们这是干啥去啊?”

“带你们去见沙将军。”

……

沙周将双手放在脑后,仰躺在地上。

他的模样看起来十分邋遢,多日未曾清洗的头发与胡子打结在一起,身上的盔甲满是尘土,整个人更是散发着一股馊味。

不只是他,整个营地中的齐国军士都是如此。

宋军每日只供应少量的水与食物,喝还来不及,哪里会去用来洗漱?

然而作为齐国宠臣车恬手下爱将,沙周还是头回如此狼狈。

他不禁有些想念在天岚的日子:五千重骑对他恭敬万分,府中娇妻美妾不说,日日吃的尽是些个山珍海味,哪里像现在这般,发张肉饼都能让自己高兴半天。

“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啊…”

沙周一声叹息。

当他被压到这里,听闻大将军回师天卫关将宋军给杀得大败时,还有些担心恼羞成怒的宋人会不会将他们杀掉泄愤。然而半个月过去,除了每日供应的粮食相较于倾裕时变少了以外,他们还真没有被怎么样。

这不禁让沙周心中犯了嘀咕。

宋人,究竟要干什么?

“沙将军!”

听到呼喊声,沙周微微侧头,随即便见手下都统领着三个生面孔来到他面前。

沙周问道:“干什么?”

“禀将军,这几人是丁可信部的,方才被宋人给压了进来。”

丁可信?

骤然听到这个名字,沙周不禁眉头一皱。

散城之变,可以说是一切动乱的起点。散城突然叛乱,原本驻扎于散城的丁可信及其手下亦没了声息。沙周本以为是他们都死在了那场动乱之中,未想到今日会在此碰到。

“哦,知道了。”沙周冲着四人摆摆手:“下去吧。”

沙周对龙涛等人倒是不怎么关心。

他既然已成阶下之囚,还操心这些事做甚。

见沙周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那都统也不好说什么,领着龙涛三人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

沙周猛地从地上坐起,“你是说他们是丁可信的部下对吧!”

四人顿时停下脚步,那都统回过身来,“是…”

“一共押来多少人?丁可信可在?”

“大概三百人左右,并未见到丁将军。”

才三百人?

沙周略一沉吟,旋即冲着龙涛问道:“小子,你们一共在散城被俘多少人,丁可信又在哪里?”

“一共就这三百来人,丁将军不知去向,想来要么是逃了,要么是死了。”

由于事前有所准备。龙涛自然是对答如流。

“你确定?”沙周眼中突然浮现出狂喜之色,“小子,当真一共就只有你们这三百来人被俘?还全都被带到了这里?”

龙涛低头答道:“是。”

沙周差点激动的从地上跳起,他按捺住喜悦,正要在问,营地中突然锣声大作。

沙周看了看天色,已是傍晚,也该是到了宋军送饭的时间。

他从地上站起,扑落去身上的尘土,心情大好的他一把搂住龙涛的肩膀:“走,先去吃饭,回来再说。”

恶臭扑面而来,龙涛勉强咧了咧嘴,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随着沙周往营口走去。

来到营口时,齐国军士们早已是排起长队。沙周随手拨开几名挡在前方的军士,径自带着龙涛来到队伍的排头。

为这些战俘派饭的宋军甲士对此也是懒得理会,既然那些个齐军自己都不在意,他们又何必去管。

沙周松开搂在龙涛肩膀上的手,抬手接过宋军甲士递

来的一块大饼与半碗粥后,他并没有直接离去,而是站在一旁等待。

龙涛借着沙周的光,自然也是来到了队伍的最前列。接过递来的食物后,他想起郭羽的吩咐,装作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直接将那块大饼丢在身前甲士的脸上。

“干你娘,你就让老子吃这个?”

说罢,他又一脚踢翻那用来装粥的大桶,骂骂咧咧的说道:“你们他娘的在这里喂猪呢?”

“好小子,还挺狂!”梅士淦将脸上的大饼拨开,举拳就往龙涛的脸上打去。

龙涛被他这一拳给打翻在地,梅士淦并没有收手,反而冲上去对其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站在人群中的鲁仁和小赵见到这一幕,先是愣了一愣,继而想起他们的任务来,于是两人便喊道:“宋军如此欺压我等,是可忍孰不可忍,跟他们拼了!”

说罢,两人便直接向着正殴打龙涛的梅士淦冲去。

不止是他们,潜入战俘中的散城军,听到两人的呼喊后,尽皆向那些正在派饭的同僚冲去。

在散城军的带动下,营中的战俘们也都躁动起来。

一连几日,宋军供给他们的食物都不是很多,他们早已心生怨气。眼下见有人带头,自然纷纷呐喊着朝那些个宋军冲去。整个营地中顿时乱了起来。

龙涛用双手捂住头抵挡着梅士淦拳脚的同时,不无怨气的说道:“干,你小子真打啊!”

“做戏做全套。”

梅士淦又朝着龙涛的屁股狠狠踢了一脚,继而大喝道:“怎么,你们要造反不成!兄弟们,干他们!”

无数甲士自营外涌入,与这些战俘扭打在一起。往常齐国军士便不是他们的对手,眼下已是多日未曾饱餐一顿的他们便更是白给。少顷,地上便已躺下了不知多少的齐国军士。

站在后方的沙周心里早就将龙涛给骂了一万遍。

如今散城中被囚禁的齐国军士也给押了过来,营地中已是聚集了所有被宋军俘获的齐军。

宋人为何这么做?

联想到前些日子宋军战事失利,沙周便猜测估摸着是宋军统帅想要与齐国议和。

而他们,正是用来议和的筹码。

这就意味着,他们很可能再过不久就可以回去。

先前沙周之所以欣喜,便是为此。

然而,这个丁可信的手下,竟然在这等节骨眼上搞事情,还他娘的与宋人打了起来!

沙周一屁股坐在地上,心如死灰。

完了,全完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太好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三十二章太好“就这点能耐也敢闹事。”梅士淦一脚踩在龙涛的屁股上,冲着前方那些齐国军士嗤笑道:“齐人果然都是废物。”

面对如此侮辱,齐军心中自是万般恼火,然而当他们看到前方那些被宋军打倒的同僚时,不由得低下头去。

“真不知道征南将军养着你们这帮废物做甚。要是我,早就把你们都给宰了,省着在这里浪费粮食。”

梅士淦将脚收回,冲着宋军一招手:“把饭都给我撤走!”

他身后的甲士犹豫半晌,还是说道:“将军,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梅士淦冲着他一瞪眼:“敢闹事就敢饿肚子,怎么,他们把饼甩在老子脸上,老子还得接着喂他们饭?你当老子贱得吗?都撤了!”

听到命令,附近的宋军甲士纷纷将饼与粥往营地外搬。

先前那名劝说的甲士又说道:“可征南将军那边…”

“征南将军他就是个屁!现在这里老子最大!听老子…啊!”

话未说完,梅士淦突然一声惨叫,接着便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甲士先是一愣,旋即便看到那抹白色的身影,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征…征南将军。”

“嗯。”郭羽应了一声,看到地上那些躺着不住哀嚎的齐国军士后,他冷着脸问向那名甲士:“怎么回事?”

甲士一五一十的说了,郭羽脸上登时浮现出怒色,他冲着身前的梅士淦怒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殴打战俘不说,还敢违背本将将令,擅自让人将供应战俘的食物搬走。来人啊!”

郭羽抬手指向依旧蹲在地上的梅士淦:“把他给我拉出去砍了!”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失色。那些个宋军甲士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听不到本将的话吗!”

郭羽见无人应他,再度喝道:“把梅士淦给我拖下去,斩首示众!”

“将军!”

见郭羽不似说笑,一众甲士纷纷跪倒在郭羽面前,求情道:“将军,是那个齐人动手在先,无论如何梅将军也罪不至死啊!”

甲士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向趴在地上的龙涛:“是他先无故将大饼甩在梅将军脸上的!”

“呸!”梅士淦从地上站起,冲着郭羽吐了口唾沫,“你们不必跟这种吃里扒外的人求情。他娘的,老子今天倒要问问你,粮草将近,营中兄弟们一天只吃半张饼,而这些个齐人你反倒给他们一人一张饼。

这样也就算了,还他娘的给他们粥喝?眼下你更是明目张胆的维护他们。你到底是我大宋的征南将军还是他齐国的征南将军,你他娘的到底是不是宋人?”

“老子本来就不是宋人,老子是散城人!”郭羽冷笑道:“什么征南将军,你以为老子愿意当

吗?你们这帮亦狗屁宋人又有哪个把老子当回事儿了。”

他再度一脚将梅士淦给踢翻,“现在你又问老子是不是征南将军,干你娘的违背老子军令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老子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说罢,郭羽抽出长剑,就要往地上的梅士淦身上斩去。

“将军不可!”

数名甲士冲上前牢牢抓住郭羽,其中一人哀求道:“郭将军,梅将军虽口无遮拦了些,但说的也是实话啊。你若是在此地杀了他,让兄弟们怎么想?”

郭羽动作一滞,沉默半晌后,放下手中长剑,冷哼一声:“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梅士淦不尊将令,领军棍五十。在场所有参与殴打战俘的甲士,晚饭不用吃了!”

他将剑收回鞘中,不再理会躺倒在地的梅士淦,“把这些被你们打伤的齐国军士扶下去,叫军医过来为他们医治。你们接着给他们派饭,再出差错,定斩不饶!”

郭羽指着一名甲士喝道:“你,把梅士淦拉起来,跟本将走!本将要亲眼看到他受刑!”

郭羽拂袖而去,那甲士无奈,只得将灰头土脸的梅士淦从地上扶起,跟随着郭羽的身影离开营地。

待到离得远了些,那甲士这才松手。梅士淦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揉着自己的大腿苦笑道:“嚯,郭将军你劲儿还真大。”

“辛苦你了。”

郭羽笑道:“别说,你小子还挺有天赋,就刚才那委屈的小模样,不去唱戏真是屈才了。”

“唱戏哪有跟着将军混来得有趣。”梅士淦咧了咧嘴,旋即说道:“不过,咱们这么演真的有用吗?要是那沙周太笨,听不出来怎么办?”

先前在营地中发生的事,自然都是郭羽与散城军自编自导的一出戏。而其中目的,就是要沙周以为宋军处境艰难,粮草不济,而且内部还出了问题。

郭羽道:“没问题,都说得这么明显,只要他沙周不是白痴,自然能从中得到我想让他知道的消息。再者,就算他真的是白痴,那不是还有龙涛吗。”

他笑了笑:“那小子可机灵得很。”

……

宋军再次开始向齐国军士发放食物,只不过想必与之前,他们的情绪看起来十分低落。

龙涛骂骂咧咧的接过大饼与粥后,径自来到沙周,嘟囔道:“他娘的,吃这么烂的东西,还挨了顿揍。真不知道还要受着窝囊气多久。”

沙周哈哈一笑,再度一把将龙涛搂住,“没多久了。”

那股子恶臭险些让龙涛直接吐出来,他强忍住将那碗粥拍在沙周脸上的冲动,疑惑的问道:“沙将军的意思是?”

“你听到先前那姓梅的与那白袍小子的争吵了吧。”沙周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来:“你就没听出什么来?



“没,当时我光顾着爽了,哪有心思听啊。”

龙涛摇摇头,“那姓梅的宋将把我屁股踹得猴几把疼,看着他被那穿白袍的将军打,别提有多过瘾了。”

闻言,沙周微微一笑,说道:“你可知那白袍小子是谁?”

我能不知道吗,我老大啊。

龙涛皱眉思索半晌,说道:“不知,但看着挺眼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自然眼熟,毕竟你们这三百人沦为阶下囚便是拜他所赐。”

龙涛心头一震。

卧槽,嘛意思?

难不成自己暴露了?

不应该啊,自己也没露出什么破绽来啊。就连刚才梅士淦打自己也是实打实的,现在自己屁股还疼着呢。

龙涛小心翼翼的说道:“你是说他…”

“没错!”

沙周看着龙涛笑道:“他便是害得你们被俘,并使得十万伐宋大军惨败的散城军统领,郭羽!”

龙涛眼睛流露出震惊之色:“什么,竟然是他…”

“还不止如此。”

沙周又道:“你可听到那帮宋人对他的称呼?”

龙涛沉吟道:“…征南将军?”

沙周点点头:“正是征南将军。前一阵子宋军遭逢大败,听那些站岗的宋军甲士说,宋国大将军陈奚身受重伤,暂时无法上阵。为顾全大局只得再选一名统帅。我估摸着,这个征南将军便是宋军的新统帅。”

这消息自然是郭羽故意放出的。早在多日前,郭羽便将看守齐军的甲士全部调换成了散城军。而为了让他们能知道这件事,他更是让站岗的甲士们没日没夜的唠嗑,翻来覆去的谈这件事。

“那小子年纪轻轻,又不是宋人,宋军自是不服他。呵,真不知道他为何能接替陈奚当上这统帅之位,不过这不重要。听他们话里的意思,我们不难发现,宋军粮草已是不济。”

沙周再次问道:“如果你是郭羽,手下不听话、粮草将近、大军新败士气低迷、又有十万齐军拦在前方。面对这种情况,你会如何做?”

“撤…撤军?”

沙周一拍手:“不错,我若是他,我定会撤军。而眼下这种情景,想要安然撤退谈何容易,想来那郭羽便想用我们这一万战俘来与大齐议和,以此全身而退。所以我才会说,没多久了。”

闻言,龙涛不由得兴奋地说道:“太好了!”

他的兴奋倒还真不是装得。

这沙周还真他娘的配合,完全不用他多费口舌,全给脑补出来了。

有这样的敌人,夫复何求?

第一百三十三章 真正的老实人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三十三章真正的老实人“听说了吗,昨儿中军那边出事儿了。”

“哦?咋个说?”

由于无聊而在营地中闲逛的沙周,听到这句话顿时放慢脚步,他一边走,一边偷听着宋军的谈话。

“好像是征南将军提议撤军,其他的几个将军不同意。吵着吵着两边就动起手来,听说打得还十分激烈的样子,就连李奎将军的胡子都被扯了下来。”

“嘿,那还真挺激烈的。”

“可不嘛。”

沙周其实也没有抱握事情便一定会按照他所想的那样发展。原本还有些忐忑的他,心中那颗始终悬着的大石在这一刻悄然落下。

……

夜幕已至,战俘们横七竖八的躺在营地中开始休息。正要躺下的沙周听得脚步声,便从地上坐起身来。

见到两名宋军甲士朝自己走来,沙周不禁心头一动。

“你就是沙周吧。”两名甲士停在沙周面前,低声道:“跟我们走一趟。”

沙周站起身来,“做甚?”

“不该问的别问。”

甲士冷哼一声,直接转过身子向营外走去,沙周只好跟上。周围站岗的宋军甲士好似看不见他们一般,沙周就这样跟着两人走出那已是关了他大半月的营地。

前方的两人一顿七拐八拐,最终在一座军帐前停下脚步。其中一名甲士冲着军帐里面低声道:“将军,人已带至。”

“让他进来。”

一道十分年轻的声音自军帐中传来,这不禁让沙周心头猛跳。

在那两名甲士的催促之下,沙周掀开帘子,走进军帐。正如沙周所想,军帐中只有一名身穿白袍的年轻人,眼下正冲着他微笑。

“沙将军,坐。”郭羽笑着冲沙周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

沙周也不矫情,大大方方的坐在郭羽面前,继而开口说道:“这大晚上的,不知征南将军有何事要见我这个阶下囚啊?”

“叫沙将军前来,是想问问…”

郭羽笑道:“沙将军你这颗大好头颅,究竟价值几许?”

心中已是大为笃定的沙周自然不会被郭羽给吓到,当下冷笑一声:“烂命一条,值不了多少钱。你若想要,拿去便是。”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沙周表情一僵,正要开口,突然见到眼前亮起一道银光。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旋即便感受到脖颈处一阵冰凉。

“看来沙将军并不似自己说的那般视死如归啊。”

听到郭羽的说话声,沙周这才睁开眼睛,接着便看到一柄长剑正稳稳地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你…”

看着这柄近在咫尺,只需稍稍往前一送便能割破自己咽喉的长剑,沙周不由得冷汗顿生,内心也动摇起来。

难不成,这郭羽根本就没想退兵,此刻叫自己来,

也只是想用自己这颗脑袋来稳定军心?

沙周咽了口口水,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想来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见到郭羽将剑放下,沙周松了一口气,开口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反正不是干你就对了。”郭羽闻到沙周身上的恶臭,用手扇了扇,皱眉说道:“沙将军,你作为车恬手下的心腹爱将,想必车恬对你应是很重视吧…”

郭羽轻笑道:“实不相瞒,陈奚被赵文奇打得重伤,无法上阵。宋军统帅空缺,而在这等艰难的情况下,自是没人愿意干这个费力不讨好的活儿,于是我就被他们给推了出来。”

“陈奚的影响力你也是知道的,那帮子宋军哪里会愿意让我这个齐国降将来统领他们?我虽然名为征南将军,实则军令根本就传不出去。除了手下那五千散城军以外,那是一个宋卒也调不动。”

听到这里,沙周不由得想起前两天在营地中所见到的事,心里对于郭羽的话更加信了几分。

“粮草告急,手下不听,又有十万齐军在天卫关虎视眈眈,这场仗宋军已是注定败北。那帮宋国将军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让我来当这三军统帅,只等着宋军一败,便将所有罪责推到我身上。”

沙周有些奇怪的说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直接撤军呢?”

郭羽苦笑道:“你以为我不想,这几日我曾数次提出退兵,结果那些个将军们每次都以撤退无颜面见燕州父老为由拒绝,今天我们甚至还为此打了一架。”

沙周想起傍晚时所偷听到的那两名宋军士卒的谈话,不由得沉默。

以宋人的心高气傲,自是不会愿意退却,更何况还是在与他们有着深仇大恨的齐国的战事中退却。

就算他们撤了,回国后估计也会被宋国老百姓的口水给淹死。

这么一想,沙周倒也是明白郭羽为何会成为这征南将军。

散城出身,且刚降宋不久,没有任何背景的齐国降将,在这种谁上谁死的情况下来当替罪羊简直再合适不过。

“既然他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想让老子当替死鬼,门都没有。”

郭羽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他抬头看向沙周:“所以我想用你,以及营中那一万齐国军士,来换取我与散城的安稳。”

“你的意思是…”郭羽的话倒是让沙周吃了一惊,他原以为郭羽只是想用自己与一万战俘为筹码来与齐国议和,想不到郭羽竟是更狠。

“我已派人与车恬接触,他已经同意。今夜子时,我便会悄悄将齐军战俘全部放出宋军大营。”

“什么?!”

沙周愈加震惊起来:“全部?你莫不是再说笑,便是再隐蔽,那也是一万人,怎么可能全部出去。”

郭羽摆摆手:“你放心,营地四周的守卫早就全被我换成了自己人。到时候我再在军营中放一把火,你们便能趁乱逃出去。

届时只要齐军杀过来,宋军必将大败而归。而沙将军你,自然也算是立下大功,想必赏赐是少不了的。只希望到时沙将军别忘了小弟我啊。”

看着郭羽的笑容,沙周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随即问道:“你怎的就知道车将军就一定会说话算话?你的散城军让他在玉门关下吃了场大败仗不说,你本人更是将他视若珍宝的名剑楼兰给夺了去。车将军早就对你恨之入骨,你就不怕他出尔反尔。”

郭羽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沙周。

如此为敌人着想的老实人,他还真是头一次见。

“你说得也不无道理。”郭羽点点头,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就只能委屈一下沙将军你了。”

“啊?”

见郭羽那愈发灿烂的笑容,沙周心中突然浮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稍后你便回去在那一万人里找个信得过的人,将我的计划告之与他。待到子时,趁着军营火起领着齐军逃出。至于沙将军你嘛…”

郭羽冲着沙周咧了咧嘴:“沙将军交代完毕后,便回来我身边吧。如果车恬出尔反尔,我也不介意再给沙将军表演一下我这手自诩颇有造诣的剑术。”

“不是…那个…我…”

沙周懊悔不迭,此时恨不得抬手狠狠地抽自己两个嘴巴子。他还想再挣扎一下,就看到郭羽笑着站起身来。

“沙将军,你可别做多余的事。”郭羽双眼微眯:“要知道,虽然营中宋军不愿意听我的命令,可要是我下令杀尽战俘,想必这些憋着一口恶气的宋军甲士还是很乐意接受的。”

郭羽拍了拍沙周的肩膀,留下一句“稍后再见”,接着便离开了军帐之中。

他才刚出去,先前将沙周带来此地的两名甲士便走了进来。

“沙将军,请吧。”

沙周叹息一声,垂着头跟着甲士回到营地中,找到先前那名都统,将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后,便再度被宋军甲士给带走。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沙周自是无法反抗,他只能祈祷自己那车骑将军能够遵守约定。

然而沙周自然是不会知道,这一切都只是郭羽杜撰的。

……

郭羽与沙周分别后,径自来到中军大帐。

他深吸一口气,掀帘而入。

早已齐聚帐中的诸军将领见郭羽到来,一同从座位上站起,齐声喝道:“见过征南将军!”

在众人的高呼声中,郭羽迈步走到那把坐落于正中央的帅椅前,俯身坐下。

郭羽笑道:“都坐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前夕(上)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三十四章前夕诸军将领坐成两排,左手一列以黑竹将军王子玮为首的燕云骑军中的将领,其后便是散城军侯锦永、武辽等人;右手一列则是李奎、兰云等原南征军的将军。

军中参事李奇鹏坐在郭羽的右侧,左侧则是大宋公主赵轻语,再左则是赵轻玄。至于丞相庞渝,倒是没有出席这次军议。

以往几次会议,庞渝不是睡觉就是坐在那里挖鼻屎,从未给出过什么有用的建议来。是以此趟军议他不参加,郭羽倒也并不是十分在意。

得到郭羽的示意,李奇鹏起身说道:“按照征南将军的吩咐,营中重要物资已经转移完毕。稍后就算是放火将整个大营都烧毁,我军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对于李奇鹏的话,在场诸将倒是没有表现出诧异。早在前几日,郭羽便已将计划向他们全盘托出。

郭羽笑道:“毕竟只是做给齐军看的,倒也不必全烧掉,日子总还得过不是?”

“郭将军,末将有一事不解。”

一名偏将从座位上站起,拱手说道:“既然郭将军打算放火让齐军趁乱逃出,又为何要与他们事前通气?只要让兄弟们装得更乱些,想必他们定会找机会逃出大营。那样还能显得更自然…”

“就显得你小子能了是不。”他话还没说完,王子玮便冲着那偏将瞪眼道:“早两天干什么去了,现在搁这儿马后炮。你能想到的东西,少将军岂会想不到?还不快坐下。”

见到那偏将军神色尴尬的坐了下去,郭羽有些苦笑不得。

这位黑竹将军还当真是老爹的死忠,对自己更是不遗余力的维护。先前赵轻玄提议自己坐上帅位时是如此,眼下亦是如此。

“这位将军所说不无道理。”郭羽想来,在座诸将中有此疑问的怕是不在少数,既然有人提出,那他索性便解释一番。

“但如果没人领头,那些齐军想来也会乱成一团。趁乱逃出者有之,抢夺兵器冲击宋军大营者也有之,甚至可能还会有转不过弯儿来留在营地的。

我本意便是让他们逃出大营以乱齐军阵脚,若是因为他们反而使得我们乱了起来,那岂不是弄巧成拙?”

郭羽又笑道:“诸位放心,那沙周是个铁憨憨,不仅对计划不疑有他,还提醒我小心车恬变卦来着。”

这番话顿时引起在座诸将一阵哄笑,如此耿直之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待笑声停下,郭羽问道:“对于夜里的行动,诸位可还有何所疑议,如果有不妨提出。”

“征南将军,当真能凭此计一举战胜杨志勇吗?”

一名先前在王军杰麾下效命的偏将有些犹豫的说道:“非是末将危言耸听,天卫关中的齐军与以往我军遭遇的完全不同,他们新胜一场士气正盛,再

加上有宗师赵文奇的坐镇,恐怕想一战胜之并非易事啊。”

说着说着,这名偏将军眼中不由得浮现出惊恐之色。赵文奇一人杀穿万军的场景尚且历历在目,对于今夜的进攻,这名偏将军心中是没有半点自信。

“赵文奇倒是不用担心,有消息称他已经回到了天岚。是以此战并不用担心会不知从哪冲出来个大宗师直接将我军杀穿。至于胜负如何…”

郭羽摊了摊手:“我哪知道。”

见郭羽如此回答,在座诸将不由得面面相觑。

他们之中,要么是随着陈奚南征北战,要么就是常年在赵舜麾下镇守北境,其中更是有不少曾经在郭仪手下效命。

然而无论是郭仪陈奚,又或是赵舜,确有底气也好,打脸充胖子也罢。每逢战前总会表现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说些“我军必胜”之类的话来。似郭羽这般坦诚的,他们倒还是头一次见。

“我是老实人,向来是不骗人的。”

郭羽笑道:“再者,你们又不是白痴,三万打十万,敌人又是杨志勇以及其统领的齐国精锐,我说必胜,谁信呐。”

他从座位上站起,朗声道:“但无论如何,此一战已是不可避免。为了整合三军以及获取沙周的信任,我们已经耗费了不少的时日,杨志勇按兵不动多日似有图谋,若是再拖下去,必将生出变故来,届时陷入被动的就成了我们。诸位,想必你们在床榻之上也喜欢主动出击,而不是被动的被自家婆娘骑在身上蹂躏吧。”

闻言,在场众人先是一愣,待听懂郭羽话中的含义后,又是发出一阵笑声。

赵轻玄昂头思索半晌,脸色颇为严肃的说道:“孤以为不然,有时被骑在身下,也不失一种情趣。在燕平时,孤就常与茗儿…”

不待他说完,赵轻语便羞红着脸狠狠地踢了自己王兄一脚,继而向那站着的白袍男子啐道:“呸,讨厌鬼,不知羞!”

见气氛有所缓和,郭羽正色道:“拖亦死,逃亦死,唯有一战才有一线胜机。诸位放心,以齐军战俘冲乱天卫关守军只是第一步,我还留有不少后手,甚至还有应对赵文奇的方法…当然,不是用燕云铁骑来围杀他,那样未免得不偿失。而如今赵文奇不在,我军的胜算便又多了一分。”

郭羽回过身来,冲着赵轻玄赵轻语兄妹二人一拱手,“今夜便是我军便要与齐军决战,无论胜负如何,这座大营也已非安全之所。趁眼下战事未起,还请王上与公主殿下回倾裕城。”

所谓尽人事,听天命。郭羽这个被赶鸭子上架的征南将军,其实对于这一战的胜负并没有多少把握。

正如他所说,如今逃也是死,拖也是死,只能一战。他从陈奚手中接过王旗,继而

被赵轻玄拜为征南将军,肩负起大宋国运以及无数大宋甲士的性命。无论胜负如何,他都不能逃。

但郭羽还是希望赵轻玄与赵轻语两人能够活下来,无论是从大局着想,又或是其他。

赵轻玄揉着他那被赵轻语踢红了的大腿,呲牙咧嘴的说道:“哎呦…孤可是大宋的王啊,这种时候跑了哪行。妹夫,你就放心大胆的跟他们干吧,天塌下来,有孤帮你顶着…哎呦,真他娘的疼。”

这几日郭羽本就对这名行事荒唐的宋王颇为改观,眼下听着赵轻玄的话,郭羽心下更是感动。

他又转头望向赵轻语。

果不其然,这位大宋公主答道:“我不走。”

郭羽眉头皱起。

天卫关一战,赵轻语被齐军拖行的样子他还依稀记得。

战争中,最受苦的永远是女子。尤其是似赵轻语这般身份尊贵,还容貌俏丽的女子。一旦落在敌人的手中,下场自然是十分凄惨。

看到郭羽脸色少有的严肃,赵轻语不由得低声说道:“我躲在后方便是,不会给大军添乱。总之,我不走。”

赵轻语自是知晓这一仗如何艰难,但就是因为知道,她才不愿意走。

当她最危急的时候,郭羽出现在她面前,眼下她自然也会留在他的身边。

见赵轻语语气坚定,郭羽朝着她翻了个白眼:“随你,到时再被齐军拖着走我可懒得管你。”

“谁用你管!”

郭羽不再理会她,他一挥长袖,朝着在场诸将高声道:“如再无疑议,诸位便回去准备吧。子时一到,三军齐发,与齐军决一死战!”

……

天卫关下,齐军大营。

披挂整齐的杨志勇冲着下方的诸将喝道:“还有何疑议?”

“没有!”

在座的众人哪里会质疑杨志勇,等待多日的他们早已是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领兵攻打宋军大营。

“今夜子时起兵,直扑宋军大营!”

杨志勇一挥手,“此战过后,天下便再无燕云铁骑!”

第一百三十五章 前夕(中)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三十五章前夕手下诸将纷纷离开,仅剩下杨志勇一人留在军帐之中。

大战将起,饶是杨志勇这般以稳健而著称于世的名将,此刻心中亦是掀起波澜。

今夜的决战,将会决定齐宋两国的命运。

若败,宋国崛起之势将再也无法遏制,齐国天卫关以北的土地,乃至整个襄州可能都将拱手相让。

若胜,大齐便可乘胜收复倾裕,再挥师北伐,给予虚弱中的北宋致命一击,将整个燕州纳入版图之中。那样的话,天下九州大齐便已得其八,完成大一统,指日可待。

虽然在杨志勇看来,此战齐军得胜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不知为何,他依旧有些担忧。

杨志勇迈步走出军帐。

时值深秋,天气有些凉,一如二十年前的祁州。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何忐忑。

那年在祁州,同样是以众击寡,同样是必胜的一战,这个名为宋的国家却给他留下此生无法磨灭的阴影。

三十万大军,外加五名入势,三十名虎威巅峰,围剿数目不足八万且筋疲力尽的大宋甲士,竟险些败北。战后仅余下五万多军士,武道高手更是死伤八成。

若非赵文奇出手将那宛若鬼神的北宋军神给挡住,他可能也会在二十年前死在郭仪的枪下。

幸好,郭仪已是死了。

宋军统帅是陈奚也好,别人也罢,他都不会再重蹈覆辙。

“就让我看看,没了郭仪的北宋,还配不配得上‘北境之王’四个字。”

杨志勇转身面北,张开双臂,似要将整个北方揽入怀中。

……

郭羽拎着一捆马草,走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旋即长啸一声。

不多时,那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便跑到郭羽面前。

郭羽从那捆马草中抓出一根来,冲着小白说道:“张嘴,啊~”

小白动也不动,看向郭羽的眼神有些鄙夷。

若是以往,想必他已是将巴掌拍了上去,最次也要与这匹白马讲一讲道理。然而眼下郭羽似是没有这种心情,他笑了笑,将那捆马草全都放置在小白面前,轻声道:“吃吧。”

小白抬起它那颗硕大的马头,看了自己主人半天,接着向后退了两步,

它这幅警惕的样子倒是将郭羽给逗笑了,他又将马草往前放了放,接着也不嫌脏,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白犹豫半晌,最终还是低头吃了起来。

“你吃你的,我唠叨我的。”郭羽一手拄着下巴,轻声说道:“当真是世事难预料啊。”

“原本我只想着在散城中混吃等死。当个连校尉都算不上的散城军统领,等小冰回来便娶了她。从此小冰孩子热炕头,日子平淡而悠闲,美得很。”

“虽说有个名头震天响的老爹,但我还真懒得去做什么惊天

动地的大事。至于封侯拜将,青史留名之类的,那更是想都没想过。”

正如郭羽所说,在某一天之前,他什么都没有想,也什么都懒得想。他胸无大志,只想在散城那座偏僻小城中度过一生…

直到,赵轻语来到散城。

先是与齐国反目,接着又被迫卷入宋齐大战,眼下自己更是以征南将军的身份即将领着三万宋军与齐军决战。

这一切,让郭羽有些应接不暇。

“那可是杨志勇啊,阴过自己老爹的人物,成名数十载的齐国大将军…”郭羽撇了撇嘴,“一上来就让我与这样的对手交战,未免过分了点吧。”

陈奚身死之时,将王旗交付与他,既是对他的看好,也是无奈之举。

宋军不能退,一退则国必亡。而南征军中的其他将领也确实没有领兵之能,而郭羽又恰巧在宋军全线溃败之际崭露头角。

是以陈奚选择在将死之际赌上一把,赌郭羽这个军神之子能像他父亲一样,给大宋带来奇迹。

郭羽年不过及冠,才出散城不久便被委此重任,若说不慌,那然自是假的,可他却不能与任何人说。

作为征南将军,他可以坦诚的告诉众人他没有必胜的把握,却不能在人前露出慌乱来。

“还有,我连虎威都不是的时候便撞上入势高手,等成就入势后更是直接就遇到天下第一,这太他娘的过分了吧,沃日!等到那天老子蹦进宗师境,是不是还得跟话本里一样,不知从哪跳出来个圣阶老妖怪跟自己比划比划。”

郭羽白眼一翻:“这他娘的不是欺负人呢吗。”

反正小白又不会说话,日后也不会将他这幅没出息的样子说与别人听。

本着既然要抱怨,那就抱怨个够的原则,郭羽不断的向身前这匹白马倒着苦水。

小白自是不会说话,但有人会。

“噗嗤。”

赵轻语轻轻走到郭羽身边,捂着嘴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我还是头一回见与马诉苦的人,噗。”

赵轻语一个没忍住,竟是再度笑出声来。

这幅场景被人撞到,若是旁人自是会有些害臊,但郭羽是何等人也,脸皮厚如城墙一般,当下冲赵轻语咧嘴笑道:“我也是头一回见偷听别人与马诉苦的人。”

赵轻语朝着郭羽一瞪眼:“哪个偷听你,我只是恰巧路过而已。”

郭羽耸了耸肩,没有答话。他是特意挑的一处偏僻之所,再加上为了晚间战事,各营早已去做准备,如果不是有心,哪里可能找得到他。

郭羽也不去拆穿赵轻语,就那么坐在原地,看着小白咀嚼马草。

赵轻语俯身坐在郭羽身旁,沉默半晌,轻声说道:“原来你也会怕啊。”

郭羽给赵轻语的印象就与他那

式入阵一般无二。他一往无前,在散城中以一当百,在玉门关数万宋军眼皮底下枪败肖海阳,在天卫关前独挑大梁,救自己于万军之中,转战局于危难之间。

然而就是这样的郭羽,却在大战将起之际,一个人跑到偏僻的地方跟自己的战马诉苦。

赵轻语好笑之余,心中又有些发酸。

“自然。”郭羽倒是没有嘴硬,他轻叹道:“我是人,我也怕死,怕这场战役在我手中输掉,怕大宋因我而一蹶不振。”

郭羽顿了顿,将头转向赵轻语,看着她那双好看的眸子,“我更怕这三万人是因我而死,更怕辜负大将军与你王兄的信任。”

他忽然笑了,摇摇头,继续说道:“当然怕也没有用,总不能我一怕,杨志勇便会投降吧。所以我就在此与小白说一说,说完了,心情自然也就好了,腰不酸了,腿不痛了,待会打起仗来,自然也就有劲儿了。”

赵轻语别过头,不去看郭羽的脸,轻声道:“以…以后,你若是还有似这般苦恼的时候,可以与我说。”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不管怎的也比跟小白说好吧,跟马诉苦,看着傻傻的。”

“那也没你傻。”

赵轻语正要反驳,就听得郭羽从地上站起。她转过头来,旋即便看到他轻轻一跃,跳上了马背。

“时候差不多了,快去后方吧。”郭羽冲着赵轻语笑道,“如果真的输了,就赶紧往北逃,可别像上回似的傻傻的留在原地与齐军拼命,毕竟…”

他突然沉默,赵轻语也明白他的意思。

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郭羽这个征南将军,很可能已经战死,自然便不可能像上回似的将自己救出。

郭羽不再说话,调转马头,留给赵轻语一个背影。他轻夹马腹,吃得饱饱的小白迈开步子,一人一马缓缓向前走去。

赵轻语微微犹豫后,霍然从地上站起,她冲着郭羽的背影喊道:“讨厌鬼,你若是能得胜归来,本公主…本公主就…让你捏一下脸…”

想说的话终究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饶是如此,赵轻语也已是害羞得不行,说到最后声音已是细若游丝。

正当她有些担心郭羽没有听到的时候,就见前方那个白袍身影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

“知道了,把你那张大脸盘子洗好,等着本将军回来宠幸它吧。”

少女瞪了瞪眼,最终噗嗤一笑。

第一百三十六章 前夕(下)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三十六章前夕钱福坐在柜台后,来着自己那空荡荡的茶楼,轻叹一口气。

他叹气倒不是因为生意冷清。

一到傍晚,总会有个喜欢穿白袍的小子来他的茶楼里,嬉皮笑脸的过来讨一杯茶喝。

那小子已是有好几个月没有来过他这里,最初的时候钱福还觉得耳根子清净不少,这时候一长,他便有些不习惯了。

“要么说这人就是贱呢。”钱福啧啧两声,“原来还烦得紧,这冷不丁一走,老子还真有些想他。”

“呦,钱大老板这是焕发第二春了咋的,想谁了,说来给俺老张听听。”

张厉风摸着他那锃光瓦亮的大光头走进茶楼中,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毫不客气地喊道:“愣着干啥,还不快给老子上茶!”

“你小子倒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钱福端着茶壶与两个杯子来到张厉风桌前,给他倒上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张厉风一饮而尽,吧唧两声,咧嘴道:“这玩意有啥好喝的,苦了吧唧的,亏你还拿它当营生。”

“不爱喝就滚蛋,你以为老子愿意伺候你似的。”

钱福给自己倒上一杯,轻轻抿上一口,感慨道:“好茶,好茶啊。”

张厉风被钱福这副姿态给逗乐了,当下道:“嘿,还自卖自夸上了,你这股不要脸得劲从哪学的。”

“自然是那对郭氏父子。”钱福毫不犹豫的说道:“那与军神同名的爹已是足够厚脸皮,谁料他儿子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脸皮比咱们这散城的城墙都厚。”

“说到这郭氏父子…”张厉风皱眉说道:“你就没怀疑过这个郭仪就是那个郭仪吗?”

见钱福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自己,张厉风瞪眼道:“你瞅啥瞅,我认真的。你看郭小子那一手枪法,再瞅瞅他那副打扮,不就活脱脱的一个小军神吗。”

钱福撇了撇嘴:“你要光凭打扮认人,那这九州之上怕是遍地都是郭仪儿子,连那雍王李鸿徒都成了郭仪的私生子了。”

张厉风眼前一亮,拍手道:“是了,听说那雍王对郭仪推崇备至,说不得就是当年郭仪伐雍时留下的风流种…”

“你当雍国那帮子人是白痴啊,找个来路不明的人当王储。要知道雍王室可是一直以唐李后裔自居的,对血脉可是看重的很。”

钱福又道:“再说你也知晓,那军神俊俏得很,哪里是郭羽他爹那种长相能比得了的。要是军神就长这德行,全九州的女人都瞎了眼不成。”

“万一那帮娘们儿就喜欢这一口呢。”张厉风反驳道:“你没见郭羽他娘长得跟个天仙似的,龟龟,俺老张这辈子就没见过那般好看的女人。我估摸着纵然是九州第一美人姚薇也不过如此了。”

钱福一时哑然。

郭仪

夫妇初到时,满城人无不哀叹其是一朵鲜花插牛粪。

尽管他们不知晓其便是姚薇,但还是被她那美貌所折服。

散城本就是个混乱到极点的地方,这样的美人来到这里,一时间让无数人起了心思。

但很快,他们便不敢再有任何的想法。

钱福一想起当年的情景时,依旧有些畏惧。

那相貌普通的男人,像抓小鸡似的,一手拎着一个两百来斤的大汉,当着全城人的面,一步一步走上散城城头,笑着说他妻子喜欢清净,诸位最好不要打搅,然后便轻悄悄地将那两名大汉头朝下丢了下去。

若只是如此,还不至于让钱福这个自刀山火海中爬出的七尺男儿心生敬畏。

那男人那般做,桀骜不驯的散城人哪里会服,当下直接涌出五十来名大汉奔上城头。

接着,男人就轻轻松松的将这五十来人也丢了下去,继而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这次,却是再没人敢出来了。

钱福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是郭仪。这世上哪个不知散城是亡国聚集地,他郭仪来这里,那不是找死吗。”

“所以他才说自己只是跟军神同名同姓而已啊!”

钱福身体一颤。

卧槽,他说的好有道理。

钱福正欲开口,又是一人迈步走进茶楼之中。他只好将话咽下去,站起身去招呼客人。待看清来人的长相后,钱福不由得笑道:“又来等你家相公的信啊。”

相貌清秀的年轻妇人略微羞涩的点点头。

钱福给她上了一杯茶水,继而说道:“今儿你来的早了些,人还没来,暂且等等吧。”

“那,麻烦钱老板了。”她双手握着茶杯,目光往远处眺望着。

待钱福坐回位子,张厉风冲着他低声道:“这谁啊?”

“散城军里一名小伙子的媳妇。”钱福先是抬手将两人的茶续上,接着说道:“两人才新婚不久,她家相公便跟着郭羽离开了散城。大抵是为了让她安心,每隔十天半个月便给她寄一封信来。虽说别人也寄,但就他寄的最勤,每次还都寄在我这茶楼里,是以我就将她给记住了。”

两人正说间,街上便响起一阵马蹄声,接着一名骑士在茶楼门前勒住停下,快步走进楼中。

“嫂子。”

骑士冲着年轻妇人咧嘴一笑,从怀中掏出信来:“这是赵大哥十天前给你写的信,今天的可能已是在路上了。”

“谢谢兄弟,辛苦了。”

妇人红着脸接过信件,对骑士道谢后,又向钱福与张厉风二人点了点头,接着脚步匆忙地离去了。看那架势,想必是急着回家看那信上的内容。

“小伙子,喝杯茶再走吧。”

钱福冲着那正欲离开的散

城军骑士招呼一声。骑士奔波一路,也确实口渴,当下也不矫情,径自坐下。

“近来战况如何啊,发生什么大事没有?”

散城地处偏僻,消息也不甚灵通,是以钱福打听宋齐的最新战况,都是靠着这些送信而来的军中甲士。

“战况不太好。”骑士摇摇头,“宋军遭到夹击,在天卫关下死伤惨重,大将军陈奚重伤,镇北将军刘笑尘战死,眼下正按兵不动。”

“宋军战败?刘笑尘身死?”

这消息倒是让钱张两人愣了一愣,而接下来骑士的话,更是让两人震惊地长大了嘴巴。

“郭将军已被宋王拜为征南将军,接替陈奚成为了南征军统帅。还有还有…”骑士的眼中迸射出浓烈的自豪来:“郭将军竟然是大宋军神郭仪的儿子!”

当钱福与张厉风回过身来时,那骑士已经离开了茶楼。

“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钱福抬头望向那满脸得意的张厉风,那颗大光头在油灯下正闪闪发光。

……

天卫关北,宋军大营。

子时逃离的消息已经由传遍了整个营地,眼下营中一万来名齐军战俘早已是躁动不已。

隐藏在人群中的龙涛,看着身旁那有些紧张的小赵,开口问道:“小赵啊,我记着你才娶了婆娘没多久吧。”

“嗯。”小赵的笑容有些憨厚。

“有娃了吗?”

“莫得。”小赵摇头说道:“离开散城时,我与小芳才结亲不到半月。”

龙涛皱眉道:“既然有老婆没孩子,你跟进来干个屁,当初郭将军可是已经指明家有老人、有妻无后者不得参与。你知不知道,此趟九死一生,我们这三百人很有可能一去不回。”

“知道啊。”

龙涛有些气恼,“那你小子…”

“但我也只能靠着这次机会来报郭将军恩情了。”小赵笑道:“郭将军武功盖世,身边又有陈将军龙将军这等猛将,我想报恩可谓难如登天,好不容易有此机会,自当该抓住。”

“报恩?报什么恩?而且为了报恩你小子连命都不要了吗!你若死了,你家里那才娶的婆娘怎么办?”

小赵笑了笑没有说话。

见他态度如此,龙涛撇了撇嘴:“罢了,待会动手时,你跟紧我…”

不待龙涛说完,营中的齐军突然骚动起来,无数人嚷嚷着:“火!起火了!”

龙涛心头一震,他微微转头,旋即便看到宋营中火光冲天。

子时已至。

第一百三十七章 自己人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三十七章自己人如同先前沙周所交代的那般,宋营火起后,那都统立马招呼着营地中的齐国军士往外跑去。

这一万人已是被关押了数月之久,眼下有了脱身的机会,自当是争先恐后地向外逃窜。有的人跑得太过匆忙,没有注意脚下,一不小心被绊倒在地上,没等爬起就被后面的人踩踏而过。

这些人没有死在玉门关,没有死在倾裕,最后竟然是在快要逃出之时死在自己人的脚下,真是令人不胜唏嘘。

由于郭羽的安排,关押齐军的营地附近并没有宋军把守,就连宋军大营营口的守卫也被其调走。

若在平常,这必是会让人起疑,然而这帮齐国军士中脑子里只想着逃出去,自然不会去考虑那么多。就算有几个小机灵鬼意识到情况不对,来不及喊出口,便被人群给裹挟着前进。

宋营中的另一边,郭羽怔怔地看着眼前这正在熊熊燃烧的帐篷。

“火烧的这么旺,不用一下可惜了…要不要烤点什么东西吃?”

正在郭羽沉思之际,两名散城军甲士押着一名模样颇为狼狈的齐国将军来到他的面前。

“来了啊,沙将军。”

郭羽冲着沙周咧嘴笑道:“要不要来玩会儿火,可好玩了。”

“你…你…”

瞧着郭羽身后那列队整齐的宋军甲士,沙周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一时间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郭羽不再理会沙周,向身旁刚归来的甲士问道:“怎么样,他们全都冲出去了吗?”

“禀将军,那营地中的一万战俘已全部冲出大营,正向南而去。”

郭羽算了下时间,旋即说道:“传令大营两侧的军队开始追击,记得保持一定距离,不要真的追上,等那些战俘冲进齐军后再…”

一名斥候策马而至,打断了郭羽的话:“报!天卫关的齐军已经出动,正朝此地进发!”

“想不到杨志勇竟然也选择在今日动手,这还真是巧了。”听到这个消息,郭羽眉毛一挑,“既然如此,我们便不能在这里等待了。传我将令,大营两侧的宋军依计行事,其余人,随我来!”

说罢,郭羽驾马离去。

“燕云铁骑,出阵!”

“散城军,出阵!”

王子玮与侯锦永两人的呼喊声中,燕云骑军与散城军一齐动了起来。近万名宋军甲士呼啦啦地跟着郭羽朝着南方行去。

看着那浑身上下皆是墨色的重甲骑军跟随郭羽离开,沙周呆呆地站在原地,脑海中回想起郭羽傍晚时对他说的话。

“我虽名为征南将军,实则军令根本就传不出去。除了手下那五千散城军以外,那是一个宋卒也调不动。”

“噗通!”

沙周脸色苍白地跌坐在地上。

他这些日心情几度变换,在

此刻终于崩溃。

“郭羽,我哔你祖宗十八代!”

沙周边哭边骂,那委屈的样子,就像一个被抢去心爱玩具的孩子。

……

“不好了,宋军追出来了!”

正在奔跑中的都统听到汇报不由得一愣,“你说什么?”

“宋军追出来了,看那数量,约摸有两万人!都统,我们还怎么办?”

“怎么办?”那都统一声冷笑:“这还用问吗,接着他娘的跑啊!难不成还回头跟宋军拼命不成?”

他话音刚落,就听得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而且声音一浪接一浪,最后几乎所有军士都呐喊了起来。

呐喊声太过杂乱,不明就里的都统连忙扯过身前那名一边跑一边嗷嗷叫的军士问道:“发生了什么?”

“是自己人,前面是自己人!”

都统闻言,扯着脖子往前方看去,借着月色勉强可以看到前方有着密密麻麻不知多少的齐国军士正在缓慢前行。

都统心头大喜,他高声道:“都跑快点!再过一会我们就安全…”

声音戛然而止。

一支利箭自空中而落,射穿了他的咽喉。

不止是他,这支万人队中至少有数百人被突然射来的羽箭给夺去性命,还有不少人中箭后倒在地上,来不及惨叫就被后面的人一踩而过,自此再无声息。

原本的欢呼声便成了一声声惊呼,这些个军士停下脚步,望向前方,眼神有些呆滞。

方才那波箭雨,正是来自于前方的自己人。

“我靠,搞毛啊!”

龙涛拔去肩膀上的箭矢,鲜血随着他的动作喷射而出。龙涛咬着牙道:“他娘的,好不容易跑出来就被人射,有病啊!”

“对啊,有病啊!”

前面的人捂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肩膀冲着他大吼道:“你拔老子身上的箭干嘛!”

“我这不是没中箭拔不了自己吗…”龙涛冲着嘿嘿一笑,旋即瞳孔一缩。他双手抓住那名军士,整个人一弯腰,同时骂道:“卧槽,又来了!”

那军士被龙涛的动作弄得是云里雾里,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背上传来一阵剧痛。

“咻咻咻!”

又是一波箭雨自空中落下,登时射倒一大片人,这让这帮子刚从宋营中逃出的齐国军士愈加慌乱起来。

“尼玛的…为什么…”

背上插着四五支羽箭的军士最后一句话似乎是在控诉着什么,接着便缓缓地倒了下去,。

“反正你都中箭了,也不在乎身上再多插几根。”龙涛抬手阖上那名军士幽怨的双眼,“放心吧,我会记住你的。”

这一万齐军已是驻足不前,甚至有后退之意。龙涛心中一急,高声喊道:“兴许是天色太暗他们看不清,把咱们当成了宋军。别停下,后面

还有宋军追着呢!跑!跑起来!”

在龙涛的呼喊声下,齐军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两万宋军在追击。他们连忙继续向前跑动。

如果这一万人还没冲过去就死光,郭羽的一番谋划便尽数落空。

想到这里,龙涛一边跑一边吼道:“大家跟我一起喊,一,二,三,别放箭,自己人!”

沙周不在,都统身死。此刻的指挥大家的龙涛顿时被惊慌失措的众人给当成了主心骨,他们一齐吼道:“一,二,三,别放箭,自己人!”

“你们沙比吗!没有一二三!”

军士同声呼喊:“你们沙比吗!没有一二三!”

“草尼玛!”

“草泥马!”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齐军军阵当中。

杨志勇见对面那支身份不明的军队继续前进,他刚想继续下令放箭,随即便隐约听到对面好像在呼喊着什么。

杨志勇皱了皱眉,问向那默默待在自己身后的瘦削中年人:“阿大,他们在喊什么?”

入势与虎威的感知能力自然大不相同,杨志勇听不清的,入势境界的王大则未必也听不清楚。

王大低声道:“禀大将军,好像是说不要放箭,是自己人。”

自己人?还能有自己人从宋营中跑出来?

杨志勇嗤笑一声,正要说话,旋即便又听对面开始呐喊。

杨志勇直接问道:“这回呢?”

“额…”王大挠了挠头,“他们好像在骂人…”

“骂人?”

杨志勇一愣。

这什么意思?

前脚说是自己人,后脚就开骂?

由于杨志勇没有下令放箭,对面的军队没有阻碍,便冲得更近了些。接着,一声响彻天际的“草泥马”传入杨志勇的耳朵中。

杨志勇不由得为自己方才的犹豫而感到羞耻,他怒吼道:“放箭!”

“咻咻咻!”

一阵箭雨铺天盖地而来,将无数正在向前奔跑的齐国军士射翻在地。

眼见对面如此,几个龙涛身旁的军士不由得朝他吼道:“都按照你喊的喊了,他们怎么还放箭!”

龙涛灵机一动,怒喝道:“他娘的,定是那杨志勇知晓了我们的身份,想借着机会削弱车将军的实力!”

他振臂一呼:“兄弟们,继续往前冲,跟杨志勇这个狗东西拼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的兄弟啊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三十八章我的兄弟啊“杨志勇,老子跟你拼了!”

“他娘的,竟然杀自己人,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志勇老贼丧天良,我辈儿郎共存亡!”

“杨志勇,你是吃了宋人回扣了吧!”

在龙涛的挑动下,这群自宋营中逃出的齐国军士,顶着前方不断射来的箭矢,呐喊着向前冲锋。

“这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听着他们那一声声大喊,中军大旗下的杨志勇一挥手:“前军出阵!”

见杨志勇如此果断,一名军中将领不由得劝道:“大将军,他们身上穿的可是咱们大齐军士的铠甲,如果真的是自己人…”

“穿大齐铠甲就是自己人了吗?别忘了车恬在玉门关是什么输的,倾裕又是怎么丢的!”

杨志勇冷笑着看向前方那群冲过来的军士。

他戎马一生,如何会不知道这是宋军统帅的计策。

如果自己不下令,这群突然出现的齐国军士势必会将他麾下大军阵势冲乱。届时宋军趁机掩杀,这十万大军必将一溃千里。

而且就算真是自己人,又能怎样?

与大齐一统之大业相比,万把军士的性命算得了什么。

“传我将令,前军出击,务必击溃前方之敌!”

随着杨志勇一声令下,两万齐国精锐军士抬起手中钢枪迈步而出,阵型丝毫不乱,迎向前方那些冲来的齐国军士。

他们的举动更加坐实了龙涛的话。如今后有宋军追击,前有友军堵截。走投无路之下,这群绝望的齐国军士一声大喝,狠狠地撞进那枪阵之中。

可他们已是多日未曾饱餐一顿,再加上又是赤手空拳,哪里敌得过杨志勇手下那群精兵悍卒?双方才一接触,这边便是成片成片的被戳倒。

龙涛抽出那藏在腰间的短刀,左手抓住一杆迎面搠来的长枪,右手直接将短刀掷出。

“噗!”

短刀直接插进那名军士的眼窝之中,他惨嚎一声,旋即扑倒在地。

龙涛顺手抢过长枪,抬起膝盖往中间一撞,这柄长枪登时断成两截。

他一手握住一段,虽是不如平日里所用双刀来得痛快,但现在也不是挑剔的时候。

鲁仁与小赵两人也学着龙涛的法子自齐军手中夺了一杆长枪来,三人站成品字形,龙涛冲在最前,两截断枪肆意抽打着前方的齐军,鲁仁与小赵则一左一右跟在龙涛的身后。

一杆长枪在鲁仁手中舞得是密不透风,只要有齐国军士冲得稍微近些,便会被他给挑死。

相较于龙涛与鲁仁这两位先登营统领,小赵虽稍显逊色,但也没有拖了两人的后退,三人就这样缓缓地向前推进。

鲁仁看了一眼身后那些正不断败退的“友军”,开口问道:“小龙龙,接下来该干啥!”

“当然

是干他娘的!”

龙涛双臂一展,迎面两个齐国军士直接被他手中断枪给打得飞了出去。

郭羽给他的任务便是领着那三百人在齐军阵中搞出乱子,然而还不待他们行动,齐军自己便打了起来。

虽然这也算是随了他的心意,但那帮“友军”显然不是齐军的对手,几下子便被杀得丢盔卸甲,现在虽仍然不停得对齐军发起冲击。但想必过不了多久,他们便会被绞杀个干干净净。

这样一来,就算能给齐军造成混乱,那是也十分有限。

龙涛当机立断,自前线退下,举枪大喝:“散城军何在!”

散在齐军各处的散城军甲士听到龙涛的呼喊声纷纷响应,近三百人很快便聚集在龙涛的身侧。

这一变故顿时让附近那些齐国军士有些发愣。其中一人指着龙涛怔怔道:“你…你们是…宋军?”

“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我们,是战友,是兄弟。”

龙涛将手重重地拍在那人的肩膀上,面色坚毅:“宋军也好,齐军也罢,眼下我们的敌人却是一致的,只有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我们才能干翻杨志勇那个狗东西!”

“诶…是这样吗?”

“是的!”

龙涛振臂一呼:“诸位不要再迷茫了!联合起来,握紧你们的武器…没武器的就攥拳头!看清楚你们的敌人是谁,敌人,就在你们的前方!”

“喔喔喔!”

原本有些僵硬的气氛再度被龙涛带动起来,一众齐国军士大喊着继续向前方的齐军发起冲击。

“虽然我感觉有哪里不对,但你说得没错,我们的敌人是相同的。”

龙涛眼前的军士用力点点头,一拳打在龙涛的胸膛之上:“别死了啊,兄弟!”

说罢,这名军士一声怒吼,扑向前方的齐军。

接着便被齐军的长枪给戳成了筛子。

“兄弟!”

龙涛嘶吼着,他向前方伸出左手,想要抓住些什么。

似是要回应他的动作,那名军士仰躺在地上,勉强抬起右手来,“活…下去…我的…兄弟…”

手无力的落下。

“不!”

龙涛眼中泛着起泪光,“我的兄弟啊!”

这一幕看的鲁仁眼角有些抽搐,他踢了龙涛屁股一脚,“差不多得了啊。”

龙涛回头朝着鲁仁嘿嘿一笑。

虽说这群“友军”也算是被他骗去送死,但龙涛对他们还真没什么愧疚感。

毕竟看这情形,就算没有自己的挑拨,杨志勇也会把他们给杀个干净。

龙涛招呼着这剩下的两百余名死士开始朝前冲杀。路过那名死掉的军士时,他的脚步微微一顿。

龙涛一扬手,身前的齐国军士被龙涛给抽了个七荤八素。

他又是一枪,右

手断枪直接戳进那人的嘴里,同时松开手,抽出这名军士腰间的钢刀。

一颗嘴里尚且插着断枪的头颅直接飞起,恰好落在那举着右手而死的军士旁侧。

龙涛握紧钢刀,继续向前冲杀。

……

“报!前军接敌!左侧右侧出现大股宋军,数目大概有两万人。”

杨志勇点点头,继而问道:“可有见到北宋骑军,尤其是燕云铁骑?”

“未曾。”

“传我将令,拨调中军两万人挡住两翼攻来的宋军。另调五千骑军支援前线,配合前军自中央突破,将宋军一分为二!”

“诺!”

将命令发出,骑在战马上的杨志勇凝视前方。

冲阵,两翼掩杀。

宋军的行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眼下宋军几乎就是将宝全部都压在那万余名齐国军士身上。

而一旦出了差错,无论后续宋军如何行动,他们都将陷入被动,继而一步步走向败北。

杨志勇对陈奚这名北宋儒将也算是知根知底,因为他与陈奚也算是同一种人,都是那种稳健之人。

他并不觉得陈奚会使出这等战术来。

难道陈奚真的如赵文奇所说死了,眼下的宋军统帅另有其人。

可宋军之中,又有谁有能力接替陈奚成为这支军队的统帅呢。

“罢了。”杨志勇摇摇头,沉声道:“不管你是谁,哪怕是郭仪再世,这场仗你也是必输无疑。”

……

这支万人齐军很快就死伤过半。

如果换作是以往,他们早就溃败了,但或许是出于被自己人攻击的愤怒,又或许是由于后有追兵,前有堵截的绝望。哪怕身旁的同袍一个接一个倒下,他们依旧毫无怯意地向前冲着。

损失惨重的不止是他们,散城军三百死士眼下也已是不足两百人,剩下的几乎也是人人带伤。

而那冲杀在最前的三人组,小赵已是挂了彩,左手手臂上有着一条硕大的口子。鲁仁与龙涛倒是没受什么伤,但看起来也是十分疲惫。

“亏我还跟郭将军吹牛皮说自己命硬。”龙涛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这回八成真是要死在这里了。”

话音刚落,前方的齐军中突然多出一支骑军。

光是对付那些步卒就已是险象环生,眼下再加上五千骑军又如何?

“老子就说跟你在一块从来就没好事。”鲁仁咧着嘴来到龙涛身侧,“他娘的真是个乌鸦嘴。”

第一百三十九章 日天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三十九章日天留着络腮胡的护军将军李奎手提一柄宣花板斧,策马冲杀在前。

天卫关战时,他奉命留守大营,并未与杨志勇麾下这自蜀州归来的伐雍大军交手,是以他对于那些人口中齐军如何悍勇的说法不置可否。

然而等到真个上阵,李奎才明白,这些个军士确实不能跟往日所碰到的同日而语。

“咔!”

一斧将身前的齐卒拦腰斩断,李奎昂首望向四周。

宋军已与齐军厮杀在一起,目前看上去虽是占据上风,但战线的推进速度却是异常缓慢。

这不由得让李奎有些担忧。

狭路相逢勇者胜,大宋甲士自然可以称得上勇冠九州,但他们的人数终究是太少了。

眼下只是勉强获得些优势,待等到齐军的第二批增援到来,届时局势必将逆转。

想起郭羽交给他们的任务,李奎咬咬牙,怒喝道:“冲,冲,冲!”

说罢,李奎扬起战斧跃马。身上迸发出虎威境界独有威势的他,在齐军阵中刮起阵阵血色旋风,一时间如入无人之境。

在李奎的带动下,宋军士气高涨,攻势愈加猛烈了。

……

随着骑军的加入,龙涛等人的处境变得愈加艰难起来。

骑兵的冲锋,一般的步卒都难以抵挡,而似他们这种乌合之众便更无法抗衡。这五千人甫一冲入人群中,便有同虎入羊群,将这些个战俘杀得是人仰马翻。

鲁仁举手拨开一杆刺来的骑枪,呼喝道:“小龙龙,左右今儿都要死在这儿,你小子能不能先把那已欠了好多年的几两银子还来。”

“这打仗呢,你能不能他娘的严肃点。”龙涛一弯腰,手中钢刀朝着马腿一砍,战马一声哀鸣,连带着身上的骑卒一同摔倒在地。

鲁仁举枪上前,干净利落地抬手将那名骑卒戳死,嘴里喊道:“少在这里敷衍老子,这眼看着就要死了,你就痛快点把钱还咯,那样老子死也能死得舒坦些。”

“那你老人家还是死不瞑目吧。”龙涛身子一歪,躲过前方骑卒搠来的骑枪,接着再次弯腰一刀,将马腿斩断,身后的鲁仁立马跟上,将骑卒挑死。

两人相交十来年,又同为先登营统领,配合得自是十分默契。虽然应付起骑军有些吃力,但这一来二去也被他们斩杀了不少骑卒。

不过余下的散城军死士与齐军战俘便惨了。这支骑军将他们本就混乱不堪的阵型直接凿穿,那些战俘们除了零星几个还在抵抗以外,大多数都被杀得四散而逃。

散城死士自是不会逃,他们此趟跟随龙涛出来早已是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

他们之中,要么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要么是家中次子,父母无忧。少数几个成了亲的也已留下子嗣,不必担心家门

断绝。

除了一个人。

……

小赵一手扶枪,一手捂着自己的腹部。但纵然他如此,鲜血依旧不停地从他指缝中渗出。

前方又刺来两杆骑枪,小赵勉强躲过其中一杆,随即便被另外的一杆给戳中了左肩。

剧痛从肩膀处传来,自枪杆上传来强大的冲击力更是将他整个人带得向后飞出。

小赵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无力,一如两年前一般。

在散城军中,小赵有一个特别霸气的名字,这与其憨厚的为人颇为不符。是以尽管大家都知道他的名字,还是喜欢称呼他为小赵。

他们自是不知道,曾经的小赵性格并非如此。

他姓赵,名日天。父亲给他取这个名字,大抵上便是想要他活得张扬霸气。

他成年以后,也确实如父亲所期望的那般,性格嚣张,天不服地不服,甭管是谁,只要是看不顺眼的,都要上去骂两句。

就连郭羽的父亲都被这小子给骂过。

当然以他那种身份的人,对于小赵的挑衅自是一笑置之。

在散城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小赵能活下来也算是运气。

可运气,也总有到头的时候。

那一日,他携父母出散城,正好碰到刚赴任的散城城主。他们挡住了进城的道路,那城主手下几个官差便叫嚷着让他们滚开。

他赵日天何许人也,天都敢日,你散城城主又如何?他自是不会给对方让路,甚至还想撸袖子教训一下对方。

但还不待他动手,那城主已是一脸不耐地下令:“都打死。”

十来个官差,不由分说地扑上来,对着他们一家三口一顿拳打脚踢。

小赵至今还记得那日拳头落在身上的感觉,以及自己那深深的无力感。

待他清醒时,已是黄昏。

他是被邻居家的女儿给接回了家中。

小赵只知道这个女孩叫小芳,他曾揪着她的长发肆意嘲笑,让她哭了好久。

来不及羞愧,他忙问她自己父母的情况。

当看到女孩脸上浮现出难过的神色时,小赵如遭雷击。

他年纪轻轻,血气方刚,尚且被打得昏死过去,自己父母年事已高,又怎遭受得住那官差的拳脚。

在那一刻,小赵明白自己错得是多么离谱。

如果自己不是那么嚣张蛮横,在城主入城时便让开,是否自己的父母就不会死?

世上自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而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不顾女孩的劝阻,小赵回到家中,对着那被邻居安置好的父母遗体重重叩了三个响头,继而拎起柴刀直奔城主府。

等他到时,他却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城主府火光冲天,无数散城人聚集在前门。

他看到自己曾经骂过的光头屠夫。

他看到自己曾羞辱过的茶楼老板。

他看到自己曾经挑衅,结果反被其骂了个狗血淋头的肖大姐。

还有那李铁匠,张大娘…

不论男女老少,都在用自己的手撞击着府门,叫嚷着让城主出来。

就为了…一个张扬跋扈的他。

刹那间,他热泪盈眶。

他没有去与他们汇合,而是悄悄地自一处隐秘的地方翻了进去。

府中的官差大多数都去抵挡前门的撞击,是以他轻轻松松便潜入屋中。

接着,他便看到满地的尸骸。

十三名殴打过他们一家的官差,连带着城主,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死在府内。

他听到脚步声,下意识的藏起来,随即便看到一杆系有白色枪缨的银枪,与一抹白袍。

白袍少年郎甩去枪上血迹,翻出墙去,只留下他一人沉默不语。

那夜之后,他就如同变了个人一般。

他向城中所有被他辱骂过的人道了歉。

他开始与人为善,性格变得憨厚老实。

他娶了那日救他回来的女子,两人恩爱无比。为了弥补当年的错,他每隔几天便会用心写一封情信予她。

他还投入散城军中,并且再次见到那杆银枪。

他发誓此生效忠郭羽。喊出“将军令下,莫敢不从”时,他比任何人都要大声。

他无时无刻都想着报恩,可他连兵锐都不是,又能为已是入势境界的郭羽做些什么?

这个问题当真苦恼了他很久,直到前几日侯锦永召集散城军时,他终于明白。

他能为郭羽死。

虽然可能对不起小芳,对不起已死的父母。但他想起那夜城主府的火光,想起那杆带血的银枪,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加入到死士之中。

……

眼角余光看到小赵被骑枪贯穿,龙涛不由得惊呼道:“小赵!”

“别叫我小赵!”整个人几乎是悬在空中,他一声怒喝,右手长枪向上贯起,竟是直接将那名骑卒给戳了个透心凉。

随之摔倒在地上的小赵再次站起身来,抬手将那杆戳在肩膀上的骑枪拔出。

小赵不再似以往那般面露憨笑,他表情狰狞且狂,大喝道:“老子名叫赵日天!”

第一百四十章 钱与命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四十章钱与命浑身鲜血的小赵一手拎着一杆骑枪,狂笑着奔向那些朝他冲来的骑军。

他双臂一挥,迎面两名骑卒直接连人带马被他打翻在地。接着他以枪支地,整个人从地上跃起,一脚将前方的骑卒踢下马去,自己骑在战马上,手握双枪,放声狂笑。

原本的小赵连兵锐初境都算不上,但当他喊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整个人的气势一变不说,更是直接迈入兵锐巅峰,境界直追他们中最强的龙涛。

看着大杀四方的小赵,龙涛的表情有些愕然:“卧槽,这小子变身了咋的,怎么突然间这么猛。”

“人家悟了呗,就像那些个故事里讲的,生死之间突破桎梏,一下子涨他娘的七个八个境界。”鲁仁学着小赵的样子抢来马匹,在齐军阵中冲杀起来。

龙涛在鲁仁的帮助下也夺过一匹战马,他回首望去,整个战场上自己这边的人已是不多,散城军的死士仅剩下几十人苦苦支撑。至于齐军战俘已是尽数溃败,正在那些骑军的追击下狼狈逃窜。

想必很快,他们这群死士,连带着那些齐军战俘便会被消灭个干干净净。

龙涛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腕,继续挥动起双刀。

既然他们的任务是搅乱齐军的阵势,那他也不用考虑那么多,在死之前,一直杀敌便是。

……

“禀大将军,前军之敌,除少部分仍在抵抗之外,大多已经溃散,我军骑军正在追击。左右两翼宋军攻势猛烈,我军已是抵敌不住。”

“宋军向来勇猛,两万对两万,也确实难为他们了。”

杨志勇道:“从中军再调出一万人分别支援两翼,另外遣人去后军,让车恬拨出两万人来支援前线。”

那几名传令兵领命而去后,王二开口问道:“大将军,为何不动用大剑军与虎贲军。这两军一出,想来宋军纵然再骁勇也只有败北的份。”

大剑与虎贲二军,乃是杨志勇麾下最为精锐的两支军队。

后者由五千名武道好手组成,专门用来应对敌国强者冲阵。而前者则是杨志勇多年来秘密训练出的强军。

杨志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在等。

等那支自建成以来,未尝一败的重骑军出现。

杨志勇已经看穿了宋军的意图。

战俘冲阵,为的是搅乱自己的阵势。

而两翼的宋军,表面上是趁机掩杀,其真正的目的却是是吸引自己的兵力。

他明白,无论是战俘冲阵,还是两翼宋军的猛攻,都不能左右这场战争的胜负。

宋军统帅的胜负手,必然是那支燕云铁骑。

但,他虽然看穿宋军统帅的意图,依旧调动军队驰援两翼。

原因很简单,若放任两翼的宋军不管,容易弄巧成拙,真的将己方大军

搞得阵脚大乱。

而且他若不动,宋军统帅没准会选择保留实力,索性不出动燕云铁骑,直接下令撤军。

眼下宋军撤军,自然不是杨志勇想看到的。好不容易有一个能吃掉燕云铁骑的机会,他又怎会愿意放过?

他将多余兵力尽数派遣出去,只留下虎贲军与大剑军,所为便是请燕云铁骑入瓮。

杨志勇闭起双眼,继续等待。

……

郭羽也在等待。

尽管战俘战术被看穿,两翼宋军的攻势被抵挡,他脸上依旧没有露出惊慌之色。

毕竟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如果杨志勇连这些都看不破,那他这个大将军这些年简直活到了狗身上。

“报!左翼齐军增援已至,李奎将军攻势受阻,还请将军决断!”

“报!右翼出现大股齐军,数量大概是我军的两倍,我军战线难以推进,请将军速派援军!”

两翼派来求援之人先后到来,郭羽道:“告诉他们不必继续猛攻,转为守势即可,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

那两名奉命求援的甲士听到郭羽的话,不由得为之一愣:“这…”

“嗯。”郭羽点点头,“去吧。”

“战俘的效果还算是强差人意,而两翼吸引齐军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么接下来…”

看着身旁等待已久的王子玮,郭羽笑了笑:“黑竹将军,就让我看看燕云铁骑是否如传说中那般战无不胜吧。”

“末将定不辱命。”

王子玮朝着郭羽一抱拳,继而抬起手中那杆黝黑骑枪朝前一指。

随着他的动作,五千黑甲重骑,在一片沉默中驾起战马,朝着前方驰去。

“我们也走吧。”

郭羽冲着剩下的散城军喊道:“雪甲骑随我来,余下各营听从锦永指挥,缓缓向前推进即可。”

说罢,他扬起将军令,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五百雪甲骑紧随其后。

……

战场上的散城军死士只剩下十余人,除去那有如打了鸡血般,依旧在人群中不停冲杀的小赵,剩下大多数都已是筋疲力尽。

面对迎面刺来的三杆骑枪,鲁仁只来得及拨开其中两杆。

剩下的那杆骑枪径直朝他刺来,尽管鲁仁很想抬手将之挡下,但奈何他早已疲惫不堪,心有余,而力不足。

闪着寒光的枪尖离他胸膛越来越近,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种心情委实不好受。

就在鲁仁将死之际,一柄钢刀从旁侧突来,将那柄骑枪给隔开。与此同时,钢刀的主人左手一扬,那骑卒的咽喉处登时鲜血四溅。

“救了你一命,银子不还了啊。”

龙涛咧嘴一笑,双刀飞舞之下,另外两名骑卒也被其砍下马去。

鲁仁松了一口气,一边应付着四周杀来的齐军

,一边说道:“老子的命不值几个钱,所以这钱还是得还。”

“靠,你小子掉钱眼里了咋…”

龙涛的话突然停住。

因为他突然听到后方传来一阵骚乱。

各种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而其中声音最大的,莫过于马蹄声。

大地突然颤抖起来,仿佛在恐惧着什么。

龙涛回首望去。

远方尘土飞扬。

视线中,那些原本向前追杀战俘的骑军已是调转了方向,他们的样子也不再似先前那般神勇。

他们狼狈不堪,他们丢盔卸甲,他们哭爹喊娘。

他们亡命逃窜着。

他们恨不得胯下战马多长两条腿。

一切的一切,只因追在他们身后的那支骑军。

黑马,黑甲,黑盔,黑色骑枪。

这支通体墨色的重骑军始终沉默着,一路向前冲杀。

齐国的骑军在他们的冲杀之下顷刻间土崩瓦解,那些个所谓的精锐军士也没能挡下他们一瞬。

再强悍的骑军,再精锐的军士,在他们面前显得都是那般不堪一击。

因为他们自建成起,数十年来未尝败绩。

因为他们是北境的王者,是大宋的骄傲。

因为他们是…

“卧槽,燕云铁骑!”

看着齐军在这支黑甲重骑的冲锋下落荒而逃,龙涛脸上洋溢着兴奋之色。

但不待他高兴多久,身旁突然出现一只手推了他一把。

没有反应过来的龙涛直接摔下马去,他连忙在地上滚了两滚,避开几柄戳来的长枪后,这才从地上站起。

龙涛怒骂道:“谁他娘的推老子?!”

“老子…推的…”

听到鲁仁的声音自身前传来,龙涛顿时骂道:“你个龟儿子,差点害死老…”

看清楚前方的景象后,龙涛目眦欲裂。

“放你娘的…屁!”

鲁仁左手死死抓住那柄刺进自己胸口上的骑枪,右手一枪戳在对面骑卒的喉咙上,“老子明明…救了你一命…”

话音刚落,他与那名骑卒同时坠下马去。

“鲁仁!”

龙涛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正想将之扶起,怎奈四周又是数名齐国军士朝着他二人杀来。

他只好奋尽全力舞起双刀,才正要说话,就听得身后的鲁仁说道:“老子不欠你的命了,记得还银子…”

既然鲁仁还有心思提银子,想来便应该没什么事。龙涛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笑骂道:“他娘的,几两银子记好几年。”

燕云铁骑已至,他们的任务算是完成,只要能再撑一会,他们便可以活着回去。

龙涛想通这一点,心情大好,当即说道:“等这场仗打完,老子就还你银子,成了吧。”

鲁仁没有回答。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宋之燕云,齐之大剑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四十一章宋之燕云,齐之大剑看着那些齐国军士在燕云铁骑蹄下狼狈地四处逃窜,李染顿时露出欣慰的笑容。

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他开口向前方正策马飞驰的郭羽喊道:“小子,左右最终还是靠燕云铁骑,你又为何搞得那般麻烦,一开始直接把他们放出来不就完了。”

“没有战俘与两翼宋军的吸引,这五千重骑就是再强,也冲不破十万齐军的阵势。”

郭羽瞥了他一眼:“再者,连你都能想到我要用燕云铁骑,杨志勇这个齐国大将军会想不到?”

“想必他已是有了应对燕云铁骑的方法,这才敢在今夜主动出击。说不定,此刻的他就等着我动燕云铁骑呢。”

“额…”李染又看了一眼前方那些已被杀得溃不成军的齐国骑军,他是如何都看不出杨志勇像是早有准备的样子。

“不管了,调兵遣将咱不懂,这些动脑袋的事情有你们这些统帅来做就行了。”

李染道:“咱就负责冲阵斩将就是了,像当年在你爹麾下一样。”

“嗯,麻烦你了,兵锐大高手。”郭羽朝着他咧了咧嘴。

……

沉闷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齐军前军的统领强忍住恐惧,试图重整阵型。

先前将战俘击溃后,这群军士自发地向前追击。场面本就有些混乱,而燕云铁骑的突然出现更是使得他们心生胆怯,原本的阵型已荡然无存。

那些退下来的骑军早已肝胆俱裂。他们只想远离身后那帮黑色死神,便也不去管前方是不是友军,慌不择路地直接跃马冲进人群之中,将齐军的阵势搅得愈加混乱。

在那前军统领绝望的眼神中,燕云铁骑猛地撞进齐军阵中。

最前方的数十名齐国军士直接被这群黑甲重骑撞得飞了出去,砸进人堆里,引得齐军一阵骚动。

冲在最前的王子玮手一抬,那杆黑且长,宛如竹子一般的骑枪直接在前方齐卒的身上挑出一个了窟窿。

不只是他,最前排所有燕云铁骑同时将骑枪递出,仅一个照面,齐军就死伤了近千人。

这道黑色的洪流在齐军阵中横冲直撞,马蹄过处,只留下无数齐军残破不堪的尸骸。

看到这幅惨状,前军统领顿时遍体生寒。

这可是两万人啊,这可是两万久经战阵的精锐军士啊。

这样的两万人,竟然在燕云铁骑一轮冲锋下顷刻间土崩瓦解。

“不要乱,拦下他们!”

统领拔出腰间长剑不断嘶吼着,想要鼓舞手下们的士气,但在那帮黑甲重骑的冲击之下,这群军士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会去管自己统领说得是什么,纷纷丢下手中兵器转身就逃。

“不许退,不许…啊!”

心口传来的剧痛使得他发出一声惨叫,统领抬起头来,随

即便看到身前一名满身伤痕的男人正将长枪从自己的身体中抽出。

……

“报!前线出现大股重骑军,我军不敌,濒临溃败!”

“终于来了吗。”

杨志勇睁开双眼,“传令大剑军出击,另外通知两翼齐军发起猛攻,一旦击溃宋军,立刻向中心靠拢!”

几名军士策马离开,将杨志勇的命令传递下去。接着,两万名手持大剑,身披重甲的军士开始向前迈进。

看着这两万专门为了对付燕云铁骑而精心训练出来的精锐军士,杨志勇的手掌悄悄握紧了腰间剑柄。

燕云铁骑很强,比九州上任何一支军队都强,而这些军队中自然也包含了大剑军。

他这支大剑军,眼下能做到的,也仅仅只能拖住燕云铁骑。

但这已是足够。

用两翼宋军吸引齐军大部分兵力,再以燕云铁骑于中央突破,一锤定音,这是宋军统帅的胜利之法。

用大剑军拖住燕云铁骑,先以优势兵力击溃宋军两翼,再向中间聚拢对宋军进行合围,这是他杨志勇的胜利之法。

只要能将燕云铁骑吸引进来,哪怕牺牲掉两万前军,他杨志勇也认为值得。

接下来,就看是大剑军撑得久还是两翼的宋军撑得久。

哪方先溃,哪方便是输家。

杨志勇对于大剑军十分有自信,更何况他手中还有五千虎贲没有动。

“近乎三倍的兵力,竟然还让本将打得如此慎重,也只有北宋,只有燕云铁骑能做到如此了。”

“不过…宋军的统帅,就只有这样了吗?”杨志勇再度闭上双目,“那还真是让人有些失望啊。”

……

面对齐军愈加猛烈的攻势,宋军抵抗得颇为艰难。

尽管战马早已在前次冲锋中被敌军用枪戳死,李奎依旧站在宋军的最前方,抡着手中的宣花斧斩杀着不断冲来的齐军。

“靠,准是那姓郭的记仇,给老子安排这么一个任务。”

李奎一边杀敌,一边骂骂咧咧地说道:“要是这趟赢不了杨志勇那条老狗,老子回去准把那小子的头给摘下来!”

李奎战斧一挥,再次将前方的齐国军士劈死,接着大吼道:“都给老子撑住咯!被齐军打败,老子可丢不起那个人!”

听到李奎的吼声,在场的宋军不由得精神一振,原本摇摇欲坠的战线也稳固了几分。

……

远离战场的一处高坡上,数千骑军静静地等待着。

骑在战马上的兰云有些焦急。

尤其是看到燕云铁骑出击之后,他便更加急切起来,好几次差点就要直接领着手下这数千骑军杀出,与燕云铁骑汇合,一同追杀齐军。

但想起郭羽的嘱托,兰云最终还是强忍下心中的冲动。

摸着手中

那镇北将军用了一辈子,甚至直到死时还握着的雪亮长刀,他默念道:“放心,我定不会辱了镇北军的名声。”

……

散城军到时,齐军前军已经彻底溃散,在侯锦永的指挥之下,左甲营与右锋营分居两侧,九土营居中,五千散城军就这样缓缓向前推进着。

陆休前砍杀着齐国溃军的同时,眼神不住在人群中寻找着。

找得越久,他的神情就越焦急,就连手上的动作也凌乱了几分。

眼前蓦然出现一名背着尸体前行的齐国军士,心烦意乱的陆休前朝着抬手就是一刀。

“铛!”

陆休钱的刀被挡下,他有些诧异,正要出第二刀,旋即听到那人沉声说道:“有银子吗。”

这声音自是再熟悉不过,陆休前顿时喜出望外,“老子就知道你小子没那么容易死,哈哈…”

龙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再次重复道:“有银子吗。”

“有吧…我找找。”尽管有些疑惑,陆休前还是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来,递给龙涛。

龙涛伸出他那沾满鲜血的手,再触及银子之时微微一滞。

“算了。”龙涛抿了抿嘴,抬手将背上的尸体交给陆休前,接着拎起双刀,继续追杀逃窜的齐军。

“啥玩意。”陆休前自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随手将银子收起后,这才去看那被龙涛递过来的尸体。

“……”

陆休前默默将尸体背起,转身离去。

……

燕云铁骑依旧向前冲杀着,一路上,不知有多少齐国军士倒在他们的马蹄之下。

当王子玮看到拦在前方的那手握大剑,阵型紧凑的两万重甲步军时,他双眼微眯,喝道:“抬枪!”

五千铁骑一同将骑枪抬起。

与此同时,大剑军统领崔勇手臂一挥:“举剑!”

最前方数千大剑士将手中那一人高的大剑高高举起。

大剑如林,看的人心生畏惧。

但燕云铁骑没有畏惧,他们也从未畏惧。

“杀!”

在王子玮的怒吼声中,燕云铁骑直接冲进那片剑林之中。

第一百四十二章 前来参见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四十二章前来参见骑枪与大剑的交击声此起彼伏,在这一刻,九州第一强军与杨志勇耗尽心血所练出的大剑军终于正式交锋。

王子玮甩开骑枪上挂着的齐军尸首,马不停蹄地带领燕云铁骑继续向前冲锋。

只要能冲破这支铁甲步军的阵势,他们就能直接杀入齐军中军。届时,战场上的齐军势必军心动荡,那么纵然敌众我寡,他大宋依旧能获得这场战役的胜利。

整齐的剑林在燕云铁骑的冲撞之下变得七扭八歪,却终究没有似先前的齐军那般一触即溃。

最前排百来名大剑士直接被乌黑骑枪给洞穿,但紧接着又有数百名重甲军士抡着大剑扑过来,只要一个不慎,燕云骑士便会被从马背上拍下来,继而剁成肉泥。

在这群大剑士的阻挡之下,燕云铁骑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冲在最前方的王子玮自是威不可挡,但这种情况下燕云铁骑终究不是人人都有着虎威境界。一旦失去了速度,重骑军的威力便会大减,彻底被这群大剑士拖住后,纵然能胜,损失亦将十分惨烈。

但,那又如何呢?

王子玮骑枪再起,直接刺穿身前这名重甲军士的胸膛。

他们燕云铁骑,不知后退,只知向前。

战马嘶鸣,甲士怒吼。

骑枪刺入肉体,大剑斩断躯干。

五千燕云铁骑与两万大剑士厮杀在一起,遍地的断肢残骸,战场愈加惨烈。

燕云铁骑缓慢而又坚定的向前推进,大剑士也始终不曾后退,用手中的大剑与自己的肉体抵挡着马蹄。

交战最初,在燕云铁骑的冲锋之下,大剑军直接死伤千余人,而燕云铁骑的损失则还不过百人。

等到燕云铁骑的速度渐缓,两方的死伤差距便不再那么夸张。

大抵上知道他们之间的胜败将会左右战局,无论是燕云铁骑,还是大剑军,此刻都是豁出全力彼此攻杀着。

一名燕云铁骑连着用骑枪戳死两人后,被旁侧的大剑打下马来,还来不及站起,便被乱剑斩成数段。

一名大剑士手中长剑一挥,直接斩断身前战马的马腿。马上的骑士就势直接扑倒在那剑士的身上,任由周围的大剑挥砍,双手死死得掐住那名军士的脖子。

在战场之上,每个人都成了没有理智的野兽,他们只知道攻击自己的敌人。

用枪刺,用剑砍,用马撞。若是兵器已损毁就用拳头,总之用尽所有自己能用到的手段去杀敌,直至自己死去。

已是杀红了眼的两方将士,还未出现过一名逃兵。哪怕双手齐断,他们也会嘶吼着扑上去,试图用自己的牙齿咬断敌人的咽喉。

王子玮已与那大剑军的统领崔勇撞上,虎威对虎威,两人正是对手。

两人身上爆发出骇人威势,手

中的兵器不断撞击在一起。

王子玮手中拿的便是他那杆好似竹竿一般的黑色骑枪,其黑竹将军之名便是由此得来。他动作迅速异常,那杆细长黑枪在他手中便好似一条灵蛇,防不胜防。

崔勇用得则是与手下一样的大剑,虽然笨重,但胜在势大力沉。只要稍微挨到个边便要落得个非死即残的下场。

“铛!”

竖起大剑挡下骑枪的崔勇冷声道:“燕云铁骑,今日便都死在这里罢!”

“就凭你,以及你手下这群抡棒槌的二愣子?”

王子玮嗤笑一声,骑枪再度朝着崔勇的要害处点去。

……

注意到各处战场上宋军都在吃紧,一名骑士不由得急道:“兰将军,出战吧,再不动怕是要全完了。”

兰云沉着脸没有说话。

两翼的宋军很早之前就陷入了苦战,眼下更是仅仅能维持住战线而已,距离崩溃只有一步之遥。

而被众人寄予厚望的燕云铁骑,在冲溃齐军前军后便被那群铁甲剑士给挡下。看上去虽是尚且占据上风,但终究是被牢牢的拖在了那里,一时半会无法冲开齐军的阵势。

眼下唯一未曾动,且可以缓解宋军颓势的,便是兰云手下这支骑军。

但哪怕战场上的宋军处境再艰难,他也不能动。

因为即使他率军出击,所能做到的也只是让宋军败得再晚些罢了。

郭羽给他的命令,是给予齐军致命一击。在齐军阵脚大乱之际,成为那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看着远方的战场,兰云的笑容有些苦涩。

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郭羽要怎么做才能让那正向齐军倾斜的胜利天平颠倒过来。

“再等等。”

兰云冲着身后那群躁动不安的骑士们喝道。

他眼下能做的只有等待,只有相信。

相信那个穿着白袍子的征南将军,能为大宋取得一丝胜机。

……

战局愈加胶着起来。

燕云铁骑前进的速度非常缓慢,但却始终未曾停下。

交战至今,他们已伤亡千余人。而这对于满打满算不过万人的燕云骑军来说,当真算是不小的损失。

当然,他们的对手所付出的代价更为惨重。

两万大剑士,死伤已近四成。

照这样发展下去,燕云铁骑突破大剑军的阵势,已只是时间的事。

在战场的中心,双方统领的交手也已接近尾声。

王子玮右手抓着半根骑枪,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入手处一片殷红。

崔勇勉强笑了笑,“如何?”

“如果你胸口没有插着半截骑枪的话,我或许会称赞你一句。”

王子玮摇了摇头:“胜负已定,无论是你,还是你手下这群抡棒槌的二愣子,都不是我燕云铁

骑的对手。”

“没错。”

崔勇脸色苍白的笑道:“燕云铁骑,九州第一强军,天下无人能敌,我这大剑军自然也不是对手,但…”

他的脸上突然浮现出得意的神色:“我们的任务,本来就是将你们拖在这里。燕云铁骑终究未曾突破我大剑军。你们是胜了,宋军却是输了!”

“是吗?”

王子玮也笑了,笑得是那样的开心,“谁说我们未曾突破?”

听到王子玮的话,崔勇的表情有些不屑“不过四五百骑而已,能翻得了什么天?”

王子玮咧了咧嘴。

四五百骑,已是足够。

在那人的手上,已足够将齐军闹个底朝天。

崔勇说大剑军的任务是拖住燕云铁骑,可他们燕云铁骑的使命又何尝不是吸引住大剑军。

不只是他,整个战场上的所有宋军,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分散齐军的军力,从而将那五百骑…不,将那两个人送入齐军中军。

这一计划不可谓不大胆。

王子玮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这一对父与子啊,都是赌徒。

……

站在那杆杨字大旗之下,齐国大将军杨志勇依旧闭着双眼。

燕云铁骑被大剑军拦住,两翼宋军再过不久便要被击溃。

大局已定。

整场战斗都在杨志勇的意料之中,没有出现一点变数,这不禁让他微微叹息。

“这场决定两国命运的决战,比想象中要无趣了些。”

既然宋军已不剩下什么后手,那战斗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杨志勇抬起右手,正要下令虎贲军出击,突然感觉到身后的王大气势一变。

接着,王二,王三等所有虎贲军的统领身上气势一同爆发开来。

杨志勇缓缓睁开双眼,旋即便看到五百名北宋骑军冲破大剑军的阵势,直直得朝着此地杀来。

这四五百骑并不似燕云铁骑那般连人带马尽是墨色。他们战马颜色各不相同,手中也是拿什么的都有,看着就像是一支东拼西凑的杂牌骑军。

但杨志勇不这么想。

既因为他们能自大剑军中杀出,也因他们中冲在最前的那个人。

“银枪白马…”

杨志勇眼神一凝,冲着前方高声喝道:“来者何人!”

那人操控起胯下战马,直接跃进挡在杨志勇身前的虎贲军中。他银枪一摆,万道银弧爆发开来,无数虎贲锐士直接被其崩飞。

郭羽提起将军令遥指杨志勇,笑得十分张扬。

“大宋征南将军郭羽,前来参见!”

第一百四十三章 往日重现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四十三章往日重现嚣张的语气,张扬的笑容,系着白缨的银枪,白袍白马,再加上那个姓氏。

一切已无需多言。

原本的猜测成为了事实,杨志勇看向远方那抹白色的身影,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

哪怕他是入势强者,与那个人有关系,身后又跟着五百骑军,也绝无可能突破虎贲军的阵势。

……

郭羽以百战在虎贲军中撞出一个口子后,雪甲骑也随之冲了进去,五百骑就这样在郭羽的带领下不断向前冲杀,直直得奔向那杆中军旌旗。

无须杨志勇下令,包含王贰王叁在内,四名虎贲军统领直直地朝着郭羽扑去。

正在挥枪的郭羽突然感到身子一沉,接着面前便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

“小子,又见面了。”

身材魁梧得好似一座小山的王二,大笑一声,手中巨剑直朝郭羽头上劈来。

依旧是威势镇压,而且相较于上次来得竟还要更猛烈些。

郭羽举枪拨开这一剑,旋即抬眼望去。

挡在前面的,除去曾交手过得王二王三以及小八外,又多了一张新面孔,想来也是杨志勇麾下的八虎骑之一。

前番三人的威势镇压已使他难以招架,如今多了一人,他所承受得压力相较于上次几乎是成倍增加。眼下他身体重若千钧不说,气机也愈加滞涩。

不过,上次交手时郭羽仅仅只剩下三四成实力,而此刻的他却是状态满满。

“就凭四个虎威,也想阻我!”

将军令向前递出,接着那股勇绝的气势直接爆开。

若是天卫关之前,郭羽想要使出入阵还需要时间蓄势。成就入势后,他对体内真气的掌控已是近乎随心所欲。

王贰终究是久经战阵的高手,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立起大剑挡下这一击。

“嘭!”

虽然成功挡下这一枪,王贰依然被入阵的后续枪势给冲得从马上飞出。而在郭羽出枪的同时,三柄大剑也从他的侧面挥砍过来。

将军令划出,在空中留下一道道优美的银弧。

“铛铛铛!”

荡开三剑,郭羽马不停蹄,继续朝前冲去。

王叁等人又哪里会放任他离去,在郭羽与他们擦身而过的瞬间,大剑直接朝着郭羽的后心抡去。

感受到劲风传来,马背上的郭羽回过身,划出三道枪弧。

小八只觉得手腕一阵酸麻,手中巨剑几乎要脱手而出。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这名白袍将军,明明是同一个人,怎的才过去不到半月,实力就变得如此强悍。

就在小八愣神的功夫,一道绚丽的枪弧在众人眼中亮起。小八三人连忙爆发出威势,接着将手中的巨剑挥出。

“铛!”

枪势余波直接将周围的重甲军士掀飞,小八三人也没能幸免,直接被打下马去。

郭羽总算摆脱了三人的纠缠,正要继续向前,突然感觉天空一暗。

他一抬头,旋即便发现王贰竟不知何时出现在半空之中。

若是让王二就这么一剑挥下,自己虽能承受得住,小白则怕是要落得个马腿尽断的下场。

念及此处,郭羽当机立断自马上跃起,手中将军令直接迎上那柄劈下的巨剑。

郭羽才刚跳起,小白顿时迈开马腿跑了出去,那速度竟是比方才还要快了几分。

“铛!”

王贰本就力大无穷,再加上自空中落下的冲势,这一剑便更加猛了几分,而郭羽自下而上不说,又有些仓促,这一番交手自当是吃了亏。

“咚!”

郭羽落在地上连退数步,这才化解开这一剑的力道。

王贰得势不饶人,径直追了上去,手中巨剑当头斩下。

他挥出这一剑的同时,三道人影也从人群中冲出,正是先前被郭羽打飞的王叁等人,他们各自抓起巨剑,直朝着郭羽身上劈去。

四名虎威巅峰一齐攻向郭羽,剑未到,势先至。

四人的威势猛地爆开,处于中心的郭羽只感觉身子竟似又重了几分,接着四柄巨剑已然挥至。

危急关头,郭羽心如止水,他双手握起将军令挥出万道枪弧。

银光闪烁。

枪术练到极致,便可做到滴水不漏。

水尚且如此,巨剑又如何?

火花溅射,四柄大剑几乎是同时被银色枪弧给弹开。

银光消散,寒芒又起。郭羽抓住机会,直直地将手中的将军令挑向身前王贰的咽喉。

……

“大将军,要不要暂且后退。”

杨志勇摇了摇头,他看着场中那抹白袍,沉声道:“实力如何?”

“虽有些稚嫩,但实力不可小觑。”挡在杨志勇身前的王壹皱眉说道:“倘若是一对一,我虽能杀之,恐也要付出些代价。”

“听你的意思,光靠王贰他们四位统领无法击败他?”

王大点头。

“那再加两位又如何?”

王大望向那已经冲上去的王伍与王六,说道:“可胜之。”

……

“铛!”

突然挥来的巨剑挡下了郭羽这必杀的一枪。

郭羽往地上一蹬,与前方几人拉开距离。

“虎贲军统领王伍。”

“虎贲军统领王六。”

长得一模一样,神态与语气也大体相同的二人举剑指向郭羽:“前来讨教。”

“八虎骑已至六人。”

郭羽看着前方那蓦然出现的好似双胞胎一般的齐国将领笑了笑。

“杨志勇还真看得起我。”

话音刚落,郭羽便整个人猛地窜出,手中银枪化作寒光,直接贯向左边的王伍。

王伍冷哼一声,抡起巨剑朝着这一枪砸去,而王六则在郭羽冲到的瞬间,一剑斩向郭羽的腰间。

除去这两兄弟外,王贰也将巨剑撩起,挥向郭羽的下盘。

至于离得较远些的王叁等人,则一边用自身威势镇压郭羽,一边朝着几人冲来。

面对这同时攻来的数剑,郭羽若不收招,恐怕会被砍成三段。

他脚步一顿,银枪改刺为摆。在六人威势的镇压之下,他的速度虽是下降了不少,却也将攻来得这几剑给荡开。

刚挡下三剑,背后劲风又起。

王叁三人已然冲至,挥舞着巨剑自不同方向斩来。

郭羽只得再度挥起将军令。

自王伍两人加入后,郭羽的身上所承受得威势镇压已让他有些难以应付。

如果先前王贰等人的威势镇压对他来说是将散城压在他身上的话,那么此刻他就相当于在扛着一座天岚城在与六人交战。

体内气机滞涩难动,每次挥枪都要耗费相较于平常的数倍力气。

在这六人的层层削弱下,眼下的郭羽几乎只能发挥出五成的实力。

他们轮着番地将手中巨剑砍向郭羽,一时间郭羽变得极为被动。

每当郭羽聚拢真气想要解决其中一人,他们就会立时爆发出威势。自己动作一滞,杀招便被轻松挡下,接着又是数柄大剑朝着自己挥砍而来。

郭羽再度将几柄大剑隔开,气喘吁吁的他面露苦笑。

对于当日李染说八虎骑联手可匹敌宗师,他心里已是信了几分。

面对这些变态,自己老爹当年到底是怎么做到一挑八的。

光是六个已让自己疲于应对,若是八个齐上,自己还不得当场去世?

郭羽轻轻叹息,有这六人拦着,看来自己是没办法突过去了。

他转过头,后方的雪甲骑亦是被虎贲军牢牢地挡在原地,难以前进一步。

这一切,就好似与前次大战一般无二。

自己被虎贲军统领给挡住,手下雪甲骑被虎贲军给拦下,两翼的宋军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还有心思发呆?”

小八狂笑着不住挥动着自己的巨剑,嘴里嚷道:“宋军就要完了,而你也气数已尽,乖乖死在小爷我的剑下吧!”

还有这个哈皮,说的话也和上回差不多,难不成真的要历史重演?

郭羽挥舞银枪招架着四周攻来的巨剑,咧了咧嘴,左手握住腰间佩剑。

自然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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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底牌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四十四章底牌六柄巨剑再次从不同的角度挥砍而来,郭羽在以将军令划出枪弧的同时,左手悄然握住剑柄。

他将攻势尽数挡下,猛地一提气,左手长剑直接朝着六人中攻击最猛的王贰递出。

如在倾裕城中一般,郭羽以剑作枪,一剑入阵。

“休想!”

王贰身旁的王伍王六两人,立即将手中巨剑裹挟着劲风朝郭羽的头颅砸去。

而在郭羽的身后,小八举起巨剑,直刺其后心。

直面这一剑的王贰怒目圆睁,气势瞬间攀升至顶点,他高高举起巨剑,一挥而下。

出乎他们的意料,郭羽并没有如先前一般及时收住招式,转攻为守,而是继续将剑递向王贰。

见郭羽如此,小八不禁嗤笑一声,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郭羽被砍成数段的凄惨模样。

银光骤然亮起。

郭羽分心二用,右手以将军令使出百战,将王伍三人的巨剑尽数挡下,于此同时,左手长剑与王贰的巨剑撞在一起。

“铛!”

近人高的巨剑凌空飞起。

“噗!”

王贰吐血跌退。

郭羽左脚往地上一踩,身体前冲,左手长剑抬起,追向踉跄后退的王贰。

王叁与王肆蓦然出现在郭羽身前,两柄巨剑一左一右斜着斩出。

郭羽手腕一翻,自身前织出一面剑网。

巨剑撞在剑网上,一时间溅射出无数火花。郭羽左手挥剑的同时,右手向上举起,将军令直接在空中划出一道绚丽的枪弧。

王叁两人登时不敌,被打得身子一歪,空门大开。

郭羽双眼微眯,他身体前倾,右脚一瞪,整个人自地上翻起。躲过王伍与王六的挥砍的同时,郭羽体内气机疯狂流转,大股大股的真气灌入将军令与长剑之中。

尚且停留半空中的他,枪与剑一左一右,两式入阵同时递向露出破绽的王叁王肆。

“铛铛!”

危难之时,王伍与王六直接将手中巨剑掷出,堪堪挡下郭羽的攻击。

郭羽一击无果,落在地上,脸色有些苍白。

在威势镇压下,连着施展三次入阵,尤其是最后一次还是两式同时施展,纵然郭羽已成就入势境界,依旧是有些吃不消。

“精彩。”

拾回巨剑的王贰抹去颌下的鲜血,“九州上在我等的合击之下,能有余力反击的强者屈指可数,不得不承认,你真的很强。”

“但你依旧会死在这里。想必使出方才那样的攻击后,你体内已不剩下多少真气吧,这样的你,又能在我们的围攻下撑得了多久?”

郭羽笑道:“至少,能撑到杀光你们这六人为止。”

话音刚落,郭羽瞳孔一缩,身上骤然增加的压力几乎使得他双腿一弯。他调动起真气在体内不停地运转,这才勉

强能抗住这股威势。

“谁说我们是六个人。”

两手各拎着一柄巨剑,年纪看上去比小八大不了多少的齐国将领来到王贰身旁站定。

“七弟也来了啊。”

王柒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见几个哥哥与这人打得不可开交,小弟一时手痒,便向大将军请命出战,过来凑个热闹。”

小八笑嘻嘻的靠了上来:“这等渣滓,哪里需要七哥出手,七哥只管在旁掠阵就好,看我们几个结果了他。”

“这可不行,好不容易碰着个入势强者,哪能让我光看着,怎么也要过过瘾。”

说罢,王柒双腿往地上一蹬,直接冲到郭羽面前。

“好快!”

郭羽被王柒的速度给震惊到,他只来得及将手中银枪挡在身前。

“铛!”

两柄巨剑狠狠地斩在枪杆之上,郭羽被这力道打得整个人向后滑出,在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划痕。

不待郭羽反应,王柒再度上前,巨剑猛地砸下。

郭羽向后一撤,王柒的巨剑顿时落空,撞在土地之上,激起无数碎石。

王柒狂笑一声,两柄巨剑卷起尘沙,横着扫向郭羽。而郭羽在后撤的同时,手中将军令已是划出。

“铛!!!”

连退数步的王柒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冲着站在原地的郭羽说道:“你小子不赖嘛。”

在七人威势镇压下,苦苦支撑的郭羽心中暗自苦笑。

这几个人若是单拿出来说,也不过是寻常的虎威巅峰,他一只手就能收拾。可若是几人一同出现,其威力却远不止几个虎威加一起这么简单。

八虎骑,每多一人,他所承受的压力便会增加一倍,所能发挥出的实力也会削弱一分。

如果这也就算了,这个蓦然出现的王柒,实力竟然异常的强劲。

纵然同为虎威巅峰,实力也有高下之分。先前那六人里,最强的便是王贰,属于那种一只脚踩在入势门槛上的虎威巅峰强者。

而这个王柒,竟然比王贰还要强些。

在方才的短暂交手中,郭羽已经隐约在他的剑上感受到了势的存在,这说明了什么?

这个王柒,与先前的自己一般,已经有了入势实力,只不过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道,从而无法成就入势。

郭羽咧了咧嘴。

八虎骑已出七人,五名虎威巅峰,一名巅峰大圆满,再加上一名近乎于先前自己的伪入势境界。

而眼下的自己,被压制得只能发挥出五成实力,一举一动间皆是要耗费掉巨大的气力,想必在这七人的夹攻之下,自己很快便会耗尽气机。

说起来,自己未晋入势境界时杀虎威如同屠狗,更是几度追着真正的入势强者打。未成想等自己真个成就入势后,反倒是被几个虎威境

界打得狼狈不堪。

想到这里,郭羽笑着摇了摇头,接着抬眼望向前方那已是不远的中军旌旗。

旗下那抱拳于胸,一脸装比相的,想来应该便是杨志勇了吧。

郭羽先是回头望了望身后不断接近的雪甲骑,继而再度将视线放回身前的七人。

自己无法击败这七人,亦是没法子冲到那杆旌旗下方,取下杨志勇那颗大好头颅。

不过这些也不需要自己来做。

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那可是宗师做的事,自己哪能行?

郭羽握紧将军令,再度与这七人战到一起。

……

“想来,你便是宋军的统帅吧。”

杨志勇看着战阵中,在七名虎贲军统领的围攻之下,只剩下招架余地的郭羽,喃喃自语道:“表面上是想用燕云铁骑冲垮敌军阵势一锤定音,实则是以入势境界的自己率领偏军突袭敌军中军,意图进行斩首…”

“数万大军作为诱饵,当真是个大胆的想法,姓郭的果然都是疯子。”

杨志勇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你确实给我带来了许多惊喜,让这场决定两国命运的决战变得不那么乏味。”

“不过既然你已底牌尽出,那么这场大决战也就到此为止了。”

说罢,杨志勇招过身旁传令兵吩咐到:“传我将令,叫后军向前线进发,对宋军发起总攻!”

接着,杨志勇又朝着王壹挥了挥手:“去把那个姓郭的人头给本将取来。歼灭这支骑军后,虎贲军即刻支援大剑军。”

“诺。”王壹冲杨志勇抱拳应道。

然而王壹才刚要动身,身体突然一震。接着一股凛然的气势自他身上爆发而出。

见他如此,杨志勇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话才刚说出口,看到前方场景,杨志勇亦是瞪大了双眼。

……

郭羽真的没有底牌了吗。

答案是有的。

他手中尚且握着一张最关键的牌。

这张底牌曾经数次救得他性命。

这张底牌曾是他想着用来对付赵文奇的手段。

这张底牌便是他此战赖以致胜的法宝。

为了能让这张底牌完美的发挥作用,郭羽不惜把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宋军都当做诱饵。

是的,他从来就未想过自己去杀杨志勇。他的目的只是拖住号称能斩宗师的八虎骑。

本来想着待自己将八人尽数吸引出来后再使出底牌,但奈何七人便已是自己的极限。

不过纵然还剩下一个人,以这张底牌的分量想来已是足够。

这张底牌是一个人。

这个人很强。

抛开自己老爹不算,他是郭羽见过的人中,仅次于赵文奇的存在。

直到自己成就入势,郭羽才算能看清他的真实实力。

刀光起。

大地被这一刀割裂开来,前方不知多少军士被斩得粉碎。

万军从中,有人手握太平长刀,直奔旌旗之下。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世事无常,将军有愧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四十五章世事无常,将军有愧突如其来的变故将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正在与郭羽交手的王柒看到那道强悍至极的刀光,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就想抽身往杨志勇处赶去。

怎料他才刚刚迈步,一杆银枪就横在了他的身前。

“撩拨完人就想跑,天底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郭羽咧嘴一笑。

王柒心忧杨志勇的安危,几次想跳出战圈,却都被郭羽给拦住。

“你!”

“七弟莫急。”

王贰拍了拍王柒的肩膀,“有大哥在,出不了什么乱子,我们只管将他收拾了便好。”

……

在九州之上,能入势者也不过两手之数。在刘笑尘死后,王壹自忖入势高境的自己可以入当世前五。

然而就是这样的人物,眼下面对一名名不见经传的黑甲男人,竟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原因无他,刚刚那一刀的威力足够令人胆寒。

如果说已故的刘笑尘可一刀撼天,那么方才自己所见便是一刀裂地。

恢宏刀势在大地上留下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无数虎贲军士被这一刀给劈成两段。

这不是入势高境可以使出的招式,至少王壹认为自己使不出来。

悍勇的虎贲军士根本无法阻挡男人的前进。即使身处万军从中,男人依旧如入无人之境,所向披靡。

王壹自是认得他的。

天岚城中名噪一时的武道天才。

曾获得大将军杨志勇的青睐,却因为车恬而被贬去一座边陲小城中当城主,最后叛离齐国。前散城城主,被誉为最有可能成为继赵文奇后迈入宗师境的男人。

陈简钊!

王壹看着不断接近的陈简钊,脑中突然生出一个很荒谬的念头。

握刀即兵锐,两月入虎威,半年成巅峰。而今距离其成为虎威巅峰已是过去近三年。

给一个百年不遇的武道天才三年时间,他会成长到怎样可怕的地步?

是入势巅峰,是准宗师,又或是已成为那传说中的万人敌?

眼见陈简钊就要冲到自己面前,来不及多想,王壹从马上跃起,一剑直取陈简钊。

他体内气机飞速流转,万般真气汇聚于三尺长锋之上,最后竟是发出阵阵虎啸声。

世间万物皆可道,王壹走得便是虎之道。

王壹尚且停留在虎威巅峰境之时,曾于林中偶遇猛虎,与其厮杀后,王壹有所悟,继而成就入势。

伴随着虎啸之声,王壹全力出手,有如猛虎下山。

面对如此刚猛的一剑,陈简钊握起长刀太平,自下而上撩起,一道无形刀势随着他的动作自刀上飞出。

虎啸声骤停。

不只是声音,连剑上的真气也蓦然被一扫而空。

王壹被刀势给撞击在身上,他瞪大双眼,猛地吐出

一口鲜血,步伐散乱地连退数步。

全力出手的一剑被人随手破去,王壹面色惨白,声音也有些颤抖:“这是什么刀?”

“这不是刀,是道。”

陈简钊看着王壹,轻声说道:“是止戈之道,亦是太平之道。”

王壹的笑容有些苦涩:“你果然已经迈入那个境界了吗。”

陈简钊点点头。

一刀即一道。

宗师境界,视万军如无物,返璞归真,一招一式皆为道。

“大将军,快逃…”

王壹喊出这句话,身子一歪,继而栽倒在地。

杨志勇听到了王壹的呼喊,也看到了他被陈简钊一刀击败。

但杨志勇还是没有逃。

陈简钊已离他不过数丈远,他就算逃,又能逃到哪去。

杨志勇不无怅然的叹息一声。

他输了。

他看破了战俘冲阵,可以说宋军所有的行动也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知道宋军中尚有两名入势高手。一直没动用八虎骑为的便是应对宋军武道强者的刺杀。

但他还是输了。

从始至终,他只错判了一点,那就是陈简钊的实力。

如果早知道陈简钊迈入宗师境,杨志勇定会将那北魏遗族从后军调来。

若卢伯与八虎骑联手,便可将陈简钊与郭羽两人挡下。届时只要等到两翼的宋军溃败,那么这场决战的胜者依旧是他杨志勇。

可惜没有如果。

他原以为这一战可以洗刷去二十年前在郭仪手下所尝到的耻辱,结果二十年后竟然又输给了郭羽。

想到这里,杨志勇略带嘲讽地笑了笑,冲着已来到自己身前的陈简钊说道:“久违了。”

陈简钊面色复杂地一抱拳:“大将军。”

“那日我离开天岚过于匆忙,一时间把你忘记,本想着归来之时再将你拉至我麾下,未成想这一走就是三年。”

“三年过去,你已成敌国将军,武道修为更是提升到难以想象的地步。今日见了你,我才真正领略到什么叫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有如探囊取物。”

杨志勇不无感慨地说道:“一念之差,不想竟是让一名武道大宗师转投他国,继而断送我大齐一统之伟业。世事无常,当真令人不胜唏嘘。”

“是你们胜了。”杨志勇转头望向场上那抹白袍,“他与郭仪是什么关系。”

“…父子。”

“果然啊。”杨志勇的笑容有些苦涩。

同样的装束,同样的笑容,同样的大胆。这样的两人,又怎会没有关系?

败局已定,杨志勇却并没有表现出气急败坏的样子,反而十分坦然。他轻轻从马上跃下,背过身子,深深地看了一眼天卫关。

自己死后,齐军必会阵脚大乱。只需要再多出一支骑军从旁侧冲杀,战

场上这十万大军顷刻间便会溃散。

而输掉这一场的大齐,又将何去何从?

这一战后,襄州内的齐军已不剩下多少,天卫关与天岚被北宋攻下已成必然。

倘若天渊能够听自己的话在江州坚守,那么除开北方那十有八九已经失陷的祁、凉二州,大齐尚存四州之地,卷土重来,事尤可为。

不过,自己儿子什么样,杨志勇最是清楚。想必他定会受到雍军的挑拨,主动出战,迈入那诸葛家小子的圈套,进而丢掉江州。

南方二州的叛乱也有蹊跷,马志远迟迟不回军,恐怕是生了异心。

这一仗,不但将自己的一世英名和性命给输掉,还将整个大齐葬送在自己父子二人的手中。

“动手吧。”

杨志勇轻轻叹息一声。他张开双臂,继而缓缓闭上双目。

陈简钊默不作声。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齐国的大将军,武将之首,深受齐国军士的爱戴。

他当年对自己甚是看重,自己对其也是敬爱有加。

正如杨志勇所说,世事无常。谁能想到,最后两人竟是落得个兵戎相见的下场。

杨志勇马上就要死在自己的刀下。

心中虽有些不忍,陈简钊依旧默默地举起了长刀太平。

杨志勇若不死,死的便是他与郭羽,是散城军,乃至整个散城之民。

陈简钊沉声道:“大将军可有遗言?”

“败军之将,哪里还有颜面留下个三言两语。”杨志勇摇摇头,“莫再多言。”

“如此,末将恭送大将军。”

太平挥出,带起一片雪亮的刀光。

刀光亮起的刹那,一幕幕往事,如同走马灯一般在杨志勇的脑海中翻过。

他看到自己出征前的踌躇满志;看到自己在驰援天卫关路上那焦急的模样;看到自己在虞都城下撤兵的遗憾。

有被拜为大将军时的欣喜,有祁州惨胜时的屈辱,有初临战阵时的紧张。

最后,画面定格在雨夜。那个衣着华丽,相貌阴柔的青年男子,丝毫不嫌弃地将自己从泥水中扶起。

“为何在此地躺着?”

“被人给打了。”

“为何被打?”

“赌钱欠下一屁股债,没有钱还,就被打了。”

“为何赌呢?”

“…你怎么这么磨叽。没有钱自然要去赌。”

“为何不去找两个正经差事做?”

“我也想找啊,可我一不识字,二没力气,而且又没什么本事。自然是没人要我。”

“那你便跟着我吧。”

“想收本大爷当小弟?可以啊,前提是得你帮我把欠的银子给还清咯。”

“好。”

“这么好说话?成,我杨志勇今日起就跟你混了。”

……

“王上,志勇有愧。”

第一百四十六章 龙生龙,凤生凤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四十六章龙生龙,凤生凤“走好。”

陈简钊的眼中略带感伤,他再次举起长刀,冲着前方的杨字大旗挥落。

“杨志勇已授首!”

伴随着陈简钊的呼喊,那杆始终矗立着的中军旌旗轰然坠落,与之一同倒下的,还有那无数军士眼中撑起齐国的擎天之柱。

震惊,慌乱,恐惧,愤怒。

附近数千虎贲军眼中充斥着各色各样的情绪。但无一例外的,他们一时间都有些不敢置信。

他们的统帅,当年曾让那不可一世的北宋军神都吃过亏的男人。

死了?

他们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可那杆折断的旌旗,与旗下那名手握长刀的敌国将军,无一例外的都在提醒着他们这个冰冷且残酷的事实。

大将军杨志勇,就在方才,被突然冒出来的武道强者给斩杀。

在场的虎贲锐士有些迷茫。

大将军死了,他们又会如何?

“大将军!”

王柒一声惊呼,转身直朝中军处跑去。

“七弟当心!”

纵使王贰出声提醒,王柒的腹部依旧被一杆银枪给洞穿。

郭羽喘着粗气将将军令从王柒的身体中抽出,王柒晃了两晃,扑倒在地。

“你敢!”

小八血红着双目挥舞巨剑朝郭羽砍去,除王贰跑去扶起王柒外,剩余几人亦是同时向郭羽攻来。

王柒倒下后,郭羽所承受的压力登时减轻许多。他屏息凝神,身上的气息不断攀升,在巨剑挥至的瞬间,气势猛地爆发开来。

将军令与长剑挥动,以郭羽为中心银白色的风暴拔地而起。

戎马,百战式。

“铛铛铛!”

当巨剑被尽数弹开,风暴亦随之消散,而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绚丽至极的银色枪弧。

一枪之威,竟是直接将五人直接给崩得飞了出去。其中王肆与小八当场昏死过去,余下三人虽未倒下,却亦是受了不轻的伤。

“呵,八虎骑,不过如此。”

郭羽冷笑一声,将银枪指向场上唯一完好无损的王贰:“继续。”

王贰强忍住冲上去继续与郭羽厮杀的冲动,他脸上表情不住变换,最终喝道:“老三,老五,老六,撤了!”

“撤?”

三人一阵错愕。

在这种时候,王贰竟然要他们撤退?

“老五,老六,你们把老四和小八扛起来,老三,你去找大哥。”

王贰深吸一口气,昂头喊道:“虎贲军听令,撤回天卫关!”

他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既然大将军被斩杀,那大哥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眼下八虎骑尚有战力者只剩半数,而敌人除去眼前郭羽这个入势境界外,还有一名实力深不可测的武道强者。

齐军军心已乱,与其留在这里被宋军斩杀殆尽,还不如退回

关去。

王贰本就是虎贲军的二统领,在大将军已死,王壹不知所踪的眼下,虎贲军自然要听从他的命令。

虎贲军开始向后撤退,王叁等人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按照王贰的命令行动起来。

王贰将重伤的王柒扛在肩膀上,脚步飞快地离去。

郭羽始终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们行动,直到几人尽数离开后,他心中不由得暗道一声侥幸。

在威势镇压下,为抵挡五人夹攻使出完整百战的他,体内真气近乎被挥霍一空。若是方才王贰选择与他拼命,那结局还真不好说。

幸好狗子的动作有够迅速。如果不是杨志勇的死使得王柒心神失守,自己还真不知道还能在那七人手底下撑多久。

郭羽一招手,躲在一旁的小白顿时跑了过来。他翻身上马后,便看到陈简钊策马朝他驶来。

见陈简钊的神情有些黯然,郭羽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简钊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接下来该如何,要追击吗。”

“虎贲军暂且放任他离开,先将战场上的齐军击溃。”

郭羽调转马头,看向已是聚拢在身前的雪甲骑:“狗子你领着雪甲骑从背后突袭战场西侧的齐军,其溃败后进行追击,但不要追得太远。”

陈简钊没有多言,直接带着这五百骑离开。郭羽则看了一眼远方的天卫关,默默驾马离去。

直到这一刻,郭羽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

“就是现在,敌人阵势已乱,随我杀!”

兰云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跃马扬刀,直接从高坡上冲下。

在他身后,数千大宋铁骑亦是怒吼着策马奔驰,朝着战场东侧的齐军杀去,气势如虹。

中军旌旗的倒下,代表着主帅出事,本就有些慌张的齐军被这突然冒出的骑军一冲,登时溃败。

憋着一口气的宋军甲士哪里会放过这等机会,在他们统领的指挥下亦是奋勇向前。

一马当先的兰云杀进齐军阵中,手中那把雪亮长刀肆意收割着齐国军士的性命。

他放声狂笑着。

自刘笑尘战死后,这还是他第一次笑得如此开心。

“噗!”

手起刀落,眼前齐国将军的头颅高高飞起。

兰云举起手中长刀,高呼道:“大宋永昌!”

万余名宋军甲士追杀着溃军的同时,口中不住呐喊着。

“大宋永昌!”

……

“终于到老子反击了吧!”

李奎一声大喝:“石将军虽不在此地,咱们却不能给他老人家丢人!镇南军听我号令,全军突击!”

说罢,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匹战马的李奎,狞笑着抡起他那杆宣花斧在齐军阵中左挥右砍。

近万镇南军在他的带领下,纷纷大吼着向齐军

杀去。本就军心不稳的齐军哪里顶得住,虽然人数远比对方多,此刻亦是节节败退。

“虽然不知道那个穿白袍,爱装比的小子是怎么做到的,但今天,咱老李服了!”

满脸血污的李奎扯开嘴角,脸上满是快意。

……

大剑军统领崔勇仰躺在地,双目无神且空洞。

他到死都没能明白,中军旌旗为何会突然倒下。

王子玮自是不会去理会死人的想法,他拔出腰间短刀,割下崔勇的人头并将之挂在马上。

看着周围已然开始溃逃的大剑军,王子玮心情是格外的愉悦。

“当真是龙生龙来凤生凤啊。”

王子玮哈哈笑着:“军神的儿子,还他娘的是军神。”

尚未及冠的年纪,以三万残军迎战十万齐国精锐军士,对方的统帅又是那当世名将杨志勇。

无论怎样看都打不赢的战役,竟然硬生生的被他给赢了下来,这不是军神又是什么?

这是一场注定被载入史册的战斗。这一战后,郭羽必将引起九州震动,同样也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都别闲着,给老子追!”

王子玮挥舞着他那半截断枪,高声喝道:“让我们用敌人的首级,来庆祝新军神的诞生!”

无须他多言,三千余黑甲重骑,握紧骑枪向那些溃逃的大剑军士追杀而去。

……

“你果然做到了。”

赵轻语眉眼弯弯,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喜悦。

突然回想起郭羽离去前与她说过的话,原本的笑意顿时变为醉人的酡红。

赵轻语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羞涩。

“怎么办,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主动把脸递过去让那个讨厌鬼捏?”

“嗯…反正也被捏过那么多次了,再多一次也无妨吧…”

“不行不行,我好歹也是一国公主,那般不矜持,成何体统?”

“…要不…就一下?”

紧张的心情不知不觉放松下来,赵轻语那原本紧紧攥在一起的手也悄然松开。在她手中的,是一方材料普通的白色手帕。

……

赵轻玄背负双手看向前方。

纵然是他,听到齐军溃败的消息也不禁有些激动。

“妹夫啊,你当真没辜负大将军与孤对你的期待。”

话音刚落,赵轻玄便听得身旁的庞渝突然开口道:“郭羽于王上,变如同郭仪之于先王。”

赵轻玄转头看去,庞渝原本浑浊的双眼此刻竟是熠熠生辉:“有此人在,王上必能继先王之遗志,完成一统大业!”

“孤之军神吗…”

赵轻玄笑了笑。

“就算如你所说,天下得以一统。可那时,这天下究竟是姓赵,还是姓郭?”

第一百四十七章 风水轮流转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四十七章风水轮流转“怎么回事?”

卢伯随手拽住一名虎贲军锐士开口问道:“为何撤退,中军发生了何事,大旗为何倒了?”

卢伯自是满腹狐疑。收到命令增援前线的他,才刚领军出发,随即便看到中军大纛突然落下,紧接着又见到数千自前方退下来的虎贲军。

当听到大将军战死的消息后,卢伯震惊的同时,心中亦是觉得有些怪异。

风水轮流转,上次齐军靠着赵文奇单骑冲阵击杀宋国大将军陈奚从而大胜一场,结果这回就轮到他们的大将军被敌国武道强者斩杀。

瞧着前方那乱哄哄的架势,想必战场上的齐军已是全线溃败。兵败如山倒,眼下的齐军正需要一个人站出来重整态势。

既然大将军已战死,那么齐军只中有此号召力的便只剩下车骑将军。

尽管对于车恬的能力有所怀疑,但卢伯却是没得选择,他叫一名手下回去将此事禀报与车恬,自己则领着手下万余军士继续向前,以接应退下来的齐军。

其实已经无须通报,站在城墙上观战的车恬早已目睹了齐军的溃败。

对于夺取他兵权的杨志勇,车恬自是十分怨恨,不过如今的他却是无暇幸灾乐祸。

车恬偷望了一眼身体不住颤抖着的齐王吕舒勤,一句话也不敢说。

“为什么会这样。”

吕舒勤低着头,双臂抵在墙上,不断重复着:“为什么会这样…”

“陈奚与刘笑尘已死,北宋军中已不剩什么名将,燕云铁骑又被拖住,再加上三倍于敌的兵力,为什么…为什么会输…”

吕舒勤的样子有些失魂落魄。

尽管他也不是很懂军阵之道,却也能看出先前的齐军占据着巨大优势。只再需要一点时间,宋军便会败北。

但转瞬之间,一切都变了。

中军旌旗的倒下,顿时引发了连锁反应。先是东侧的齐军被突然冒出的北宋骑军冲垮,然后中央的大剑军被燕云铁骑给击溃,最后连西侧的齐军也被宋军给打得四散而逃。

除去后军卢伯手下那万余军士,战场上近十万大军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吞并北宋,一统九州的野心,在这一刻变得支离破碎。吕舒勤浑浑噩噩的站在城头,一时间心如死灰。

“王上…”

车恬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开口说道:“王上,此战我军败局已定,想必再过不久宋军便会攻关。此地已不再安全,还请王上趁着宋军还没杀到,尽快离去吧。”

“现在的孤又能去哪里?”吕舒勤笑了笑:“十万大齐军士尚且敌不过这群北宋残军,孤跑到哪里还不是一样?”

“王上可回天岚,纵然天卫关破,凭借天下第一城,未必不能挡住宋军。”

车恬急声道:“眼下虽败了一场,

但稍加时日便可重整旗鼓。可若是王上出了什么意外,就算我军能守住这天卫关,那也是万事休矣啊!”

吕舒勤低下头,沉默不语。

见吕舒勤似在犹豫,车恬继续劝道:“王上在,大齐才在啊!”

“孤知道了。”

吕舒勤勉强振作起来,“孤走后,这天卫关…”

“交由臣来把守。”

车恬站直身子,朝着吕舒勤抱拳说道:“臣定会在这里协助大将军奋战到最后一刻,关在人在,关破人亡!”

吕舒勤抿了抿嘴,他有些感动的拍了拍车恬的肩膀:“无需如此,若事情不济,卿便带着兵马退回天岚。正如卿所说,凭借天下第一城,未必不能挡下北宋。”

“王上…”

吕舒勤摇了摇头,随即转过身去,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离开城墙。

待吕舒勤离去后,车恬暗自咧了咧嘴。

他哪里可能会死守在这几乎是注定被宋军攻陷的天卫关。

方才之所以那么说,也不过是让吕舒勤记得他的好而已。

此战一败,罪责自然全在杨志勇身上,车恬估摸着他这个大将军是当不了了。

那么只要稍后在宋军攻关时自己表现得好些,在摆出一副力战而败的样子。回到天岚后,他未必不能取代杨志勇成为齐国新的大将军。

而对于这一战齐军的失利,车恬反倒不是很在乎。

说到底宋军也不过三万来人,哪怕天卫关守不住,他们还可以撤回天岚。

就凭宋军这些人,想攻下天下第一城,无异于痴人说梦。

届时只要守上一段时间,北宋早晚会撤兵,那么齐国也不过只是丢了天卫关以北的土地而已,离亡国还远得很。

只要齐国不亡,他车恬便依旧能享受着荣华富贵。而取代杨志勇当上大将军的他,以后也不必再外出征战,只需坐镇天岚,把事情都丢给手下即可。

想到此处,车恬几乎是要笑出声来。

正在车恬畅想着自己的美好未来时,一名军士慌慌张张地来到他身前。

军士一边喘着气,一边呼喊道:“不…不好了…大将军战死,卢将军叫我来请车骑将军接替大将军统率全局…”

“咦,卢伯怎的知道我未来要接替杨志勇成为大将军?”

车恬话才出口,表情忽得一僵。

“你…你说什么?杨志勇死了?”

震惊中的车恬一时之间竟是连话都说不利索。

“是,大将军遭到敌军武道强者的袭击,不幸战死,我军已然全线溃败,还请车骑将军尽快出关,重整态势。”

车恬登时慌了手脚。

他敢留在这天卫关,完全是因为杨志勇。

车恬虽与杨志勇不和,但却不能否认其能力远在自己之上。

以杨志勇的统军

之才,齐军虽败却未必不能守住这天卫关。

可这军士却告诉他,杨志勇死了。这让车恬哪能不慌乱?

见车恬愣在原地,那军士不由得提醒道:“车将军,还请尽快出…”

“我出尼玛出!”

车恬一脚踢在那军士的肚子上。

都败成这个德行了,他出关能顶什么用?

再者这几个月来他又不是没领着齐军与北宋交战过,哪次不是被打成狗?这时候让他出去,那不是找死吗?

“传我军令,速关城门!”

……

收拢万余败军后,卢伯当机立断开始后撤。

如果再往前去,八成便会撞上北宋的大军。眼下的齐军可以说战意丧失,就算卢伯领着手下一万人冲上去,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便会溃败。是以,对于战场之上剩下的那些齐**士,卢伯已是爱莫能助。

“也不知齐国能不能挺过这一次。”

卢伯虽是北魏遗族,但终究也是在齐国长大。即使车恬等人对他十分苛刻,经常侮辱他,他依旧对这个国家抱有感情。

毕竟,如果不是先王吕昭的一念之仁,他早已成了墓中枯骨,估计眼下坟头青都有近人高了。

身后传来一阵沉闷的马蹄声,卢伯不用想便知是那燕云铁骑追击过来。当下他连忙催促起手下尽快前进。

在一阵慌乱中,这支两万人的队伍总算是回到天卫关下。见前方城门紧闭,卢伯连忙呼喊道:“快开城门!”

城头上一阵响动,然而城门却始终未曾打开。

听得马蹄声越来越近,卢伯不由得有些焦急:“我乃鹰扬将军卢伯,宋军将至,速让我等入城!”

“你也知宋军即将杀到,既然如此,那我为何要开城门?”

车恬的声音在城头上响起:“此时开门,岂不是直接就将那燕云铁骑给放进来了吗!”

“宋军离此地尚有一段距离,开门放我等进去完全来得及。”

“不妥,不妥。”

车恬对于宋军自然是畏惧万分,尤其是那百战百胜的燕云铁骑他便更是畏之如虎。哪怕有一丁点的风险他也不愿意尝试。

“卢将军,你若能将身后的宋军杀败,本将自会帮你开门,否则一切休提。”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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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两军之将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四十八章两军之将卢伯如何也想不到,车恬竟然会说出这般话来。

让这两万人回头去迎战那气势正盛的燕云铁骑,这与直接让他们去死又有何异?

“你若不开城门,这两万军士便会白白死在这天卫关下,车恬,你于心何忍?”

“住口!”

城头上的车恬大喝道:“敌军就在眼前,你不去杀敌却跑来污蔑本将,居心何在!不过一条丧家之犬,不去咬人,反而对着自己人狺狺狂吠。你这般做,可对得起收养你的先王,可对得起当今王上,可对得起大齐国!”

听到车恬的话,卢伯一阵气血翻涌,他咬着牙说道:“我自是问心无愧,国难当头,我确是该当为国捐躯,用我这条命来报答先王之恩。

但这两万将士却是无辜的!他们不该枉死在此处!只要你打开城门,放这两万人入关,我即刻调转马头,与宋军决一死战!”

“卢将军…”

卢伯的话引得在场的军士一阵动容,原本慌乱不堪的他们,在这一刻也不由得安静下来。

然而卢伯这一番话却是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只见车恬冷笑一声,转身离去,竟是理都不再理卢伯一下。

“车恬,你…”

“算了吧,卢将军。”

几名军士拉住卢伯,苦笑道:“车恬摆明了要我们死,将军你便是吼得再大声,他也是不会打开城门的。”

卢伯看着围拢在身旁的手下们,神情黯然。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这些军士。

若是平日里,卢伯还会说些个什么马革裹尸,以报国恩。

可眼下,这种话哪里说得出口?

这群军士又不是傻子,他们已是被当成弃子。他们没有理由去为身后那个把他们关在城门外的车骑将军赴死。而卢伯,更不会忍心让他们去跟后方那群如狼似虎的燕云铁骑搏命。

该怎么办?

思索片刻后,卢伯心中已有了答案。

“你们且在此地。”

卢伯一声大喝,自己调转马头,来到队伍的最后方,向北望去。

马蹄声骤停。

天将破晓,隐约可以见到数千黑甲重骑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勒马停住,似是在犹豫,又似是在准备着冲锋。

果然是燕云铁骑。

心里那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抹杀掉,卢伯无奈的摇摇头。

对方的数量虽然看起来远远少于自己这边,可卢伯却是知道,光凭这三千骑,便足以轻松的将自己这两万军士吃干抹净。

卢伯冲着远方喝道:“大齐鹰扬将军卢伯在此,请北宋将军上前一叙。”

为表诚意,他主动与身后的两万军士拉开距离,单枪匹马来到两军中央,静静等待着宋军的反应。

不多时,对面的重骑军自动向两边分开,留下足够宽敞的空间

来。

一名白袍将军,骑着无比神骏的白马,自宋军阵中驶出,慢悠悠地来到他身前。

“大宋南征军统帅,征南将军郭羽。”

郭羽朝着有些惊愕的卢伯笑了笑,“卢将军,别来无恙。”

“竟然是你…”

卢伯百感交集的说道:“武道一途别出心裁,独领风骚;年纪轻轻便能接替陈奚担任宋军统帅;以众击寡击败成名已久的大将军…如此,便是说阁下国士无双也不为过。”

“运气好而已。”

郭羽亦是有些感慨。

如果不是赵文奇突然离开天卫关,而自己又撞大运身边碰巧有一个武道大宗师。胜负犹未可知,纵然能胜,可能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来。

“闲话就不多说了。”

郭羽抬眼看向卢伯,开口问道:“不知卢将军邀我一叙是有何事?”

尽管郭羽曾几度在卢伯手下受伤,但真要说起来,他对这名相貌堂堂,一身正气的齐国将军倒还真没什么恶感。

也正是因为卢伯,郭羽才愿意出面与其交谈。否则以郭羽的性子,哪里还会与其废话,直接就领着燕云铁骑碾压过去。

卢伯微微低头,沉默半晌,开口道:“请郭将军允许我手下这两万军士投降。”

这回轮到郭羽诧异了,他挠了挠头,问道:“啥,你要投降。”

卢伯点了点头,指向身后不远处那些惴惴不安的军士们:“他们为车恬所抛弃,我不忍心让他们白白死去,所以恳请郭将军饶得这两万人的性命,接受他们的投降。”

郭羽仔细端详了卢伯半天,心里依旧没回过味来。

“想不到啊,想不到。”

郭羽啧啧说道:“你这浓眉大眼的卢将军,也投降了。”

卢伯苦笑道:“这也是无奈之举,望郭将军能理解。”

“理解,我自是理解的,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

郭羽连连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被抛弃的他们确实没有了为齐国卖命的理由,临阵倒戈也算是情有可原。”

卢伯面色一喜,“将军这是答应了?”

“不,我拒绝。”

卢伯的笑容登时僵住,“为…为何?”

“因为他们的人数太多了。”

郭羽指向卢伯身后:“这一战后,宋军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万,如何吃得下这两万降军?只要你们稍有异心,宋军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见郭羽如此说,卢伯不由得急道:“他们已对齐国失望透顶,哪里还会想些别的事。”

郭羽正色道:“你身为齐国将军,不忍他们白白送死,理所应当。但同样的,我作为宋军统帅,自当也该为手下负责。哪怕有一丁点的可能性,我也不能放任下去。”

卢伯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他们此刻虽是对齐国死心,可他们的家人却是尚在齐国的统辖之内,届时只需稍加煽动,必然会再度倒戈。”

“同样的,我也不能放他们回去。好不容易有此大胜,自当尽可能的减少齐军军力,是以…”

郭羽拍了拍卢伯的肩膀:“抱歉,他们只能死在此地。”

说罢,郭羽径自调转马头离去,留下低着头的卢伯呆在原地。

半晌,卢伯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他猛地抬起头来,冲着郭羽的背影喊道:“等等!”

郭羽回过头来,皱眉说道:“还有何事?若是你想要出手拿我当人质要挟宋军的话,劝你放弃此等想法。”

郭羽已是成就入势,纵然面对入势中境的卢伯,他也是半点不发怵。这也是他敢独自出面的原因。

卢伯笑道:“我哪里会做那种事。之所以叫住将军,是想说…”

“我这两万人马愿纳投名状,为宋军先锋,攻打天卫关。”

郭羽挑了挑眉:“你在开玩笑吗?”

“不。”卢伯摇摇头,“只需郭将军点头,我便回去将此事告知他们,随即便向天卫关发起攻击。届时亦无须宋军协助,只要提供给我们攻城器械即可。”

卢伯又道:“想必大宋不会只满足于攻克一座天卫关吧。有这些人当先锋,宋军也能减轻些伤亡。再者,如果到那时我军有什么异样的举动,郭将军领兵攻过来便是,与眼下也没甚区别。”

“阵前投降,带着手下倒戈反攻故国…”郭羽沉声道:“卢伯,你当真受得起此等骂名吗?”

似卢伯这种人,想来把清誉看得比什么都重,然而此刻他却是将这些虚名全然不顾。这让郭羽如何不疑惑?

“问心无愧即可。”

卢伯一叹:“至少这样做,他们还能活下来一部分,与宋军拼命,才是真的不值。”

“那便如此吧。”

不得不说,卢伯所提当真十分诱惑。当下郭羽点头道:“我军为这两万人提供器械,你们为我军攻取天卫关。如若有所异动,那到时候休要怪我。”

“理当如此。”

说罢,卢伯拨马离去。

留在原地的郭羽,见到卢伯来到众人面前说了些什么,引得这些军士一阵喧哗,接着又沉默下去。

少顷,卢伯驾马回来,冲着郭羽点了点头。

“好,既然如此,我这就去为贵军准备器械。”郭羽一拉缰绳,“静待卢将军的好消息。”

“且慢。”

卢伯举起手中三尖刀,指向正要勒马离开的郭羽:“还有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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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青鱼黄雀,请君一战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四十九章青鱼黄雀,请君一战

闪着寒光的三尖刀离郭羽不过数尺之远,郭羽双眼微微眯起:“卢将军这是何意?”

他自是不明白卢伯这番举动的目的为何。

如果说卢伯一开始就想着动手,那方才跟自己在这里磨叽半天又是图个什么?

“无他,求死而已。”

卢伯笑道:“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不管如何,我终是受过吕氏大恩。也到该偿还的时候了。”

“郭将军不要误会,先前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他们确实不该死在此地,而我则不同。正因为当年齐国先王的仁慈,我这北魏遗族才得以活到今日。”

卢伯摇了摇手中的三尖刀,“你我前后交手三次,也算是不分胜负。眼下时候正好,不若便在此地较量一场,也算了结我一个心愿。”

“如果我技不如人,死在郭将军枪下,那自是没甚好说。但若是我侥幸得胜,还请郭将军日后能善待这些军士。”

见卢伯的表情十分坦然,郭羽不由得沉声说道:“临阵倒戈的骂名你已是注定要背在身上,就算你在此地为齐国战死,也不会有人念得你的好。”

“这点我自是晓得,但就如同我先前所说,问心无愧便好。”

郭羽沉默。

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晨曦的第一抹曙光照射在遍地殷红的战场上。

喊杀声越发的小了。

无疑地,这场大战已进入尾声。

两军将士早已是鸦雀无声,此刻他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场中的两人身上。

在一片寂静声中,卢伯翻身下马。他挥动了一下那杆削铁如泥的三尖刀,又拍了拍背在身后的黄木弓,昂首正色道:“刀名青鱼,弓唤黄雀,北魏卢伯,前来讨教!”

见卢伯态度坚决,郭羽叹息一声,纵身自马上跃下。

“大宋郭羽,请赐教。”

不需要郭羽出声,小白自发得跑回宋军阵中,而卢伯也拍了拍马头,让他那匹战马离开。

相隔数丈远,两人对望一眼后,同时迈开脚步,朝着彼此冲去。

如同先前一般,卢伯手中三尖刀卷起浩然之风,呼啸着径直朝郭羽拍去。

面对这气势磅礴的一刀,郭羽却是避也不避。他手臂一动,银枪直接划出一道枪弧,轻松将这一刀给拦下。

“如果你还是那老三样的话,这场战斗已经可以结束了。”

与卢伯交手数次,郭羽早已摸清他的路数,而其所用招式也记下个七七八八。

浩然气,快哉风,以及追日。

郭羽已是今非昔比,浩然气随手便可破去,而卢伯那式快哉风,郭羽自忖应付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追日一箭,虽然有些麻烦,但只要郭羽一直

与其缠斗,想来卢伯也不会有机会去下他背后那柄始终背在身后的黄木硬弓。

如果卢伯没有什么压箱底的绝学,那么纵是他是入势中境,面对自己,这一战也将毫无机会。

“好大的口气!”

卢伯冷笑一声,但很快,他的笑容便僵在脸上。

银光一闪,那柄系有白色枪缨的将军令稳稳地停在他脸颊的左侧。

卢伯只觉得左脸一凉,接着便看到一缕黑发洋洋洒洒的飘落在地上。

他摆动三尖刀,随着他的动作,狂风再度卷起。

卢伯抬脚往地上一蹬,整个人凌空跃起,三尖刀径自向着郭羽一点。

狂风卷起无数尘沙,千万道风刃直朝郭羽飞去。

“我说了,如果你还是这么几招的话…”

身上的白袍被风吹得啪啪作响,衣袖也不时的飞起。

郭羽拔出腰间长剑。

剑光四起,无数罡气风刃被割得支离破碎,与此同时,郭羽右手的将军令也递了上去。

勇绝之势爆发开来,那杆蓄有浩然气的三尖刀直接高高飞起。

左手百战,右手入阵。卢伯这一式快哉风顷刻间便被郭羽破去。

“已经可以结…”

郭羽的声音戛然而止。

三尖刀被打飞的卢伯,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他那柄黄木弓。

弓如满月,万般真气汇聚于那支搭在弓弦上的羽箭。

卢伯轻声道:“追…”

“日!”

郭羽左手一扬,长剑带起一道寒光,直接朝着卢伯飞去。

“嗡!”

利箭脱离弓弦,在空中竟留下阵阵涟漪。

或许是巧合,又或许是卢伯有意为之,这追日一箭竟是与郭羽掷出的长剑撞在一起。

“咔!”

箭矢直接击碎了那柄做工普通的长剑,余势不减的继续朝着郭羽飞去。

对于追日一箭,郭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他双手握住将军令,左膝前屈,右脚往后一踏,接着手中银枪猛的向前划出。

瑰丽的枪弧与这一箭撞击在一起,发出巨大的声响。

羽箭变得粉碎,而郭羽也被打得退出数丈远才停下脚步。

双臂酸痛不已,虎口更是隐隐作痛。尽管有些狼狈,但自己终究是挡下了这一箭。

郭羽并不觉得卢伯还能再射出几次这样的箭,而且自己也不会再给他机会。

郭羽甩了甩手,迈步上前。

“想不到就连追日也无法伤你分毫…郭羽,你又变强了。”

卢伯已是将他那杆三尖刀捡了回来。看着缓步上前的郭羽,他笑了笑,说道:“每次再见你,你都会强上几分。短短数月,你便从一个连虎威境界都不是的无名小卒,变成如今的入势强者,面对这样的你…”

“我自当全力一战!”

卢伯眼中战意

昂扬,他一声大吼,身上气机调动起来,真气疯狂地灌输进那杆名为青鱼的三尖刀中。

刀上的气势越来越惊人,不见卢伯如何动作,千万道狂风在他周围卷起,场上一时间狂沙大作。

卢伯反手握住青鱼,向前踏上一步,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他右手抬起,看他的动作,竟然好似是要将三尖刀给直接丢出去。

郭羽已是停下了脚步。看着不远处那气势惊人的卢伯,他脸上的表情也不禁凝重了几分。

“此招乃是我闲暇时湖畔观鱼时偶然间悟得,其威力远非追日可比拟。”

风势愈急,卢伯的身影已渐渐被尘沙给遮掩住,但他的声音依旧很清晰。

“这一式我还并未在与人对敌时使出过,所以有可能掌握不住其中的力道。是以郭将军,你若觉得接不下,尽管出声,我自会散去聚集起来的威势。”

无数狂风渐渐聚拢在一起,一道以卢伯为中心的狂乱飓风冲天而起。

见到这一幕,郭羽抿了抿嘴,瞧这架势,看起来竟是比自己那百战风暴还要厉害几分。

“无须顾及我,你尽管出招便是。”

郭羽冲着风暴之中的卢伯朗声道:“卢将军也不想在这一战中留下什么遗憾吧。”

尽管心里没底,但郭羽还是没有让卢伯收手。

虽有打脸充胖子的嫌疑,但郭羽也确实不想卢伯留下什么遗憾。

再者,武道一途,自当该一往无前。郭羽这个入势境界也算是一次次拿命搏来的。

如果眼下这种情况下自己选择退却,那么恐怕自己日后在武道上再难有所突破。

尽管如今的他也算是九州之上排的上号的大高手,但…

想起狗子方才那万军从中来去自如的潇洒姿态;想起半月前赵文奇随手一剑便将自己打得吐血飞退;想起自己老爹一杆银枪败进天下高手…

郭羽一挥将军令,继续向前走去。

俗话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俗话又说,不想娶天下第一美人的男人算不得男人。

既然见识过武道大宗师的风采,他郭羽又怎甘心止步于入势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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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鱼鸟两相推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五十章鱼鸟两相推“好,不愧是你。”

风暴中的卢伯大笑着,他的笑声中满是愉悦:“我已是心满意足,此招出手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自刎,一谢齐国养育之恩,二敬郭将军君子之风!”

话音刚落,卢伯握住青鱼的前端,深吸一口气,猛的将之掷出。

出人意料的是,三尖刀飞出的速度并不是很快,甚至可以用缓慢来形容,就是比起八十老妪的走步也快不了多少。

三尖刀就这样缓慢而诡异前进着,而那道直冲天际的狂乱飓风也随着三尖刀开始朝前移动。

见到这一幕,郭羽不禁皱起眉头。

这裹挟着飓风的一刀看起来确实十分惊人,若是光论威力来说,几乎可比拟刘笑尘全力出手的撼天一刀。这是自己入阵式远远所比不上的。

但…

郭羽的表情愈加怪异起来。

这速度也忒慢了,张大娘跑得都比它快。

威力再大,气势再惊人,可它若是打不着人,还不是白给?

听着卢伯刚才自信满满的样子,好像这一招出手就能毁天灭地一般,亏得他还提心吊胆了半天,结果就给他看这个?

正在郭羽犹豫要不要象征性的递上一枪的时候,对面的卢伯却是开口了。

“我知道此刻的你一定觉得它很慢。”

卢伯缓声道:“那日我在湖畔时,湖中的鱼也是这般速度,大抵是没有什么威胁吧,样子十分悠闲,直到…”

听到弓弦被拉开的声音,郭羽双目一凝。

“飞鸟的出现。”

卢伯将箭搭在弓弦上,身上残存真气聚拢的同时,他继续说道:“以鱼为食的飞鸟,直朝湖中扑去,而鱼见到天敌,自然不敢再似原来那般散漫,在求生欲的支撑下,所爆发出来的速度连当时的我都吃了一惊。”

“郭将军,这一箭出手后,你将再无退路可言。所以在此我最后问一句,要不要我收手?此战我也算是尽兴,便是就此结束也无憾了,是以郭将军你无须介怀我的感受,直言便是。”

“无碍。”郭羽微笑的同时心里早已开始破口大骂。

哪个他娘的介怀你的感受了!?

要不是后面那么多兄弟看着,老子早跑了。

强忍住向卢伯竖中指的冲动,趁着对方还未出箭,郭羽不停的思索着对策。

跑自然是不能跑的,郭羽虽是不在乎颜面,但他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南征军统帅,手下好几万的小弟。与人单挑时撒腿就跑,那哪行。

这道飓风声势浩大,稍微离得近些便会被扯进去,想要绕过它直接对卢伯出手也不太可能。而且估计还没等自己跑开,卢伯的箭就已出手了。

跑是跑不得,躲也躲不开,那便只能正面接下这一击。

郭羽晃了晃手中的将军令,

心里已是有所决断。

“既然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卢伯松开右手,那支汇集他剩余全部真气的利箭登时飞出。

倍感虚弱的他闭上双目,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当时的场景。

湖面为一线,上有飞鸟,下有湖鱼。

湖面随着它们的动作而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湖鱼前奔,飞鸟后追,既为追逐,又似嬉戏。

卢伯见此情景,心有所悟,遂创此招,并将之命名为…

“鱼鸟两相推。”

射出的利箭扎入风暴中,猛地撞击在青鱼的尾端,箭上的真气在刹那间全部灌注在青鱼之上,接着便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道一般,坠落在地。

再二者短暂的接触后,飓风势头大涨,就连两侧的将士们也收到影响,一时间竟是连眼睛都睁不开。

青鱼骤然加速,其速度竟是与先前那追日一箭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带着那道骇人的狂风,这杆三尖刀笔直的向着郭羽扑来。

这一刀速度之快,范围之广,威力之惊人,据是出乎郭羽的意料。他如何也想不到,卢伯射出那一箭后,竟会产生如此变化。

正如卢伯所说,郭羽已是没有了任何退路。

光凭借百战绝对无法挡下这一刀,而以入阵的威力也不过仅仅能抵消些它的威力罢了。

该怎么办?难道要使那第三式吗?

眼见着这一刀就要飞到自己面前,郭羽双目中划过一道寒芒,继而两手握起将军令。

银枪带起一道寒芒,郭羽手臂微抬,一枪递出。

“铛!”

不出意料的,将军令直接被弹开,然而郭羽手一动,银枪再度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弧度,接着再度被他递出。

由于动作过快,将军令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

“铛!铛!铛!”

郭羽咬着牙,将军令不停地递出,无数股勇绝之势在那狂乱飓风前爆开。

每一枪都是一式不完整的入阵,就如同先前在倾裕城中为应付卢伯的浩然风所使出的剑招一般。

只不过与那时不同的是,郭羽此刻确是以百战手法所使出。

百战者,无懈可击,无论敌人从哪个角度攻来的都被其挡住,是一式神乎其技的枪招,而若引动真气,其杀伤力同样不可小觑。

入阵者,一往无前,任尔千军万马,我自一枪递出。其势之勇绝,令人胆寒。

而眼下的郭羽,正是将二者结合起来,以百战手法,不断得递出入阵。

先前郭羽也如此想过,不过此刻却是首次将之使出。

卢伯的这一招他无论光凭入阵或者百战都无法挡下,而相较于那尚未掌握,极不稳定且会伤及自身的第三式,郭羽宁愿选择尝试自己已是能使得炉火纯青的前两式。

随着郭羽一

枪又一枪的递出,飓风的风势也随之越来越弱。

将两式截然不同的枪法结合起来又谈何容易,稍不留神便会有经脉尽断的风险。不断调动着真气的郭羽,只觉得体内经脉如火烧一般,但他已是顾及不了那么多。

火花不时的溅起,一缕鲜血不知何时自郭羽的嘴脸流淌而下。

终于,在郭羽的不懈努力下,那道飓风终于消散开来,但那杆三尖刀却是没有停下,尽管速度慢了几分,却依旧坚定不移的朝着前方前进着。

两军将士,包含卢伯在内,在这一刻皆是屏住了呼吸,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投放在了郭羽身上。

将军令再次以一个诡异的弧度收回胸前。郭羽双手紧紧握住银枪,体内真气竟是在顷刻间全部灌注在银枪之上。

“给我,破!”

随着郭羽的一声大吼,将军令再次递出。

“铛!”

枪尖与刀尖精准的撞击在一起,两股气势同时爆发开来。

然而即使如此,郭羽依旧没能挡下这一刀。

一道人影直接倒着飞了出去,边上的众人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三尖刀晃了晃,终究没有落下去,它的速度变得更慢了些,竟然还没有飞出去的郭羽去得快。

郭羽猛地从地上跳起,看着那杆摇摇欲坠的三尖刀,他直接将手中的将军令掷出。

银色长枪再度与三尖刀撞击在一起。

“咣当!”

三尖刀不出意料的落在地上,而那杆银枪则是继续朝着前方飞去,直奔那站在原地的卢伯。

“卢将军!”

见到这一幕,天卫关下的齐**士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卢伯面带微笑的看着前方飞来的银枪,没有任何动作。

他没必要闪躲,也没有力气闪躲。

他已是耗光了所有气力,此刻强撑着站在原地,也不过是为了看看郭羽能否接下他这一招而已。

郭羽接下了,那落在地上的三尖刀与半空中的银枪便是最好的证明。

前后四次交手,输得终究是他。

将军令飞至。

在身后军士的惊呼声中,卢伯笑着闭上双目。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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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望天岚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五十四章望天岚陈简钊已然醉倒,郭羽索性自饮自酌起来,看着周围玩闹的众人,他倒也不觉得无聊。

自离开倾裕城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像现在这般悠闲,这几日来还是头一遭。

郭羽举碗再抿一口。

他突然有些怀念起在散城的日子。

若是过去,自己此时可能正在散城的街道上吹着晚风散着步,而如果父母在家的话,自己那无良老爹兴许会拎酒凑过来,一边喝一边与自己扯些有的没的。

想到这里,郭羽嘴角微微上扬。

又有谁能想到,曾经叱咤风云的大宋军神,最后竟会选择隐姓埋名在一座无名小城中住下,每日过着那儿子嫌弃媳妇打的“凄凉”生活。

郭羽忽然想到小冰,紧接着又想到黄姑娘。

倾裕初见黄姑娘时,郭羽正巧从那散城一梦中醒来。以为梦中之人就在眼前的他,心里不可谓不激动。而弄清楚是自己认错人后,郭羽失落了很久。

后来因为一些事件,郭羽也算是与黄姑娘结识下来。大抵是因为那颗泪痣的缘故,对于那个蒙着面纱,武道医术音律样样精通的黄姑娘,他有着莫名的好感。

“说起来,我好像连黄姑娘的名字都不知道。”

郭羽脸上突然泛起苦笑。

何止黄姑娘,就连小冰的名字他也不清楚。

又或者说,现在的名字。

当年他将小冰接到家中时也曾问过她的名字,但却没有得到答案。

小冰的解释是,父母还未来得及给她取名字便出意外去世,随后收养她的亲戚也是同样。而平日里乡亲们对她的称呼也是灾星,瘟神之类的。

至于小冰这个称呼,也是郭羽起的,女孩对之也并不反感。

小冰后来被亲戚所寻到,如今自然也是有了新名字。

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住处,就连长相他也是只记得十年前的模样。这种情况下在偌大的九州上想找到小冰简直就像开玩笑一般。

郭羽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啧,早知道当初分别前问问她叔叔住哪就好了。”

“叔叔,什么叔叔?”

声音蓦然从身后响起,郭羽回过头,接着便看到赵轻语端着碗俏生生的站在那里。

郭羽有些无奈的说道:“我说你们怎么都喜欢突然出现在人身后,而且连姿势都是一样的。”

“要你管。”

赵轻语低头看了一眼郭羽身旁的那早已醉得不醒人事的陈简钊,挪步在郭羽另一侧坐下。

“你来这里做甚?”郭羽对于赵轻语的出现也是有些诧异。

这种无数军中糙汉把酒言欢的粗鲁场合,她这个娇滴滴的大宋公主过来凑什么热闹。

“喝酒啊。”

赵轻语朝着郭羽晃了晃手中的碗。

“你快歇着吧你。”郭羽

撇了撇嘴,“一小姑娘喝什么酒,这给你厉害得,还‘喝酒啊’。”

一边说着,郭羽一边学着赵轻语的样子晃动手中的碗,碗内那透明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溅出。

见郭羽如此,赵轻语登时瞪大双眼,“怎么,你看不起我?要不要比一比?”

“呵。”

郭羽指了指一旁搂着酒坛子睡得正香的陈简钊,“看到没,上一个要跟我拼酒的人已经喝得连妈都不认识了。”

赵轻语自然是不信邪,她起身端过来满满一坛酒,颤颤巍巍的给自己倒满,接着端起碗仰头直接饮下,动作十分豪爽。

些许酒液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划过赵轻语那洁白的脖颈,最终在她的衣襟上留下一抹湿痕。

“女侠好生爽利,在下佩服。”

郭羽坐在地上“啪啪”地鼓着掌。

赵轻语娇哼一声,瞥了郭羽一眼,“到你了讨厌鬼。”

郭羽自是不会退缩,他拿过那一直放在自己身侧的坛子给自己满上,端起碗冲着赵轻语示意后,也是一饮而尽。

“再来!”

眼见赵轻语还要倒酒,郭羽连忙伸手阻止,“打住,你过来不会真的就为了喝酒吧,愿意喝就自己捧两坛回自己帐里喝呗,还清净。何必在这里跟我们这一帮大老爷们凑在一起。”

“当然不是为了喝酒。”

“那你是…”

“喝赢了我,我就告诉你。”赵轻语不无挑衅意味的笑道:“怎么,难不成堂堂征南将军还怕我这个小姑娘不成?”

郭羽眉毛一挑:“大公主,你就不怕我酒后乱性?”

“呸,你敢吗!”

赵轻语又瞪了他一眼:“周围全是我大宋的甲士,你若敢对本公主做什么,小心被他们打成猪头。”

“是吗?”

郭羽环视一周,有些玩味地笑了笑:“别忘了,王上可是成天喊着我妹夫,在他们眼中我们早就是一对儿了,就算我做些什么,他们也只当是我们在亲热而已,不仅乐见其成,说不定还会起哄一番。”

“你!”赵轻语的俏脸红扑扑的,模样可爱得很,也不知是酒劲上来还是被郭羽的话给气的。

郭羽摇摇头,不再逗她,抬手又给自己倒上一碗,轻轻饮下。

“哼!”

赵轻语坐了下去,只不过相较于先前,不再与郭羽说话,自顾自地喝着闷酒。

眼见她一碗接着一碗的喝,郭羽皱了皱眉,终究是没有出声。

左右有自己在这里,赵轻语纵然醉倒也不会出什么问题。至于自己会不会趁机对赵轻语做些什么…

郭羽轻轻笑了笑。

他可不想甫一成名便英年早逝,留下一个类似于“早夭的名将”之类的称号。

“喂!”

少女的娇呼声传来,郭羽低头小

呷一口,没有吱声。

“喂!!”

郭羽从旁找过一根树枝,逗着地上的蚂蚁。

嘿,他娘的蚂蚁真好玩诶!

“讨厌鬼!我叫你呢!”

声音骤然变大,郭羽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清亮的眸子。

赵轻语不知何时已来到郭羽的身前,那张清丽绝伦的微红俏脸近在咫尺,少女的芳香混合着酒气,传入郭羽的鼻中,使得他心头微微一动。

“你为什么不回答…”

眼见少女的眉头一皱,似是有些恶心,郭羽面色一凝,他右手往地上一拍,整个人直接往后窜出数丈远。

赵轻语被他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她歪着头看着满脸警惕的郭羽,开口道:“你干嘛躲着我!”

“怕你吐我身上。”

“哪个会吐啦!本公主的酒量好得很呐…嗝!”

见赵轻语有些慌乱的捂住嘴,郭羽不禁有些忍俊不禁。

他迈步回到赵轻语的身边,揉了揉她的头:“你喝醉了。”

“我没有!”

赵轻语的双眼已经有些迷离,郭羽越过她的身子向后看去,随即便见到一个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的酒坛子。

“你还真能喝啊。”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便将整坛酒给灌了进去,这倒是让郭羽对赵轻语有些刮目相看。

他不无鄙夷的看了一眼躺尸在地上的狗子。

瞧瞧人家瞧瞧你,这么多斤肉白长了,渣渣。

郭羽戳了戳赵轻语那红彤彤的脸蛋:“我送你回去吧。”

赵轻语扬起头,在郭羽惊讶的眼神中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捏吧,先前答应你的。”

感受着赵轻语那微微发烫的脸颊,郭羽有些哭笑不得:“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吗?”

“不然呢。”

少女终究还是不胜酒力,她身体一晃,整个人倒在郭羽怀里,小声呢喃道:“答应你这讨厌鬼的,自然要做到…”

郭羽双手扶住赵轻语的身体,皱眉沉思半晌,最终一手揽住赵轻语的肩膀,一手穿过腿弯,将之横抱而起,径自离开营地,留下一个同样醉倒的陈简钊抱着酒坛子兀自沉睡。

夜幕下,白袍男子抱着醉醺醺的少女,走得很慢。

“讨厌鬼…”

“嗯。”

“你为什么都不醉的?”

“因为我喝的是水啊。”

“哼,赖皮鬼…”

“……”

“讨厌鬼…”

“嗯?”

“你为什么那么厉害?”

“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帅吧。”

“厚脸皮…”

“……”

“讨厌鬼…”

“嗯…”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郭羽脚步一顿,他转头向南望去,轻声道:“天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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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如此君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五十五章如此君天卫关战事的发展可以说是让九州之上的所有人都跌破了眼球。

北宋一改往日的沉默,举兵南下,并且在玉门关与倾裕两次大败齐军,就在世人皆以为他们会如同先前一般轻而易举的攻克天卫关时,宋军却又出人意料的遭遇惨败。

杨志勇千里驰援,以及宗师赵文奇的出手,宋军不仅折损近半,还损失陈奚与刘笑尘两员大将。

而就在人们觉得北宋的这次南征就到此为止的时候,事情在半个月后再度出现了转机。

齐军大败,十万大军剩下不到三成,天卫关失守,大将军杨志勇死于乱军之中。

然而令人惊讶的还远远不止于此。

世人眼中已经死去二十多年的北宋军神竟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个儿子,于陈奚倒下的当口接任宋军统帅,并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反败为胜,攻克天卫关。

还有就是,宋军阵中突然多出个武道大宗师,传言杨志勇就是死在这名声名不显的宗师手中。

此时齐国王宫内,已得知这些消息的众臣俱是满脸忧愁,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宋军不日将兵临我天岚城下。”大殿中央,坐在那王座上的吕舒勤一手扶着额头,声音中满是疲惫,“诸位爱卿有何良策?”

台下的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终究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自倾裕为北宋所攻占后,昨日西北部首度传来消息。祁州在北宋赵轻权的攻打下节节败退,就连首府祁安都丢了,凉州亦是竖起反旗,直接投靠了雍国。”

“大将军撤军后,那雍国趁势出兵江州,杨天渊终是年轻气盛,中了雍人的激将法,结果遭到埋伏,被打得溃不成军,江州的守军被他一战打光,失陷已只是时间问题。”

“南方二州的叛乱也是愈演愈烈,骠骑将军一去不复返,孤那五万都卫军也没了消息。”吕舒勤有些痛苦地闭上双眼,“眼下我大齐,除了天岚以外,就只剩下一座淮州。至于军队,算上车骑将军自天卫关带回来的两万余军士,再加上天岚与淮州境内的守军,也不过五万之数。”

台下愈发安静起来。

“大齐,要亡了。”

吕舒勤往椅背上一靠,仰起头双目无神地看着殿顶。

他还曾经还想着扫雍灭宋,完成那一统九州的伟业,然而这才过去不到一个月,占据七州,拥甲四十万的大齐,便已经落魄至此。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是因为自己不恤民力,大肆征伐,又

或是轻贤远能,提拔近臣,还是说…

自己只是个废物,根本不配做一国之君。

“王上。”

眼见吕舒勤如此,车恬一咬牙,从人群之中走出,高声道:“王上不必灰心,事态虽然紧急,却未必没有回旋的余地…”

“呵。”

不待车恬把话说完,他身后一名中年将军冷笑一声,接着开口说道:“车恬,你好厚的脸皮。我大齐陷入此等绝境可以说全部拜你所赐,你倒好,不仅还好意思回来,如今还腆着张脸说些什么事犹可为,当真可笑!”

这一番话将车恬说得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他兀自强撑着回道:“尹波涛,你休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我说的有错吗?”

尹波涛亦是从队列中走出,他迈步上前,看向车恬的眼神里满是鄙夷之色,“自你领军起,先败玉门关,再丢倾裕,屡战屡败不说,更是让近十万大齐军士尽折在你手中。大将军死后,你镇守天卫关,连半天都没能撑住便就灰头土脸地逃回来。大齐能有此境地,你车恬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说罢,尹波涛冲着座上的吕舒勤深深一揖,朗声说道:“请王上将罪臣车恬拉出午门斩首示众,一来可以告慰那些阵亡将士,二来可以鼓舞城内兵卒士气。届时宋军来犯,也可有一战之力!”

“臣附议。”

此话一出,殿上众臣竟是纷纷表示赞同,他们对于车恬这条蛀虫已是看不惯许久,平日里更是没少上书弹劾。无奈吕舒勤似乎对车恬颇是偏爱,无论他们怎么说,吕舒勤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当回事。

但眼下情况却又是不同,数次大战败北后,大齐已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而正如尹波涛所说,这一切车恬难逃其咎。即使为了平息掉军士们的怨气,吕舒勤也应该将车恬处死以儆效尤。

“王上!”

听到那一声声附议,车恬忙不迭地跪倒下去,头猛地磕在地上,口中哀求道:“数次兵败臣确实有责任,但就连大将军都死在宋军手上,臣败给宋军的手上也算是情有可原啊。念在臣多年为大齐征战的份上,还请王上开恩啊…”

“多年征战?我呸!”

尹波涛再次一揖到地,沉声道:“请王上处死车恬!”

众臣一同高呼道:“请王上处死车恬!”

车恬将身体紧紧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够了!”

吕舒勤突然一声爆喝,“怎么,你们要逼宫不成!”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怒

喝道:“孤要是不答应,你们是不是还要像南方二州的叛军那般揭竿而起啊!”

殿内众臣登时唯唯诺诺地说道:“臣等不敢。”

“这宋军都快打到这天岚城下了,你们不去想如何应对,反而在这里内斗,成何体统!”

“正是因为这样,王上才应处决罪臣车恬。”

尹波涛抬起头来,正色道:“车恬不死,众怨难消!”

“好,好,好!”吕舒勤连连点头,继而抬手喝道:“来人啊!”

尚且跪倒在地上的车恬顿时身体一颤。

“把尹波涛给孤拉下去,斩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大惊失色,尹波涛更是满脸不解的惊呼道:“王上,臣有何罪。”

“你不是说众怨难消吗,孤便从你开始一个一个的消。”

吕舒勤冷笑道:“死人自然不会有怨气。”

“王上不可啊!”

这尹波涛人缘倒是极好,听得王上要杀他,不少人跪下来为他求情。而尹波涛早已是呆若木鸡,被冲进殿中的侍卫牢牢抓住,他有些不敢相信,高声喊道:“王上,就为了一个误国罪臣,便要将臣处死?”

“不止是你,凡是心中有怨者孤皆要问罪。”吕舒勤抬起手指向台下众臣,“汝等可有怨气?”

“……”

台下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吕舒勤冷哼一声,回身坐下后,他见那两名抓着尹波涛的军士尚且待在原地,不由得喝道:“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怎么,难不成还要孤亲自动手不成?”

“王上。”

始终保持沉默的张涵文突然走到中央,缓声道:“正如王上所言,此等关头内斗确实不对。但无论如何尹将军都罪不至死,还请王上三思。”

“请王上三思。”

吕舒勤沉默半晌,冷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剥去尹波涛官职,贬为庶人,家财一律充公!”

他有些不耐烦地朝着那两名军士挥了挥手,“还不快把他拖下去。”

两人终是不敢违抗王命,当下拉着那失魂落魄的尹波涛退出宫殿。

待他们离去后,殿上再次安静下来。

就因为当众弹劾一个罪无可赦的车恬,尹波涛险些丧命不说,最后还被剥去官职,这让众臣一时间都有些心寒。

“车骑将军之事,休要再提。”看着台下那群噤若寒蝉的臣子们,吕舒勤冷声道:“谁生谁死,皆是孤说了算。尔等记住,孤,才是这大齐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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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如此臣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五十六章如此臣砰砰砰!”

朝会散去后,独独被留下来的车恬,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臣纵然万死,亦难报王上厚恩…”

“起来吧。”

吕舒勤笑了笑,“孤虽只剩下不到两州之地,但终究是齐国的王,想保下你还是可以做到的,只不过…”

他的笑容有些无奈:“只不过不知还能保多久就是了。”

“王上切莫如此说。”

车恬低头说道:“正如先前臣在殿上所言,事情未必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城中军士虽不足三万,但凭借天岚城亦可与之周旋。等得宋军粮尽,又或是北疆生变,北宋定然会撤军。”

“眼下雍国占据三州,声势惊人,想来北宋也不会傻到放任其做大。一旦攻略天岚无望后,他们必然将接下来的重心放在雍国上,届时两国相争,得利的终是我们。”

“是以,只要能撑过接下来宋军的攻势,齐国便能得以延续下去。”

吕舒勤呆愣愣的看着侃侃而谈的车恬,看向他的目光有如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他脸色怪异的说道:“这些,都是你想到的?”

“自然…不是。”

车恬苦笑道:“臣有几斤几两,王上又不是不知道。”

“你倒是坦诚的很。”

吕舒勤揉了揉自己的脸,“这番话也是他叫你说得吧?”

车恬点头道:“是,臣自天卫关归来后,他便第一时间找了上来,要臣将这番话转述给王上。方才朝会时想说的便是这个,但奈何…”

“他是何人?”

吕舒勤直接打断了车恬的话。

能有此见地者,说不定能将大齐从绝境中解救出来。

“张良元…”

吕舒勤沉默半晌后,霍然从椅子上站起,“备马,孤要亲自去见他。”

……

张良元端坐在椅子上,手中捏着一颗白棋。他看着面前的棋局,静默不语。

屋中只有他一个人,是以,这盘棋便是他自己与自己下。

自被吕舒勤罢免后,张良元便把自己关在屋中,不问世事,每日做的也只有下棋而已。

“啪。”

沉思许久后,手中白子终于落下。

随着他这一手,原本已是死局的白棋竟然顷刻间活了过来。

“纵再不济事,只要老夫手中有子,未必不能扭转乾坤,只不过…”

张良元轻轻一叹:“志勇,你给我留下的棋局未免太过难解了些。”

他与杨志勇皆是属于最早跟随吕昭的那

一批人,两人一文一武,关系虽不算十分密切,但这么多年下来终究也是有些交情。

“北宋甲士,燕云铁骑,武道宗师,军神之子…”

张良元拿出四枚黑子摊在面前,他想了想,又从黑棋罐中拿出一子来,笑道:“还有你,不要以为装傻充楞二十年,老夫就会把你给忘了。”

他将那枚棋子放在那四子之上。

“你一人,甚至比他们都要重要些。”张良元双眼眯起:“毕竟他们只不过是棋子而已,而你,才是下棋的人。”

“大人,王上来了。”

听得仆人的呼喊声,张良元将桌面整理干净,起身推开房门,正好遇见吕舒勤与车恬两人。

张良元立马俯身跪下,同时低头说道:“草民张良元,拜见王上。”

“快快请起。”

吕舒勤本就对这为齐国立下无数功劳的老丞相有些愧疚,眼下有求于他,便更不会故作姿态。

他弯腰将其搀起,犹豫半晌后,吕舒勤后退两步,朝着张良元一拜,口中说道:“无故免去先生之职,实乃孤之过错,还请先生原谅。”

“王上无须如此。”张良元摇摇头,抬手向屋中一指,“且来屋中说话。”

三人迈步走进张良元的居室中,待仆人端来茶水后,张良元亲自为两人斟上茶水,笑道:“些许粗茶,自是比不得宫中之物,王上与车骑将军暂且将就下。”

“喝茶自是不急,先生若是喜欢,宫中茶叶任先生取用。”

吕舒勤哪里还有喝茶的雅兴,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大齐已是危如累卵,灭国之危近在眼前,还请先生不要介怀先前之事,助我大齐度此难关!”

“草民先前既然已托车骑将军代为传话,自然便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先王一手打下的齐国灭亡。”

张良元坐在吕舒勤对面:“诚如王上所言,眼下的大齐可以说是危在旦夕,祁凉江三州皆已失陷,就连襄州也有大半落在北宋手中,南方二州更是不用提。”

张良元冷笑道:“那叛乱想来就是马志远搞的鬼,而他的一去不回也刚好证明了这一点。”

想起数月前张良元曾在大殿之上出言劝阻自己不要让马志远领兵,吕舒勤不由得有些难堪:“先生…早就知道此事?”

“只是有所猜测罢了,而当时就算告诉王上,王上也不会听进去的。”

张良元摇摇头:“过去之事,提也无用,且说眼下之事。宋军已得天卫关,兵指天岚,其势虽盛,却不必过于畏惧。”

他站起身来,朝着吕舒勤拱手道:“王上莫忘了,尚且

有一个天下第一镇守在天岚城中,此一人,便能抵得上千军万马。”

“只要能撑过这一阵,宋与雍必然会有一战,到时我们便可以趁机休养生息,待时机成熟后,北上收复倾裕,又或是南下诛杀叛臣,便全看王上的意思了。”

……

下朝会后,张涵文径自进入天岚的一座酒楼中,张望片刻后,迈步来到一张已坐有一人的桌子前。

他看着这个头戴斗笠,摆明了想隐藏身份的人,开口询问道:“南方来客?”

“北境中人。”

那已有数月未曾听过的声音自斗笠中响起,张涵文微微一愣,他坐下后,十分疑惑的问道:“你是怎么进城的?”

“各地都在打仗,每天逃难进天岚的灾民不知凡凡,我稍加打扮混进其中,进门时再递些银子,轻而易举的便进了城。”

那人笑了笑:“这齐**士什么德行你也不是不知道,无时无刻不会忘了趁机捞上一笔。这也好,方便了你我,估计这几年你也没少用这种方法往外边送消息吧?”

“这便不劳骠骑将军操心了。”

张涵文皱眉道:“不过这种时候你跑进天岚干什么?”

“南方待得无聊嘛。”

马志远笑道:“那些个地方守军都是孬种,没打两下便投降了,而都卫军里的硬骨头这几天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动脑子的事有霁旬来做,没有用武之地的我自然是每天闷得发慌,这不就偷摸的溜进天岚来了。”

“宫霁旬摊上你这么个主子,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一半一半吧,反正我看他天天虽然忙得要死,但瞅着也挺开心的。”

张涵文面色一正:“你就不怕暴露?要知道在这天岚城中,可还有着一头道行颇深的老狐狸。”

“怕啊,怕的要死。”

马志远话虽如此说,口中却没有一丝一毫惧怕的意味:“这怕也得来啊,再不来这天岚都被你们北宋给攻下了,到时候我岂不是哭都没地方找去。”

“对了。”他突然饶有兴致地说道:“听说你们北宋出了一个武道宗师,连那个八虎骑中臭屁的要死的王壹都没拦住他?”

“听说是这样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

张涵文挑了挑眉:“怎么,骠骑将军有兴趣与之较量一番?”

“那自然是有的,那可是宗师啊,九州之上一共才几个。”

马志远咧嘴一笑。

他回天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与那个宗师一战。

而这个宗师,自然不是尚且在天卫关的陈简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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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论雍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五十七章论雍经过数日的休整后,宋军自天卫关开拔,一路往南,直奔天岚而去。

眼下的宋军队伍,算上卢伯手下的那两万人,人数也不到五万,不过这并不能妨碍他们士气高涨。

在这群甲士的心中,最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而他们对于郭羽的态度,相较于先前也是大为缓和,不管怎么说,新统帅本事还是有的。

唯一让他们有些不满的是,郭羽并未履行诺言。

那日郭羽登台时曾出言侮辱宋军,在众甲士群情激奋之下,他最后放话说,如若宋军作战亮眼,那么他不仅道歉,还会骑马绕营,高呼“自己是铁废物”。

而天卫关一战,无论是燕云铁骑,还是大宋甲士,表现都不可以不用“英勇”二字来形容,是以战后不少人曾去找郭羽要求他兑现诺言。

郭羽哪里会去丢那个人,一句“喝了酒还他娘的好意思让老子道歉。”便将所有人都给堵了回去。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尽管他们心中不服气,但终究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没办法,谁叫自己当日喝了个爽呢。

郭羽自是不会想这些,眼下的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考虑。

“你说江州已经全部给雍军占据了?”

赵轻玄点头道:“嗯,前日探子回报说,江州杨天渊中计被俘,数万守军损失大半,眼见取胜无望后,索性便投降了雍军。”

听到这里,郭羽一时间眉头紧锁。

江州如此迅速地被雍国攻陷,无疑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位于襄州之西的江州与襄州两州中间只隔着一条越江。眼下江州全境沦陷,雍军便可以直接乘船抵达襄州,而且无须经过天卫关与天雄关这两道关卡,近乎畅通无阻的直指天岚。

在郭羽的设想中,只有江州守军与雍军彼此间互相牵制,自己这边才可以没有后顾之忧,放心大胆的攻略天岚。

而如今,在宋军攻城之时,很可能会被突然出现的雍军从背后插上一刀。

宋雍两国间的恩怨也不算小,当年赵彻亲征虞都,雍国死伤颇多,而祁州之围,雍国据说也有参与,若非有齐国将两国给远远的隔开,这二十年来宋雍之间怕是少不得战事。

在这样的背景下,想要与雍国达成什么联盟怕是不太可能。攻略天岚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背后却又有一个雍国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发动突袭。

想到这里,郭羽有些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心情一时间烦躁到了极点。

“说到雍国,他们近几年来好像也出现了不少了不得的人物。”

赵轻玄对于宋军尴尬的境地倒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担忧来,这倒也与他向来没心没肺的风格相符,当下兴致勃勃地

说道:“比如有‘矛王’之称的齐申,枪神传人龙翱天,还有‘快枪手’…”

“毛王?毛很多的人吗?”郭羽表情怪异地说道:“还有快枪手,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一旁的庞渝打了哈欠,睡眼惺忪地说道:“矛王齐申,二十年前便已是入势巅峰境界的高手,曾与你父交手,败而不死,据闻已进入那宗师境界,真假不知。”

“龙翱天,死在镇北将军手上的雍国枪神李离的传人。与你一般,天赋极高,年纪轻轻便成就入势境界,前途不可限量。”

“至于快枪手…”

“你们在聊什么?”

赵轻语策马来到几人跟前,脸上的神情颇为好奇。

“呦,介不是女侠吗。”郭羽抬手做出一个端碗的动作,咧嘴笑道:“整两口?”

见郭羽如此,赵轻语登时大窘,连耳根子都变得通红。

那日在天卫关,赵轻语虽醉,但远没有到神志不清的地步。

她清楚的记得自己醉倒在郭羽的怀里,继而被其送回营中休息。尽管郭羽并没有对她做什么,但赵轻语依旧是羞于见人,这几日来也都是躲着郭羽,根本不敢在他面前出现。

“小妹来了啊。”

赵轻玄笑嘻嘻地说道:“正巧说道李鸿徒了,你给妹夫讲讲他吧。”

听到李鸿徒三个字,赵轻语毫不掩饰的露出厌恶之色,十分嫌弃地说道:“讲他干什么,烦人得紧。”

庞渝抚了一把胡须,继续说道:“雍国之主李鸿徒,同样是入势境界,以一手快枪闻名于世,故世人称之为‘快枪手’。”

郭羽撇了撇嘴:“总感觉这个称号听着还真不像是夸人…”

“此子不仅武艺出色,在兵法上也是颇有造诣,且善于与敌正面交锋,在多年来与齐国的交手中鲜有败绩,即使对手是杨志勇也是毫不逊色。”

说到这里,庞渝瞥了郭羽一眼,“虽然杨志勇败亡在你小子手中,但这其中运气成分有多大我想你也清楚。”

郭羽为之苦笑。

“在老夫看来,李鸿徒强在统兵却不懂变通,而你剑走偏锋,屡出奇计,但若是正面对敌则会因为缺乏经验而显得有些不足。可以说,你的长处便是他的短板,反之亦然。”

郭羽一手托着下巴,思索半晌后,沉声道:“丞相既然如此说,看来这雍王的短板还真不少啊。”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人皆是愣了愣,然后都有些忍俊不禁。赵轻语笑道:“讨厌鬼你倒是好厚的脸皮。”

郭羽咧了咧嘴:“翻来覆去,不是讨厌鬼就是厚脸皮,没文化就少说两句。”

兴许是又想起那晚的光景,赵轻语脸一红,瞪了瞪眼,终究没有出声。

“还有诸葛家那小子,不过他不通武

道,想来你也不会感兴趣,是以老夫就不说了。”

大抵是身子有些痒,庞渝毫无形象地伸手挠了挠,继而说道:“这几个人里,尤其是李鸿徒,你一定要注意。”

“为何?”

见郭羽有些疑惑,赵轻玄回答道:“这还用问吗,那李鸿徒可是你的情敌啊。他数年来每隔半个多月便会向大宋提出联姻,而前一阵孤教你读的那封信正是他第九十四次请求小妹入蜀。”

赵轻玄拍了拍郭羽的肩膀:“李鸿徒相貌英俊得很,只略输我半筹,身份显赫,有将才,有天赋,而且还对小妹一片痴心,这样的人正是妹夫你的头号情敌啊。”

眼见郭羽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赵轻玄又道:“而且他还对令尊十分敬佩,平日里的打扮与你差不多,旁人还为他编了一个打油诗,什么‘白马银盔快枪手,玉面君王李鸿徒’,啧,你听听,这是完全不把妹夫你放在眼里啊…”

“你去死!”

已忍耐许久的赵轻语一巴掌狠狠地拍在尚且滔滔不绝的赵轻玄身上,她略微踌躇后,最终还是开口说道:“别的不提,这个李鸿徒,讨厌鬼你确实应…”

郭羽笑道:“放心,只要这李鸿徒敢在襄州出现,我定然把他给打成真正的快枪手。”

听郭羽回答的如此果决,赵轻语愣了愣,旋即低下头,心中莫名欣喜。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郭羽与她心中所想那是半点不同。

郭羽双眼微微眯起,嘴角的笑容有些冷。

别的可以忍,这个绝不能忍。

他娘的,竟然敢跟自己撞人设,撞造型,还他娘的叫什么劳什子玉面君王?老子还没自称玉面小白龙呢。

这不把那李鸿徒打出屎来,他能咽下这口气?

就是自己打不过,那不是还有狗子。

郭羽扭头看了一眼正低头思故乡的陈简钊,心里顿时放心了许多。

敢在老子面前装比?老子兄弟是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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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将对将,王见王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五十九章将对将,王见王龙翱天饶有兴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陈简钊。

方才在自己出枪的刹那,身旁的齐申蓦然出手,挡下了这大汉的一刀。

能接下齐申一矛而不落下风,且罡气炸开的余势就险些将自己震伤…宋军阵中能有这等实力者,想来只有一人。

“你便是那个北宋的武道宗师?”

陈简钊皱眉冲着前方这不知底细的三人说道:“你们是谁?”

“不懂得要先回答别人的问题吗!”

龙翱天大喝一声,催马上前。他没有半分留手,铁枪带着一点寒光,直朝陈简钊心口刺去。

见龙翱天如此,卢伯连忙喊道:“陈将军小心,这人有古怪!”

其实无须卢伯的提醒,陈简钊也已感受到了龙翱天这一枪的不凡。

难怪入势境界的卢伯与他甫一交手便吃了亏。

此枪,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出手则必建功,近乎已臻至化境的枪术。

这一枪玄则玄矣,却也不是没有应对之法,相反,破解的方法还很简单。

陈简钊单手提起太平,继而一刀劈下。

一力降十会,哪怕枪法再精妙,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终究也是于事无补。

凌厉的刀势直冲自己而来,龙翱天只觉死亡仿佛与自己尽在咫尺。自打出生起皆是顺风顺水二十年来首度尝到这种危机的他,一时之间免不了有些慌乱,就连手中的铁枪速度也慢了几分。

眼见龙翱天就要死在陈简钊的刀下,旁侧的齐申再度出手。

那杆长一丈八的蛇矛裹挟着一股子刚猛气势朝前探出,径直撞在陈简钊的刀上。

“铛!”

巨响声将龙翱天从恐惧中惊醒,当下万分恼怒。见陈简钊与齐申相持住,他哪里会放过这等机会,手中铁枪毫不停顿地继续向前挺去。只要再往前递上几寸,眼前这名北宋的武道宗师就要死在自己的枪下。

此刻的龙翱天哪里还会去顾及什么军师的嘱托,他只想杀掉陈简钊。

那片刻间的恐惧对龙翱天这种眼高于顶的人来说,简直就是耻辱。

耻辱,只能用鲜血来洗刷。

然而满脸狞笑的龙翱天却是忘记了一件事。

不止是他有帮手,陈简钊也有。

弓弦震荡的声音传来,龙翱天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危机感,他连忙拧过身子。

剧痛自左肩传来,龙翱天受到影响,这一枪也不出意外地落到空处。

“现在我们扯平了。”

卢伯放下他那张名为黄雀的硬弓,笑着说道。

“你!”

退出陈简钊与齐申的圈子,龙翱天随手将箭矢自肩头拔出,冲着重新握起三

尖刀的卢伯冷笑一声,旋即拨马冲去。

陈简钊没有去阻拦龙翱天,此刻的他,眼中只有齐申一人。

长刀与蛇矛不住地碰撞在一起,刀势与罡气时不时地炸开,在大地上崩出一个又一个深坑。幸好在陈简钊到时已下令让周围的宋军甲士撤离,否则两人的战斗当真要波及到不少人。

二者的战马终是承受不住震荡,同时发出一声哀鸣,继而双双扑倒在地。陈简钊与齐申稳稳地落在地上,两人都没有继续出手,就这般对峙着。

陈简钊的双眼愈加地火热起来,那颗心有如见到肖莘时那般猛烈地跳动着。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有些怀疑,那么经过方才的短暂交手后,陈简钊便已经可以确定,眼前这名手持蛇矛的健硕大汉,是宗师境的强者。

如他一般的武道大宗师。

而齐申的心情,也是与陈简钊一般无二。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在一片静默之中,同时迈开步子。

“铛!”

随着太平长刀与那杆蛇矛再度撞击在一起。大地好似都为之一颤,气浪掀起无数烟尘,以两人为中心的数丈之内,更是为那凌厉的刀势与刚猛的罡气所充斥。

这一场宗师之战,没有一个人能插手于其中,便是李鸿徒也不行。

“啪!”

抬手一枪将数名围过来的宋军甲士给抽飞,李鸿徒望了一眼正在交手的两名宗师,又瞧了瞧那与卢伯厮杀正酣的龙翱天。

他昂起头高声道:“翱天,齐将军,此地便交与你们,孤先去会一会那军神之子。”

说罢,李鸿徒一拉缰绳,那匹雄壮的白马登时跑动起来。

他手中银枪不时地摆动,留下一串串残影,凡是赶拦在身前的宋军甲士,皆被李鸿徒打退。

哪怕有所留手,入势高境的李鸿徒在宋军阵中亦是如同虎入羊群一般,势不可当。

那杆中军大旗已是不远,李鸿徒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暴喝:

“哪里来的小子,胆敢在散城军阵中撒野!”

散着头发的梅士淦瞪大双目,抓起手中长枪便冲了上来。

“狂妄之徒,又要放肆!”

武辽拔出腰间长剑策马驰来。

“话都让你俩说了,我说啥啊?”陆休前拎着朴刀,略微思索后,架马跟上,同时口中喊道:“呔,孙子!吃爷爷一…”

他的话还没讲完,前方的武辽和梅士淦竟已经被从马上飞落。接着,一道银光自他眼前亮起。

“嘭!”

陆休前胸前挨了一枪杆,最终也没能逃脱落马的命运。

三名散城军统领,竟是在顷刻间尽数败北。

“呵。”

李鸿徒轻笑一声,“那军神之子的亲军就只有如此程度吗?”

“哈麻批,别拿根银棒子,骑匹白骡子,你就以为自己牛了大比了。”龙涛舞起双刀喝道:“龟儿子毛没长全,胆子倒是不小!”

“向来都是散城军冲别人的阵,眼下被冲还真是头一回。”侯锦永身上爆发出威势,冷声道:“阁下既然敢来,那么今日便留在此地吧!”

侯锦永与龙涛拨马齐出,三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两把钢刀,一杆长枪,同时攻向李鸿徒。

在三人近身的瞬间,李鸿徒的手动了。

他银枪一抬,与侯锦永所刺来的长枪碰在一起。后者哪里是他的对手,直接被枪势给撞下马去。

而自以为得手的龙涛,还不待心喜,眼前蓦然亮起一道银光。

“铛铛!”

两把钢刀直接脱手而出,龙涛整个人也是凌空飞起,继而重重地摔在地上。

“不可能…”

龙涛捂着自己的屁股,呲牙咧嘴地说道:“哈麻批,这个比是怎么做到同时挡下咱俩的攻击的。”

“大抵是他的枪快吧。”侯锦永苦笑着说道。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这白马男子给打下马去。

龙涛将钢刀拾回,口中道:“这等狠人,也不知郭将军能不能扛住。”

“能的。”

侯锦永翻身上马,看着前方那杆大旗,语气坚定的说道:“莫要忘了郭将军那一手神乎其技的枪术。那人的枪虽快,可郭将军却未必就挡不下!”

……

一马撞进宋军中军阵中,李鸿徒枪势一吐,周围的宋军甲士顿时连连后退。

他一仰头,旋即便看到一名身着黑袍的英俊男子正远远地朝着自己微笑。

如此相貌,如此气度,不是那军神之子,又是何人?!

李鸿徒跃马向前,扬声笑道:“大雍李鸿徒,前来一会!”

他催马直朝着旗下驰去,身上气机亦是调动起来,整个人的气势不断向上攀登。

他李鸿徒自幼便对那北宋军神推崇备至,数次感叹自己晚生二十年,没能与其斗上一场。

而如今,见到了军神之子的他,又怎能不问上一枪?

眼见那黑袍男子已经近在咫尺,李鸿徒眼中爆射出精光,蓄势已久的银枪登时递出。

“哎呀妈呀,雍王你干啥玩意儿啊!”颇为惊慌失措地赵轻玄身形一个不稳,竟是直接从马上摔下。

无巧不巧,赵轻玄刚好避开了这一枪。

李鸿徒正诧异他以这种方式躲过时,就听得赵轻玄嚷道:“虽然孤连续拒绝了你九十四次的联姻请求,但你也不能上来就捅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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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白马,银枪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六十章白马,银枪赵轻玄如此说,李鸿徒如何不知他的身份,当下皱着眉说道:“宋王?”

兴许是觉得自己方才的表现过于丢人,赵轻玄挺直腰杆,正色道:“不错,正是本王。”

“宋王为何在此?”

李鸿徒看着这名宋国之君,脸色有些古怪的说道:“莫不是如孤一般,做那御驾亲征之事?”

赵轻玄荒唐且无能,这已是九州之上公认的事实,若非看在其与自己皆是一国之君的身份上,以李鸿徒的性子,那是半句话也不愿意与这个废物讲。

“哼,没错,孤正是来当随军吉祥物的。”大抵是不喜欢李鸿徒那居高临下的视线,赵轻玄翻身上马,继而问道:“雍君又为何在此?招呼都不打一声,便带着武道强者冲我军阵,这似乎于礼不合吧。”

李鸿徒昂起头,冷笑道:“孤此来,所为的自然是见一见那军神之子。至于冲阵之事,若不是贵军甲士实力不济,孤又哪里能冲到这里来呢?”

赵轻玄同样笑道:“雍君便不怕有来无回,要知道,我大宋的燕云铁骑可还尚且没有出手。”

“尽管叫他们来便是,不过那样孤可就不会再有所留手。”李鸿徒脸上满是傲然之色,“届时如若贵军出现死伤,宋王可不要怪罪于孤。”

赵轻玄没有说话,就这般默默看着李鸿徒,而后者也同样没有挪开视线。

两位君王对视良久,赵轻玄忽然笑了笑,他摇头道:“雍王还是这般自负,不外乎小妹对你莫得感情。”

被戳到痛处,李鸿徒冷哼一声,“闲话少提,军神之子何在,劳烦宋王叫他出来一叙。”

虽说是劳烦,但李鸿徒的语气中却如同命令一般,没有半点客气的意味。

对于李鸿徒的态度,赵轻玄却是没有半点恼怒,他笑嘻嘻的指了指身后:“喏,孤的妹夫就在那里,雍君自己过去吧。”

妹夫?!

李鸿徒心中一震,他顺着赵轻玄手指的方向看去,旋即便看到那名自己多年来朝思暮想的少女…以及与她状似亲昵的贴在一起的白袍男子。

咔嚓。

李鸿徒只觉得体内某种东西忽然裂开。

……

原本打算出手拦下李鸿徒的郭羽,见其与赵轻玄聊了起来,便索性在后面观察起这位玉面君王快枪手来。

他仔细看了半天李鸿徒那张足可以称之为面冠如玉的俊脸,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无奈的叹了口气。

即使以郭羽的厚脸皮,此刻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比这雍王长得英俊。

他不放弃的再次抬头,将自己与那雍王做着对比。

那雍王身上的银甲亮得反光,身后那披风更是洁白如雪,远远看去当真是威风凛凛。

而自己身上的白袍,经过天卫关前后两战已是

变得有些破旧,有些地方的污渍更是洗也洗不掉。

再看那雍王的坐骑,通体雪白,神采奕奕,即使是不懂马之人也能知晓那是一匹绝世良驹。

反观自己家这个孽畜,估摸着昨天趁着别人不休息,偷摸去哪个泥堆里打了个滚,眼下身上黑一块白一块,埋汰得很…

郭羽有些泄气的低下头,手重重地拍在那兀自吃草的小白的头上,口中骂道:“就知道吃,瞅你这个丢人玩意儿,埋汰成这样,让我等下怎么好意思在那个雍王面前自称玉面小白龙…”

骤然受击的小白愣愣的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主人,那委屈的眼神登时惹得赵轻语一阵心疼,她抬手抓住郭羽的手臂,娇喝道:“住手,放开那匹白马!”

“松手,一边玩去。”郭羽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哪都有你,我打我自己家的马你也管。”

赵轻语又哪里会听郭羽的话:“不松!”

“真不松?”

“说不松就不松!”

“不松拉倒,我还有一只手。”郭羽抬起他那只空闲的手,“啪”地一声拍在马头上,咧嘴笑道:“你说你气不气…”

郭羽身体一震,左手猛地从赵轻语的手中抽出,接着径自推在少女胸前。

来不及感慨这世道依旧天平,郭羽右手摘下将军令,刹那间便在身前划出三道银弧。

“铛铛铛!”

被郭羽推下马去的赵轻语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得三道金石之声在她前方响起。少女抬起头,旋即整个人都为之愣住。

银枪翻飞,白马嘶鸣,一人着白袍,一人穿银甲。两名在九州之上风头正盛的年轻男子毫无征兆的厮杀在一起。

郭羽的表情逐渐凝重,此刻的他终于明白了快枪手的含义

快,太快了。

明明看起来李鸿徒只出了一枪,却有三道银光同时从不同的方向亮起。

若非是百战,自己怕是一个照面就要伤在李鸿徒的枪下。

一道道枪影撞击百战枪围上,郭羽一时之间虽也勉强能与之抗衡,但却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

“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见郭羽在李鸿徒的枪下险象环生,赵轻语顿时怒道:“李鸿徒,你有病啊!一上来抽什么疯!”

此话一出,郭羽几乎要鼓起掌来,他一枪荡开李鸿徒的攻势,同样喝道:“对啊,你有病啊!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为何出手如此毒辣?”

这李鸿徒上来就出杀招,一枪快过一枪,看架势很明显是冲着他命来的。

郭羽心中自是纳闷的不行,我这连见都没见过你,你跟我搁这杀招齐出算是怎么个意思?

再说了,我这还没因为撞造型的事找你算账呢,你反倒跟我来劲了?

听到赵轻语的呼喊,李鸿徒动作一滞,

犹豫片刻后终究还是放下银枪。他冷哼一声,看着赵轻语说道:“女人,谁允许你招驸马了?孤说过,你只能做孤的女人。而能做你夫婿的人,也只能是孤!”

“你的话与本公主何干?”

赵轻语满脸的厌恶,“收起你那一套,本公主不稀罕。”

对于赵轻语的态度李鸿徒并不是很在意,显然他已经对之习以为常,当下扭过头来对郭羽说道:“孤许你五十万两白银,三万两黄金,如你愿意还可以来我大雍为官,除去大将军与丞相一职任你挑选。”

他高高的扬起下巴,“只要你离开赵轻语。”

“???”

郭羽的脸色愈发古怪起来。

这哥们卖相虽是不错,但脑子里似是有点东西。

看女性话本看多了?

只道郭羽那副表情是在为难,李鸿徒冷笑一声,转过头对赵轻语继续说道:“看到了吗,他在犹豫,他根本不爱你,在银子面前,你们的爱情不值一提!这个废物根本配不上你!接受这个现实吧,赵轻语,这个世上没有人比孤更爱…”

“唰!”

“铛!”

递出的将军令虽被李鸿徒给挡下,但那股勇绝枪势紧接着便爆发出来。

李鸿徒双目一凝,身上气势亦是瞬间爆起,虽然相较于郭羽慢了两分,但也将这入阵一枪给化解开来。

“说归说,你咋骂人呢?”郭羽一枪接着一枪的划出,心下愈加纳闷。

你演你的霸道雍王,这咱没意见,但你抬一手贬一手他可就忍不了了。

虽然咱长得没你帅,穿得没你拉风,坐骑还比你沙比,但咱好得也是九州之上的风云人物。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那些霸道君王话本里的废物男配了呢?

恼怒的郭羽调动起气机来,手中将军令在顷刻间划出千万道银白枪弧,如风暴般朝着李鸿徒笼罩而去。

“霸道雍王?他娘的老子今天打得就是你霸道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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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以枪作刀应如是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六十一章以枪作刀应如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或许是动作太快,留下的残影如实体一般,在郭羽震惊的眼神中,李鸿徒手腕一翻,接着六杆银枪同时刺出。

六道迅猛枪势击打在那股银白色的风暴上,郭羽所筑成的百战枪围在这一刻竟然有了些许溃散的势头。

先前那一枪化三便已经足够棘手,如今这六枪,更是连他的百战都抵挡不住。

郭羽心中一沉,将军令微微停顿,而随着他的动作,那枪势风暴也尽数散去。

“怎么,放弃挣扎了吗?”李鸿徒冷笑一声:“那便去死吧!”

李鸿徒手一挥,六道枪影汇聚成一道,速度竟是比之前还要快上两分。

银枪带着一点寒芒,直奔郭羽的胸口刺去。

军师的叮嘱被他尽数抛在脑后,联宋灭齐的大业他也已全然不顾,这一刻,他李鸿徒就是想要郭羽的命。

军神之子也好,北宋将军也罢,胆敢染指他李鸿徒看中的女人,岂容他人染指?

他曾与赵轻语同在天岚做那齐国质子,当时还尚且幼小的他立下誓言,此生定然要赵轻语做他的女人。

当李鸿徒某次秘密入宋,无意中见到少女初长成的模样后,心中的决心便愈加坚定。

即使被拒绝九十四次,他也从未真正的放弃过。多年来,李鸿徒夜夜辗转反侧,梦里梦到的始终是那少女的笑颜。

甚至就连他纳田璇为妃,也只是因为她与赵轻语长得有几分相似。

这样的他,又怎会能容忍赵轻语身边有着一个男人?

莫说军神之子,就是军神郭仪本人,李鸿徒也是照杀不误。

“屁话真多。”

白色的枪影随风舞动,将军令在空中划出一道绚丽的枪弧,猛地撞在李鸿徒刺来的银枪之上。

“铛!”

两股截然不同的枪势撞击在一起,随后直接爆炸开来,气浪直接将郭羽从马背上掀飞出去。

“讨厌鬼!”

赵轻语急忙跑上前去。虽然已经见到郭羽安稳地落在地上,但少女依旧有些担忧。

郭羽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他看着前方的李鸿徒,眼神有些凝重。

虽然没有受伤,但自己却是被打得飞了出去,而那雍王仍然安安稳稳的骑在战马之上。

如此一看,高下立判。

“李鸿徒,你有完没完!”

赵轻语挡在郭羽身前,俏脸含煞:“你这是要向我大宋宣战吗?”

紧了紧自己微微发麻的右手,李鸿徒不露声色地说道:“自然不是。”

“你此刻不愿做孤的女人,没关系,孤可以等。”他抬起银枪,一指赵轻语身后的郭羽:“但你若是喜欢这个男人,那么他便必须死!”

“不止是他,除了孤以外,日后凡是你喜欢上的男人都要死。等他们都死光了,你自然会乖乖地到孤身边做那大雍王后!”

赵轻语气机反笑:“那本公主若是喜欢上你爹呢?”

“父王已故,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那要是你儿子呢?”

“你自当该喜欢孤的王子。”李鸿徒轻笑道:“天下间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你…”

赵轻语瞪着眼,小脸被气得通红,她正要说些什么,便感觉到一只大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旋即自己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看来雍王是真的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

郭羽将赵轻语拉到自己身后,迈步上前,咧嘴说道:“本将建议雍王回去之后,找几个御医看看自己的脑袋。”

郭羽一开始还疑惑这为何一提起李鸿徒,赵轻语就会满脸厌恶。

他如今对赵轻语这个大宋公主也算是知根知底,清楚少女本性的他,很难想象什么样的人能让她讨厌到这种地步。

就算是没事就捏下赵轻语脸的自己,少女最多也只是凶着脸喊上两句,事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但眼下见到李鸿徒本人,他总算是明白过来。

介尼玛什么玩意儿?

郭羽银枪一抬,朝向正前方横枪立马的李鸿徒:“当然,本将也不介意当一回庸医,为雍王治一治这脑残之症。”

“孤之事,无须死人来操心。”

李鸿徒冷笑一声,整个人从马上跃起,银枪化作一道寒光,直奔郭羽而去。

将军令再度划出一道枪弧,接下李鸿徒这一枪。

尽管以百战应对李鸿徒的快枪有些吃力,但郭羽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银弧再起,双手握住将军令的他动作也快上了几分,一时间千万道流光朝前划出,仿佛要将李鸿徒给吞噬进去。

“雕虫小技。”

李鸿徒手臂抬起,右手握在银枪的前端,前腿朝前一踏。

无数道枪影自他手中挥出,在一阵阵火花中,那道流光之围直接被他给破开。

“起!”

随着李鸿徒的一声大喝,又是六枪同时刺出,郭羽的百战枪围再也维持不住,他眉头一皱,脚步朝着地上一蹬,身子往后方撤开,这才险之又险地避过李鸿徒的枪势。

快且强,这是郭羽对李鸿徒的评价。

每当他的速度快上一分,枪势亦会随之变得愈加凌厉。

仅是这六枪,每一枪几乎都有卢伯那逐日一箭的八成威力。

“呵,想跑?”

李鸿徒哪里会放任郭羽离开,他身上气势爆开,整个人猛地上前,抬手又是六枪。

这六枪无论是速度,还是威力,看着都比之前来的强些。很显然,若是再用百战,根本不可能将之挡下。

既然速度比不过,那便以力取胜。

郭羽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将军令,如握刀般举过头顶。

眼见郭羽这般动作,赵轻语蓦然捂住嘴,眼眶有些发红。

郭羽常常说自己是武道天才,这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进境神速,几个月便从虎威都不是直接成就入势;他才思灵敏,别出心裁,能以剑使枪招。

但这其中最重要的是,他学什么都很快,就是再复杂的招式,他看一遍也能记住个七七八八。

戎马五枪便是这般。

这五枪虽然看着简单,只是普通的递摆砸刺挥,但其中所含的门道则要复杂的多。

一代军神郭仪所创出来得枪法,怎么可能会简单。这五枪可以说是一式比一式来得难。

但就算是这样,郭羽依旧能记下要如何施展。

戎马五枪尚且如此,别的招式自然也不在话下。

就比如,撼天。

撼天一刀可以说是郭羽目前所见过威力最大的一式,即使卢伯那鱼鸟两相推也不过只是能堪堪与之比肩。

当然,倒不是说赵文奇就不如刘笑尘。他境界太高,随手一剑便能破开自己的百战枪围,哪里还需要什么招式?

那日刘笑尘施展出撼天一刀后,郭羽为其所震撼,亦是不经意间将之记下。

气机流转,万般真气汇聚在银枪之上,一股无比凛然的气势自将军令散发而出。

郭羽高举将军令,双眼微微闭起,身上的白袍无风自动。

一刀在手,天亦可撼。

以枪作刀,也应如是。

就在李鸿徒银枪刺至的同时,郭羽手中的将军令亦是一挥而下。

寒光拔地而起,凛然枪势自空中劈下。

大地自郭羽前方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无数碎石冲天而起。

璀璨寒光直直地撞向李鸿徒,那恢宏的枪势更是直接将李鸿徒那六枪给破开。

李鸿徒眼中流露出些许吃惊之色,后退的同时,他手一抖,六道枪影合而为一,接着朝前递出。

“铛!!”

李鸿徒倒飞出数丈远,他低下头,皱眉看了看那略微破损的银甲,双目为之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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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枪七杀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六十二章一枪七杀郭羽放下将军令,微微有些气喘。

似刘笑尘那种一只脚踏在宗师门槛,几乎可以称之为准宗师的强者绝学自然不是那么容易施展的。

连刘笑尘本人使出后都显得十分疲惫,他这个才入入势不久,且还是偷学来的便要更加不堪些。

这一枪直接耗去郭羽大半气力,不过眼下的他虽觉得身体有些虚弱,但看到李鸿徒那狼狈的模样,心中又觉得颇为快意。

“大雍王,男人太快终究是不行的。”

郭羽咧嘴笑道:“别看我这一枪速度虽然慢了点,但它持久劲儿也足啊,跟我比起来,你这快枪就瞅着逊色了不是?”

“说得好!”

外围的赵轻玄一边嗑着瓜子,一边为郭羽呐喊:“妹夫,让这个雍国的快枪手见识见识咱们大宋儿郎的持久…呸,威力!”

“没错!让这个雍王玩蛋去吧!”

龙涛梅士淦等几名散城军统领呼喊的同时,不忘为郭羽摇旗呐喊:“郭将军必胜!”

黑竹将军王子玮自然不会如这几人一样胡闹,他沉声喝道:“少将军,燕云铁骑已就位。只要将军一声令下,管他什么雍王齐王,末将立马带人碾压过去!”

看了一眼围在四周的那群沉默着地黑甲重骑,郭羽眉毛一挑,朝着数丈远的李鸿徒道:“雍王,闹剧已经结束了。无论是你,还是你那两名手下,都已被我军围住,念在你们有留手的份上,只要雍王愿意低头,本将也不介意送雍王回去。”

“好大的口气。”

李鸿徒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冷笑道:“只不过打破了孤的甲胄而已,真当自己能胜得过孤吗?”

“那便请雍王在我大宋军中稍留几日吧。”

他虽有些疲惫,但想来正面挨下撼天的李鸿徒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对方境界确实高过自己,可论拼消耗,他郭羽还真没服过谁?打定主意的郭羽,登时对李鸿徒发起猛攻。他身形爆起,手中将军令猛地点向李鸿徒。

他不认为此刻的李鸿徒还能使出如先前那般速度的枪来,而只要持续相拼下去,郭羽便有信心耗死对方。

只待李鸿徒气力耗尽,这场莫名其妙的战斗,也就时候结束了。

当然,他是不能下杀手的,即便李鸿徒想要杀他。

李鸿徒终究是一国之主,在如今的局势下,惹怒雍国终究不是什么好得选择。

而且对方虽然冲阵,但据手下汇报来看,宋军这边好像还真没死什么人。

是以,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郭羽都不能杀他,当然出于某种私心,以及宋军的颜面,教训他一顿还是免不了的。

这不把你打成丑比,能让回去?

郭羽如是想到。

李鸿徒冷哼一声,手腕一动,几股迅猛枪势再度爆

发开来。

郭羽瞳孔猛地缩起,将军令变刺为撩,在空处划出数道枪弧。

“铛!”

“噗!”

血花四溅。

稍远处的赵轻语发出一声惊呼,赵轻玄长大嘴巴,瓜子都落在地上。

龙涛等人的呐喊声戛然而止,王子玮更是朝前一挥手,得到命令的燕云铁骑登时就要向李鸿徒发起冲锋。

“都别动!”

鲜血不断地滴落在地上,郭羽举起左臂阻止燕云铁骑的同时,右手将军令朝前一挥,将面前的李鸿徒逼退。

“真当孤已经全力出手了吗?”

李鸿徒面带不屑,“只不过稍微认真了些,便伤在孤的枪下,似你这等废物也配站在赵轻语身旁?”

郭羽扭头看了看自己那被李鸿徒划开一个大口子的左臂,沉默不语。

正如他所想的那般,李鸿徒并没有一出手便是六枪。

不是六枪,而是七枪。

接下撼天后,李鸿徒的速度竟然更快了几分。

一枪七杀,即使方才郭羽在千钧一发之际反应过来,使出百战,依旧只挡下了六枪。

第七枪,直接越过他的百战枪围,划在郭羽的左臂上。

“正如你所说,闹剧已经结束了。”

李鸿徒银枪一摆,迈步上前的同时,高高扬起自己的头,“孤也非不讲理之人,先前承诺依旧作数,只要你愿意离开赵轻语,黄金万两,高官厚禄,皆是唾手可得。”

他毫不收敛的散发出自己那入势高境的气势,继续说道:“若是不愿,那你这个军神之子,便死在这里吧。”

将军令起。

郭羽用行动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一式入阵径直朝前方递出,勇绝枪势直朝李鸿徒扑去。

李鸿徒微微冷笑,银枪再出。

一枪化七,他一出手便是七枪。

七道枪影带着迅猛枪势点出,破开入阵后,剩余六枪继续向前。

“铛铛铛!”

李鸿徒在出枪,郭羽的手也没有停下。

如那日一般,两式戎马向结合,以百战手法递入阵之枪。

既然李鸿徒一枪七杀,那他便七式入阵!

速度虽较李鸿徒来得慢些,但凭借百战,也终究能将之拦下。

“铛铛铛!”

转眼间七枪已过,李鸿徒诧异的同时,七枪再出,而郭羽也同样一式又一式的递着入阵。

银枪交击在一起,两股枪势不停地碰撞,场上气浪翻腾,罡气四溢。

“身上有伤的你,又能坚持到几时?!”

银甲已破烂不堪,身后的白披风也被炸出数个窟窿来,即使手腕已是有些酸痛,李鸿徒的速度却没有慢上分毫,甚至越来越快。

“总之比你这个快枪手持久就是了!”

郭羽咧嘴笑道。

他体内气机已开始滞涩

,真气也是快要见底。身上那本就已是有些破旧的白袍又多了几个口子,鲜血更是几乎染红了郭羽的半边身子。

“徒逞口舌之利。”

李鸿徒冷哼一声,调动起剩余全部气机,手中化出一道道残影,接着七枪再出。

这七枪,竟是比先前任何一枪来得都要快,都要狠。

“铛!铛!铛!”

挡住三枪,郭羽已经感觉不到左臂的疼痛。

“铛!铛!”

再接两枪,郭羽的右手几乎已经握不住枪。

“铛!”

第六枪,直接荡开那稍显无力的入阵,郭羽勉强一拧腰身,避开要害。那杆夺命银枪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口子后便消失不见。

剧痛感传来,寒光再起。

第七枪直奔郭羽的咽喉!

一枪比一枪快,一枪比一枪猛,郭羽明白,李鸿徒的第七枪,无论如何他已是抵挡不住。

白缨飘动。

奋起全部气机,郭羽眼中爆起亮光,手中将军令猛地递出。

自交手起,两杆银枪首次没有相击在一起,而是交叉而过。

“锵!”

剑鸣出鞘。

两人同时停下动作。

鲜血顺着郭羽的脖子流淌而下。

尚且闪着寒光的银枪稳稳地抵在他的喉咙上,刺破了些许皮肉。

郭羽微笑道:“好快的枪,不愧是快枪手。”

李鸿徒低下头,看着那杆停在自己心口上,系有白色枪缨的将军令,冷哼道:“你倒是让孤有些刮目相看了。”

“少废话!”

赵轻语握着那柄架在李鸿徒脖子上的楼兰,口中喝道:“你有完没完!想死本公主成全你!”

说罢,剑锋又往前送上一分,登时将李鸿徒的脖子划破。

李鸿徒眼神一黯,收回手中银枪,“你就那么看重他?”

不待赵轻语答话,郭羽直接将赵轻语给扯到身后,放下将军令的同时,开口笑道:“看样子雍王是打算收手了?”

“哼。”

李鸿徒冷冷地看了郭羽一眼,径自走向自己的坐骑:“今日便就此作罢。”

郭羽眉头一皱:“雍王在宋军阵中大闹一场,一句话不留就想走吗?”

“今日只是来打个招呼,他日天岚还会相逢。”

李鸿徒银枪一指郭羽,昂首道:“想要孤的道歉,届时自己来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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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缘由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六十三章缘由“嘭!”

罡气再度在大地上留下一道深坑,附近几乎已经不剩下一处平整的地方。

宗师的战场,正是如此恐怖。

平复下动荡的内息,齐申抬眼看向眼前这个面色如常的年轻人。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摆在面前。

陈简钊,要比他更强。

年纪才二十出头,便能踏入近乎于武道顶点的宗师境,而且还不是初境。

此等天赋,就是比起赵文奇,也是毫不逊色。

“一代新人换旧人啊。”

本来因踏入了宗师境而颇为自傲的齐申此刻撞上陈简钊这等妖孽,心中自是感慨万分。

陈简钊笑了笑,没有说话。

而在这两人的不远处,卢伯与龙翱天这两名入势高手依旧在厮杀着。

举手出枪,毫无意外地在卢伯的大腿上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创口,龙翱天狞笑道:“我看你到底还有多少血可以流。”

几乎已经成了血人的卢伯,根本不去看腿上那道新多出来的伤,同样笑道:“那你呢,身上插着五支箭的滋味如何?”

“看谁的命硬!”

龙翱天双手握住铁枪,卢伯也拈箭在手,眼看着二人就要再度以伤换伤,一道声音蓦然响起。

“停手吧。”

样子同样有些狼狈的李鸿徒驾马跃至两人中央,看了看满身是箭的龙翱天,又望了一眼尚且与陈简钊对峙的齐申,朗声道:“回去了。”

听得李鸿徒如此说,龙翱天登时散去铁枪上聚拢的气势。

卢伯犹豫半晌,仍然将箭矢捏在手里。只要李鸿徒有半点异动,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将箭射出。

李鸿徒却是理都不理他,径自拨马离去。而龙翱天则朝着卢伯竖起大拇指,继而将手翻转过来,朝下一指。

卢伯眉头微皱,学着郭羽平日在军中做出的动作,向着龙翱天竖起中指。

他虽然不太明白这手势的意思,但是是骂人的就对了。

“三位请留步!”

就在龙翱天扛着枪转身之际,远方突然传来一声呼喝。

李鸿徒身形一滞,转过身来,冷声道:“怎么,你们将军还想留下孤不成?”

“非也。”策马赶至的侯锦永摇摇头,他牵着两匹战马来到李鸿徒跟前,“郭将军有言,雍王这两名部下的坐骑估计已是死了,于是特让本将前来送上战马。”

“呵,他倒是想得周到。”

李鸿徒倒也不推辞,朝着身侧的龙翱天与正向他走来的齐申说道:“上马吧。”

眼见龙翱天与齐申翻身上马,侯锦永又道:“另外郭将军托我给雍王带个话,希望雍王能吸取这个教训。”

“教训,什么教训?”

李鸿徒脸上再度泛起冷笑。若不是因为赵轻语,那军神之子已是个死人,

如今竟跟他说什么教训,当真可笑。

“郭将军说…”尽管不解其意,但向来尽职尽责的侯锦永仍是一本正经地说道:“胡乱冲阵者,死马。”

“不知所云。”

李鸿徒自是不懂得郭羽话中的含义,当然他也不屑于懂,当下朝着两名将军一招手,“走了。”

说罢,他直接驾马冲出,而龙翱天及齐申两人则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大抵是由于郭羽的命令,尽管宋军甲士们看向他们的眼神凶恶异常,但依旧没有阻拦他们离开。

三骑冲出宋军的军阵,没过多久便回到雍军阵中。

小明站在前方,本就与他不对付的龙翱天自是懒得理他,当下径自驾马驶入阵中,自己找人处理伤势去了,而齐申则冲着小明点了点头后,亦是策马离开。

小明瞧着李鸿徒那身破破烂烂的银甲,轻轻一笑:“看来王上吃了不小的亏呢。”

李鸿徒冷哼一声,从马背上跳下,便有手下将其坐骑牵走照料。他向小明竖起一根手指,沉声道:“一个时辰,我要看到关于那军神之子的全部情报。”

……

时至傍晚,宋军索性不再行军,离着雍军远远地扎下营盘,开始埋锅造饭。

经过李鸿徒等人的一场大闹,宋军虽伤了不少人,但却是没有一人战死,而且伤者大多伤得也不是很重,就连似李奎那种骨折的都是少之又少。全军上下,伤得最重的反而是郭羽与卢伯二人。

与龙翱天的一战,卢伯打得可谓格外憋屈。身为入势中境的他,被那龙翱天一刺一个准,而自己那杆三尖刀却又难以发挥出什么作用。

无奈之下,这位刀法精湛,弓马娴熟的入势大高手只得摘下黄雀,与那龙翱天你扎我一枪,我射你一箭的,使出这等两败俱伤的打法来。

卢伯身上中了十来枪,由于失血过多,脸色格外苍白,眼下正躺在一座军帐中昏睡着,估计一时半刻是不会清醒了。

而相较于他,另一位重伤者的待遇则要好得多。

赵轻语的小手不断在郭羽腰间动着,那微凉的触感竟让他觉着疼痛都减轻了几分。

“就这个样子吧。”

看着郭羽腰间与左臂上那白色的蝴蝶结,赵轻语满意地点点头:“有本公主的巧手,估计讨厌鬼你很快就能好了。”

少女思索半晌,转身离开军帐,片刻后端着一支碗回来。她拿起勺舀起碗中的那热腾腾的粥,接着在郭羽怪异的眼神当中,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然后俏脸微红地递到郭羽面前:“啊——”

瞧着少女手中那由于羞涩而微微抖动的勺子,郭羽抬手将其接过,笑着说道:“我自己来吧,只是左臂伤了,不碍事的。”

“哦。”赵轻语应了一声,脸上的

表情似解脱又似有些失落,她抬手将那碗粥也递给郭羽,同时不忘提醒道:“粥蛮烫的,小心些。”

郭羽的眼神愈发怪异起来,他将勺子放回碗中,仔细打量了少女半天后,开口道:“劳烦帮我叫下军医。”

赵轻语以为他要让军医看伤,当下柳眉一蹙:“怎么,你不相信本公主的能耐?”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郭羽连连摆手。

“那你为什么要我帮你交军医?”

“我觉着你被那个雍王给传染了。”郭羽一脸郑重地说道:“这脑子啊,一旦出了问题,人就会做出很多反常的举动来。”

赵轻语想了好半天才明白郭羽话里的意思,她杏目一瞪,抬手便要打,待看到郭羽身上的伤后,动作不由得为之一滞,最终说道:“你才脑子有病,我哪反常了?”

“不反常你会这么温柔?帮我包扎也就算了,连粥烫都提醒?”

“那还不是因为你帮我修理了李鸿徒一顿。”

想起白日里那一战,赵轻语尚且有些惊讶:“连那个李鸿徒都只能与你打个平手,讨厌鬼你真的是越来越厉害了。”

“我厉害是自然的。”郭羽得意地一笑,继而说道:“不过我们不是平手。”

“嗯?”

郭羽回忆起李鸿徒最后那一枪,摇头道:“我不是他的对手。”

“怎么可能?”赵轻语不解道:“那最后一枪,你们不是平分秋色吗?”

郭羽目光落在赵轻语的腰上,那柄名剑楼兰正悬挂其间。

“你拔剑的瞬间,李鸿徒的速度慢了少许。如果没有你在,可能我的枪还没递到他胸前,喉咙便已经被他给贯穿了。”

“其实,他第一出手的时候我便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同为用枪之人,在李鸿徒第一次出枪时,郭羽便已经知晓了此战的结果。

他,必败无疑。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而似李鸿徒那般的快枪,眼下他根本无从破解。

郭羽苦笑,他原以为入势之后便可以横着走,今天当真是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通。

“你一开始便知道自己打不过?”赵轻语惊讶地看着郭羽。

“嗯。”

“明知道可能会死还要跟他打…金银财宝,高官厚禄也不要,难不成是为了…”

想到当李鸿徒提出条件时,郭羽挥枪拒绝的模样,脸颊绯红的赵轻语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那个“我”字也没能说出口。

“不错。”

见郭羽毫不犹豫地应下,赵轻语不由得心头猛跳。

“人这一辈子,活着还不就是为了…”郭羽微笑着转头看向赵轻语,少女那颗心跳动得愈发剧烈起来。

“…面子嘛。”

郭羽理所当然地答道:“虽然我很想答应,可要真是那么做了,我爹怎么看我,我娘怎么看我,我那帮兄弟怎么看我,以后在散城还怎么混?”

郭羽摇摇头,满是惋惜地说道:“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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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道之不同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六十四章道之不同“啪!”

“啊!”

郭羽痛呼一声,捂着自己的左臂说道:“好端端的,你打人做甚?”

“打的就是你这个讨厌鬼!”

少女瞪了郭羽一眼,继而气呼呼地离开了军帐。

郭羽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与李鸿徒厮杀一场,眼下难免觉得有些疲惫,左右也无事,他便索性躺下休息。

一夜无话。

当郭羽醒来时,天已是蒙蒙亮。

平日里穿的白袍子沾上了不少血迹,昨夜清洗后尚且未干,无奈之下,郭羽只得换上一身宋军的寻常甲胄。

洗漱完毕后,郭羽拎着将军令,掀帘走出军帐,在营中一处空地上停住脚步。

他微微闭上眼,脑中回想着李鸿徒那最后七枪,同时手也动了起来。

寒光闪烁,无数道银弧自将军令上划出,接着骤然消散。

郭羽一皱眉,枪上气势一变,七道勇绝枪势自将军令上吐出,冲打在前方的空地上,激起一阵烟尘。

平复下内息,郭羽轻轻叹道:“果然还是不行。”

即使重来一遍,他依旧挡不下李鸿徒那最后七枪。他们的速度终是差上一大截,即使凭借百战,也难以追上李鸿徒的银枪。

莫说挡下,就连同归于尽郭羽可能都做不到。正如他昨夜所说的那般,最后若非赵轻语出手,他怕是已经死在李鸿徒的枪下。

速度比自己快,境界比自己高,被一个同龄人全面压制,他不免有些郁闷。

“贱羽你也起了啊。”

陈简钊扛着他那柄长刀,来到郭羽面前。大抵是刚晨练过的缘故,陈简钊的额头上满是汗水。

“伤好些了吗?”

看着陈简钊那张憨笑的脸,郭羽心中的不快顿时一扫而空。

人比人,气死人。

若是因为逊色李鸿徒一筹自己就闹心。那要是跟狗子比,他还不得羞愧到自杀。

“小伤,不碍事。”

郭羽突然间来了兴致,他手腕一抖,舞出一道枪花来,继而朝着陈简钊咧嘴:“比划比划?”

“好。”

陈简钊将太平自肩上放下,笑着说道:“说起来我们倒已经很久没有切磋过了。”

很久之前在散城时,他们也有过交手,只不过那时候的郭羽还很弱,陈简钊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其击败。

“是啊。”郭羽说话的同时,手中将军令猛地朝前递出。他不作任何的试探,甫一出手便是一式入阵。

郭羽这一枪猛烈至极,将军令带动起的罡风更是直接将陈简钊的外衫给撕出几道口子来。

面对如此一枪,陈简钊只是微微抬起右臂,单手向上一撩。

刀光现。

原本勇烈至极的枪势消散开来,将军令无力地撞击在陈简钊手中的长刀上,连火花都没能溅

起半点。

郭羽惊讶的同时将军令横向挥出,数道银弧直奔陈简钊而去。

陈简钊手腕一翻,尚且在空中的长刀直直劈下。刀锋所至之处,百战枪弧便如同冰消雪释般,纷纷散去。

并非是击破,而是直接消散。

任由郭羽如何动作,枪弧都未曾阻拦下长刀一瞬。

裹挟着凌厉的罡气,太平长刀势如破竹般斩向郭羽的头顶。

“唰!”

长刀蓦然停顿,恢宏刀势也随之散去。

感受着刀锋散发着的寒意,郭羽抬起头,看着那与自己额头仅有几寸远的长刀,皱眉道:“这是什么刀?”

陈简钊将抬手长刀收回,继而答道:“太平。”

“废话,我还不知道它叫太平。”郭羽没好气的说道:“我是问你方才直接让我枪势散去的一刀是什么招式。”

自己的百战枪围也不是没有被破去过,但似方才那等情况,郭羽还是头一次遇到。

“就是太平,当然,叫止戈可能更贴切一些。”

陈简钊纠正道:“另外,那不是刀,是道。”

“道?”郭羽有些似懂非懂地说道:“这就是你的道?”

陈简钊点头。

郭羽问道:“话说,这个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闻言,陈简钊不由得有些奇怪地说道:“不懂?你不是已经迈入入势境界了吗?”

郭羽摊了摊手:“入是入了,可我并不知道自己所走的是什么道。”

陈简钊挠了挠头,开口解释道:“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你可以理解为自己所追求的,又或者是最适合自己的一种…”

陈简钊想了半天,仍然找不到适合的词语来形容它。

“总之就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是吧。”

“嗯,可以这么理解。修武即修道,每当你对于自己的道感悟增加一分,自身境界便也会随之提升,最明显的改变就是你所使出招式的威力。”

陈简钊随手一挥,一道凌厉的刀势破空而出,在前方的地面上击打出一个深坑来。

“威力,气势,所能调动的真气,这些都与自己的道所息息相关。”

“陈老师,我有问题。”

郭羽举手道:“那我要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道,是不是自身的武道修为便会一直停滞不前?”

“…是这样的,但这种情况委实少见。一般来说,虎威巅峰境界的武者,都是在有所感悟后才能突破到入势境界。这样的话,也自然不会不知道自己所行之道。”

陈简钊问道:“你突破时就没有什么感悟吗?”

“有啊,我感觉到自己很爽,由内而外的爽。”

想起自己在天卫关下,一朝入势的情景,郭羽不由得皱眉道:“难不成我走的真的是爽之道。”

“…

我觉得应该不是。”

陈简钊有些哭笑不得。说起来郭羽真的可以说是一个奇人,未入势时,他便能随意调动真气施展入势手段,眼下入势后却又不知道自己的道是什么。

“这个暂且不谈,那道与道之间又有何不同呢?”

“万般皆不同。”

“说点有用的。”

“哦。”

陈简钊思索片刻,开口道:“你与我,卢伯,还有那雍王李鸿徒都有过交手,你觉得我们之间有何区别?”

“打得过与勉强打不过与怎么都打不过的区别。”

“不是说实力…”

郭羽皱眉道:“那还有什…”

话说一半,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势?”

“没错。”

陈简钊调动起气机,接着一股凌厉地气势自他身上散发出来,“道不同,势便不同。卢伯行君子道,其势浩然,李鸿徒既然名唤快枪手,想来便是追求速度,其势迅猛。而我…”

“所以你走太平之道?”郭羽感受着陈简钊身上的气势,问道:“那你为何杀伐之气这般重?”

“战争一日不息,天下便永远不会安宁。”或许是想起了自己的遭遇,陈简钊眼中一黯,叹息道:“而想要结束战争,便唯有以战止战。也就是所谓的欲救人,先杀人。”

“…这样也行?”

“行的。”

陈简钊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道:“对啊,你那入阵一枪的枪势如此勇烈,这么一看你所行的应该是那勇之道。”

郭羽撇了撇嘴:“那你如何解释我那百战的无懈枪势?难不成我行的是勇绝与守御两道?”

“倒是从未听说过有人能行两道。”

陈简钊打量了郭羽半晌,笑道:“不过如果是你的话还真没准。”

“戎马五枪,每一枪的枪势都有不同。而且我还能使出刘老将军的撼天,其势凛然。”

郭羽一脸怀疑地看向陈简钊:“你确定这不是招式的不同导致?”

“招式虽不同,势却是不会改变。就是你把你那式入阵教给我,我使出来的效果也是与你截然不同的。”

说到这里,陈简钊也困惑了起来。

势由心中之道所生,这是武者的常识。而眼前这个人却是偏偏打破了这个常识。

能施展出不同势的道,是什么?

看着郭羽那副对自己的道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陈简钊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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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难测,易懂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六十五章难测,易懂尽管对于那所谓的道仍是一知半解,郭羽却并不是很在意。

道就在那里,它又跑不了,既然是早晚都会明白的东西,自己又何必急于一时。

眼见时候已经不早,郭羽招呼起营中甲士。一阵忙碌过后,宋军拔营而起,继续朝南进发。

当宋军开拔时,对面的雍军已然不见踪影。但郭羽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李鸿徒离去前所说过的话语尚且萦绕在耳旁,郭羽骑在马上缓慢前行,心下不住思索着。

“今日只是来打个招呼。”

冲阵却不杀人,雍军也没有发动攻击,很显然李鸿徒并没有要与大宋在这襄州开战的意思。

“他日天岚还会相逢。”

雍军来此的目的也是天岚吗,又或者说是整个襄州?他李鸿徒想齐国宋国一起揍?

除非是在宋齐两军打得两败俱伤的情况下,否则凭借雍军的军力,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点。再者,自己又不是傻子,明知道有雍军窥伺,又怎会去孤注一掷地攻打天岚。

说到底,如果李鸿徒想在这襄州浑水摸鱼的话,便根本不应该大摇大摆地领着雍军出现在宋军面前。他完全可以找个地方隐蔽起来,等天岚的战事接近尾声后再坐收那渔翁之利。

李鸿徒冲阵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渡江来到这襄州地界又是为何?

郭羽对于李鸿徒并不是很了解,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也俱是从庞渝身上听来。光凭这些来揣测李鸿徒的想法,对于郭羽来说未免有些困难。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郭羽拨马朝着后方的赵轻玄等人而去,想要再去向庞渝问问李鸿徒这个人。

见到郭羽前来,赵轻玄笑嘻嘻地抬手打着招呼,庞渝则没有什么动作。至于赵轻语嘛,少女冷着脸,不待郭羽接近便直接调转马头离开,很显然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情生气。

“这都第几回了?”

赵轻玄见状,摆着手指头数道:“倾裕外一回,天卫关一回,如今又是一回,合着你俩每到一个地方就要吵上一架不是?”

他抬手拍了拍郭羽的肩膀:“小老弟,看来你不是很懂如何跟女人相处啊,让孤来教教你…”

“别别别。”

眼见赵轻玄要开始传授他的御女心经,郭羽连忙摆手道:“王上且住,臣是来说正事的。”

“天下间有什么事能比自己女人来得重要?”赵轻玄语重心长地说道:“什么功名利禄,王图霸业,都不如自己被窝里的小娇妻来得实在。”

“别人说也就罢了,王上这般说…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吧。”

“这倒也是。”

赵轻玄点了点头:“茗儿又不在这里,说了孤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赵轻玄的坦诚倒是让郭羽有些哭笑不得,他收敛起神色,继而说道:“王上,臣与公主真的不是王上所想的那般关系…”

“我知道。”

“…那王上为何还一口一个妹夫?”

“叫着好玩啊。”

赵轻玄笑道:“再者说,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后也不是。赵家的大门始终为妹夫你敞开着,想娶走小妹随时都可以。”

“……”

郭羽不去看赵轻玄那满是鼓励的眼神,转身冲着庞渝拱手道:“庞公,末将有事想问。”

“你要问的是那李鸿徒吧。”

随手将那自鼻中抠出的不明物体弹出,庞渝开口道:“李鸿徒,男,年二十,雍王,蜀州虞都人士,天岚二八五年四月生人…”

听得庞渝将那李鸿徒的情报如数家珍般一一道出,郭羽惊讶的同时,张口说道道:“倒是不用这般详细,说说其为人性情之类的就好。”

“你小子事还不少。”

庞渝瞪了瞪眼,继续说道:“武道天赋极佳,入势高境,枪法极快。性格孤傲自负,但却不是无脑之辈。相反,他有勇有谋,颇有大局观。

另外李鸿徒对你爹十分崇敬,穿着打扮也与之相靠拢,尤其喜爱白马,甚至就连自己的银枪也起名叫做白驹。其曾自言:一生所喜者唯三,白驹,小明,赵轻语。”

庞渝顿了顿,解释道:“小明是他的军师,十分得他的信任。”

听到这里,郭羽皱起眉头来。

昨日相见,那李鸿徒给他一种脑子有坑的感觉,然而眼下听庞渝说,似乎并不是如此。

庞渝虽看起来不怎么样,但能在九州之上留下“毒师”名号的人,又怎会简单?而同样的,能得到庞渝有勇有谋评价的人,又怎会做出无理的举动来?

难不成,他冲阵是为了震慑宋军,以这种方式告知宋军自己来了,从而让宋军不敢轻易对雍军发起攻势?

又或者,如他一开始所说的那般,想要见一见自己这个军神之子?待看清自己的器量后再做决断?

还是说…

郭羽细细思量着其中所有的可能性,一时间无数个想法在他脑海中盘旋着。

若只是他自己,郭羽自然是想都懒得想。就如同那武道一般,车到山前必有路。

但他作为宋军统帅,便不得不慎重一些。

李鸿徒的想法将决定着雍军的态度,而雍军则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宋军攻略天岚的结果。

而就目前来看,情况似乎没有郭羽一开始想的那么糟。

虽说因为赵轻语,李鸿徒对自己起了杀心,但即便最后负气离去,他依旧没有杀掉宋军任何一个人。

也就是说,李鸿徒并不想与宋军开战,至少此时的他是不想的,而雍军没有攻击宋军同样也说明了这一点。

念及此处,郭羽双眼微微眯起。

他或许明白了李鸿徒冲阵的意义。

至于对不对,那便只有在那天岚城下见分晓了。

……

天岚城外,先一步抵达的雍军已然筑好营地。

李鸿徒端坐于大帐之中,手里捏着一沓厚厚的纸,上面记载着郭羽从玉门关到天卫关的大部分经历。

自打郭羽在击败杨志勇一战成名后,他出散城后所做过的事便都被好事者给挖了出来,是以想知道这些对于李鸿徒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从小明那得到这些情报后的几天里,李鸿徒将这些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但有件事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明白。

“为什么他能博得赵轻语的青睐,而孤就不行!”

李鸿徒抬手重重地拍在帅案上:“难道英雄救美这种桥段就这么好用吗?!”

“王上。”小明无奈地看了兀自恼火的李鸿徒一眼:“现在是在乎这个的时候吗?”

“自然不是,孤只不过随口说说罢了。”

李鸿徒随手将那一沓写满郭羽经历的纸丢在帅案上:“宋军未免来得太慢了些。”

话音刚落,帐外响起雍军士卒的声音:“禀王上,宋军已至。”

李鸿徒与小明对视一眼,继而朝着帐外命令道:“遣人过去,邀那军神之子来营中一叙。”

……

“雍王让我过去?”

才刚安顿好军中甲士,雍军的使者便来到了郭羽的面前。

“是,我王请郭将军前去一叙。”使者拱了拱手,继续道:“我王还说,若是郭将军怕了,那他来宋营也不是不可。”

“怎么,雍王冲一次阵还嫌不够过瘾,还想再冲一回营?”

郭羽摆了摆手:“回去转告雍王,本将稍后便前去拜访。”

“如此,容在下先行告退。”

“慢走。”

使者朝着郭羽作揖拜别后,径自转身离开中军大帐。

郭羽晃了晃脑袋,将自己身上的甲胄脱下后,翻找起自己那件白袍。

虽说破旧了点,但也总好过自己先前的打扮。穿着宋军甲胄的他,可以说跟小卒子没什么两样。

将白袍换上,郭羽正要离开,眼角余光突然发现袍子上左臂的位置,那被李鸿徒用枪所割开的口子已经被人用白线给缝上。

郭羽又仔细看了看。

不止这一处,所有破损的地方都已经修补好。

从那七扭八歪的线头上来看,很显然那人并不是很擅长女工。

郭羽还在袍子的隐秘位置处,发现了一个用白线所绣出的诡异图案,他看了半天才辨认出那是一个模样颇为滑稽的狗头。

郭羽几乎能想象的到少女做这件事的时候那眉眼弯弯的样子。

他迈步离开军帐,心中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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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赴约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六十六章赴约郭羽将营中的事宜交付给李奇鹏,又与赵轻玄打过招呼后,他叫上陈简钊,两人驾马离开营地,直奔雍营而去。

两人距营门还有一段距离时,数名身穿褐色甲胄的雍军骑士自营中策马而出,迎着郭羽两人驰来。

两人勒马停住,郭羽冲着那支骑队朗声道:“大宋征南将军郭羽,前来赴约。”

雍军骑队众人纷纷勒住马匹停下,骑队为首的龙翱天上下打量了郭羽半天,冷哼一声,“跟我来吧。”

说罢,龙翱天径自调转马头,也不去看郭羽的反应,直接领着雍军骑卒回身往营中赶去。

郭羽挑了挑眉,旋即与陈简钊策马跟上。对于龙翱天的态度,郭羽倒不是很意外。毕竟连那个雍王都想杀自己,他的手下又能给自己什么好脸色看。

两人在军营门口停下,将坐骑交付给雍军兵士后,郭羽与陈简钊便跟着龙翱天在营中穿行。

面对两侧雍军士卒投来的那意味不明的目光,脸皮厚如天岚城墙的郭羽自然是毫不在意。

郭羽如此,陈简钊自然也不会有所畏惧,想来似他这种境界的人,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事能令其心生胆怯。

眼见龙翱天走进营中那座最大的军帐,郭羽与陈简钊正要迈步跟上,帐门两侧的卫士却手臂一动,接着两杆铁枪便交叉在一起,将两人给拦下。

见郭羽有些疑惑,那身着褐色重甲的雍军卫士抱拳道:“两位,还请交出兵器。”

此趟前来雍军大营,郭羽并没有带将军令,只是随身带了一柄普通钢剑,而陈简钊也是如此。听见卫士的要求,郭羽咧嘴道:“怎么,难不成还怕我会杀了雍王不成?”

“笑话。”

卫士有些不屑地说道:“就凭你?怕是还没等近我王的身便已被宰了。”

“既然如此,那我还用交个锤子剑。”

“你…”

“让他们进来吧。”

听到营中李鸿徒的声音,两名卫士没好气地瞪了郭羽一眼,旋即将手中铁枪收起。

郭羽朝着两名卫士笑了笑,继而与陈简钊掀帘而入。大帐中央,李鸿徒端坐于主位之上,身旁则坐着一名身材瘦削,脸色苍白的青年文士,想来便是庞渝口中那颇得李鸿徒信赖的雍**师了。

帐内两侧各摆有数张椅子,右侧首位坐有一名身材健硕的中年男子,接着便是先前那为自己领路的将军,眼下他正冷笑着看向自己,而在他身侧则是一名相貌身材俱不是十分出众的中年将军。

而左侧的椅子上皆是无人,想来是李鸿徒为自己准备的。

没有不设椅子让自己难堪,也没有特意安排手下人对自己进行刁难,这李鸿徒倒果真如庞渝所说,是个骄傲到极点的人,根本不屑于对自己使这些伎

俩。

郭羽也不客气,径自在左首位坐下,正要说话就听得李鸿徒身旁那青年文士开口道:“郭将军仅带一人赴约,此等胆识,着实让人敬佩。”

“不敢当,不敢当。”郭羽笑道:“与雍王三骑冲阵比起来,本将要差得远了。”

李鸿徒冷笑道:“孤倒是没想到你真敢入我大雍营中,就不怕有命来没命回吗?”

说罢,他身上的气势猛地爆发开来。

浓郁的杀意扑面而来,郭羽面色如常地说道:“雍王若想要杀我,当我踏入营中时便可以动手,又何必拖到现在?”

“自然是为了亲手杀你。”李鸿徒霍然站起,身上的气势更盛三分,那股子杀意也愈加浓郁起来。

郭羽却依旧没有流露出半点惊慌来,他从座位上站起,拱手道:“不瞒雍王,五万宋甲已在营中集结完毕,只要本将没有按照与他们约定的时间回去,他们便会立刻对雍营发动攻势。”

“那又如何?”

李鸿徒沉声道:“就凭你那久战之师,疲惫之军,难不成还能胜过我这数万锐卒?”

郭羽轻轻笑了笑:“雍王觉得,你这麾下锐卒,比之杨志勇那十万精甲又如何?”

“锵!”

龙翱天抬手拔出腰间佩剑,指向郭羽:“好猖狂的小子。不过侥幸胜过杨志勇那条老狗,就真当北宋甲士天下无敌了吗?”

看着眼前那明晃晃的剑锋,郭羽双眼微眯,“无敌倒不至于,但吞掉贵军这两万兵士倒还算得上是绰绰有余。”

军帐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空气中仿佛充斥着火药味,只需一点火星便可将之引爆。

“王上,别闹了。”小明有些无奈地朝身侧的李鸿徒说道:“正事要紧。”

听得小明如此说,李鸿徒才散去身上的气势,俯身坐下。而龙翱天则十分不满地瞪了小明一眼,撇着嘴亦是坐回到椅子上。

待郭羽也坐下后,小明继续说道:“郭将军初到此地,兴许对军中之人不甚了解,且容在下…咳…为将军介绍一二。”

他抬起手掌指向右首位的齐申,“齐申,齐将军。”

“久仰,久仰。”

郭羽冲着齐申点头道:“西雍毛王之名,如雷贯耳。听闻将军的毛很多,希望本将不会有见识到的那一天。”

“……”

齐申表情有些僵硬地点点头,算是回应。

“这位是…”

不待小明介绍,龙翱天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记住了,小爷名叫龙翱天,是大雍的飞龙将军。”

“哦。”郭羽不咸不淡的应了声。对于这种看着就很跳的人物,为了避免麻烦,他自然是不愿与之多话。

小明又指向那名长相平庸的中年将军,“聂小言,聂将军。”



小言朝郭羽一抱拳,郭羽亦是拱手回礼。

“至于我…咳咳…”

小明捂着嘴咳嗽两声,继而说道:“在下复姓诸葛,单名一个明字,只不过是个无用书生而已,与诸位将军比起来不值一提,便不多说了。”

他虽是这么说,郭羽却不敢对其有任何的轻视。

方才这病弱文士只不过一句话,便将杀意满满的李鸿徒给摁了回去。

而那能让李鸿徒这等眼高于顶的人如此言听计从,又岂会是易于之辈。

郭羽突然想起庞渝与他讲的那李鸿徒所说过的话。

一生所喜者唯三,白驹,小明,赵轻语。

李鸿徒对于赵轻语的执念,那日郭羽已经有所领略。

而能做到以赵轻语并列,李鸿徒对小明的重视程度可想而知。

“本将姑且叫你一声诸葛先生吧。”

看李鸿徒摆着张臭脸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想说的样子,很明显眼下帐中的话事人便是这病弱文士。

郭羽冲着小明开门见山的说道:“不知此番邀本将前来所为何事?总不会就是为了似刚才那般吓唬本将一通吧?”

“呵,何须吓唬你,对孤而言,取你狗命易如反…”

小明看了李鸿徒一眼,见其不再言语,他便向郭羽说道:“自然不是。”

郭羽深深地明白,似小明这种军师智囊之类的人,最喜欢的便是打机锋,拐弯抹角,说一大长串话,显得自己牛批得很。他是说爽了,然而除了他以外的人却俱是如堕云里雾里。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郭羽索性直言道:“大家都是成年人,时间宝贵得很,就不要再卖关子了。”

见郭羽态度如此,李鸿徒登时双目一寒,他正要开口,旋即从旁伸出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从座位站起身的小明笑道:“郭将军倒是个爽利人,那我便直说了。”

说罢,他转过身去,一手点在那悬挂于帅案后方的九州地图之上。

“我军愿助贵军攻取天岚,郭将军意下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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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提议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六十七章提议闻言,郭羽微微一怔,旋即笑道:“诸葛先生是在说笑吗?”

“不是。”

“以贵军的兵力,想要攻破天岚,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小明用手指着地图上的天岚所在的位置说道:“但若是我军愿意手相助。届时两军联手,拿下天岚城便可以说是信手拈来之事。”

“诸葛先生所言极是,但…”

郭羽眉毛一挑:“那到时候这天岚又该归何方呢?”

小明答道:“贵国为这天岚征战数月,兵马钱粮俱是损耗颇多,我等又怎会厚着脸皮争抢?这天岚自然是归属于北宋的。”

不得不说,他的提议对郭羽来说很有诱惑力。

正如小明所说的那般,光凭宋军那点人,想要攻取天岚这座天下第一城,简直难如登天。若非如此,郭羽也不会冒险收下那两万降军,

雍军的战斗力自然是要比降军强上百倍。若是能得到雍营中这两万精悍锐卒相助,天岚即使不说是唾手可得,相较也要容易得多。

郭羽沉默半晌,说道:“条件呢?贵军来到这襄州,总不会是来做善事的吧。当然若真是如此,本将也只能赞上一句雍王高义了。”

“想得倒美,这世上哪有这等好事?”李鸿徒冷笑一声,旋即说道:“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赵…”

“咳…咳…”

大抵是身体不适,小明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

“…那就是祁安。”

李鸿徒道:“我军助尔等攻天岚,事成之后,北宋将祁安城让与大雍。”

听到祁安二字,郭羽的眉头微微皱起。

祁安乃是西北祁州的首府,受地域所限,祁安虽不算人丁稀少,但也绝对不是什么繁华之地。不要说天岚,就是比起宋都燕平与雍都虞城来,也是远远不如。

尽管如此,祁安城在九州之上的名气依然不小,每年都会有人不惜跋山涉水的前往祁安一游。

这一切只因为,祁安,便是当年那北宋军神最后一战的主战场,数十万兵丁的埋骨之地。

当年尽管齐国与雍国事后隐瞒,但仍是有消息传出。

北宋军神撤军行至祁州时,被早已埋伏好的各国共计三十多万兵力围剿。

那一战,祁安城墙为之塌陷,城内城外,遍地尸骸,血流成海,即使是如今再去祁安,依旧能看到大片大片暗红色的土地。

七万北宋精锐甲士全军覆没,但同样的,联军亦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三十多万大军,最后活下来的竟然还不到三成。

军神的最后一战,在遭遇伏击,且麾下甲士疲乏不堪的情况下,竟然还斩杀将近四倍于己的敌军,可以说是虽败犹荣。

而这一战所带来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各亡国的最后一点元气彻底消散,再无复国的可能;北

宋与西雍多年来只能偏居一隅,任由齐国做大做强。

作为这一战后最大的赢家,齐国趁机巩固自己的地盘,拉拢各亡国遗族,最终成为强及一时的九州霸主。

“祁安?”

通过庞渝,郭羽也知晓祁安被赵轻语的胞兄赵轻权所攻陷的事情。

“没错,祁安。”

小明点头道:“除去粮草供应外,只要大宋愿意事后将祁安相送,我军定然会不遗余力的帮助贵军攻取天岚。而且一旦攻下,我军会立即撤回江州,不会多滞留一刻。”

他笑了笑:“大雍为贵军奉上如此厚礼,要一座小小的祁安,想来也不过分吧。”

郭羽同样报之以笑,“本将不记得我王有请求过雍王出兵相助。眼下雍王不请自来,又提出如此要求,未免有趁火打劫的嫌疑啊。”

李鸿徒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不愿意的话,郭将军可以离开,明愿作担保,我王绝不会强留。”小明轻笑道:“只不过届时天岚的局势会变成如何,即使不说,想必郭将军也清楚。”

郭羽自然是清楚。

如果他不答应的话,天岚将会变成三家互相制衡的局面,谁也不敢轻易动手。

一旦北境生变,宋军便只能退兵,将天岚拱手相让。而在那之后,无论是雍国将齐国吞并,还是齐国回复过来元气,都不是大宋愿意看到的。

“得到祁安就等同于将整个祁州纳入囊中。”郭羽皱眉道:“仅仅是帮帮忙就得到一州之地,雍王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些吧。”

凉州已投,江州也被雍给攻陷,算上本就有的蜀州,西雍眼下已有三州之地。若是再加上祁州,便说是占据半壁江山也不为过。

“郭将军所言不错,但北宋所占据的也不过祁安以东的土地。祁州的大半仍在齐军手里。”

小明又抬手指向身后地图的祁州,开口道:“不瞒将军,大雍已从凉州出兵,对于祁州,可以说是势在必得。而就算真的是用祁州换天岚,大宋也不会吃亏。”

小明笑道:“且不说这天下第一城的价值,光是一座襄州便抵得上两座祁州,孰轻孰重,郭将军不会不知吧。”

郭羽低下头思索起来。

天岚是天下第一城,而襄州则是九州第一州,无论是地域之大,人口之多,俱是九州之最。

是以,小明说一座襄州抵得上两座祁州,是丝毫不为过的。

但祁安对于大宋同样重要,占据祁安就等于将祁州向东通往燕州的道路牢牢把守住。而这样,无疑能为大宋节省下不少的兵力来用以他用。

“而且贵国能得到的好处还不止于此。”

小明笑道:“雍宋两国之间虽有恩怨,但还不至于到势同水火的地步。通过这次机会正好能定下

盟约。这样一来,接下来的天岚一战,贵军也会安心许多,而日后两国也可免于战火。”

他回头看了看李鸿徒,又道:“当然,若是能联姻,两国结为秦晋之好,那便更好不过了。这样雍宋两国便可以联手灭齐,平分天下,何乐而不为呢?”

李鸿徒第一次点头。

“别的都可以考虑。”郭羽咧嘴道:“这个不行,轻语不喜欢你,雍王你就别想了。”

“你这是自寻死路!”

郭羽这句话在李鸿徒眼中无疑是在炫耀,他猛地站起身来,一手摁在剑柄上。

小明侧过身,直接将李鸿徒给按了回去,接着说道:“此时还需从长计议,若是大宋公主不愿意,我王也有一个妹妹。公主姿容甚美,娴静端庄,年纪也合适,嫁与宋王未尝不可。”

“我不同意!”

李鸿徒再度站起身来:“他都不把妹妹嫁给孤,孤凭什么把妹妹嫁给他?”

小明随手又将其按回,继而说道:“此乃双赢之事,与两国皆有好处,不知郭将军怎么想。”

郭羽犹豫半晌,开口道:“此事关系重大,本将难以做主,需向我王禀报后,才能给出答复,还望诸葛先生见谅。”

小明点点头:“这也是应该的,明在此就静候郭将军佳音。”

郭羽见状,与陈简钊对视一眼后,双双从位子上站起,冲着帐中诸人抱拳:“如此,雍王,诸葛先生,还有诸位将军,我二人便先告辞了。”

李鸿徒哼了一声,小明则微笑道:“郭将军慢走不送。”

两人点点头,转身离开军帐。

待他们走后,齐申等人也相继告退,帐中只剩下李鸿徒与小明二人。

“你是认真的?”

李鸿徒皱眉道:“真的要与北宋联姻?”

“那不是王上的夙愿吗?”小明笑道:“王上不是做梦都想要那赵姓女子做大雍的王后吗?”

李鸿徒脸微不可察的红了一下,继而说道:“可你为何要提及小妹?要知道,那宋王可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将小妹嫁与他,与将之推进火坑又有何区别?”

“只不过是稳住他们的话罢了,王上不必当真。”

小明回头看向九州地图,轻声道:“结盟是必然的。联姻不过要的是一个名头罢了,宋王又不知公主殿下相貌如何,届时随便派去一个女子即可。”

“至于联手灭齐,平分天下…”

小明笑了笑,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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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坐论群芳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六十八章坐论群芳出了雍营之后,郭羽与陈简钊两人骑着战马,原路返回宋营。

此趟也算是无惊无险,虽然那李鸿徒看着杀意腾腾,一副欲把自己除之而够快的样子,但郭羽还真就一点都不慌。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笃定李鸿徒不会选择在这等时候主动与大宋宣战。

前几日李鸿徒冲阵而不杀人,除了震慑以外,就是想告诉大宋,他有攻击宋军的能力,但他却不想这么做。

至于目的,为的便是促使大宋答应那个小明所提出的要求。

先礼后兵郭羽听说过,像李鸿徒这般先兵后礼,他还是第一次见。

方才在那军帐之中,李鸿徒与那小明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说得好似宋军占了多大便宜一般,实际上就是在趁火打劫。

但郭羽他确实没法子。若是没有雍军,宋军尚且还有可能攻陷天岚,但在有李鸿徒这两万人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大宋还真就拿不下这天岚。

郭羽轻叹一口气,看来这个哑巴亏,大宋十有**是要吃了。

离着宋营远远的,郭羽便看到赵轻玄等一众人正在营门口等待。

郭羽二人驾马在营前停住,干净利落的自马背上跳下,朝着赵轻玄等人抱拳行礼。

“妹夫,陈将军,辛苦了。”

赵轻玄冲着陈简钊点点头,继而一把揽在郭羽的肩膀上,笑道:“怎么样,李鸿徒有没有对你做些什么。要知道小妹听说你去了雍营可把她担心坏…诶,人呢?”

赵轻玄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赵轻语,旋即自言自语道:“怪了,刚才还在这里呢。”

方才郭羽回来时,眼角余光也有注意到那悄悄离去的娇小身影。

对于赵轻语的举动,郭羽倒也不意外,但现在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摇了摇头,冲赵轻玄说道:“臣有事要跟王上与丞相商议。”

见郭羽的表情十分严肃的样子,赵轻玄与庞渝对视一眼,随即点头道:“且去帐中说吧。”

周围的人尽皆散去,郭羽三人则回到中军大帐之中。

待郭羽将他在雍营中的经历以及小明所提出的要求说完后,赵轻玄的脸色登时变得凝重起来。

“当真是没想到啊…”

赵轻玄捂着额头,样子十分纠结:“没想到那雍王竟然愿意将他那姿色绝伦的妹妹嫁与孤做妃子,这可真是…”

看着赵轻玄那咧开的嘴角,郭羽深深一叹。

他终于明白了昔日陈奚的不易。

有这么一个玩意儿当王,谁他娘的不闹心。

郭羽仔细端详了赵轻玄半天。

有王如此,大宋还能在北境屹立二十余年,这大宋之臣的能力究竟是有多强?

“人家只是说联姻,又没说就一定跟你,没准是许给赵轻权的呢。”

庞渝毫不留情的说道:“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自己什么德行没点数?有一个高茗就烧高香去吧,还去想那大雍公主?”

赵轻玄登时就不乐意了:“孤恁么地了,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又贵为大宋君王,哪里配不上她。”

庞渝嗤笑一声:“人家的相貌可是能与那李鸿徒并称为大雍双璧的人,而且德才兼备,未来群芳谱前三甲板上钉钉的人物,你自己说说自己配不配。”

“群芳谱怎么了,茗儿还能上群芳谱呢,不照样死心塌地跟着我。”

“那是她瞎了眼。”

“庞公,不要以为孤尊重你你就可以什么话都说。”

“老夫向来只说实话。”

“干你娘!”

郭羽原以为自己已经够不靠谱了,但与眼前的两人比起来终究是有些小巫见大巫。

没想到两人会因为那不知名的大雍公主吵起来,郭羽有些无奈的说道:“行了,不就是一个群芳谱前三甲吗,有那么稀罕吗?”

听到郭羽的话赵轻玄与庞渝顿时停下争吵,同时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向他。

郭羽挑了挑眉:“怎么,我有说错吗?”

美人他还真就见过不少,就连他老娘都是曾经的九州第一美人。是以对于那个大雍公主,郭羽真没怎么觉得如何稀奇。

“妹夫,这就是你见识短浅了。”

赵轻玄一本正经的说道:“要知道,那历代群芳谱前三甲,光论姿色,每个都是天仙一般的人物。”

“有那么夸张吗?”

郭羽有些不以为意,上一代的前三甲他已是见过两位,自己老娘自然没什么可说的,花魁婉箐他也有过一面之缘。虽然确实可以称得上极美,但还不至于到夸张的程度。

赵轻玄闻言,问向郭羽道:“妹夫你觉得,小妹如何?”

“好看。”

赵轻语那清丽绝伦的长相,即使是见多了美人的郭羽也无可挑剔。

精致的五官,光是那一双灵动的杏目,便足够令人难忘,再加上那北境宋人贯有的白皙皮肤,除了好看,郭羽当真不知该如何评价。

“嗯,小妹的相貌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但身材就一言难尽了…”

赵轻玄摇头道:“说好听点是娇小玲珑,实际上就是一搓衣板。”

郭羽思索半晌,开口道:“你这么一说,倒也…”

话未说完,异变突生。

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射入帐内,随即插在赵轻玄的脚下。

娇小玲珑的少女迈步走进帐中,抬手将那柄楼兰从地上拔起,继而冲着几人笑道:“不好意思,剑自己飞了出去。”

赵轻语深深地看了满头冷汗的赵轻玄一眼,接着转过头去,视线不经意间与郭羽对上。

她脸没来由得一红,握着剑脚步

凌乱地离开军帐。

郭羽突然有些庆幸。

如果他语速再快一些,那句“没错”说出口,兴许剑飞向的便不是赵轻玄,而是自己了。

“咳。”

举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赵轻玄继续道:“所以,即使是小妹,想进入前三甲也是十分困难的事。”

连赵轻语都不能进那前三甲,这倒让郭羽有些诧异。

既然赵轻语不行,那肖大姐估计也不行,那剩下的也只有…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抹白色倩影,郭羽说道:“那黄姑娘呢?”

听到黄姑娘,赵轻玄与庞渝两人为之一怔,待想起其是谁后,竟同声道:“我觉得可以。”

庞渝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哪怕不露真容,黄姑娘也足以进那群芳谱。老夫的眼光不会错,那黄姑娘必是位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只要一摘面纱,莫说前三甲,便是那首位也未必不可能。”

赵轻玄同样点头道:“孤也这么想,那黄姑娘是头一个让孤生出强抢民女冲动的女子…当然,一想到茗儿,孤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嗯,没想到我们三人的想法竟然能达成一致,真的是…咳。”

突然想起自己的目的,郭羽笑容一敛,“所以,王上,庞公,这天岚之事…”

“不用问我。”

赵轻玄理所当然的说道:“孤啥也不懂,用妹夫你的话说,孤就一铁废物。你与庞公商量着来吧,庞公老奸巨猾得很,有他在,准没错。”

“没错,有老奸巨猾的老夫在,一点差错都不会有。”

庞渝一脸得色的扬起下巴,继而说道:“正如你说的那般,眼下的宋军骑虎难下,答应那个诸葛家小子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可让出祁安,日后宋军难免要在燕州西境驻扎大量边军以提防西雍。”

郭羽沉声道:“而得了襄州之后,大宋需要驻兵的地方也难免多了起来。这样一来,势必要抽调北境边军。届时若是蛮人来犯…”

庞渝抠着鼻子打断道:“谁说就一定要让祁安给他们。”

“啊?”

郭羽一时没能明白庞渝的意思。

难不成,这个丑老头想要在拿下天岚后反悔?

龟龟,这是一国丞相能干的事吗。

庞渝趁着赵轻玄不注意,伸手往其衣服上蹭了蹭,“你当诸葛家那个臭小子就真的会安安稳稳的帮咱们打完天岚就拉倒了吗?”

一边抵抗着赵轻玄的反击,庞渝一边冷笑道:“他们诸葛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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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好一场风云聚会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七十二章好一场风云聚会大战前夕,众人难免会有些兴奋莫名,而郭羽也是如此。

天空中不断飘落着雪花,在火把的照耀下,犹如万缕金辉坠落大地。坐在营地中的郭羽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有些出神。

虽然依旧是身负重担,但相较于在天卫关外,眼下的郭羽却是放松许多。

至少他不需要去与自己的坐骑倾诉心中的苦闷。

郭羽没有忘了自己的初衷。

他是为散城才投入到大宋军中,而这攻破天岚,便是他当初所想的最后一步。

天岚破,齐国宣告灭亡,而散城便自此再无威胁。

为一城,而灭一国。

听着有些荒谬,但郭羽确实即将做到这一步。

而为此,已不知死了多少人。

郭羽伸出手掌,一粒小小的雪花落在他的手心中,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在这乱世中,人命便如同这雪花般,脆弱不堪。

脚步声起。

拎着长刀的青年男子来到郭羽跟前,一屁股坐在地上,与他一起看着天间飘雪。

“好多年没来天岚了。”

陈简钊的话语中满是感慨:“当年灰溜溜地被人赶出来,走时一肚子的仇怨,如今回来在看,心情却又是大不相同。”

郭羽撇了撇嘴:“拉倒吧,你能满肚子愁怨?那时候的你怕是脑子里只有武道吧。”

陈简钊憨憨一笑,也不反驳。

郭羽不再理他,转头望向远方那隐约可见的天岚城头,轻声道:“明天,这座天下第一城就要再度陷于战火之中,届时又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理是这么个理。”郭羽看了看身侧的陈简钊:“可死的若是身边所熟知的人,心里的感受难免有些不同。”

无论是散城一夜,玉门关,还是倾裕,散城军都有死伤。

散城军毕竟五千余甲,郭羽不可能哪个都认识。得知他们的死讯,郭羽伤感的同时,却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天卫关一战,鲁仁与小赵的战死,不由得让郭羽有些茫然。

尤其是小赵那封沾着血的书信,更是让郭羽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罪人。

其实何止小赵,两军死去的数万兵卒,又有哪个没有家人。

有多少似那名叫小芳的女子,正在家中痴痴等待着那不归人。

一将功成万骨枯。

自己这征南将军的双手上已满是血迹。有敌人的,也有自己人的。

为了散城,郭羽走到这一步,不知多少人因他而死,多少个家庭因他而毁灭。

他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但心中依旧有些迷茫。

或许听起来很幼稚,但郭羽却真的想问一句。

“狗子,你觉得我…做的对吗?”

陈简钊沉默半晌,没有回答郭羽的问题,而是说道:“我

父亲曾在杨志勇麾下担任校尉一职,在某次与宋军交战中战死,连尸体都没能找过来。”

郭羽对于陈简钊的身世也只知道个大概,眼下听他这般一说,眉头不禁为之一皱。

“父亲死后,母亲也一病不起。年幼的我流落街头,可以说是受尽苦难。后来因为丁可信,日子才过得好一些。再后来,你也知道了。”

“但我对于大宋却不抱有恨意,毕竟各为其主的事,正如我所说,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陈简钊沉声道:“我不恨大宋,我却恨这战争,恨这乱世。战争一日不止,天下便不会太平,更会有不知多少似我这般遭遇的人出现。”

“说了这么多,我是想说,错得不是你,而是这乱世。”

陈简钊拍了拍郭羽的肩膀:“即使没有你郭羽,也会有王羽,张羽来做这些事。而那样兴许死的人还会更多些。”

“你若是真觉得自己错了,那便去结束这乱世吧。”

陈简钊笑道:“至少,天下太平这件事,总是不会错的。”

陈简钊这一席话或多或少的将郭羽的心结解开了些,他站起身狠狠地伸了一个懒腰,看起来十分舒爽的样子。

能不能让乱世结束,他自是不知道的,但…

郭羽抬头望向那天岚城头。

让这场宋齐国战结束,他还是能做到的。

以战止战,以杀止杀。

……

宋军营地的另一侧,庞渝不知从哪里搬出一个椅子来。此刻的他正坐在上面,翘着二郎腿,模样十分悠然。

“这一晃,二十多年就过去了。”

庞渝不无唏嘘的说道:“当初离开这天岚时,你还是一个没什么用的小娃娃,转眼间已成了一个没什么用的大人。”

坐在他身旁的赵轻玄笑道:“是啊,二十年过去,庞公也从一个相貌丑陋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须发皆白的丑老头,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信不信老夫踢你?”

“你当孤怕你不成?”

“嘿,又忘了前几天老夫把你摁在地上走的时候了?”

“那是孤让着你…靠,老东西,有种别弹鼻屎!”

大战一场后,一老一少喘着气,毫无顾忌的仰躺在营地之中。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一时间只剩下喘息的声音。

“庞公。”

赵轻玄率先打破了平静,他少有正色的说道:“天岚一战,结果何如?”

“没有输的理由。”

庞渝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指上的不明物体蹭向赵轻玄:“眼下的雍军不会有所异动,就算是搞小动作,那也是战后的事。郭羽那小子也确实有几分能耐,攻城不是问题。即使他不济…”

收回手的庞渝笑道:“老夫在那天岚城中也留了一手。”

“留什

么,留了你的鼻屎吗?”

赵轻玄一瞪眼:“老东西,趁我不注意就跟我耍阴招,再战!”

“老夫还能怕你不成?”

“食孤黑虎掏心!”

“接老夫猴子摘桃!”

“干你娘,孤要问你谋害大宋王子之罪!”

……

天岚在下雪,北疆也在下雪。

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子,站在这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中,犹如仙子下凡。

一阵风飘来,将女子脸上的面纱吹起,露出一张足以称得上是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来。

无数叫不出名字的鸟儿正绕着她不断飞舞着,女子轻轻抬起手臂,一只鸟儿竟毫不怕生地落在她的柔荑之上,朝着她唧唧喳喳的叫着。见它如此,女子那双能勾人心魄的桃花眸子中不由得满是笑意。

一名身材魁梧,穿着厚厚棉衣的大汉来到附近,对于眼前这幅稀世美景,他竟是连看都不敢看,低头说道:“有消息了。”

女子头也不回的道:“说。”

“在刀王的帮助下,左贤王已占据王庭。失势的程家兄妹正往南逃窜…”

“拉他们一把。”

女子逗弄着掌中的鸟儿,同时说道:“若是被那左贤王统一了北疆,怕是又要麻烦许多。”

“是。”

大汉应下后,继续说道:“另外,襄州那边也传回消息了。”

原本正绕着女子不住盘旋着的鸟儿突然如受惊一般纷纷飞起,就连她手中的那只都不例外。

“说。”

尽管与先前的语气一模一样,但大汉却莫名觉得女子有些急切。

“陈奚死后,由那不知突然从哪冒出来的军神之子接任宋军统帅,并且出人意料的击败杨志勇,如今宋军已兵临天岚。”

“哦,对了。”大汉补充道:“那军神之子叫郭羽。”

“知道了,退下吧。”

“是。”

女子态度冷淡的很,大汉却丝毫不敢有所不满。

要知道,眼前这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可是能一人将他们部落全部掀翻的狠人。

待大汉退下后,女子转身面向南方,轻声道:“就快了。”

……

祁州,宋军营地。

“原本是想着提醒他一下,结果竟是弄巧成拙,唉。”

年轻的书生翻着手中那本厚厚的九州志,叹息道:“天意如此,奈何,奈何啊。”

将书翻到某一页后,书生不再动作,将其轻轻放在身旁的桌子上后,自言自语道:“但愿能成事。”

他侧过头,看向挂在一旁的九州图。

“三国君王,三家智囊,三大宗师,天下第一,大宋军神,还有那…嗯,就姑且先叫其兵鬼好了。”

目光停顿在那天岚二字上,书生笑道:“天岚,好一场风云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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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登城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七十三章登城翌日巳时。

雪未停。

看着前方这座经过无数次战火侵袭却依然雄立一方的天下第一城,宋军甲士们的眼中都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二十年前,大宋的战旗曾经插在那巍然耸立的城墙之上,那是他们征途的起点。

同样也是二十年前,眼看着就要一统九州的大宋从这里开始,一步步被赶回燕州。

感受到周围甲士的沉默,郭羽明白,他已经不需要再做什么战前鼓舞。

雪花不时落在他的脸上,冰冰凉凉的,郭羽紧了紧手中的将军令,深吸一口气,银枪猛地抬起指向前方。

“攻城!”

随着他一声大喝,沉默着的宋军动了起来。

“云梯组,冲车,前进!”

数架云梯车自阵中而出,在宋军甲士的推动下缓缓向前。

于此同时,十数名壮汉推着攻城车,朝着那天岚的大门前进。

城墙上的齐军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离得很远便已经有弓箭自上方射来。

“投石车,装石!”

“弓箭营,向前!”

几名身材异常的壮汉纷纷捧起身旁的大石块往投石车上装去,而战阵前方,在盾牌的掩护下,三千余控弦之士提弓上前,朝着远方城头拉开了弓弦。

“放!”

无数破空声响起。

一时间不知多少利箭射上那天岚的城头,尽管大多数都落到了空处,但仍有不少齐**士哀嚎着中箭倒地。

而在这箭雨中,几块黑色巨影格外引人注意。

在那些齐**士惊恐的眼神中,数块巨石狠狠地撞击在城墙之上。

“嘭!”

石块砸在人群中,登时激起一阵血雨。侥幸未被波及到的齐军士卒,看着身边同伴那血肉模糊的惨状,都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

不待他们如何,第二波巨石已经飞来。

在箭雨与巨石的掩护之下,云梯也成功地搭在城头。

郭羽银枪朝前一指,千余名大宋轻装锐士拎刀向那云梯涌去。

……

此时天岚已是全面开战,四面城墙上的情况俱是差不多。城内的齐军本就只有两万来人,而在宋雍联军的围攻下,每面城墙上的守军也不过五千,面对宋雍联军的进攻难免有些狼狈,而这其中则已北门为最。

东西门的宋军分别由李奎与梅志盛统领,他们的任务本就是佯攻吸引城内齐军的兵力,是以攻势并不是十分猛烈。

至于南门,李鸿徒便更不会全力进攻。

虽然签订了盟约,但攻打这天岚对于李鸿徒来说终究是费力不讨好的事。象征性地攻打一下帮宋军分担一下压力,意思意思也就可以了。

北门自是不用多说,作为宋军主攻的方向,此刻已经成为整个天岚最为惨烈的战场。

城外的弓

箭与投石已经停下,一波接着一波的宋军甲士顺着云梯登上城头,与天岚中的齐**士肉贴肉地展开厮杀。

宋军为夺回那二十年前的荣耀,自是人人奋勇当先,而齐军为了活下去,便更是不会退缩。

已经有一小股宋军在城头上站稳脚步,开始向前推进战线,而齐军也在守城将军的呼喝下,组成枪阵,朝着宋军逼近而去。

鲜血在天岚的城头上肆意横流,不到半个时辰,城上城下已经堆满了两军的尸首。

看着那不时自城头上坠落的宋军甲士,郭羽眉头微皱。

城头上的攻势进展不顺,而那不断对城门发起撞击的冲车似乎也没起到什么效果。

毕竟是天下第一城,城门哪里会是那么简单就能撞开的。

果然,想要拿下这天岚终究不是容易的事。

“先登营!九土营!”

听得郭羽的呼喝声,龙涛与陆休前两人各自举起手中钢刀,招呼着手下向那云梯冲去。

陈简钊策马来到郭羽身侧,低头问道:“要不要我也去?”

“不急。”

郭羽摇摇头。

似这等攻城战,武道强者处于一种很尴尬的局面。

当然,若是陈简钊能登上城头,很可能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可问题恰恰就出在这登城头。

看着那自墙上不时投落的檑木滚石,郭羽叹了一口气。

即使是宗师强者,躯体也与常人没甚分别,被那些东西碰上一下也注定非死即残。

眼下让陈简钊登城,风险太大。

九土营数百重甲步卒已经开始攀爬云梯,手举大盾的他们在登城中可以免去不少的伤害。

而先登营这群轻装锐士,自然要跟在他们的后面。龙涛一边爬梯子,一边骂骂咧咧地说道:“还得吃你们这群铁罐王八的屁,真他娘的憋屈。”

“爬梯子也堵不住你这鸟人的嘴是不是?”举盾向上攀爬的同时,陆休前低头瞪眼道:“要是没老子的九土营在,你手下那群龟儿子怕是还没等登上城头就被射成了刺猬。”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冒着箭雨飞石不断向上攀爬着。

待两人登上城头时,城墙上已有不少宋军。最开始登城的那批宋甲眼下已经死得七七八八,遍地都是被枪阵戳成筛子的宋军步卒。

“列阵!”

陆休前一声大喝,已攀上城头的九土营甲士顿时举盾结成一个圆阵,抵挡齐军枪阵突进的同时,还掩护着云梯上不住攀爬的友军。

九土营作为散城军最精锐的两营甲士之一,其战力自然不必多说。

在他们的坚盾面前,齐军的枪阵显得毫无作用。

无需陆休前指挥,后方爬上来的重甲步卒自发组进阵中。

看着这群甲士在齐军一波接着一波的

冲击下始终屹立不倒,龙涛撇了撇嘴:“啧,这铁罐王八还真有点用。”

九土营开始稳步朝前推进,他们的奋战自然使得后方的攀城愈加安全起来。

不多时,数百先登锐士已尽数登上城头。龙涛磨了磨自己的手掌,高声笑道:“兄弟们,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搞事!搞事!搞事!”

龙涛满意地点点头,他抓起钢刀朝着前方一指:“搞快点!”

所谓有什么样的将,就有什么样的兵。数百身穿轻甲的大汉,咧着嘴嗷嗷直叫地朝对面的齐军扑去,看那架势就宛如一群饿狼看到了美味的食物一般。

而冲在最前的龙涛,叫得自然是比谁都欢。

两把钢刀带动起无数寒光。跳进人堆中的龙涛就有如虎入羊群一般,疯狂地收割着齐**士的性命。

先登营锐士则紧随其后,这群悍不畏死的散城大汉拎着单刀猛地冲进齐军阵中,竟然直接把那枪阵给冲得溃散了去。

瞧着那杀得正兴起的龙涛,陆休前刚要喊些什么,随即便发现了龙涛身上那股骇人的气势。他顿时吃惊地说道:“卧槽,你他娘的怎么就虎威了?”

“悟了呗。”

龙涛虎躯一震,身上顿时爆发出一股子威势来,他咧嘴道:“似你这等铁罐王八,永远也不会有那种生死一线的感悟的。”

他扬起手中钢刀,身前的军士顿时被他剁成两段。

鲜血溅起,龙涛直接被染成血红色的脸庞愈加显得狰狞起来。

本就被先登营杀得心生恐惧的齐**士看见龙涛这幅模样,登时遭不住,丢下手中兵刃转身就逃。

龙涛咧了咧嘴,得意的转过头朝陆休前笑道:“看着没有,这就是武道高手。随便出手就能把敌人吓得屁滚尿流。”

陆休前撇了撇嘴,正欲说话,瞳孔突然猛地缩起。

“咋,是不是被老子那副英勇的姿态给吓傻了,我告诉你…”

不待龙涛说完,两颗球状物体蓦然自远方飞来,径自落在自己身前。

龙涛低头看向地面。

两颗齐**士的头颅同样面带惊恐地看着他。

龙涛正疑惑间,前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退者,死!”

他再度抬起头。

正前方,那身材瘦削,额头系着白色布条的中年男人刚好举起手中长剑。

剑锋微微颤抖,犹如虎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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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疯魔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七十五章疯魔无论是宋军,还是齐军,都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吃了一惊。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城口,烟尘中,一名身穿齐国战甲的中年将军正仗剑而立,在他身前,则躺着一名校尉模样的人。

那倒在血泊中的城门校尉挣扎着抬起头,看着身前的将军,怒吼道:“尹波涛,你他娘的疯了吗!”

“没错,我疯了。”

尹波涛仰头狂笑道:“不止我,整个大齐国,上至君王,下到士卒,全疯了!”

“你…”

“噗!”

尹波涛将手中长剑狠狠地刺进校尉的咽喉之中,眼中满是疯狂之色。

尹波涛也算得上是开国元老,自吕昭时期起便担任将军的他,对大齐国的忠心不亚于任何人。

他虽为一介武将,却也能看得出齐国不知不觉间已经病入膏肓。他曾屡次上书陈述齐国的种种弊病,但老丞相只知谋略,不通治国,对于他的意见置之不理,而新王又一心想着他那千古一帝的美梦,对于他的谏言便更加不予理会。

尽管多次谏言都如同石沉大海,连个响都没有听到。尹波涛依旧没有放弃,他毫不厌倦的一遍又一遍地上书,尽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试图将这齐国拉回正轨。

天卫关兵败,大将军身死,大齐濒临亡国,就在所有人六神无主之际,他却认为这是一个机会。

这场大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齐国已经烂到骨子里,唯有破而后立,大齐才方能再次屹立于九州之上。

是以,尹波涛站了出来,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斥车恬的罪名,想把这颗齐国内最大的毒瘤给除去。

已到了知天命年纪的他依旧是满腔热血,他想要将这大厦扶起,他想要将这乾坤扭转。

灭奸臣,肃朝堂,整三军,退外敌。

尹波涛几乎已经看到了大齐那满是希望的未来。

然而,他的赤胆忠心换来的却只有齐王的冷声呵斥。

为了一颗毒瘤,齐王竟然没有半分犹豫地就将自己这个为大齐效忠二十余年的老臣贬为庶人。

多年的信念一朝破碎,陷入迷茫的尹波涛这几天过得可谓是浑浑噩噩。

就连旁人见了他的模样,都会摇着头说他已是疯了。

可实际上,疯的究竟是谁呢?

是他,是齐王,还是整个大齐国?

有如此君王在,齐国,真的还有救吗?

没救了。

这是在张涵文找到他的时候,他所得出的答案。

君王无道,奸臣横行,就连当朝丞相都是敌国派来的奸细。

他感到万分荒谬,竟是毫不迟疑地答应了张涵文。

尹波涛仰头笑道:“疯了,都疯了!大齐国,没救了!”

既然救不了,那么便由他来一手将之毁灭吧。

城门两侧,

齐军已与尹波涛的手下厮杀在一起。这群深感到威胁的齐**士在此刻自然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关上城门。而在齐军疯狂地攻击下,尹波涛那人数本来就不是很多的手下顿时节节败退。

眼见手下就要死伤殆尽,尹波涛朝着城门外高声道:“宋军快快入城!”

不需要他的提醒,郭羽将军令朝着前方一指,喝道:“燕云铁骑何在!”

一阵高亢凌厉的声音蓦然响起,那是大宋燕云铁骑军独有的号角声。

王子玮高举手中骑枪,大吼道:“燕云!”

数千黑甲重骑同时抬起骑枪,呐喊声直冲天际:“无畏!”

“出阵!”

王子玮一马当先,燕云铁骑紧随其后,在沉闷的马蹄声中,这股黑色洪流直朝城门冲去。

看着迎面而来的黑甲重骑,尹波涛竟是避也不避,他举起双手,歇斯底里地笑道:“结束吧!都结束吧!”

在齐军恐惧的目光中,燕云铁骑冲进了城门,而首当其冲的尹波涛也在顷刻间便被吞没。

“拦下他们!”

城门附近的齐国将军嘶吼着,组织其手下抵挡这支骑军的攻势。

无数齐**士抬起长枪,列起一个简略的方阵。可就凭他们又哪里能挡得住那冠绝九州的燕云铁骑。

惨呼声此起彼伏,燕云铁骑毫不留情地撞进齐军阵中,仅一个冲锋,齐军的阵势便被冲得七零八落。

马蹄过处,数不尽的断肢残骸。在燕云铁骑的面前,齐国的守军显得是那般不堪一击。

眼见时机已到,郭羽催起战马朝前冲去,于此同时,他高声喝道:“全力攻城!”

“咚!咚!咚!”

战鼓声愈发震耳,城外的宋军在这一刻全部动了起来。大军自发地分成两股,一股直朝着那大敞四开的天岚北城门冲去,余下的则继续攀爬云梯,支援城墙上的同袍。

自城门开启,便摆出一副目瞪口呆表情的赵轻玄这才回过神来。他转头望向身侧正抚须微笑的庞渝,惊叹道:“庞公,啥也不说了,孤从此便是头号毒师吹,以后谁再说你是废物,孤第一个喷他。”

“什么吹啊喷啊的…你这都是从哪学来的词儿。”

“自然是妹夫那里。”

赵轻玄抬头看向前方的战局,笑道:“真没想到,天岚竟然就这般轻松地拿下了,亏得孤昨晚手里还捏了一把汗。”

“你手心出汗那是因为你肾虚,少给自己找那么多借口。”

庞渝同样将目光放在天岚上:“不过要说这拿下天岚,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对于庞渝的话,赵轻玄显然有些不以为意:“庞公这就是你危言耸听了不是,城门都打开了,只要我大宋儿郎冲进去,齐国那些渣滓哪里会是对手。”



渝摇了摇头,没再出声。

要说那只老狐狸没留什么后手,他庞渝第一个不信。

此事暂且不论,交战至今,那个人还始终未曾出手过。

要知道,在这天岚城中,可尚有一柄败尽天下高手的绝世名剑。

上一次出鞘时是在天卫关。那一战,不知多少宋甲血撒疆场。

而这一战,又将如何?

……

长剑落在地上。

王壹口吐鲜血,身子直直向前倒了下去。

又是这般,入势高境的他,在陈简钊的面前竟是如此的无力。

一刀,连一刀他也接不下。

那股子凌厉的罡气不断在他体内冲荡着,那股剧痛让王壹连动一动手指都异常困难。他只能瞪着陈简钊,眼中满是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怨毒之色。

几名军士上前将其搀扶而起,王壹挣扎着吼道:“放开我,我还可以再战!”

看着齐军将王壹抬下城去,陈简钊犹豫半晌,终究并没有出手阻止。

他转过身子,举起长刀太平,继而重重挥落。

凌厉的刀势伴随着璀璨寒光呼啸而出,猛地砸进城墙上负隅顽抗的齐军阵中。

“嘭!”

无数军士竟是直接被陈简钊这一刀给斩成两段,更有甚者,被那爆开的刀势冲得高高飞起,最终落下城墙摔得是血肉模糊。

在这城墙之上,陈简钊一人便足以抵得上千军万马。

而在宋军甲士地猛攻之下,本就被陈简钊这一刀吓得肝胆俱裂的齐**士再也抵挡不住,登时溃散开来,丢下武器就往城下跑去。然而他们才下城墙,旋即便看到那群兀自不停冲杀的黑色死神。

后有宋军甲士,前有燕云铁骑,在这等绝望的境地之下,他们不由得呆滞当场,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郭羽策马进入天岚城中,听到周围那越发小的喊杀声,他昂头喝道:“城门已破,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降者免死!”

城上城下,所有的宋军甲士全部呼喊起来,一声接着一声。

北门那仅存的被分割成数团的两千余军士彼此间面面相觑。

“哐当!”

铁枪落到地上的声音传来。

“哐当!哐当!哐当!”

仿佛打开了某种开关一般,齐国的军士们纷纷丢下兵器。

守军降,北门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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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值当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七十六章值当“尹波涛打开城门,放宋军入城,北门已失。”

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张良元沉默半晌后,开口道:“传令城中守军退守王宫,各部依先前计划行事。”

待军士急匆匆地离开后,张良元自座位上站起身来,抬头望向窗外。

“用二百六十四条人命来遮掩一个尹波涛,真不愧是你啊,毒师。”

雪愈加的大了。

张良元微微扬起头,轻声道:“不过不要以为你已经胜了,毕竟…”

他将手掌摊开,伸出窗外,无数雪花落在他那日渐干枯的手中。

他忽地攥起手心,仿佛将整个天岚城都握住一般。

“这场天岚之战,才刚刚开始。”

……

宋军入城的消息很快便传进了齐王宫,听到是那尹波涛将城门打开,吕舒勤愣神片刻后,苦笑道:“当真是报应。”

他抬头问向那军士道:“张公怎么说?”

“张公言一切依计而行,还请王上莫要担忧。”

“城都破了,还让孤不担忧…”

表情苦涩的吕舒勤朝着军士摆了摆手:“下去吧。”

“诺。”

此时的大殿上除了吕舒勤外已是再无一人,这几日他一直拒绝百官觐见,而眼下宋军破城,他们便更不会来到这齐王宫。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的耳根子能清净不少。

虽然宋军破城之事只是意外,但吕舒勤倒是毫不惊讶。

在他看来,即使没有尹波涛,宋军也一定会攻入城中的。毕竟就连天卫关十万精锐都没能打过三万宋军,靠着城中这两万残军,又能顶上什么用?

不过对于宋军入城,张良元事先也早已想好应对之策。

又或者说,宋军入城才是张良元计划的开始。

吕舒勤对于张良元的计策并没有什么信心,但既然已经木已成舟,那索性死马当活马医,由得张良元折腾。

而吕舒勤所能做的,便是在这座王宫中等待。

等待宋军入瓮。

但他还没等到宋军,便先等到了一个他如何都意想不到的人物。

身穿鹅黄色长裙的高挑女子蓦然踏入宫中,她有着一双柳叶眉,眼中有着化解不开的愁绪。

看着面前这名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的女子,吕舒勤不由得有些惊讶。

上一辈的事情,吕舒勤略微知道一些。

这位曾经的北魏王妃,群芳谱上位居傍眼的绝色尤物,之所以在当年城破后没有沦落为别人的禁脔玩物,全因为自己的父王。

先王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哪怕在先王举兵起事后,两人再没见过一面。

而在吕昭死后,即使是吕舒勤,在这件事上也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他每月都会雷打不动地拨给她大量的金银,时不时地还会派去几个丫鬟

仆人,以及暗中保护的侍卫。

而似今日这般见面,在吕舒勤的印象里还是头一次。

正当吕舒勤犹豫该怎么开口的时候,殿中的女子却是先说话了。

“听说天岚北门被人给从里面打开…”

吕灵轻轻一叹:“当年吕家开城投敌,如今别人开城迎宋,还真是因果轮回啊…”

吕舒勤沉默。

“说起来,我应该叫你一声侄子。”

吕灵并没有称呼吕舒勤为王上,“离开这里吧。”

吕舒勤抿了抿嘴。

“这天下本来就是吕家从北宋手中抢来的,没必要执着,今日就当还了便是。”

“上一辈欠下的孽债,不应该由你来承担。你还年轻,若是死在这里,不值当。”

说完这些,吕灵留下沉默的吕舒勤,径自转身离去。而待她走到殿门时,正好遇到那抱剑而来的中年男人。

吕灵微微一怔,冲他点了点头后,迈步走出内殿。

赵文奇停下脚步,他看着吕灵的背影,一时间有些出神。

倒不是吕灵的美貌,而是因为他想起了那个人。

那个得到了一切,却也失去了一切的人。

赵文奇摇了摇头,迈步踏入殿中,来到吕舒勤的面前。

心情本就不是很好的吕舒勤,看到赵文奇后,脸色便更加难看了起来。他沉声喝道:“你来这内殿干什么?”

吕舒勤从小就嫉妒他。

父王对这个养子总是笑脸相迎,反倒对自己的态度十分冷漠。

这让向来憧憬吕昭的吕舒勤难以接受。

他不明白,为什么吕昭与赵文奇的关系,竟然比自己这个亲生子还要亲密。

他厌恶赵文奇几乎是厌恶到了骨子里,当初群臣提议立赵文奇为齐国太子也只不过是一个导火索,真正的原因则是因为…

吕昭死之前,所召见的最后一个人,是赵文奇而不是他吕舒勤。

嫉妒,足以让一个人变得扭曲。

这些年,他穷兵黩武想要吞并北宋,一统九州,既是因为父王死前的不甘,同样也是为了告诉他那死去的父王,他吕舒勤,比赵文奇要强!

但现在齐国所面临的局面,无疑证明了自己的无能。而此时赵文奇又来到他面前,这让吕舒勤如何不恼怒?

若非自己打不过他,吕舒勤怕是会直接提剑过去砍了赵文奇。

听到吕舒勤的质问,赵文奇破天荒地笑了起来。

并非那种嘲讽的笑,而是一种包含很多意味,很复杂的笑容。

“你没必要如此,不值当。”

“你又知道些什么?”

吕舒勤只觉得那笑容有些刺眼。

赵文奇又是一笑。

他知道吕舒勤厌恶他的原因;知道吕昭对那名唤吕灵的女子所抱有的感情;知道吕昭背叛的真正原

因;知道吕昭临死之际所说的话。

赵文奇什么都知道。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对吕舒勤说不值当。

“义父临死之际,拜托我守护这座天岚,直到北宋兵临城下的那一天。”

赵文奇轻声道:“他说一旦宋军到来,就让我护着你离开此地,找一处隐蔽地方,安稳地活下去。”

吕舒勤身体一颤。

“眼下情况有变,我虽不能护着你出城,但你依然可以离开。”

赵文奇抬起头来,望向那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吕舒勤:“我想你也知道,这内殿里有一处密道,可以直通城外。什么时候离开,由你自己决定。我只能向你保证,在你离开之前,不会有任何一名宋人进入这内殿。”

留下这样一句话,赵文奇转过身去。他才刚迈出一步,动作忽然停住。

“义父的确是带着不甘与遗憾,坐南朝北而死,但他死前…”

赵文奇再度迈开步子。

“在笑。”

……

张涵文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大抵是想让他好好感受一下绝望,王柒将他的手脚筋挑断后便不再理他。

身上被戳了几个窟窿,且四肢俱废的张涵文,只能躺在街道上,感受着鲜血一点一点从自己的体内流出。

陷入弥留之际的张涵文,隐约听到身边响起一阵脚步声。

一只大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接着他便感到一股真气在他体内不断游走着。

张涵文微微睁开双眼,旋即看到一张有些眼熟的面孔。

意识不清的他一时之间已想不起来眼前的中年男人是谁。张涵文微微摇头,轻声道:“没用的。”

中年男人沉默半晌,开口道:“你是巽?”

“嗯。”

最隐秘的身份被揭破,张涵文却已经没有了力气去惊讶。

中年男人松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脸色有些复杂。

良久,他轻声问道:“值当吗?”

值当吗?

是啊,原本拥有大好前程的他,却为了完成庞渝的计策,将人生中最美好的二十年用在潜伏敌国上,眼下更是要以这等近乎残忍的方式丢掉自己的性命。

似乎,一点都不值。

但…

张涵文笑了笑。

这种事,哪有什么值不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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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再披甲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七十七章再披甲,

大雪纷飞中,万余身穿黑甲的宋军士卒正向前行进着。

在大军开进天岚后,郭羽便想着分兵城东与城西,歼灭齐国守军的同时,引两侧的宋军入城。

至于南门,他自然不会傻呵呵地去管。

但他才刚刚将手下派出,斥候便传回消息,剩余三门的齐军守军皆已往城内退去。

“都退了?”

如果说齐军选择突围,那郭羽还能理解,但眼下齐军全线收缩,摆明了要与宋军耗到底,这不免让郭羽有些诧异。

“这齐王倒是挺有血性。”

郭羽不无感叹地说道:“至少比那个一打起来就知道跑的车恬要强上太多了。”

言罢,他抬手向等候在一旁的甲士说道:“传令李奎,梅志盛两位将军小心埋伏,向城内缓慢推进,清理城内的齐**士。”

“诺!”

两队骑士策马离去后,郭羽继续领军前进。

这座天岚城很大,远不是散城可比的。

就是那襄州重镇倾裕,相较于天岚也要小上许多。

而在这偌大的天岚街道上,除去他手下这群黑甲宋卒外,便再看不到一个人。

没有百姓,也没有齐**士。

这幅诡异的景象未免让有些郭羽迟疑,而就在这时,前去探查的斥候正好归来。

“禀将军,前方未曾发现齐军。”

数名轻装斥候催马来到郭羽的面前,为首之人低头道:“百姓的住宅属下也已探查过,不曾看到一名齐**士。”

闻言,郭羽的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

郭羽身侧,穿着华丽黑色长袍的赵轻玄讶然道:“这齐军都藏哪去了,总不会都钻到地底下去吧。”

“虽然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但应该不会。”

郭羽摇摇头,旋即看向正做沉思状的赵轻玄,开口问道:“王上,真的不回营中等待?我军眼下虽然胜势已定,但接下来难免还要与齐军再战上几场。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依臣看…”

“莫得事,莫得事。”

赵轻玄毫不在意地笑道:“有妹夫和陈将军这样的武道高手在,孤待在这军中,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郭羽犹豫片刻,终究没有再坚持。

正如赵轻玄所说,他和陈简钊,一个入势境,一个大宗师,有他们两个在,即使是赵文奇冲阵,也未必不能将之拦下。

更何况,就算赵文奇冲阵,他的目标也必定是自己。

毕竟赵轻玄在军中之事,除了宋军与李鸿徒等人外,再无他人知晓。

“那这齐军能跑去哪呢…”

“不用想了,直接奔齐王宫吧。”

就在赵轻玄自言

自语时,庞渝驾马来到郭羽身侧:“把吕舒勤那小王八羔子抓到比杀一万个齐**士都来的有用。”

“嗯,我也正有此意。”郭羽点头道。

天岚太大了,即使是将手下这几万人平铺开搜寻齐军,也要花上不少的时间。若是被齐军给抓住破绽,趁机聚拢残军打上一波,那反倒不美。

“反正就这个样子了,如今这个局面,就是把统帅换成王上也输不了,有老夫没老夫都没甚区别,老夫就不再这里跟着瞎掺和了。”

“什么叫换成孤都输不了,庞公,孤需要你一个解释。”

“老夫跟你解释个球儿。”

庞渝拨过马头,径自离去。

“庞公你这是…”

“去见一个故人。”

看着庞渝的背影,郭羽皱眉道:“街上虽没什么人,但未必就不会有齐军藏着,庞公这般,不会有危险吗?”

“兵荒马乱的,齐军哪里有心思去跟我这个糟老头子过意不去。”

庞渝头也不回地驾马离去,口中兀自道:“总之无须担心老夫,赵轻玄这个小王八蛋就交给你了,我们齐王宫见。”

郭羽还欲再言,旁侧的赵轻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那丑老头虽然屁话多,还爱装比,但为人却是稳得一批。谁出事都不会轮到他,妹夫你就放心吧。”

“你们这一对君臣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郭羽撇了撇嘴,继而朗声道:“斥候继续向前查探,三军听令,奔赴齐王宫!”

……

位于天岚城中心的齐王宫俨然如同一座小城。

眼下宫墙之上,无数弓弩手拉开弓弦,只等着宋军进入射程之内,而正中央的宫门处则堆满了手持大盾的重甲军士。

郭羽看着这一幕,挠了挠头。

他并不觉得光凭这王宫中这万余名齐**士就能抵挡住宋军的攻伐。

城墙陷落,天岚可以说是大局已定。而这吕舒勤非但不想法子突围,反倒是将城中残军聚集在这王宫之中,摆出一副鱼死网破的态度来。

郭羽径自驾马上前,来到宫门前不远处,开口喝道:“大齐气数已尽,尔等莫要再继续做这无谓的抵抗,免得白白丢掉性命,降了吧!”

“放你娘的屁!”

车恬在宫墙上冒出头来,怒骂道:“城墙虽被你们给拿下,但这王宫还在!王上还在!只要王上在,大齐,就亡不了!”

蓦然听到老熟人的声音,郭羽登时乐了,他笑道:“这话从你车恬嘴里讲出,当真是别扭的很。车将军,你不如也早些降了吧,念在你那把剑的份上,本将定会留你一条命。”

“放箭,放箭!”

说别的也就算了,

一提起楼兰,车恬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他拔剑指着郭羽喝道:“给我射死这个小畜牲!”

无数箭矢朝着郭羽射来,郭羽轻轻一笑,抬手便是万道枪弧。

箭矢纷纷折断落下,不仅一支未曾落在他的身上,就连他身下战马都没有伤到分毫。

小白看着眼前不住落下的断箭,打了响鼻,模样稳如老狗。

“不干就不干,你咋还骂人呢,没意思了不是?”

郭羽摇摇头,拨马离去,只留下满地的箭矢。

既然齐军铁了心的不降,他也没有什么办法。都走到这一步,总不能后退不是?

郭羽抬起将军令朝着前方一指,“弓箭手,箭矢掩护,重步军向前,先夺下宫门!”

随着郭羽的一声令下,宋军登时行动起来。以九土营为首的宋军重甲步卒扛着盾直朝宫门涌去,而两翼的弓箭手也踏步上前,与宫墙上的齐军对射起来。

相比于天岚的城墙,这齐王宫墙自然是矮上许多,再加上士气低落,人数不足。面对气势如虹的宋军,齐军又哪里可能是对手。

在宋军弓手的齐射之下,宫墙上的齐**士纷纷中箭自墙上摔落。而那些挡在宫门前的重甲卫士,也在九土营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见到这幅场景,车恬登时慌了神,他亲自领着亲兵抵挡在宫门前,口中不停地骂道:“他娘的,那张良元到底靠不靠谱啊,这宋军猛得跟个什么似的,拿头去反败为胜啊!”

“还有那个天下第一,他到底什么时候出手啊,再不上这黄花菜都凉了!”

“车骑将军,是黄瓜菜。”

“你管老子什么菜。”

车恬不满地回过头,旋即一双美眸便进入他的眼帘。

这位排在群芳谱第二的绝代佳人,冲着车恬微微一笑:“车骑将军退下吧,此地交与我便好。”

看着身披银甲的吕灵,车恬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不同于以往打扮时的柔美,此刻的吕灵可以说是英气十足。

已是穿了不知多少年的长裙,如今再披甲,心情自是大不相同。

二十年前,她因为他没能为北魏殉死。

二十年后,她再无理由后退。

她毕竟是吕家的人,是齐王的姑姑。

而且,尽管与那个人闹翻,就连他死时自己都未曾与之见上一面,但自己这些年能够安稳度日,终究还是拜他所赐。

无论是吕家欠北宋的,还是她欠那个人的,便都在今日还了吧。

吕灵看向前方那不断涌去的宋军甲士,手中银枪猛地一提。

强大的气息自她身上散发出来,这名拦在道路中央的女子,在这一刻,有如武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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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女儿家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七十八章女儿家,

老人左右看了看,待确定是眼前的房子后,他有些吃力地从马背上翻下。

相貌丑陋异常的老人,迈步来到房门前,抬手在其上轻轻敲了敲。

“咚咚咚。”

敲门声在这安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许久,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同样是须发皆白的老人自里面打开房门,待看到敲门之人后,饶是他也不由得愣了一愣。

不理会那老人,庞渝兀自踏进屋内,接着毫不客气地走进老人的内室,一屁股在那放有棋盘的桌子一侧坐下。

张良元也回过神来,他关上房门,走回居室中,来到庞渝对面坐下。

“客人来了,也不知道上壶茶水?”庞渝瞧着身前的张良元说道:“怎么,被你那王上免去丞相之位后,连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会了?”

张良元笑道:“客人也要分上好几种,对待毒师这等不速之客,自然无须讲究什么待客之道。”

“没事,你不讲究,我讲究。”

庞渝自袖中掏出一把从赵轻玄那里抢来的瓜子,将之撒在桌子上后,从中拿出一粒来,递给桌子对面表情怪异的张良元:“来来来,吃瓜子,别跟哥哥客气。”

张良元自是不会接下那粒瓜子,他抬眼望了望那悠然自得的丑陋老人,笑道:“看毒师这幅样子,是不是觉得,自己已将胜利收入囊中了?”

“不然呢,难不成你这老狐狸还能翻盘不成?”

“翻盘之事姑且不论。”张良元拿起茶杯,笑道:“毒师就不怕老夫这杯子落下后,便会从你背后涌出十个八个刀斧手来?”

庞渝嗤笑道:“少他娘的跟老子来这套,你什么揍性老夫还会不清楚?”

对于这位齐之狡狐,庞渝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别说他不可能在身边埋伏什么刀斧手,就是有,他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这个比把高人做派看的比什么都重,而且从来不会做无用之事。

自己的生死,对于眼下天岚的局面已经无关重要,即使杀了自己,张良元也不能获得什么。

也正是这样,他才会孤身一人来见张良元。

“我知道你还留有底牌。”

庞渝随口将瓜子皮吐在张良元的屋内,继而说道:“要不要来打个赌?”

不知是因为庞渝的粗鲁,又或是他所说的话,张良元眉头皱起,开口问道:“赌什么?”

“赌这场天岚之战的胜负。”

……

看着十来名重甲步卒自宫门内飞出,郭羽挑了挑眉,策马来到模样狼狈的陆休前身前,“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你咋还

飞出来了呢?”

“有个贼厉害的小娘皮,一个打我们几十个。”陆休前不无羞愧地说道:“属下被她给打得飞了出来。”

龙涛摇晃着脑袋走上前来,冲着陆休前嘲笑道:“你这铁罐王八可真能吹牛比,也不看看自己身上穿的什么东西。一身子肉加铁龟壳,啥样的小娘们能做到这样。”

陆休前瞪眼道:“你行你上,不上别比比。”

“我上就我上。”

龙涛冲着郭羽抱拳道:“先登营请战!”

郭羽抬头看了看,此时宫墙上已不剩下多少齐**士,而宫门前便更是只有自己人。

如果不是不时的有甲士自门中飞出,这座齐王宫的外墙几乎可以说是已经被攻下。

郭羽摆了摆手:“去吧。”

龙涛点头,拎起刀便招呼自己的手下往宫门内冲去,走前还不忘嘲讽陆休前:“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嘴里那个小娘们。”

陆休前没有回话,只是朝着他竖起中指。

眼见着龙涛冲进宫内,郭羽侧头问向陆休前道:“你确定是个女人,而不是像小龙龙这样的女装大佬?”

勉强能明白女装大佬含义的陆休前开口答道:“确定,那个小娘皮不仅厉害,长相也标志的不行,就是比起公主来也是毫不逊色。”

这话不禁让郭羽皱起眉头来。

能把身披重甲的陆休前打飞,怎么想入势境界也是有的。

对于齐国长相貌美的女子高手,郭羽还当真未曾听过,而在他的印象里,也只有…

郭羽蓦然睁大眼睛。

该不会是黄姑娘吧。

长相貌美,境界高深的女子高手,这世上哪有那么多?

那个浑身上下透露着神秘的黄姑娘,说不得还真有可能跟这齐国王室有什么关联。

正在郭羽思索间,数道身影忽地从宫门中飞出。

“嘭!”

龙涛摔在郭羽的身前,龇牙咧嘴地说道:“靠,好厉害的小娘们!”

陆休前伸手将之扶起,口中不无幸灾乐祸地说道:“咋样,还跟老子装比不?”

“去去去!”龙涛翻了个白眼,同时再度向郭羽抱拳道:“方才只是一时大意,被那小娘们得了手,末将请求再战!”

“不用了。”

想到门内的人可能是那黄姑娘,不知为何,郭羽的心情竟是莫名的悸动:“本将亲自去会一会她。”

“贱羽,要不还是我去吧。”

一直默默站在郭羽身后的陈简钊开口道:“你现在是这三军统帅,哪能轻易出阵。”

“不,你不能去。”郭羽

摇头道:“赵文奇还未曾现身,若是他突然从哪冒出来孤身冲阵,没有你在的话…”

郭羽看了眼那骑在马上,数着自宫中飞出的甲士数目的赵轻玄,“别的都好说,要是王上出了什么事,十座天岚都换不回咱们的脑袋。”

“诶,孤那么重要的吗?”

“…总之就是这样了。”

郭羽说道:“而且就算我不是对手,全身而退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这里便交予你了。”

不同于在城外时,郭羽可以说是不敢让陈简钊离开半步。

郭羽尚且记得天卫关外赵文奇那一剑之威,全力施展百战的他,竟是连半刻都没能支撑住,便被其打得吐血飞退。

眼下在这天岚城内,燕云铁骑施展不开,宋军中能抵挡赵文奇的,恐怕就只剩下同为宗师的陈简钊。

听到郭羽的话,陈简钊点头道:“嗯,这里交给我,你就放心的去吧。”

“……”

没好气地看了一眼陈简钊,郭羽径自催马向着那宫门内奔去。

……

吕灵体内的气机飞速流转,一股股没有丝毫杀意的枪势不断推出,将冲去宫门内的宋军甲士尽数打得飞了出去。

二十年后重新披甲握枪的她,境界不但没有下降,反而上升了一大截。

女子不禁微微苦笑。

既然当年没能留下那银枪白马的少年将军,如今她要这境界又有何用?

马蹄声再起,吕灵头也不抬便是一枪推出。

一道银白色的枪弧向出现,直接与吕灵所推出的那道枪势撞在一起,两股枪势爆炸开来,顿时掀起阵阵气浪。

感受到那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传来,明白宋军高手终于出现的吕灵抬起头来,待看到前方之人时,她猛地怔住。

通体雪白的战马昂首而立,而在那马背上,则是一名手提银枪,意气风发的白袍将军。

无数记忆蓦然涌上心头,脑海中那道难以忘怀的身影也逐渐与面前之人重合。

吕灵只觉得自己手中的铁枪正在颤抖。

实际上,不止是铁枪,她整个人都在不停地颤抖着。

心中百感交集的吕灵,当面前的男子说出一句话后,便再也忍不住。

大颗大颗的泪珠自脸庞滑落,吕灵红着眼,脚步却没有挪动分毫。

……

看清女子容貌后的郭羽,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他摇摇头,收起银枪,朝着那不知为何正在颤抖的披甲女子笑道:

“顶好看的女儿家,披什么甲,穿裙子多好?你要是有兴趣,我让小龙龙给你拿几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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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剑斩百骑,一线挡万师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八十一章一剑斩百骑,一线挡万师将已经没有了气息的女子轻轻放置在地上,郭羽站在原地,静默不语。

他不知道此时的自己该有什么表情。

吕灵本就算是与宋军敌对,试图阻拦宋军前进的她如今被龙翱天杀了,似乎没什么不对。

但…

郭羽低下头,看向女子的笑颜。

她不该死的。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杀过宋军一人,即使面对的是自己,吕灵到最后也未曾真的下杀手。

她似乎不曾做错过什么。

所想皆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或许死亡对于吕灵来说已是最好的结局,可郭羽心里终究有些不是滋味。

脚步声混合着马蹄声响起,大股雍军涌入齐王宫中。

银盔银甲的李鸿徒驾马而来,待他经过郭羽身边时,见到郭羽正对着地上的尸首发呆,不由得发出一声嗤笑。

李鸿徒在齐申及众多雍军精锐的簇拥下进入内殿,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妹夫,别愣着了。”

赵轻玄催马来到跟前,冲着兀自发怔的郭羽说道:“雍君和他的人已经进去了,咱们要是再待在这里,那岂不是会让人笑话?”

闻言,郭羽晃了晃头,甩去心中杂念,冲着身后等待已久的甲士招手道:“前进。”

随着他一声令下,外院中的宋军登时动了起来,郭羽招呼过小白,继而翻身上马,与赵轻玄并肩策马朝前而去。

这王宫内当真是宽敞得很,放眼望去几乎都看不到边际。也正是因为如此,郭羽等人才能御马而行。

众人朝前进发,这一路上已留有不少的尸体,而其中绝大部分都穿着齐军的盔甲,显然皆是那率先进入的雍军所为。

前方的喊杀声兀自不停,郭羽抬眼一看,却是齐军正在与雍军厮杀。

在那些精锐雍军的猛攻之下,齐军自然是抵挡不住。尤其是骑着马在不断冲杀的龙翱天,更是让齐军吃尽了苦头。

眼看着齐军一退再退,郭羽双眼微微眯起。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顺,太顺了。

除去最开始的攻城外,他们就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激烈地反抗。

不仅是在刚进城时,即使方才的王宫外院,齐军也是陷入劣势后便立即后撤。

如果不是因为吕灵的缘故,可能他们早就已经打进王宫内殿。

“既不投降,也不死战。象征性地打上两下便立即后撤…”

郭羽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道:“齐军到底想要做什么?”

随着四面大军入城,这座内殿已经可以说是齐军在这天岚中最后一处据点。

难不成是齐军被打傻了?除了后退什么都不知道?

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投降?

郭羽不认为素来以军纪败坏闻名于世的齐**士会干些个以死殉国的

事来。

一两个还有可能,成千上万的齐**士,在绝望之下是绝对会选择临阵倒戈的。

难不成,齐军还有什么倚仗…

想到此处,郭羽蓦然睁大双眼。

赵文奇!

能让齐军在这种局势下还保持自信的,就只有那天下第一的赵文奇!

整场大战中,他还未曾现身。

天卫关下面对五万士气正盛的精锐宋军,他都敢单骑冲阵,眼下便更没有理由不出现。

就在郭羽隐隐不安之际,前方的龙翱天突然大声笑道:“哈,终于不跑了吗?”

郭羽抬起头,旋即便看到那些原本正不停逃窜的齐**士莫名停下脚步。

在他们身后,是一座紧闭着大门的宫室,正是这所齐王宫的内殿。

龙翱天抬起铁枪,朝着前方停在宫门前的齐**士一指,高声道:“骑军冲锋!让后面那帮废物宋国佬见识见识我大雍儿郎的风采!”

“诺!”

原本跟随龙翱天的雍军铁骑在一名骑军校尉的呼喝声中列好阵势。

校尉一提骑枪,率先拨马向前冲去,数百铁骑亦是纷纷驾马冲出,整支骑队成锥形阵,直奔齐军而去。

对于龙翱天那句颇带恶意的话,宋军自然是骂声一片,而以龙涛为首的一众人,则不知从哪捡来一堆烂菜叶子臭鸡蛋,直朝龙翱天丢去。

郭羽倒是没有生气,那些突然停住的齐军摆明了有所蹊跷,当下他又哪里有心思去在乎这些事?

他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那队朝前冲锋的雍国骑军。

既然雍军愿意出头,郭羽自然乐得由他们去试探齐军。

就在雍国骑军将与齐军接触之时,宫门从里侧打开一道仅容得下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名穿着破旧布衣的中年男子抱剑从里面缓缓走出。

当郭羽瞧见那道看起来再平凡不过的身影时,他心头猛地一震。

“你们都退下吧。”

本就十分慌乱地齐**士们听到中年男子的话,登时如蒙大赦。他们打开大门,火急火燎地跑进内殿中。

看到这一幕,雍国骑军中为首的那名骑军校尉的脸上不禁泛起冷笑。

在他看来,齐军在这时候背过身子逃窜与找死没什么两样。

校尉双腿猛夹马腹,速度再提一分。

面对直直冲来的雍军骑队,中年男子缓缓站定。

他左手抓起剑鞘,右手握住剑柄。

“锵!”

古剑离鞘。

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握剑在手的中年男子,挥出一记横斩。

但就是这样看起来再寻常不过,不带任何玄妙的一剑,却因这名外表普通的中年男子而变得不寻常起来。

一道无比强横的剑气自男子的剑中挥出,很快便撞在那些尚且策马冲锋的雍军骑队身上



脸上尚且带着笑意的校尉表情一僵,视线中,一颗硕大的马头冲天而起。

校尉低下头去,旋即便看到自己胯下坐骑已经成了无头之马,马脖子上只剩下一道平滑整齐的伤口。

他正要说什么,身子突然一歪,整个人随之跌下马去。

校尉想从地上站起,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腿竟是没有半分知觉。

失去头颅的战马轰然倒地,而校尉最后看到的,则是那马背上有些眼熟的半截身体。

不止他一人,这支骑队的当先数十人皆是没有半点察觉地就被拦腰斩断。

接着,剑气在骑军阵中骤然炸开,无数骑卒连人带马直接给崩得飞了出去。

人与战马的哀嚎声此起彼伏,这支足有数百人的雍军骑队,承受男子这一剑后,人数少了将近一半。

待安抚下那群受惊的战马,剩余的雍军铁骑看向前方那名握剑而立的中年男子,目光中带着些许迟疑。

哪怕是以悍不畏死所著称的雍人,在这一刻也不免有些犹豫。

一剑斩杀近两百骑,此等事若非亲眼所见,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听得身后没了动静,中年男子不去管身前那些停住不动的雍军铁骑。将那宫门再度关闭上,男子回过头来,向前方望去。

身穿黑甲的宋军甲士与披着深褐色战铠的雍军士卒几乎将他的视线给填满。

有多少人?五千,一万,两万?

他不清楚。

男子垂下古剑,继而往地上一挥,一道长长的划痕顿时出现在他的身前不远处。

而此时雍军骑队也已重整好阵型,这两百余骑向着中年男子再次发起冲锋。

马蹄声如雷。

中年男子举起手中古剑。

骑军冲至,他一剑挥下。

仿佛被一柄长达数十丈的大剑劈中一般,骑队中央一线的数十骑连人带马无一例外,全部身死当场,而两翼的铁骑也没能幸免,被这一剑震得吐血跌退。

仅两剑,雍军四百余铁骑再无一人能站立。

“此路不通。”

将剑鞘挂在腰带上,赵文奇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握住古剑天过,他冲着正前方鸦雀无声的宋雍甲士说道:“过线者死。”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白袍雪甲》,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八十二章 雍人不畏死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八十二章雍人不畏死即使郭羽早已深切领教过这名天下第一的强大,但当他看到那遍地雍军铁骑的尸首时,仍不免感到震撼。

摁住他转头望向满脸凝重之色的陈简钊,开口问道:“行吗狗子,你能打过不?”

陈简钊沉默半晌,随即摇头。

“一剑斩杀两百雍国铁骑,光是这一手我便做不到。”

陈简钊沉声道:“若是全力出手,我也仅能杀伤百多骑,而且还是杀伤,并非全部斩杀。”

郭羽倒是没有料到陈简钊会这般说,毕竟他与那赵文奇同为宗师境界,在郭羽想来,即使陈简钊有所不敌,两人的实力也不会相差太多。

可听陈简钊话里的意思,两人的差距好像还不是一星半点。

要知道,狗子可是货真价实的宗师中境,那远远强于狗子的赵文奇,岂不是宗师巅峰?

至于宗师之上那个境界,郭羽倒是想都没想过。

关于圣境的传闻,郭羽也曾听人讲过。不过那入圣后会遭到天道镇压,气运之剑诛杀之类的,听着就扯淡。

再加上九州之上从没有过一名圣境强者,郭羽自然把那圣境当做是无稽之谈。

莫说圣境,光是宗师都已是百年难遇,而似同时有三名宗师的眼下,便更可以说是空前绝后的九州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武道盛世。

赵文奇是宗师巅峰这件事,无疑将郭羽心中那与狗子联手合战天下第一的想法给打消掉。

己方强者不是对手,而若是用甲士去堆又不知要死掉多少人。

眼见赵文奇只是站在门前一动不动,郭羽思索半晌,举手喝道:“放箭!”

“放什么箭?!”

郭羽的话才刚出口,前方的龙翱天顿时转过头来,他面带不屑地对郭羽说道:“碰上此等强者,不思与之交手,反而想着放箭伤人,呵,宋人果然都是些无胆匪类。”

说罢,龙翱天握紧缰绳,面带兴奋之色地驾马朝着赵文奇冲去。

“天下第一的名头,今日我龙翱天收下了!”

聚拢起真气于铁枪之上,龙翱天狂笑着抬起手臂。

无缨铁枪自空中划过一道玄妙的弧线,继而带着去如斯恐怖的气势,直直朝着那仗剑而立的赵文奇刺去。

龙翱天性格狂妄自大,在蜀地中素有狂人之称。

但他也确实有狂傲的资本。

他是千载难遇的枪道天才,即便是当年的大雍枪神李任,对他也是赞不绝口。

枪乃是百兵之王,一句月棍年刀一辈子枪,便足以说清练枪的困难。天下用枪之人数不胜数,可真正有本事的又有几人?

然而他龙翱天,不过年才及冠,一手枪术便已可称得上是臻至化境。

不出则已,一出枪则必建功。

他自信天下间无人能挡下他的枪。



怕是天神下凡,他也能弑神。

那日面对陈简钊时只不过是意外,而且如果不是那个玩弓的搅局,说不定他枪下便已经多了一条宗师亡魂。

如今天下第一就在面前,狂如龙翱天,又怎能不去抢一抢这令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名头?

递出这一枪的龙翱天已经咧开了嘴。

角度,速度,力道,气势,无不完美。

已经不用去看,赵文奇绝对挡不下这一枪。

他必死。

从此以后,这天下第一,便是他龙翱天!

但龙翱天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赵文奇抬起头,看着这杆即将刺来的铁枪,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这一枪,不错。”

他点了点头,右手反向向上撩起。

龙翱天的枪道的确满是古怪,即使是赵文奇,面对这一枪也不禁心中生出宿命之感。

躲不开,挡不住,必中的一枪。

但,那又如何?

他不需要躲,更不需要挡。

浩荡剑气直扑而来,在杆铁枪刺到之前,便先一步击打在龙翱天的身上。

“咔!”

铠甲碎裂声响起。

龙翱天胯下战马几乎连悲鸣声都来不及发出,便直接被剑气给硬生生的震死。

铁枪猛地顿住,继而飞快退后。

龙翱天倒飞而出,落在地上后兀自向后划出十数丈的距离才堪堪停住。

他所穿铠甲寸寸裂开,碎片将他身上割的是血肉模糊,大股鲜血自龙翱天的口中不断流出,而在他身下更是拖出一道长长的血印。

“嚯,牛逼!”

见龙翱天这名义上的友军伤成这幅模样,郭羽非但没有担忧,反而还差点笑出声来。

幸灾乐祸的同时,郭羽则是对赵文奇愈发忌惮起来。

龙翱天的实力郭羽也是清楚,毕竟卢伯曾被其打得不成人样。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入势高手,在赵文奇面前都没有撑下一招…

郭羽当机立断地一挥手:“放箭放箭!”

“慢。”

李鸿徒冷笑道:“怎么,你这军神之子见到比自己强的高手就只会让手下放箭吗?”

“我劝你停止你的装比行为。”

郭羽抬手指向那被手下扛回来重伤垂死的龙翱天:“上一个装比的已经被赵文奇揍的不成人样了。”

“不知所谓。”

李鸿徒没有继续理会郭羽,他一提银枪,策马直朝赵文奇而去。

白色披风随着他的动作不住飘动,白马白盔白披风,从一旁看上去当真是英姿勃发,难怪被人称作玉面君王。

见到这一幕,郭羽挑了挑眉,心中默默说道:“赵文奇,打他的脸,狠狠地打!”

“大雍李鸿徒,前来拜会天下第一!”

或许是担心自己的爱马与龙翱天的坐骑落得同样的下场

,冲至一半的李鸿徒直接自马背上跃起。

七道枪影,仿佛不分先后般同时出现。七杆银枪,一齐朝着兀自站在原地的赵文奇刺去。

甫一出手,李鸿徒便使出了他那一枪七杀。

迅猛的枪势喷发而出,从不同的方向朝着赵文奇贯去。

接二连三的高手出现使得赵文奇那原本古井无波的心微微掀起波澜。

一丝类似于欣喜的情绪浮现在他的脸上,古剑天过横在胸前,继而一剑挥出。

强横的剑气激荡而过,那一齐递出的七道迅猛枪势竟然同时间溃散。

眼看着那股剑气就要冲在李鸿徒身上,正要高兴的郭羽便看到李鸿徒竟然在千钧一发之际竖起手中银枪。

快枪手毕竟是快枪手,哪怕刚刚刺出七枪,他也能来得及回枪防御。

那道冲荡而来无形剑气使得李鸿徒连退数步,脚步虽有些踉跄,但他终究没有倒下去。

“天下第一果然名不虚传。”

体内气机震荡不已,嘴角溢出鲜血的李鸿徒抬眼看向不远处那面色如常的赵文奇,口中说道:“阁下既有这般实力,又何苦为这已是注定亡国的齐国陪葬?”

“方才我虽未曾出全力,但光凭入势境界能挡下一剑,也算殊为不易。”

赵文奇没有回答李鸿徒的问题,反而说道:“如此年纪便能有此实力,日后宗师境必有你的一席之地。”

听得赵文奇如此说,李鸿徒不免有些诧异。毕竟能得到赵文奇这武道第一人的认同,自然是间难得的事。

赵文奇继续说道:“身为雍国之君,武道上又是前途无量。如此,那便更不应该死在此地,退去吧。”

这还是李鸿徒第一次遇到对手让他后退的情况,但不得不承认,赵文奇确实有这个资格。

李鸿徒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再度提起银枪。

赵文奇皱眉道:“再前进的话,你会死。”

“阁下未曾出全力,孤也是一般,更何况…”

一股无比强大的气势自李鸿徒身上爆发出来,迈步上前的他,口中缓缓说道:“雍人何曾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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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大道之枪

龙翱天不知天高地厚也就罢了,已经见识过赵文奇实力的李鸿徒也选择不退,这不免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照理说,李鸿徒作为一国之君,方才就应该就着赵文奇所给出的台阶下,径自离开,而不是像眼下这般,如一个寻常武夫似的留在这里与人争勇斗狠。

李鸿徒自是有他的想法。

他对北宋军神本就憧憬万分,如今碰上这位曾经将郭仪击败的天下第一。李鸿徒无论如何都想要拼尽全力的与之战上一场。

而最重要的是,雍人的悍勇早已经深深地刻在骨子里。

这百年来,不管是面对的是何等强敌,雍人都未曾有过怯懦。

雍人不曾畏死。

为大雍之主的李鸿徒,便更加不会退缩。

那融进血脉里的不屈,不许他退后。

向前,唯有向前。

上迸发出骇人气势的李鸿徒,提枪朝着赵文奇奔去。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后方的人们几乎看不清他的影。

只是转眼之间,李鸿徒便冲到了赵文奇的面前。

如果不是地上的脚印,众人都要以为他是跨越了那一大段距离,直接出现在赵文奇所划之线上。

李鸿徒抬起手中银枪,他的动作看起来很慢,实际上却是奇快无比。而且令人惊讶的是,凡是他手所经过的地方,都会留有一杆悬空的银枪。

与先前那十分模糊的枪影不同,这回的银枪看上去充满实感,模样也与他所用的那杆一般无二。

片刻间,算上李鸿徒手中那杆,一共十四杆银枪,赫然出现在他与赵文奇之间。

气机牵引之下,无数自天上飘落的鹅毛大雪朝着那十四杆银枪涌去。

“孤便以此大道之枪,问于阁下这无敌人间二十年的武道魁首!”

李鸿徒眼中迸出精光,手朝前一推。

随着他的动作,那十四杆为风雪包裹着的银枪一齐朝着赵文奇贯去。

……

在李鸿徒化出十四杆银枪之时,后方的郭羽早已是目瞪口呆。

“不是,这超纲了吧?”

李鸿徒很强这件事,郭羽是知道的。那能与其打个平手实属侥幸。

但强则强矣,也不能太过分吧。

这是啥玩意儿啊,手一招就出来十四根长枪,这和那些修真话本里的那些修士大能祭出法器攻击有毛区别啊?!

先是赵文奇一剑劈死个百来人,接着又是李鸿徒祭法器…

子能不能过了,仗能不能打了?

“好快的枪啊。”

正当郭羽感慨世道变了的时候,陈简钊在一侧赞赏道:“素闻雍王有快枪手之名,今一见果然是大开眼界。”

“这跟快枪有关系?你确定这他娘的不是幻化法器?”

“什么幻化法器?”

“没事

,你接着说。”

有些一头雾水的陈简钊说道:“雍王这十四枪的速度,远胜于方才那七枪。极致的速度与枪势结合起来,使得每一枪的枪影都如同实质。而我们看上去,就好像是雍王手一抬就直接变出一堆枪似的。”

“我总觉着你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两人正说间,前方异变突生。

……

十四道枪势激而出,其势迅猛无比。在它们面前,仿佛一切事物都不堪一击,只要稍稍被其触碰一下,就会被撕得粉碎。

赵文奇自然不会那般脆弱。

凌厉的剑光拔地而起,在那股强横剑气的冲击之下,那十四杆迅猛银枪顿时开始摇摇坠。

“嘭!”

最前头的那杆银枪直接爆开,无数白雪激dàng)而起。

接着便是第二杆,第三杆。

一连十三枪影尽数碎裂,但其上的迅猛枪势却没有溃散。

李鸿徒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与此同时,枪势尽数会聚于那最后一杆银枪之上。

他手中那杆名唤白驹的银枪化作流光,夹带着一股骇人威势,直直朝前递出。

“铛!!”

古剑与银枪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震天巨响。

尽管李鸿徒这一枪声势颇为惊人,却依然没能起到什么作用。

李鸿徒只觉得右手处一阵剧痛,虎口直接裂开,手中那银白色的枪杆更是沾染上不少血迹。

强横剑气破开枪势,直接冲击在他的上,这一次,李鸿徒再无余力回枪防御。

脚底与地面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整个人被推出十数丈的距离。

虽不至于像龙翱天一般直接被打得飞了出去,但李鸿徒的样子依旧狼狈得很。

他所穿银甲从中裂开,破烂不堪,头盔更是已不知飞到了哪里去。

搭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披散开来,那张原本能令无数女子为之尖叫的俊脸此刻已满是鲜血。

又吐出一口鲜血,李鸿徒将银枪插在前的土地中。

他扶着枪不住喘息着。

强,太强了。

哪怕自己拼尽全力,仍不能伤到赵文奇分毫。

但即便彼此之间实力相差巨大,李鸿徒眼中的神色却没有半点动摇。

“我想起来了!”

后方观战的陈简钊忽然拍手道:“是大道之枪!”

“刚那个快枪手不是都喊出来了吗,你咋现在才惊讶?”

看过郭羽那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陈简钊脸色古怪地说道:“你该不会…不知道大道之枪是什么吧?”

“我知道它做甚。”

“…用枪的不知道大道之枪,与做生意的不识财神有何分别?”

兴许是被陈简钊挑起了兴趣,郭羽问道:“你说的那个大道之枪,它叼吗?”

“…大道之枪乃是前

唐王室独门绝技,被誉为枪道圣典、天下第一枪的绝世枪法。”

陈简钊解释道:“能有此称号,其威力自然是不必多说,传言练至极致后,能瞬间刺出四十九枪。”

“但同样的,这枪法对于天赋及韧要求极高,想要将其练成可以说是十分困难。哪怕是武道天赋极佳的唐王室,也鲜有人能学会这大道之枪。而等到唐国灭亡后,九州之上便再无一人能够使出。”

陈简钊抬头看向那扶枪而立的李鸿徒,感叹道:“真是没想到,今竟然能在此地见到这失传已久的绝学。”

听得陈简钊将那大道之枪吹得天花乱坠,郭羽的脸色愈加凝重。

不去看那李鸿徒狼狈的模样,平心而论,他方才那一枪确实足够惊艳。

至少,自己是绝对挡不下的。

可就是这样无比强悍的一枪,仍是被赵文奇随手一剑给破了去。

看着那连衣角都未曾破损半点的赵文奇,郭羽双眼微微眯起。

另一边的雍军看到李鸿徒被打成这般模样,自然不会傻呆呆的在原地站着。

雍军军阵的最前方,数百名锐士拎起手中兵器,怒吼着冲了出来。

当先的几人拽起那不愿离去的李鸿徒往后方退去,余下的数百甲则直奔那独守宫门的赵文奇而去。

“都退下!”

怒喝声如惊雷般炸响,已经冲出的雍军士卒们的脚步不由得为之一顿。

形魁梧的披甲大汉跃马来到雍军前方,向这帮面带怒火的锐士喝道:“回去!”

“齐将军…”

几名雍军锐士兀自不服的想要说些什么,待看到齐申那不容拒绝的眼神后,只得悻悻作罢。

待那些雍军全部退回,赵文奇面前便只剩下齐申一人。

在龙翱天与李鸿徒两人相继败阵后,这名蜀地矛王,西雍大宗师终于站了出来。

他自马背上翻下,一手拎着蛇矛,缓步走向那站在一线之后的天下第一。

见到这一幕,后方的甲士们不由得纷纷屏住呼吸,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这等场面对于当初未曾跟随李鸿徒冲阵的雍军锐士们来说,当真可谓是千载难逢。

齐申走到赵文奇前不远处后,便停下脚步。

没有任何的废话,两人十分默契的同时出手。

剑矛交击。

万人敌对万人敌,好一场宗师之争。

第一百八十四章 联手

入势高手之间的争斗就已经算得上是惊天动地,那宗师又如何?

兵器甫一相交,以两人为中心,方圆数仗的地面便猛然炸开!

罡气不受控制地四处冲dàng),飞雪与尘埃弥漫在内之前。狂沙文学网

齐申脸色涨红,他后退一步,手中长矛自前划出一个圆弧,继而再度向前递出。

“铛!”

赵文奇又是看似随意地一挥剑,齐申再退两步,他大喝一声,抓紧被dàng)开的蛇矛,自上方狠狠挥落。

“铛!!”

原本已经稍稍稳定下来的风雪再度激dàng)而起,齐申连着退后十来步,脸上泛起一股不健康的潮红。

反观赵文奇,他依旧是如同没事人一般,一手负后,一手执剑,屹立于那宫门之前。

一剑败入势,两剑破雍王,三剑退宗师。

仅仅三剑,那与赵文奇同为宗师之境的西雍矛王便落于下风,被其击退数丈之远。

平复下体内动dàng)的气机,齐申的脸色这才恢复如常。他捏了捏自己那被震得发麻的手腕,心中有些沉重。

事先他也有料到自己可能不是赵文奇的对手,但却未曾想过两人之间的差距竟会如此之大。

齐申自忖,若是继续与赵文奇交手,三十招之内,自己必伤在他的剑下,而五十招后,自己则是有死无生。

齐申双手握住长矛,体微微躬起,摆出一副前冲之势。

想通,不意味着就要退下。

连王上都不曾后退,他这个蜀地武道第一人,又怎能夹着尾巴逃跑?

后脚用力朝着地面一蹬,在土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齐申自原地暴蹿而出,悍勇之气凝聚于蛇矛之上,整个人亦是散发出一股不可争锋的威势来。

他双目瞪得如铜铃一般,浑厚的罡气自矛上吞吐而出,弯弯曲曲的矛尖携带着那股刚猛之势,直直朝着赵文奇刺去。

年轻时的齐申虽只是入势境界,却已是雍**中的头号猛将。由于其勇武过人,先王曾亲自赐予勇冠三军之名。

这一式,正是当年的他所创,也正是这一矛,奠定了他西雍矛王之名。

“冠军!”

在齐申的怒吼声中,那杆蛇矛刺穿赵文奇所挥出的剑气,重重地点在那古剑天过之上,势不可当。

不得不说,虽然这一矛的名字虽然听着俗气得很,但其威力却是令人张目结舌。

罡气余波轰击在赵文奇后的宫门之上,那几乎与城门一般厚的大门竟是深深地凹陷下去。足以见得,这一矛当是有何等威力。

然而,首当其冲的赵文奇,竟是连子都没有晃一下。

赵文奇手中古剑在前竖起,稳稳地架住那杆刺来的蛇矛,他看着神微变的齐申,开口道:“凭此一矛,你也确实配称得上是西雍矛

王。”

对于赵文奇这句姑且算得上是称赞的话齐申没有任何反应,他双手往左一摆,接着蛇矛倒提而起,尾端直朝着赵文奇打去。

眼看着那股刚猛之势朝着他的头冲来,赵文奇抬起长剑,向前轻飘飘地一拍。

那强悍的力道几乎将齐申的左手震得失去知觉,他咬着牙,顺势旋转长矛,矛尖扫向赵文奇的咽喉。

“铛!”

天过轻轻点在齐申所挥来的蛇矛之上,强横的剑气亦是随之爆发开来。

“噗!”

一股血雾自齐申口中喷出,他的体不受控制地朝着后方跌退而去。

这次赵文奇没有像前两回那样打退敌人就不再追击,他反手一剑挥出,强横的剑气直朝那兀自后退的齐申扑去。

齐申体内真气正动dàng)不已,此刻的他自是没有办法去阻拦赵文奇的攻击。

眼见着齐申就要死在赵文奇这一剑下,一柄长刀蓦然横在齐申的前。

凌厉的刀光冲天而起,正面撞上赵文奇所挥出的剑气。

两势相碰,登时在地面上炸出一道深坑,那不知何时出现的男子长刀一晃,随即便将前剑气尽数扫清。

就在赵文奇微微诧异之时,一股让他感觉有些熟悉的凛然之势自他侧方迸发而出。

一道近乎贯穿于天地之间的寒光赫然出现在他眼前,这道强悍之极的枪势,即使是赵文奇也不免为之侧目。

他高举长剑,向着那道朝他劈过来的枪势一挥而下。

“嘭!”

震耳聋的爆炸声自场上响起。

即使那道凛然枪势已经足够强势,可在赵文奇面前仍旧有些不够看。

枪势很快就被剑气给冲散开来,而那道寒光也随之消散。

“本来车轮战便已经有些丢人,如今又是以多打少…”

见全力一击未能建功,郭羽也不气馁,他径自走到陈简钊侧,冲着前方的赵文奇笑道:“不过我想,以阁下的实力,也不会在乎这等小事。”

赵文奇看了看郭羽,又望了望旁侧那方才正面接下他一剑而毫发无损的陈简钊,眼中流露出一丝感慨。

先前那两名雍国的年轻人便已经足够令人觉着惊艳,没想到这两人竟然更加出色。

一个小小年纪便能学会刘笑尘的撼天一刀,而且还是用枪使出,另一个则更是恐怖,还未到而立之年便晋入宗师之境。

此等天赋,便是比之于他也是毫不逊色,甚至可以说是犹有过之。

就在赵文奇沉默之际,齐申已将那些侵入到他体内的剑气尽数驱逐出去。他犹豫了半晌,终还是向着前两名小了他将近三十岁的年轻人说道:“多谢。”

虽然王上与这军神之子势同水火,但若非他二人,自己方才恐怕就已经死在赵文奇的

剑下。

郭羽微笑道:“齐将军无需多礼,你我两国本就互为同盟,出手相助也是分内之事。”

这话纯属是胡扯。

郭羽之所以会出手,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以他的子,自然是不会去救龙翱天与李鸿徒。

前者自己看着就烦,后者看见自己就烦。

说不定他上前相助,还要被他们嘲讽一波,那样未免太过糟心。

而且郭羽也有用他们试一试赵文奇实力的意思。

结果当真是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两个入势高手纯属白给,就连这个西雍矛王也没能在赵文奇的手底下撑过几招。

眼见着齐申就要死,无奈之下,他只得拉着陈简钊出阵。

没办法,即便是为了击败赵文奇,齐申也不能死。

宗师境界的强者素有万人敌之称,在疆场之上,一名宗师足以抵得上千军万马。

即使是当年的太平刀圣,在先被骗着喝下穿肠毒酒,又孤遭到万骑围攻的况下,死前仍是能斩杀蛮人铁骑五百人。

郭羽可以确定,他们所面对的赵文奇,只会比那太平刀圣还要来得恐怖。

如果是光靠甲士围攻,不死个几千甲怕是拿他不下。

眼下天岚的局面诡异得很,近万齐**士跑进内后便不知去向,外仅有一个赵文奇把守。

在这种况下,郭羽自是不敢让大宋甲士去堆赵文奇,一旦伤亡过大,说不得还会出现什么幺蛾子。

想到自己这万把人被赵文奇一人一剑给拦下,郭羽不免觉得有些荒唐。

他摇了摇头,冲着后的齐申说道:“齐将军,你我三人联手如何?”

齐申微微一怔,沉吟片刻后,终究点了点头。

虽然以多欺少非英雄行径,但既然对手是这强悍得不可思议的天下第一,那也就无须在乎那么多。

北宋与赵文奇之间的恩怨他倒也是知道,对于宋军来说,哪怕齐国任何一人都可以不死,赵文奇也必须死。

从二十年前的祁州之围,但月前的天卫关,包括陈奚,刘笑尘在内,死在赵文奇手上的宋人已经不可计数。

赵文奇若是死了,对西雍也算是百利而无一害,哪怕他与赵文奇彼此之间没有恩怨,眼下也乐得出手。

齐申上前一步,与郭羽和陈简钊两人并肩而立。

见此景,赵文奇的脸色没有丝毫改变。

即便他的前正站着一名入势,两名宗师。

第一百八十五章 赛马

齐申拎起蛇矛,率先冲出。

作为三人中年纪最大,且有一堆称号加的他,自然不会好意思躲在两个小辈的后面。

“去吧!狗子!”

眼见齐申出手,郭羽赶忙招呼陈简钊跟上。

他自己倒是没有动,毕竟这三个宗师打起来,不说是毁天灭地也差不了多少。他一个小小的入势初境若是随意插手,怕是一个不小心就要被战斗的余波崩成渣。

郭羽一边为两人压阵,一边寻找着自己出手的时机。

不去计较郭羽话中的不明意味,陈简钊倒提太平,跟在齐申后,两人一左一右,向赵文奇包夹而去。

面对两名宗师,赵文奇倒是没有似先前那般静待对方出手,然后再予以回击。他手中长剑一摆,一道浑圆剑气散发开来,朝着奔来的两人直而去。

陈简钊脚步微顿,他反手一刀向上撩起,无形刀势直接迎上那股强横剑气。

刀势炸开,而原本气势汹汹的剑气也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

陈简钊举刀再挥,在他这名为止戈的一刀下,剑气登时溃散。

左侧的齐申趁此机会欺而上,那一杆丈八蛇矛裹起千万悍勇之势,朝着赵文奇抡去。

“铛!”

赵文奇长剑一摆,挡住齐申这一矛,而此时右侧的陈简钊也已冲至。

拎于侧的长刀太平猛地向前推出,璀璨刀光自众人眼前亮起。

即使强如赵文奇,面对陈简钊这势大力沉的一刀也不敢托大。

赵文奇将体内真气会聚于天过之上,右臂横向挥动,手中古剑与长刀顿时碰撞到一起。

两势相撞所迸发出的气浪险些直接将一旁的齐申掀翻,他脚步向后一踏,稳住子的同时蛇矛再出。

赵文奇将头一偏,躲开齐申这一矛,上的气势亦是爆发开来,抵消掉对方那股刚猛之势。

齐申顺势收回蛇矛,继而聚拢起真气。

一股子骇人威势不断自这名西雍矛王上散发而出,他双手一抬,继而狠狠地将长矛向前砸下,势不可当!

而方才被挡下攻击的陈简钊也提刀而起,他屏息凝神,气机流转开来,大股大股的真气涌入手中的长刀太平。

他两手抓紧刀柄,左脚向前一踏,长刀一扫。

在这一刻,陈简钊与齐申,这两名宗师不约而同的选择全力出手。

眼见两股强大异常的罡气直扑赵文奇而去,赵文奇抬起右手,古朴长剑剑尖直指苍穹。

寒光一闪而逝。

赵文奇长剑挥落,一道强绝至极的剑气也随着他这一剑自半空中扑下。

“铛!!”

在巨大的声响中,三人的兵器交击在一起,三股各不相同的罡气猛然相撞。

原本不住飘落的雪花,突然开始不合常理的反向飞升

,与那些被炸出的碎石一齐冲天而起。

那条赵文奇所划出的长线已然消失不见,内之前的土地全部碎裂开来,再也看不出原来平整的模样。

赵文奇后的宫门也是没能幸免,被罡气冲击得千疮百孔。

齐申与陈简钊面色一白,形不稳地退后五六步。

他们抬起头来,看向前方那纹丝未动的赵文奇,眼中震撼之色愈加浓烈。

在两人全力出手之下,赵文奇不但毫发无伤,甚至就连脚步都未曾挪动一下。

击退两人的赵文奇并没有追击,他轻轻抬起长剑,往自己左前方一点。

“铛!”

一杆银枪突然出现,正巧与赵文奇的长剑撞在一起。

强横的力道自将军令上传来,郭羽眉头一皱,银枪接连不断地点出。

短暂接触之下,郭羽便已经受了些许的内伤。

赵文奇三人的交锋,对于郭羽来说无异于神仙打架。他若是想做些什么,便唯有偷袭一途。

但他没想到的是,赵文奇在刚接下两大宗师的全力一击之后,仍有余力出手,并且还能将自己震伤。

郭羽嘴角泛起一抹无奈的苦笑,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上。

这一式由入阵和百战结合而来,姑且被郭羽命名为破阵的枪招,带着数道勇绝枪势,直奔赵文奇面门而去。

连陈简钊与齐申联手都不能拿赵文奇怎样,郭羽这一手便更加不够看。

“这几枪还算不错。”

随手一剑将郭羽打得倒滑而出,赵文奇开口道:“虽不如那雍王的大道之枪,但也可是出类拔萃。”

郭羽迈步来到陈简钊跟前,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心下思索起来。

自己这三人,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宋雍两军中顶尖战力。

一入势,两宗师。这样的组合放在九州任何一个地方都已足够令人为之震撼。

可,面对赵文奇,他们似乎仍是力有不逮。

想到这里,郭羽不骂起李鸿徒与龙翱天来。

他娘的,干啥不好,非得装比。

这下好了,比没装成,反倒被打成了狗。

如果他们两个没有上来就送,至少眼下面对赵文奇还能多上一分赢面。

郭羽挠了挠头。

现在该怎么办?后撤让麾下甲士拿命堆死赵文奇?

郭羽仰头看向赵文奇后,顺着宫门上的大窟窿,隐约可以看到那里面空空如也的内。

齐军果然不见了。

既然如此,还真不能动用兵卒。

他麾下的宋军甲士也不过两万之数,而其中又有一半正在天岚中扫dàng)齐军。

光凭眼下内的宋卒,郭羽还真没有信心能将赵文奇拿下。

更何况,城中尚有万余不知去向的齐军,旁侧又有

那心怀鬼胎的雍军。再加上那两万人心未附的降军,一旦宋军损失过多,这天岚一战说不得就要功亏一篑。

郭羽眼中的神色坚定起来。

放手一搏吧。

他还真就不信了,都是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胳膊三条腿,这赵文奇还能上天了不成?

郭羽率先迈开脚步,抬枪冲出。而他一旁的陈简钊也同时提刀上前。

尚未从打击中回过神来的齐申微微一怔,赶忙拎矛跟上。

“没用的。”

眼见三人再度冲来,赵文奇举剑一挥,那强横的剑气登时朝着三人卷去。

陈简钊正要出手,侧的郭羽突然喊道:“交给我!”

听得他语气中满是不容置疑,明白友人意思的陈简钊继续聚拢体内真气。

“锵!”

一道清脆的剑鸣声自场上响起,郭羽左手拔出长剑,形朝前暴蹿而出。

剑光大炽,寒芒飞舞。

银白色的风暴拔地而起,与那奔而来的剑气撞击在一起。

刹那间,那风暴的颜色就暗淡下去,接着便溃散开来。

郭羽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他脚步顿住,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停。

他忍住疼痛,紧咬牙关,剑网与枪弧不断划出,疯狂地切割着那道剑气。

为三人中最弱的郭羽,毅然决然地出手拦下赵文奇的攻击,所为的自是创造一丝胜机。

胜负往往都在一瞬之间,如果这一剑被自己拦下,由狗子与那个矛王趁着这个间隙全力出手,说不定会有机会。

用老爹交给自己那什么什么赛马的理论来说,如果赵文奇是上等马,陈简钊和齐申是中等马,那么自己就是玩具木马。

就让自己这匹木马拖住赵文奇这匹上等马一瞬间,再让两匹中等马去咬它的马脖子!

剑气过后尚有古剑天过。

将军令与长剑交叉着朝前递出。

“咔!”

长剑变得粉碎,在郭羽的上划出无数道血痕。

将军令高高抛起,郭羽整个人也是倒着飞了出去。

尚且在半空中的他,咧了咧嘴。

实力差距果然无法弥补,自己拼尽全力,也不过挡住赵文奇一瞬而已。

不过,已经够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古往今来第一人

郭羽的全力一击,虽没能伤到赵文奇半点,却也使得他的动作微微一滞。狂沙文学网

那停顿几乎是微不可察,眼很难看出来,但对于宗师境界的强者来说,这已经足够。

齐申手中蛇矛一转,积蓄已久的真气疯狂往矛上灌去。

随着他的动作,周罡气顿时围绕着齐申的体旋转起来,那气势就如同一条盘旋起来,准备择人而噬的凶恶狂蟒。

青筋自齐申的手臂上暴起,气机流转中,他上的铠甲啪啪作响。

“起!”

齐申一声暴喝,手中长矛猛地拍出,而那条由所罡气凝成的狂蟒亦是从地上暴起,直朝站在原地的赵文奇扑去。

这招盘蟒已是齐申压箱底的两技绝学之一,今为了斩杀赵文奇,不得已才用出。

赵文奇眼中划过一丝精芒,原本挡在前的长剑自下而上划出。

一股惊人剑气撞在那条罡气狂蟒之上,硕大的蛇头直接被赵文奇这一剑给斩断。

鲜血顺着齐申的嘴角流淌而下,然而此时的他已经无暇理会这些。

蛇矛勉强抵住赵文奇的长剑,齐申运起气机,整条罡气狂蟒直接在半空中爆开。

那强横的冲击力将齐申自地上掀飞出去,继而重重地摔在地上。

作为罡气首要冲击目标的赵文奇,右手衣袖片片炸开,子亦是晃了两晃。

但,似乎也就只有如此了。

西雍矛王的绝学,似是仅换得赵文奇的一管袖子。

无数罡气兀自在场上反复冲dàng)着,不时在地上炸出一个又一个的深坑。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一杆长刀忽地杀至。

陈简钊握起长刀太平,子一跃而起。

长刀所至,那些动dàng)不安的罡气竟是纷纷平复下来,且不分彼此的会聚于那杆闪着寒光的太平之上。

“平乱。”

将那条狂蟒炸开后所残余的罡气尽数吸附,尚且在半空中的陈简钊一刀挥下。

“铛!”

天下第一终究是天下第一,即使是这等况下,赵文奇仍有余力去接下陈简钊这名唤平乱的一刀。

“嚓!”

赵文奇后的那本就已千疮百孔的宫门从中裂成无数截,散落在地上。

陈简钊在空中翻了一个圈,落地后拖刀而起,反手又是一刀!

“铛!”

赵文奇眉头微微一皱,这一刀的力道竟是比先前一刀还要重些,那沉重的刀势几乎要将他压进地面之中。

手中长刀再度被dàng)开,因反震之力脸色微白的陈简钊手腕一翻,调起体内真气,太平再抡而出。

三刀,一刀比一刀重,一刀比一刀沉,尤其是这最后一刀,单论刚猛的话,比之齐申那式冠军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只是力道重,赵文奇还不至于皱眉。

陈简钊的刀很古怪,每次自己挥出剑气与之相击,总会有一部分莫名溃散开来,以至于他要多耗费些气力。

“铛!!”

勉强抓住那几脱手的长刀,脸色发白的陈简钊踉踉跄跄的连退十来步才堪堪站住。

这时齐申也已从地上爬起,与陈简钊并肩站立的他,一齐抬头望向前方的赵文奇,心中愈加沉重起来。

相较于方才,此刻的赵文奇袖管破碎,衣襟也裂出一个大口子。但陈简钊两人却注意到,赵文奇仍然是一步未动。

这样残酷的现实,如何不让人感到绝望。

明明同为宗师之境,他二人豁出全力,却不能让其后退哪怕一步。

赵文奇,真的只是宗师境界吗?

“接这样两招后,竟是连脸色都不变一下。”扛着铁戟的男人从后方的人群中走出,朝着赵文奇笑道:“现在的你,怕已经是宗师巅峰大圆满了吧。”

尚且躺在地上的郭羽瞧着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中年男人,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

这人谁啊?

齐申看着他脸上那柄散发着血腥气的方天画戟,脸上露出迟疑之色,而陈简钊则是思索半晌后,恍然大悟地说道:“你是…齐国骠骑将军马志远!”

此言一出,后方的甲士们纷纷发出惊呼。

方才这人一边喊着让让一边朝前前进,虽然他没有披甲,但只以为是对方的人的两军士卒终究还是没有想那么多,直接让他过去。

谁也没想到,这下子竟然是放过去个齐国的将军。

从地上爬起的郭羽双眼一眯。

对于齐国的四位高级将军,郭羽也有做过功课。除去那废物一般的车恬,剩下三位可以说是一个比一个强。

大将军杨志勇自是不必多说,如果不是自己运气好,宋军已经在天卫关外全军覆没。

卫将军赵文奇,九州武道第一人,眼下凭借一人一剑便将宋雍两军挡在这内之外。

而骠骑将军马志远,则可以说是齐国武道的第二号人物,仅仅只被那变态至极的赵文奇压上一头。

这样的人物突然出现,不免会让场上的局势便得愈加扑朔迷离起来。

郭羽看向这正扛戟微笑的中年男人。

只是不知这报中,领着齐国最精锐的都卫军去南方平乱,之后便一去不回的骠骑将军,眼下出现在此地是何用意。

如果是来勤王,眼下宋雍两军不可能还这般安逸,可如果不是,他又为何在此时回到天岚?

难不成…

想到某种可能,郭羽的脸色忽地变得古怪起来。

“你还是来了。”

骤然见到这已有数月未曾见过的同僚,赵文奇的脸上却是没有露出任何的喜意。

子淡漠也算一部分原因,但更重要的是,赵

文奇知道马志远此番前来的目的。

毕竟,这个人曾找他较量的次数已经不下上百次。

“我自然是要来,要不然,岂不是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没有理会前齐申与陈简钊那略带敌意的目光,马志远笑着前进两步:“如果错过这次,我怕是死也不会瞑目。”

他抬起长戟,指向前方的赵文奇,咧嘴笑道:“毕竟,宗师虽然百年难遇,但终究还能有几个,然而能达到半圣境界的,古往今来怕是只有你赵文奇一人。”

尽管心中已经有所怀疑,但听到马志远的话后,齐申与陈简钊仍旧还是不瞪大双目。

半圣!

宗师巅峰大圆满,一只脚踩入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境界的半圣!

郭羽亦是吃了一惊。

难怪狗子和矛王两名武道大宗师联手都不能动摇赵文奇分毫。

他当真没想到,那圣境真的存在,真的有人能做到以武入圣。

难不成,还真他娘的有那听着就扯淡的天道镇压?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该怎么打。

郭羽抬眼看向拎戟走向赵文奇的马志远。

看来,这位大兄弟还真是如他所料那般,过来搅屎的。

既然他是齐国仅次于赵文奇的武道第二人,那么至少应该也是个宗师境吧。

说来也奇怪,平常一百年都未见得能出的武道宗师,眼下竟是一出就出来一堆,都快赶大白菜了。

不过想到连半圣都有了,对于自己面前的这几个宗师,郭羽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既然凭借陈简钊与齐申两人难以撼动赵文奇这半圣,那再加上一个马志远又如何?

郭羽不知道,也不敢问。

他只明白一件事,这场神仙打架,他已经无法插手。

先前为挡赵文奇一剑,郭羽受的伤当真不算轻。既然已经没啥大用,眼下的他索在原地盘膝坐下。

他冲着那躲得远远的小白招呼一声,待它跑过来后,兀自从马背上摘下水壶。

狠狠地灌上一口后,郭羽在怀中掏出一把先前从赵轻玄处要来的瓜子。

“狗子,上!锤他娘的,别丢了我们大宋的人!”

坐在后方嗑瓜子的大宋征南将军如是说道。

第一百八十七章 盛世千秋

“怎么,靠着一个赵文奇,你还能翻了天不成?”

眼见张良元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庞渝不由得嗤笑道:“宗师境界强则强矣,可那又如何,他终究是人,不是神。就算赵文奇宗师巅峰大圆满,又或者是半圣,也绝无可能扛得住数名宗师及入势境界的围攻。更何况旁侧还有那几万甲士。”

闻言,张良元轻笑道:“毒师此言甚是有理,似你我这等人,自是从来不会过分迷信于武夫的实力。”

他端起茶杯,兀自抿上一口,继而说道:“我既然敢跟毒师你赌上一赌,那自有我的底牌。”

“你有个锤子的底牌,少在这里跟我打脸充胖子。”庞渝冷笑道:“是城里那些一万来名酒囊饭袋,又或是那永远回不来的都卫军?”

“这就不便与毒师透露了,还望毒师届时能愿赌服输,不要做那言而无信之人。”

看着庞渝那不屑的笑容,张良元摇了摇头,继而说道:“而且,毒师你可能小看天下第一的实力了。”

……

外面的打斗愈加激烈起来,内似是在摇晃着。看着远方那已经裂成碎片的宫门,王座上的吕舒勤眼中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他知道赵文奇很强,却不知道赵文奇有这么强。

那个在这座天下第一城中当了二十年天下第一的男人,真的如先前他所说的那般,没有让任何一名敌军踏足这座内。

“王上。”

车恬急匆匆地跑到吕舒勤的面前,低头说道:“果然如张公所料,马志远那贼人现了。”

“乱臣贼子!枉费孤对他的一片信任!”

尽管先前张良元已与他讲过马志远之事,此刻的吕舒勤仍旧有些怒不可遏。

如果没有马志远带走那五万都卫军,他大齐觉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有都卫军在,兴许在天卫关时宋军便已经被消灭,哪里还能像现在这般,一路打到他的王宫之前。

吕舒勤也知道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他强自按下怒气,开口问道:“外面的形如何了?”

“卫将军眼下正与马志远等三名宗师交手,战斗十分胶着,卫将军似是有些吃力。”

车恬的语气中不无震撼。

也难怪他如此,似齐王宫前这等场景,哪个曾见过?

百年不遇的武道宗师一下子就蹦出来四个,还凑在一堆打来打去,没一会这齐王宫就得震上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碰上什么罕见的大地震了呢。

让车恬惊讶的地方还不止于此。

他真正吃惊的是,似宗师境界这种变态,赵文奇竟然能一个打三个,然后还仅仅只是吃力而已。

我的亲娘咧,早知道天下第一这么猛,当初说啥车恬不会让赵文奇从天卫关离开。

要是他当时能多

待一会,后面哪还这么多乱事。

“城内的宋军正逐步往王宫靠拢,再过不久便会抵达;王宫外院内的敌军则完全被卫将军挡住,不能前进一步,至于那宋军统帅,眼下正在后面嗑瓜子看戏。”

“嗑瓜子?”

“…是,他被卫将军击退后,便不再出手,喝着小水吃着瓜子,看着前面四名宗师酣战在一起,模样当真悠闲的很。”

吕舒勤忽地口一痛。

他前前后后十来万大齐军士,竟然会栽在这等人手里。

吕舒勤的手攥了又攥,他沉声道:“我军各部准备的如何了?”

“俱已准备妥当,只等王上一声令下。”

“好!”吕舒勤猛地自座位上站起。

先前张良元曾嘱咐他,等到马志远一现便动手。如今宋军后军正在赶来,卫将军也已露出疲态,此刻正是时候。

虽然大之中除了他以外只剩下车恬一人,吕舒勤仍是举手高声道:“传孤王命,全军出击,将宋雍两军尽数留在孤的王宫之中!”

“诺!”

……

“狗子,你他娘的打歪了!真气是这么浪费的吗,真是个败家子!”

“毛王,你行不行啊,瞅你这一矛戳的,软塌塌的,快醒醒,这里是战场,不是你家炕头,赵文奇也不是你婆娘!”

“那个谁谁谁…就叫你老马吧,老马你这戟法欠些火候,气势也不是很足啊,怎么看着你这宗师高境还不如你旁边的毛王呢?”

“对!打他,使劲,诶,精彩!”

安稳坐在地上的郭羽,看着前方不远处正在交手的四名顶尖高手,不由得大呼过瘾。

这可比什么话本有意思太多了,毕竟像这种宗师级别的真人快打,还当真没地方看。

正在交手的四名宗师自是无暇去理会后方那聒噪的郭羽。

自马志远这名宗师高境加入后,战局终于发生了改变。

在三名宗师强者的围攻之下,赵文奇再不能似先前那般轻松。

尽管他依旧未曾动过一步,但却已经开始微微喘起气来。即使达到半圣境界,体内的真气也终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面对马志远三人那接连不断的攻势,他始终没有机会回气。

眼下虽是仍能与对方抗衡,但似乎已难以逃脱被好似得局面。

“铛!”

铁戟被赵文奇举剑架住的马志远笑道:“虽然与人围攻你不是我的本意,但若是单打独斗,我恐怕还真不是你的对手。”

他趁势后撤一步,接着反手一戟撩出。

一股无比霸道的罡气直扑赵文奇而去,那其中的压迫感即使是陈简钊与齐申两人,也不由得为之骇然。

此时的齐申心中愈加烦闷起来。

在蜀地苦练多年,一朝迈入宗师境界,本以

为天下间除去赵文奇外便再无敌手的他,此番离开雍国后竟是连连受挫。

先是碰到一个小他三十岁的宗师中境,接着便被原以为只比他强一点的赵文奇吊起来打,眼下又是蹦出来一个宗师高境。

这还是原来那个入势境界便能横着走的九州之地吗?

心里万分苦涩的齐申,化悲愤为力量,将全真气尽数灌入手中蛇矛之上。

在这等况下,他当真不能再低调下去了。

如果不露上一手,且不说自己这西雍矛王会被别人看不起,整个大雍恐怕也会被人讥笑什么,明明是尚武之国,武道高手却最弱之类的话。

一股悍勇的气势从他上迸发而出,眼见着赵文奇刚dàng)开马志远的长戟,齐申一声暴喝。

“千军破!”

裹挟一股勇烈罡气,那杆丈八蛇矛直奔赵文奇的口刺去。

这一矛的气势当真惊人得很,就如它的名字一般,仿佛即使有数千甲士拦在前,也可一矛破之。

陈简钊叹了口气,亦是手中举起长刀。

作为一名纯粹的武人,如果可以,他当真不愿似赵文奇这等强者如此憋屈的死在自己三人的围攻之下。

但想归想,陈简钊还是如齐申一般,将全部真气灌入太平。

毕竟现在不是寻常的武者争斗,赵文奇的生死,已经可以影响到很多人的命运,乃至宋雍齐三国的国运。

陈简钊自是不愿友人所付出的努力最后竟是徒劳无功,更不愿那些散城兄弟白白死去。

为了这些,哪怕违背自己的意愿,他也要斩出这一刀。

蛇矛呼啸而出,长刀紧随其后。

带着一道璀璨寒光,陈简钊一刀斩落。

一改以往的凌厉,长刀上所散发出的气势竟是十分平和。

长刀名为太平。

以杀止杀,以战止战,亦是太平。

当杀戮结束,战争过去,九州之间再无杀伐,这天下则必然迎来一场长达千秋万代的太平盛世。

陈简钊是这么想的。

这也是他的心愿,他离开散城的理由,他杀伐至今的原因。

而这一刀,则真是他心中所想的体现。

其名为,

“盛世千秋。”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一剑入圣

赵文奇只觉得自己仿佛正置于一处安逸的桃源之中,浑懒洋洋的,杀意尽数消散,甚至就连体内气机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滞涩下来。狂沙文学网

太平刀下当有太平。

陈简钊这一刀,竟是直接斩出一个太平盛世!

眼见齐申与陈简钊两人相继使出杀招,马志远自是也不甘落后。

举起那散发着血腥气的长戟,霸道且强横的罡气骤然席卷而上。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为武痴,且又是齐国武道第二人的马志远,又怎会愿意一辈子做那次名?

不止武道,任何事他都不愿落于人后。

不想头上始终压着一个废物齐王,所以他与宫霁旬联手筹划了南方叛乱。

不想自己一辈子都做那齐国第二,所以他冒着危险孤回到天岚,参与进这场史无前例的宗师大战。

人生不过百年,无论何事,大丈夫皆当争那魁首!

一技争魁,一戟探出。

卷起碎石,卷起飞雪,那霸道的罡气好似要席卷天地。

马志远大笑道:“就让我这技夺魁,来夺下你武道第一人的名头!再见了,天下第一!”

一戟一刀一矛,近乎不分先后的同时递向赵文奇。尽管它们的气势各不相同,但却都是宗师强者压箱底的绝学。

而就在三人各出杀招之前,郭羽早已从地上站起。

郭羽倒不是担心自己被战斗所波及到,如果他怕先前也不会坐在原地嗑瓜子。

他之所以这般,是因为…

齐王宫,起火了。

王宫外院的所有建筑,包括外墙全部燃烧起来,一时间火光冲天。

就在两军甲士不明所以之际,无数喊杀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万余名齐**士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直奔那些惊慌失措的宋雍两军冲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当真是吓了郭羽一跳。

宋军攻入王宫后,他已派出斥候探查宫内各处,然而得到的汇报却是除了内以外,宫内再无一名齐**士。

手下没有理由骗他,可眼前的这些个敌军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想到赵轻玄先前所说过的话,郭羽皱了皱眉。

“难不成,齐军先前真的钻到地底下去了不成…”

……

“以火乱你宋雍两军军心,再让军士通过王宫密道从各处杀出。”

张良元捏起白子落在棋盘之上,将一条黑龙屠下,“毒师,如此一来,你还认为你能赢吗?”

“自己跟自己下棋,你怕是有毛病吧?”

庞渝冷笑道:“你以为就凭那些个废物军士,能敌的过我大宋甲士?莫说宋甲,就连雍国那些山猴子他们都打不过吧。而且不要忘了,城内可还有一万宋军正在向王宫进发,只要他们一到,任你军士有多少也是白扯。”

“这我自是知道的,为了防止宋军援军赶至,我已将虎贲军布设在通往王宫的大道口以及宫门处,虽不能将你北宋的援兵歼灭,但想来拖延个把时辰还是可以做到的。”

张良元将棋盘上的棋子收起,不慌不忙的缓声说道:“至于那些军士,本来也没想着能把宫内的宋军怎么样,只是用来制造些混乱,毕竟天岚已是守不住了。”

“既然知道守不住,还跟老夫在这里打脸充胖子?”

“以雍君的格,自是会入宫与卫将军较量一番。如此一来,包括宋王以及马志远,所有大齐敌对势力的首领已然汇聚一堂。”

张良元忽地抬起头,笑道:“如果这场天岚之战的结局,是齐国丢了天岚,而宋雍两国失去君王及一大批猛将高手,那么毒师觉得,最后的赢家又会是谁呢?”

庞渝双眼微微眯起。

“宋王在军中这件事,知道的外人的确不多。但这在宋军中却不是什么秘密。”

张良元握住茶杯,“毒师该不会以为只有你有死士吧。”

“知道又能如何?你又能拿什么去杀他们?拿一个正在被好几个高手围殴的赵文奇吗?”

“毒师就是毒师,果然聪敏过人。”张良元抚掌大笑,“正是卫将军。”

“哈哈哈!”

大笑三声,庞渝嘲讽道:“我看你是想赢想疯了,眼下赵文奇能保住命便已算不错了,你还想着让他把两军一网打尽?”

“如此,我们拭目以待。”

丝毫不恼地张良元微笑道。

……

面对三人的杀招,赵文奇一声叹息。

他似是放弃了一般地闭上双目,接着轻轻将剑收入剑鞘之中。

马志远三人虽是不理解他如此作为是为何,但却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只稍再过片刻,他们的兵器便能与赵文奇的体接触。

看来,这位天下第一,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们理所当然地想到。

然而,他们却没有注意到,将剑收回鞘中的赵文奇,他的手却未曾松开剑柄。

剑,一直是一件十分受欢迎的兵器,九州之上,无论男女,哪怕不通武道,皆喜欢随带上一把。

无数人都做过那仗剑走天涯的梦,想着自己能管尽天下不平,杀尽天下恶人,做那只存在于话本中的剑仙剑神。

或许也正是由于这等原因,九州历代的武道魁首俱是用剑之人。

每个剑客俱以自己用剑为荣,九州武道以剑道一家独大,哪怕是在沙场之上使用最多,且有百兵之王名号的长枪,也不能与之分庭抗礼。

但,那个名叫郭仪的男人,却将这一现象彻底打破。

一杆银枪破虏,让九州上无数名剑低下他那头颅。

郭仪的出现顿时掀起一

阵潮,一时间无数人丢下长剑,拎起银枪,再花高价钱买上一匹白马,学着他做那银枪白马少年郎。

那是军神的时代,同样也是剑道蒙尘的时代。

直到,赵文奇的出现。

那一年,祁州之围,那柄绝世利剑蓦然出鞘,将不可一世的北宋军神打落神坛。

那一年,赵文奇迈入宗师境,成为九州武道魁首。不知多少用剑之人未必流下欢欣的泪水。

此后二十年,赵文奇始终无敌于天下,凡是前来挑战他的,无一不在他的剑下饮恨。

没有人知道他具体实力已经达到了何等地步。

宗师大圆满,半圣。

对,也不对。

“咔!”

剑鞘裂开,于此同时,某种桎梏亦是随之被打破。

剑气自赵文奇的周围迸发而出。

剑刃不住颤抖着,发出“嗡嗡”的声响,似是在喜悦,似是在欢呼。

赵文奇睁开双眼,他的气势为之一变。

强横的剑意自他上散发而出,在这一刻,他整个人仿佛都变成了一把剑。

那在天卫关,面对刘笑尘,他之所以会对其流露出赞赏之色,并非是因刘笑尘的实力,而是因为…

刘笑尘,与他是同一类人。

他赵文奇,所行的是剑之道。

世间道理,皆大不过手中三尺青锋。

只要一剑在手,这天下间,没有什么斩不得。

包括眼前的三名宗师,包括那数万甲士。

莫说天下,便是天,他赵文奇也可斩得!

剑意勃发。

没有剑鞘,始终握着剑柄的赵文奇,拔剑而起。

一剑挥出。

天地一线间,有剑光瑰丽,拔地而起。

场上所有罡气尽皆溃散,一时间齐王宫前,只余下赵文奇的剑气!

再无任何枷锁,一切阻碍也已形同虚设。

剑气撞开蛇矛,击开长刀,击开铁戟,直冲天际。

并非夸张,真正意义上的直冲天际。那原本乌云密布的苍穹,竟是被赵文奇这一剑斩出一片湛蓝。

剑气三万里,一剑九州寒。

“铛!!!”

三道形直接倒飞出数十丈远。

满脸鲜血的齐申动也不动,若非膛还有些许起伏,几与死人无异。

陈简钊的铠甲尽数碎裂,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浑上下无处不在疼痛,眼下便是动一根手指也难如登天。

马志远的样子虽然看上去相较于两人好些,但也只是好些罢了。

勉强抬起胳膊抹去嘴角的血迹,他眼中非但没有挫败之感,反而流露出一丝兴奋来。

而三人的正前方,挥出那惊世一剑的赵文奇放下手臂。

握剑站在原地的他,轻声道:“这一剑,姑且就叫它入圣吧。”

第一百八十九章 只因余我一人

周围的喊杀声戛然而止,无论是宋军甲士,雍军锐士,又或是齐**士,都不自觉地停下手中动作,呆呆地看着那孤站在齐王宫前的男人。

震撼,唯有震撼。

赵文奇这一剑,便说是惊世骇俗,也丝毫不为过。

但一切还远没有结束。

在赵文奇头顶上方,被他所斩开的乌云再次聚拢起来,且不住翻滚着,似是在酝酿着什么。

无数不知来处的罡气会聚在一处,并且一点一点化作剑形。

良久,一柄长达数丈的罡气巨剑凝结而成,高悬于赵文奇的头顶。

“天道镇压,气运之剑,圣境果然存在。”

马志远狂笑道:“好一个圣境,好一个人间无敌赵文奇!”

赵文奇仰起头,看向前方那兀自高悬的气运之剑,脸上的神有些模糊。

在马志远的笑声中,在赵文奇的沉默中,在众甲士的瞠目结舌中,那柄巨大的气运之剑自苍穹中猛然坠下。

赵文奇抬起左手,周遭浑厚的剑气几凝成实质。他竟是丝毫不退避,打算正面硬抗这天道镇压的一剑。

“唰!”

巨剑与赵文奇的剑气撞击在一起,气浪再次翻腾起来。

面对三名宗师强者围攻都始终未曾显露弱势的赵文奇,眼下双膝竟是微微弯曲,几乎要跪倒在地。

天威浩dàng)!

即使是传说中的圣境强者,似是也难以承受这天道镇压。

在剑气的冲撞下,那柄气运之剑的逐渐降了下来。但每当它下沉一寸,赵文奇的子也会随之低上一分。

巨剑离赵文奇的头颅已经很近,不难想象,如果巨剑彻底落下,赵文奇的下场会是如何。

场上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赵文奇上,心中的想法也是如出一辙。

难道,这名无敌二十年的天下第一,才入圣境就要陨落?

在众人的注视中,那柄巨剑缓缓下沉,最终在距离赵文奇头顶不过一尺的位置处停下后,便不再动弹。

赵文奇直起子,看了看那随时都有可能夺走他命的气运之剑,轻声道:“看来,我的时间不多了。”

说罢,赵文奇向前踏出一步。

这是他自出现在宫门前以来,首次挪步。在赵文奇的正前方,是三名已经毫无战力的武道宗师,而在他们的后那杆宋字大旗正随风飘dàng)。

“连天道镇压都能扛得住,似你这样的强者,莫说前朝,恐怕往后再推五百年,也没必能出一人。”

马志远仿佛认命一般笑了笑,他盘腿而坐,静静地等待赵文奇走来。

已经昏死过去的齐申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而旁侧的陈简钊紧紧握住手中长刀,几次挣扎着想要站起,却终是没能成功。

他伤得太重了,眼下没如齐申那般昏过

去便已经是极限了,更遑论站起来?

就在陈简钊又一次摔倒在地之时,一抹白影自他眼前经过。

“jiàn)羽!”

“做甚?”

郭羽转过头来,开口问道。

“不是我要做甚,是你要做甚?”

“这不明摆着的吗。”郭羽抬枪指向前方正缓步踏来的赵文奇。

“你疯了吗!入势境界的你怎么可能是圣境的对手?莫说是你,便是我们三个…”

“我知道。”

郭羽咧嘴笑道:“可这么大个比,不装岂不是太可惜?”

陈简钊闻言,不由得一怔。

在这等时候,自己这友人竟然还想着装比?

为了装比,连命都不要了吗?

不等陈简钊再说些什么,一堆甲士已经冲了上来,将他们三人往后方军阵处拖去。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抹白袍缓步迎上那头顶巨剑的赵文奇。

郭羽叹了一口气。

如果自己不是大宋的征南将军,如果不是狗子真的被打成了狗子,他早就有多远躲多远。

看着那与他距离越来越近的赵文奇,郭羽撇了撇嘴。

三个宗师都打不过,自己自然也是纯属白给。

只希望,头顶那柄巨剑能给赵文奇带来些影响,最好是待会突然落下。直接把这个天下第一给砸死。

郭羽虽是这么想,心中却是不敢存有半分侥幸的念头。

全的气机疯狂调动起来,白袍微微飘起,郭羽双手握紧将军令,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赵文奇。

赵文奇皱了皱眉:“不怕死?”

“怕的要死。”

“那为何还敢阻我?”

郭羽笑道:“因为,只剩我了啊。”

宋雍两军眼下在这王宫内的入势境界以上的顶尖高手,除了他以外,皆以负重伤,再无一战之力。

除了他以外,再无人能阻拦赵文奇。

如果让赵文奇径直冲进宋军阵中,后果不堪设想。

后这一万甲士,散城军,赵轻玄,狗子,说不得要全部交代在这齐王宫中。

是以,哪怕明知道自己不是对手,郭羽也要站出来。

方才他以向宋军下达了后退的命令,而雍军那边也是一样。

只要能拖上赵文奇一会儿,让宋军全部撤出。待城中的那些甲士赶到后,联合雍军,接近七万人马,就是堆也能将赵文奇堆死!

郭羽长呼一口气。

气息已攀至巅峰的他,一枪递出。

入阵!

……

穿布衣,相貌平常的中年男子看着脚下遍地的虎贲军尸骸,眉毛微微一挑。

先前一路上除了张涵文外,他未碰到一具尸体,怎的眼下竟突然出现这么多?而且还全是齐军的?

齐军的战斗力的确很差,但这其中不包括虎贲军中,作为杨志

勇的亲军,他们的实力放眼整个九州也算得上是位列前茅。

可为何,死了一地的虎贲军,却一具宋军尸首都未见得?难道宋军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了?

正疑惑间,男子突然看到前方的尸堆中坐着一道影。

那人穿着寻常的宋军战铠,肩上正斜放着一杆通体墨黑色的铁枪。

眼下的他,将两三具尸首摞在一起,自己则毫不忌讳地坐在上面,模样看起来十分悠哉。

不得不说,在这尸横遍野的王宫前,这名坐在尸堆里的男子看着诡异极了。

但中年男子却没有半点觉得恐惧,他咧着嘴,冲着那道背影笑道:“你这懒货,又他娘的在这里划水。”

尸堆中的甲士体一震,他回过来,见到中年男子后,十分惊讶地说道:“靠,你小子怎么在这里。”

“陪小薇走着走着就到这里了,你也知道,这天岚大得很,要逛的地方实在是太多,是以花费了些时。结果等我们要走的时候,你们就打过来了。”

男子在甲士侧坐下,对于周遭的环境,他倒是没有半点嫌弃。

毕竟,眼下与他当年在祁州所见过的场景,几乎是不堪一提。

“这些,都是你干的?”

“可不是。”甲士有些得意地说道:“一百六十三个虎贲锐士,要不是他们跑得快,就连那八虎骑我也能留下几个。”

“啧,这给你能的,当初在祁安你咋没这能耐?被八虎骑追着揍,要不是为了救你,我能被赵文奇给打下山崖去?”

“你可真能吹牛bi),打不过就打不过,还把事推给我。再说了,要不是我当时拽住你,你他娘的能活下来?”

“闭嘴吧,连八虎骑都打不过的垃圾!”

“别巴巴了,你这个被无名小辈给击败的狗军神…哦,对了!”

骂着骂着,甲士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你最好快点去王宫,我刚才瞅着天上落下来一把嗷嗷大的剑,估摸着就是那劳什子的气运之剑。”

“气运之剑?”

“嗯。”甲士收敛笑意,“赵文奇,入圣了。”

“……”

“别的都好说,你那草蛋儿子还在里面呢。”

“…你把我儿子扔里面自己跑出来划水?”

“这不怪我啊,谁能想到赵文奇能入圣啊,我寻思着有那姓陈的小子就够了呢…再说,就算我在那里,估计也没个卵子用。”

甲士耸了耸肩,“变态只能变态来对付,我这等凡夫俗子可不是对手。”

男子翻了个白眼,起朝着远处的王宫走去。

“诶,你能打过他不?用不用我帮忙?给你加个油喊两声啥的?”

“你这铁废物就在这里歇着吧。”

男子头也不回地说道:“如果没有天道镇压,那我不是对手。”

“有的,那老大一柄剑,瞅着老吓人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

男子笑道:“毕竟,我已经有二十年没正经打过架了。”

第一百九十章 拜将

“嘭!”

重重摔在地上的郭羽,缓缓站起子。狂沙文学网

不得不说,连着经过倾裕,天卫关等几次大战后,郭羽是越来越抗揍了,即使是在赵文奇手下,连着被打飞好几次后,依旧能再次站起。

当然,倒不是说郭羽就比宗师强了。

此刻的他之所以还能活着,估摸着也与赵文奇头顶上那柄巨剑有关。

自打那气运之剑出现后,赵文奇出手的力度很明显少了许多。

自己能活到现在,便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也只是还能活着了。

“噗!”

鲜血将郭羽那早已变成深红的衣襟颜色染得更加深了些,郭羽右手扶住枪,左手径自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

周围火势愈加猛烈,大雪对其没有丝毫的影响,甚至就连前方的齐王宫内也不知何时燃起了火焰。

再拖一会儿,恐怕王宫内的所有人都要参加葬送火海。

然而,郭羽后的喊杀声始终未停。

察觉到宋军意图的齐军,此刻完全不顾及周遭火势,全力进行拦截。面对豁出命的他们,宋雍两军一时之间还真是脱不了,战局就这样僵持住。

如果眼下让赵文奇冲进阵中,那宋军必将面临灭顶之灾。

郭羽站直子,再次提枪指向赵文奇。

“看在你也算是个武道天才的份上,我才一而再再而三的留手。”

赵文奇缓步上前的同时,开口说道:“你若再不让开,即便你姓郭,我也照杀不误。”

郭羽自是不明白赵文奇不杀自己跟自己姓郭之间的联系,但此时的他也没心思去思考那些。

郭羽咧嘴笑道:“既然阁下惜武道苗子,何不就此离开?毕竟我后那万把人,可清一色全都是练武的好面子。”

“我有必须要杀的人。”

“打打杀杀多不好,我要是你,就立马转回去,毕竟脑袋上顶把大剑怪吓人的,谁知道杀人时那剑会不会突然落下,要是为了杀几个人而丢了命,那多不值当?”

“退,或死。”

自知所剩时间不多的赵文奇,自是不会去与郭羽扯皮。

“啧,咋就这么横呢,唠唠嗑不好吗?”

“唰!”

赵文奇一剑挥出,强横的剑气直扑郭羽而去。

早就暗自防备的郭羽第一时间舞起手中将军令,无数道银弧在一瞬间出现在他的前。

然而,郭羽连半圣境界的赵文奇一剑都接不下,又如何能挡得住眼下已然入圣的他?

这一剑赵文奇虽也有所留手,但照先前仍旧重上几分。郭羽不出意外地倒飞出十来丈远,继而体跌在地上。

赵文奇瞥了躺倒在地,似已经昏死的郭羽一眼,继续向前走去。

他之所以不杀郭羽,其军神之子的份

固然是一部分,但最主要的原因则是因为自己的师傅。

当初自己学成后,师傅曾特意嘱咐他,不可杀郭姓之人。

当时的赵文奇自是十分诧异。

天底下姓郭的多了去了,他如何知道别人姓什么?难不成后杀人时,还要先问上一问对方的姓名?

面对自己的疑问,师傅只是说,不杀他所知道的郭姓之人即可。

虽然不知原因,赵文奇还是将之应下。

他至今也只知道两个姓郭的人。

碰巧他们还是一对父子。

当然,当年的祁州之围,赵文奇未曾留手,毕竟当时稍有不慎,死的便是他自己。

不过幸好,那军神最后终究未死。

而今,面对这军神之子,赵文奇自然是能不杀便不杀。

赵文奇再走两步,眉头忽地一皱。

在他前方,以变成一个血人的郭羽,体颤抖着从地上艰难站起。

“本来…还以为自己…这回…总算是不用挨揍了…”

大口喘气,因为疼痛而龇牙咧嘴的郭羽说道:“结果还是没能逃了。”

虽然稍稍有些惊异郭羽的毅力,赵文奇还是沉声道:“一定要死?”

他举起天过,直指郭羽的面门,仿佛再说,若再不退,下一剑你必死无疑。

郭羽哪里可能想死。

他比谁都想要活下去。

活了二十年,这是他第一趟出散城。一切都太过匆忙,许多东西他也还未曾看过。

天下第一城的繁华,他还没有见识过。

那极北之地的风雪,他也未曾领略过。

还有让数十万甲士埋骨的死城祁安;让自己老爹栽了跟头的雄城虞都;屹立于南境秀美甲天下的古城姑苏…

这些地方,他都还没有去过。

更重要的是,他还没有找到小冰,那孩童时期曾许下的约定他还没有完成。

还有很多很多事没有去做的他,哪里舍得去死?

自己老爹官至宋国大将军,并在九州上留下大宋军神这等赫赫威名,而他作为军神之子,出师未捷,没留下什么名号就草草死去,这多丢人呐。

后史书上还不得写些个什么,虎父犬子,昙花一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类的。

这种有如刻在耻辱柱上的东西,谁顶得住?

他绝对不能死。

但他也不能退,他若是让开,后面万把人能跑出去一成就算不错了。

既然如此,他便只有…

郭羽斜放下将军令,右手握住枪杆尾端,满是鲜血的脸庞上的双目中仿佛燃烧着火焰。

便只有杀掉赵文奇了!

看见他的动作,感受着周遭逐渐狂暴起来的气流,赵文奇的双眼骤然睁大。

这一招,他很熟悉。

那年在祁安,那北宋军神正是用这一枪破开他

的剑气,继而将他给戳伤。

赵文奇只觉得心中那沉寂已久的血蓦然燃起,他的脚步愈加缓慢起来,似是在等待郭羽出手。

“噗!”

郭羽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早已受重伤的他,此刻那还能承受的起这股狂暴之势。

随着他吐血的同时,那聚拢起来的气势已开始消散。

郭羽眼中流露出些许不甘。

他紧咬牙关,再次催动起体内气机,疯狂往将军令上灌入真气。

哪怕体承受不住,哪怕掌握并不纯熟,他也必须使出这一枪。

用了,胜负未知,不用,必死无疑。

他,不想死!

郭羽的双眼猛地亮起。

原本动dàng)不安的真气竟奇迹般地不再尽数会聚在将军令之上,而原本狂暴枪势也平稳下来,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强烈的感。

没错,竟是有感正不断地将军令上所散发而出。

那是郭羽心中所愿。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哪怕是心愿,强烈到极致后,未尝不能化作力量。

所谓的道,不也正是信念吗?

握住枪杆,郭羽大步向前踏出,整个人凌空跃起。

将军令闪耀着银白色的光芒,在半空中,手紧紧握住枪杆的郭羽,一枪砸下。

戎马枪法,愿力之枪,拜将。

在心中求生**的支撑下,郭羽竟是因缘巧合地使出了真正的戎马第三枪。

那光芒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那强烈的枪势更是让人心生胆怯。

面对这样一枪,赵文奇毫不犹豫地全力出手。

璀璨剑光冲天而起,直直迎上郭羽的拜将式!

“铛!!!”

气势震dàng)之下,赵文奇双眼微眯,子不向后仰去,最终竟是退后半步。

虽然眼下他正扛着那天道镇压,但不可否认的是,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击退。

哪怕只有半步。

“嘭!”

将军令高高飞起,郭羽则是直接砸在地上,整个人几乎都嵌进地面中,动弹不得。

虽然样子狼狈,但不得不说,能让赵文奇后退半步的他,已经足以自傲。可此刻的郭羽却是没有这等心。

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还是输了。

这世上终究没有那么多奇迹,很多事也不是吼一嗓子就能做到的。

圣境与入势的差距,终究无法弥补,即便他使出拜将,也不能让赵文奇伤到一星半点。

这次,可能真的是到此为止了…

“这一枪当真不错。”赵文奇破天荒地感慨道:“比你父亲当年还…”

“放你娘的,老子当初可比他厉害多了!”

一只大手径自抓住那杆自空中落下的银枪,相貌普通的中年人大摇大摆地走入场中,冲着一脸惊讶的郭羽说道:“这拜将让你用的稀碎,还有的学呢你。我再给你耍一遍,你可看好了啊,另外…”

“顺便看看你老子是怎么吊打天下第一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再出手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九十一章再出手大殿前一片寂静,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啪啪”声。

中年男人短短几句话,无疑已经透露出自己的身份。

那在九州上闪电般崛起,又如流星般迅速陨落,昙花一现的大宋军神。

攻必克,战必胜,创造了无数传奇,引得无数少女魂牵梦萦。

他的名字,就是一个时代。

那个天下强者尽数失色,只余白马银枪的时代。

他叫郭仪。

“果然还是老样子啊。”不知何时出现的李染将郭羽从坑中拉出,他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开口笑道:“动手之前不装个比,他就浑身难受。”

不管如何,见到自己那无良老爹,郭羽还是不禁松了一口气。

哪怕对手是空前绝后的圣境,郭羽也莫名觉得自己老爹不会输。

被李染扶着退下的同时,他朝着前方那道扛枪而立的背影咧嘴道:“可别在自己儿子面前丢人啊!”

中年男人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在这片早已是破碎不堪的土地上,两名年岁相近,且同样穿着寻常布衣的中年男人不出一言,就这般地静静看着彼此。

良久,赵文奇轻声道:“久违了,军神。”

“是挺久。”

中年男人叹道:“久到许多兄弟都死了。”

“战?”

“战。”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充分显露了赵文奇此时的心情。

这一天,他不知已等了多久。

这二十年间,再没有一人能让他快战一场。

他是天下无敌。无敌,最是寂寞。

眼中燃烧那即使面对三名宗师时也不曾有过的澎湃战意,赵文奇抬起手,剑意凛然。

“就在此地,继续那祁安一战吧,郭仪!”

剑起。

卷起万千飞雪,恢宏剑光飙射而出。

“臭小子,你看好了。”

郭仪右手握住将军令的下端,“拜将,是这么用的!”

就在剑光飞至的刹那,郭羽举起手中银枪,猛然砸下。

“咣!!”

剑光霍然间消散殆尽,在郭仪拜将一枪面前,强横的剑气竟是那般脆弱。

数丈内的积雪全部自地上震起,地面亦是变得粉碎,一道几乎能容纳进百人的深坑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在飞雪与尘埃弥漫中,寒光再起。

绕开那道深坑的赵文奇,挟起万丈剑光,迎着冲来的郭仪一剑劈下。

这一剑,竟是直接将天地间的飞雪分成两段,尽数荡开。

而面对这犹如要开天辟地的一剑,郭仪倒提将军令,径自挥出一道已是看不见边际的银白枪弧。

百战



剑光与枪弧对撞在一起,整个王宫为之摇晃。

“咣!”

荡起飞雪,震开尘埃,就连王宫内那愈演愈烈的大火都在一瞬间暗淡下去。

各自倒滑出数丈的两人没有丝毫的停顿,再次向彼此冲去。

将军令与天过不时地交击在一起,每一次,都会引起王宫一阵激烈的震荡。

“龟龟,这也太狠了吧。”

看着那与圣境强者打得不分上下的老爹,郭羽不禁目瞪口呆。

同样是百战,自己也就能划出个几尺长的小弧,怎么到老爹手里就便成了数丈长的大弧?

自己老爹,竟恐怖如斯?!

“铛!!”

随着剑光与枪势的碰撞,交手的两人又一次分开。

赵文奇瞥了一眼自己那又裂开一道大口子的粗制布衣,开口道:“半圣?”

“是啊,没成想这二十年没动手,武道境界反倒是精进了不少。”

郭仪捏了捏自己的手腕:“若是我没半点长进,眼下哪会来找场子?”

实际上,对于自己能成就半圣,郭仪倒是丝毫不惊讶。

到达宗师境界后,修武已没有太大的用处,更多的则是修心。

二十年来,赵文奇以天下高手磨砺自己的剑心,靠着那人间无敌的心境最终才能成就半圣境界。

而郭仪,蓦然卸下重担后,过上了茶米油盐的寻常生活。返璞归真之下,心境豁达的他也得以突破至半圣境界。

大道至简,殊途同归。修武即是修道,而修道则是修心。

心境在,则大道可成矣。

郭仪抬眼望向赵文奇头顶那又下沉了少于的气运之剑。

每次赵文奇出手,他也就离死愈加近了些。

而那柄气运之剑除了能夺去他的性命外,还会压制他的实力。

要不然,即使是半圣境界的自己,面对圣境的赵文奇恐怕也扛不住几招,哪里还会像现在这般打得有来有回。

而对于自己所面临的局面,赵文奇自是清楚的很。

但他依旧不住调动着自己体内的气机。

左脚往地上一蹬,天过化作寒光,势如奔雷。

头顶气运之剑却全然不顾及的赵文奇,再度全力出手。

于此同时,郭仪也猛地向下一踏,身子蹿出的他,将军令直直朝前递去。

大地在颤抖。

勇绝枪势不断向前,四周莫名回响起阵阵马蹄声。

入阵之下,那枪势有如万千铁骑般,悍不畏死地朝前冲锋而去。

剑光撞在铁骑阵中,铁骑虽是纷纷消散,然后后方的罡气铁骑仍然不住向前冲杀着。

“嘭!”

罡气炸开,剑光与铁

骑全都消失不见。

“怎么,天下第一便只有如此程度吗?!”

郭仪踏步上前,抬起将军令朝前抡出。

无比闪耀的绚烂银光蓦然出现,在它面前,一切仿佛都黯然失色。

然而很快,一道璀璨剑光便冲天而起,比之不遑多让。

“铛!!”

银光溃退,剑光消散。

“这句话该是我来说。”

抬手挥出一剑,赵文奇轻声道:“若是你只有这种程度,我这二十年便是白等了。”

“呦,吓死我了。”

拧身避开赵文奇的攻击,同时抬脚跃过那被其一剑所斩出的长达十数丈的沟壑,郭仪咧嘴道:“你这不仅武道大成,吹牛比的功夫也是见长啊,这牛比吹得,快赶上我儿子了都。”

赵文奇冷哼一声,气机一提。

他举起右手,天过猛地朝前一拍。

“嘭!”

宛若被一柄大锤砸到一般,前方的地面尽数凹陷下去。

堪堪躲过的郭仪挑了挑眉,这一下要是挨上了,就算是他怕是也要下半条命。

即便有着天道镇压,赵文奇依然敢使出这般猛烈的攻击来。

不去看那离他天灵盖越来越近的气运之剑,赵文奇身上的气势越发强烈起来,他沉声道:“下一剑,可不会再偏了。”

“看来,我要是再掖着藏着,未免有些太不识趣。”

郭仪举起左手,轻轻拂过将军令,“这些年我也悟出来两招,尚且还不知威力如何,今日便拿你这天下第一试试手。”

气机流转,真气回旋,气息不住攀登,银枪散发出一股诡异的怨气,而郭仪的眼中则莫名浮现出一抹寂寥之色。

感受到郭仪身上那强悍的气势,赵文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手中天过高高举起。

郭仪眼中的神色愈加浓郁起来。

实际上,当初戎马枪法只有三招。

二十年前,他凭借入阵,百战以及拜将三枪,便已打遍天下无敌手。

当初在祁安,他也正是用拜将与赵文奇拼了个两败俱伤。

至于剩下两式,是后来添加进去的。

而这戎马第四式,则是郭仪在经历祁州之围后所悟出。

赵文奇长剑挥落。

一柄几乎与那气运之剑一般大小,由罡气凝结而成的巨剑自苍穹中坠下。

就在此时,郭仪迈步而出。

脸色十分复杂的他,将手中将军令向上刺出,在那凄厉的呼啸声中,直直地迎向那柄罡气巨剑。

这是散发着浓烈怨念的一枪。

它似在不甘,似在憎恨,又似在诅咒。

它满是怨气。

戎马枪法,第四式,功成。

第一百九十二章 人间无敌,将军解甲

一将功成万骨枯。

在祁州之围,失去了众多兄弟的郭仪,在极端哀愁下领悟此枪。

面对赵文奇那柄自空中砸下的罡气巨剑,这满是怨气的一枪直迎而上。

飞而出的枪势并未直接与剑气对撞,它兀自散开,与那巨剑纠缠在一起。

巨剑的速度越来越慢,威势也不住消减。

这满是怨气的功成枪势,此刻便如同附骨之疽一般,一点一点蚕食着那柄罡气巨剑。

待枪势消散殆尽,那柄罡气大剑也已不剩下什么威力,被那道愈发耀眼的银光贯入后,登时溃散开来。

自狂乱的罡气中冲出,郭仪冲到赵文奇面前,手中将军令余势不减的刺出。

“铛!!”

尽管用剑将之挡下,赵文奇还是不受控制的向后退去,连着十来步才停住子。

“好一枪功成。”

被打退的赵文奇子猛地朝前蹿出,挥出一道凌厉的剑光斩向前方的郭仪,他放声大笑道:“光凭此枪,这二十年我便没有白等!”

……

或许是郭仪与赵文奇这两人的打斗太过激烈,罡气席卷之下,原本不住蔓延的火势竟然减缓不少,再加上那始终未停的大雪,这齐王宫的大火竟是隐隐有了要熄灭的趋势。

“重步军顶在最前,挡住敌人攻势,弓箭手在后方抛!”

“雪甲骑,冲击左侧齐军军士,右锋营跟在后方,将他们击散!”

“龙涛,带着你的人给我杀出去,到雍军那边,问问那个瓜皮雍王吃不吃瓜子!”

此刻的宋军阵内,满血污的郭羽正不停地指挥着手下甲士。

当郭羽被扶回军阵中后,他便立马下令停止撤退,开始对齐军进行反攻。

有自己老爹在,赵文奇已经构成不了什么威胁,至于那火,眼瞅着也要灭了。

既然如此,宋军也就没有了撤退的理由,歼灭齐军才是他们应该做的。

经过最初的慌乱后,宋军已然镇静下来,而在郭羽的指挥之下,他们的攻势则变得愈加猛烈。

齐军自然不会是宋军的对手,即便他们豁出老命疯狂地与宋军进行着对攻,也不能动摇宋军分毫。

而另一侧,同样受重伤的李鸿徒也在指挥雍军对齐军进行着反击。

在雍军的推进下,齐军的战线一退再退,所能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

火势渐息,地上齐军的尸体越发的多了起来。

宋雍两军全歼齐军,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

“铛!铛!铛!”

将军令与天过再次猛烈交击,脸色微白的郭仪连退数丈。

赵文奇虽然退后的距离比他少了些,可头顶那气运之剑却是又下沉一寸,眼下,已经几乎是贴在他的头皮上。

可他却宛若没看见一般,

兀自冲上前来,手腕翻转,场上登时扬起一片强横剑气。

郭仪也是毫不避让的迎面冲去,径自递出手中将军令。

在强横剑气与那勇绝枪势的对冲中,两人再度撞击在一起。

每当两人的兵器相碰,郭仪的脸色便会白上两分,而同样的,赵文奇头顶上的气运之剑则会下降少许。

两人谁都没有主动退避,疯狂地将手中兵器像对方递去,俨然一副不死不休的局面。

尘土飞扬,大雪飘dàng),罡气四溢。

“嘭!”

郭仪跌飞出去,在空中兀自转了几转后,继而稳稳地落在地上。

赵文奇也滑退出一段距离,他将剑往地上一拄,这才停下退势。

“呼,呼。”

郭仪不住喘息着,似这等激烈的打斗,当真是他自祁州之围后,二十年来的头一回。

“呵,呵。”

赵文奇的膛也不住起伏着,与郭仪一般,他也已有许久没有过似这样酣畅淋漓的一战。

马志远也好,刘笑尘也罢,无论是多年来那些向他挑战过的高手,又或是先前那三名宗师。

他们都不能让自己有任何的压力,他赢的太过简单,太过无趣。

只有郭仪,唯有郭仪。

天下间,配让他全力出手的,只有眼前的大宋军神!

“再战!”

剑光拔地而起,直向郭仪斩去,而在赵文奇脸上的,是许久未曾有过得笑意。

快哉,当真快哉!

此战,已足以告慰一生。

郭仪子一拧,再度将剑气破开,他抓起枪杆尾端,整个人高高飞起,继而一枪砸下。

强烈的枪势于空中凝聚,光芒闪耀。

拜将!

赵文奇将长剑斜放在腰间,上剑意越发强烈。

寒光一闪,紧跟着便是那冲天剑气。

被他明明为入圣的一剑迎着拜将斩出。

“铛!!”

枪势消散,剑光暗淡。

郭仪的子直接跌出,接着便摔在地上。

一个鲤鱼打,郭仪猛地站起来。虽然摔得有些狼狈,脸色也白了几分。但他除去衣服上多了一道大口子外,便再无什么损伤。

赵文奇这连苍穹都能斩开的一剑,竟是没能伤得了他分毫。

对于这个结果,赵文奇似是并不意外,他正要举剑而起,子忽地一滞。

赵文奇莫名皱了皱眉,随即垂下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郭仪见状,挑眉道:“怎么,到极限了吗?”

在他的视线里,赵文奇几乎是已经顶着那柄气运之剑。恐怕,只要他在出剑两次,便再无力抵挡那头上的巨剑。

尽管知道自己不是全盛时期的赵文奇的对手,但就这般胜过他,郭仪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堂堂天下第一,最后竟是死在天道镇压

下。

赵文奇没有否认,他沉默半晌后,开口道:“继续。”

郭仪紧了紧手中的银枪。

倒不是由于紧张,而是因为赵文奇的选择。

“你不是说你悟出两招吗?”

赵文奇笑道:“方才那一枪功成已足够惊艳,想必剩下那一枪与之相比,只会更强吧。”

“我也有一剑,想要问你。”

说罢,赵文奇十分眷恋地摸了摸天过的剑。

剑锋微鸣,如泣如诉。

“人间无敌二十年,虽未得对手,但终究也悟得个一招半式。这一剑,我已准备多时,姑且问你一句。”

赵文奇朗声道:“郭仪,可敢接我这最后一剑?!”

郭仪轻轻笑了笑。

“吹几把,放马过来!”

尽管他的回答粗鄙异常,赵文奇眼中却是流露出感激之色。

他不再多言,轻轻迈步上前。

他上那原本骇人的气势尽数收敛起来,无论是强横的剑气,还是凌厉的剑意,全都消失不见。

这一刻,赵文奇与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

他拎着天过,往郭仪的方向跑动起来,而与此同时,他头上那柄气运之剑开始猛烈地颤动起来。

郭仪抿了抿嘴。

他也将气势收敛,迈步迎向赵文奇。

赵文奇有最后一剑,他的戎马枪法同样也有最后一式。

看着郭仪做出与他一般的动作,赵文奇先是微微一愣,接着眼中的神愈加欣喜。

两个无论从外表,还是气势看起来都与常人无异的中年男人,向着彼此奔跑着。

如果忽视掉他们手中的将军令与天过,旁人几乎要以为他们是一对久别重逢的老友。

实际上,他们也与老友无异。

在这九州之上,他们唯一能称得上对手,唯一能酣战一场的,只有彼此。

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在相距只有五步左右的时候,两人的脚步同时一顿。

郭仪捏起长枪,看似轻飘飘地朝前挥去。

没有枪势,没有罡气,更没有什么耀眼的银光。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挥,那动作就有如农夫挥赶来农田中破坏谷物的鸟儿一般。

戎马枪法,第五枪,解甲。

赵文奇也抬起手中天过,径自朝前递出。

就好像他第一次学剑时,用剑去刺前方的木桩一般。

简简单单,返璞归真的一剑。

而就在他出剑的同时,那柄高悬于头顶的气运之剑也不再摇晃。

枪与剑擦而过,气运之剑轰然落下。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天下第一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九十三章天下第一两个在二十年前未能分出胜负的中年男人静静矗立在大雪之中。

鲜血顺着身体流淌而下,并在地面上逐渐蔓延开来。

赵文奇扯开嘴角,“这次,总算是分出了胜负。”

郭仪收起银枪,静默不语。

“这一战,当真是痛快得很。”

被郭仪在胸口划出一道巨大创口的赵文奇笑道:“我输了。”

“不,输的人是我。”

郭仪摇头道:“就凭你敢越过那道坎,就已是胜过我百倍。”

“成王败寇,只有活下来的人才配当赢家。哪怕有天道镇压,我也确实是圣境,没能打败半圣的你也是事实,你无需否认。”

郭仪默然。

被那柄气运之剑贯穿,面泛死气的赵文奇,昂起头颅,瞧向远方的宋雍两军:“二十年前,天下宗师唯你我二人,连入势境界也是少得可怜,当时的九州当真是无趣。”

“如今武道奇才层出不穷,入势不再是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宗师境以及那有望达到宗师境的人也是不少。”

“令郎,还有雍国那两个小子,还有…只要给这些年轻人一些时间,日后必然会在武道一途上大放异彩。”

“再过不久,天下武道必将迎来一个群星闪耀的时代,那样的九州才可称得上是精彩。”

“只可惜,我是看不到了。”赵文奇有些遗憾地说道:“练了一辈子剑,一想到再也不能握剑,这心里还真有些不是滋味儿。”

“前推五百年,后推五百年,九州之上能入圣且敢入圣者,唯有你赵文奇。”

郭仪语气颇为诚恳地说道:“上下一千年,无论剑道,还是境界,你皆是九州名副其实的第一人。”

“你这是,在安慰我?”

“不,实话而已。”

“与人交手时无所不用其极,赢了后又去称赞对方。”

赵文奇大笑:“郭仪啊郭仪,你这个人当真有趣得很。”

“你也不差,若非一些事情,你我说不得会成为什么矫情的莫逆之交。”

“莫逆之交?”

这个词对于一生中从来没有过什么朋友的赵文奇来说有些陌生,他怔了怔,旋即摇头笑道:“朋友就算了,还是对手好些。”

郭仪闻言,不禁笑了笑。

是啊,似赵文奇这等人,有一个能倾力相搏的对手,便已是足够。

“不管你怎么想,我是把你当朋友的。”

郭仪咧嘴道:“所以,我的朋友,能不能告诉我一些困扰了我许久的事情?”

赵文奇面色怪异:“我这眼瞅着就要死了,你还想着问问题?郭仪,你他娘的是不是人?”

“废物利用嘛。”

“……”

对于郭仪的直白,赵文

奇倒也是丝毫不恼。

毕竟事情到了现在这等地步,一切情绪都显得十分多余。

“问吧,问吧,我大概还能剩下些时间。”

“你果然是个好人,放心吧,我会记住你的,等你死后,逢年过节我一定会给你烧些纸钱,让你在下面有钱花,有酒喝,还有妞…”

“…你再磨叽一会我可撑不住了啊。”

“咳,回归正题。”

郭仪脸色一正:“祁州之围,以及吕昭的反叛,想必都是由一个人所引导的吧。”

这些事始终是郭仪的心病。

诚然,无论是那诸葛家主,还是张良元,智略都属当世翘楚。但光凭他们,绝对无法做到那般天衣无缝。

赵文奇点头。

“那人是谁?”

赵文奇毫不隐瞒地答道:“我师傅。”

“你…师傅?”

郭仪倒是从来不知道赵文奇还有个师傅,蓦然间听到这个答案后,他不禁愣了愣。

“你师傅是谁?”

“这,我可就不能说了。”赵文奇笑道:“欺师灭祖的事情我可干不得。”

“你都快死了还有啥可忌讳的?”

“…郭仪,我现在尚且还留有一剑的力量。”

“这事儿哪能逼着让兄弟你干呐,那不像话,不说就不说。”

赵文奇十分鄙夷地瞥了一眼面前兀自嬉皮笑脸的中年男人。

就这,还白马银枪世无双?

当初九州上的女子全都瞎了眼吧。

郭仪挠了挠头,继续问道:“名字不行,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总能告诉我吧。”

“这倒是可以。”

赵文奇答道:“这一切全都是为了诛天。”

“诛天?什么玩意儿?你被那气运之剑砸傻了吗,怎么都冒胡话了?”

赵文奇默默握紧剑柄。

“你继续。”

赵文奇撇了撇嘴,继续说道:“虽然说是诛天,但其实就是为了杀一个人而已。”

“天是个人?你师傅起的代号吗?”

“不是代号,天,就是天。”

“介都说的嘛玩意儿啊,又是人,又是天的…”

郭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算了,你就直接说是谁吧,这个总可以说…”

话说一半,郭仪不禁瞪大双目。

在赵文奇的头顶,不知何时再次凝结起数十柄罡气之剑。

虽然只是寻常长剑的大小,但从其上所散发出的气势来看,这些无疑俱是气运之剑!

还不待郭仪出声,一柄长剑已然蹿出。

“唰!”

赵文奇随手一挥,将那气运之剑荡开的同时,脸上死气又重了一些。

“看来是不能说。”

赵文奇耸了耸肩,朝着身前的郭仪说道:“时间不多,我还有件事要做,我们就此别过。”

无数柄气运之剑呼啸飞至,而赵文奇则早已离开了原地,身体径自朝前方冲去。

尚没有搞清楚状况的郭仪一时间怔在原地。

明明赵文奇已然必死,为何还会继续降下气运之剑。

实际上,他的疑问远不止这些。

为何入圣后就要承受天道镇压,气运之剑究竟从何而来,难不成真的有所谓的天罚?

“这他娘的不科学啊。”

话刚说出口,郭仪忽然想到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也对,都这德行了,还谈个锤子的科学。

郭仪仰起头,最后看了一眼赵文奇那离去的身影。

多年来的恩怨一朝了结,他却是没有半点轻松之感。

……

被压制许久的齐军,终于扛不住宋雍两军的攻势,整个战线溃败开来。

整个齐王宫的大火已经熄灭,而另一边自己老爹似乎也已战胜了赵文奇。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郭羽还是不禁长出一口气。

不只是他,就连一向没心没肺的赵轻玄,眼下都松了一口气似的说道:“可算是完事了,真够一波三折的。”

“是啊。”

郭羽苦笑道:“没成想齐国最后来了这么一手,差点在阴沟里翻了船…”

“报!”

正说话间,一名甲士急匆匆地跑到郭羽面前,开口道:“赵文奇正向此处赶来,似要冲阵!”

“什么?!”

……

“噗!”

一个不慎被气运之剑给穿腹而过,赵文奇的身形登时有些踉跄。

似这等狼狈,他还是头一次。

体内生机早已被最初的气运之剑给尽数抹去,赵文奇眼下之所以还能活着,皆是靠着强横的境界与毅力支撑着。

与郭仪一战后,他已经没有了什么遗憾。

此刻赵文奇之所以强撑着一口气,是因为,他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噗!”

速度越来越缓慢的他,再次被一柄飞剑穿胸而过。

伤痕累累,满身血污的男人握剑倔强前进着。

尽管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但还是能勉强看到那杆在风雪中不住飘荡着的宋字大旗。

“让开!”

随手挥出一道剑气,将拦在前方的甲士尽数崩开,赵文奇只身踏入宋军阵中。

飞剑的速度愈发快了。

一柄剑贯入赵文奇的大腿,他脚步凌乱,却又异常坚定。

一柄剑刺进赵文奇的右肩,他身子一颤,握剑握得更紧。

古剑哀鸣。

人在前进。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末路

白袍雪甲天岚一聚第一百九十四章末路“不要乱,稳住阵势!”郭羽沉声喝道:“重甲军顶在前方,长枪队从两翼逼近,赵文奇已经重伤,挺不住多久了!”

“诺!”

原本正在压制齐军的宋军重甲步卒,听到郭羽的命令后,登时往赵文奇冲来的方向转进。

郭羽紧紧皱起眉头。

未成想到最后还是让赵文奇冲阵了。

方才自己老爹与他打得是惊天动地,尽管自己看不太清,但从那空中忽然坠落的气运之剑来看,很明显是自己老爹赢了。

可怎么赵文奇不仅没死,反倒还能冲阵?他娘的,难道那气运之剑是假的吗?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郭羽只能调动军队去抵挡赵文奇。

“贱羽,我去吧。”

脸色犹自苍白的陈简钊开口道:“虽然我伤得不轻,但眼下赵文奇身上的伤只会更重。”

“嗯。”郭羽没有拒绝。

感受着体内那兀自动荡不安的真气,他抿起嘴,“小心些,不行劈一刀就跑。”

……

俯身躲过一柄飞射而来的气运之剑,赵文奇冷眼望向周遭的宋军甲士。

若是方才,他只需要一剑,便能在这万军之中劈开一条路来。

即便是二十年前,这些个宋军甲士对他来说也只是如同土鸡瓦狗一般。

但眼下的他,又要镇住体内的死气,又要时刻注意身后不停飞来的气运之剑,实力自然是大打折扣。

即使他将身前数十名甲士击退,很快又会有新的宋军从后方补上来。

万军从中来去自如,对于现在的赵文奇来说,似是已经成了难事。

一剑劈开眼前的盾阵,才刚冲入其中的赵文奇,便看到无数柄铁枪朴刀向着自己递来。

他身子一震,剑气以他为中心朝四面八方冲荡而去。

惨叫声大起,那些围上来的宋军甲士登时被剑气震的飞退。

大抵是调动气机引动了自己的伤势,赵文奇忍不住一口鲜血直接喷出。

而就在此时,身后的气运之剑再次飞至。

赵文奇强行拧过身子,虽是避过了要害,但还是被其在身上划出数道血淋淋的口子。

如今的赵文奇,胸口,右脚,大腿各有一处大洞,至于身上的伤痕更是不可计数。

很难想象,已成了一个血人的他,方才还是那么的威风凛凛,一人拦下数万甲士,一剑败尽宋雍两军所有高手。

这名天下第一,似是已经走到了末路。

前方的重甲步军再次手持大盾结好阵势,而两侧的长枪手也纷纷挺起长枪向着赵文奇逼来。

他们自然是对赵文奇畏惧得很,但心中的仇恨却驱使着他们不断前进。

从祁安,到天卫关,再到如今的齐王宫。死在赵文奇手里的宋人,早已是不可计数。

“杀!”

宋军都统一声大喝,左右的长枪手一同持枪杀去。

赵文奇仗剑一挥,弧形剑气荡漾而开,两侧的枪林顿时一片混乱,而他身前的那支重甲军的阵型也开始变得不稳起来。

他长剑再起,剑光直扑而出,将前方的盾阵冲的是七零八落。

而就在他向前踏步的同时,又有三柄飞剑飙射而来。

赵文奇一个旋转,身体向前扑出的同时,手中天过兀自迎上那飞来的气运之剑。

璀璨剑光下,飞剑登时溃散开来,落在地上的赵文奇一个踉跄。

大股大股的鲜血自赵文奇身上洒下,一阵强烈的晕眩感传来,他几欲摔倒在地。

周围的甲士持盾朝着赵文奇顶去,还有不少人抓起钢刀直接向他劈出。

眼看着赵文奇就要死于乱刀之下,那强横的剑气再度自他身上涌出。

在一片哀嚎声中,赵文奇再度迈开脚步。

“燕云,出阵!”

由于是在城内,无法发挥出实力,此刻下马充当步军的黑甲骑士们霍然出现在赵文奇的眼前。

散发着骇人威势的王子玮拎枪而出,黑压压一片的燕云甲士同时踏步上前。

赵文奇冷哼一声,径自迎了上去。

无数杆铁枪直刺而来,正欲出剑的赵文奇,忽然感受到身后传来数道气息。无奈之下,他左手握住一柄递来的长枪,在身前一抖,右手长剑向身后挥去。

随着赵文奇的动作,大多数铁枪俱是被其给荡开,少数几柄则被他给躲了过去。而随着他一剑挥出,剑气与那气运之剑再度冲撞在一起。

苍天所降下的气运之剑又岂会是寻常,尽管将其尽数荡开,赵文奇的脸色却是愈发苍白。

“噗!”

细且长,犹如一根墨色竹子的骑枪直接刺入赵文奇的腹部。

就在赵文奇气息不稳之时,王子玮竟是直接得手。

显然王子玮也没有料到自己这一枪会如此顺利,正当他发怔时,眼前忽地亮起一阵寒光。

作为燕云左骑军的首领,王子玮的本事自是不差的,千钧一发之际,他连忙抽出长枪挡在身前。

“铛!”

王子玮的身子向后飞出,而扬起长剑的赵文奇,趁着附近的宋军甲士愣神,猛地朝前奔出。

“拦住他!”

无数甲士向着拎剑而走的赵文奇围去,赵文奇则一边前冲,一边不断地挥剑打退周遭宋卒。

飞剑不时从空中坠落,在他身上割出一道又一道的划痕,有些被他完全躲过的,则会在地上炸出一个坑来。

碎石拍打在赵文奇的身上,这点疼痛对于眼下的他来说已经微不可察。

宋军越发的密集起来,赵文奇明白,他离那个人已是越来越近了。

一杆长刀忽然横在他的身前,赵文奇抬起头,旋即便看到那名宗师境界的年轻人。

陈简钊一句话也不说,抡起太平朝前斩去。

“铛!”

赵文奇提剑架住。

幸好,自己虽是重伤,这名年轻的宗师也没好到哪里去。

“看来,真是命运呢。”

赵文奇瞳孔一缩,那散发着血腥的长戟从旁探出,直奔自己心口而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他身后,五柄气运之剑同时飞至。

剑气迸发,血光飞溅。

陈简钊皱着眉跌倒在地,马志远则抓着那杆沾血铁戟连退数步,见得赵文奇抽身离开,地上只余下一摊血迹,他颇为不甘心地“嘁”了一声。

被马志远的铁戟划开血肉,同时被两柄气运之剑洞穿的赵文奇,咬着牙兀自向前。

旌旗在风中啪啪作响,宋军喊杀声不绝于耳。

赵文奇脚步凌乱地向前走着。

气机逐渐滞涩,真气与鲜血不停地流失,死气蔓延。

这些无不是在提醒着他:现在的他已经到极限了。

赵文奇抬起头,前方是那与他一般满身血污的年轻男子。

在那杆宋字大旗下,郭羽正握枪而立。

奋起余力,赵文奇迈开双腿,大步大步地奔跑着。

“唰唰唰!”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后方响起,但此时的赵文奇却已是无力阻止。

赵文奇手臂抬起,手中那柄跟了他一辈子的长剑正不住颤抖着。

气机流转,鲜血溅射。

剑气与死气同时迸发。

长剑高举过头顶,眼看着赵文奇就要挥出那势必威力不俗的一剑。

郭羽横枪于胸前,悄然握紧枪杆的他忽地松开了手。

“噗噗噗!”

无数柄气运之剑贯穿赵文奇的身体,随即便消散于这天地之间,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赵文奇那原本前冲的身子蓦然顿住。

已经很近了。

那张陌生的面孔就在眼前。

可他却是再不能上前一步。

他甩开手臂,天过歪歪扭扭地朝前掷出,很快便无力地坠落在地,只余一道清脆的声响。

“嘭!”

赵文奇仰面倒了下去。

雪花落在他的脸上,有些凉。

第一百九十五章 昏君佞臣,拜谢王恩

神色慌张的齐**士步履匆匆地跑了进来,待看到屋中多出一个相貌丑陋的老人后,他不怔了一怔。

犹豫半晌,军士走到张良元侧,低声说了几句。

“啪。”

那枚一直被张良元捏在手中的白子落在地上。

“下去吧。”

“诺。”

军士点头应下,下意识地迈步离开。待他走出屋子后,忽地愣在原地。

现在的他,还能去哪里?

“看来,胜负已分了。”

眼见那坐在对面的张良元表晴不定,庞渝施施然起,“别可忘了履行承诺啊,张大人。”

“难怪你一直表现得有恃无恐,哪怕在知道赵文奇是半圣境界之后,都不曾有半点担忧。”

就在庞渝径自走到门前,正要推门而出,张良元的声音忽然从后传来:“你早就知道,郭仪在这天岚中吗?”

“你猜。”

留下这样两个字,庞渝便离开了张良元所居住的小屋。

街道上依旧是那般寂静,但相较于来时,雪却是已经小了许多。

“郭仪…”

走到那匹被他带过来的战马跟前,庞渝的眼中流露出些许怅然:“你也来了啊。”

……

郭羽俯拾起那剑柄犹带余温的古朴长剑。

它的那被无数飞剑给贯穿的主人就倒在前方不远处。

“赵文奇…死了吗?”

赵轻玄从郭羽后走出,脸上犹且带着几分惊恐之色。

“嗯。”

郭羽低头望向赵文奇的尸首,心中一时间无限感叹。

尽管算上这次,自己与赵文奇也只见过两次,但其所留下的印象却已足够深刻。

尤其是那一剑入圣,抬手间三名宗师强者便悉数败退。

如果不是天道镇压,九州之上恐怕当真无人能杀得掉赵文奇。

正在郭羽感慨间,旁侧的赵轻玄突然说道:“终于要结束了啊。”

大火已然熄灭,喊杀声小得几乎微不可闻。

而那人间无敌的天下第一,则在方才死在气运之剑下。

这场天岚之战,已近尾声。

……

面无表的吕舒勤高坐于那王座之上,由于事先已将宫女太监全都遣散,眼下大上只剩下他与车恬二人。

“卫将军战死,王宫内守军也已死伤殆尽,除了内中的卫军外,天岚城中已经不剩下什么人…王上,这一战,我们彻底败了。”

说完,车恬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上方那喜怒无常已是出了名的年轻君王。

“嗯,孤知道了。”

出人意料的是,对于这个消息,吕舒勤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应。

“孤原以为,他赵文奇只不过是个仗着自己武艺高强便目中无人,甚至连孤都不放在眼中的跋扈之辈。”

吕舒勤轻声

道:“结果在齐国大难临头之际,却是他一人一剑守在王宫之前,孤拦下数万敌师…”

他低头叹道:“孤错怪他了,原来他赵文奇,才是我大齐最大的忠臣。”

“孤所犯的错还不止次一处,太多了…”

回想起赵文奇离去前对他说的那番话,吕舒勤痛苦地闭上双目:“孤从一开始,便全错了。”

“王上,事已至此,说这些已经没了意义,还是想想如何脱吧。”

眼下的车恬却没有了心思去安慰吕舒勤,他有些焦急地说道:“光凭内的卫军挡不了多久的,很快敌军便会冲进来,届时万事休矣!”

“你不必如此惊慌。”

吕舒勤从那王座上站起来,“兴许是先王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当初修缮王宫时,特意建了一条能直接通往城外的密道。”

他摸了摸自己已是坐了多年的椅子,接着用力一推,一条可供一人离开的密道登时显现在两人眼前。

车恬见状,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喜色,“如此王上便更不用忧愁,只要能从密道逃出天岚,连夜去往淮州,我大齐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七州之地一朝尽失,四十万军士全部丧于孤之手中,还谈何东山再起。”

“王上…”

吕舒勤摆了摆手:“不必担心,孤只是发一发牢罢了。”

见他这么说,车恬不松了一口气,别的都好说,他最担心的便是吕舒勤会承受不住打击,心灰意冷进而萌生死志,干出个以死殉国之类的事来。

人心都是长的,哪怕是车恬,也不愿意见到一直以来庇护他的吕舒勤落得个死国破的下场。

齐国确实几近亡国,但好歹还剩下一座淮州。只要人还活着,总是有希望的。

“事不宜迟,王上,我们赶快离去吧。”

“嗯。”

吕舒勤点了点头:“你且先去,孤随后便到。”

“王上你…”

见车恬满脸疑惑,吕舒勤解释道:“孤还有一样重要的东西忘在了寝宫内,将之取回后再走。”

“什么东西能比命重要啊…”

车恬十分无奈地说道:“这都火烧眉毛了,王上你还…”

“大胆!”

吕舒勤双目一瞪,沉声喝道:“竟敢质疑孤的决定?怎么,天岚一破,觉得齐国大势已去,便瞧不上孤这大齐之主了吗?!”

车恬子一颤,唯唯诺诺地说道:“…臣不敢。”

吕舒勤冷哼一声:“还不快滚!”

“臣…领命。”

车恬一步三回头地走向密道,旋即便不见了踪影。

待车恬离去,吕舒勤径直往寝宫走去。

片刻后,一个檀木盒子蓦然出现在吕舒勤的手中。

放在里面的,是两只做工精美的酒盏。

那是当年父亲随宋军攻克天岚时,宋王赵彻所赠之物。

吕舒勤尚且记得,当时的父亲脸上那掩盖不住的笑意。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吕昭笑。

将两只酒杯放置在一旁的桌上,吕舒勤端起那自宋军围城时便已准备好的酒,轻轻将杯子斟满。

吕舒勤抓起其中一只杯子,表有些苦涩。

什么吞并北宋,什么一统九州,什么千古一帝。

坐南朝北,含笑而逝的父亲,死前怎会想着这些。

正如他方才所说,自己已是做错了太多事。

既然做错了事,便要付出代价。

他骗了车恬。

现在的他哪里还有脸去做什么大齐之主。

吕舒勤低下头,拿着杯子就往自己嘴中递去,而就在此时,忽然从旁伸出一只手来。

他诧异地抬起头来,接着便看到车恬竟是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王上不随臣离开,原来竟是打得这般主意。”

吕舒勤没有出声。

“不论如何,臣还是不能丢下我王不管的。”

吕舒勤将另一只杯子端起,摇头道:“孤去意已决,卿不必多言。宋军将之,卿快些离去吧,不要因为孤这无能之君而丢了命。”

“王上误会了,臣的意思是,既然王上不随臣走,那便由臣跟着王上走吧。”

车恬笑道:“毕竟没了王上,似臣这等人,也活不下去。”

“……”

看着车恬的笑容,吕舒勤一时间百感交集。

良久,他开口道:“结党营私,滥用职权,卖官贩爵,打压异己,私吞军饷,草菅人命…这些年来,你所做的事,其实孤都知道。”

车恬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去。

“但你可知,孤为何明明知道这些,却仍是对你信任有加,甚至不惜背上骂名也要庇护于你?”

“…臣,实不知。”

吕舒勤笑了笑。

眼前这一脸惶恐的车恬,表与当年群臣提议立赵文奇为储时,那唯一一个为自己发声的少年将军如出一辙。

“这些都已不重要了。”

吕舒勤笑道:“来吧,无道昏君的头号佞臣,孤,敬你一杯。”

“臣,谢我王恩宠。”

第一百九十六章 何须如此啊

当郭羽一众人进入齐王寝宫时,吕舒勤与车恬两人已是毒发亡。

看着吕舒勤的尸体,郭仪微微摇了摇头。

不论如何,吕舒勤也算是自己结义兄弟的儿子。如今尸体就在自己面前,即使不说是心中悲切,郭仪多少仍是有些惆怅。

“乱世无常啊…”

郭仪抬手拍了拍侧郭羽的肩膀:“看在你老爹的面子上,把他好好安葬了吧。”

“不葬我还能做甚,难不成把尸首挂在城楼上三天三夜,让天下人看看得罪大宋的下场?”

郭羽撇了撇嘴:“这事我可干不出来,再说宋军也是出了名的王者之师,这么做虽然能震慑他人,可终究是弊大于利。”

“啧,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你已经把你爹拍的不知道去哪了。”

郭仪揉了揉郭羽的头:“看着自己儿子成长,我这个做爹的当真是又欣慰又心酸啊…”

他眼中似有伤感:“再不是那个当初围着我转的小家伙了啊…”

“你快拉倒吧你。”

郭羽十分嫌弃地摆手道:“当初也不知是谁成天嫌我是累赘,成天把我往外面赶,美其名曰童年就应该出去撒欢,实则就是想过二人世界。等到后来更是干脆直接把我扔在家里,自己带着我老娘满九州转悠,你听听,这是当爹的能干出来的事吗?”

郭仪倒是半点都没觉得愧疚,理所应当地说道:“这不是为了锻炼你吗,小时候要是不吃着亏,长大步入社会…咳,长大后是要被这无的世道吊起来打的。”

他笑着说道:“再说,要不是我俩腾出地方来,你哪能撩到你那个小人。说起来,前一阵子我还见到她了,那模样,啧啧,你可真配不上人家。”

“我果然是你当初在散城捡来的吧…”

“唉,还是被你发现了。我还记得那一天下着很大的雨,我出门丢垃圾的时候…”

“……”

郭羽翻了个白眼,正要回嘴,随即便意识到了什么,震惊道:“等等…你,遇到小冰了?!”

郭仪道:“是啊,她还请我和你老妈吃了顿饭呢,别的不说,就凭这顿饭,这个儿媳妇我认。”

“她在哪?”

看着郭羽那急切的样子,郭仪似笑非笑地说道:“呦,看不出来,儿子你还是个种。”

“别说没用的,问你正事呢!”

“有你这么跟自己老子说话的吗,没大没小的。”郭仪随手抽了一下郭羽的后脑勺,最后还是说道:“燕州。”

郭羽眉毛一挑。

没想到小冰竟也是去了宋国,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缘分天注定?

如今自己已是大宋的征南将军,凭借天卫关已天岚这两战,就算不说是天下闻名,至少在大宋境内也能声名远扬。

这样说来,小

冰可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下落。她会不会来找自己?

哪怕面对杨志勇的十万精锐都没有怯懦的郭羽,此刻忽然患得患失起来。

连着自己儿子正在想着他那小人,郭仪耸了耸肩,转头看向那满脸激动的王子玮以及一众眼里满是崇敬之色的燕云铁骑。

“行啊你小子,都混成左统领了。”郭仪咧了咧嘴,“赵舜那个王八羔子最近过得怎么样?”

“禀…禀大将军。”

王子玮磕磕巴巴地说道:“辽陵侯很好,这些年经常念叨大将军你。”

“念叨?怕是没少骂我吧。”

话音刚落,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自前方传来:“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郭仪转过头去,随即便看到那一老一少两人,并肩向他走来。

“嚯,还真是祸害遗千年啊,丑东西,你还没死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庞渝嗤笑道:“连你这把九州诸国得罪遍了的家伙都能活得好好的,老夫又怎会死掉。”

郭仪此刻也没心思与庞渝斗嘴,他皱了皱眉,随即说道:“巽死了。”

庞渝似是听到了一件十分平常的小事一般,不以为意地说道:“哦,死就死吧。”

“你倒是一点没变。”

郭仪双眼微眯:“还是那么一点人味都没有。”

“死士不去死,还能干什么?至于有没有人味,你也配说这话?”

庞渝冷声道:“把宋军精锐祸害个干净后,非但没有想要弥补,反而丢下风雨飘摇的大宋,自己跑去逍遥快活…”

“你对得起先王的厚恩吗?对得起陈奚刘笑尘等人对你的信任吗?对得起那些喊你大将军的宋人吗?!”

老人的咆哮声顿时将场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

郭羽迈步来到郭仪边,他犹豫半晌,终究没有开口。

面对庞渝的质问,郭仪沉默半晌后,开口道:“你真的觉得,那时候的我能回大宋?”

“能不能是一回事,回不回却又是一回事。”

庞渝冷笑道:“且不说老夫,陈奚扛起大旗,将大宋军务尽数承担;辽陵侯,刘笑尘,石毅坐镇边疆数十载,有家不能回;就连张彧那个老妈子都为大宋呕心沥血…”

“是他们一手将大宋从灭国的边缘拉回,然而呢,天下人却只知道你郭仪,而不知他们!”

“郭仪,你这个逃兵,配得上大宋军神这四个字吗?!”

齐王宫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即使是对郭仪最为推崇的王子玮,此刻也不沉默下来。

庞渝说的很对,某种意义上来说,郭仪也确实是逃兵。

他在大宋最需要他的时候,选择假死隐世,这一举动,无疑是辜负了所有信任他的人。

“庞公何

须如此。”

眼见气氛有些僵硬,赵轻玄咧嘴笑道:“家国两难全,若孤是郭将军,也必然会选择九州第一美人而不是回去接着干那累的要死的大将军。”

“再者,若非郭将军,当初你我怕是也一并死在了祁州,哪里还会有今天。”

庞渝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郭仪转头看了看为他解围的赵轻玄,他径自伸出手,拍了拍赵轻玄的肩膀。

“你也长大了啊。”

郭仪笑道:“当年那个哭鬼,眼下已是大宋的王了。”

“你爹死的太早,两个结义兄弟一个搞事一个懒,只留给你的只剩下一个烂摊子。大宋能似现在这般,当真是…”

“苦了你了。”

郭仪笑了笑,从赵轻玄的旁经过,径直向外走去。

“郭将军!”

“大将军!”

不同的称呼从不同的人口中呼喊出来。

见郭仪迈步离开,庞渝讥讽道:“怎么,想着继续当逃兵吗?”

“你差不多得了,再说可就没意思了啊。”

郭仪回冲庞渝竖起中指,接着对赵轻玄等人说道:“我就不在此地逗留了,家里还有人在等我。而且如今的大宋也不需要我…”

郭仪看了看站在原地的郭羽:“有他在就够了,这臭小子的能耐可不比我小多少。”

说罢,郭仪转过去:“走了走了,臭小子,要不混个什么大将军当当,可别说是我郭仪的儿子!”

郭羽有些哭笑不得。

“属下恭送大将军!”王子玮双手抱拳,低头喝道。

“属下恭送大将军!”

大之内,无数老兵与王子玮做着一般动作,一齐高声道。

郭仪背对着众人挥了挥手,接着影便消失在中诸人的视线之内。

……

走出宫,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郭仪抬起头,看着那逐渐晴朗的天空,轻声道:“是啊,何须如此啊。”

郭仪不是傻子,庞渝说那番话的理由,他再清楚不过。

从满是尸骸的外院穿过,郭仪迈步来到宫门前,随即便看到了那孤零零仰躺在地上的人儿。

王宫大火并未蔓延到此地,披甲女子闭着眼眸,在这一片白色的世界中兀自沉睡着。

郭仪抿了抿嘴,来到她前,用手拂去女子脸上的飞雪。

他将已变得冰凉的女子拦腰抱起。

“何须如此啊…”

第一百九十七章 尘埃落定

大战落幕,过程虽是一波三折,但天岚城终还是有惊无险地拿了下来。

但光打下天岚还不算完,后续所要处理的事还有很多:打扫战场、清点伤亡、战死将士的抚恤、接收齐国国库、对齐人官员及军士的处理、以及与雍军扯皮…麻烦事可谓一大堆。

不过这些事大多与郭羽无关,攻陷天岚后,他作为征南将军的使命也就得以完成。

是以,待天岚外的人马全部入城后,郭羽便将事全部推给了李奇鹏,接着自己径自找了一处地方休息。

毕竟郭羽正面硬扛了赵文奇半天,所受的伤委实算不得轻,若是不及时调理,最后落下个什么病根,那未免得不偿失。

尽管万般不愿,赵轻玄还是挥挥手选择放人。

不过郭羽能逃避,作为一国之君的他却是万万不能。赵轻玄虽也曾想学着郭羽把事推给庞渝,但似庞渝这等人精哪里会傻等着?早早就找了个借口离开齐王宫。

无奈之下,他只得苦着一张脸,负起宋王的责任来。

赵轻玄本对这些事一窍不通,这几听得,更可谓是云里雾里。索幸有李奇鹏在,很多事他只需点头同意即可。

齐王宫内并未被大火烧毁,稍微经过修整后便已能够使用,而此时的赵轻玄则坐在大中那正中央的座位上听着李奇鹏给他汇报相关事宜。

“雍军大部已按照约定撤出天岚,虽有少数伤兵留在城中修养,但想来也不会起什么乱子,当然,为保险起见,臣已派了人去看管。”

“天岚城原齐国守军约有两万人,其中有一万三千人左右死在了先前的大战中;另有四千人趁乱逃出城去,由于郭将军说不需追击,是以并不知他们具体去往何处;剩余齐军已降,眼下正关押在城北大营中,由我军将士看管。”

“齐国在天岚的官员除去战死以及少数自杀殉国者,大多并无反抗之心,甚至有不少人前来自荐,说什么天岚还需要他,想要继续为官…”

赵轻玄翻了个白眼。

这帮人脸皮还真是厚,打仗的时候看不见人,打完仗全都冒出来了。

这吕舒勤才死几天呐,就急着换东家。

“这事交给庞公来处理,有能耐的用用也无妨,啥也不是的就让他卷铺盖滚蛋。”

“庞公托臣转告王上,他的老寒腿犯了,这几天疼得厉害,难以走动,无论王上有何要紧事,都另寻他人吧。”

“…这老东西,一点也不讲义气,以后去找乐子再也不带他了。”

“找乐子?”

“咳,没事没事,你继续。”

李奇鹏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齐国的国库已经清点完毕,银两并不是很多,但终究聊胜于无,正好可用在阵亡将士的抚

恤上。”

“啥?你说齐国国库没多少银子?”

听到这里,赵轻玄不免有些诧异。

“是,甚至从车骑将军府中抄出的银两都远胜于齐国国库。”

自吕舒勤即位后,齐国可以说是穷兵黩武,而打仗所耗费最多的无疑便是银子。

尤其是数月前,吕舒勤一口气调动二十万军马同时征伐大宋及西雍,为此所消耗掉的银两便更是不可计数。

念及此处,赵轻玄也就不再疑惑。

“对了,这几城中百姓的反应如何?有没有表现得十分抵触?”

“…他们很高兴。”

“高…高兴?”

“是。”李奇鹏面色古怪地说道:“城中稳定后,百姓便主动走出家门。待确认吕舒勤已死后,他们无不弹冠相庆,更有甚者还拿出家中的鞭炮来点上庆祝一番。眼下城中一片欢腾,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就如同过年一般。如果王上此刻出去,说不定还能看到街上的舞狮大队…”

这番话当真是让赵轻玄哭笑不得起来。

不过也难怪他们如此,为了供给军士用度,吕舒勤这些年在民间可谓是横征暴敛。

君王尚且如此,齐国的官员们自是也少不得中饱私囊。这一层又一层剥削下来,齐人早就苦不堪言。他们原本就对齐国没有什么归属感,那最后一点谊也在这几年里被消磨得干干净净。

说来也有趣得很,赵轻玄与吕舒勤这两位君王在民间俱是一片骂声。不过相较于雄心壮志,发誓要做千古一帝的吕舒勤,反倒是无大志的赵轻玄风评好些。

至少赵轻玄死了,宋人不会放鞭炮庆祝。

立志统一九州的吕舒勤死了,每混吃等死的赵轻玄则笑到了最后,当真是讽刺得很。

“好,既然卿如此说,孤这就去看一看这街上是怎么个闹法,权当是体察民了…”

李奇鹏抬手拽住想要借机开溜的赵轻玄,一板一眼地继续说道:“此战我军伤亡人数在三千左右,伤者皆已接受医治,战死士卒的尸首也已安顿好。”

“唔,相比于攻克天岚,这些伤亡确实不算多,这一切都是妹夫的功劳啊…我大宋的大功臣尚且待在那冰冷的医馆里受苦,而孤却在这富丽堂皇的王宫中享清福,不行,孤心里过意不去,孤这就去看他。”

“王上不必担忧,先前臣已遣人将齐国的御医留住,让其为郭将军等伤者医治,而且臣还特意找来了一批原来王宫中的宫女服侍他们。”

“另外郭将军也曾托臣转告王上,说他这次伤得十分严重,恐怕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若没有似雍军攻城这等要紧事,还望王上不要去打搅他。”

“风疾知劲草啊。”

赵轻玄面容悲戚,语气中流露

出万般心酸来:“平里一口一个王上叫得是那般好听,等到大难临头,竟然全都舍孤而去了…”

李奇鹏不理会满脸哀怨的赵轻玄,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需要王上留意,张良元与八虎骑始终未曾寻到,而在突然出现的马志远也在昨不见了踪影。”

……

待全部事汇报完毕后,李奇鹏冲着瘫坐在椅子上的一揖,径自离开了王宫。

赵轻玄双目无神地看着屋顶,尽管自己什么都没做,只是坐在那里听李奇鹏说话,他还是觉得十分劳累,仿佛子骨被掏空一般。

在这一刻,赵轻玄不由得有些想念远在燕平的丞相张彧。

虽然张彧唠叨了一点,但不得不说,能承担了全部政事,他真的是个好人。

“瞧你这揍,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把你恁么地了呢。”

伴随着说话声,庞渝迈步来到赵轻玄面前,嘲讽道:“现在就这样,等老夫和那老妈子死后,你还不得累得哭出声。”

赵轻玄撇了撇嘴:“孤可未必能比你们两个活得久。”

庞渝怔了怔,随即沉默不语。

“不管怎么说,事总算是告一段落。”

赵轻玄站起来,狠狠地伸了个懒腰,满脸舒爽:“你那边的事应该也忙完了吧?眼下时候正好,走,老寒腿,孤带你去街上耍耍,见识见识这座天下第一城的风采。”

“王上自己去吧。”

闻言,赵轻玄不由得一愣:“怎么,该不会你真的犯病了吧?”

“忙活一天,老夫那还有那个精神头。”庞渝瞪了他一眼,“真当老夫跟你一般岁数呢?”

“啧啧,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赵轻玄一边走一边摇头道:“听说这天岚城中的青楼花活儿比之临音楼里是只多不少…”

“走吧。”

庞渝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拐杖来,“虽有些疲倦,但老夫尚可一战。”

“嘿,一说逛窑子就来劲,你这老不修。”

“少废话。”

第一百九十八章 怦然心动

“当时我就大喝一声,‘区区天下第一,也敢在我面前放肆?’,赵文奇听见后,吓得是动也不敢动。”

医馆之内,躺在榻上的郭羽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他与赵文奇交手的经过,而在他侧,则坐着一名穿宫装的妙龄女子。

女子名叫小筠,是李奇鹏调来的宫女之一。不过虽说是宫女,但其长相当真是出众得很。若不是知道吕舒勤不近女色,郭羽几乎都要以为她是齐王的某位妃子。

当看到她后,郭羽毫不犹豫地就将之留下了,左右都是派来服侍人的,服侍谁还不都一样。就算自己没想做什么,好歹看着也养眼不是?

或许是郭羽讲得有趣,女子时不时地捂嘴轻笑,那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风,登时将医馆中所有男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我冷笑一声,接着就朝着他冲了过去,双脚往地上一蹬,整个人跃上空中,使出了一招从天而降的枪法,接着你猜怎么着?”

女子歪了歪头,“怎么着啊?”

“郭将军直接被赵文奇给打得陷进地里,抠都抠不出来。李叔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从坑里拉出来。”

龙涛咧着嘴说道,他浑上下都缠着绷带,模样看起来滑稽得不行。

女子闻言,脸上笑意更甚,转头望向郭羽,询问道:“郭将军,是真的吗?”

“小筠你别听他的,这当然是…”

同样躺在上的陆休前接话道:“是真的,我就在现场,我能证明,当时郭将军砸进去之后,石头都弹我脸上来了都。”

“住口!”

郭羽直起子,瞪向嬉皮笑脸的两人,喝道:“你们俩行啊,都学会拆台了是不是,怎么,要造反?”

龙涛伸手在膛上一拍,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古有大义灭亲,今有龙涛揭短。哪怕得罪郭将军,我龙涛也要将真相告知与小筠姑娘!”

陆休前点了点头:“俺也一样!”

不待郭羽说些什么,龙涛语重心长地说道:“郭将军,不是兄弟说你,你这都有一个大宋公主了,咋还在外面拈花惹草呢?”

“对啊对啊!”陆休前点头道:“郭将军你把都吃了,汤也喝了,连点水都不给留,你让兄弟们怎么办?”

“闭嘴,你这么一说,我不就不能继续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郭将军了吗,你这个白痴。”

看着龙涛与陆休前这两个活宝开始斗嘴,郭羽无奈地对着俏脸微红的小筠说道:“别多想,他们两个就那样。”

“似郭将军这等人物,婢子自是不敢多想。”

小筠看了郭羽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异样的羞怯。

“不是…那个啥,我…”

“将军不必多说,婢子都懂的。”小筠站起来,冲着郭羽羞答答地施了

一个万福:“时候不早了,婢子先行告退。如有需要,将军招呼一声便是。”

说罢,小筠小跑着离开了屋子,脚步有些凌乱。

“苍天啊,你为何如此不公啊!”

龙涛仰头哀嚎道:“这是什么世道,怎的好白菜都让郭将军拱了啊,军神的血脉就这么恐怖吗?!”

“去去去,一边待着。”郭羽瞪眼道:“说话得讲良心啊,老子啥时候拱白菜了。”

“大宋公主不是吗,还有前两天被将军抛弃而因生恨的齐国女高手,以及方才的小筠姑娘…”

赵轻语暂且不提,这小筠与吕灵跟自己是半点关系都没有。前者先前乃是王宫宫女,似这等在宫中做事的人,自是圆滑得很。刚刚那副姿态想来也是他故意为之,以免自己恼怒。至于后者…

想起吕灵,郭羽轻轻一叹。

王宫内的大战结束,众将士清扫战场时,有人发现吕灵的尸首消失了。

在龙翱天那一枪下,吕灵绝无可能活下去,那么便只剩下一种可能。

死后能被多年思念之人给带走埋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说起自己老爹,郭羽倒是没想到他会在这里与之相遇,然后又很快便与之分别。

他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就好似风一般,过来这里似乎只为跟赵文奇打上一架。

不说自己这个已有好几年没见过的亲生儿子,就连那帮心心念念他多年的老部下,老爹都没有过多理会。只是随便说上几句话后,便挥了挥手潇洒走人。

郭羽摇了摇头。

自己老爹也确实是能干出这等事来的人,对他来说,天上地下,没什么事能比得上自己老娘。

二十年前负尽天下女子而不负大宋,二十年后负尽天下唯不负一人,说的便是他了。

似前几那般,将姚薇留下自己一个人过来打架,对郭仪来说已经算是异乎寻常。

郭羽离开榻,揉了揉自己的腰。

经过几修养,他的伤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再待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毕竟除了逗那好看的小姑娘开心外,郭羽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这里虽然悠闲,但待得留了未免有些发闷。”郭羽看向龙涛与陆休前二人:“我打算回军营了,你们呢,跟不跟我一起离开?”

两人听到郭羽的话,头登时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郭将军你看我伤得这么重,浑上下都是绷带,没几个月估计走不了,就让老陆陪你一起回去吧。”

“我…我这腰疼得不行,尚且需要修养一段时,还是让小龙龙随郭将军走吧。”

“你忍心让我这个绷带人回去住军营?”

“少在这里装可怜,你昨儿偷摸出去洗澡的时候老子都看着

了,浑上下没一点伤,俩股蛋儿白得跟个娘们似的,还绷带人…”

“干,你竟然偷窥老子洗澡,陆休前,你离我远点。”

眼见两人又开始斗嘴,郭羽直接迈步离开了医馆。

而对于龙涛与陆休前那点心思,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自己手下的品行,郭羽多少也算了解。这两个人虽cāo)蛋了点,但总还是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是以他索也就由得两个人折腾。

郭羽径自来到街道上,吸了两口新鲜空气,精神也不由得为之一振。

天色已晚,夜幕降临,然而天岚城依旧闹无比。

不夜城的名号不是白叫的,即便正值隆冬时节,且又以入夜,城里却是一片繁华景象。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街道两边,小贩不住吆喝着自己的商品,灯火通明的大楼门前,裹着裘衣的美貌女子十分敬业地招揽着客人。

躲开冲来的舞狮长队,听着鞭炮声与众人的喝彩声,郭羽诧异地挠了挠头。

这是咋回事,过年了?

郭羽也算是比较喜欢安静的那种人,不过对于这份闹,他倒也不讨厌。

郭羽微微一笑,伸手入怀,在确认自己上揣有银两后,便径直走进那喧嚣的人群中。

他走得很慢,不时打量着周遭的路人。

尽管刚刚经历大战,城中百姓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惶恐,相反,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

那是喜悦的笑,没有忧虑,发自内心的笑。

乱世中,似这等繁华胜景,当真实属难得。

兴许是被周遭人群所感染,不知不觉间,郭羽的脸也挂上些许笑意。

接着,他的视线便被前方一抹倩影所吸引住。

女子着明黄色的襦裙,腰肢纤细盈盈不堪一握,双手在前好似正捧着什么。她脚步轻快,黑瀑般的青丝随着她的脚步左右轻轻甩动,在那灯火下,宛若降临人间的精灵。

惊鸿一瞥间,哪怕尚且不知道她的姓名,郭羽却是怦然心动。

“糟糕,难道这就是…”

前方的女子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停下脚步,继而回过来,待见到皱紧眉头,捂住口的郭羽后,她那双好看的杏目登时睁得溜圆,那只原本正不住往嘴中塞小吃的手也随之顿住。

看着赵轻语那鼓鼓的脸蛋,郭羽虎躯一震。

“卧槽,是心肌梗塞的感觉。”

第一百九十九章 要你心甘情愿

少女的背影确实无限美好,而当她转过来后,那张被食物给塞得鼓鼓囊囊的小脸便显现在郭羽眼前。虽然少女看上去有些滑稽,却依旧不可否认其容貌清丽绝伦的事实。

蓦然间见到熟人,赵轻语微微一怔,兴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模样并不好看,她赶忙将口中的食物咽下,结果这一着急,整个人登时噎住。

少女脸颊被憋得通红,双手不住挥舞,原本抱着的小吃也不由得洒了一地。郭羽见状,憋着笑将方才买来的蜜水递过去,一手拍打赵轻语后背的同时,开口说道:“慢点,没人跟你抢。”

少顷,赵轻语总算是缓了过来,仿佛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在心中默默感叹两声活着真好后,赵轻语没好气地瞪了郭羽一眼。

郭羽眉毛一挑:“嘛意思?我帮你,你还瞪我?”

“哪个要你帮了?”赵轻语扬起下巴:“再说,如果不是你,我会被噎到吗?”

“长得帅又不是我的错,被我的英俊而惊到那是你的问题。”

郭羽摊手道:“要不是你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跟个仓鼠似的,哪里可能会被噎住。”

“你才仓鼠呢?!”

赵轻语气急,攥起小拳头就往郭羽上打去,郭羽摊开手掌,轻而易举的就将之挡住。

“就你这两下三脚猫的功夫,也敢跟本将军这个曾经暴打天下第一的大高手动粗?”

郭羽微微一笑:“拜托,你很弱诶。”

赵轻语柳眉倒竖,抬起左脚,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往前一踩,接着一道凄厉的哀嚎声便在街道上响起。

四周的行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正捂脚不住痛呼的郭羽以及满脸得意之色的赵轻语上。只道是这对年轻的男女闹了别扭,行人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

郭羽揉了好一会儿,脚上的疼痛才稍稍消减,当下不无怨念地低声说道:“堂堂大宋公主,如此粗鲁,成何体统?!”

“用不着你管,本公主愿意。”赵轻语同样压低了声音。

郭羽也不与她争辩,直接伸出手捏在赵轻语的脸上,左右来回拉扯。

“你!”

他并没有用力,是以赵轻语也未感觉到疼痛。可即便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如此对待,她自是难以忍受。

赵轻语涨红了脸颊,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打开郭羽那只作怪的手,少女再次抬脚往郭羽上踢去。

已经吃过一次亏的郭羽哪里还会中招,他子一拧,很轻松的便躲了开去。

“打住打住。”

眼见少女还要继续攻击,郭羽连忙伸手摁住赵轻语的脑袋。

“这大好时光,要是都用在斗嘴和真人快打上太可惜了。”【…奇文学#*免费阅读】

郭羽冲着兀自不服、瞪着眼不

断挣扎的赵轻语笑了笑,正要继续说话,面前的少女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正当郭羽疑惑赵轻语怎么突然这般听话的时候,一股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杀意自他背后传来。

郭羽心思一动,放下不动声色地将赵轻语挡在。他转过来,旋即便看到了那穿着一袭白衣,肩上披着白色大氅,在人群中颇为显眼的李鸿徒。

李鸿徒径自迈开步子,后方的龙翱天与齐申两人连忙跟上,三人就这般向着郭羽与赵轻语走去。

不得不说,蜀州的风水确实好,这三人的卖相俱是十分出彩,哪怕是已至中年的齐申也吸引了众多少妇大妈的视线。至于李鸿徒与龙翱天那便更不用说,附近的妙龄女子全都羞红着脸,目光紧紧盯着二人,生怕少看一眼。

凡是女子,哪个不希望自己未来那朝夕相处之人是个俊美无俦的翩翩少年郎?

赵轻语虽也是不能免俗,可当她看到李鸿徒时,眼中却只有厌恶之色。

诚然,与讨厌鬼相比,李鸿徒似乎处处都比其强上一截。

但这并不能改变她反感李鸿徒的想法,在她心里,就凭刚刚讨厌鬼下意识地挡在自己前,他就比这个什么玉面君王好上百倍。

李鸿徒在两人面前停下脚步,随即瞥了一眼方才那用来摁住赵轻语的左手,冷声道:“看来你的手是不想要了。”

“看雍王这幅打扮,显然伤势已经痊愈了。”

那股杀意愈发的浓烈,不过郭羽却不会被其给吓住。他冲着李鸿徒等人咧嘴一笑:“既然伤好了,怎的还厚着脸皮赖在我大宋的城中不走,难不成想留下过年吗?”

龙翱天冷笑道:“先前助你们攻城时好言好语,如今攻下城后便立马赶人,这等卸磨杀驴之事亏得你能做出来。”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你这眼瞅着活得好好呢,本将军何时杀你了?”

郭羽笑道:“而且本将军可不记得有对你们好言好语的时候。这个盟约怎么回事大家都清楚的很,少在这里装好人。”

龙翱天脸色一沉,抬手将往那被他背在后的无缨铁枪摸去。郭羽笑容不改,右手按在那捡来的古剑天过的剑柄上。

“好了。”

就在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之际,李鸿徒抬手制止住蠢蠢动的龙翱天。

“雍人向来说话算话,孤明一早便就会带着手下离开襄州。”

李鸿徒微微抬头,看向笑容满面的郭羽,“不过你们也别忘了履行约定,让出祁安。如若不然,即便是你北宋,也未必能承受得住大雍的怒火。”

依旧按剑在手的郭羽道:“我只是个小小的杂号将军,雍君与我说这些只是徒费口舌而已,不过似我王及庞相那等人物,想来也不会做出那等

子事来。”

“最好是如此。”

李鸿徒冷哼一声,随即将目光放在郭羽后的赵轻语上,“女人,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随孤一并回蜀州,只要你愿意,那大雍王后之位便是你的。”

赵轻语冲着李鸿徒嫣然一笑。

女子那清丽的笑颜一展露,整条街上的灯火仿佛都为之黯然失色。李鸿徒先是一愣,接着心头涌起一股狂喜。

这是赵轻语第一次冲他笑。

她为什么笑,难道说,她答应了?

“你…”

“不去,告辞。”赵轻语一本正经地冲着李鸿徒一抱拳:“雍王好走,本公主向来起得比较晚,明便不相送了。希望这辈子都不会有再相见的那一天,就这样,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无期!”

“噗!”

听到赵轻语这一番话,郭羽顿时笑出声来,他也不加以掩饰,冲着李鸿徒说道:“好走,好走。”

冰冷的气息不断从李鸿徒上散发出来,那杀意更是几乎要凝成实质一般。不明所以的周遭人群,还以为是天突然冷了起来,纷纷拢了拢自己上的大衣。

赵轻语也觉得一阵寒意袭来,但很快便消失不见,只听得郭羽笑道:“灯火辉煌,月色皎洁,人声鼎沸,此此景,似雍王这等人物,应该不会做出些煞风景的事吧。”

李鸿徒双眼微眯,最终还是散去了那聚拢起来的真气。

“下次相见,孤必杀你。”

李鸿徒又转头看向赵轻语:“女人,总有一天,孤会让你主动去虞都,心甘愿地做孤的王后。”

说罢,李鸿徒拂袖而去。

正当郭羽想要松开那始终握着剑柄的手时,异变突生。

劲风扑面而来,将郭羽的头发吹起,接着他便看到一杆无缨铁枪停在自己前,那枪尖离他的口不过半寸的距离。

街上的行人看到这一幕纷纷惊叫出声,而那些女子看着稳稳地握住铁枪的龙翱天,脸上满是崇拜之意。

“我不是王上,什么粗鲁不粗鲁的,自然不需在乎那么多。”

龙翱天端着枪,狂笑道:“这只是一个招呼,下回这枪,可就不会停了。”

“大胆!”

龙翱天摆明了是想让讨厌鬼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这赵轻语如何能忍,她怒斥道:“你竟敢…”

话未说完,郭羽便抬起手来,示意她不要出声。

面对那杆尽在咫尺的铁枪,郭羽满不在乎地伸手入怀,翻找半天后,从中掏出一文钱来。

在一众诧异的眼神中,郭羽将铜钱放在枪尖之上。

“枪耍得不错,该赏。”

第二百章 你便是我的余生

郭羽此举自是大大出乎了赵轻语的意料。

寻常的男子,尤其是郭羽这等实力不俗的男子,面对龙翱天如此挑衅,基本上都会拔剑相向。

未曾想郭羽非但丝毫不恼,反倒是满脸笑容的掏出铜钱打赏对方。

赵轻语诧异之余,心中也不免觉得好笑,她亦是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来,随即放在龙翱天的枪杆上:“讨厌鬼,你给的这般少,人家再以为我宋人小气,这样传出去岂不是丢了我大宋的颜面?来来龙将军,这锭银子你收下,如果嫌不够本公主这里还有。”

说着,赵轻语就要继续往外掏银子。

“他这枪也就能赏个一文钱,你给那么多做甚,这不浪费钱呢吗。”郭羽一手摁住赵轻语的手臂,同时将她放在龙翱天枪杆上的银子收起,“不当家不知茶米油盐贵,败家娘们儿。”

“你说谁呢你!”

“这场上就你一个女的,你说我说的是谁?”

“又欠踢了是不是?”

“真当本将军怕你的天残脚不成,来来来…哎呦卧槽,你往哪踹呢,小姑娘家家的,一点也不知羞。”

“哼,兵法云,不攻则已,攻则当攻其要害之地。”

“哪家的兵法,我怎么没听过?”

“本公主的兵法!”

眼见郭羽与赵轻语旁若无人地吵起嘴来,先是被两人用银子羞辱一番,接着又被忽视的龙翱天如何能忍。

怒火中烧的他,悄然攥紧手中铁枪。正当龙翱天想着要出手给郭羽一些颜色看看的时候,李鸿徒的声音忽然响起。

“翱天,走了。”

龙翱天皱了皱眉,狠狠地瞪了郭羽一眼,接着便收起铁枪径自离开。

他快跑两步,赶上了李鸿徒与齐申两人,沉声道:“王上,那大宋公主如此不知抬举,何不直接抢了去?凭借你我三人,那郭羽根本拦之不下,哪怕宋军眼下驻扎在这天岚城中,我们也能全而退。”

“抢来的女人,要之何用?”

李鸿徒回过头,向着赵轻语的方向望了一眼:“孤说了,终有一天孤会让她主动去虞都,心甘愿地做孤的大雍王后!”

李鸿徒能这么想,一旁的齐申却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虽然龙翱天说的也算事实,凭他们三人确实能在城中横着走,可一旦真的动起手来,终究是有些不妥。

如果李鸿徒真的抢了赵轻语就跑,那后续所牵扯出来的麻烦事自是少不了。而且他们的王上还要背上一个强抢他国公主的恶名,这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齐申低声询问道:“王上,那接下来我们是…”

“小妹尚且还在城中,我们就再待上一会儿吧,等下与她们一同出城。”

李鸿徒道:“难得来这天岚城,就好好逛逛吧,毕竟

下次来时…”

他话头一顿,而齐申与龙翱天也心领神会的微微一笑。

等到他们再来,便是大雍攻破这座天岚城之时。

“不过说起来,同为一国公主,差距也太大些了吧。你看看咱们公主下,擅长音律,笛子古琴二胡埙箜篌无所不通,是那九州之上声明颇响的大才女。”

龙翱天撇了撇嘴:“反观那个赵轻语,文不成武不就,为公主却成天与别的男人拉拉扯扯不清不楚,除了长相以外简直一无是处,与公主下相比简直是天差地远,真不知王上你为何会对那种女人有独钟。”

齐申笑道:“你小子平里狂的不行,没想到对于公主下的事倒是如数家珍。”

龙翱天咧了咧嘴,没有出声。

眼见他少有的露出扭捏之色,齐申笑得愈加欢快,便是李鸿徒,也不笑了笑。

早年时龙翱天机缘巧合之下曾与他小妹见过一面,即使是以龙翱天那般格,仍旧不对其惊为天人,当回到家中便恳求长辈为其提亲。

龙家家主本就想着与雍国王室联姻以巩固家族权势,龙翱天此举正合他的心意。

而面对有扶龙之功的龙家的请求,李鸿徒自是难以拒绝,可他又不愿意自己的亲妹妹嫁给她不中意的人。

正当李鸿徒左右为难之际,公主亲自出面,说只要龙翱天能凭借自己的实力当上雍国的大将军,并且成就宗师境界,她便愿意委于他。

自此之后,本来由于天资过人而有些怠惰地龙翱天练武愈加勤奋起来,每逢战事也第一个请战。而原本对公主有些不满的龙家见状,也不由得对其改变了看法。

前几小明提出与宋国联姻,得知此时的龙翱天险些直接提枪动手,最后还是李鸿徒亲自出面解释,才把他摁了回去。

李鸿徒摇了摇头,兀自向前走着。

说起自己小妹,无论相貌才华品,俱是挑无可挑,除了话有点多,子过于活份外,当真是再无半点缺点。

与之相比,赵轻语好像确实就如龙翱天说得那般,没有任何优点。

莫说小妹,便是自己宫中的王妃田璇,除容貌外也都要强过她。

但…

李鸿徒再度回首,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来。那不经意间显露出的温柔,顿时让周围的女子如痴如醉。

……

“可算滚蛋了。”

郭羽苦笑一声,松开了那始终攥紧剑柄的左手,手心微凉,不知不觉间竟是已渗出些许冷汗。

他不怕李鸿徒等人动手,虽然不敌,但想脱还是可以做到的。

郭羽怕得是他们抢人。

一宗师两入势,狗子又不在边,光凭一个才进入入势境界没多少时的自己,根本不可能是对手。

若是

少女就这般因为自己实力不济而被抢到那蜀州之地去当那劳什子的西雍王后,他余生恐怕都要活在愧疚之中。

眼见郭羽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赵轻语翻了个白眼,“还以为你是有底气,不想竟是虚张声势,果然是个讨厌鬼。”

郭羽没好气地说道:“少在这里冷嘲讽,我虚张声势还不是为了你。”

“为…为了我?”少女的声音变得不利落起来,脸上也莫名染上一抹羞红,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人。

“如果失去了你,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郭羽一脸严肃地拍了拍赵轻语的肩膀,悄悄将手汗抹在少女的衣服上。

赵轻语低下头去,小声道:“什…什么啊…”

“意味着,我在大宋混到头了。”

郭羽沉声道:“弄丢公主的罪名,足够将我至今为止立下的所有功劳给抵消掉。而且你老爹,对,就是现在大宋首屈一指的军界大佬也会对我怀恨在心,即便他不派人搞我,以后我也不会安生。就算我把李鸿徒脑袋摘下来也不会获得一文钱。”

“当今天下仅剩宋雍二国,而李鸿徒又对我恨之入骨,如果在宋国待不下去,九州之上将再无我容之所。”

待将手心的汗水擦净后,郭羽收回左手,“如果弄丢了你,就同等于弄丢我的全部人生…嗷!”

“你咋又踢人呢?”

郭羽俯捂住大腿,脸上泛起苦笑。

“你管我。”

脸上尚且残留着些许红晕的赵轻语瞪了郭羽一眼。

什么弄丢了她就弄丢了自己的人生。

有过好几次会错意经历的赵轻语哪里还会不懂郭羽这听起来十分暧昧的话中含义。

一回生,二回熟,这趟赵轻语倒不像以往表现的那般生气。

毕竟虽然意思不对,但最起码这话听着她心里莫名的舒服。

“在这么下去我迟早被你踢瘸了。”

“那你就不能少气我?”

“是你穷极恶,怎能怪我?”

“本公主哪里穷凶极恶了?!”

郭羽撇了撇嘴,为了避免遭受多余的皮之苦,终究还是没向少女解释其中的含义。

“时候不早了,走吧。”

郭羽站直子,“我送你回去。“

“我还没有玩够呢,才不回去。”

“那你慢慢玩吧,我走了,你小心点。”郭羽朝她挥挥手,一副要离去的样子。

“不是说弄丢了我就弄丢了人生嘛,怎么这会儿又要离开?你就不怕本公主被那雍王给拐走?”

“您这天残脚,打遍天下都无敌手,哪里还需要我这个渣滓来护卫,告辞!”

眼见郭羽转离去,赵轻语跺了跺脚,喝道:“讨厌鬼,你给我站住!”

第二百零一章 蜀地蓝衣

听得赵轻语的呼喊声,郭羽面带无奈地转过来。

赵轻语指着那散落在地上的小吃,开口道:“你看看,就因为你,我买的这些吃的全糟蹋了。”

“这不好的吗,你要是真吃成了仓鼠,以后还怎么见人。”

“我不管,总之你别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赵轻语环臂于,脸上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小心,等我回到燕州,跟父亲说你欺负我。”

“你就这么对待大宋功臣的吗?狗仗人势,狐假虎威,枉为一国公主。”

“呸!你才是狗呢,讨厌狗,癞皮狗!”

形势比人强,郭羽苦笑着走回赵轻语前:“说吧大公主,有什么事需要让小的为你效劳。”

“很简单。”

赵轻语径自先向前走了几步,继而回过头来,眼睛弯成月牙状,脸上笑意盈盈,“陪我。”

……

少女有如穿花蝴蝶般,在人群中穿梭着,每走到一个摊贩处她都会停顿少许,接着手上便会多了一样小吃。

然而无论是什么,在赵轻语那张小嘴下都撑不住片刻,三口两口就会被这小玲珑的少女给消灭个干干净净。

眼见赵轻语正动作优雅地用白色手帕擦拭着嘴角,脸上犹自一副不是很满足的样子。郭羽惊讶于她食量的同时,视线悄悄下移,瞥了一眼少女那平坦依旧的小腹。

他默默挠了挠头,脸上逐渐泛起疑惑之色。

这东西都吃哪去了?

难道穷不止会极恶,还会极饿?

那边的赵轻语自是不会知晓郭羽的想法,她四处打量着,随即眼前一亮,就要拉扯着郭羽往下一处小摊走去。

随少女逛了多时,已经有些疲惫的郭羽连忙伸手将其摁住,“大姐,你难道要把这条街吃个遍不成。”

“是啊,怎么了?”赵轻语歪着脑袋,“我自己掏钱买东西吃你也要管?”

“没有没有。”

郭羽连连摆手,陪笑道:“我这不是怕你渴吗,吃了那么多东西,不喝点茶水哪行。你看这旁边就有一处茶馆,要不…”

听郭羽这么一说,赵轻语才觉得有些口渴。她也不多说,直接奔着郭羽手指向的茶馆走去。

见赵轻语如此,郭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虽只是陪着她一路走走吃吃,他却觉得比跟入势高手打一架还要累。

不得不说,女人的脚力当真是恐怖得很,个个都是一顶一的行军好手。

郭羽一边跟着赵轻语走进茶馆,脑中一边思索着。

要不以后组建一支女子兵团,专门用来那种长途跋涉的远距离突袭?

茶馆并不是很大,但里面坐着的人却是不少。郭羽两人扫视了一圈,这才找到一处空桌子。

赵轻语自顾自地坐下,一手托腮,时不

时地打量着四周,而郭羽则招来伙计,点了一壶茶水,又为赵轻语要了些糕点。

毕竟能多待一会是一会,在哪都是吃,要是能在这里直接把少女喂饱自然是再好不过。

等到郭羽也坐下,赵轻语出声询问道:“讨厌鬼,都这个时候了,这茶馆里怎的还有这么多人?”

“吃完饭喝点茶水还不正常。”

“你吃完饭喝茶喝到亥时?”

郭羽理所当然地说道:“你都能从酉时过半吃到亥时,人家喝会儿茶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赵轻语不满地轻轻踢了郭羽一脚,正要说话,旁侧蓦然响起一道女声。

“他们来这里都不是为了喝茶,而是来听故事的。”

声音清脆悦耳,让人听起来莫名觉得舒服。

郭羽与赵轻语同时转过头去,随即便看到一名穿着蔚蓝色长裙的秀美女子正站在桌前。

即便是见惯了美人的郭羽,此刻仍是不为之一怔,一时间,郭羽心中只剩下如见天人四个字。

“今来晚了些,结果竟已没了位子,不知二位可否拼个桌子?”

这名大概双十年华的女子冲着两人笑了笑,那笑容有如冬暖阳,暖而不灼,刹那间仿佛将人上的寒意尽数驱散。

郭羽有些尴尬地清咳一声,“不碍事,坐吧。”

“不行!”

见得郭羽与那女子俱是十分诧异地看着自己,赵轻语俏脸微红,抬脚悄悄踢了一下郭羽的同时,她冲着女子笑道:“我是说东西就点这么多不行,毕竟有姐姐在,方才点的糕点指定是不够的。”

不知是不是郭羽的错觉,赵轻语话中那姐姐两个字格外的重。

“就是没她我觉得也不一定够…”

郭羽小声嘟囔一句,接着便听到那女子说道:“本来便是厚颜拼桌,哪里还好意思让两位破费,还是由我来吧。”

“这如何使得…”

赵轻语笑眯眯地说道:“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蓝衣女子点了点头,径自唤来伙计,郭羽则将头侧向赵轻语,低声道:“你怎么阳怪气的。”

赵轻语瞪了瞪眼,当着女子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得说道:“你管我。”

既然赵轻语这么说,为了避免自己哪里再招惹到这位姑,郭羽很识相地不再接话。

“相逢即是有缘,不如认识一下。”

店伙计离去后,蓝衣女子朝着郭羽二人笑道:“敢问两位姓名?”

郭羽道:“在下于过,这是舍妹于语。”

赵轻语毫不客气地说道:“哪个是你妹妹?厚脸皮!”

“舍妹脾气不太好,方才我见她吃的太多,说了她几句,她便闹上了别扭,让姑娘见笑了。”

郭羽语气中满是无奈,俨然一个因为妹妹任而cāo)

心的兄长。

“家兄平里也总对我说教…”听着郭羽的话,女子似是想起了什么,她用手扶住额头,一脸不堪回首的样子,“什么‘再这样就嫁不出去啦’、‘女孩子家家干嘛动刀动枪啦’、‘学学你嫂子的温柔娴静啦’…啧啧,几句话翻来覆去的说,想起来我就头疼。”

“真的,我都不愿意说他,好端端的一个男人,那么唠叨干什么。”

“自己不讨女人喜欢,就希望自己妹妹讨男人喜欢?他愿意干他怎么不自己上,反正这年头不说男风横行,至少也不算罕见…”

“诶,没准他真的自己上了,我看他和他那个发小成里勾勾搭搭的,十有**是有…不行,等下回去我得问问他…”

蓝衣女子兀自说个没完,郭羽与赵轻语两人早就是满脸讶然。两人对视一眼,眼中俱是一样的神色。

他们俱是没能想到,有这等长相的女子竟会如此话多。

而且明明没人与她说话,她却能自说自话而且还说的神采飞扬。光是数落她兄长就数落了大半天还没半点重样…

兴许是意识到了自己在自说自话,蓝衣女子冲着郭羽两人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我这人话有点多,还望见谅。”

“没事。”郭羽摇头的同时,心下不免腹诽一番。

这哪里还是话多,就算是用话痨来形容都不够。

郭羽悄悄撇了撇嘴,要不是看着这女子长得着实好看,声音也好听,他早就结账走人了。

兴许是说的太多口有点干,女子径自端起茶壶给自己斟满,润了润嗓子后,开口道:“听两位口音,不似襄州人士,不知…”

“我们是燕州人,此趟随家中长辈行商来到天岚。舍妹仰慕这座天下第一城已久,是以今我特意带她来街上逛逛。”

郭羽笑道:“你也知道,这里刚发生过一场大战,即便富饶如天岚,眼下也缺些东西。商人重利,虽不免有发战争财的嫌疑,不过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理解理解。”女子连连点头,“想当初我…”

“咳,我听姑娘口音,好像也不是襄州人吧。”眼见她又要开始,郭羽连忙打断她的话。

女子微微一怔,旋即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光顾着说些家中琐事,反倒忘了正经事。小女子姓李名昕芮,来自蜀州,还请两位多多指教。”

李昕芮朝着郭羽与赵轻语盈盈一笑。

第二百零二章 今时前人后时我

听到蜀州以及李姓,赵轻语秀眉不一蹙。

虽然郭羽也曾听赵轻玄说过李鸿徒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妹妹,但他倒是没想那么多。

且不说雍国公主不可能大老远地跑到天岚来,他们才与李鸿徒分开没多久,眼下又碰到他的妹妹,这未免太巧了些。

“听闻雍蜀之地多美人,今一见果然如…”

话说一半,郭羽一皱眉,转头看向侧的赵轻语:“你老踹我干什么?”

“本公…本姑娘脚痒痒,不行吗?”赵轻语笑容满面:“小妹有困难,你这当哥哥的不得帮忙吗?”

“长鸡眼你得找郎中,找我没用。”

“你才长鸡眼,你全都是鸡眼!”

“咦…你好恶心…”

李昕芮两只手撑着下巴,好奇地打量着兀自斗嘴的两人:“你们两个…不是兄妹吧?”

郭羽歪头避开赵轻语打来的拳头,“姑娘为何会这般说?”

“因为看你们就像一对欢喜冤家,嘴上满是嫌弃,心中确实喜欢的不得了…”

赵轻语心里一慌,兀自强硬地说道:“哪个会喜欢这个讨厌鬼!”

“自然是你啊,难道还能是我不成。”李昕芮笑嘻嘻地说道:“你否认也没用,喜欢这种事,嘴上不承认,眼睛也会流露出来。”

“胡说什么呢你,我哪有…”

“我懂的我懂的,外表骄傲,内心柔,对吧,用北宋军神的话讲,叫傲…傲什么来着…”

“傲。”

“对对对!就是傲。”李昕芮赞赏地看了郭羽一眼。

郭羽撇了撇嘴,状似随意地扯开话题:“姑娘,你方才说,这座茶馆里的人都是来听故事的?”

李昕芮点了点头,正要说话,茶馆里突然响起一阵动,接着就看到一位穿着长衫的中年人径自走到中央的桌子上坐下。

中年人甫一出现,馆内的人群登时寂静下来,接着男人那十分有特色的嗓音便在茶馆之中响起:“上回书说道,郭仪行军至蜀州…”

看着郭羽那副满脸诧异的样子,李昕芮笑着解释道:“想必你们也知道,前几北宋军神曾在王宫内现,与赵文奇展开一场惊世决战。而在那之前,有传言称郭仪曾经携九州第一美人在这座茶馆中停留过。”

李昕芮看了看场中那口若悬河的说书人:“无数人慕名而来,而正巧这茶馆老板雇了一个说书先生,讲的也恰好是那北宋军神的传奇故事。”

说到这里,郭羽两人也已经明白了这其中是怎么回事。

郭仪本就在民间声望极高,如今时隔二十年再度现,并且将那天下第一的赵文奇败于枪下。

此等事迹,如何能不让人心潮澎湃?

相信再过不久,九州之上,必将再度掀起一阵白马银枪的

潮。

郭羽嘴角微微上扬。

那么大岁数了,还成天出风头。

三人不再说话,静静倾听着说书人讲述那郭仪的故事。

虞都一战,赵彻死,宋军北上,祁州之围,以及北宋军神与天下第一那相隔二十年的两次交手…

郭仪那段dàng)气回肠的传奇经历,就这样在说书人那抑扬顿挫的声音中落下帷幕。

在座之人皆是有些意犹未尽,眼中满是回味。

“大丈夫当如是,哪怕是我这女儿家,对于郭仪的经历也不免心生向往。”

李昕芮道:“都说赵文奇武道境界冠绝古今,是那古往今来第一人,可他郭仪的风采又何尝不是空前绝后?”

郭羽笑着点点头。

数遍九州,又有谁的传奇故事能传唱二十年经久不衰。

自己老爹的最后一战,哪怕再过百年,也必将为人所津津乐道。

正当众人以为故事就此结束的时候,中央处忽然“啪”地一声响,接着便听那说书人继续说道:

“北宋军神的传奇虽已结束,可小军神的故事却才刚刚开始!边陲小城七旬老妪为何健步如飞?散城军中数百猛汉又为何着粉裙?是什么让他穿起白袍,引领宋军一步步走向胜利?又是什么让他驾起白马,万军从中救得美人归?而在那一声声狗子救我的背后,究竟又隐藏着何等惊天秘密?!”

“这一切尽在小军神郭羽之白马银枪世无双。各位看官,明亥时,我们不见不散。”

“噗!”

一个控制不住,郭羽的茶水直接喷出,若非李昕芮躲闪及时,险些便被他喷了个狗血淋头。

“哈哈哈哈哈!!”

坐在他旁的赵轻语也是捧腹大笑,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

见得两人如此,李昕芮歪了歪头,不解地问道:“你们这是…”

“没事…噗…哈哈哈!”

眼见赵轻语笑得愈加放肆,郭羽没好气地一手捏在她的脸上,接着向满脸疑惑的李昕芮说道:“我只是没想到…那个郭羽竟然也能被编成故事。”

“这倒也正常,光凭天卫关一战,郭羽对于大宋,即使不说是再造之恩,那也是立下不世之功。”

李昕芮冲着面带尴尬之色的郭羽笑道:“想来不出五年,郭羽的故事也会如同其父那般,变得家喻户晓。”

……

待郭羽与赵轻语离开后,李昕芮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茶馆中,嘴角带着一抹莫名的笑意。

“久等了。”

穿宫装的女子来到她对面坐下,她径自拿起桌上的茶水给自己斟满,“真没想到你也会来天岚。”

“在宫中实在是待着无聊嘛。”李昕芮晃了晃头:“筠妹妹,你呢,见到你哥哥了吗?”

女子忽地叹了一口气,“见到

了,他还是那般执拗。”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毕竟是能跟我王兄相处甚欢之人,又怎会不执着。”

李昕芮笑了笑:“说起来,我方才遇到那拒绝我王兄九十四…嗯,现在可能是九十五的大宋公主了。”

她满是幸灾乐祸地说道:“如传言一般,她与那小军神正打得火,看来王兄是没戏了。”

女子白了她一眼,“你还是那么喜欢关心这种东西。”

“嘻嘻,因为很有趣嘛。”

女子也不理她,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李昕芮又问道:“你兄长不跟你走,那你怎么办,自己回去?”

“此趟来,本就是为了劝兄长回去,顺便看看那个拯救了北宋国运的家伙是个何等样的人物。”

女子放下茶杯:“兄长似乎是被北宋那个毒师给摆了一道,眼下正生着闷气,任我如何劝说,都不愿意随我回去。”

说着说着,女子的美眸不流露出一丝担忧来:“他子本来就很差,如果再不回诸葛家调养,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放心吧,有王兄在呢,他便是亏待了谁也不会亏待他的小明。”

李昕芮眼珠一转:“诶,你说,他们两个,会不会有一腿啊…”

见女子颇为怪异看着她,李昕芮道:“真的,正常人哪里可能被拒绝九十五次还不放弃,说不定那个北宋公主只是个幌子而已。”

“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女子没好气的一手指点在李昕芮的额头上。

李昕芮嘻嘻一笑。

女子接着说道:“既然他不走,我也没有办法。而那郭羽我已见过…”

说到这里,女子眼中流露出些许鄙夷之色:“好色之徒,不过尔尔。”

李昕芮摇摇头:“这可不一定哦。”

女子诧异地抬眼看向李昕芮,后者笑而不语。

“如今我待在天岚已经没了什么意义,不过既然出来了,能帮兄长一点便是一点。”

女子说道:“接下来我打算去北疆,见见那边远雪国,顺便解决掉蛮人内乱,让北宋无暇南顾,为大雍创造些机会。”

听得北疆二字,李昕芮眼中登时放出光来:“我也去我也去!”

女子秀眉微微皱起:“你这么到处跑,雍君真的不管吗?”

“他脑子里只有白驹小明赵轻语,哪里会顾及到我,我巴不得一辈子都不回去。”

李昕芮苦恼地挠了挠头:“我可不想嫁给龙翱天那个自大狂。”

女子默然。

如果李昕芮一辈子都不回蜀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想起家主推衍出的结果,宫装女子低下头,双唇紧紧抿起。

第二百零三章 刽子手的弘愿

喧嚣散去,街上只余下三三两两的行人,商贩们带着满足的笑意纷纷收起摊子。

赵轻语双手背在后,脚步轻盈,郭羽则默默地跟在她的后方,地面上映照出一大一小的两个影子,它们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今天还算愉快。”

赵轻语转过头来,冲着沉默的郭羽笑道:“谢谢啦。”

“嗯。”

眼见郭羽一副敷衍的样子,赵轻语瞪了瞪眼,“怎么,陪本公主就那么没意思吗?”

郭羽摇摇头。

赵轻语放缓脚步,来到郭羽侧:“那你为何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累啊…”

郭羽没好气地说道:“前后逛了将近两个时辰,除了中间听了会儿书就再没休息过…怪不得你那天残脚那么厉害,合着都是练出来的。”

“你不是号称什么九州小军神,北宋大英雄,暴打天下第一的入势高手,白马银枪世无双吗?累什么累。”

“我也就吹个牛皮而已。”郭羽撇了撇嘴,“再说了,我这种人,哪配称得上什么大英雄。”

“你在谦虚吗?”

赵轻语忽地停在原地,皱眉说道:“虽然你这个人讨厌得很,但那个李昕芮说的很对,你确实是我大宋的大英雄。”

“从始至终,我都只是为了自己与散城罢了,谈何英雄。”

郭羽摇了摇头,“像我们这等武夫,说好听点是什么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但实际上呢?还不是一群刽子手。”

双手沾满鲜血,脚下尸堆成山,上更是背着数以万计的人命。

他从未因自己所做到的事而沾沾自喜,更不会认为自己是什么英雄。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

罪终究是罪,即便称雄,那也不是英雄。

说他是英雄,完全在玷污这两个字。

赵轻语沉默半晌,开口道:“你觉得自己做错了?”

“那在天岚城下,我也曾经这么问过狗子。”

郭羽轻声道:“他说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乱世,是无的世道在bi)我们杀人,”

“后来我也想通了,也就不纠结了。毕竟这种东西又不是非黑即白,哪能分出个什么对错来。”

“你本来就没有错。”

赵轻语道:“你父母皆是宋人,哪怕你是后来投宋,也依旧是宋人。作为宋人的你,为大宋征战,斩杀的也俱是敌国之人,又哪里有错。”

郭羽抬手捏了捏赵轻语的脸。

或许是这几吃的太多,那原本在天卫关消瘦下去的小脸又变得浑圆起来,逐渐有恢复其原本婴儿肥的趋势。

“都说了,这种事哪能论对错。”

“哪里分不得。”赵轻语拍开郭羽那只作怪的手,“错的对不得,对的错不得。”

“那我问你,屎味的

糖葫芦,和糖葫芦味的屎,你吃哪个?”

赵轻语面泛恶心之色:“本公主凭什么吃屎,要吃你自己吃。”

“不行,你必须吃。”郭羽挑眉道:“有人bi)着你吃。”

“哪个敢bi)我?”

“这乱世啊。”

郭羽笑道:“救散城,就必须灭掉齐国,其结果你也看到,两国数十万人因此丧生;可如果不那么做,散城又将被齐**士屠个干干净净。”

赵轻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所以,你到底是吃了屎还是吃了糖葫芦?”

“…食屎了你。”

赵轻语白了郭羽一眼,旋即扯着他继续朝前走着。两人的脚踩在那铺满白雪的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虽是冬夜,但并肩行走的两人却都不是很冷。赵轻语本就生长在北境燕州,与之相比,冬季的天岚自是小巫见大巫。而常年耍枪,且还是入势境界的郭羽便更加不会觉得体寒。

是以。莫说眼下他还披着白袍,便是浑不着存缕,郭羽也未必会抖上两抖。

或许是月色太美引动了少女的思绪,又或许是气氛过于安静让她有些不适应,赵轻语忽地开口问道:“讨厌鬼,你有什么想要做的事吗?”

“我想回去睡觉。”

“问你正经的呢!”

“我也没不正经啊,这陪你走一晚上了都,我除了回去休息还能想什么?”

“我是说心愿,梦想那种,不是问你待会要去干嘛。”

“就比如我,我想在有生之年能将九州之上的所有美食都吃个遍;想要父亲不用再戍守边疆,可以回家跟母亲团聚;还有…”

赵轻语看着郭羽的眼睛,轻声道:“想要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郭羽挑了挑眉。

天岚作为天下第一城,会聚了九州各地的人群。今晚把天岚吃遍的赵轻语,基本上等同于把天下美食吃遍。

而如今北疆正处内乱,宋军北境的守军已经抽调个干净,没事干的辽陵侯估摸着已经回家了。

少女的前两个心愿,其实已经完成了。

至于最后一条…

“这就是我想要完成的事。”赵轻语低下头去,轻声道:“你呢。”

“打小的时候,练枪之余,想着以后若是做个游吟诗人也不错。学那些个士子负笈游学,做些锦绣文章,用文字讨生活,比耍枪要来得轻松的多,还有能名气,多好。”

郭羽笑着说道:“后来也曾写出几首诗词来,但大抵都是闷小生的无病呻吟。我自以为是妙笔生花,拿给我那童年玩伴看后,受了不少白眼。”

赵轻语莞尔一笑。

“后来不想当诗人了,又想去做那游侠剑客。仗剑走天涯,执三尺青锋,管尽天下不平事。结果我爹说他不会用剑,只会耍枪

。我寻思着,这仗枪走天下,听着它也不好听啊。再者也是想明白,只要有人在,这世间就会有不平事。一人一枪,哪里管得过来?也就放弃了。”

郭羽继续说道:“大概在我十五的时候,父母便出去远游,留我一个人在散城。想着自己总不能饿死吧,就投了军。后来就遇到了狗子,再后来就遇到了你。”

“你问我所求,这种东西原本我是不知道的。可从散城出来,一路走到今天,见了太多事,死去了太多的人,想法不知不觉也就改变了许多。”

“心愿,又或是梦想。这种东西,自是越发越好。既然如此,那我不妨与你吹个牛比。”

郭羽咧嘴道:“愿兵丁不用埋骨疆场,得以卸甲,愿甲士无须战死异地,能够归乡。愿九州再无战事,愿百姓安然长乐。”

“我的梦想,便是天下太平。”

听完郭羽的话,赵轻语先是一愣神,随即捂嘴轻笑。

“好笑吗?”

郭羽撇嘴道:“不觉得我志向远大吗?”

“嗯,是远大的,可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想笑。”

赵轻语笑得眉眼弯弯:“毕竟,这些话实在不像是你能说的出口的。”

“怎么就不像了。”

“谁叫你平里总是没个正经。”

郭羽也不与她争论。

实际上,这个想法也是他才有的。

郭羽自然不是什么心怀苍生的圣人,为万世开太平这种事,若是以前的他,那是想都不会去想的。

可就是今夜,郭羽陪着赵轻语一路走走停停,看着边百姓那安逸的小脸,心中忽然之间生出一个念头。

如果九州都能似天岚这般,似乎也不错。

自唐帝国灭亡已有百多年。

群雄割据,百年纷争,为此死去的人太多太多。

为一介武夫的他,所能做的,也只有终结这个乱世。

毕竟,能少死一些人,总是好的。

至于能不能做到…

郭羽笑了笑。

试试嘛,试试又不会怎么样,即使失败了,大不了学着他老爹那样隐居避世呗。

“不过,我还是相信。”

他侧的赵轻语突然出声道:“我相信你能做到。”

月光照彻下,明眸皓齿的少女巧笑倩兮:“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第二百零四章 君臣相宜

清晨时分,赵轻玄,庞渝,郭羽,陈简钊等一众人静静地站在城门前。

天岚城外的雍军已然集结完毕,披挂整齐的李鸿徒带着众将走到赵轻玄等人面前,视线不露痕迹的扫了一圈,待确定某个人确实不在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采。

“怎的不见诸葛先生?”

赵轻玄询问道:“莫不是孤等礼数不周,惹恼了诸葛先生,这才故意避而不见。”

齐申拱手道:“我家军师体向来不好,这几又偶感风寒,不便出来一见,还请宋君见谅。”

“行军路上难免颠簸,若是病加重就不好了。”赵轻玄十分体贴地说道:“不若让诸葛先生暂且留在这天岚之中,待其康复后,再回蜀也不迟。”

“宋王好意,孤心领了。”

李鸿徒面无表地说道:“雍人还不至于那般矫,些许路途,总能撑得住。”

“这多不好。”

“没甚不好的。”

李鸿徒抱拳道:“离蜀多,朝中事务恐怕已经堆积成山,便不久留了,就此别过。只望宋王莫要忘记那盟约之事。”

“孤说话,向来是一口唾沫一个钉,雍君就放心吧。”

赵轻玄同样抱拳道:“今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雍君风采。孤便在此祝愿雍国的各位一路顺风。”

“后会有期。”李鸿徒点点头,径自转而去。而他后的诸将也纷纷向赵轻玄抱拳行礼,继而跟在李鸿徒的后离去。

唯有龙翱天,他非但没有行礼,反而无视赵轻玄,冲着郭羽冷冷一笑,眼中满是挑衅意味。

郭羽咧了咧嘴,随即将双手中指高高竖起,“你笑尼玛呢。”

龙翱天笑容一僵,接着点了点头:“好,很好。”

他转过去,沉声道:“下次再见,定要你尝尝我这戮神枪的厉害。”

“起的什么几把名,还‘戮神’,你听着就不觉得羞耻吗?”

郭羽怪笑道:“别以为叫龙傲天,就真把自己当话本主角了。”

龙翱天冷哼一声,不再多言,小跑着跟上了前方李鸿徒等人。

……

数万雍军拔营而起,往西开拨。

行军路上,齐申撇过头,望向那始终沉默着的李鸿徒,又看了看他旁那座马车,犹豫半晌后,拨马来到他的边。

“王上。”

李鸿徒抬起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何事?”

“要不要让行军速度放缓些。”

齐申面泛担忧地说道:“从襄州到蜀州的路途可是不短,以军师的子骨,当真未必受得住。”

“不碍事。”

李鸿徒摇头道:“如果没有别的事,你便退下吧。”

“这…”

齐申叹了口气,旋即朝着李鸿徒一抱拳,驾马离开。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向来十分看重军师的王上,怎会突然变成这副模样。

要知道,先前大军出蜀州时,由于军师体的原因,李鸿徒一开始就根本没打算让他随军出征。最后还是在军师的一再坚持下,王上才改变了主意。

可眼下…

对此,齐申也是没有任何办法,他只得招呼着手下继续前进。

李鸿徒先是转头向天岚的方向望了望,接着一抬手,他侧的那辆马车顿时停住。

他自马背上跳下,旋即走到马车跟前,掀帘而入。

“走。”

随着李鸿徒一声令下,马夫扬起马鞭,马车继续朝前进发。

马车内的空间十分宽敞,李鸿徒闭上双眼,开口道:“虽然你外表看上去谦逊随和,可本质却是与孤一般无二。被自己厌恶的人给摆了一道,如果不能扳回一城,又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气。”

与北宋结盟之事,乃是小明一手策划。

助宋军攻取天岚,明面上是为了趁机灭掉齐国,并且从北宋手中获得祁安,进而得到整座祁州。但实际上,小明所图的却是南方二州。

虽然大雍也有出兵,但齐国终究是为北宋所灭,吕舒勤也因宋军而死。光凭这一点,即使齐国已亡,南方二州的残存齐军也会对北宋心存芥蒂。

如果宋雍两国同时挥师南下,卿州与楚州毫无疑问地会偏向大雍,那么在南方的争夺上,大雍便会占据很大的优势。

只等北疆内乱结束,蛮子再度进犯北境,雍国便可趁势出兵,一举平定天下。

然而这一切,却俱是成了空想。

天岚之战结束后,他们才得到消息。

原本以为是乱成一锅粥的南方,实则早就被马志远给统合完毕。而马志远也并非如小明所想的那般只是拥兵自重,打算哪方价高便投向哪方。

他想要的,是割据一方,顶替齐国成为九州之上的第三股势力。

如此一来,小明的谋划尽皆落空,一旦北宋不予他们祁安,那么此趟襄州之行,他们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孤知道,相较于自己的体,你把某些东西看的更重些。你想如小时候所说那般,让雍字大旗,飘扬在九州每一座城池之上。”

“可你若是出事,这未来大雍的丞相之位由谁来坐。”

李鸿徒缓缓睁开双目,轻声道:“可别突然死了。”

……

“这帮孙子可算是滚蛋了。”见得雍军尽皆消失在视野之内,赵轻玄一把揽过旁的郭羽,笑道:“有他们在,这几我玩得都不够安生,生怕他们忽然反水,再打上一场天岚之战。”

郭羽摇了摇头。

虽说那雍王一直与他们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但结盟之后立马倒戈攻宋这种事,想来他

还是不会做的。

且不谈对李鸿徒的名声会有何等影响,最重要的是,那样做对其完全没有任何利益可言。

作为一国之君,自是不能全凭自己的好恶来行事。毕竟上一个那么做的齐王,已经被埋在天岚西门外的空地。

齐国新灭,局势未定,有大片大片的土地可以去争抢,又何必在此为了一座未必能攻陷的天岚城而与大宋撕破脸皮?

虽然在对待女人方面缺了一根弦,但李鸿徒绝对不傻。

他是足以被称之为明君的大雍之王。

至少,比这个搂着自己肩膀傻笑的铁憨憨看起来要强得多。

“总之这件事只得庆祝一番,眼下时候正好,走,妹夫,喊上庞公,孤带你去逛窑子。”

郭羽仰起脸,看向头顶上方那才升起没多久的朝阳。

“臣并不觉得时候正好。”郭羽嘴角有些抽搐,“而且王上,这大清早上就带着当朝丞相和征南将军逛青楼,你就不会觉得有些不妥吗?”

“那晚上去?”

“这好像并不是白天晚上的问题。”

“看你平里耍枪耍得那般精彩,怎的这种时候又如此婆妈。该不会是你的另一杆枪不如你的将军令那般威武吧。”

“自是不然。”

郭羽正色道:“臣手中枪拼尽全力只能用出三五式,可这另一杆枪却是能耍出九九八十一种花样。”

“哦?竟有这般多的花样?”

“那是自然,什么双鹅交颈式,老树盘根式,霸王举鼎式…这些个招式,臣是精通得很呐。”

“孤只知道个推车式,平常还自诩老车夫。”赵轻玄惊讶地长大了嘴巴,眼中满是崇拜之色:“想不到妹夫竟然还是此道高手,倒是孤军神门前耍银枪了。”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车夫只有更老,没有最老。”

郭羽嘴角挂起一抹自信的微笑,俨然一个深藏不露的大高手:“既然王上盛邀请,臣自是不能拒绝。”

“那就走着?”

“走!”

“孤还得向妹夫你讨教一二,好方便一会儿大显神通,作为交换,今花费统统由本王买单。放心,这事孤绝对不会告诉小妹。”

“王上便是告诉她也无妨。”

“那孤可说了啊。”

“…还是算了。”

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这一对君臣勾肩搭背,满脸怪笑着走入天岚。

第二百零五章 三杯酒

傍晚时分,天岚王宫内,宋军大大小小的将领尽数汇聚一堂。

正中央的赵轻玄一脸不满,原本他白天还打算拉着郭羽去那风月之地探讨一下枪术,结果还没走两步便被给李奇鹏等人给拦住。

李奇鹏找赵轻玄倒不是想进行劝诫,毕竟他只是一介参军而已,哪里能对王上的行为指手画脚。

而他之所以会这么做,所为主要是想请赵轻玄举办一场庆功宴。

宋军大胜天岚,齐王吕舒勤服毒自尽,二十年国恨一朝尽雪,此事自当该庆祝一番,更何况,军中将士征战已久,也确实需要慰劳一二。

但之前他们一直忙着整顿天岚,要事繁多,实在是腾不出手来筹备此事。再者雍军始终驻扎在城外,虽有盟约在手,可他们终究是不敢过于懈怠。

而眼下雍军开拨,周遭齐军残余也已扫清,城中诸事又大多处理完毕,这庆功宴也是时候该提上程了。

于是乎,在雍军离去后,李奇鹏立马便拦住了赵轻玄。

照理说这等事只向赵轻玄通报一声就好,完全不需要他来参与。可毕竟眼下城中并无甚文官,老丞相庞渝又托病终不见人,许多事李奇鹏不能自己拿主意,只得找上赵轻玄。

赵轻玄虽是有着万般武艺想要施展,可也知晓这件事的重要。无奈之下,他只得放弃向郭羽请教的打算,垂头丧气地跟着李奇鹏回到了王宫之中。

而这一忙活,就直接忙活到了晚上。

安排好城防的轮换,并让人将酒食分发至营中后,赵轻玄便将军中诸将全都召集到这王宫之中。

赵轻玄端坐在那主位上,前放满了各色菜肴,他左手边坐着一盛装的赵轻语,少女长相本就清丽绝伦,如今经过精心打扮后的她,便更加明艳照人。

而在他右手边那原本向来属于庞渝的座位此刻正被郭羽占据着。

看着下方众将士那些意味深长的目光,即便是郭羽也不免觉得有些尴尬。

对此,赵轻玄解释说,那位大宋右相的老寒腿似乎十分眼中,现下连下炕都费劲,更别提来参加什么庆功宴了。

既然庞渝无法出席,这位子自然要由立功最甚的郭羽来坐。

下方诸将分坐两侧,左侧是王子玮、梅志盛、李奎等中年将军,而右侧则是兰云、陈简钊、侯锦永等年轻将领。

不止他们,就连陆休前、龙涛等统领,甚至卢伯这名暂且负责统率齐国降军的鹰扬将军也赫然在列。

实际上,此趟赵轻玄将宋军军中官职在都统以上的将领全部叫了来。

左右这王宫大得很,也不怕坐不下。既然是庆功宴,那自然要闹闹的,要不然,就那么点儿人,有个什么庆头儿。

见时机差不多,赵轻玄端起

手中酒杯,冲着下方的诸位将领笑道:“今叫大家来的原因,想必已经不用孤多说了。还望大家不要顾及孤的份,敞开吃喝,尽玩乐。”

“谢王上!”

中诸将一齐朝着赵轻玄抱拳喝道。

赵轻玄见状,不由得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在座的各位俱是我大宋的有功之臣,今这第一杯,孤在此先敬诸位。”

众人也纷纷端起酒杯来。

毕竟赵轻玄都喝了,他们这帮做臣子的,也不能干看着不是。

郭羽悄悄地将事前被他藏在一旁的清水拿起,正要给自己倒上,旋即莫名觉得一阵恶寒。

他一抬头,视线正好与赵轻语对上,此刻的少女瞪着她那双杏目,直勾勾地看向他。

郭羽微微苦笑,只得将其放下,随即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上,接着一饮而尽。

赵轻语满意地点点头。

赵轻玄抬手又给自己斟满一杯,继而说道:“此次南征虽是成功灭掉齐国,洗刷了二十年来的耻辱,可却也失去了很多。”

原本有些喧嚣的大忽然安静下来。

“大将军陈奚、镇北将军刘笑尘、偏将军陆任甲、偏将军肖秉易、偏将军龙韬炳…数万甲士埋骨襄州。”

虽然先前一再隐瞒,但这世上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对于陈奚的生死,诸人早就产生了怀疑。而在攻克天岚后,这件事终是为众人所知晓。

现下听到赵轻玄提及此事,众人皆是有些伤感。

“第二杯酒,敬他们。”

赵轻玄举起酒杯仰头饮下。

在座的所有人,哪怕是郭羽这个酒量差到夸张的,也满脸庄重,毫不犹豫地满饮杯下中之酒。

赵轻玄脸色稍缓,继续说道:“但无论如何,我们终究是胜了,终究再次站在这座天下第一城中。”

“大战结束,原本应该对各位论功行赏,奈何朝中诸臣尽皆不在边,若是让孤自己来决定,孤还真不知道赏些个什么合适。此事只得等到以后再说,望诸位将军莫要怨孤。”

赵轻玄看了陈简钊一眼,旋即又转头望向脸微微泛红的郭羽:“尤其是妹夫与陈将军,若无你二人在,此趟南征便可能已经止步于天卫关,更不会像现在这般能与各位在此各位推杯换盏。”

场下众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陈简钊,就不会有天卫关前那决定胜负的一刀。至于郭羽,那便是更加不用多说。

两人所立功劳,所有人都是认可的。

说罢,赵轻玄再度端起酒杯:“来,这第三杯酒,我们一起敬两位将军!”

在赵轻语那幸灾乐祸的眼神中,郭羽无奈地拿起杯子,与陈简钊一齐冲着场下诸人示意一圈,旋即转向赵轻玄。

“谢王上。”

两名散城军中境界最高、酒量最差的男人,红着脸再饮一杯。

“孤就不多待了,免得坏了大家的兴致。毕竟孤在此处,诸位终究会有些放不开。”

赵轻玄拎起桌上酒壶从座位上站起,“愿诸位能够尽兴。”

朝着场下众将摆了摆手,赵轻玄转过来,向他旁那时不时偷瞄另一边那白袍将军的少女说道:“孤去休息了,这里就交给小妹你了。”

赵轻语一怔:“交给我什么?”

“没什么。”

赵轻玄轻轻一笑,径自离开大。

他拎着酒壶,独自一人走在偌大的王宫之中,穿过那长长的走廊,最终在一处十分不显眼的屋子前停下脚步。

赵轻玄推开房门,在屋子里那昏暗的灯火中,一名年及古稀的老人正伏案写着什么。

听得声响,庞渝抬起头,随即皱眉道:“不是搞什么庆功宴呢吗,你小子来做甚。”

“孤这不是前来慰问孤寡老人吗。”

赵轻玄咧着嘴来到庞渝对面坐下,随手将酒壶扔在桌上,“如何了?”

“北面还是老样子,程氏兄妹他们的亲叔叔打得如火如荼,估计这北疆还得乱上一阵。”

庞渝毫不客气地拿过酒壶,狠狠地灌上一口,“那兄妹背后似是有人相助,要不然,有着北疆刀王助拳的左贤王恐怕早就将他们的势力吞并了。”

“不过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这也是好事。北疆乱的时间越久,对大宋也就越有利。”

赵轻玄点点头。

“西雍那边,似乎正在准备对祁州动兵,而南方的马志远也有北上淮州的意思。虽然齐国已亡,但天下却依旧是三国鼎立。”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庞渝抬起头,看向微笑着的赵轻玄:“你真的决定了吗?”

“一旦那么做,那帮老狐狸免不得又要起些幺蛾子。辽陵侯终究不似当年孑然一,而赵轻权在大宋又是名望极高…”

“决不决定又能怎样,总不能一直逃避吧。”

赵轻玄笑道:“毕竟,孤已快到而立之年了。”

第一章 武评论魁,群芳争艳

白袍雪甲第一章武评论魁,群芳争艳在天岚王宫中的一间偏室内,赵轻玄看着坐在面前的郭羽,脸阴沉的可怕。

郭羽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轻语看了一眼脸色俱是十分难看的两个人,旋即低下头去,眼中情绪有些复杂。

唯有庞渝,老神在在地往椅背上一靠,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啪!”

手掌拍在桌子上的声音,打破了屋中的寂静。

“你说说,这算怎么回事?!”

赵轻玄冲着郭羽喝道:“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郭羽有些痛苦地闭上双眼,低声道:“臣…心中亦是万般委屈,却无处诉说…”

“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赵轻语抬起头:“你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我…”

“够了!”

赵轻玄沉声道:“多说无益,孤现在只想问一个问题。”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咆哮道:“凭甚孤没有入选那美男榜?!”

赵轻玄一手指着同样满脸愤愤之色的郭羽,“妹夫没进倒也算正常,毕竟长相摆在那里,但孤呢?孤可是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凭甚不把孤排进去!”

“那美男榜和群芳谱一般,只评年纪未过二十五之人,你一奔三的大叔就别再这里瞎掺和了。”

郭羽撇了撇嘴:“可为何我也没进,难不成世俗不能理解我这玉面小白龙的绝世容颜?”

就在这几日,无数人翘首以盼的群芳谱、武道评等榜单终于出世。而这其中,自是以武道评最为惹人注目。

随着赵文奇与刘笑尘等人的离世,以及陈简钊等宗师强者横空出世。相较于十年前,这回的武道评当真可谓是大变样。

榜首毫无疑问,自然是那击败了赵文奇的军神郭仪。虽说有依靠着天道镇压取巧的嫌疑,但他终究是实打实的宗师巅峰境界。

马志远、陈简钊以及齐申分别列于武道评的二三四席。他们三人也与郭仪合称为九州四宗师。

第五席是在九州之上声明不显的北疆刀王,世人对他的印象,也只停留于其曾与北宋第一刀有过交手,并且不分胜负。

北宋血将军石毅位列第六,前齐八虎骑之首王壹排在第七名,而第八席则是雍王李鸿徒。

这三人俱是入势高境,且并未有过相斗的经历,很难分出孰强孰弱。之所以这么排,则完全是因为这十年来石毅的战绩相比于其他两人来得多些,李鸿徒则因为年纪轻且晋入高境时间较短,从而排在最后。

武道评第九席被西雍龙翱天所获得,末席则为在此次宋齐大战中出尽风头的郭羽摘下。

四大宗师并列于世,入势中境的卢伯甚至连武道评都入不了,就连那虚无缥缈的圣境也已现世。

不得不说,九州武道迎来了

这千年从未有的鼎盛时期。

所谓武无第二,对于九州上这群武道高手,世人自是关注颇多。而等到武道评一出,不少人登时为此展开了激烈的论战。

“陈简钊虽是宗师中境但年岁尚浅,真打起来一定不是大雍矛王的对手。”

这是某位的雍人的分析。

“北疆刀王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垃圾,哪里比得上她的徒徒。”

这是某位李鸿徒狂热崇拜者的说法。

“郭羽的境界稍显不足,但凭借其与榜首的关系,以及那手名为‘狗子救我’的绝学,想来暴打马志远应该不成问题,是以我认为,郭羽才是最应该成为武评次席的人。”

这是北宋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白袍将军的言论。

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什么李鸿徒能领悟大道之枪,理论上应该足以战胜石毅,并且有和入势巅峰的北疆刀王一战的资本;什么郭羽虽是入势初境,却曾经正面击退赵文奇,反观李鸿徒在赵文奇面前杀招其出却未能撑下两剑,是以郭羽才应该排在武评第六…

总之除了榜首的郭仪以外,剩下九个人无不存着争议。

对此,这帮好事者分析的也有理有据,叹为观止,仿佛他们才是宗师强者一般。

相较于武道评那争论的面红耳赤,动辄还要动手的情况,郭羽与赵轻玄所说的美男榜却是一片和谐。

毕竟这种东西,除了那些怀春少女会关注外,没有哪个会在意。

榜上只有四人,被世人戏称为“四大美男”,李鸿徒毫无悬念的位列其中,他那玉面君王之名一时间印入无数少女的心中。

除他之外,龙翱天的名字也列在榜单之上。

剩下两人,一个对于郭羽来说也算是熟悉,正是那曾与他交手数次,最后归降大宋的北魏遗族,鹰扬将军卢伯。

凡是榜上之人,都会得到一个字评语,例如李鸿徒之傲,龙翱天之狂,以及卢伯之瑾。

至于这最后得评“妖”的人,郭羽倒是十分陌生。

“北疆程启扬?这谁朋友,有认识的吗?”

郭羽撇嘴道:“怎么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上榜。”

“人家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庞渝说道:“他是曾经与你老爹拜把子的北疆王的亲生子,不折不扣的北疆王子。”

郭羽挑了挑眉。

在他的印象里,群芳谱的状元与榜眼皆是北疆之人。

不同于武道评上那些郭羽基本上算是耳熟能详的名字,群芳谱上的人名有一半是他听都没听过的。

这十名美人中,位居末位的,是那被无数人称之为上辈子拯救了九州大陆的西雍王妃田璇。

对于这名撞了大运的女子,不知多少女人对其咬牙切齿,心中满满的恨意。

第九

名与第八名分别出自燕州与散城,前者据说是刘家的千金,大宋已故镇北将军的亲孙女。至于后者,郭羽倒是十分熟悉。

散城肖莘,这名外表温婉贤淑,内里恐怖如斯的女子不出郭羽所料地入选群芳谱。

第七名是襄州的张妤茜,这个名字郭羽倒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而第六名的诸葛筠,他也只是那天在赵轻玄处听了个名字。

被宋人哀叹为一朵鲜花插牛粪的大宋王妃高茗位居第五。尽管郭羽未曾见过她的真容,但这个名字他却是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遍。

至于第四名,眼下正坐在郭羽的身旁,那双明亮的杏目中交杂着骄傲与不甘的神采。

郭羽倒是没想到,赵轻语真的就如赵轻玄所说的那般没能进入前三甲。

少女那清丽绝伦的容貌,即便是比之在茶馆中被郭羽惊为天人的女子,也要胜过一筹。可就算是这样,赵轻语还是仅仅只位列群芳谱第四名。

或许就像昔日赵轻玄所说的那般,这个群芳谱并不是单单按照相貌来排名。

想起那天见到的名叫李昕芮的女子,郭羽双眼微眯。

群芳谱探花,正是李鸿徒胞妹,那位名动九州的大才女,西雍公主。

以李昕芮的容貌,进群芳谱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可却榜上并没有她的名字。要么是她不曾为人所发现,要么…

她就是那不知姓名的西雍公主。

榜眼的名字对于郭羽来说同样是陌生得很。

北疆,程琪雪。

郭羽估摸着,她十有**跟那个北疆王子有关系,没准就是其姐姐或者是妹妹。

至于群芳谱的榜首,当今九州第一美人,当听到她的名字时,郭羽心中莫名一动。

黄清。

郭羽便是再迟钝,也能猜的出这黄清正是他在倾裕城时所结识的黄姑娘。

她能成为第一,对于郭羽来说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虽未能一睹她的真容,但仅凭那双能摄人心魄的桃花眼眸,便已足够称之为人间绝色。

郭羽一直都在等待着群芳谱的出炉,可等到其真的出来后,他又是失望万分。

原因无他。

这十个人里面,并无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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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迁都

白袍雪甲第二章迁都先前郭仪说过,他曾经在大宋境内见到小冰,然而这群芳谱上,只有赵轻语,大宋王妃高茗以及那刘家千金出自燕州。

虽然郭羽并不知道小冰如今的姓名,但他也不认为这几个人里面有她。

至于剩下的人,那便更加不可能。眼下九州兵荒马乱的,她一个女儿家,这么短的时间内又能去哪里。

除非她如那黄清吕灵一般,是个武道境界不俗的女子高手。

当今世上确实不似从前,入势强者层出不穷,可这不代表女子高手就多了起来。

女子大多对打打杀杀没甚兴趣,修武之人少之又少,再加上她们相比于男人本就势弱,是以其中高手自是十分罕见。

似黄清吕灵这种,便是说万里挑一,都是多的。

榜上没有小冰,当真是让郭羽万分失落。

他之所以失望,但不是因为以小冰的相貌没能进入群芳谱。

长得好看虽能下饭,但毕竟不能当饭吃。

本来郭羽还想靠着这个榜来获得小冰的消息,然而到头来却终究是一无所获。

“这几个榜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可信的。”

已经蝉联四次谋士录榜首的庞渝拈须说道:“不得不说,这李鸿徒的确是一代人杰,年纪轻轻便能登上三榜。抛开那劳什子的美男榜,能以弱冠之年同时跻身于武道评与名将比,啧啧…”

庞渝瞥了一眼旁侧那犹自满脸懊恼的赵轻玄,讥笑道:“同样是王,再看看咱们大宋这位,锤子都没捞到一个。”

“孤捞锤子做甚?砸核桃吗?”

赵轻玄丝毫不以为耻地笑道:“他李鸿徒一个当王的跑去跟别人抢名将比,这事有什么好光荣的,再说,这两榜尽皆有名的又不是只他一个,妹夫不也是,还得了什么兵鬼的称号…”

一提到那个称号,郭羽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回的谋士录变化不大,名将比则与武道评一般,多了不少新名字。而以小胜多,使齐国之獒饮恨天卫关下的郭羽自然是名列其中。

“为人奸诈,用兵行险,鬼神莫测。”

在名将比上被这样评价的郭羽,得名兵鬼。

当郭羽听到这个名号之时,直接掀桌而起。

这什么玩意儿?

别人都是什么军神兵仙武圣,要么也是飞将、帝国猛虎之流,总之是听着格调满满,要多牛批有多牛批。

怎么到他这儿就鬼起来了?

神他娘的兵鬼。

眼见郭羽脸上悲愤莫名,赵轻玄摇了摇头,不再谈论此事,他转头看向庞渝,询问道:“燕州那边的消息回来了吗?”

“嗯。”

庞渝道:“朝中大半官员联名上书,请求王上收回成命。”

赵轻玄闻言,不由得苦笑道:“这帮子人还真不给孤面子。”

“除了老妈子以外,哪个把你当回事。”庞渝嗤笑一声,“再者说,你让他们挪到这儿来,又何异于从他们身上割肉。尤其是那些个宗族,哪个会愿意。”

听到这里,郭羽自是能明白两人在说什么。

自齐国覆灭已经过了有半月之久,九州的新格局也逐渐显现出来。

南方的卿楚二州由马志远所占据,这位原本齐国的骠骑将军不知从哪拉出来一个吕家子弟,在楚州姑苏建立起新齐。

若是只是这样,九州各地的齐国残军自然是不会买账。毕竟谁知道那个叫吕亥的小娃子是不是吕家的人。而且,在齐国危难之际,马志远按兵不动也是事实。

紧接着,前齐国丞相张良元同样现身姑苏,并拿出了所谓的齐王遗诏,宣告天下吕舒勤传位于吕亥。

诏上的字迹与国印真假暂且不论,张良元与马志远不和这件事可谓是人尽皆知。然而在这等情况下张良元却依旧选择投奔马志远,这无疑更加证实了吕亥的身份。

至于是不是两人合谋,这一点倒也不是没人想过。但若是此事是假,以他张良元的本事,去宋雍任何一国,无疑皆会被奉为座上宾,又何苦冒着天大的危险从天岚逃出,跑到千里之外的姑苏。

既然有着遗诏与张良元的证实,世人对于吕亥也就不再怀疑。当下隐藏在各地的齐国残军纷纷向南方靠拢,而将他们全部吸纳的新齐自是实力大增。

西雍方面,李鸿徒在此次大战中也是受益颇多,不仅把凉州与江州两地纳入雍国的版图之中,还将杨天渊那数万齐国精锐收进麾下。

将两州整合完毕后,西雍顿时将矛头指向了祁州。

此时的祁州当真是热闹得很,一州之地会聚了三方势力。

同样以弱冠之年登上名将比,且被誉为北宋之光的赵轻权,在得到自北境而来的数万援军后,便以祁安为据点,不断向西扩张。

面对北宋的攻伐,祁州守将吴阖显得格外硬气。哪怕是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这位齐国老将依旧没有向北宋低头。

宋军的强大自是不需多说,在赵轻权接连不断的猛攻下,哪怕吴阖豁出老命,依然有些难以招架。

就在吴阖眼看着大势已去,想要自刎殉国之际,他却等到了那绝不可能出现的援军。

万余齐**士蓦然加入战局,投进齐国在祁州仅剩的武、并二城之中。不明白齐国为何突然会有援军出现的赵轻权,为了保险起见,放缓了攻势。

他这么做,自然是让吴阖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而正当两家对峙之时,雍国的大军也开进祁州,且第一时间找上了赵轻权,要他让出祁安。

尽管宋雍结盟一事赵轻权也略有所闻,可他终究没有收到任何诏命

。是以,雍军的要求被赵轻权一口回绝,两军闹得是极为不愉快。祁州之地也因为雍国的加入而变成三方势力互相掣肘,一时间陷入僵局。

如果说这场九州国战获利最多的,那自然是北宋。

即使不提西面那半座祁州与南面已派人攻取的淮州,单单一个襄州便以足够令人艳羡。

襄州处于九州中心,地域广阔,且拥有天岚倾裕等繁华大城以及天卫关天雄关等要地,其价值自然是无法估量。而凭借着襄州之地,北宋也正式成为九州明面上最强的势力。

出于种种原因,在庞渝的提议下,赵轻玄向远在燕州的群臣下诏迁都天岚。

此举有利也有弊,但总的来说好处要大过坏处。

虽说眼下局势暂且稳定,但日后西雍与新齐对北宋动兵几乎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事。

天岚处于四通八达之地,迁都于此,自是能大大加强北宋对于祁淮襄等地的掌控,而若是将来雍齐两国来犯,北宋也能很快的从宋都派出援军。

燕州虽也不算差,但终究有蛮族虎视在侧,一旦边军不敌,北境沦陷,蛮族便可长驱直入,直捣燕平,宋将危矣。

迁都天岚,也正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届时就算蛮族得以攻破北境防线,大宋也不至于一朝灭国。

这道理谁都懂,做不做又是一回事。

迁都一事,牵扯甚广。燕平终究是大宋的发家之地,经过百余年的发展,宗族世家们早已扎根在燕州。

虽说树挪死人挪活,可毕竟有些东西是带不走的。

若是迁入襄州,这些世家们多年经营的势力不免要损失大半。但进入势力核心又是不得不为,除非是他们甘愿做那盘踞一方的地头蛇。

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想什么都不损失,自然要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这法子,便是让赵轻玄放弃迁都的想法。

于是乎,赵轻玄的诏命遭到了激烈的反弹。满朝文武中多达半数,一齐联名上书,请求赵轻玄收回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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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张家

白袍雪甲第三章张家“他们不愿意又如何,只要孤还是这大宋之主,由不得他们不听。”

赵轻玄沉声道:“庞公,再派人去燕平一趟,让张相立即着手迁都之事,不愿意来的统统丢到北境,边军正好缺人手。”

闻言,郭羽不由得眉毛一挑。

他们这整天笑呵呵的王上,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魄力了?

“这群人,平日里也就算了,眼下这等时刻,竟然还在这里胡搅蛮缠,他们又如何懂得孤的苦楚。”

赵轻玄抬起手掌,比划出一个“六”的手势,“六个月,孤已经整整六个月没有见过茗儿了,他们能明白孤的感受吗?!他们知道孤这六个月憋的有多难受吗?!”

……

初春时节,天岚城内冰雪消融,街道两侧的树木那光秃秃的枝干上,悄然间生出新芽,那一抹象征着生命的翠绿让人心生愉悦。

相较于春暖花开的天岚,燕平则是笼罩在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中。

燕州虽不比北疆那般常年为风雪所覆盖,但也算是苦寒之地。当九州各处都在赞叹春雨之时,燕州往往还在飘雪。

生活在这等环境下,穿得自然是要厚些。

丞相府内,脸色有些苍白的张彧身上裹着一件十分厚实的棉衣,眼下看起来格外的臃肿。

他虽也曾登上那美男榜,但毕竟已经过了在乎外表的年纪,穿着什么的,自是怎么舒坦怎么来。

端起那尚且冒着热气的茶杯,张彧有些诧异地向身旁的中年人询问道:“侯爷,你为何三天两头就往我这里跑。”

“丞相莫怪,因为轻语的事,家里婆娘已经跟我闹上好几天了。逼不得已,才来丞相这里避避风头。”

说到这里,赵舜不无怒气地说道:“轻语这丫头也是,都这般年纪了还如此不懂事,等她回来,看我怎么收拾她。”

张彧轻轻抿了一小口热茶,对赵舜的话不置一词。

别看赵舜说得厉害,等到赵轻语真的回来,这位眼下看上去怒气冲冲的辽陵侯十有**会直接没了脾气。

或许是出于质子之事的愧疚,这些年赵舜几乎对赵轻语爱护到了极点。哪怕是当今王上招惹她,赵舜也是照揍不误。

不得不说,被其给宠上天的赵轻语没有养出刁蛮任性的脾气,实属难得。

“左右都要迁都,辽陵侯不如就带着夫人去天岚与公主殿下团聚。有你在跟前,王上心里估计也会更踏实些。”

“我倒是想了,可要是我真就这么走了,北境防务谁来管。”

赵舜摇头道:“再者,迁都之事一时半会儿恐怕难有定论,让那帮子世家宗族挪个窝就跟要杀他们亲爹似的,一个个叫唤的厉害…咳,丞相,我当然不是在说你。”

张彧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大宋内的宗族世家,主要以张王刘姚四家为首,而在这四大宗族中,张彧所出身的张家,则无疑是最大的一家。

自大宋开国初始,张家便已存在,发展到今日,朝中文官有小半都是张姓之人,而其余的也多多少少与张家有些关联,便是当今的两位丞相,都有一人姓张。

若非张家人从不修武,使得武将一系为王家把控,这大宋恐怕早成了张氏一家独大。

是以,此次迁都,也正是以张家反应最为激烈。

“虽然王上平日里荒唐得紧,但这回迁都的决定确是没有做错。”

赵舜冷笑道:“只想着自己家的那点蝇头小利,丝毫不顾及大宋所面临的局面。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根本不明白只有大宋强盛起来,他们才能得到更多,当真是鼠目寸光。”

张彧道:“迁都之举,倒也不似侯爷所说得那般有百利而无一害。”

“可终究是…”

“终究是利大于弊,对吧。”

“长远来看,确实是对大宋有利,这点我不否认,大家也都能看的出。可眼下一动,国内难免要动荡一番。若是…”

张彧摇了摇头,“现在说这些已是没了意义。”

……

张家人大多都在大宋的朝堂上为官,哪怕没有半点能耐,凭着其背后的家族势力,也能在官场上混得风声水起。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似张家这般的大家族,自然也会有对官场不感半点兴趣的人。

比如,张奕。

这位已至知天命年纪的张家子弟,终日只知舞文弄墨,平常最喜欢做的事便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写写画画,一呆便是一整天。

如果他只是个寻常人也就罢了,毕竟大宋境内张姓之人不知凡几,出几个这样的人再正常不过,别人对其自是不会在意。

可偏偏,这个张奕的身份即为特殊。

他,便是如今的张家家主。

当前任家主做出这个决定时,不知令多少人大吃一惊。

选择家主继承人这件事,不比选择王储来得简单些,立贤还是立长,选嫡还是选能,这其中所要考虑的事太多太多。

他们自是不明白,家主为何放着官至丞相,如日中天的张彧不管,而是选择将这家主之位交给一个醉心于书画的痴人。

只当是精明了一辈子的家主老了之后开始犯糊涂,不少人苦口婆心地上前劝说。怎奈家主的态度异常强硬,再加上张彧自身似乎也无心此事,张奕就任家主之事,最终就这般定下。

不过在张奕接下这引领家族前进的重担后,他却是没有什么改变,依旧我行我素,整日里待在书房中拨弄文字。索幸张家家大业大,纵使家主无能,倒也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眼下这名张家家主正

不断抚着颌下长须,面带微笑地坐在大堂之上。

虽是不如张彧,但张奕的卖相倒也不错。常年窝在书房中的他养出了一身的书卷气。再加上那颇为儒雅的面孔,俨然一个饱读圣贤书的中年儒士。

此时的大堂内已是聚集了不少人,只不过相较于张奕的那份悠哉,他们却是吵的不可开交。

这群在朝为官的张家子弟,百忙之中回到家族自然不是为了吵架。他们之所以这般,完全是因为迁都之事。

赵轻玄的诏命已经抵达燕平,这位向来不管事的君王此回的态度异常坚决。

面对群臣的反对,赵轻玄也是给出了选择。

要么迁入天岚当官,要么滚去北境戍边。

让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文人去北边打蛮子自是不可能,可就这般老老实实地去天岚,张家子弟们又是万般不甘心。

眼下他们分成三派,一派认为赵轻玄的态度虽然坚定,但只要他们更加坚定,哪怕是赵轻玄也拿他们没办法。毕竟张家子弟在朝为官者委实不在少数,若是统统把他们扔去北境,大宋怕是要直接陷入瘫痪。

另一派人对此嗤之以鼻,在大宋内,除了赵轻玄这个宋王以外,哪个都不是必要的。若是他们真的这般做,赵轻玄没准真的就借坡下驴,直接废掉张家。

且不谈先前联名上书之事有没有让赵轻玄生出不满,光是在当年赵彻死后他们曾提议由赵舜即位这件事,赵轻玄怕是对他们张家便没有半分好感。

借着这个机会,这群人再度提起此事。他们认为,既然赵轻玄铁了心的要迁都,丝毫不管他们这些世家,那他们也不用顾及赵轻玄。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赵轻玄本就颇有荒唐之名,宋人对他的感观并不是很好。此趟强行迁都,他又势必将会惹得一大批人不满,若是就此将之直接废掉,也并非不可能。

至于后继人选…

还有比被称为大宋之光的赵轻权更合适的人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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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暗流

白袍雪甲第四章暗流在这群张家子弟眼中,赵轻玄无才无德,行事荒诞且耽于玩乐,便说是德不配位也毫不为过。

篡位谋逆之事他们虽不敢做,逼宫废帝还是可以一试的,毕竟在世人的眼中,赵轻权比赵轻玄要强上太多太多。

当然,他们也只有赵轻权这一个选择。

或许是代代出明君的代价,大宋虽已是百年国祚,前后五代君王,然而赵氏依旧是人丁稀少,时至今日,包括赵轻语在内,赵氏也不过四人而已。

只要能获得其他家族支持,哪怕只有一个王家,这废帝之事未必不能做到。

王家也曾参与过二十年的那场逼宫,想来此刻所面临的情形与他们一般无二。张家主政多文官,而王家则皆是武将。手上握着的兵权虽远远不如辽陵侯,但多少还是有些的。

平日里两家虽有不和,但眼下却是利益一致,只要能将之拉拢过来,事情便是大有可为。

虽然都是反对迁都,可他们的想法却要比先前那一派人激进得多,很难让所有人都认同。不仅如此,他们还遭到了另一拨人的猛烈抨击。

最后一派人是张家里唯一赞同赵轻玄迁都的举措的。他们认为,为臣者即食君禄,自当为君分忧,而不是在君王有所决议之时高唱反调。更何况大宋与张家本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大宋得以雄踞于九州之上,张家才能获得更多。在大宋面前,眼下的家族得失简直不值一提。

他们嘲笑提议赖着不走的人鼠目寸光,斥责想要废帝的那群人为乱臣贼子。而其他人也冷笑着说他们是一群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一帮子文人就这样在张家大堂上吵的热火朝天。

看其表情之狰狞,听其言语之粗鄙,若非他们身上还穿着大宋官服,旁人见了恐怕要以为是一群泼妇在这里骂街。

就在下方吵的愈加激烈之时,一名丫鬟低着头穿过面红耳赤的人群,径直来到主座上那始终笑呵呵的张奕。

“家主,王家来人了。”

张奕偏过头,看向身侧那正低着头的下人,语气温和:“他们有何事?”

“他们说镇西将军有事要找家主,要家主去王家一趟。”

说完,这名丫鬟一脸愤愤的样子,“都是家主,凭甚那王无敌就摆出一副颐指气使的态度。”

张奕轻轻笑了笑:“镇西将军年事已高,又为大宋立下过无数功劳,由我这个晚辈去拜见他也是合情合理。”

“人善被人欺,就是因为家主你脾气太好,王家人才会丝毫不把你放在眼里。”

丫鬟兀自有些不平。

他们这个家主除了过于痴迷笔墨外哪儿都好,性子更是柔顺的很,

没有半点张家之主的架子。即便是面对他们这些下人,说话也始终轻声轻气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旁人对张奕也没甚尊敬之意,哪怕他是大宋国内权势最大的张家的家主。

听到丫鬟的话,张奕抬手敲在她的脑门上,佯怒道:“还说别人,你又何曾将我放在眼里了。”

见丫鬟捂着头偷笑,张奕摇了摇头,接着从座位上站起,“我且去对门看看,大堂上就让他们先吵着。估计阿彧也快回来了,如果家里有什么事,就让他来处理吧。”

“怎么又让丞相来处理啊。”

丫鬟道:“倒不是说丞相不好,可毕竟你才是这张家的家主啊,要是什么事都让丞相来做,旁人看轻你不说,这家主之位…”

张奕笑道:“能者多劳,阿彧比我优秀,做的多些也是应当。再者什么家主不家主的,都是一家人,在乎那么多做甚。”

说罢,张奕不去理会那尚且在原地长吁短叹的小丫鬟,径自穿过大堂,走出了张家府邸。

王家的宅子就在张家的对面,二者只是隔着一条街而已。是以,没走两步,张奕便已经站在了王家的门前。

“进去吧,家主正在里面等你呢。”

“多谢。”

面对王家下人那略带轻视的目光,张奕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他含笑点了点头,继而迈步踏进宅中。

待张彧走入大堂中,一名鹤发童颜的老人随即便映入他的眼帘。张彧径直踏步上前,朝着这看起来精神矍铄的八旬老人俯身下拜。

“晚辈张奕,见过镇西将军。”

“嗯。”

王无敌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旋即说道:“坐吧。”

张奕十分听话地在王无敌身侧坐下,笑着说道:“不知老将军要晚辈前来,所为何事?”

王无敌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老夫向来不喜欢你们文人那拐弯抹角地做派,说话也是直来直去,索性直接问了,对于王上迁都之事,你打算怎么办。”

眼见王无敌如此直白,张奕不由得苦笑道:“晚辈不过一介布衣,且无官位在身,老将军这般问,晚辈又能如何做答?”

“废话哪那么多,走还是不走。”

王无敌皱了皱眉,话气甚是不满:“真不知张子册那个酸儒为何选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当家主。”

王无敌的话虽是十分不客气,可张奕依旧没有半点火气,他缓声道:“身为大宋之民,听命于王上也是应该的事。更何况王上还给阿彧下达了最后通牒,我这个当哥哥的没本事,不能在朝为官帮阿彧分忧,但也少说也不能拖了阿彧的后腿不是?”

“罗里

吧嗦一大堆,说到底还是支持迁都?”

“是。”

“那没事了。”

王无敌冷哼一声:“滚吧。”

张奕缓缓站起身,来到王无敌面前,深深一揖,继而转身离开。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王无敌将手在旁侧的桌子上重重一拍。

“赵轻玄到底要干什么?!”

王无敌的愤怒倒不是因为张奕,而是来源于远在天岚的那个人。

他作为王家家主,自赵轻玄爷爷那辈时便在大宋军中效命,是不折不扣的三朝老将。

几十年来,王无敌为大宋立功无算,且如他名字一般,他的一生中罕有败绩。

虽然背后家族也有助力,然而这大宋四镇中的镇西将军之位,终究是他一刀一枪拼出来的。

可就在几个月前,赵轻玄的一纸诏命却是直接将他的兵权尽数剥夺。

王无敌自是不会觉得赵轻权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能比得上他。

大宋之光?

若是没了他们,哪里还有大宋。

然而事情还远不止如此。

他们王家小一辈里最杰出的年轻人,被王无敌寄予厚望的王军杰。在大将军陈奚账下效命,原本前途无量,却突然莫名其妙的被剥去官职,贬为士卒。

再加上如今的迁都,以上种种,似乎全都指向了一点。

王上要动他王家。

想到这里,王无敌脸上原本的怒色有所收敛,眼中浮现出一抹异常复杂的情绪。

……

张奕回到家中之时,堂中那些争吵的人群已然散去。

他不作停留,直接走入了那花费他一生中大半时光的书房。

磨墨,提笔,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转眼间,一个大大的木字便出现在那铺在桌子上的宣纸之上。

“大哥的字还是这般好。”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木字写的锐气太重,不好,不好。”

对字十分不满意的张奕眉头微皱,随即转过头,瞥了一眼张彧手捏着的信件,笑道:“阿彧怎么来了。”

“给你送信。”

张彧道:“你前脚刚走,便有信过来。我怕家里人…”

说到这里,张彧摇了摇头,随手将信放在桌子上,接着便迈步离开。

书房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良久,张奕抬手拿起那封完好无损的信件,轻轻将之打开。

读过一遍后,他轻笑一声,随即将之收起。

接着,张奕再次提起笔,在那被他评价为“锐气太重”的木字旁边,划出一横撇一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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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故人相见,分外眼红

白袍雪甲第五章故人相见,分外眼红算算时间也该到了啊,怎的这么慢。”

天卫关外,小白微微摇晃着尾巴,看起来十分无聊的样子,而坐在马背上的白袍男子则正不断地打着哈欠。

齐国已灭,眼下除了尚且在对峙的祁州以外,大宋的边界处也并无甚战事发生。是以这几个月郭羽也就一直待在天岚,每天里除了日常的练枪外,不是进宫和赵轻玄吹牛皮,就是回营跟兄弟们侃大山,偶尔逗一逗那个脸蛋肉乎乎的小公主,日子不可谓不悠闲。

而此刻郭羽之所以带着雪甲骑待在这天卫关外,为的则是那自燕平迁来的一众官员。

在赵轻玄的淫威之下,大宋群臣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最终只得捏着鼻子乖乖听命。

大宋左相的办事效率也着实迅速,在迁都诏命递达燕平的第二日,朝中主要官员便动身南下。

对于赵轻玄的迁都之举及其背后所牵扯到的问题,郭羽自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他只是一小小的杂号将军而已,什么权利纷争,什么宗族世家,干他屁事。

“说起来,我们离开散城也有半年了。”

再次打了一个哈欠后,郭羽回过头看向他身后那横刀在鞍,颇有宗师威严的陈简钊,挑眉道:“你想肖大姐不。”

听到郭羽的话,陈简钊不禁老脸一红,他挠了挠头,满脸憨笑,原本的高人风范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其实不需陈简钊的回答,郭羽早已知晓答案,毕竟某人醉酒后抱着酒坛子啃的场景犹自历历在目。当下郭羽不由得咧嘴笑道:“要不挑个日子,咱把事儿办了?”

“办…办事儿?办什么事儿?”

“当然是娶肖大姐。”

郭羽说道:“你离开散城时不是说什么‘这场仗打完,我就回老家结婚’吗?”

“这…”陈简钊脸皮本就薄得很,对于男女之事也是一窍不通。乍然间听得郭羽如此说,他那张黝黑的脸变得更红了。

“你个大老爷们搁这儿跟我脸红个什么劲儿。”见陈简钊那副扭捏的态度,郭羽又好气又好笑,“让你娶别人,又不是让你出嫁。”

“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早个锤子,不说现在十七八当爹便已是常态,便是我那老爹,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我都已经能满屋跑了。”

郭羽一手薅着小白那雪白的鬃毛,同时冲着陈简钊不怀好意地笑道:“你可别忘了,肖大姐现在可是那群芳谱上榜上有名的人,这世上为了美女痴狂之人又何曾少了?说不得此刻散城内便已挤满了自九州各处而来,想要一睹肖大姐芳容的男人,你若拖得久了…”

听了郭羽的话,陈简钊心中一慌,下意识地说道:“

娶!马上就娶!”

郭羽笑了笑。

当初离城之日,肖大姐曾跟狗子说不混出个样儿出来不要回去见她,虽说这十有八九是肖莘为了照顾陈简钊的心情才说出的话,但狗子却着实是混出了天大的名堂。

四大宗师,这名号听着可比自己那劳什子的兵鬼牛批多了。

眼下狗子还无任何正式官职在身,但想来光凭那阵斩杨志勇之功,赵轻玄也不会亏待了他,估摸着至少也是个杂号将军。

届时狗子顶着宗师名号与将军职位,再回到散城迎娶肖大姐,这其中心情,又岂是一个“春风得意”能概括的。

郭羽先是瞥了那已成为人生赢家却犹自不知的陈简钊一眼,接着又看了看后方安静等待的数百骑军。

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

哪怕已没有亲人留在散城,此刻郭羽亦是不禁对其有了些许想念之情。

郭羽轻声道:“也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

左右眼下大宋也没什么战事,只等此间事了,便跟赵轻玄告假,领着兄弟们回去看看。

“将军你看。”

自旁侧传来的声音打断了郭羽的思绪,他抬起头,顺着手下那名叫王晓宇的骑卒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烟尘四起,显然是有大队骑军正在飞驰。

“可算来了。”

郭羽一招手,继而驱马向前奔去。见他如此,身后的数百骑卒赶忙策马跟上。

没多久,那数目同样在五百左右,穿着宋军战甲的骑军便进入郭羽的眼帘。他们虽是在奔驰,其阵型却没有半点散乱,显然是一队训练有素的悍勇铁骑。郭羽估摸着,这支骑军的战力纵然比不得燕云铁骑,也要远胜于车恬手下那支重骑军。

“前方何人?”

一声大喝远远的自前方骑军传来,王晓宇正要回话,接着便见到一只手蓦然拦在他身前。

“我乃大宋征南将军郭羽!”

郭羽勒住战马,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怪不得那些个人有事没事的总喜欢喊一嗓子自己的名。

这种光明正大装比的感觉,真他娘的爽。

前方人马离得他越发近了,郭羽已能看到那冲在骑军最前列的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将军。

但出乎郭羽意料的是,对面的人听到他的名号后,不仅没有出现什么“虎躯一震继而纳头便拜”的情景,甚至就连恭维的话都没有。只听得那人喝道:“你为何在此?!”

“奉王命在此等候左相。”

不知是否错觉,郭羽隐隐地感觉到那青年将军的语气里满是敌意。

那人不再说话,只是招呼着手下朝

郭羽赶来。少顷,那支骑队便来到了郭羽跟前。

看着对面那脸色莫名阴沉,且不知为何有些有些眼熟的青年将军,郭羽皱了皱眉,旋即开口问道:“左相何在?”

“后面。”青年将军似乎连一个字都不想与郭羽多说。

“那阁下是与本将军一起在此等候还是…”

不待郭羽说完,那将军一拉缰绳,驾马绕开郭羽及其麾下的骑士,继续往南进发,而那些大宋铁骑也纷纷拍马跟随着离开。

郭羽闭上嘴,转身朝向那青年将军所离去的方向,继而竖起中指。

搞毛啊,我是抢你媳妇儿了,还是骂你爹娘了。

装比不买账也就算了,竟然还甩脸子给老子看。

眼见郭羽一脸怒意,陈简钊犹豫半晌,还是说道:“贱羽…你该不会…不知道他是谁吧?”

“大宋将领那么多,青年将军就大白菜似的,一茬接着一茬,我上哪知道去。”

郭羽回过头,看着脸色怪异的陈简钊,开口问道:“难不成你认识?”

陈简钊点头。

郭羽一愣,“你不是先前一直在天岚来着,后来就发配到了散城,再然后就与我一起一路往南走,除了征南军,咋可能还会认识其他的大宋将军。”

“你忘了吗,当初在玉门关下,被你打吐血的那个。”

听到这里,郭羽这才明白过来。

难怪他方才觉着眼熟得很,合着还是位故人。

“就算我把他打吐血,但我现在也好歹是王上亲封的征南将军啊。”

郭羽兀自不满地说道:“我为大宋立过功,我为大宋出过力,作为同僚,他怎可如此对我。”

陈简钊别过头去,懒得理他。

曾经被当着数万人的面打得不省人事,再相见时只是这般,已经算是那人足够克制了。若是换个人,说不得上来就要动手。

……

肖海阳沉着脸策马朝前飞驰,那死死攥住骑枪的右手因为过于用力此刻竟是有些疼痛。

“将军,那便是曾经当众羞辱过你的齐国降将吗?”

一名骑卒驾马来到肖海阳身侧,低声道:“方才为何不教训教训他?”

肖海阳斜了他一眼。

教训?

他拿什么教训?

半年前,郭羽还只是一个形如丧家之犬的降将,眼下却已成了那名列武道评与名将比,名动九州的大宋征南将军。

他这个在宋齐大战中未立寸功的偏将军,有何颜面在人家面前耀武扬威。

更何况…

肖海阳低下头,声音愤恨里带着些无奈:“我打不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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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国两相

白袍雪甲第六章一国两相肖海阳虽是不曾给郭羽什么好脸色看,但却也没有骗他。在其离开后没多久,天卫关北面很快便出现大队人马。

经过肖海阳这一档子事儿后,郭羽的兴致难免减少许多。他没有像先前那般,扯着脖子冲远方喊出自己的名号,而是派出几名手下上前与之接触。

这回倒是没有生出什么波折来,确认过身份后,郭羽便招呼着雪甲骑们调转马头,与那支自燕平而来的队伍一齐往南前进。

队伍里有万余人是披挂整齐的大宋甲士。占据襄州后,大宋的版图大大扩张,西面与南面急需大量军队驻守,光凭征南军,人手难免有些吃紧。如今有了他们的加入,多多少少也能缓解些大宋眼下所面临的尴尬局面。

除了这一万甲士以外,剩下的一小撮人则是大宋官员。郭羽看了一眼队伍中那些大大小小的缓慢朝前行进的马车,接着便将视线收回。

车里大多是大宋国内手握权柄之人,甚至那文臣之极的左相也在其中。不过郭羽倒是没想趁着机会巴结巴结他们,一来是因为他嫌麻烦,二来则是郭羽本就对其没什么兴趣。

但郭羽虽是没动,却有人主动找上来。

“观阁下仪表堂堂,英伟过人,再加上这一身颇为得体的白袍,想来便是那近来名动天下的九州兵鬼郭羽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几句话说的郭羽格外的舒坦。他咧着嘴转头望去,随即便看到一个长相十分儒雅的中年男子驾马行在侧方,眼下正含笑看着自己。

“先生是?”

文士朝着郭羽拱了拱手:“在下张奕。”

郭羽抱拳回礼,“原来是张先生,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张奕笑道:“白丁之身,无名之辈,不足挂齿,又哪里谈得上什么如雷贯耳。”

郭羽笑着摇了摇头。

他确实不认识张奕,不过倒不是因为张奕所说的原因。

实际上,除了辽陵侯及左相等几个少数被赵轻玄等人多次提起的名字,大宋国内多数他便再不认识什么人。便是当今的四镇将军,郭羽也只是知道其中的两位。

“先生见谅,在下才投入大宋不过半年,并且又一直奔波于行伍之中,无暇顾及太多,这才不识先生之名。不过似先生这般气度不凡之人,料想定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张奕这个名字郭羽虽然不知道,但这张姓他确是识得的。

“在下只不过是一个会拨弄几个文字的书学究而已,如何值得让郭将军如此称赞。”

“值得,值得,读书人最是厉害,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

外,且又能治国安民,比我这种只知道舞刀弄枪的武夫不知要强上多少。”

“此等乱世,书生又能顶的上什么用,终究还是要有像将军这等骁勇善战之人,才能使得大宋愈加强盛。”

“那也不似读书人有用些。”

“乱世刀枪才是真理。”

“读书人牛比。”

“终是不比将军。”

郭羽无奈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始终嘴角含笑的中年文士,“我们就别再互相吹捧了,先生唤住我,想必应该是有事吧?”

“说有事也谈不上,只不过是过来跟将军混个脸熟罢了,日后郭将军如有何困难的地方,不妨来找在下。”

张奕说道:“某虽不才,但在这大宋内多少还是有几个人愿意卖在下几分薄面。”

说罢,他再次朝着郭羽拱了拱手,继而轻拉缰绳,拨马回到张家的队伍中。

“大哥对那征南将军感兴趣?”

张彧抬手掀起车帘,开口道:“在我印象里,大哥你似乎是头一次主动与他人结交吧。”

“我整日待在那书房之中,自是不会与谁结交。”

张奕道:“这等为我大宋立下旷世奇功的人物,又有哪个宋人不想去认识一下呢。再者,听闻王上对其信任到了极点,若是能与之结交,对我张家终究会有些益处。”

“没想到大哥竟会如此为张家考虑。”

张奕苦笑道:“怎么说我好歹也是张家家主,平日里不管事也就罢了。但眼下因为这迁都之事,家族损失颇多,这等时候我自然该站出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的是…”

张彧将头探出,抬眼看向那兀自笑着的张奕,“从燕平,到这天卫关,这么长的一段路,大哥你竟是始终骑在马背上…不累吗?”

张奕微不可察地一怔,旋即说道:“我虽成天写写画画,但偶尔也会牵着马去城外溜上两圈。阿彧你身为左相,平常忙于政事,不知道此事也是正常。”

“我只是关心大哥罢了,大哥无须向我解释。”

张彧微微摇头,随即便放下了帘子。

……

襄州内的齐军残余早就被宋军清理个干净,是以,众人此趟的行程也是无惊无险。

当一众人抵达时,天岚的城门正大敞四开,无数甲士分列于大门两侧,而赵轻玄则与庞渝站在正中央。

郭羽在离两人不远处的前方勒住战马,继而从马背跳下。在冲着赵轻玄抱拳一揖后,郭羽径自领着数百雪甲骑站到他的身后。

此时队伍中的

马车已然全部停住,一众官员自车上走下,小跑着来到赵轻玄的身前,深深一揖。

“微臣拜见王上。”

即便他们心里对赵轻玄再不满,可其终究是这大宋的王,该有的礼节总还是少不了的。

“都起来吧。”

赵轻玄朝着俯身下拜的众人点了点头,继而走上去抬手将那站在队列最前的张彧扶起。

“孤总算是把左相给盼来了。”

赵轻玄抿着嘴,脸上满是真诚之色,“左相你可知,在这段没有你的日子里,孤是多么的痛苦。”

张彧摇头道:“王上言重了。”

“不言重,不言重,左相不在身边,孤当真是寸步难行啊。”

赵轻玄十分宽慰地拍了拍张彧的肩膀,“以后孤便不用再在那大殿上一坐便是一整天了。”

“……”

张彧微微一怔,旋即皱眉道:“王上,你已近而立之年,如何还能这般怠惰。想先王时,年未及冠便已经…”

不待他说完,赵轻玄已然迈步离开。

“…唉。”

张彧见状,不由得摇头叹息。

“叹什么气,甫一见面就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活像一个老妈子。”

张彧冷笑道:“君王行事不当,为臣者自当直言劝谏,总不能似庞相这般,拉着王上一起胡闹。”

“啧啧,张相还当真是高风亮节,忠肝义胆呢,老夫佩服。”

庞渝嗤笑道:“只可惜你的那些肺腑之言,王上却是听都不愿意听。”

“忠言逆耳,王上不愿听,我多说几次便是。”

“所以老夫才会说你唠叨。”

“那也总好过做如你一般的误国奸相。”

“放你娘的狗臭屁!”

“呵,为相者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当真是有辱斯文。”

看着前方那针锋相对,兀自争吵不休的两人,郭羽不由得挑了挑眉。

一个长相丑陋,言语粗俗,为人乖张,一个相貌俊逸,谈吐儒雅,性情随和。大宋国的这两位丞相可以说是完全相反,不过相同的是,两人皆有大才。

庞渝的手段郭羽已经领教过,这张彧就算不及,料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郭羽不禁有些好奇。

那大宋先王究竟是个何等样的人物,才能让这样两个人一同在其麾下效命。

郭羽笑了笑。

能让自己老爹都心甘情愿的辅佐之,以一州之地酣战群雄,继而吞并八州,离一统天下只差一步的赵彻,又岂会是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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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正事

白袍雪甲第七章正事赵轻玄兀自朝前行进着,在他面前的群臣则自发地向两边退去,给其让开道路。

原本跟随着人群移动的张奕,见赵轻玄在他面前站住,亦是停下了脚步。他双手并拢,朝着赵轻玄作揖道:“王上。”

“不必多礼。”

赵轻玄笑道:“没有想到先生竟会来得如此痛快,孤还以为先生会如镇西将军一般,随便找个由子搁燕平磨蹭些时日再动身的。”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等粗浅的道理,草民还是省得的。”

张奕低头道:“镇西将军年事已高,走的慢些也是正常,还望王上莫要怪罪与他。”

赵轻玄不无欣赏地拍了拍张奕的肩膀,感叹道:“若是那些个宗族世家的家主都能如先生一般,事情便会简单许多。”

原本就因赵轻玄停住与之对话而感到疑惑的郭羽,此刻不禁为之一愣。

他如何都没想到,这先前曾与他套近乎的中年文士,竟是大宋国内权倾一方的张家家主。

郭羽看了看兀自与赵轻玄谈笑自若的张奕。

难怪张奕会说什么“大宋国内多少有几个人愿意卖他几分薄面”。

这张家家主的面子,大宋又会有哪个不买账。

想到这里,郭羽的心思也活络起来。

自从知晓小冰在燕州后,郭羽便挨个询问身边的宋人。然而无论是赵轻玄庞渝,又或是王子玮等宋军将领,大多都摇头不知,少有几个虽说见过,但细问之下竟是那他曾见过几面的黄清。

对于这等结果,郭羽倒也能接受。

毕竟除了性别,年龄,眼角有泪痣以及一个绰号以外,他便再也无法提供什么情报。光凭借这几点想要在偌大的燕州之地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

虽说赵轻玄也曾说要下诏帮其在大宋境内寻找,但却被郭羽给拒绝了。

纵使以郭羽的厚脸皮,也不好意思借助王命来寻人。再者,就算是赵轻玄下诏,下面的那帮人也未必会尽心尽力的寻找。

而且赵轻玄在民间的名声本就不好,他要是真的这么干,宋人十有八九会觉得是赵轻玄看上了哪个民间女子想要征其为妃。若是小冰因此被吓到,从而逃出燕州,那郭羽可真就是连哭都找不到地方去。

但这张奕又是不同,且不谈当今大宋的朝堂上有多少张家子弟,便是那散落在燕州各地的官员,也大多是那张姓之人。

若是张奕愿意帮忙,那自当是要方便的多。

正当郭羽暗自思索之际,前方赵轻玄与张奕的交谈已是结束。

“总之,辛苦诸位了。”

赵轻玄将视线扫过一圈,最终又落回

身前张奕的身上:“且放心,孤定不会薄待了张家。”

“谢王上。”

张奕又是一揖,继而走回旁侧的队伍里。而赵轻玄却是没有迈开步子,他就那般站在原地,伸长了脖子,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赵轻玄不动,其他人便更加不会动。这万把人一时间就这般停留在天岚城外。

见他如此,始终跟在其身后的郭羽不由得出声询问道:“王上在找什么?”

“找媳妇儿。”

待找到某辆马车后,赵轻玄回过头,冲着郭羽咧嘴一笑:“这趟妹夫你干得不错。说吧,要何赏赐,孤统统都给你。”

“赏赐倒是不需要,不过臣倒是想与王上告假几日。”

“告假?为何啊?”

“臣与散城军的一众兄弟离家已有半年,这时间一长,难免会生出些思乡之情。”

郭羽笑道:“说白了,臣想带着兄弟们回乡显摆显摆。”

“唔…”

赵轻玄皱了皱眉,摇头道:“别的都可以许你,这个还真不行。”

“为何?”闻言,郭羽微微一怔,“如今我国边境并无战事,新到一万甲士边防已无须担忧,再加上镇西将军不日也将抵达,臣便是离开几日也…”

“就是因为镇西将军要来了,妹夫你才不能走。”

赵轻玄笑容微敛,低声道:“过几日便要举行那加冕大典,若是没有妹夫在身边,孤总是不放心的。”

“加冕大典?”

“嗯…大概就是类似于让孤加冕为王的一个仪式。”

听得赵轻玄的解释,郭羽却是更加疑惑:“王上不早就已是大宋的王了吗?”

“这加冕大典乃是历代宋王登基举行,只不过轮到孤的时候,大宋正值内忧外患之际,举国上下皆是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事,再加上孤当时尚且年幼,是以这大典就一直耽搁下来了。”

“如今大宋不仅转危为安,还将齐国这个死敌给灭去,也该举办这加冕大典了。孤虽是无所谓,但为了告慰先王及多年来战死之士,以及向新附臣民及别国彰显我大宋君威,也确实该举办个什么仪式,而这加冕大典也正好合适。”

赵轻玄转身面向郭羽,继续说道:“眼下因为这迁都之事,几大世家宗族难免心中不满,再加上大量人员涌入天岚,这城里面谁知道都会聚了些什么样的人。”

“就不说别人,单单是那镇西将军王无敌,这些年对孤的怨言可就不止一星半点。再加上孤前些日子还卸去了他的兵权,若是他想要做些什么,也不无可能。毕竟…”

赵轻玄看了看周遭那群新到的大宋甲士,轻声道:“这万

人里的将领,估摸着有一大半都是姓王的。”

“所以,这种时候孤便更不能放妹夫走了,有你这么个入势境界的九州兵鬼在身边,孤便是睡觉也能更踏实几分。”

赵轻玄笑道:“而且妹夫这几次立下的大功,孤还没来得及赏赐,是以,你便暂且等到这大典结束再衣锦还乡吧。”

郭羽皱眉道:“既然如此多的忧患,那王上为何还要在这等时候举办那大典,告慰英灵之类的,便是再等些时日也…”

“等不得了。”

赵轻玄的眼中泛一抹如饿狼看到食物般的诡异绿光,“孤一刻也等不得了。”

“啊?”

“孤还有正事要办,且不与你说了。”

赵轻玄转过扬声道:“进城!”

随着赵轻玄的一声令下,城外的人开始缓缓朝着城内移动起来。而赵轻玄则径自向那辆外表看起来格外华贵的马车走去。

他跃上马车,继而向身后的郭羽沉声道:“妹夫你就不用跟着了,另外告诉张相,无论有什么事,哪怕天塌下来,在明日辰时前都别来找孤。”

说罢,赵轻玄掀帘进入马车,留下一脸凝重地郭羽站在原地。

无论是先前那一大长串无比郑重的话,还是方才其眼中那一抹不明意味的神采,都让郭羽觉得赵轻玄有些异样。

那沉着脸走入马车的赵轻玄,与平日里满脸笑容的荒唐君王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这天岚,究竟是要发生何等事,才会使得赵轻玄会说出“等不得了”这种话?

“王上,你…啊!”

一声自马车内传来的娇呼,将郭羽从沉思中惊醒。

“别…现在还是白天,外面又那么多人,王上你,唔…”

女子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郭羽就看到那马车竟开始微微摇晃起来。

郭羽张了张嘴,旋即默默远离开去。

原来赵轻玄口中的等不得,竟是这个意思。

他眼中那一抹诡异的绿光,哪里是什么狠厉之色。

看着那不住晃动的马车,显然赵轻玄正在里面办着所谓的正事。郭羽一手扶住额头,长长一叹。

“草。”

不止是他,所有见到赵轻玄钻进马车的官员,俱是捂脸叹息,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

……

一众人拉着那辆始终晃动着的马车驶入城中,此时天岚的街道两边早就不知聚集了多少闲着无事前来围观的百姓。

在那人群之中,脸色苍白的文士微微眯起眼眸,而在他身后,那目光死死盯着马车的青年男子则悄悄握住剑柄。

杀气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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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有人静待花落,有人笑看花开

白袍雪甲第八章有人静待花落,有人笑看花开感受到身后男子散发出的杀意,青年文士转过头来,轻声道:“若是对上郭羽,胜算几何?”

“三十招前势均力敌,五十招落于下风,百招后我死他伤。”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陈简钊呢?”

男子微微沉默,继而说道:“十招之内,我必死。”

“这样啊。”

文士看向那辆兀自颤动的马车,以及立于马车旁侧的郭羽与陈简钊,“那在这两人的夹击之下,你又可有把握能在身死之前击杀马车中的赵轻玄?”

男子十分老实地回答道:“没有。”

“既然没有,便放下剑吧。”

文士回过身,抬手拨开挡在前方的百姓,迈步离去。而那身材瘦削的佩剑男子则又望了一眼马车,最终还是默默地转身跟上了文士。

就在两人从人群中走出之际,陈简钊身形一滞,旋即转头望向那文士与男子离开的方向,眉头微微皱起。

见他如此,郭羽不由得出声问道:“咋了狗子?”

“我…”

陈简钊略微迟疑后,开口说道:“我好像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杀气?

郭羽一愣,旋即摇了摇头。

自破城以后,宋军甲士已在城中搜查过三四次。此时的天岚内就算还有些藏得较深的齐军残余,想来也不会有很多。至于齐军高手,那便更加不会有。

是以,对于陈简钊的话,郭羽倒是没当回事,当下笑道:“可不是有杀气吗,那边可是激战正酣,说不得要死上多少生灵。”

说罢,郭羽努了努嘴,而陈简钊则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待看到那辆晃动着前行的马车后,登时有些哭笑不得。

……

“既然不让属下出手,那少爷究竟打算如何?”

小跑着跟上文士的男子开口问道:“少爷之所以留在天岚,为的不就是宋王吗?”

文士摇头道:“我为的并非宋王,而是北宋。”

男子皱了皱眉。

“在这种时候杀掉赵轻玄,未必会让北宋变糟,甚至还有可能会起到反效果。如果对于北宋是好事,那对于我们,自然便是坏事。”

男子沉声道:“属下是个除了剑以外一无所知的武夫,少爷与属下说这些,属下自是不懂的。”

“无妨,来日方长,你总会懂的。”

文士道:“以你的本事,若是只做个家仆,未免太过可惜。小妹把你从家中带出,然后又特意将你留在我身边,估计也是有这个意思。”

说到这里,文士摇了摇头,冲着男子笑道:“只可惜,我懂得虽不少,却是不能教你太多。”

男子沉默。

“现在,我便教给你第一件事。”

文士看着男子那依旧握着剑柄的手,说道:“杀人,并不是必须用剑。”

男子松

开手掌,继而垂在自己身侧。

“武夫以气御器,以势杀人,而文人则不然,用的是这里。”

文人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轻声道:“谋者,一言一语,一举一动,哪怕是一个眼神,皆可杀人。而这其中,又以毒师为最。那位老人家当年仅是三言两语,便引得北魏与南楚互相征伐数年,两国为此不知死了有多少人。若非如此,北宋怕是等不到郭仪,便给北魏给吞并了。”

“这些俱是题外话,我想要说的是,会用脑子,比会用剑更重要。一剑挥出,千八百颗头颅飞起,可这点即便是半点武艺也不懂的我也可以做到。别忘了,天下第一已然死去,可那谋士录榜首却依旧待在那大宋的朝堂上。”

文士继续说道:“用剑便是用的再厉害,杀人也终究是要自己杀的,用脑子则不然。很多时候,只需轻轻一拨,敌人自己便会自相残杀。”

“少爷的意思是…”

“嗯。”

文士笑着说道:“种子早已埋下,并且在这些年里生根发芽。而我们要做的,便是帮其松松土,之后静待花开即可。”

“这几日你且跟在我身边,待看完这场花开花落后,你便往北去寻小妹吧。”

男子低头道:“属下奉命要跟在少爷左右,即便少爷发话,属下也不敢轻离。”

“你大可放心,事情我皆以安排妥当。无论事成与否,我皆可有办法脱身,而且…咳…咳!”

文士的话语蓦然止住。

“咳…咳…咳!”

他用手捂着嘴,咳嗽的势头却是没有丝毫的减弱,反而愈加剧烈起来。

男子见状,赶忙用手不住拍着文士的后心,为其顺气的同时,不停地向其体内灌输真气。

或许是他的举动起到了作用,文士的脸色依然苍白,咳嗽却已是止住了。然而尽管他的模样看起来有所好转,男子眼中的神色却是愈加的凝重。

“多谢。”

文士放下那原本捂着嘴的那只手,状似随意地将之背在身后,笑着对男子说道:“趁着机会,你多跟着我学些东西,这样一来,即便日后…”

说到这里,文士笑了笑,继而不再言语。

他径自转过身子,朝着住处走去,而男子则默默地跟在文士的身后。

男子脚步忽地微顿。

视线之中,文士那只背在身后的手的指缝间,一抹颇为醒目的猩红悄然渗出。

……

“嘿,那个谁,有人找你!”

听到呼喊声,王军杰面无表情地缓缓从军帐中的角落里站起。

“呦,是不是王家大少的亲戚来给他送东西了,等下可别忘了给兄弟们分点儿啊,哈哈。”

“分什么啊,全给兄弟们得了。毕竟王家家大业大的,又权势通天,家中子弟就算是当了逃兵,害死那么多兄弟,都能留下一条狗命,哪里

会差那点东西。”

“嘿,你这么说,小心大少等下带人来砍你。”

“他敢吗?他要有那胆量,当初在天卫关又怎会落荒而逃?”

“别说,这还真没准。有一种人,面对敌人怕的要死,可这砍起自己人来可是相当的厉害。”

面对周遭的奚落之声,即便王军杰这几个月已经听了不知多少,眼下仍旧将双手紧紧攥起。

原本的他,是王家子弟中最出色的一位,即便比之他那身为燕云左骑军统领的堂兄也要强上几分。

拥有强大的家族背景,且年纪轻轻便已做到中军将军之位,连素来对宗族世家颇为不喜的大将军陈奚都对他青眼有加。

这样的他,未来平步青云几乎已经是可以预见的。想来再给他十年时间,他便可以接下其爷爷的位置,成为大宋的四镇将军之一。

然而,天卫关一战,却是让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面对那强横至极的赵文奇,异常凶悍的齐国军士,以及从未遭遇过的绝境,王军杰心中不由得产生了恐惧。

天上地下,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他逃了,不知有多少甲士因他的退缩而死去。

他成了逃兵,本应被处死的他,却因为家族背景而得以免去一死。

他被剥去了官职,成为了一名下等士卒。

无论在哪国军中,逃兵都是最为人所唾弃的,即便王军杰曾经是高高在上的中军将军,亦难逃脱军中士卒的鄙夷。

无论是昔日手下,还是旧日同僚,看向他的眼中都有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言语讥讽,又或是拳脚殴打,这几个月里,他默默忍受着这一切,同时心里不住呐喊着。

为什么,没人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知道他错了,他不该逃。可那毕竟是他第一次面对那种情况,即便恐惧,应该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骂他,在欺辱他,却不愿意再试着给他一次机会?

大将军没有给,因为他已经死了。

王上没有给,因为他从来不会在乎这些。

堂兄没有给,因为没有自己,他便能成为王家年轻一辈第一人。

王家同样没有给,因为给家族抹黑的自己已经不再被需要。

左相、征南将军、护军将军、镇军将军……

没有人,愿意给。

这就意味着,原本前程似锦的他,将要一辈子当一个下等士卒,最终带着洗刷不尽耻辱与骂名,死在某处战场上。

王军杰抿着嘴,眼中亮起一团火焰。

他,不甘心。

“想来,你应是很不甘心吧。”

军营外,男人转过身子,冲着脸上流露出诧异之色的王军杰伸出一只手,旋即笑道:

“在下想予将军一个机会,不知将军是否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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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大好文字

白袍雪甲第九章大好文字在一众人的帮助下,短短半日,张家便在这天岚城中落户下来。那原本是骠骑将军府的宅子,此时的牌匾也已是换成了张宅。

忙碌了大半天,下人们总算是得出空闲来,纷纷跑去休息。而那负责看门的仆人也是搬了条凳子在门前低头坐下。

“这位兄弟,劳烦通报贵家主一声,就说郭羽求见。”

听到说话声,才刚坐下、连板凳还没捂热的仆人顿时有些不满,他只道其是哪个又来凑近乎的人,正要打发其离开,随即便听到了那郭羽二字。

若说眼下九州之上哪个风头最盛,刨去那四大宗师以及雍王李鸿徒,便是这因为天卫关一战成名的兵鬼郭羽了。

那仆人便是再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敢在其面前摆脸色,当下他站起身来,冲着眼前的白袍男子恭恭敬敬地说道:“回禀将军,家主有事外出,眼下不在家中,还望见谅。”

听到大宅门前仆人的回答,郭羽不由得眉毛一挑。

挨到傍晚时分,估摸着张家众人已然安顿好的他,这才找上门来,想要请张奕帮忙打听小冰的事,未成想其竟是不在家中。

下午的时候,郭羽也曾私下里找庞渝询问过一些关于张奕的事情,是以此刻的他自是万分费解。

一个无任何官职在身,且与人私交甚少,只喜爱书画的人物,在这等才搬入天岚的眼下,又能去哪里?

“可知张先生去了哪里?”

仆人先是摇了摇头,继而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说道:“我想,应该是去找左相了吧…诶,家主回来了。”

郭羽顺着那仆人的视线看去,随即便看到两名中年男子正并肩朝着宅子缓步而来。走在右侧的人穿着一身灰白色长衫,脚步稳健,正是那先前曾与郭羽有过交谈的张家家主张奕。而那左侧之人,身穿宋国官员独有的黑色官服,兴许是由于过于劳累,他的步伐有些虚浮,不是左相张彧又会是谁。

郭羽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人,大抵是胞兄弟的缘故,他们的长相有七八分相似,乍一看很难分辨出哪个是张奕,哪个是张彧。

相比于张彧,张奕身上的书卷气要更重些,而且其脸上时常挂着笑容,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和善。而张彧的脸色则比张奕要苍白一些,或许是做了多年丞相的缘故,他身上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即便张彧看上去十分随和,仍是让人不禁在心里生出畏惧之感。

在注意到郭羽站在前方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张奕拱手笑道:“郭将军,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郭羽抱拳道,“左相,张

先生。”

“嗯。”张彧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他细细打量着郭羽,旋即缓声说道:“郭将军的事迹,本相大体上俱已听人说过。年纪轻轻便能取得如此成就,实属难得。王上得你,胜过得十万雄兵。”

得到大宋左相如此评价,郭羽心中难免有些得意,当下还是故作谦虚地说道:“左相谬赞…”

“不过…”

张彧话头一转,“据本相所知,从散城到天岚,先是丁可信等人,接着是肖海阳、李奎以及雍王、龙翱天,这一路上郭将军似是没少与人发生摩擦,无论是敌是友。虽说这些最后都为郭将军给化解,但不可否认的是,郭将军的锐气终是重了些。”

张彧摇头道:“若是寻常的年轻人,锐气重些总是好事,但你却是不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郭将军好自为之,莫要辜负了王上及大将军对你的期待。”

郭羽正哭笑不得见,就听得旁侧的张奕笑道:“阿彧,你怎的见了人就要说教一番。”

“说的多些,他人也就能听的多些,届时错的自然也就少些。”

张彧忽地叹了一口气,“只可惜,许多道理我与王上已是说了二十年,他仍是我行我素,今日在城门前甚至还…”

张奕劝解道:“王上与高王妃向来如胶似漆,如今分开数月,自是难免生出思念之情。眼下蓦然相见,虽是做得…咳,过火了些,也是可以体谅的。阿彧你就不要对王上过于苛责了。”

“哪里只是过火了些,那分明是在胡闹!身为一国之君,大庭广众之下竟如此行事,成何体统?!”

眼见张彧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再联想到庞渝对其的评价,郭羽心中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兴许是意识到自己在这里说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张彧摆手道:“郭将军应是有事来找大哥,我还有事要忙,便不在这里耽搁了。大哥若是有什么事情,去丞相府寻我便是。”

“嗯,我便不送阿彧了。”

张彧冲着郭羽及张奕两人点了点头,随即便要迈步离开。

“对了。”

停下脚步的张彧伸手入怀,从中掏出一封书信来,“有人给大哥你寄了信,原本我找你为的便是此事,结果路上说着说着就给忘了。”

张奕举手接过的同时,开口道:“劳烦阿彧了。”

“小事而已。”

张彧摇了摇头,“不过最近怎的总有人给大哥寄信。”

“怎么,还不兴我有几个酒肉朋友?”

张奕笑道:“为兄虽然只知道写写画画,但多少还是有些同

道中人的。”

“只是好奇罢了。”

张彧轻轻笑了笑,旋即不再多言,径自转身离去。

待其身影消失在街角后,一手拈着信件的张奕这才回过头来,冲着宅门前的郭羽说道:“让郭将军等了半天,当真抱歉。”

郭羽连连摆手,“不碍事,不碍事。”

“虽不知郭将军为何事来找我,但还是请先进屋再说。”

说罢,张奕抬起右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郭羽也不推脱,直接迈步走入这曾经的骠骑将军府中。

来到大堂,在张奕地招呼下,郭羽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接着便看到张奕唤来一名下人,小声说了几句。

“天色已晚,想来郭将军应是还不曾用食吧,正巧今日别人送了我几坛子好酒。”

张奕冲着郭羽笑道:“眼下正好,让下人做几个下酒菜,我与郭将军小酌几杯,权当是赔礼了。”

“赔礼什么的还谈不上,我今日来,本就是有求于先生,如何还好意思在这里蹭吃蹭喝?”

如果只是蹭顿饭吃,郭羽还真就好意思,可若是喝酒,他当真就遭不住了,当下连忙推脱。

张奕笑道:“若郭将军这般说,那便更该与我喝上几杯。既然是有求于人,哪有不喝酒的道理?”

你们宋人都这么愿意喝酒的吗?

王子玮、李奎那种五大三粗的军中大汉也就算了,怎的你这个文人也是如此。

郭羽暗自腹诽的同时,咧嘴道:“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娘的,为了媳妇儿,丢回人又何妨,实在不行就再装一次醉。

张奕点头称善,继而说道:“奔波一日,身上满是灰尘,且待我换身衣服,再与将军浮一大白。”

说罢,他朝着郭羽拱了拱手,便走入内室之中。

“家主。”

见张奕进来,他那屋中的丫鬟连忙行礼。

“如何了?”

“已在偏室候着,只等家主的命令,她们便会出现。”

“甚好。”张奕挥了挥手,“你且出去吧。”

“是。”

待丫鬟离开后,张奕摘下那挂架子上的黑色长衫。

将之换上后,他的目光便落在那封张彧交给他的信件上。

随手将信封撕开,读过一遍后,张奕轻轻一笑,继而迈步来到桌前。

桌子上放置着他最为喜爱的文房四宝。

“笔墨纸砚,皆已备齐。”

张奕抓起笔,轻声道:“自当写出篇大好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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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双娇

白袍雪甲第十章双娇没过多久,桌子上便出现了数道菜肴,紧接着,相貌清秀的丫鬟端来了一壶美酒,即便郭羽再不懂酒,闻着香味也能知晓其必是那难得的佳酿。

主人不在,郭羽也不好意思动筷子,有些百无聊赖的他,只好把玩着眼前的杯子。

这位张家家主对他似乎或许热情了些,不过一想到宋人好似大多都有着自来熟的性子,郭羽也就不奇怪了。

短短接触下来,张奕与张彧这两人给郭羽的感观都是极好的。只不过相较于大宋左相,还是张奕相处起来要舒服些。

“抱歉,让郭将军久等了。”

换上了黑色长衫的张奕缓步从屋内走出,朝椅子上的郭羽笑了笑,俯身在他对面坐下。

在张奕的示意下,周遭的仆人纷纷退下。张奕端起酒壶,先为郭羽斟了一杯,继而将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

“郭将军的许多事迹我已听了不知多少遍,然而每每想起,心中依旧不免热血沸腾。实在是难以想象,这些竟然全都是一个还未及冠的年轻人做的。”

张奕笑道:“早在燕平时,我便想着,日后有机会定要与将军痛饮一番。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竟是如此之快。”

说罢,张奕对着郭羽举起酒杯,“请。”

恭维的话谁都是爱听的,郭羽咧着嘴,亦是拿起桌子上的杯子,“蒙先生抬爱,请。”

两人一同将杯中之酒饮下后,张奕再次伸手将两只杯子倒满,继而开口说道:“我记着先前郭将军曾说,此趟过来是有事相求,还请将军示下。”

“那我也不与先生客气,便直说了。”

郭羽道:“我想请先生帮我找一个人。”

“找人?”

张奕似是有些诧异:“找人的话,去请求王上下一道诏命不是更好?没记错的话,王上对郭将军还是蛮不错的。”

“这其中自是有诸多缘由…”

“我懂了。”

张奕脸上笑容更甚:“若我所猜不错,郭将军找的,应是个女子吧。”

“…是。”

“那便没错了,以公主殿下的性子,如果知道将军为了别的女子而去求王上下诏,少不得又要闹上一番。”

“不是,那个啥,我们没有…”

“明明已经有了公主这等绝色佳人在身侧,还去想着其他女子,看来郭将军你也是个风流种啊。”

“……”

郭羽撇了撇嘴。

“我虽没什么能耐,但好歹也是这张家家主,找个人还是不难的。”

张奕自嘲地笑了笑,继而说道:“说吧,郭将军想要找的

,是谁?”

“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女子,具体的长相我也说不清。不过想来应该很美,左眼角有颗泪痣。还有就是…”

郭羽思索半晌,旋即说道:“她有个绰号,叫做小冰。”

“嗯,然后呢?”

“没了。”

“…没了?”

“是。”

郭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也明白光凭这几点让张奕帮他找人委实有些强人所难,不过这些也确是他所能提供的全部了。

“郭将军你还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美人,泪痣,以及小冰是吧,我记住了。”

张奕一声呼喝,接着便有丫鬟从旁小跑着过来。他小声吩咐了几句,接着郭羽就看到那丫鬟微微点头,急匆匆地离开了。

“虽然有些难度,但凭借着张家子弟的人脉,只要那人还在燕州,想来便能寻到。”

张奕朝着郭羽笑道:“估计再过个十天半个月,就能有消息传回了。不过等到郭将军抱得美人归之际,公主殿下怕是会将这天岚给闹个天翻地覆,这点我可就爱莫能助了。到时郭将军便自求多福吧,哈哈哈。”

郭羽没有理会张奕地打趣,拱手道:“如此,便有劳先生了。”

“不过是找个人而已。些许小事,无须介怀。”张奕摆了摆手。

“对于先生或许是小事,但对我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大事。”

郭羽主动端起酒杯,“来,我敬先生一杯。”

见张奕冲他举杯示意,郭羽直接仰头将酒尽数灌下。腹中火辣的同时,他又觉得万般的舒爽。

毕竟是想了十年的人儿,如今有人告诉他过个几天便能有消息传回,这心里头又怎会不舒坦。

接连两杯酒入腹,酒量本就极差的郭羽,此刻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已是飘忽忽的。

他不自觉地扯开嘴角。

说是懵懂却美好的经历也好,心头多年的执念也罢。

小冰之于他,是不可替代的。

照理说,一个只是在童年时接触过的女孩儿,十年过去,他早就该将之忘记。

可郭羽偏偏就没有,他近乎不讲道理的把她牢牢记在心中。

或许,情之一字,本就没有道理可言。

眼见郭羽笑得十分灿烂,张奕也不禁哑然失笑:“将军竟如此开心,先前说将军是风流种倒是错了,原来是个情种。既然这样,想必我这件礼物,将军定是不会拒绝了。”

郭羽微微一愣,皱眉问道:“礼物?”

张奕但笑不语,径自拍了拍手。

随着他的动作,乐声蓦然间

在这屋中响起,随后又有脚步声自不远处出来,郭羽寻着声音看去,登时瞪大了双眼。

两道袅袅婷婷的倩影不知从哪里走出,很快的就站到屋子中央。紧接着,这两位足可称得上是美人的女子便跳起舞来。

若只是美人跳舞,郭羽还不至于如此失态。

他之所以会被惊到连话都说不出,完全是因为…

眼前这两位身姿婀娜的女子,穿得实在是太刺激了。

她们身上所穿与其说是衣服,倒不如说是布条来得恰当些,大片大片的雪白裸露在外,看的郭羽一阵血脉偾张。

左边的女子容貌姣好,身材高挑,最惹人注意的便是她那丰盈且饱满的酥胸。那白色的抹胸根本无法完全将之遮挡住,洁白润泽的肌肤就这般呈现在酒桌上两人的视线之中。

山峦叠嶂,沟壑丛生。有些羞涩的女子红着脸,晃动着自己的娇躯,山摇地动间,郭羽的目光不禁为那道神秘且深不见底的沟壑给牢牢吸引住。

右侧女子胸前的资本明显就少了许多,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却是比那白衣女子要更诱人些。

她身上所着衣物俱是黑色,与其白皙的肌肤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再加上女子嘴角处始终带着一抹勾人笑意,两相结合起来无疑更显诱惑。

墨色抹胸下方,是那正微微扭动的纤细腰肢,女子的小腹光滑平坦,没有一丝赘肉,让人心生冲动,忍不住想要伸手抚摸一番。所谓杨柳细腰,不外如是。

随着女子的动作,那不着寸缕的丰润美腿不住挪动,洁白的玉足踩在地面上,步步生莲。

两女穿着打扮除去颜色外俱是一般,容貌也有近九成相似,显然是对双胞胎。她们的舞姿颇为狂野,极具异域风情。

女子所跳之舞郭羽未曾见过,不通歌舞的他也无法点评其跳的好不好,不过想来这种时候没人会去做那种煞风景的事。

此时的郭羽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声音。

卧槽!

一曲舞罢,两女轻挪莲步,款款走到张奕的面前施了个万福,“奴家见过家主,见过郭将军。”

“嗯。”

张奕微微点头,继而冲着兀自目瞪口呆的郭羽笑了笑,开口说道:“听闻郭将军前些日子刚被王上赏赐了一个大宅子,想来此时府上应是还没什么人手吧。这对姐妹动作勤快,口齿伶俐,且又能歌善舞,便赠与郭将军当个下人吧。”

说罢,他转头望向两女,“巧兮,倩兮,还不快拜见你们的新主子?”

“是。”

两女退后一步,继而对着郭羽盈盈一拜,“奴婢见过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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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北疆女子多妩媚

两女的身体紧贴在地面上,浑圆的臀部高高翘起。看着那诱人的曲线,郭羽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

“穿黑衣的是巧兮,另一个是倩兮。两人皆出身于北疆蛮族,乃是前些日子旁人所赠,我见她们通些歌舞,便将之留下。”

张奕微笑道“将军你也知道,我只爱摆弄些笔墨文字。这两女还有些姿色,若是留在我府中,未免太过浪费。”

“左右将来都要送人,不若便赠予郭将军。凭她们的相貌,倒也配得上将军。日后做个侍女也好,当个妾室也罢,那便是将军的事了。想来以将军的为人,定不会亏待了她们。”

听了张奕的话,本就有些晕乎乎的郭羽脑袋是更加转不过弯来。

嘛意思?

张奕要将这对穿着火辣、身材妖娆的尤物姐妹花送给他?

“你们先起来…”

按下心中那些香艳旖旎的念头,郭羽将视线收回,转头望向张奕,苦笑道“这样不妥吧。”

自天岚城破后,齐国的官员死的死逃的逃,他们的宅子也自然是空了出来。而赵轻玄也不客气,当下便将之赏给了这场宋齐大战中立下功劳的诸位将士。

既然是赏赐,那便少不了郭羽的。赵轻玄大手一挥,直接将原本车恬的府邸给了他。

当初齐王对于车骑将军的宠信乃是人尽皆知之事,车恬的宅子自然是这天岚城中最好的。车恬这些年来毫无顾忌的大肆敛财,几经修缮之下,其家宅的豪华程度已是仅逊色于城中的王宫。

郭羽所得到的这份赏赐无疑让诸多人心生艳羡。要知道,这宅子充其量也只是个添头而已,以他在这次战役中所立下的功劳,少不得要再加官进爵。

由于其真正的封赏还并未下来,再加上赵轻玄对郭羽又是莫名的信任有加。有人戏言称,这大宋怕是也要多出一位车骑将军。

让人羡慕自然是一件很爽的事,不过对于赵轻玄给他的宅子,郭羽倒是没什么感觉,充其量便是在这天岚中多了一个住处,不用再住军营里而已。

对于这个宅子,郭羽也没有很上心,只是将原来的牌匾摘去后便不去管了,更别说请什么下人。

郭羽之所以会说不妥,一来是他不习惯别人伺候自己,二来则是…

他看了一眼身旁那亭亭玉立的两女。

家里放这么两位,自己身体容易吃不消啊…

“这有何不妥?家里多些人手总是好的。即便将军不喜歌舞,至少在闲暇之余也能有个人说话…啊,我知晓了。”

张奕仿佛想通了什么,当下笑道“两女

被送入府中虽已有些时日,可无论是我,还是家中子弟,都从未碰过她们。两女还是完璧之身,将军大可放心。”

“咳咳!”

因为口干正在饮酒的郭羽,直接被张奕的话给呛住。

他胡乱地抹了抹嘴巴,同时脸色怪异地看向坐在酒桌对面的张奕。

瞧这张奕浓眉大眼的,原以为是个正经人,没想到竟然也是一个骚包。

他怎就忘了,这大宋国内何尝有过正经人。

“将军怎的这般不小心。”

正当郭羽暗自腹诽之际,一只纤手蓦然从右侧探出,拿着帕子动作轻柔地擦拭着他的脸颊。

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郭羽微微转头,旋即便看到巧兮那张精致的面庞。

“将军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呢,如此一来,便更加需要我们两姐妹来贴身照顾你了。”

女子声音婉转娇柔,话语中故意将“贴身”两字咬得极重,不免让人想入非非。

闻着巧兮那诱人的体香,郭羽此刻心上仿佛正有一根羽毛不断拨弄着。他正欲开口,随即便感觉到自己左臂传来一阵令人酥麻的柔软。

“是…是啊,就让我们今后服…服侍将军吧。”

倩兮羞红着脸,将娇躯紧紧地贴在郭羽的身上“就收下我们吧。”

郭羽虎躯一震,心中动摇更甚,紧接着就见到右侧的巧兮轻轻拉起他的右手,并将之放在其白皙的大腿上。

“有了我们,将军定会方便许多,而且…”巧兮嘴角上扬,轻笑道“我们,可是会很多东西的哦。”

郭羽下意识地出口道“会什么?”

“这,便需要将军自己来摸索了。”

巧兮的语气愈发撩人,她将手覆盖在郭羽的手背之上,牵引着他的手在她腿上缓缓挪动。

郭羽双眼微微眯起。

巧兮肌肤光滑细腻,让人爱不释手。即便巧兮没有动,他怕是也要忍不住抚弄一番。

而倩兮所带给他的感觉又是不同,被她紧挨着的郭羽只觉得自己的左臂已然整个全都陷入那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之中。

右手微凉,左臂温热。

郭羽被这一黑一白的姐妹花夹在中间,眼中神色不住变换,心头几欲炸裂。

良久,郭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留痕迹地收回右手,接着又抬起左臂,对着张奕举起桌上的酒杯。

他淡淡地说道“喝酒吧。”

闻言,在场之人的眼中俱是流露出些许讶然。

张奕不无诧异地说道“难道这

两女的姿色,入不得将军的法眼?”

“不,她们都是很好很好的。”

张奕看着郭羽鼻下那不知何时出现的两道血痕,皱眉道“那为何…”

“正是因为她们很好,我才不能收下。”

拒绝了巧兮的帮忙,郭羽随手将脸上的血迹抹去,继而笑道“若是因此而使得她伤心,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在九州之上,有能耐的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大多富豪官员家中都养着七八房妻妾,更有君王曾经后宫佳丽三千,传为一时佳话。

似郭仪那般,举世闻名却只娶一妻的,反倒成了极少数。

以他郭羽如今的身份,纳两房妾室,养几个暖床丫鬟和美貌歌姬,倒也不过分。

他养得起,旁人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但郭羽没有。

不是说他不近女色,而是因为…

那个自幼孤苦伶仃的女孩儿,若是他日相见时,看到他妻妾成群,心中又将作何感受?

此时的他多几分欢愉,日后与小冰重逢之时,她便可能会多上几分伤心。

郭羽明白自己。

他正值年少,血气方刚,若是有巧兮倩兮这一对妖艳姐妹花待在家中,且摆明了任他予取予夺,他根本不可能把持得住。

他不是圣人,天知道方才他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能将手从巧兮的大腿上抽回。

“此番前来本就是有求于先生,蹭顿酒本来就已经很是过意不去,哪里还能收下先生的美婢。”

郭羽端酒饮下,随即说道“先生好意,我心领了,此事还是作罢。”

张奕笑着同样饮尽杯中之酒,没有回话。

坐在左侧的倩兮听完郭羽的话,正要说些什么,紧接着便看到巧兮对着她摇了摇头。

“想来将军心中所挂念之人,比起奴婢二人来要美的多吧。”

巧兮从桌上又拿来一个杯子,继而端起酒壶将其与郭羽的杯子倒满。

“能得到将军的青睐,她还真是令人嫉妒呢。”

巧兮笑吟吟地拿起杯子,对着郭羽说道“不过既然拒绝了奴婢,那这杯酒将军可就不能拒绝了哦。”

她将头靠近郭羽的耳边,轻声道“奴婢,可是对将军心仪已久了呢,如今要将军陪一杯酒,应该不会过分吧。”

“不过分。”

女子的气息扑打在郭羽的脸之上,让他脸颊和心头俱是有些痒。

郭羽忙不迭地拿起桌上杯子,狠狠将之灌入腹中,掩盖自身促狭的同时,亦是将心头的骚动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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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他不要

白袍雪甲第十二章他不要将军海量,奴婢佩服。”

或许是饮酒的缘故,巧兮那洁白的脸上悄然间浮上一抹诱人的酥红。

郭羽别过视线,不敢再去看她那愈加妖艳的面庞。

若是再多看上几眼,他怕是难免会改了主意。

“我…奴婢也敬将军一杯。”

另一侧的倩兮,亦是学着巧兮的样子,颤颤巍巍的拿起酒杯。不待郭羽如何,她径自扬起头,将杯中酒尽数喝下。

“咳…咳!”

兴许是喝得急了些,倩兮咳了两声,俏脸通红。

郭羽不留痕迹地扫了一眼那山峦撼动的壮丽美景,继而接过巧兮从旁递来的斟满酒水的杯子。

又是接连两杯下肚,郭羽只觉得脑中晕眩感愈发重了。

要是再接着喝下去,他怕是要连回家的路都认不得。

若是如此还好,可这人在半醉之下,难免会放肆许多。有这样两个娇艳姐妹在身边,心猿意马之下,他少不得就要做出些事情。

郭羽微微侧头,看了看右边的巧兮。女子的嘴角犹且挂着一抹笑意。

而且…好像还不一定是谁对谁做什么呢。

“承蒙先生招待,天色已晚,我便不打扰了。”

郭羽双手扶住桌子,就要从位置上站起。还不等他起身,一双玉臂便将他的腰给环住。

巧兮将下巴枕在郭羽的肩头,娇笑道:“被将军给拒绝了的奴婢,眼下这心里面可是难受得很呢,将军如何忍心就这般一走了之。”

她朝着郭羽的耳朵吹了口气,继而轻声道:“奴婢不许将军走哦。”

郭羽打了个激灵,“妹妹,嘛意思?”

“只求将军能再陪我们姐妹喝上几杯。”

倩兮闻言,连忙点了点头,再次将身子贴了过去,小声道:“我…我也想跟将军喝酒…”

郭羽抿了抿嘴,主动拿起酒壶,给三人的杯子倒满。

不就喝酒吗,喝!

他就不信了,喝不过宋国大汉,难道还喝不过你们两个北疆女子?

……

“啊哈哈哈哈,喝!”

已是醉眼朦胧的郭羽,将头枕在倩兮的胸前,右手揽着巧兮那不堪一握的腰肢,左手握着酒杯,大笑道:“来,美人儿,给本将军满上!”

巧兮靠在郭羽的怀中,拿起酒壶给郭羽满上的同时,笑道:“将军,你醉了。”

郭羽晃着头,咧嘴道:“谁说我醉了,我没醉!别看…别看我眼下有些晕乎,便是那李鸿徒来到我面前,我也能与之大战三百回合!”

“哇,将军好厉害哦!”

巧兮勾住郭羽的脖子,低声道:“那不知,将军又能否与奴婢大战一番呢?”

郭羽哈哈一笑

,“莫说你一人,便是你们姐妹一起上,本将军也是毫无惧色。即便是昼夜酣战,那也不再话下!”

“我…我…”

听到郭羽的话,倩兮羞意更甚。

“那就这样说定了哦。”

巧兮将脸颊贴在郭羽的脸上,轻声道:“若是不能将我们姐妹杀得丢亏卸甲,奴婢可不准将军逃呢…”

郭羽眉毛一挑,眼中欲光大炽,那只放在巧兮腰身上的大手开始缓缓向上挪动。

“虽然不想打扰将军的兴致,但这种事还是不要在这里做的好。”

许久不曾说过话的张奕,看着对面紧紧靠在一起的一男两女,开口问道:“不过,看将军的意思是…愿意收下她们了?”

“收,为什么不收,谁不收谁儿子。”

郭羽直起身子,伸展双臂,将巧兮倩兮两女尽数揽在怀中,“肉在眼前,哪有不吃的道理。”

没想到几杯酒的功夫,郭羽竟真的就改了主意。

张奕玩转着手中的杯子,微微一笑,“今日与将军交杯换盏,着实尽兴。左右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既然将军愿意收下她们,那便带她们回府…”

“公主殿下,小的说了,郭将军正在与家主商谈要事,不便打扰,还请公主稍后片刻。”

下人那大得有些刻意的声音忽地从屋外传来。

“扑通。”

张奕微微皱眉,再度抬眼看向面前的郭羽,随即不禁有些好笑。

不知是巧合,还是其刻意为之,郭羽竟是在这种时刻醉倒下去,

急促的脚步声很快便在屋中响起,显然那名不速之客并没有等候的打算。很快的,那满身贵气的娇俏少女便来到了众人的眼前。

少女甫一出现,她那清丽绝伦的容貌顿时将巧兮倩兮给比了下去。

“这就是你所谓的商谈要事?”

赵轻语先是看了看衣不蔽体的两女,继而狠狠地瞪了一眼倒在桌子上的郭羽。

跟在她后方的下人显然有些手足无措,“我…”

“不知公主殿下驾临寒舍,草民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张奕从座位上站起,先是使了个眼色示意仆人退下,继而朝着赵轻语躬身下拜。

“不必多礼。”

赵轻语沉着脸,“本公主有事要找这讨厌鬼。”

“正好郭将军也醉了,便让巧兮与倩兮扶着他跟着公主走吧。”

张奕点点头,“巧兮,倩兮,还不快起来。”

“是。”

两女应了一声,接着一人抬着郭羽的一支手臂,就要将其从座位上扶起。

赵轻语皱眉道:“不劳家主费心,这讨厌鬼的宅子本公主倒也认得,我自己带他回去即可。”

“以

公主的万金之躯,哪里能做这等事。”

张奕笑道:“更何况,这两女乃是草民赠予郭将军的婢子,做这事再合适不过。”

“是吗?”

赵轻语同样扬起笑脸:“他不要。”

“公主错了,方才郭将军已经亲口说要收下她们。”

“男人的醉话而已,醉话。”

赵轻语走到郭羽身边,一双眸子不经意间扫过巧兮与倩兮两女。

感受到少女眼中的冷意,倩兮不由得心头微颤,那原本牢牢抓着郭羽臂膀的手亦是不禁为之一松。

巧兮倒没有似倩兮一般,她毫不避让地与赵轻语对视着,开口道:“郭将军方才说了要我们姐妹服侍他…”

“都说了是醉话,既是醉话,又哪能当得真。”

赵轻语抬手握住郭羽的胳膊,继而朝着自己一拉,其身体顿时朝着她倒了过来。

巧兮惊讶的睁大了双眼,她如何都没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赵轻语竟是轻而易举地就将郭羽从她手里夺了去。

她自是不会知道,眼前这娇滴滴的大宋公主却是个兵锐境界的武道中人。即便力气比不得那些军中宿将,也远胜于那些普通的甲士。

至少,比起巧兮来要强的多。

赵轻语将郭羽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肩上,另一只则抱住他的腰。

眼见她就要离开,巧兮犹自有些不甘心地说道:“郭将军他要我们…”

“他不要。”

赵轻语微微侧头,冷声道:“别让本公主说第三遍。”

“公主之意,草民以知晓了。”

张奕抬手示意巧兮住口,“既然公主不需吾等,那草民便不相送了。”

说罢,他向着赵轻语拱了拱手,“草民,恭送公主。”

“哼。”

赵轻语也不多话,扛起已然醉得不省人事的郭羽就往门外走去。留下依旧面带微笑的张奕与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巧兮与倩兮。

……

走出张宅的大门,赵轻语蓦然停下脚步。

感受着那浓郁的酒气,她松开左手,伸向郭羽的脸,继而狠狠一拧。

“喝酒,让你喝酒!”

“你不是不喜欢喝酒的吗,今日怎的就喝成这个样子!”

“怎么,看到好看的女子,就忍不住了?!”

“她们有本公主好看吗?!”

然而,无论赵轻语如何动作,哪怕郭羽的脸被她捏的肿了起来,他依旧没有半点清醒的样子。

脚步声忽至。

大抵是觉得这样子确实无趣,赵轻语气呼呼地松开了手。

她转过头,看向那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且愣在原地的肖海阳,没好气地说道:“看什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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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悲喜各不同

肖海阳沉默半晌,继而低下头去,行礼道:“末将见过公主。”

赵轻语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收敛起情绪,缓声道:“嗯,无须理会我,忙你的去吧。”

说罢,少女再度拉起兀自沉睡着的郭羽的手臂,就要迈步离开。

“…让末将代劳吧。”

赵轻语头也不回地说道:“不必了”

她不再理会身后的肖海阳,径自拖着郭羽的身体往远处走了。

这半月来,少女没少在这天岚城中转悠,自是知晓王上赐予郭羽的那座大到夸张的宅子在城中何处。

来到宅子前,赵轻语抬手推开那扇紧闭的大门,继而拉着郭羽往门内走去。

天色已晚,宅中亦是一片昏暗。赵轻语随便找了个屋子,接着便毫不客气地将郭羽丢在床上。

“睡得跟头死猪一样。”

赵轻语上前两步,抬手捏在郭羽没肿的另半边脸上,又是一拧。

待到郭羽两侧的脸颊俱成一般时,少女心中的不满这才稍稍化解。她满意地拍了拍手,接着就想要转身离开。

然而赵轻语才刚迈出步子,身体忽地一顿。

她看了看那仰躺在床榻上的郭羽,犹豫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

在一片寂静之中,赵轻语将郭羽那身满是酒味的白袍脱下,继而有将他的靴子自脚上摘去。

经过一番翻找无果后,赵轻语转去到了别的屋子。少顷,等她再次回来之时,怀中已是多了一条薄被。

将之盖在郭羽的身上后,赵轻语摇了摇头,语气似是有些无奈。

“真是讨厌。”

她先前说有事要找郭羽,倒也不是用来搪塞张奕的借口。

傍晚时,庞渝找上了她,说是有事让她转告给郭羽。

尽管赵轻语不知道庞渝为何不自己去,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找她,但当其听完庞渝的话之后,她便直接奔出王宫之中。

赵轻语先是去了郭羽的家中,结果不出意外地扑了个空。

紧接着,她又急忙去到那兵营之中,结果被散城军甲士告知郭羽自护送众人回到天岚后,还未曾来过。

无奈之下,赵轻语只得在城中如一个无头苍蝇般继续寻找,若非后来在路上碰到张彧,此刻她说不定还在那街道上晃悠。

至于为什么不让别人帮着一起寻找,则是因为赵轻语有自己的计较。

虽说庞渝让她转告给郭羽的话,只有短短一句,但其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确是让赵轻语不得不慎重。

赵轻语自是不知晓自己那无良王兄与庞渝在谋划什么东西,但她却是知道那位登上谋士榜的毒师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在得知郭羽去了张家之后,赵轻语心中便愈发的焦急起来。

她近乎狂奔着跑到那张家的宅中,结果看到的竟是已经醉倒的郭羽。

而在他的身边,则是两位近乎半裸的妖娆女子。

这让赵轻语如何能不气?

兴许是又想起了她在张家大宅中所见得的场景,赵轻语柳眉一蹙,继而就伸手往郭羽脸上探去,似是想要再拧上一把。

眼看着少女的小手就要触及郭羽的脸,她的动作微微停顿,随即便将手收回。

赵轻语不再动作,转身迈步离开,偌大的宅子里,一时间便只剩下呼呼大睡的郭羽一人。

……

当赵轻语离去后,肖海阳就那般静立在张家的宅门前,一动也不动。

“公主殿下与征南将军当真是郎才女貌,令人艳羡啊。”

一道听起来颇为平和的声音在肖海阳的耳畔响起。

肖海阳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随即转过头去,“先生。”

“肖将军来了啊。”

张奕轻轻笑了笑,对于肖海阳的出现,他似是没有半点惊讶。

“听闻先生找我,我便立时赶来了。”

对于张奕这位张家家主,肖海阳亦是不敢有分毫地怠慢,当下拱手道:“先生究竟是有何事?”

“只是想设宴款待将军一番,以感谢将军这一路上的照顾罢了。”

“分内之事,何须感谢。”

肖海阳摇头道:“若是先生无事,末将便告辞了。”

张奕笑道:“你也是,征南将军也是,一个两个的都着急走。怎么,你们是嫌弃这张家宅子太过寒酸,还是厌烦我这个酸书生。”

“末将不敢。”

眼见肖海阳低头行礼,张奕似是也觉得有些无趣,当下道:“罢了,既然将军不愿,那我也不便勉强。”

闻言,肖海阳冲着张奕抱了抱拳,就要告辞离去。

“不过倒也可惜,将军若是能早来些时候,说不得便能看到些有趣的东西。”

“有趣的东西?”

“是啊,咱们大宋公主吃醋的样子,你说有不有趣。”

张奕笑道:“就在方才,我曾要把府中两位舞姬送与征南将军。而征南将军倒也是个风流人物,大手一挥就将之收下。结果还不待他们出府,公主殿下便找上门来,皆连两句‘他不要’,便将我那舞姬给推掉。”

“接着,公主便不由分说地扯着征南将军就往外走,而征南将军呢,竟是一句话也不敢说。方才听门口的动静,估摸着便是公主在教训征南将军。想来肖将军也看到了。”

“那征南将军斗兵能胜杨志勇,论武敢战赵文奇,在这

沙场之上更是纵横披靡,结果被公主殿下压的死死的,哈哈,看来还是我们的公主殿下更厉害。”

张奕将手负在身后,语气满是感叹:“不过征南将军与公主倒也是一对璧人,似公主那般的小女儿姿态,我还是头一次见…”

听着张奕的话,肖海阳始终未发一言。

他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来。然而,肖海阳身侧的那紧紧攥在一起的拳头,却是将他心中所想尽数暴露出来。

……

清晨的阳光,将郭羽自睡梦中唤醒。他睡眼朦胧的坐起身来,一阵阵由于宿醉而产生的头痛不住袭来,郭羽不无痛苦地抬手捂住额头,脸上微微泛起苦笑。

酒这个东西还真是不能多喝,第二天起来头疼不说,便是记忆也变得不甚清晰。

眼下的他只记得,自己昨日去了张奕府中请他帮忙,在其答应后自己与他喝了两杯,然后…

张奕好像要送一对儿绝色姐妹花给他,结果被他给…

拒绝了,拒绝了,拒绝了。

“我靠,我是哈皮吗?!”

想起昨日巧兮倩兮那副诱人的姿态,郭羽抬手捂住胸口,一时间心痛到无法呼吸。

不过,他的记忆也就停留至此了,后面所发生的事,郭羽已是全然不记得。

“将军醒了啊。”

娇柔的嗓音自旁侧传来,郭羽点了点头,“醒了。”

“擦一擦脸吧,要不怪难受的。”

“啊,谢谢。”

郭羽抬手接过毛巾,简单地往自己脸上抹了两把。

“将…将军,奴婢准备了醒酒茶,将军要不要喝一点…”又是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啊,帮大忙了,你真贴心。”

头尚且有些难受的郭羽毫不犹豫地将眼前的茶杯端起,一口灌下。

“谢…谢将军夸奖…”

“没,应该的。”

“将军好偏心呢,奴婢也帮了将军,为什么不夸奴婢?”

一双玉臂自后方搂住郭羽的脖子,嗓音娇柔的女子继续说道:“难道是奴婢做的不够多?若是这样的话,奴婢就再与将军做些别的事,届时,将军能否夸夸奴婢呢?”

“哦,你要做…”

咧着嘴的郭羽笑容忽地一僵。

等等。

这屋子里,不是应该只有他一个吗?

为什么会有人端茶送水,似乎还可以提供特殊服务的样子?

而且,这两人的声音怎的这般耳熟?

郭羽僵硬的转过头去,随即便看到一张精致且妖娆的容颜,整个人顿时为之愣住,

眼前这个嘴角微微上扬的妩媚女子,不是巧兮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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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身世

白袍雪甲第十四章身世郭羽先是看了看巧兮,继而又抬眼朝着前方看去。

果不其然,那身材丰腴的倩兮站在床榻之前,眼下正怯生生地望着自己。

那身后的软玉温香无疑不在提醒着郭羽此刻并非梦境,他猛地一个激灵,挣脱开巧兮的怀抱,继而跳下床榻,惊道:“你们怎的在这里。”

巧兮回道:“家主将我们赠予将军,如今我们已是将军的婢女,自然该待在这里。”

郭羽皱了皱眉,“我记得昨天我不是已经拒绝了吗?”

“是啊,将军一开始是拒绝了。”

巧兮眯眼笑道:“但等到将军与我们姐妹喝过几杯酒后,便改了主意。大抵是将军发现了我们姐妹的好吧。而且…”

巧兮一手撑在床榻上,两条玉腿伸展开来,将她那诱人的娇躯舒展开来,“将军还说遭遇我们厮杀一场呢。”

说着,巧兮轻轻拍了拍郭羽的床榻,似是在告诉他这里便是他们将要厮杀的战场。

郭羽眉头皱起更甚。

昨日的事情他自然已是记不清,不过若是醉酒之下,这种事他没准还真能做的出。

见巧兮语气颇为肯定,而倩兮也没有丝毫的慌乱,郭羽便知巧兮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当下摇头道:“估计是当时我喝醉了,故而说出了许多荒唐话,若是冒犯了两位姑娘,我在这里向两位道歉。”

郭羽一本正经地向巧兮与倩兮一抱拳,继续说道:“不过既然是醉话,两位还是不要当真的好。稍后我去买些早饭来,待用过后,我便送两位回张府。”

“哼!”

听得郭羽的话,倩兮表现的有些焦急,而巧兮的脸上则更是流露出些许伤心。

“当初喝酒的时候,叫人家小兮兮,如今下了床,便叫人家走。娘亲的话果然没错,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女子神情哀恸,语气中满是委屈,若是有旁人在场,怕是直接会把郭羽当成一个薄情负心汉。

“妹妹,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嗷。什么叫下了床就叫你走,说的我好像对你做了什么似的。”

郭羽撇嘴道:“再者,我何时叫你小兮兮了,若你是小兮兮,那你妹妹我昨日又作何称呼。”

巧兮不假思索地答道:“大兮兮。”

郭羽咧嘴道:“话都不会编,姐姐叫小兮兮,妹妹反倒成了大兮兮,真是…”

正说话时,郭羽的目光不经意间从两女的身前扫过,话头顿时止住。

他皱了皱眉,人也陷入了沉思。

嗯,好像…还有那么点道理哈。

“总之,将军既然答应了收下我们,便不能反悔。”

巧兮歪着头:“作为统兵数

万的征南将军,总不至于对我这个小女子出尔反尔吧。”

“呵,妹妹,这你就大错特错了。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本将军的绰号是什么。”

郭羽环臂于胸,笑道:“兵鬼。什么是兵鬼,自然是用兵无常,鬼神莫测。也不怕告诉你,本将军说话从不算数,说起谎来更是连自己都骗。”

“你…”

“别你了,别跟我在这里耗着了,不值当。”

“再者,虽然我立了点功,但终究也只是一个杂号将军而已。大宋国内像我这样的海了去了,你们两个又何必死活赖在我这儿。”

他虽然平日里总吹嘘自己是什么玉面小白龙,但对于自己的长相总还有些自知之明。他终不是李鸿徒那种光凭长相便能引得女子尖叫的人,说这巧兮对他一见钟情,鬼才会信。

如果是因为权势,正如他所说,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杂号将军而已。比他强的不知有多少。而且,在这大宋国内,除去王族,论权势又有哪个比得上张家。

至于钱财,那便更不可能。

虽说郭羽这些年也攒下几个闲钱,再加上赵轻玄的赏赐与他的俸禄,也算是小有余粮,养活几个人不成问题。

可光凭这些,在张家面前是显然不够看的。

无权无财,长相又算不得出众,巧兮自是没有道理这般缠着他。

郭羽挑了挑眉:“劝你最好别把我当傻子耍,不愿说实话也去所谓,等下自己离开便是。不过若是你们赖着不走,就别怪我动粗了。”

如果说无事献殷勤是非奸即盗,那眼前这巧兮无缘无故的想要献身,其中的问题可就大了去了。

郭羽虽是不愿对她们怎么样,但把她们拎回张家,他还是可以做到的。

听完郭羽的话,巧兮与倩兮两人默默对视一眼。

“那奴婢便实话实说吧。”

巧兮先是叹了一口气,继而说道:“其实,家主先前与将军所说都是假的。”

果然。

郭羽眯起双眼。

不管如何,那张奕对他确实热情的有些过分。

以其张家家主的身份,却主动与自己结交,言语间有颇为恭敬。

自己前去找他,立马设宴款待,所求之事也是毫不犹豫的一口应下,最后更是要送一对美人给自己。

他究竟要做些什么?

念及此处,郭羽不禁疑惑起来。

作为张家家主,他又能从自己的身上图谋些什么呢?

正在郭羽思索间,便听得巧兮继续道:“其实,我们姐妹二人并非是别人为了讨好家主而送给他的,而是逃过去的。”

“…逃?”

“嗯。



巧兮点了点头,“将军也知道,北宋与北疆之间的战争已断断续续地持续百年,从未停歇,两国间互相征伐也早已成常态。”

郭羽皱眉不语。

实际上,与其说是北宋与北疆一直在厮杀,倒不如说是九州与蛮族。

蛮族不满足于自身所处的环境,又向往九州中原的富饶之地,历代北疆王每隔几年便会发动南征。而九州北境势力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在抵御蛮族侵攻的同时,时不时地也会北伐一番。

是以,九州与北疆的恩怨可以说是由来已久,若是真要说的话,甚至可以追溯到唐帝国之前。

自唐帝国灭亡后,九州分裂开来,应对蛮族便成为了占据北境燕州的大宋的责任。

巧兮口中的北疆与北宋厮杀百年,倒也不算错。

“征伐,为的自然是掠夺。抢钱,抢粮,抢女人。”

巧兮笑容苦涩地说道:“而我们姐妹二人,便是被抢到大宋的。”

“若我没记错的话,自二十多年前我老爹跟北疆王歃血为盟之后,大宋与北疆间便没再发生过什么战事。”

郭羽问道:“即便是后来老爹假死归隐,大宋与北疆盟约不再,北疆王也未曾真的挥军南下。待到他死后,北疆自己便乱了起来。而大宋尚且自顾不暇,更不可能出兵北疆。”

“看你们的年纪,应该还不过双十吧,怎么可能流落到宋境。除非你们还没出生的时候就给抢了过来。”

巧兮抬起眸子,静静地看着郭羽,“将军以为,在两国明面上的和平之下,便没有任何的龌龊事了吗?”

明白巧兮话中的含义后,郭羽抿了抿嘴。

“北疆不比宋国,没有北境那道钢铁防线。在北疆边陲之地,也只有几个村落而已。”

“这些村落大多是身份卑贱的贫苦之人,他们的死活,北疆贵族们自是不会理会的,更别提出兵保护了。”

“我们姐妹二人,正是出生在北疆边境中的一座贫苦村子之中。年幼时的生活虽然辛苦,但也总也还算的上是幸福。”

“但就在那一天,一切都变了。马蹄声震天响,火光充斥着四周,整个村子都燃烧起来。喊杀声,惨叫声…直到现在,我仍然能回响起当时的惨状。”

“村中的男人,无论老幼,大多被砍杀,少数几个躲过一劫的,最终也被大火给吞噬掉。至于女人…呵呵,将军,便不用我多说了吧。”

郭羽点点头,继而说道:“所以,将你们掳进大宋的是…”

巧兮垂下眸子,冷声道:“王家。”

“…王家?”

郭羽微微一怔。

这事怎的又扯上王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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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本将军要了

白袍雪甲第十五章本将军要了巧兮倩兮这对姐妹明明是张家之人,怎的又跟王家扯上了关系?

想起先前巧兮所说的话,郭羽稍加思索之后,也就想通了其中缘由。

如果是她们是从王家逃出,那么在大宋国内,敢收留她们的,也就只剩下张家了。

“大抵是由于当时我们年龄太小,又或者是想把我们当做讨好上司的礼物,我们从那些被掳来的人中挑选出来,几经辗转,最终被送入王家。”

巧兮笑容中不无嘲讽:“说起来,我们姐妹倒还是幸运的。至于剩下的那些女人,所要面临的命运…呵呵。”

郭羽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无论是大宋,还是北疆,早已将对方当做不死不休的仇敌。

百年杀伐所产生的仇怨,怎可能郭仪与北疆王的交情而一朝化解掉。

在这等背景下,出兵侵袭对方领土,劫掠女人与物资,杀伤对方壮丁,即便是以惜民而著称的大宋,也是再正常不过。

而且,在那些镇守北境,常年与北疆蛮族厮杀的甲士眼中,蛮族根本不能算作是百姓。

“之后,我们就一直被养在王家府中,并有专人教我们歌舞,日子过得倒还算不错,甚至比起在村子时还要滋润几分。”

巧兮抬手摸了摸身旁倩兮的脸颊,轻声道:“这样的生活一连持续了好多年,直到前些日子,我无意间听到王府中的下人说,他们家主的八十大寿就要到了,等到那时,就让我们姐妹…”

或许是因为羞于出口,巧兮的声音蓦然一顿。

不用她说完,郭羽便已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卧槽!”

他有些惊异地瞪大了双眼,喃喃道:“都八十了还能想这事儿,这镇西将军还真他娘的是宝刀未老啊。”

“王无敌是出了名的色中恶鬼,即便是将至耄耋,这几年也没少纳妾。呵,男人。”

巧兮撇了撇嘴,旋即说道:“之所以没有碰我们,只因日子未到。至于教我们歌舞,也只是为了迎合那王无敌的喜好而已。”

她叹了一口气,“说实在的,乱世女子本就没什么价值,更何况是像我这样被抢来的女子。王无敌的岁数虽是老了些,但王家终究是大宋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家族,若是做了他的妾室,别的不提,衣食无忧总是能保证的。照理说我也不该有什么奢求,就此认命,当一个笼中雀,可…”

巧兮转头看向倩兮,眼中满是爱惜:“我这个做姐姐的,哪能忍心让自己妹妹去侍候年纪一个足以当她爷爷的男人。”

倩兮咬着嘴唇,“姐…姐姐…



“知道这件事后,我便开始计划出逃。可光凭我们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怎可能从戒备森严的王府中逃出。”

巧兮忽然有些感慨:“不得不说,我们两人的运气当真是不错。就在日子越来越近之时,宋王突然下达了迁都的诏命。王家中人为此不由得忙碌起来,就连王无敌本人也是焦头烂额,一时间无暇顾及其他。”

“我们姐妹趁着这个机会从王家逃了出去,但还没来得及逃出城去,便给王家察觉到。王家在大宋军方势力之大,想来将军也能明白。当夜王无敌便以城内潜入北疆奸细的名义,将燕平封锁起来。”

“嗯,继续。”

郭羽不知何时搬来了一条板凳,他坐在上面,翘着二郎腿,一边嗑瓜子一边听着巧兮讲述自己的经历。

“或许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吧,正当我们姐妹已然绝望之际,那个男人突然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张家家主?”

“嗯。”

巧兮点了点头,继而说道:“当时家主说,他知道我们的事,不过他不能将我们送回北疆,毕竟北境的驻防将士有不少是王家子弟,他不可能为了我们得罪王家。不过,若只是藏起来,还是可以做到的。

说完,先生将我们给带了回去,藏在一处隐蔽的宅子里,等到了迁都时,第一时间便将我们带出了燕平,再之后就见到了将军…”

“等会。”

郭羽挑眉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按照套路的话,你不是应该对张家家主心生感恩之心,接着来一个俗套的以身相许吗?又为何在这里跟我纠缠不休?”

“最初的时候,我也是本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想法,这才跟着家主离开。结果家主就真的信守承诺,没有将我们交出去。不仅如此,他还对我们礼遇有加,并且没有任何的想法。是以,对于家主,我确实是十分感激的。”

巧兮摇头道:“不过,也就只有感激而已。以身相许,那自是不可能的。毕竟我们是为了不委身于一个老头子才从王家逃出,难道换了年轻几岁的张家家主,我们便要认命了吗?”

“至于为什么选择你,一是将军你年轻,长相也不算差,跟了你至少我不会委屈。另一点则是因为将军你如今是宋王眼前的红人,未来前途无量,完全不需要仰他王家的鼻息。”

巧兮冲着郭羽笑道:“至少,不会因为王家权势滔天,就把自己的女人拱手相让,我说的对吗,郭将军?”

“嘿,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郭羽吐出不小心吃进嘴中的瓜子皮,

咧嘴笑道:“且不提你们跟我本就没什么关系。本将军为何要为了你们这两个才见过两面的北疆女子而去得罪王家。你说的不错,我确实不怕他们。不过,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来得好些吧。”

大抵是没想到郭羽会如此回答,巧兮愣了愣,旋即迟疑道:“我能为将军做很多事…”

“你能做什么?服侍我穿衣洗漱?打扫屋子?还是做饭暖床?”

郭羽摊手道:“抱歉,这些我自己都能做。”

“…你怎么自己暖床?”

“这有何难,裹着被子在床上躺一会儿不就暖了…”

“扑通!”

郭羽的声音忽然停顿。

从床榻跳下的巧兮,猛地跪在地上,低头道:“求将军收留我们。”

“……”

见郭羽没有出声,巧兮继续说道:“如果将军不留我们,早晚有一天我们会被王家人给捉回去,最终沦为那王无敌的玩物…”

“……”

“家主待我们虽好,可毕竟此趟迁都张家的损失极大。人心难测,他今日既然能将我们送给将军,等我们回去后,未尝不可能再把我们还给王家,以期与王家联合起来。”

“凭我们两人,根本不可能离开大宋,而只要在这大宋国内,便无法逃出王家的追捕。”

“只要将军愿意收留我们,无论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就是让我们姐妹一起伺候将军,也未尝不可,只要将军能待倩兮好些…”

“求求将军了…”

见郭羽始终不发一言,巧兮的声音越发急切,说到最后更是几近哽咽。

“倩兮…也求将军…”

始终呆立在旁的倩兮也跪在地上,一同求着郭羽。

“说真的,直到现在我也不是很相信你所说的话。”

郭羽拍了拍手,继而从板凳上站起,“原因无他,这剧情太老套了,而且漏洞颇多。什么年幼之时被掳入敌国,侥幸生存后洞悉真相,逃出王家得遇贵人…就这故事,俗套到说书先生都不愿意讲。”

巧兮伏在地上的身体微颤,“将军…”

“不过。”

郭羽话锋一转,“这故事老虽老了点,听着还是挺有意思的。留你们在宅子里讲讲故事,倒也不失一个好的选择。”

听到这话,巧兮双目一亮,继而抬起头来,“将军的意思是…”

“嗯,你们两个,本将军要了。”

郭羽嘴角微微上扬,笑得有些诡异:“我记着你方才好像说,只要我愿意收留你们,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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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激情肉搏

白袍雪甲第十六章激情肉搏听到郭羽的话,巧兮抿嘴一笑,嗓音也变回原来的娇柔,“嗯,只要将军喜欢,什么都可以。”

“那劳烦你们先换身衣服。”

“额…难道将军觉得我们穿得太多了?”

巧兮微怔,脸红道:“若是如此,更加暴露的服饰我们倒是也有…”

“不是,我是想让你们穿的严实点,若是能裹上大皮裘那便是再好不过。”

“将军的兴趣倒是与旁人不同呢…”

巧兮捂嘴笑道:“既然将军喜欢这种调调,我们照做便是。”

我喜欢个锤子。

郭羽瞥了一眼犹且跪在地上的两女,她们的穿着与昨晚在张家府邸时一模一样,浑身上下总共加一起也没几块布料。

当然,眼下两女看上去着实养眼,可要是以后散城军中的兄弟过来,见了她们这副打扮,那还得了?

自己那本来就莫须有的好色之名,岂不是要传的更加凶了。

“既然你们选择当我的婢女,那自然要照着我的规矩来。我的要求也不多,只有一点,那就是巧兮你不要试图诱惑我。”

“…啊?”

“而且,别以为有几分姿色,露个大腿扭个腰,本将军就会像哈巴狗一样对着你流口水。”

郭羽冷笑道:“我郭羽走南闯北,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本将军也知道自己诱人的很,但还是希望你不要有多余的想法。”

“…知道了。”

巧兮顺从地点了点头,旋即伸手捏住自己身上抹胸的下摆,就要向上拉起。

女子的上半身只有那么一件衣物,若是她将之脱下,那场景想来便是要多香艳便有多香艳。

郭羽动作迅速地伸手摁在巧兮的手臂上,皱眉道:“怎么,把本将军的话当耳旁风?”

自己才刚说完,这巧兮就玩脱衣服色诱,未免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吧。

“不敢,奴婢只是按照将军的吩咐行事而已。”

“我让你脱了?”

“是啊。”

巧兮笑道:“将军不是说,让奴婢换衣服吗?”

“…我可没让你当着我面换。”

“按照将军方才话里的意思,奴婢姿色不过尔尔。如此,估摸着奴婢的身体在将军眼中也只是如同草木一般。”

巧兮歪头道:“那既然这样,奴婢在哪里换不都一样吗?”

“呵,跟我玩这一手?”

“将军冤枉奴婢了。”

巧兮低头看了看郭羽的手,询问道:“那奴婢能否继续换衣服了呢。”

郭羽没有说话,只是收回了自己的手。

眼见郭羽如此,巧兮勾起

嘴角,双手抓着抹胸,将其缓缓向上提起。

“本将军还有事,你们随意。”

郭羽径自转过身子,推门而去,“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就好,无须拘束。”

“噗!”

见得郭羽落荒而逃,巧兮停下了动作,抬手捂住嘴,笑得乐不可支,“终究只是嘴皮子厉害。”

“姐姐…”

一直跪在地上的倩兮,这才从地上站起,她的表情似是有些迷茫。

“我们…”

“嗯。”

巧兮揉了揉倩兮的头,轻声道:“我们留下了。”

……

郭羽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明明是自己的家,自己竟然会如此狼狈的从里面逃出。

想起方才自己所看到的那一抹白嫩,郭羽只觉得自己鼻子有些热。

但愿那个巧兮不会天天如此,要不然,他可真的受不来。

郭羽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自己的宅子。

如果巧兮说的是真的,他收下了两女,那么日后怕是少不得要与王家人冲突。

不过…

郭羽耸了耸肩。

赵文奇他都敢正面刚,王家又算个锤子。

这么一想,他心里便更加没什么负担。

郭羽狠狠地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地呼出一口气后,这才继续迈开步子。

时候已是不早,天岚的街道上如往常一般热闹,两边的商贩看起来十分忙碌。

往常的郭羽,此时要么去往王宫找赵轻玄扯皮打诨,要么就是去城外军营操练那帮与他一般闲着没事干的散城军。

昨日赵轻玄在城门的举动,郭羽尚且记忆犹新。估计以他的德行,眼下要么是在补觉,要么就是在继续酣战。

无论是哪一种,郭羽都不应过去打扰。是以,他能去的地方便只剩下一处了。

……

“左勾拳!用力!打他!精彩!”

天岚城外的军营里,无数甲士聚拢在一起,他们围成一个圈子,不住呐喊着。

场中央,两名赤裸着上身的精壮大汉正扭打在一起,虽说他们彼此间出手皆是留有余地,但听着那拳头击打在肉体上所发出的沉闷声音,还是不由得让人觉得牙酸。

当郭羽来到军营中时,场中的两人已经分出了胜负。

“嘿嘿,看招!”

龙涛狞笑一声,右手握成爪状,自下方探出,带着劲风直奔对面的男人胯下而去。

“草!”

陆休前只觉得自己裆下一凉,他连忙向后退去,慌忙间他的步子不免乱了几分。

龙涛一爪落空,脸上

的笑容却愈发灿烂。他矮下身子,左脚往前一扫。下盘本就已经有些不稳的陆休前,挨了龙涛这一脚后,登时扑到在地。

龙涛直接压在陆休前的背上,用膝盖抵住其脖颈的同时,双手抓着他的双臂高高拉起,高声道:“怎么说,陆王八,你服是不服?”

“我服尼玛,要不是你小子使阴招,老子能被你摁在地上?!”

陆休前破口大骂道:“有种放开老子,再打一场。”

“是不是玩不起?”

龙涛咧嘴道:“甭管什么招,能赢就是好招。别忘了,要是在沙场之上,敌人可不会管你那么多。”

“这就是你刚才招招往老子鸟上招呼的理由?”

龙涛得意地晃了晃头,正要回话,随即耳边蓦然传来郭羽那略带诧异的声音:“小龙龙,你这是又觉醒了什么了不得的嗜好了吗?”

从人群中走出的郭羽,目光落在场中央的两名半裸大汉身上。

他抿了抿嘴,沉声道:“原来是女装,眼下又光着身子骑壮汉,龙涛啊龙涛,你真是越来越…啧啧。”

郭羽的话甫一说出,顿时在场上掀起一阵爆笑之声。

“卧槽尼玛,小龙龙,我说你怎么一直浪笑着冲老子裤裆使劲儿。老子把你当兄弟,你竟然想骑老子?”

被龙涛压着的陆休前,绿着脸疯狂挣扎着,口中喊道:“还不快放了老子,我告诉你小龙龙,就算你靠着阴招得到了老子的肉体,也休想得到老子的心!”

“滚你娘的!”

龙涛的脸便有如吃了苍蝇一般,忙不迭的自陆休前身上离开,嘴里兀自说道:“老子喜欢的是小筠,哪个会对你这个铁王八感兴趣…”

“看招!”

挣脱了束缚的陆休前忽地一笑,趁着龙涛说话之际,右腿狠狠踢出。

腹部蓦然受到重击的龙涛连连后退,“你!”

“你什么你,这要是在沙场之上,敌人哪会管你那么多!”

陆休前得势不饶人,朝着龙涛就是一通乱拳。

“尼玛…”

尚且还未站稳的龙涛,面对陆休前的攻势又哪可能支撑的住,没过一会儿就摔倒在地。

“现在的人啊…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眼见陆休前又要朝着龙涛扑去,郭羽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奔着站在旁侧看热闹看得正过瘾的陈简钊与卢伯走去。

“贱羽。”

“郭将军。”

听到两人的呼喊,郭羽咧了一笑,算是打过招呼,接着又伸手指向后方那兀自厮打在一起的龙涛和陆休前两人,开口询问道:“这俩人恁么地了,为何在这里激情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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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大宋将军多王家

白袍雪甲第十七章大宋将军多王家刚在家里看过两个半裸美女搔首弄姿,眼下又在军营里撞到赤身大汉激情肉搏。

念及此处,郭羽不禁觉着有些好笑。

卢伯思索片刻,随即说道:“今早时,龙统领与陆统领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将他们拉开后,几经询问之下才知道,他们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一个叫小筠的女子。”

“小筠?”

郭羽微微一愣,很快脑中便回想起那个曾经照顾过自己一段时日的宫女的模样。

“龙统领说什么小筠之所以会离开天岚,完全是因为陆统领太蠢;而陆统领则说,是龙统领在其面前穿女装跳舞,这才把小筠给吓跑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

卢伯有些无奈地说道:“两人说着说着,火气便又上来了,怎么说都说不听,非要以拳头论对错。再加上营中弟兄本来就闲得无聊,事情就发展成这副模样了。”

“那就让他们接着打吧。左右无事,权当操练了。”

郭羽瞥了一眼被陆休前给打得嗷嗷乱叫的龙涛后,转过头来看着卢伯,“待得还习惯吗?”

卢伯点头笑道:“蛮好的。”

在卢伯降宋后,虽然赵轻玄不曾明说,但其很明显是想让他归在郭羽的麾下。

对于这点,卢伯也没有什么反感。毕竟,他这条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本就是郭羽给他的。

他与郭羽的官职虽然是同阶,但卢伯也是明白,自己无论是武艺还是统兵之能,都比不得郭羽。是以,即便是在郭羽的帐下效命,他也并不会觉得有什么难堪。

“那你手下的那群军士们呢,有没有什么不满?最近营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此趟灭齐,投降的齐国军士总共有将近三万人。将他们分散补充进宋军各部后,剩下的一万人则被赵轻玄尽数塞给了郭羽。

齐国的军士战力不高,但平日里的待遇却是极好,便说是老爷兵也不过分。在宋营中待久了后,因为不适应而生出不满来也不是不可能。

往常这军营里还有他与陈简钊两人镇着,然而前几日他们俱是离开去迎接张相那一群人。凭侯锦永与卢伯两人,若是营中发生了什么冲突,恐怕难以压下。

“他们也是如末将一般。不瞒将军,我们这群齐国弃子,如今还能活着便已经知足了,对于别的哪里还会有什么奢望。”

卢伯道:“相较于以往,宋营的条件确实算苛刻了些,不过这才是应该的。往常这些军士养尊处优惯了,自以为天下无敌,结果一上战场便原形毕露。”

卢伯摇了摇头。

倾裕一夜,齐国数万

军士被不足万人的大宋甲士追着跑的场景尚且历历在目。

若是齐国军士能及得上大宋甲士哪怕一半,宋齐之战怕是在最初的玉门关便已经结束。

“不过若说营里发生了什么事…”

卢伯沉吟道:“将军归城不久后,王将军便领着燕云骑军离开天岚,往北而去,好像是奉命前去迎接王家。”

“王家…也要到了吗…”

郭羽皱了皱眉。

这几日,王家这个词倒是频频在他耳边响起。

之前由于与王家没有交集,他一直没想过,如今听卢伯提起,郭羽这才明白过来。

燕云左骑军统领,那个对他老爹颇为崇敬的黑竹将军,也姓王。

不仅如此,征南军中的王姓将领也是有不少。除去几个偏将军以外,还有那在原征南军中地位仅次于大将军陈奚,以及刘笑尘石毅两个镇边将军的中军将军王军杰。

虽然郭羽与他的接触并不是很多,但观先前陈奚对他的态度,显然是对其十分器重。

郭羽之前虽是听赵轻玄与庞渝讲过张、王两家在大宋国内的权势极大,但对于这个“大”究竟是大到什么程度,他先前还真没有概念。

即便是王家家主王无敌,郭羽也只是知道他是大宋四位镇边将军之一,以及刚刚从巧兮口中得知其虽年近八十,却依旧“宝刀不老”。

如今这么一想后,郭羽还真是被王家的势力给吓了一跳。

单单一个王无敌不算什么,可若是加上散布在宋军各部中的王家子弟,王家还真可称得上是恐怖如斯。

甚至如果不是王军杰在天卫关酿下大错,在陈奚与刘笑尘俱是身死的那时,连这征南军统帅之位恐怕也是他的,哪里还能轮得到自己头上。

郭羽忽地明白过来昨日赵轻玄在城门前与他说过的话。

王家有过逼宫的先例。眼下天岚城中的宋军中,王家将领占据了半数。而那王无敌又因为迁都而对赵轻玄怨气极大,如果他真的打算做些什么…

郭羽挑了挑眉。

不过即便不是为了赵轻玄,眼下的他,与王家间将要发生的冲突恐怕也是无法避免。

毕竟,巧兮和倩兮这对从王无敌手中逃出的姐妹还在他家里待着呢。

郭羽可不会天真的认为,两女去他府中的事除开张奕外便再无人知晓。

王家强则强已,但正如郭羽先前所想那般,他还真就不怕什么王家。

郭羽本就是半道投宋,在燕州没什么根基,家人也不在宋境,根本不怕王家动什么手脚。

而且,他王无敌就是再狂妄,也不敢

对自己家人如何。

开玩笑,自己老爹是何人?

武道评榜首,当今天下第一,连赵文奇都能干翻的狠人。

至于郭羽自己,那便更是无所畏惧。官职是靠真刀真枪争来的,手下兄弟也都是他从散城带出来的,没有一个王家人。

更广阔当今王上还与他称兄道弟,甚至还有一起逛临音楼的交情…

这么一想,郭羽顿时觉着他比那劳什子的王家牛比多了。

他咧嘴笑道:“来吧来吧,别的都好说,如果他敢来我这儿耍流氓,本将军就把他的宝刀给撅了。”

“撅宝刀?”

眼见郭羽笑得诡异,卢伯面上不禁泛起疑惑。

“没事。”

郭羽又问道:“还有别的什么事发生吗?”

“别的事…”

“有。”

正当卢伯思索之际,旁侧的陈简钊突然插话道:“昨儿公主来过一趟军营,好像是有什么事找你。”

“赵轻语?”

郭羽闻言,不由得一愣,“她怎么了。”

陈简钊与卢伯面面相觑,一齐摇了摇头,显然是不知。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估摸着也不是什么大事。”

郭羽并不认为赵轻语找他能有什么正事,以少女的性子,说不定又是嘴馋想再吃一遍天岚街上的美食,让自己给她当个跟班。

“郭将军最好还是过去找公主一趟为好。”

卢伯郑重道:“昨日公主是傍晚时来的军营,看她那神色匆忙的样子,显然是有什么要紧事。”

见卢伯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郭羽不禁一怔。

神色匆忙?

难不成那小公主还真有什么大事要找自己?

“既然如此,营中之事就暂且交与你,我去王宫中看看…”

“将军,你相好的过来找你…哎呦!”

郭羽的话还未说完,便给人打断。

他循着声音望去,随即便看到王晓宇被一个娇小玲珑的少女给踹翻在地。

“我记得你,当初在散城时,就是你在城门口与本公主大放厥词!”

赵轻语一双杏目瞪得溜圆,“眼下竟然还是这般口无遮拦,看本公主今日如何教训你!”

王晓宇只不过是个普通甲士,如何能是兵锐境界的赵轻语的对手?

在赵轻语的拳打脚踢之下,王晓宇顿时是哀嚎连连,其惨叫声一时间与场中兀自被陆休前殴打的龙涛遥相呼应。

郭羽见状,连忙上前拉住满脸愤愤之色的赵轻语:

“赵姐,算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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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接连登场

白袍雪甲第十八章接连登场算什么算!若是私下里也就算了,大庭广众之下,当着本公主的面,竟然还敢如此放肆!看本公主今天如何收拾他…”

冒犯公主,若是真的细究起来,那可是杀头的大罪。不过少女嘴上说得虽是厉害,手上却并未如何用力。

眼见王晓宇的惨叫声愈发凄厉起来,洞悉这一切的郭羽毫不客气地往王晓宇的屁股上狠狠地踢上了一脚。

“啊!”

这回王晓宇的惨叫声倒是真心实意的了,他捂着屁股在地上跳起,径自朝着远方逃去。

“还想逃?站住!本公主今天…”

郭羽一把拽回想要追上去的赵轻语,劝解道:“消消气,消消气。我也帮你踢了一脚,这事就算了吧。”

“你自己踢得,与本公主何干?他三番两次诋毁本公主的名誉,此等大罪怎能就此一了百了?!”

“嘿,那你是不是还得去王宫里把你王兄揍一顿,他可是成日里叫我妹夫,而且叫的比谁都欢。”

“你以为本公主揍的少…”

转过头的赵轻语声音突然顿住。

看着郭羽那尽在咫尺的脸庞,赵轻语这才注意到此刻她近乎被郭羽给抱在怀中。

感受着周围甲士那颇为暧昧的目光,赵轻语那张俏脸不禁为之一红,她连忙扒开郭羽的手臂,同时还不忘朝着他的脚面踩上一脚。

“嗷!”

郭羽一声惨呼,捂着脚往后一跳,“干啥玩意儿啊你,没招你没惹你,好端端的凭甚打人。”

“活该。”

赵轻语往郭羽的脸上扫了一圈,疑问道:“你这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昨晚还是肿的,怎的一夜过去就变得完好如初了。”

昨日赵轻语气愤之下,可是没有半点留手,尽情的拿郭羽的脸发泄着自己的怨气。

明明她走的时候,郭羽那张脸还高高肿起,结果短短一晚上便恢复的如同没发生过一般,这如何能让她不啧啧称奇。

“说什么呢你。”

郭羽放下脚,模样有些不解。

也难怪他这般,醉酒之后的事郭羽是半点也不记得,至于赵轻语所做过的事情,他便更加不会知晓。

“没什么。”

赵轻语别过头去。

扶醉酒的郭羽回家也好,因为某种原因心生怨气从而掐这讨厌鬼的脸也罢。这两件事,以她那别扭的性子,都无可能去告诉眼前的这个人。

赵轻语不说,郭羽自是也不会去细究,他无所谓的摊了摊手,继而问道:“对了,听说你昨天有事找我?”

“嗯。”

“你今

天过来,也是为了这个吧。”

郭羽问道:“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赵轻语将视线往四周扫去,见附近皆是散城军中人,她不由得放心下来,当下低声说道:“庞公托我给你带个话,他说…”

“郭将军,又有人来找你了。一个胸贼大,另一个胸…哎呦!”

似曾相识的惨叫声,将场上众人的注意力尽皆给吸引了过去。

在众人的视野之中,那才被赵轻语给打过一顿的王晓宇再次扑到在地。

穿着黑色长裙的女子一手提着食盒,左脚正踩在他的屁股之上,她脸上犹且挂着看起来颇为妖艳的微笑。

而在她身后,则是一名容貌与其近乎完全相似的白裙女子,她似是有些害羞,那张精致的脸正带着一丝红晕。

见到两女,周遭的散城军甲士顿时猛吞口水。

这姐妹两人,明明容貌完全一样,给人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

一个妖艳却身姿纤细,一个清纯又体态丰腴。

若是有幸能与这两女同床共枕,其间滋味又当该是何等样的销魂?

不过,对于两女,在场的众人却是半点妄想都不敢有。

先前王晓宇已经喊过了,这两人是来找他们将军的。

既是郭将军的女人,他们又哪里能有什么想法?

众甲士一齐将视线移向皱着眉的郭羽,眼中满满尽是羡慕之色。

“尼玛的,为什么!”

鼻青脸肿的龙涛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口中呐喊道:“好看的女人,一个接着一个,就跟不要钱似的往郭将军怀里撞!如今又来一对绝色姐妹花…苍天呐,你为何如此的不公啊!”

不得不说,无论是众将士眼中的艳羡,还是龙涛那歇斯底里的哀嚎,都让郭羽心中暗爽。

他摇晃着脑袋,嘴角微微翘起,带着宠辱不惊的微笑,径自朝着巧兮与倩兮两姐妹走去,口中问道:“你们…”

“你们为何在此?!”

一道身影先于郭羽走到了两女面前。

赵轻语冷着脸,眼中带着敌意,“真的不将本公主放在眼里么?”

见赵轻语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性子柔弱的倩兮顿时心生惧意,她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巧兮将脚从王晓宇身上收回,挪步挡在倩兮身前,笑吟吟地说道:“奴婢不敢。”

“那为何还敢出现在这里?”

“公主殿下就不要刁难奴婢了。”

巧兮忽然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颤声道:“奴婢只不过是想给自家主子送个早膳而已,公主何必如此啊

…”

赵轻语眉头紧紧皱起,正要说话,接着便听得郭羽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咋的了?”

郭羽咧嘴笑道:“刚冲我莫名其妙的撒了一通火,难不成还想冲我的婢女接着撒气不成?”

赵轻语身子一颤,她回过头,同时用手指着满脸委屈的巧兮说道:“你真的把她们收下了?”

听赵轻语的语气,显然是认识巧兮与倩兮,当下郭羽不由得皱眉道:“你认识她们?如果先前她们有哪里得罪了你,那我代她们向你陪个不是。”

“将军…你为何如此偏心…”

王晓宇从地上挣扎着起来,脸上满是哀伤:“她们是你的婢女,我也是你的手下啊…凭甚她们得罪了公主你就替她们道歉,我得罪了公主你就跟着公主一起踢我…”

“滚蛋!”

郭羽冲着王晓宇的臀部又是一脚,“你在这儿跟我瞎掺和个什么劲儿。”

王晓宇脸上的表情更加哀伤了。

郭羽不再理他,转头望向眼前这冷着脸不发一言的赵轻语。

这巧兮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才能把赵轻语给气成这幅模样。

他挠了挠头,询问性的看了巧兮一眼。

后者也回以他一个委屈的眼神。

“那啥,要不然我再让你踢上一脚…嗷!”

话音未落,赵轻语的脚却已是踹了上来。

一脚过后,少女也不去管兀自惨嚎的郭羽,径自朝着营口的方向离去。

“公主慢走。”

待其经过两女时,巧兮冲着赵轻语施了个万福,脸上则是那充满挑衅的笑容。

“哼!”

赵轻语自是不会理她,脚步丝毫没有停顿的离开了军营。

待她走后,场上顿时陷入诡异的寂静之中,众甲士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直与他们将军暧昧不清的大宋公主负气而走,而郭羽身边又莫名的多了一对妩媚动人的姐妹花…

梅士淦喃喃道:“龟龟,这可比看小龙龙和陆王八打架有意思多了。”

“是啊…”

武辽点了点头,“看来,新的风暴已然出现。这两女的横空出世,必然使得军中的公主党便不再是一家独大,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啊…”

“你们来做什么?”

对于手下的窃窃私语,郭羽权当没听见,他走向尚且站在原地的两女,开口问道:“你们与公主有何恩怨?为什么她看见你们就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见巧兮眼泛泪光,郭羽抬起手来:“我劝你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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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闯营

白袍雪甲第十九章闯营巧兮嘻嘻一笑:“没什么,只不过是昨日在张府中见过一面而已。”

郭羽抿了抿嘴。

联想到赵轻语方才那些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郭羽大抵上也能推测出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摇了摇头,不想在这件事上过多计较,当下皱眉问道:“你们两个来军营里又是做甚?”

“给将军送饭啊。”

巧兮冲着郭羽举起手中的食盒晃了晃,“今早时还未来得及给将军弄些吃的,将军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奴婢想着,将军十有八九是会把这事给忘了,这才赶忙做了些吃的送过来。”

说着说着,巧兮嘴巴一扁,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奴婢这般为将军着想,公主殿下也就算了,结果连将军都是如此…”

营中的众甲士本就偷偷瞄着两女,眼下见巧兮面露委屈,他们看向郭羽的目光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看了没,先是气跑小公主,如今又要把这妹子给说哭,咱们将军可真不是个东西。”

“左拥右抱,铁锁连舟,还半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啧啧。”

“渣男。”

“都闲得没事做是不是?”

郭羽瞪了瞪周遭的甲士,“要是有劲儿没处使,就都给我去绕着军营跑三圈。”

说完,他又没好气地瞥了一眼眼前的黑裙女子,撇嘴道:“还有你,别在这里跟我表演变脸。”

虽然认识不久,但郭羽却是知晓巧兮是个什么样的人,自然也不会被她眼下的模样给迷惑住。

他可不会忘记,自己没吃早饭便是眼前这个女子害得。

毕竟一大早看到那般香艳的场景,他哪里还会有吃饭。

“不过还是多谢。”

郭羽从巧兮手里接过食盒。

“分内之事,将军何须道谢。”巧兮摇了摇头,继而说道:“需要奴婢喂将军吗?”

“…不用。”

郭羽摆了摆手,随即说道:“以后要是没有什么要紧事,便不要过来了。”

赵轻语也就算了,如果连自己的侍女都三天两头的往军营里跑,难免会惹人非议。

更何况,两女的身份十分特殊,这般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宋军营地,若是不小心单独被王家人撞见,那便不好了。

“将军好无情呢,这就要赶奴婢们走。”

巧兮叹息道:“既是将军之意,做婢子自当听从,以后不来打搅将军便是。只求将军别忘了,府中尚且还有我们姐妹二人在等着你…”

两人的对话,顿时引得在场众人一阵不满。

“汝闻,此为人言乎?”

“妹子这般好,就这么对人家,什么玩意儿呢

?”

“要不是我打不过郭将军,我早上去捋他了!”

“都噤声,你们难道想加入散城女团吗?看见小龙龙没,原来跳的多欢,再看现在,被逼着当上了女团团长,从此男不男,女不女…”

“我不管,我便是穿上女装了,跳起脱衣舞了,也要捏着嗓子喊出:郭将军渣男!”

“食屎啦你们!”

郭羽向后方那群不断冲着他指指点点的甲士们怒喝道:“真是反了你们了,要是不想日后回散城当着大家的面穿着小龙龙原来那套衣服跳舞,就都给我消停点!”

郭羽的厉喝声有如惊雷般在众人耳中炸响。

这几句话的杀伤力果然不同凡响,散城军里似龙涛那般不要脸之人终究是屈指可数。众甲士一时间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玩够了没有?”

郭羽对巧兮下了逐客令,“玩够了就赶紧回去。”

这巧兮才出现多久,营里便已然闹腾成这样,要是让她再待上一阵,说不定还要出什么幺蛾子。

“那奴婢就先回床榻上等将军了哦。”

巧兮上前一步,在郭羽耳边轻声道:“放心,奴婢会尽好暖床的职责。等将军回来之时,将军的床榻一定是热乎乎,香喷喷的。”

说完,巧兮冲着他抿嘴一笑,随即便拉着倩兮往营外走去。

郭羽挑了挑眉。

私下里诱惑他也就算了,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北疆女子,果然是比九州女子要大胆的多啊。

“等等。”

听到郭羽的呼喊,巧兮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有些不解地说道:“难不成将军已经等不及了?”

她望了望四周尚且围观着的甲士,低下头,微红着脸说道:“不过若是将军喜欢,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在营帐里也确实别有一番滋味…啊!”

屈指往巧兮的额头上一弹后,郭羽无奈地说道:“难道你脑子里就只有那档子事儿吗?”

“你们男人不都是这样吗?”

见巧兮犹自有些不服的样子,郭羽也懒得理她,询问道:“你们呢?折腾一早上吃过饭没有?”

听到郭羽的话,巧兮不禁一怔。

“…还没有。”

“那这饭还是你们拿去吃吧。”说着,郭羽就要将食盒递还给巧兮。

巧兮没有接手,而是皱眉道:“将军是信不过奴婢的手艺,还是觉着奴婢会给将军下毒?”

“想什么呢,要是信不过你,我还收你们做甚。”

郭羽耸肩道:“宅子离军营虽不算远,但回去总要花上些时候。你们这一路上若是饿着肚子,那滋味可不

好受。营里应该还有些吃的,我总不会饿到的。”

“将军…无须这般为奴婢考虑的…”

北疆也好,九州诸国也罢,对于婢女奴仆,尤其是像巧兮这种,主人完全有对其生杀予夺的权利。任意支使也好,肆意欺辱也罢,就算是直接给杀了,也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是以,郭羽这番话,又如何不让巧兮诧异。

“为你考虑个锤子,你哪那么多事,赶紧吃完赶紧回去。”

郭羽原本还没觉得如何,但经巧兮这么一提,他还真有些饿了。

见巧兮犹自没有接下的打算,郭羽有些不耐地又把食盒往前递了递。

他倒是没觉得自己的举动有哪里不合规矩。

刨去那军神之子的身份,郭羽原本就只是一个生长在散城的平民百姓而已,什么尊卑贵贱的自是不会在乎那么多。

就算巧兮与倩兮是他的婢女又如何?

让女孩子饿肚子,这不像话。

“那我…”

“将军…哎呦!”

听得惨叫声,营地里的众甲士精神不禁为之一振。

这已是王晓宇今天叫的第三回了。

第一次来了个大宋公主,第二次则是眼前的双娇。

第三次是谁?难道又是某个来找郭将军的女子?

想到这里,众甲士心里不禁有些期待起来。

一阵沉闷的马蹄声,在营地中蓦然响起。

手里尚且拿着食盒的郭羽,皱着眉转头望去。

入眼处,只见一小队披甲重骑正冲着他奔来,为首之人,是一名还未到而立之年,手握钢弓,满脸骄纵之色的青年将领。

而在方才发出惨叫声的王晓宇,眼下正躺在侧方,捂着胸口不住哀嚎着。

“咻!”

劲风袭来。

“啪!”

自那青年将军手中所射出的箭矢,正中郭羽手中的食盒。

“啊!”

食盒直接飞出,在空中四分五裂开来,里面的汤水喷洒而出,少部分落在巧兮的手上,烫得她发出一声痛呼。

一箭射出后,青年将军抬手一拉缰绳,他胯下那匹战马登时停住。

见他如此,青年将军身后的那数十铁骑也纷纷勒马停住。

“哪个叫郭羽?”

青年将军昂着头,看了看在场众人。视线经过巧兮时,他心头微微一动,待看到倩兮后,眼中神色愈加火热起来。

视线转过一圈后,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前方那个皱着眉的白袍男子身上。

“你就是那个劳什子的征南将军?”

骑在马上的青年冷笑道:“狗东西,不知道行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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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箭矢谁为最(暂勿订阅)

白袍雪甲第二十章箭矢谁为最听到青年将军的话,性子火爆的梅士淦顿时破口大骂:“哪来的小崽子,竟敢到我散城营中撒野!”

青年将军脸色一沉,“狗东西,竟敢骂我?!”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顿时就如同打开了某种开关一般,使得余下的散城军众人一齐开骂。

“闸总,皮痒了过来找揍是不是?”

“还射箭,滚回家里射尼玛去吧,哦,不好意思我忘了,尼玛死了。”

“小子,你来得真不是时候,正好小龙龙发情想男人了,看他待会怎么干你!”

“滚你娘的陆休前,信不信等收拾完了这不知死活的犊子,老子先干你一通!”

郭羽没有去管身后那兀自骂个不停的散城军甲士,而是转头看向巧兮与倩兮两女。

巧兮被汤给烫了一下,原本白皙的手背此刻被烫的通红。她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显然是十分疼痛。

倩兮依旧是那副怯怯懦懦的样子,只不过相较于以往,她的眼中多了几分惊恐与茫然。

郭羽叫来一旁的侯锦永,低声吩咐道:“锦永,先带着她们去军帐,另外叫军医帮她处理一下。”

“诺。”

侯锦永点头应下,继而走到两女面前:“两位,且随末将来吧。”

巧兮异常乖巧地点了点头,拉着倩兮走了。

待到两女离开,郭羽迈步走向前方那被众人骂的脸色颇为难看的青年将军。

这人的目光经过巧兮与倩兮时,表情有着明显的变化,在加上他那副跋扈的语气及姿态,其身份已是不言而喻。

不过,为免意外,郭羽还是开口询问道:“你是何人?”

郭羽的话一出口,身后的骂声登时止住。

“王家,王荣。”

拎弓在手的王荣,阴沉着脸道:“本将军好心好意过来与你打个招呼,你这群手下竟然如此辱骂与我。”

“你所谓的打招呼,就是叫本将军狗东西?”

郭羽停下脚步,咧嘴道:“这等称呼,还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啊。”

“叫你狗东西都是抬举你,别以为自己打赢几场仗,当了个什么狗屁将军,就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了。”

王荣嗤笑道:“武评第十?军神之子?在我王家面前,你算个什么东西。”

郭羽挑了挑眉。

他实在是不明白,眼前这位大兄弟究竟是从何而来的优越感。

“王家之于大宋的重要性,便不用小爷我多说了吧。即使是宋王赵轻玄,眼下也要看我王家的脸色行事。所以,别以为抱住了那公主殿下的大腿就能有恃无恐。”

见郭羽不说话,以为他是害怕了的王荣继续说道:“我也不怕告诉你,作为军中将领,得罪了王家,甚至比得罪了大宋王室还要来得严重些。信不信,只要小爷我一句话,你和你的这帮手下便会被丢到北境去打蛮

子,一辈子都别想回来。”

郭羽沉默半晌,开口道:“你待如何?”

“还算你识相。”

王荣满意地笑了笑,“虽说你的手下不长眼,不过小爷我却是仁慈得很。只要你愿意跪下认错,并且把方才那对姐妹花交上来,我就当方才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噗!”

郭羽忽地笑了一声。

王荣皱了皱眉:“你笑什么?”

郭羽咧了咧嘴。

他当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真的遇上这种恶俗的桥段。

跋扈世子以势压人?

你压尼玛呢?

郭羽不回答,王荣也没有追问的打算,当下说道:“如何?只要两个女人,不仅能让小爷我原谅你,甚至还能获得我王家的庇护。有我王家罩着,保你未来一路坦途。”

郭羽笑问道:“我若是不答应呢?”

见郭羽笑,王荣亦是笑了,而且笑得异常开心:“那也很简单,要么如我先前所说,被丢到北境,或者老死,或者被蛮子砍死;要么就是被派到哪个偏远小城里,当个窝囊将军,最终死得不明不白。”

“你以为你是谁?”

郭羽眯眼道:“宋王姓赵不姓王,你以为你们王家就能为所欲为?”

“抱歉,在这大宋,我王家真的就是为所欲为。”

王荣冷笑一声,对着郭羽拉开弓弦,“连宋王当年都险些被我王家逼得退位,你又算什么东西。你信不信,即便我眼下开弓将你射杀,那赵轻玄连个屁都不敢放。”

“牛比你就放箭,不放你是我儿子。”

兴许是腻了与眼前这个白痴交谈,郭羽冷笑道:“你是脑袋抽了吧,在我散城军营中,说要杀我。且不提你这一箭能不能把我如何,就算是我真的让你杀了,你以为你能走的出这军营?”

话音刚落,拉弓声大作,拔刀声四起。

无数柄硬弓搭着箭矢,对准了弯弓欲射王荣,众甲士手握钢刀长剑,脸上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只等郭羽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冲上前去,将眼前的这个哈比给砍成无数段哈比。

“我为什么不能。”

王荣仍然没有自觉,大笑道:“在这大宋,我王家就是天!没有人敢动王家之人。我若是被伤到一根毫毛,无论是你郭羽,还是你后面那群正张牙舞爪的渣滓,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就连你们的家人,也休想平安无事。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

郭羽伸手掏了掏耳朵,继而朝着王荣的方向一弹。

“废话真多。”

郭羽轻笑道:“有种你松手啊。”

“你!”

“大公子,慎重。”

见郭羽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王荣身后的一名骑士不无担忧地说道:“这郭羽乃是入势境界的武道高手,而且这军营里数千甲士也都是他的亲军。即

便他们不敢对公子如何,可刀剑无眼,属下担心…”

“担心个屁!他敢动手吗?武道高手又如何,只要还在这大宋国内,我王家便有一万种方法收拾他!”

王荣狞笑道:“征南将军是吧,小爷我今天就摆你的命!”

“嗡!”

利箭脱手而出,直奔郭羽的面门而去。

王荣这一箭在他的眼里简直不值一提。

先前之所以让王荣得手,完全是因为事出突然。

虽然箭矢的速度看起来很快,但郭羽却是挡下过太多次比它要更快的羽箭。

所以,他没有躲,只是将双手背在身后,就这般站在原地,看着箭矢朝他脸上奔来。

王荣依旧在笑。

什么入势境界的武道高手,还不是连他的箭都躲不过。

一想到当今九州的武评第十就要死在他的箭下,王荣的心里就不禁有些小激动。

“嗡!”

弓弦震荡!

郭羽的正后方,那名相貌英俊异常的青年将军放下了手中的黄木弓。

见他如此,附近的散城军甲士不禁惊呼出声!

卢伯这一箭,摆明了是奔着郭羽去的。

他这是何意?

来不及质问,更来不及阻止,箭矢笔直飞出,奔着郭羽的后脑而去,速度飞快。

一时间,竟是有两支俱是快得惊人的飞箭,一前一后地射向郭羽的头颅。

郭羽依旧没有动作,他眯起双眼,嘴角微翘。双手负后的他,大有一股大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宗师气度。

后方的劲风吹起了郭羽的头发,身前的箭矢更是已近在咫尺。

他好似放弃了一般,终是未动一步。

“咔!”

带着浩然之势的箭矢,穿过郭羽的头发,从他而下蹿出,后发先至,正正好好的与王荣的羽箭撞在一起。

入势一箭,又怎是王荣能敌得过的?

在一众人或惊讶,或平静,或惊慌的目光中,卢伯的箭矢毫无悬念地将王荣的箭矢击得粉碎。

“噗!”

长箭余势不减地继续朝前飞去,最终竟是射进王荣胯下战马的马头中!

战马发出一声哀嚎,继而扑到在地,而马上的王荣亦是不能幸免,直接朝前摔去。

“啪啪啪!”

羽箭的碎片纷纷落地,而于此同时,摔倒在地的王荣挣扎的抬起头来。

紧接着,王荣便看到了一张脸。

他忽然心中生出从未有过的慌乱来。

这一切只因,那张脸蓦然冲他微微一笑,就好像…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

在一阵沉默中,郭羽径自朝前迈出一步,他低下头去,向着那狼狈不堪的王荣微笑的同时,心中道:

卧槽,吓死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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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王家,王无敌

白袍雪甲第二十二章王家,王无敌虎威境界独有的骇人威势蓦然才爆发,凌厉的寒光自半空中划过,直朝郭羽的头颅劈去。

王荣不懂,为何自己的堂叔竟会对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如此崇敬。

明明自己是王家子弟,是他的侄子,可他却对自己不管不顾。

不仅如此,王子玮竟然还要他向把他打了一顿的郭羽道歉?

开什么玩笑!

王荣眼中神色愈加阴狠。

他此趟来散城军营,本是想敲打敲打这个近来名扬九州的征南将军。

结果事情非但没按照他所想的那般发展,反而是自己被郭羽当着数千人的面打成这副模样,甚至连话都说不清…

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他,哪里受过这等窝囊气。

他要郭羽死!

王子玮不帮他,那他便自己来!

是以,他找准机会,一把夺过王子玮的剑,想要将郭羽斩杀,以此出了这口恶气。

但,盛怒之下的他却是忘了一件事。

“锵!”

又是一声剑鸣。

那名为天过的古朴长剑冲鞘而出。

银芒乍现,那原本耀眼的寒光,刹那间便消散殆尽。

诚然,但以虎威境界来说,王荣这一剑确实可以说不错。

只可惜,他出手的对象却是郭羽。

武评第十,入势境界的郭羽。

“噗!”

鲜血扬起。

虽然郭羽有所留手,但王荣还是被剑势打得吐血飞退。

郭羽收剑回鞘,冲着王子玮耸肩道:“你这大侄儿,不但嘴臭,脑子还不太好,是该领回去好好教导教导。”

王子玮默然。

两人的交手只有一瞬间,等王子玮反应过来时,那王荣已经飞了出去。

郭羽才说不过多计较,这王荣就趁着自己一时不察,夺剑偷袭。

同为王家人,他这般作为,如何能不让王子玮觉得羞愧。

即便刚刚郭羽杀掉王荣,也是半点不过分。可他非但没有那么做,反而让自己把王荣带回去好生教导。

“末将,定会给少将军一个满意的交代。”

郭羽笑道:“交代什么的,倒也不必,只要你们王家人不要再来招惹我就好。”

“少将军放心…”

“嗡!”

弓弦颤动的声音,将两人的注意力尽皆吸引了过去,只见远方的王荣再次站起,碰巧摔在那被卢伯射死的战马旁的他,弯弓便射。

见到王荣的举动,王子玮自是恼怒万分。

这小子,竟是如此不知好歹!

王子玮尚且如此,便更不用说郭羽了。

郭羽双眼微眯,左手握住剑柄。

再一再二不再三,这已是王荣今日第三次对他下杀手。

既然如此,就别怪他无情了。

然而,还不待郭羽出剑,在他后方的某人已是有了动作。

“咻!”

箭矢飞至,如先前一般,把王荣所射出的箭给击得粉碎。

握弓而立的卢伯心里忽然有些感慨。

当初与郭羽敌对时,那被他引以为豪的箭术罕有建树。

他甚至一度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直到投宋后,卢伯这才找回了些神射手的感觉。

卢伯将弓背回身后,他没有去看自己射出的这一箭。

实际上,在箭离手的瞬间,他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这一箭,将洞穿王荣的咽喉。

绝无意外。

这是卢伯对于自己箭术的自信。

他与郭羽所想一般,既然王荣三番两次下杀手,那他也不需要再手下留情。

若是真的招惹到了谁,那他便自己扛下。

正当卢伯这般想的时候,那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意外,却真的发生了。

裹挟着浩然之势的箭矢,如卢伯意料的那样,冲着王荣疾射而去。

就在王荣眼中生出绝望之际,一只干枯却又异常有力的大手,忽地从旁探出,一把抓住了那气势汹汹的箭矢。

“咔!”

羽箭直接被那只大手给握断。

手的主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他须发皆白,没有半点黑色,显然年岁极大。在胡须之上,也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老者的五官虽是没什么出奇,但那双眼睛却没有如寻常老人一般因为年老变得浑浊不堪,他的双目炯炯有神,精光四溢,令人不敢直视。

他穿着一件黑色长衫,用料极佳,看上去就名贵得很。

老者站在那呆立着的王荣身前,尽管他没有动作,却是自有一股威势自他身上升腾而起。离他近些的散城军甲士心里竟是不自觉地生出恐惧之感。

那并非是境界高深者所散发出的气势,而是自沙场上手刃千人万人,数十年来所养出的杀伐之气。

看着这突然出现的老者,郭羽双目微凝。

能挡下入势中境的卢伯的一箭,极高的年岁,名贵的服饰,以及那非久经沙场之人所难以养出的煞气…

其身份,已是不言而喻。

最先出声的,却是那几乎在鬼门关边上走过一遭的王荣。

他双膝一弯,朝着老者跪下,一边用手指着郭羽,一边哽咽道:“太…太爷爷…偶被辣个闸总打了,求太爷爷给偶做主嗷!”

“家主…”

王荣出声后,附近的那群王家护卫也连忙朝老者跑来,纷纷跪在地上,“属下无能,请家主责罚!”

紧接着,原本站在郭羽身边的王子玮亦是朝着老者走去。待他来到其面前后,王子玮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拜见镇西将军。”

营中的众甲士忽地安静下来。

这突然出现的老者,便是王荣的太爷爷,王家家主,大宋镇西将军。

三种身份叠加起来,即使是他们,也能知晓这老者的名字。

王家,王无敌!

“都起来吧。”

王无敌一挥手,旋即转头望向前方人群中那抹颇为显眼的白袍。

“既见本将军,为何不行礼?”

老者声如洪钟,语气中虽无怒意,却仍是让营中诸人心中一跳。

“光顾着观摩老将军的风采,心折间竟是给忘了,还望将军见谅。”

郭羽笑着走上前去,冲王无敌抱拳道:“征南将军郭羽,见过镇西将军。”

老者微微眯眼:“你便是那个走了狗屎运白赚许多功劳的毛头小子?”

郭羽咧嘴道:“不错,我就是那个苦心孤诣最终为大宋立下奇功的玉面小白龙。”

“果真是什么爹有什么儿子。”

王无敌冷笑道:“郭仪靠着一张嘴从先王那里骗来了大将军之位。如今生个儿子,嘴皮子还是这般厉害。”

“过奖过奖。”

郭羽拱了拱手,仿佛王无敌是在夸奖他一般。

而对于王无敌那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敌意,郭羽也是知道其中的原因。

这自然跟巧兮与倩兮两女无关,王家从然手段通天,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知晓消息。王荣又才与他接触,忙着告状都来不及,哪有功夫汇报关于两女的消息。

他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自己父亲。

二十多年前,宋国大将军位置空悬已久。而王无敌又正当壮年,当时已是从军数十载、立功无算,且又侍奉过两代宋王的他呼声极高。无论是文臣武将,皆是希望他能登上那大将军之位。

以王无敌的资历与年纪,这似乎已是顺理成章之事。

只可惜,世事无常,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赵彻要封他当那武官顶点的大将军之时,一个白马银枪的男子忽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那日在朝堂之上,才自北疆归来、还没来得及休息、尚且风尘仆仆的男子,大步流星地走向赵彻,接着便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来。

那是北疆蛮王签下的合约。

而赵彻,亦是在男子入殿之际从王座上站起,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大将军印,在其递出文书的同时,毫不犹豫地将打印递给男子。

有如约定般,一书换一印。

当男子接下那枚沉甸甸的打印后,一个时代亦是随之开启。

那是一个,独属于大宋军神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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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军神秘技

白袍雪甲第二十三章军神秘技有人辉煌,自然就有人落寞,而这个人,正是王无敌。

初时还有许多人为王无敌报不平,说他才是应该坐上大将军之位的人。那个郭仪只是撞了大运,才能获得北疆王的认同。论起真才实学,王无敌强过他十条街。

然而,当郭仪带着大宋甲士接连打赢一场又一场仗、攻陷一座又一座城后,大宋朝堂上那些原本支持王无敌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直至彻底消失。

依靠着郭仪,大宋达到了从未有过的鼎盛时期,其版图更是囊括了天下八州。所有人都称郭仪有如天神下凡,夸宋王慧眼识人,而王无敌,则彻底被遗忘在角落之中。

郭仪尚且年轻,声望却已攀至了顶点。与之相比,已至中年的王无敌根本没有半点机会。

就在王无敌以为,他一辈子都只能当个镇西将军,直到老死的时候,郭仪败了。

当整个大宋朝堂因为祁州的战报而震动时,王无敌心里却是多了一丝异样的想法。

祁州一战,大宋损失惨重,急需一个威望极高的人来坐镇军中,已稳人心。既然郭仪已死,那这大将军之位岂不是…

“没错,就是陈奚!”

尚且年幼的赵轻玄,站在大殿之上,展开那面郭仪留下的宋字王旗,稚嫩的嗓音中满是那如今再没有的庄严。

“大将军虽死,但这大旗还在!既然他临走前,选择把它交给了陈将军,吾等自然应当相信大将军的判断。孤意已决,卿等莫再多言!”

年幼的君王,双手捧旗,连同那枚沉甸甸的将印,一同交与了那比他大不了多少岁的儒雅青年。

那是王无敌第二次与大将军之位失之交臂,这一错过,便是二十年。

可以说,这两次皆是因为郭仪,如果没有他,王无敌早已成为大宋武官的魁首。

时至今日,他已将近耄耋之年,虽然陈奚新死使得大将军的位置再度空悬,但他却是再不能朝前进一步。

眼下,王无敌遇到那使得他荒废了二十年的人的儿子,又哪里会有好话。

“末将这张嘴就是再厉害,也终究比不得老将军。”

郭羽咧嘴道:“镇西将军老当益壮,年近八十,竟还想着‘上阵杀敌,策马驰骋’,当真是让末将敬佩。”

对于郭羽的夸赞,王无敌只是冷哼一声,他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已是看不出人样的王荣,随后沉声道:“我这孙儿,可是你打的?”

“嗯,这孙子是末将揍的。”

郭羽笑道:“不过这可怪不得我,全是他自找的。”

“取老夫大刀来!”

王无敌一抬手,身后有两人从那跟随他过来的王家护卫的队伍中走出。

两人肩上扛着一杆金背大刀,看起来十分吃力的样子,显然这刀的分量极重。在阳光的照射下,大刀不住闪烁着耀眼的金光,一看便知其不是凡物。

王无敌单手提起金刀,浑厚的威势自他身上散发而出,那股子凶煞之气越发强烈,几乎让旁人喘不过气来。

朝阳下,老者握刀而立,气势凌人。

见他如此,郭羽挑了挑眉,“镇西将军这是…”

“王家子弟,岂容他人欺辱。”

王无敌拎起金刀往地上重重一砸,中气十足地喝道:“拿出你的银枪来。既然当年老夫没机会与郭仪较量,那今日便帮他管教管教儿子!”

听到王无敌的话,在场的众人无不吃了一惊。

这是何意?

王无敌要向郭羽讨战?!

郭羽笑道:“老将军这般作为,就不怕背上个以老欺小的骂名吗?”

“废话少说。”

王无敌喝道:“难不成,堂堂武评第十,还怕了我这只会耍两下刀的老匹夫不成。”

感受着王无敌那浑厚煞气,郭羽眼中逐渐泛起凝重之意。

眼前这个臭老头,从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势来看,竟然是个入势高境的高手。就算比不过刘笑尘,想来实力也不会逊色于石毅多少。

而靠着瞎猫碰上死耗子,使出拜将一枪才堪堪击退赵文奇半步,从而获得武评第十的自己,又怎可能会是他的对手。

这武评,是真他娘的坑。

原以为除去前九人便再无敌手的郭羽,没想到在这里就碰上了钉子。

一时间,郭羽发现自己竟是陷入了那进退两难的境地。

怎么办,打是不打?

不打的话,比都装完了,这时退缩,自己岂不是会很没面子?

可要是打,自己又十有八九打不过,到时被眼前这个岁数是自己四倍的老头暴打一通,那不是更丢人。

郭羽将右手背在身后,微笑道:“镇西将军终究年事过高,若是末将收不住手,不小心伤了老将军分毫,那可就是罪过了。”

说着,他右手不住朝后方打着手势。

“诶,小龙龙你看?”

眼尖的陆休前很快便注意到了郭羽的动作,当下扯过龙涛问道:“郭将军食指与中指并拢,来回晃动,一上一下的,动作还越来越快,都生出残影来。他是不是在向我们传递什么信息啊?”

龙涛闻言,抬眼看了半晌,摇头道:“非也非也,郭将军这是在酝酿杀招,想要一击挫败那个臭屁的老头。”

“杀招,什么杀招?”

“这你就不懂了吧。”

龙涛笑道,“当初在散城时,我曾拉着…去挑战郭

将军,结果郭将军连兵器都没用,便把我俩给揍成了孙子。期间更是曾一指将我的钢刀打落。”

“竟有此事?”

陆休前惊呼道:“凭借肉身,如何能与刀剑抗衡?即便境界再高,这肉也不会变硬啊。”

“是啊,当初我也这么想,事后还特意学询问过郭将军,结果郭将军说,这是他从他老爹那里学来的秘技。”

“军神秘技?!”

“不错,军神秘技,据郭将军讲,这一式名叫…”

龙涛眼神悠远,语气意味深长,“神之手。”

闻言,陆休前惊叹道:“神之手…好霸气的名字,想来威力定是非比寻常了。”

“那是自然,将军还未晋入入势之时,就能凭借手指击开刀剑。如今境界大成,其威力必然成倍增长。”

龙涛自信满满地说道:“你看,郭将军的速度又变快了,想来再酝酿一会,等下一出手,估摸着便要引得天地间风云变色。而郭将军那句话估计也是在提醒那老头小心一些,让他知难而退。如若不然,待会动起手来,若是控制不住,没准一指头就把他的头给戳爆。”

“不愧是神之手,果然凶狠。”

陆休前连连点头。

类似两人的对话,在散城军中逐渐扩散开来,他们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兴奋,若非对面的老者身份过于特殊,他们几乎就要呼喊起来。

听着身后甲士的交谈,卢伯略带疑惑地皱了皱眉。

神之手?

他怎的没有听过?

难不成,郭将军真的留了一手比他曾经见过的那式拜将还要强大的杀招?

卢伯思索半晌后,默默点了点头。

这事,没准还真是真的。

卢伯抬头看向前方不远处那道面对入势高境的高手犹且镇定自若的身影。

初见时,郭羽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齐军叛将,境界连虎威都不是。

然而,就是这样的他,却能挡下入势境界的自己的偷袭一箭。

随后,每次再见,郭羽都会强上几分。

北大营中已枪术使出入势手段,倾裕城内与自己拼得两败俱伤。

天卫关两次交手,前次他凭借拜将一枪将自己击退,后次更是直接将入势中境的自己败于枪下。

短短数月,便从一个无名之辈成为当今武评第十,甚至能正面硬撼那天下第一。

这样的郭羽,又有什么不可能。

念及此处,卢伯摇头笑了笑,他有些好奇地问道:“陈将军,郭将军这式神之手,威力何如?”

“神之手?”

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陈简钊抬起头来,疑惑道:“什么神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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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疆场无敌之人

白袍雪甲第二十四章疆场无敌之人听得郭羽的话,王无敌面带不屑地说道:“担心伤了老夫?真是笑话!老夫十五从军,驰骋疆场六十余年,身上未留下过半点伤痕。”

王无敌疆场无敌的名声并非是王家人鼓噪出来的。

他戎马一生,经历过大大小小百余场,正如其所说一般,还未曾伤过分毫。

光凭此点,莫说刘笑尘与石毅等镇边大将,便是郭仪也是比之不得。

“若能真伤了老夫,哪怕将老夫刺于枪下,那也是你的本事!”

王无敌握住刀柄,挥舞了几下,那柄重达几十斤的金背大刀在老者手中竟是运转自如。

尘土飞扬,罡风将郭羽的衣摆吹得簌簌作响。

“爷…镇西将军。”

王子玮低头劝道:“将军你与郭将军俱是当世强者,毕竟刀剑无眼,相斗之下,恐有伤亡…”

“恐有伤亡?”

王无敌怒道:“你是担心老夫会伤在这小子的手上?”

王子玮没有答话,显然是在默认。

王无敌即便再无敌,终究年事已高,怎会是郭羽的敌手。

他不认为郭羽的话是在客气,其一枪震退赵文奇的场景,王子玮却是亲眼所见。

那一枪,若是用在王无敌的身上,他老人家又如何承受得住。

然而王子玮不知道的是,如今的郭羽,却是已无法再用出那强悍至极的拜将一枪。

当日郭羽孤身面对那人间无敌的赵文奇,身处绝境的他心境动荡,最终因缘巧合之下使出真正的拜将。

尽管当日又见过郭仪用上两次,按理说对于拜将的掌控,郭羽应该更加娴熟才对。然而不知为何,他却是再无法将之用出。

若非如此,眼下郭羽又哪里会冲背后连连打着暗号。

他拜将一枪连赵文奇都能打退,招呼你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还不是绰绰有余。

“快取你的枪来,要不然老夫即便胜了心里也不是滋味。”

王无敌自不去理会王子玮的劝阻,他拎刀上前一步,周身气势愈加强烈。

“老将军既然有此雅兴,末将如不奉陪,岂不是太不知趣。”

郭羽停下那晃得已快抽筋的手指,右手向旁侧一伸,朗声道:“将军令何在?!”

他话音刚落,一声嘶鸣,自散城军众人的后方响起。

伴随着一阵紧凑的马蹄声,那高大威猛,通体雪白的良驹出现在场上诸人的眼前。

它从人群中穿过,动作灵巧地避开每一个挡在它面前的甲士,最终朝着郭羽冲去。

听着右后方的动静,郭羽嘴角微微上扬,右手五指舒展开来,继而向侧方一抓。

白驹自他身侧经过,尘沙飞扬间,它在郭羽的面前转了一个圈,也不知它是否是有意

,这一走一过间,竟然是被它踢起无数碎石,笔直地飞向王无敌。

“哼!”

王无敌脚步不动,右手握刀往地上一顿,罡气往前一冲,那些个碎石登时被吹飞。

老者冷笑道:“好个机灵的小畜生。”

“老将军过奖了。”

此时的郭羽手中不知何时已是多了一杆系有白缨的银枪,他冲着王无敌笑道:“我家这孽畜,没什么优点,唯一值得人称道的便是能分得清好赖。对于那种不要脸的老不修,它更是尤其看不起,一见到就想往人家脸上丢石子。”

对于郭羽的暗讽,王无敌自是连理都不愿理会,他将手中金刀一摆,“既然枪已取来,那就别再废话。”

“那,末将便献丑了,还望老将军能手下留情。”

郭羽抬手抖出一个漂亮的枪花,扬声道:“征南将军郭羽,请赐教。”

当郭羽说完这句话后,他身后那群原本还算安静的散城军甲士登时沸腾起来。

“出现了,是郭将军的名言!他要开始装比了!”

“‘只要我这句话说出口,在座便再不剩一个能打的!’”

“第一次听郭将军说这话的时候,好像还是在那玉门关外,当时那肖海阳直接被郭将军打得吐血,不知道这老头会不会也落得同样的下场。”

“对面那老头看上去已是半截身子埋在那黄土里,这要是被郭将军打吐血,那还不得直接进了棺材?”

“进就进嘛,郭将军何曾怕过事,干就完了!”

“说的对,干就完了!”

说着说着,数千甲士竟是一同呐喊起来:“郭将军,干他娘的王无敌!”

声音越喊越大,真叫一个气势如虹。

王无敌身后方那一众护卫早已目瞪口呆。

他们作为王家护卫,半个王家人,作威作福惯了,何曾见过这等场景。

而且,对面叫骂之人,竟然还是他们的家主,大宋内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这散城军,都是些个什么人啊?

不仅他们这么想,就连郭羽,此刻的想法与他们也是一般无二。

看着对面王无敌那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的脸,郭羽心里不由得暗骂出声。

他娘的,自己这帮手下什么玩意儿。

所谓,装最大的比,挨最毒的打。

他们的吆喝声越大,稍后自己估摸着就要被王无敌揍得越惨。

倒不是郭羽看轻自己,他是真的明白,如今的他,就是全力出手,撑死也就是能与卢伯一战而已。

卢伯境界未稳时他才只是险胜,眼下遇到远胜于其的王无敌,如何能赢?

更何况,王无敌不是李鸿徒之流,他是大宋的镇西将军,自己终不能倾命与之相搏,打

起来难免束手束脚。

他虽然这么想,王无敌却不会如此。这个老头十有八九想趁机报了私仇,把他狠揍一顿,绝对不会留手。

不过事已至此,这一战总是躲不得了。

多想无益。

郭羽晃了晃头,将脑中杂念尽数驱散。

他右脚往地面用力一蹬,整个人顿时朝前蹿出。

寒光掠起,将军令直直地朝前递去。

勇烈的枪势喷薄而出,好似千万铁骑冲锋一般。

入阵!

面对入势高境的王无敌,郭羽并没有选择谦让,他率先出手,而且一上来便是一式入阵。

看着这来势凶猛的一枪,王无敌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挥动金刀,狂暴的凶煞之气直朝郭羽的将军令席卷而去。

“铛!”

银枪与金刀撞击在一起,空中溅起点点火星。

郭羽双目一凝。

那股煞气,将王无敌包裹的是水泄不通,连自己那勇绝枪势都无法冲散其分毫。

他这入阵,竟对王无敌没能起到半点作用,甚至连让其脚步挪动都没能做到。

王无敌所使出的煞气看着是无比凶悍,郭羽原本还以为他与石毅的道大体相似,俱是悍不畏死的杀伐之道,结果竟是相差甚远。

郭羽脚步一顿,手中将军令往前一划,瑰丽的银弧登时自两人身前出现。

入阵不成,那便百战。

“你与你父亲当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王无敌金刀自下撩起,浑厚的煞气顷刻间便拦在郭羽所划出的枪弧前方。

“就那么三板斧,几枪来来回回的用。”

眼见银弧溃散,郭羽也不气馁,当下笑道:“招不在新而在精,三板斧又如何?大宋军神终究是我老爹而不是你。”

说罢,郭羽挥起将军令,再度划出数道银弧。

这王无敌的防御,就是比之他的百战也毫不逊色。一时之间郭羽还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试着以枪弧消耗对方。

毕竟,他终是比王无敌年轻了近六十岁,若是拼消耗,最先撑不住的一定是对方。

“这句话老夫也同样送给你。”

银弧掠来,王无敌却没有如先前一般挥刀将之御住。

他抬起金刀,万般煞气顷刻间归拢于其上。隐隐间,王无敌手中的大刀竟仿佛有无数亡灵在哀嚎着。

刀出,凶煞刀势直扑而出,哀鸣声更甚,有如百鬼游行。

那郭羽挥出的数道枪弧,在这一刀下连片刻都未曾坚持出,直接溃散开来。

刀势劲头不减,继续向前卷去,好似要连面前的郭羽都给吞噬掉。

“大宋军神是你父亲,不是你。”

王无敌沉声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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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跋扈将军

白袍雪甲第二十六章跋扈将军闻言,散城军中人俱是一愣。

以陈简钊宗师境界的眼光,十有八九不会错。

难不成,他们的郭将军,真的输给了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头。

一时间,散城军全都安静下来。

这样的结果,他们实在是无法接受。

“别这样。”

龙涛轻声叹道:“郭将军输了,他心里也不好受,说不得眼下正躲在那烟里哭呢…”

“真的还有机会哭吗?”

听到武辽那略显担忧的声音,龙涛微微一怔,“你什么意思。”

“那老头估计会下死手。”

武辽沉声道:“别忘了,那个老头方才看郭将军的眼神,就跟郭将军抢了他老伴似的。”

听到武辽的话,散城军诸人纷纷惊呼起来。

“什么?郭将军连老太太都不放过?”

“郭将军牛逼!”

“下至二八小公主,上至八旬老太太,所过之处,朵花不留。好色成性,更胜其父…好一个九州风流鬼!我越发崇拜郭将军了!”

“那个…你们就没觉得郭将军的口味有些重吗?”

“不,这恰恰证明了郭将军的魅力,连八十岁的老奶奶都难以把持得住,我就问你,在这九州之上,谁人能出其左右?”

“总之,郭将军牛逼就完事了。”

眼见他们讨论的热火朝天,武辽嘴角微微抽动,他无奈地说道:“老太太这件事暂且不谈…重点应该是下死手吧。”

龙涛询问道:“什么意思?”

“那老头的实力你们也见了,很强。”

武辽皱眉道:“以他对郭将军所流露出的恨意,若是郭将军败在他手上…他会怎么做?”

听完武辽的话,龙涛登时朝着场中跑去,口中呼喝道:“老头,郭将军不就是把你的老伴给抢去了吗?一个老太太而已,有什么好在乎…”

话未说完,龙涛那原本向前奔跑的身体忽然反向飞出。

“滚你娘的,你才抢老太太!”

那道对于散城军来说无比熟悉的身影,自烟尘中显露出来。

看着脸色近乎惨白的郭羽,散城军众甲士那颗悬着的心顿时落地。

龙涛有些狼狈的从地上爬起,他跑到陈简钊身前,满是哀怨地说道:“城主,你变了,变得会骗人了。”

“没啊。”

陈简钊挠了挠头,疑惑道:“我骗你做甚,王无敌确实没被贱羽捶死啊。”

龙涛表情一呆,他这才想起,陈简钊确实只是说郭羽没有赢。

对于自己后面那句话,他并没有表示肯定。

这时在场众人也明白过来陈简钊的话,他们的目光一同

望向龙涛,眼中神色有些不善。

龙涛咽了一口口水,身子逐渐往后退去,“你…你们…要做什么…”

“做什么?”

梅士淦朝着龙涛狞笑道:“你说呢。”

谎报军情,害得他们提心吊胆半天,这他们要是不对龙涛做点什么,心里能得劲?

紧接着,梅士淦一声大吼,数十名彪形大汉直接将想要逃跑的龙涛扑倒在地。不知多少拳脚同时落在他的身上。

“啊…别…轻点…”

“不要…不要…”

“啊啊啊啊啊!要死了!”

另一边,听着龙涛那有些诡异的哀嚎,郭羽皱了皱眉。

平复下体内动荡的气机,郭羽回过头,望向对面那道依旧矗立的身影。

烟尘逐渐消散开来,与郭羽相比,王无敌的脸色要好看的多,只不过他那握着金刀的手臂此刻正微微颤抖着。

郭羽瞥了一眼老者脚下那道被他所劈出来的深邃沟壑,轻笑道:“看来,是末将丢了刘老将军的人了。”

王无敌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郭羽能一枪劈出长沟,他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眼下的郭羽,除去自身所站立着的位置外,周遭土地尽皆下陷,就好似为一座大山碾过一般。

光看招式所造成的破坏,显然是他王无敌更胜一筹。

不过王无敌却是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

自己全力出手,对上郭羽半吊子的撼天一枪,就算胜了也没有什么好得意的。

更遑论,他还没有赢。

自己这一刀就是将地面再压下三寸又如何,郭羽还不是毫发无损。

搬山对撼天,先前两人的一番相拼,竟是平局定论。

“镇西将军刀法精湛,末将佩服,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郭羽朝着王无敌笑了笑。

并非他不想继续教训王无敌,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一波对拼,近乎将郭羽的真气消耗一空。一旦继续,就算老迈的王无敌也已疲惫,但自己还真就未必是对手。

说一千道一万,他与王无敌终究只是互相看不顺眼而已,两人好歹也同为大宋武将,远不至于以死相拼的地步。

所以,郭羽决定见好就收。

不过,王无敌却没有如了他的愿。

“你当这是什么,武人之间的友好切磋吗?”

王无敌冷笑道:“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别忘了,老夫这重孙的脸可还肿着呢。”

“老东西,没完没了?”

眼见王无敌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郭羽的火气也上来了,当下冷笑道:“要不是不想大宋再少一位镇边大将,你以为

你现在还能站着?”

“好大的口气!”

王无敌拎刀上前,身上煞气再度凝聚而起,身上战意迸发,“少跟老夫叽叽歪歪,再战!”

“如你所愿。”

郭羽朝前迈步的同时,他抬起左手,轻轻握住腰间天过的剑柄。

两人的距离逐渐接近。

“嚯!”

黑衫老者提起金刀,罡气四溢。

“锵!”

白袍男子左臂一展,剑鸣出鞘。

“王上驾到!”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一声尖锐的嗓音蓦然在场中响起。

紧接着,又是一拨人走入这军营之中,直奔正在对峙的郭羽与王无敌而来。

当先者穿着一身黑色华服,那张脂粉气十足的脸正顶着两个黑眼圈,不知为何,明明看上去十分疲惫的他,此刻脸上竟是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男子身后,则一左一右跟着两个人。右侧是的老人穿着邋遢、相貌丑陋,而左边则完全相反,是一位衣着得体、长相儒雅的中年文士。

黑服男子领着一行人来到场中央,先是低头看了看那坑坑洼洼的地面,随即转头冲着郭羽笑道:“一大早就这么激烈,妹夫你还真是有精神啊。”

看着双眼放光的男子,郭羽撇了撇嘴。

哪里比得上你,昼夜酣战后还能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微臣见过王上。”

郭羽随手将将军令往地上一插,继而就要单膝下跪冲着赵轻玄行礼。

不只是郭羽,营中的大多数人,哪怕是王荣以及那群王家护卫,亦是俯下身子。

“见过王上。”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伸手扶住想要下拜的郭羽后,赵轻玄又冲着周遭众人说道:“都起来吧。”

说完,他拍了拍郭羽的肩膀,继而转身面向根本没有行礼意思的王无敌,开口笑道:“镇西将军,孤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尚且握着金刀的王无敌嗤笑道:“敷衍之语便不必再说了,你让到一边去,若是有事,也暂且等一等。”

他以刀指向郭羽,“老夫还未曾与这小子分出胜负,有什么事情,等下再说也不迟!”

听完王无敌的话,郭羽眉头一皱。

先前王荣闯营时,曾撂下话说,即便是赵轻玄也要看他们王家的脸色。

他一开始权当那王荣在吹牛逼,结果眼下王无敌见到赵轻玄后,还真就没有半点的客气。

身为臣子,不但对君王连尊称都欠奉,就连语气也是满满的不耐烦。

甚至还让王上到一边去,有什么事情先等着。

好一个跋扈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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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不到起啥名,等会再改

白袍雪甲第二十七章不到起啥名,等会再改不等赵轻玄作答,他身后的庞渝冷笑道:“好个嚣张跋扈的老东西。”

“老夫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多嘴。”

“为人臣者,在王上面前,如此无礼,成何体统!”

张彧皱了皱眉,少有的与庞渝意见一致。

赵轻玄与庞渝,一个是荒唐无能的一国君王,一个是满腹奸计的大宋毒师。这两个人,王无敌自是十分看不起,而对于他们的话,他也是丝毫不加以理会。

可这张彧却又不一样,虽同为丞相,给王无敌的印象却比庞渝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大宋的政事,便说是张彧一个人撑着也丝毫不为过。

即使是王无敌,对于张彧也满是敬佩,未有任何的轻视。

更何况,张彧背后还站着一个能与王家抗衡的张家。两家虽多有不和,但多少还维持着表面的和气。在这等节骨眼上,与其翻脸绝对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就在王无敌沉默之际,赵轻玄开口道:“镇西将军如此年纪,还能如此精神,孤心甚慰。不过孤确实有事要找妹夫,将军与妹夫的比试暂且搁下如何?权当卖孤一个面子。”

他脸上挂着笑容,语气也十分平缓,听不出一点生气的样子。对于王无敌的态度,赵轻玄似是没有任何的介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王无敌如果仍是一意孤行,未免太不识趣。他将金刀扔给旁侧的护卫,直接转身离去。似是不想与赵轻玄多说一句话。

“镇西将军,下午孤在殿中有事要与众臣商议,眼下先与你说了,届时孤也就不用在差人寻你。”

赵轻玄冲着老者的背影说道。

王无敌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随后领着王荣及一众护卫离去了。

“宁等着,看以后偶肿么收四你!”

王荣临走前,还不忘留下狠话。

“王上,丞相。”

王子玮跑到赵轻玄等人面前,先是躬身行了一礼,随后又转头面向郭羽,苦笑道:“给少将军添麻烦了,我家老爷子脾气就这般,撅得很。”

连王上都爱理不理,这哪里还能说是性子撅,这不整个不将王室放在眼里的权臣吗。

郭羽碍于王子玮的面子,他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老爷子那边,末将会规劝一二,少将军放心,似今日发生的事,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王子玮又朝着赵轻玄等人一抱拳,“如此,末将先行告退。”

眼见赵轻玄笑着点头后,王子玮这才招呼着那队与他一同过来的燕云铁骑离去。一众人翻身上马,朝着王无敌等人离开的方向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庞渝嗤笑道:“偌大一个

王家,上下几百口人,就这么一个王子玮还算看的过去。”

张彧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赵轻玄则笑道:“王家为我大宋征战多年,镇西将军更是劳苦功高,即便行事霸道了些,也是他们应得的。”

庞渝瞪眼道:“平常怎的不见你这般好脾气,老夫骂你一句你都要磨叽半天,这王无敌都快骑你头上撒尿了,你连个屁都不敢…咳,这什么味儿…靠,你还真放啊。”

“废话,不放孤还憋着不成。”

庞渝满脸嫌弃,用手不断做着挥赶的动作,张彧虽是没有出声,脸色却也是十分难看。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赵轻玄则转头笑着望向郭羽,开口道:“如何,王无敌没伤到你吧。”

“怎么可能。”

郭羽的脸色虽有好转,但依旧有些苍白。他大言不惭地说道:“就算再让那老头一只手,臣也可轻松胜之。”

“有妹夫这句话,孤也就能放心了。”

赵轻玄状似欣慰地拍了拍郭羽的肩膀。

郭羽微微一怔。

放心?放什么心?

“届时你自会知晓。”

尽管见到郭羽有些疑惑,赵轻玄却是没有解释,“如此,孤就先走了。妹夫你自己忙着,下午可别忘了来。”

“…王上不是说有事要找臣。”

“孤能有什么事。”

“那王上来军营是因为…”

赵轻玄摊手道:“要不是王妃把孤给从寝宫里踢出来,你觉得孤会来这军营转悠?”

郭羽默然。

说罢,赵轻玄不再多言,冲着散城军诸人摆了摆手后,径自转身而去。

原本跟在赵轻玄背后离开的张彧,走出几步后,忽地停下脚步。他回过头来,对着郭羽说道:“王无敌虽是霸道了些,但倒也不是会使下作手段的人。

不过那王荣便不一定了,此子被王无敌娇纵惯了,性格乖张。此番受挫,势必不会甘心,伺机报复,郭将军你自己多留意吧。”

郭羽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他实在是没想到张彧竟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

虽然张彧所说有几分道理,不过郭羽却也没放在心里。

就算那王荣想要报仇,又能做些什么?

毕竟连王无敌他都已有过交手,区区一个王荣,郭羽还真就没当回事。

不在乎归不在乎,郭羽还是对着张彧拱手道:“多谢张相提醒。”

张彧摇了摇头,紧接着便往营口的方向离开了。

待到赵轻玄与王无敌两拨人全部离开,郭羽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这一大早上可是太热闹了。

郭羽一声呼喝,招过待在一旁的小白。他将银枪从地上拔起,随手放在马鞍上后,迈步向后方的散城军走去。

“郭将军…救我…”

一声断断续续地低吟忽地在郭羽耳边响起,紧接着郭羽只觉得其实有什么东西握住了自己的脚脖子。

郭羽低下头去,随即便看到一名衣衫褴褛的大汉正趴在自己的面前。大汉上半身赤裸,下身的裤子不知为何也变得破破烂烂的,甚至连屁股蛋都裸露在外。

郭羽并不想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他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抬脚将龙涛踢向前方奔来的人群,继而走向人群中的巧兮与倩兮两女。

“且随我在营里随便吃些吧,等吃完我与你们一起回府。”

经过王家人这么一折腾,时候还真就不算早了。

本就没吃饭的郭羽,与王无敌斗过一场后,只觉得腹中饥饿更甚。

倩兮呆呆地点了点头。

“我们给将军添麻烦了。”

巧兮咬着嘴唇,颤声道:“要不,将军还是把奴婢们交还王家吧。”

“打都打完了,如今再把你们交出去,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郭羽咧嘴道:“再者,就算没有你们,那王荣今天也回来闹上一场,你们无需自责。”

“可我们姐妹终究被王家人给发现了…”

巧兮低下头去,“王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就让它来呗。”

郭羽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今天算他王无敌运气好。如果不是王上来了,看本将军把不把他的金刀给撅了。”

听到郭羽的话,巧兮噗嗤一笑,随即抬手抚摸在郭羽的脸颊上,轻声道:“郭将军既然这般厉害,为何脸色还如此苍白。”

“没吃早饭,饿的。”

郭羽侧头躲开巧兮的手,“说归说,可别跟我动手动脚的嗷。”

巧兮正要说话,随即便看到那肤色微黑的披甲男子来到郭羽身前。她收回手,不再与其打闹,领着倩兮乖巧地站在他的身后。

陈简钊看也没看巧兮两女,当下不无担忧地问道:“贱羽,你没事吧。”

听到陈简钊的话,郭羽没好气地朝他竖起中指,低声道:“刚才我跟你打手势叫你,你没看到啊?”

陈简钊老实答道:“没。”

“……”

“今天一直想着怎么给莘儿回信来着,没怎么注意,嘿嘿。”

陈简钊憨憨一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回信?

郭羽眉毛一挑,眼中满是诧异。

肖大姐那般彪悍的人物,竟然还会写信寄相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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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草稿

白袍雪甲第二十八章草稿王家虽相较于张家来的晚些,但事前也已派人在天岚置办好宅子。

下人与护卫们在宅门口进进出出地搬着行礼,忙的热火朝天。

相较于门前的吵闹,王家的书房内则安静得很。

王荣低下头,整个人跪在地上,脸上的表情有些倔强。

王子玮则站在他身侧,沉着脸不住的说着什么,语气里满是沉重。

“……长此以往下去,我王家又该将自己置于何地?宋人又会怎么看待我们?”

“放肆!”

王无敌怒喝道:“王子玮,这是你与老夫说话的态度吗?!老夫杀蛮子的时候,你小子的娘还在穿开裆裤呢!”

“老夫的所作所为,哪里用你来评判!而且老夫凭甚要对赵轻玄那无用小儿恭恭敬敬,就凭他是大宋的王?他也配?!”

“……”

前来劝说王无敌的王子玮,眼下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自己家的老爷子什么脾气,他再是清楚不过,那认准了的事情更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对于赵轻玄便是如此,即使他是这大宋之主,王无敌依旧不会给他半分好脸色看。

“你下去吧。”

王无敌不耐地冲王子玮挥了挥手,“以后再敢说这种话,小心老夫打断你的狗腿!”

“唉。”

王子玮向王子玮举手一揖,随即迈步离开了书房。

“你呢?”

王无敌敲了敲椅子的把手,低喝道:“你与那郭羽是怎么回事?又为什么被揍成这般模样,如实说来。”

“是。”

王荣抬起头来,将今晨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孙儿只不过是想与那郭羽打个招呼而已,结果他竟敢如此。”

王荣咬着牙说道:“孙儿自是不敢请太爷爷为我主持公道,但还请太爷爷给孙儿一个找回场子的机会。”

“随你。”

王无敌冷哼一声,“不过若是下次还被那小子给揍得这般惨,这王家的大门你就不要再进了!”

“孙儿省得。”

王荣沉声道:“孙儿定不会再丢了我王家的颜面。”

王无敌低头看了看王荣那张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本就烦躁的心情变得愈加不爽起来。

他对于这个重孙的确是十分宠爱,要不然方才也不会强行与郭羽动手。

其原因,则是因为王荣那过人的天赋。

王家人员虽多,可真正能拿的出手的武道强者,却只有他一个。

他的几个儿子均是些无能之人,撑死不过虎威初境。

孙子辈虽然好些,但最强的也就是王子玮这个虎威巅峰。

眼下有他在,姑且还不会有什么事。可等到自己死后,作为将门世家的王家,若是连一个入势境界的强者都拿不出来,又该如何在这大宋内立足。

王荣性子虽然顽劣,但天赋却是不错,年纪轻轻便已至这虎威高境。若是能倾力培养,未必不能成为入势高手。

然而,这个素来在他眼中天赋过人的重孙,在那个郭羽面前,简直没法比。

所说郭羽年纪比他大了些,可同样都是未及冠的岁数,他便已经能与自己交手而不落于下风。

反观自家孙儿…

王无敌越想越气,当下连连挥手,“没事了就快滚,老夫看见你就闹心。”

“是,是。”

王荣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很快地便消失在了王无敌的视线之中。

……

“来,抬手。”

巧兮拿着一件黑色长衫,冲着郭羽说道:“奴婢来服侍将军穿衣。”

“我自己来吧。”

郭羽将身上的白袍拖着,继而将手伸向巧兮,“把衣服给我。”

“不给。”

巧兮说道:“说了由奴婢来。”

“我自己又不是不能穿。”

“问题又不在这里。”

巧兮皱眉道:“将军既然冒了天大的风险将我们收留在府中,我们又怎好意思什么也不做。”

郭羽撇了撇嘴,有些无奈。

在军营里与巧兮两女用过餐后,郭羽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便带着她们回了府中。

先前赵轻玄已经说了要召集群臣在殿中议事,郭羽作为他亲封的征南将军,自是不能不参与。

既然是上殿,那穿戴自当正式些。眼下巧兮手里的,便是郭羽那几乎从未穿过的官服。

见巧兮态度异常的坚定,郭羽也就不再坚持,当下有些无奈地抬起手臂。

巧兮满意地笑了笑。

少顷,那件黑色官服已经换在了郭羽的身上。郭羽转了转身体,自觉还算合身。

“将军,剑。”

郭羽摇了摇头,拒绝了巧兮端来的天过,笑道:“哪有佩剑见君王的道理。”

巧兮闻言,亦是觉得有理,当下便捧着剑将其放在了架子上。

穿戴整齐后,郭羽便冲着静候在一旁的巧兮嘱咐道:“门口我已安排了护卫,如果有什么需要,你与倩兮使唤他们即可。”

“将…将军,喝杯茶吧。”

郭羽正说话间,就见得倩兮端着一杯茶向她走来。

他倒也没有拒绝,举杯将之喝尽。

不得不说,这倩兮虽然看起来呆的很,这泡茶的手艺还真有一手。

即使是郭羽这个对茶道一窍不通的人,也觉

得这杯茶好喝得很。

“谢谢,很好喝。”

郭羽冲着倩兮笑道。

蓦然得到夸赞,倩兮不禁有些还有,她微红着脸,低声道:“谢将军称赞。”

“我且走了。”

郭羽对着两女点了点头,随即走出门去。

他甫一离开,宅子里顿时变得安静起来。

依旧有些不习惯的倩兮,开口询问道:“姐姐,我…我们该做些什么啊…”

“等。”

巧兮转头望向窗外,看了看那老老实实守在门口的散城军甲士,继而轻声道:“我们能做的,只有等。”

……

来到宫门前,郭羽忽地停下脚步。

他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子,伸手摸了摸脚下的土地。

就在几个月前,这里的主人还是那齐王。

一场惊天之战曾在此地打响。

在那飞雪中,曾有入势女子在声嘶力竭的呼喊。

在那大火中,曾有绝世强者一剑拦下百万师。

然而,如今无论是飞雪还是大火,皆已消失不见。

北魏王妃香消玉殒,天下第一的佩剑正挂在自己家中。

赵文奇,吕灵,车恬,吕舒勤…以及死在宫内的三国甲士,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所留下过的痕迹,皆已被负责修缮王宫的匠人给抹去。

如今这座王宫,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郭羽站起身子,眼中有些感慨。

再过几年,他们便会被人给彻底忘了。

天下第一又如何,还不是终究要消失在这历史的长河之中。

郭羽摇了摇头,迈步走入宫殿。

等他到时,殿中已是有了不少人,而且基本上全是些个生面孔。

实际上,郭羽本就不认识什么人。李奎与梅志盛皆已领命外出镇守边境,除去王子玮与刚刚打过一场的王无敌,眼下天岚中郭羽所识得的武将便几乎不剩下谁。

至于文官,那就更少了。也就庞渝与张彧而已。

看到郭羽之后,王无敌朝着他冷哼一声,眼中满是挑衅。

郭羽自是不会理会这个老头,他默默走入右侧武官队列中,眼观鼻鼻观口。

“都来了吧。”

赵轻玄蓦然出现在大殿之中。

“见过王上。”

“免礼免礼。”

赵轻玄随意的挥了挥手,继而说了一件事。

紧接着,庞渝捧着一张纸选读起来。

当他念完,大殿中顿时喧闹起来。

王无敌上前一步,冲着赵轻玄怒目而视。

而郭羽直到此刻才明白,赵轻玄先前话中那句他放心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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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大殿议事

白袍雪甲第二十九章大殿议事当赵轻玄与郭羽步入殿中之时,大殿之上已是站了不少人。

赵轻玄朝着正前方的王座迈步而去,而郭羽则默默走入殿中右侧的武将队列。

殿内有些吵闹,人们三三两两的会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王上诏他们前来的目的。在他们想法中,此趟赵轻玄十有八九又要搞出些荒唐事来。

“征南将军。”

郭羽正四处打量之际,就见得王子玮朝他走来。

尽管上午才刚刚见过,但眼下再看到他,郭羽仍旧是有些欣慰。

原因无他,眼下这大殿上的几十个人里,没几个人是郭羽认得的。众臣们又都各自聚拢在一起,若是只有他呆呆站在一侧,不免觉得有些尴尬。

说起来,梅志盛与李奎半月前皆已被调出天岚前往边境驻防,除开王子玮外,殿中的武官郭羽还真就再不认识谁。

“黑竹将军。”

郭羽朝着王子玮拱了拱手。

“在燕州时,末将一般都在北境戍守,一年到头也回不了燕平几次。”

王子玮道:“而且王上本就不甚勤于朝政,上朝次数屈指可数。似如今这般参与议事,还是末将这几年来的头一回。这心里头真就有些紧张。”

听着王子玮的话,郭羽咧了咧嘴。

郭羽也是第一次作为宋臣参加这种场合,虽不至于紧张,但内心的感觉也是有些奇妙。

“就是不知道王上如此郑重其事的把大家召集到宫中,究竟是为了何事。”

郭羽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可能…是为了那个什么加冕大典吧…”

昨日赵轻玄曾经与他说过一嘴这个事情,而现下留在燕平的官员大抵上全都已经来到了天岚,此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除此之外,郭羽就再也想不到赵轻玄能有什么事。

此时赵轻玄已经在位置上坐下,对于下方那丝毫不见小的议论之声,他倒也不介意,当下不住打着哈欠,一副十分无聊的样子。

没过一会儿,张彧拎着一沓纸走入殿中。那中年文士的身影甫一出现,大殿上的议论声顿时一扫而空。

这倒不是由于张彧的威望高,又或是其权势重。只是因为众人实在是不想听这位大宋左相说教。

张彧走到正中央,朝着赵轻玄深深一揖,有些羞愧地说道:“微臣来迟,还请王上恕罪。”

“无碍,张相快起。”

闻言,张彧这才直起身来,接着便往旁侧走去,站在那左列文官的最前方。

张彧来才没多久,庞渝亦是自殿外走入。不过相较于前者,他显然没有什么

歉意。他双手拢袖,随即便大摇大摆地往张彧旁边一站。

随着两名丞相相继出现,朝中文官已是尽数到齐。而武官这面,收到赵轻玄传召的也已到的差不多,所差的唯有一人而已。

那人没来,赵轻玄也没有讲话的意思,殿内数十人就这般一言不发地等待着。

半晌,那高大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王无敌身上所着依旧是上午穿的那件黑色长衫,老者的脚步不紧不慢,一步一步往殿内走来。

待其经过郭羽时,王无敌冷哼一声,随即便站在了那右侧武官的最前列。

“好了,既然人已到齐,那便开始吧。”

赵轻玄朝着下方扫了一眼,继而拍手笑道:“今日召大家前来,所为的只有两件事…”

“王上最好是有正经事。”

不等赵轻玄说完,王无敌便沉声道:“老夫可不是庞渝,没有兴致陪着你胡闹。”

王无敌此言一出,殿内的气氛登时有些僵硬。

庞渝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王无敌,你岂能对王上如此无礼?”

张彧亦是皱眉道:“虽说庞相的确不是个东西,可这终究不是你放肆的理由!”

“你他娘的才不是东西!”

对于庞渝的话,张彧只当作没听到。

“老夫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王无敌说道:“别忘了,自王上即位以来,召集群臣议事的次数也不过一手之数。其中有四次是闲着无聊没事召人玩,唯一一次确实有事,所为的竟然还是问我们如何能哄王妃开心。”

老者看向王座上那没有一丝愧疚之意的赵轻玄,眼中满是不屑。

听得王无敌的话,郭羽默默扶住额头。

他知道赵轻玄很少有正经的时候,平日里大多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不过郭羽倒是没想到,赵轻玄竟然能做出此等事来。

召集群臣讨论如何哄王妃开心?

龟龟,难怪今早王无敌对赵轻玄没有半点的好脸色。

赵轻玄笑呵呵地说道:“镇西将军多虑了,这等时节,孤哪里还有心思去做些荒唐事。”

“此趟叫大家前来,主要有两件事。这第一件,便是孤想在这天岚举办一场加冕大典。”

赵轻玄的话一出口,场中的议论声再次响起。

一名身材微胖的文官出言道:“加冕大典?王上至今已即位二十年,缘何在此时要那举办大典。”

“这不是当初没办吗,孤就想着给自己补一个。”

赵轻玄笑道:“要不然

,大宋历代君王里,只有孤一个是未进行过加冕的,岂不是有些寒酸。”

“在这等时候如此大费周章的举办大典,会不会有失妥当?”

那文官又道:“仇敌齐国虽已被灭,可大宋的处境相较于以往却并没有好上多少。北面蛮族忧患依旧,西面雍国枕戈待旦,更别提难免还有那齐国余孽…”

“孙太常的说法,本相并不认同。”

张彧摇头道:“举办大典兴许要花费不菲,可这加冕终究是君王所不可或缺的仪式。当初大宋遭逢大难而未能给王上举办,如今仇怨尽雪,也确实该给王上补上。”

太常孙泊反驳道:“可这些银子,用在边关将士上岂不是更好?毕竟连番大战下来,国库纵然不说空虚,那也是损耗颇多…”

赵轻玄咧嘴道:“银子倒也不缺,攻破天岚后,我军将士从齐国的国库与那些个大臣家里搜刮出来不少银子,算下来还小赚了一笔。”

“那也…”

“行了行了,你就别再挣扎了。”

庞渝翻着白眼,出声道:“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这太常八百年不干一回事,眼下就别想着继续摸鱼了。”

“唉…”

负责祭祀事宜的太常孙泊,闻言不由得长叹一口气,神情有些委顿。

另一侧的郭羽见状,不由得撇了撇嘴。

方才见这孙泊据理力争,原以为他是真心为了大宋着想,未成想到头来所为的竟然是自己。

这大宋朝堂上都是些个什么人…

赵轻玄朗声道:“总之,孤决定举办加冕大典,诸位爱卿意见如何?如果有意见,不妨提出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下方众臣彼此间相互看了看,终是没有一个人出声。

说到底,这件事与他们关系不大。更何况既然连两位丞相都表示赞同,他们便更加没有反对的理由。

“好,若是没人反对,那此事就这般决定了,至于时间嘛,就定在三日后吧…”

“三日后?王上,这时间有些过于紧迫吧。”

“不紧不紧。”

赵轻玄冲着孙泊笑道:“祭祀用的器具库中也有,而王宫东面正好有一处高台,也就不需要再搭建什么祭坛台子之类的,方便得很。太常你只需要在此之前,安排好人员与流程就好。”

“…诺。”

孙泊有些抑郁不乐地退了下去。

“那么,接下来就是第二件事了。”

赵轻玄将视线在殿上扫过一圈,继而说道:“襄州淮州祁州,这三州也是时候该派遣正式的官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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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信任

白袍雪甲第三十章信任当赵轻玄与郭羽步入殿中之时,大殿之上已是站了不少人。

赵轻玄朝着正前方的王座迈步而去,而郭羽则默默走入殿中右侧的武将队列。

殿内有些吵闹,人们三三两两的会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王上诏他们前来的目的。在他们想法中,此趟赵轻玄十有八九又要搞出些荒唐事来。

“征南将军。”

郭羽正四处打量之际,就见得王子玮朝他走来。

尽管上午才刚刚见过,但眼下再看到他,郭羽仍旧是有些欣慰。

原因无他,眼下这大殿上的几十个人里,没几个人是郭羽认得的。众臣们又都各自聚拢在一起,若是只有他呆呆站在一侧,不免觉得有些尴尬。

说起来,梅志盛与李奎半月前皆已被调出天岚前往边境驻防,除开王子玮外,殿中的武官郭羽还真就再不认识谁。

“黑竹将军。”

郭羽朝着王子玮拱了拱手。

“在燕州时,末将一般都在北境戍守,一年到头也回不了燕平几次。”

王子玮道:“而且王上本就不甚勤于朝政,上朝次数屈指可数。似如今这般参与议事,还是末将这几年来的头一回。这心里头真就有些紧张。”

听着王子玮的话,郭羽咧了咧嘴。

郭羽也是第一次作为宋臣参加这种场合,虽不至于紧张,但内心的感觉也是有些奇妙。

“就是不知道王上如此郑重其事的把大家召集到宫中,究竟是为了何事。”

郭羽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可能…是为了那个什么加冕大典吧…”

昨日赵轻玄曾经与他说过一嘴这个事情,而现下留在燕平的官员大抵上全都已经来到了天岚,此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除此之外,郭羽就再也想不到赵轻玄能有什么事。

此时赵轻玄已经在位置上坐下,对于下方那丝毫不见小的议论之声,他倒也不介意,当下不住打着哈欠,一副十分无聊的样子。

没过一会儿,张彧拎着一沓纸走入殿中。那中年文士的身影甫一出现,大殿上的议论声顿时一扫而空。

这倒不是由于张彧的威望高,又或是其权势重。只是因为众人实在是不想听这位大宋左相说教。

张彧走到正中央,朝着赵轻玄深深一揖,有些羞愧地说道:“微臣来迟,还请王上恕罪。”

“无碍,张相快起。”

闻言,张彧这才直起身来,接着便往旁侧走去,站在那左列文官的最前方。

张彧来才没多久,庞渝亦是自殿外走入。不过相较于前者,他显然没有什么

歉意。他双手拢袖,随即便大摇大摆地往张彧旁边一站。

随着两名丞相相继出现,朝中文官已是尽数到齐。而武官这面,收到赵轻玄传召的也已到的差不多,所差的唯有一人而已。

那人没来,赵轻玄也没有讲话的意思,殿内数十人就这般一言不发地等待着。

半晌,那高大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王无敌身上所着依旧是上午穿的那件黑色长衫,老者的脚步不紧不慢,一步一步往殿内走来。

待其经过郭羽时,王无敌冷哼一声,随即便站在了那右侧武官的最前列。

“好了,既然人已到齐,那便开始吧。”

赵轻玄朝着下方扫了一眼,继而拍手笑道:“今日召大家前来,所为的只有两件事…”

“王上最好是有正经事。”

不等赵轻玄说完,王无敌便沉声道:“老夫可不是庞渝,没有兴致陪着你胡闹。”

王无敌此言一出,殿内的气氛登时有些僵硬。

庞渝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王无敌,你岂能对王上如此无礼?”

张彧亦是皱眉道:“虽说庞相的确不是个东西,可这终究不是你放肆的理由!”

“你他娘的才不是东西!”

对于庞渝的话,张彧只当作没听到。

“老夫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王无敌说道:“别忘了,自王上即位以来,召集群臣议事的次数也不过一手之数。其中有四次是闲着无聊没事召人玩,唯一一次确实有事,所为的竟然还是问我们如何能哄王妃开心。”

老者看向王座上那没有一丝愧疚之意的赵轻玄,眼中满是不屑。

听得王无敌的话,郭羽默默扶住额头。

他知道赵轻玄很少有正经的时候,平日里大多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不过郭羽倒是没想到,赵轻玄竟然能做出此等事来。

召集群臣讨论如何哄王妃开心?

龟龟,难怪今早王无敌对赵轻玄没有半点的好脸色。

赵轻玄笑呵呵地说道:“镇西将军多虑了,这等时节,孤哪里还有心思去做些荒唐事。”

“此趟叫大家前来,主要有两件事。这第一件,便是孤想在这天岚举办一场加冕大典。”

赵轻玄的话一出口,场中的议论声再次响起。

一名身材微胖的文官出言道:“加冕大典?王上至今已即位二十年,缘何在此时要那举办大典。”

“这不是当初没办吗,孤就想着给自己补一个。”

赵轻玄笑道:“要不然

,大宋历代君王里,只有孤一个是未进行过加冕的,岂不是有些寒酸。”

“在这等时候如此大费周章的举办大典,会不会有失妥当?”

那文官又道:“仇敌齐国虽已被灭,可大宋的处境相较于以往却并没有好上多少。北面蛮族忧患依旧,西面雍国枕戈待旦,更别提难免还有那齐国余孽…”

“孙太常的说法,本相并不认同。”

张彧摇头道:“举办大典兴许要花费不菲,可这加冕终究是君王所不可或缺的仪式。当初大宋遭逢大难而未能给王上举办,如今仇怨尽雪,也确实该给王上补上。”

太常孙泊反驳道:“可这些银子,用在边关将士上岂不是更好?毕竟连番大战下来,国库纵然不说空虚,那也是损耗颇多…”

赵轻玄咧嘴道:“银子倒也不缺,攻破天岚后,我军将士从齐国的国库与那些个大臣家里搜刮出来不少银子,算下来还小赚了一笔。”

“那也…”

“行了行了,你就别再挣扎了。”

庞渝翻着白眼,出声道:“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这太常八百年不干一回事,眼下就别想着继续摸鱼了。”

“唉…”

负责祭祀事宜的太常孙泊,闻言不由得长叹一口气,神情有些委顿。

另一侧的郭羽见状,不由得撇了撇嘴。

方才见这孙泊据理力争,原以为他是真心为了大宋着想,未成想到头来所为的竟然是自己。

这大宋朝堂上都是些个什么人…

赵轻玄朗声道:“总之,孤决定举办加冕大典,诸位爱卿意见如何?如果有意见,不妨提出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下方众臣彼此间相互看了看,终是没有一个人出声。

说到底,这件事与他们关系不大。更何况既然连两位丞相都表示赞同,他们便更加没有反对的理由。

“好,若是没人反对,那此事就这般决定了,至于时间嘛,就定在三日后吧…”

“三日后?王上,这时间有些过于紧迫吧。”

“不紧不紧。”

赵轻玄冲着孙泊笑道:“祭祀用的器具库中也有,而王宫东面正好有一处高台,也就不需要再搭建什么祭坛台子之类的,方便得很。太常你只需要在此之前,安排好人员与流程就好。”

“…诺。”

孙泊有些抑郁不乐地退了下去。

“那么,接下来就是第二件事了。”

赵轻玄将视线在殿上扫过一圈,继而说道:“襄州淮州祁州,这三州也是时候该派遣正式的官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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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莫要贪欢

白袍雪甲第三十一章莫要贪欢郭将军。”

见王子玮似是在等自己,才从殿中走出的郭羽不由得开口问道:“王将军有事?”

“嗯。”

王子玮说道:“方才在殿时忘了说,两日后便是我家老爷子的八十大寿,届时还望郭将军能够赏脸。”

闻言,郭羽的脸色有些怪异:“让我去?你家老爷子明显看我不顺眼,我过去那不是纯属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不会不会,老爷子性格虽然暴躁了些,但…”或许是实在找不到为王无敌开脱的说辞,王子玮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继而说道:“末将担保,绝对不会让将军难堪。”

郭羽皱了皱眉,似在犹豫。

“我那侄子不懂事,冒犯了郭将军,是以末将也想着趁这个机会向将军赔罪,请将军务必前来。”

“好吧。”

郭羽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见郭羽答应,王子玮说道:“后日酉时,我王家会在宅中设宴,末将恭候郭将军大驾。”

……

和王子玮分别后,郭羽径自往家中走去。

“说起来,王家人为王无敌私下准备的寿礼,好像还在我家里待着呢。”

想到这里,郭羽心思一动。

要不到时候,把巧兮与倩兮带过去,气气那个臭老头?

郭羽思索半晌,最终还是放弃了自己的恶趣味。

毕竟王子玮想方设法的想要缓和他与王家的关系,自己过去故意挑事,总归不太好。

说到底,郭羽答应赴宴,也全是因为王子玮的缘故。

他对王家那群鼻孔朝天的人自是好感欠奉,不过这王子玮在郭羽眼中的印象还是极好的。

哪怕只是为了当初在天卫关时王子玮对自己的支持,这个面子郭羽就不能不给。

提到王家,郭羽又是一阵头痛。

先前不接触还好,眼下他们到了天岚后郭羽才知晓,这王家竟然跋扈到这种地步。

一个无任何官职在身的王荣,就敢领着护卫来欺压自己这个杂号将军,而王无敌这个当家的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朝堂之上甚至一度想要动手。

郭羽原以为大宋是这九州上少有的乐土,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

想来当初之所以能做到举国一心,也只是因为有齐国这个大敌在。如今齐国已灭,这王室与各大世家的矛盾便直接暴露了出来。

大宋大胜,几大世家自然想着要从中分得更多的利益。然而眼下的王家便已嚣张至此,若是其手中权柄再涨三分,他们还不得直接闯到宫中把赵轻玄从王位上给拽下来。

赵轻玄虽然可能不会在乎那么多,但郭羽并

不认为庞渝也是如此。别看这老头平日里对赵轻玄骂骂咧咧的,但论起忠心来,这大宋怕是没一个比得过他,他不可能放任世家做大。

从迁都,到那份名单,这一系列的举动,便是傻子也看得出,赵轻玄要对世家动手了。

想着方才在殿中所发生的一幕幕,郭羽皱了皱眉。

张彧在这其中扮演的究竟是什么角色?

郭羽对张彧并不是十分了解,但按照常理来讲,张彧作为大宋左相,且又是张家这个顶级世家的一份子,家主张奕的胞弟,当王室与世家间有所矛盾之时,他即便不站在世家那一边,至少也应该和稀泥才对。

可看刚刚在大殿上的架势,他分明是保王党。人员名单也是他拟定的,对于自己的家族,张彧竟是连口汤都没给留。

难道,这削弱世家的计划,乃是庞渝与张彧两人联手谋划的?

庞渝这个孤家寡人也算了,连张彧这个世家子弟都铁了心的要帮着赵轻玄干宗族?

郭羽晃了晃头。

大宋先王的眼光确实独到,给赵轻玄留下了这样一批既忠心又有大才的文臣武将。

若非如此,在赵轻玄的领导下,大宋即便不为外敌所并,也会被那些世家给瓜分掉。

“怕是又要热闹起来咯。”

郭羽叹了一口气。

王无敌今日负气离开,无疑预兆着,接下来在这天岚城里将少不得明里暗里的争斗。

这种权力争斗,郭羽自然是没有兴趣的,但赵轻玄总也是待他不薄,他也不好意思置身事外。

“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若是王无敌真的选择狗急跳墙,大不了就由他将那个疆场无敌六十年的老头给干翻。

郭羽咧了咧嘴。

就算自己不行,还有狗子不是?

再加上卢伯,两个入势,一个宗师,他王无敌就是再无敌,还能反了天不成。

……

待郭羽到家时,宅子门口正有一人等候着。

“张…张先生?”

听得声音,那人转过身来,他相貌俊雅,穿着灰白色的长衫,一身的书卷气,正是那曾经设宴款待过郭羽的张家家主张奕。

郭羽走上前去,朝着张奕询问道:“张先生这是?”

“郭将军回来了啊。”

正想迈步的张奕竟是一个趔趄。若非郭羽及时伸手将他扶住,张奕怕是要直接五体投地。

“多谢郭将军。”

张奕朝着郭羽拱手道谢,随即有些羞愧地笑了笑:“站得太久,腿有些硬,让将军见笑了。”

郭羽摇了摇头,继而朝着那站在门口的王晓

宇问道:“怎的不请张先生进去?”

王晓宇闻言,表情有些委屈:“郭将军你临走时不是交代手下说,无论哪个来了都不能让他们进去吗?”

“额…”

郭羽这才想起,为了巧兮两女的安全,他离开时好像确实这么嘱托过。

他挠了挠头,转头看向张奕,“实在抱歉,让先生站了这么久,先随我进屋吧。”

两人走进宅子,郭羽抬手招呼着张奕坐下,接着扬声道:“倩兮,来客人了,泡杯茶来。”

“是,这…这就来。”

倩兮那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郭将军可是回来了。”

巧兮自里屋快步走出,娇笑道:“奴婢等将军等的真是望眼欲穿…家主?”

“嗯。”

张奕笑着冲巧兮点点头,“你这小妮子还是这般闹腾,看来郭将军待你们着实不错。”

“将军待我们很好。”

巧兮朝张奕施了个万福,继而默默走到郭羽的身后。

郭羽摆手道:“这里没什么事,你且下去吧。”

“奴婢想陪着将军嘛。”

“陪锤子你陪,要是没事做,就去与倩兮一起泡茶,又或是做盘糕点。”

“将军竟然嫌弃人家。晚上不给将军暖床了,哼!”说完,巧兮满脸愤愤地离开了。

担心巧兮胡言乱语才想着将其支开的郭羽,看了看微笑不语的张奕,无奈道:“巧兮什么样,先生也是知道的…”

“知道,自然是知道。”

张奕抬手抚过颌下胡须,笑道:“这对姐妹中,巧兮性子外向,什么话都说的出口;而倩兮则正好相反,不爱说话,害羞的紧。”

正巧端茶出来的倩兮,听到张奕的评价,脸又是一红,将茶放在桌子上后慌慌张张地跑来了。

“对,倩兮还泡的一手好茶。”

张奕端起抿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继而开口道:“有这两女在家中,其间自是乐趣多多,只是不知郭将军尝过滋味没有…”

“噗!”

举杯正饮的郭羽直接将口中茶尽数喷出。

“看来是没有了。”

张奕笑眯眯地说道:“不过也对,两女今晨才到将军府上,这种事白日里做总是不好意思的。不过有些话,我还是想与将军说道说道。”

“巧兮身子虽是看起来瘦了些,但她毕竟经年练舞,那双长腿怕是有力得很。而那倩兮自是不必多说,重器在身。”

“有这样两女在身边,将军可是要节制些,莫要被掏空了身体。”

张奕冲着郭羽笑道:“两女虽好,可不能贪欢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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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再起事端

白袍雪甲第三十二章再起事端郭羽看了看脸上犹且挂着莫名笑意的张奕。

原以为张奕你身为张家家主,平日里舞文弄墨,满腹文采。今下来到他家中,必有高论,没想到竟会说出如此粗鄙之语。

郭羽抬手擦去嘴边水渍,“先生今日来此,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吧。”

“自然不是,那只不过是我对于将军的一个小小的建议罢了。”

张奕笑道:“毕竟,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身体才是最大的本钱。若是因为耽于美色,而使得王上第一爱将毁掉,我可就成了这大宋的头号罪臣了。”

“什么第一爱将,先生言重了。”

“实话而已。”

张奕抬眼环视一圈,随即说道:“别的不谈,光是这一个宅子,便足以说明王上对将军的重视。”

郭羽笑了笑,“先生还是讲一讲来此的目的吧,如果是有用的到我的,尽管吩咐便是。”

虽说张奕送他巧兮两女有用心不良的嫌疑,可毕竟这小冰还需要他来帮忙寻找,郭羽当下也不好给他脸色看。

听了郭羽的话,张奕竟是微微叹息。

“莫说没事,即便真的有事相求,如今的我又哪里有颜面来请将军帮忙。”

郭羽皱眉道:“此话何意?”

张奕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向郭羽作揖道:“不瞒将军,张某此番过来,是特地向将军请罪的。”

“请罪?”

郭羽亦是从座位上站起,“先生何罪之有?”

“自然是因为巧兮与倩兮的事。”

张奕不无愧疚地说道:“这两女并非别人所赠,乃是北境的王家将领从北疆掳来精心调教后打算送与王无敌八十大寿的寿礼。”

郭羽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她们从王家逃出之时碰巧被我给撞到,我感她们身世可怜,便将两女带回家中躲避。”

“不过我虽然能藏她们一时,却是不能藏她们一世。况且我这个家主本就没什么能耐,若是因为她们而使得张家与王家反目,莫说王家如何,便是家里人也不能容得下我。”

“先生倒是个实在人。”

郭羽能理解张奕的想法。

一边是素不相识的两女,一边是家族利益以及自己的安危,正常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似张奕这般,愿意出手保下两女,已经算是不错了。

“当迁都之名传到燕平时,我便立即带着她们离开,想着有机会把她们托付给别人。而就在此时,我遇到了郭将军。”

张奕说道:“将军虽然名声在外,但我终究放心不下。路上我主动与将军攀谈,也是想看

看将军是否是一个可靠之人。”

“交谈过后,我认定将军是个好人,不会亏待了她们。我就问巧兮与倩兮,以后是否愿意跟着将军你。或许是也知道我的危难,巧兮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实际上,即使那日将军没有主动来找我,我也会找个由子宴请将军,之后再趁机将两女送与将军。”

“我没有想到将军一开始会拒绝,更没想到公主后来会出现,因为这事让将军与公主闹得不愉快,这是我的第一件罪过。”

郭羽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但我更没想到的是,那王家竟然会嚣张到这种地步,胆敢跑到军营里向将军要人,将军更是一度与王无敌那个老匹夫对上。听闻此事的我,哪里还能在家中待的下,赶忙便过来了。”

张奕叹道:“我本以为,以将军的威名以及王上对将军的信任,那王家定是不敢对将军如何,结果…因为我的缘故,给将军添了许多麻烦。张某,在此向将军赔罪。”

说罢,张奕郑重其事地向郭羽深深一揖。

张奕这一番话,顿时将郭羽对其的不满尽数消去。他伸手扶住张奕,缓声道:“区区王家而已,我还不放在眼里,先生不必如此。”

“可…”

“而且,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见张奕脸上仍有愧疚之意,郭羽继续说道:“如先生所说,巧兮与倩兮,一个长腿撩人,一个身怀重器。得到了她们的代价若只是招惹上了王家,那我简直是赚大了。”

“嗯,你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张奕点头道:“两女的姿色虽比不得群芳谱上的佳人,但也是此世难寻。而且她们还是对儿风格迥异相貌相似的姐妹,若是将军有兴致玩那一龙双凤的把戏,期间滋味自是无法言喻。”

“……”

“总之,还是向郭将军道一声歉。”

张奕正色道:“此事终究是因我而起,日后如果那王家再与将军生事,将军不妨告知与我。张某虽不能跟那王无敌比拼武艺,但好歹还算有些人脉。”

郭羽笑着点头。

实际上,王无敌眼下估摸着已是没心情来找他的麻烦。

赵轻玄对于王家的弹压已近在眼前,他王无敌即便再好色,也不会在这等时候还去想着巧兮与倩兮两女。

能做到镇边大将的人,想来也不会如此不知轻重。

“既然如此,我就不多加叩扰了。”

张奕瞥了一眼那伸出个小脑袋偷看他们两人的巧兮,笑道:“本就是来与将军赔罪的,若是再打扰了将军的美事,那可就要罪加一等了。”



…我送先生。”

“有劳了。”

张奕笑了笑,随即望向躲在一旁的巧兮,叮嘱道:“你们姐妹要老实本分做好自己的事。郭将军是个顶好的人,莫要辜负了他。”

说完,张奕径自向门外走去。郭羽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同出了门。

走到路口处,张奕停下脚步,朝郭羽说道:“且送到这里吧…”

“郭将军!出事了,郭将军!”

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将张奕的话给打断。听得呼喊,郭羽与张奕同时寻着声音望去。

两名看起来有些眼熟的散城军甲士火急火燎地跑到郭羽面前,“不好了…”

郭羽皱了皱眉。

“郭将军先忙,张某先行告退。”

张奕向郭羽拱手道别:“将军闲暇时,不妨多来府上走动,别的不说,好酒好菜还是有的。”

说完,张奕十分识趣地自行离开了。

待他走后,郭羽冲着那两名正不住大口喘气地甲士问道:“怎么了,你们怎么急成这个样子?难道是营中人手重,把小龙龙给打死了?”

“没,龙统领只是被揍了个半死而已。”

一名甲士摇了摇头,旋即说道:“营里又打起来了。”

郭羽闻言,双眼微微眯起。

难不成是王家?

他王无敌打算拿自己开刀?

“好个王家,真当我是泥捏的不成。这回不把王无敌打得哭爹喊娘,本将军就不姓…”

“将军,不是王无敌。”

“啊?”

郭羽闻言,不由得一愣,“那是何人?”

“是大旗军。”

……

天岚城外军营。

面对张恒与王宝这两名虎威巅峰的夹攻,入势境界的卢伯一时间竟是有些吃力。

对此,他也是十分无奈。

一刀将刺来的长枪荡开,卢伯与两人拉开身位的同时,有些感叹地说道:“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功法。”

先前在齐国时,那八虎骑的合击已是让他啧啧称奇,没想到这张恒与王宝两人竟是更加玄妙。

明明是两名虎威,加在一起的实力竟然近乎等同于一名入势高境的高手。

在这两人的面前,卢伯这个入势中境还真就有些不够看。

“呵,我等的本事,又岂是你这齐狗能知晓的。”

张恒手提铁枪,再度朝着卢伯冲来,而王宝见状,连忙跟在他的身后,不住地将身上真气灌诸于张恒的身上。

浑厚的气势自张恒身上爆发而出,他手臂一抬,铁枪猛地向卢伯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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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有病之人

白袍雪甲第三十三章有病之人卢伯扬起三尖刀,堪堪抵住那杆刺来的铁枪。

感受着那从刀柄上传来的巨大力道,卢伯的面色一白,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方退去。

照理说,面对两人,卢伯实在不应如此狼狈。张恒与王宝两人的联手,虽然相当于入势高境,可他们的真实境界毕竟只有虎威而已。即便能使出入势手段,终究也会缺了几分精锐。卢伯应付起来,不说绰绰有余,也应该能与之平分秋色才对。

实际上,问题就出在这个虎威境界之上。

虎威与入势,武道前后两个境界自有大不同。入势虽然高于虎威,可以做到以势伤人,可虎威境界独有的那能够压制旁人的手段,却是入势之人无法做到的。

王壹放言说八虎骑联手可杀宗师的信心,便是源自此处。

是以,尽管双方实力相差无几,但依靠着虎威威势,张恒与王宝还是能将卢伯给压制住。

“区区一条丧家之犬,不摇尾乞怜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欺辱我大宋甲士!”

张恒一抬铁枪,接连不断地朝前刺出,“今日本统领便杀光你们这些齐国余孽!”

“铛铛铛!”

卢伯一边提刀招架,一边向后退,语气有些无奈地说道:“两位统领,这其中怕是有误会…”

此刻卢伯心中自是万般憋屈。

今日在军营中用过餐后,他正欲休息,随即便被手下告知有人跑来营中挑衅。

以为是王家来人的卢伯,连忙地跑了出去。而等他被手下领到现场时,才发现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见十来个军士围着一个人拳打脚踢,卢伯赶忙拉开众人,还不等他询问其中缘由,这张恒与王宝便赶了过来。当他们见到那鼻青脸肿的大宋甲士后,二话不说就动起手来。

“误会?”

王宝听到卢伯的话,不由得嗤笑道:“人都被打成了这样,你与我说是误会?卢伯,你真当我们兄弟二人没长眼睛吗?”

“宝弟,别跟他废话。”

张恒一瞪眼,手中铁枪攻势更猛,“看我枪挑了这鸟人。”

道理讲不听,打又打不过,再加上出于不想给郭羽添麻烦的心理,不敢全力出手,卢伯的处境变得越发艰难起来。

“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

正在三人相斗正欢之际,侯锦永等散城军将领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入势高手的争锋,自然不是侯锦永能够插手的,他只得在边上呼喊道:“同僚一场,何必在这里争斗?”

“哪个跟他是同僚。”

张恒冷笑道:“本统领从不与齐狗为伍。”

侯锦永皱了皱眉。

他虽从未把自己当做齐人,但散城的前身终究归属

于齐国。

张恒这一句话,何尝又不是在骂他。

宋人的骄傲与排外,侯锦永自是清楚不过。他们郭将军眼下之所以能在大宋军中吃得开,也完全是因为他两度带领宋军获得大胜的缘故。

即便是现在,卢伯手下的那支降军,乃至散城军,依然为宋军所排斥。

先前战时还好,即便彼此间看不过眼,也没有心思去搞事情。眼下一得空闲,许多矛盾登时便暴露出来。

实际上,这已经不是齐国降军与宋军的首次争端。宋人本就看不起齐人,而在他们眼中由于贪生怕死才投降的齐国军士便更是不堪。几个月来,两军之间所产生的大小摩擦已经不下十几场。

这些事情,自是该由郭羽这个征南将军来处理,不过郭羽却是嫌麻烦,直接将之丢给侯锦永。靠着郭羽在军中的威望,那些事端也大多为侯锦永所解决掉,而似眼下这般完全不给他面子的,倒还是头一次。

不过这倒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张恒与王宝是那陈奚手下亲军统领。作为王牌中的王牌,自当是眼高于顶的人物。

此时的卢伯脚步渐乱,聚拢在那杆青鱼上的浩然之气也变得不稳起来,怕是再过不久就要败亡在张恒的枪下。侯锦永见状,也顾不得许多,抢过身旁甲士的铁枪就要加入战团。

然而,还不等他迈步,一道白色的身影忽地从他身旁经过,直直地冲向场中三人。

此时的卢伯已是险象环生。

尚且闪着寒光的铁枪,自卢伯的身前划过,就在他勉强将之架住的时候,眼前的张恒身上气势猛然间暴涨。

卢伯顿时觉得自己身子一沉,连手中的三尖刀差点都难以握住。

“嚯!”

劲风袭来,那始终待在张恒身后的王宝终于出手。

铁枪直奔卢伯的咽喉而去,王宝不动则已,一动便要取下卢伯的性命!

“别想跑!”

见卢伯想要回刀自救,张恒铁枪往下一压,牢牢地将那杆三尖刀摁住。

被张恒这么一耽搁,卢伯哪里还能去挡下王宝,眼见那杆长枪的枪尖离他越来越近,卢伯不由得瞳孔一缩。

“锵!”

“铛!”

长枪高高飞起,继而被突然出现在三人中间的白袍男子接在手中。

手中已是空空如也的王宝,见到来人,眉头紧紧锁起。

郭羽随手一丢,将铁枪还给王宝,继而开口道:“做什么?真人快打?就算是放必杀,也不用真的夺人性命吧。”

“此事与你无关。”

张恒上前一步,喝道:“识相的就滚开,要不然本统领连你一起揍!”

“呦,火气还挺大。”

郭羽挑

了挑眉,咧嘴道:“碰碰?”

相较于张恒,王宝显然要冷静的多,他伸手摁住想要提枪冲上的搭档,继而对着郭羽说道:“既然征南将军来了,那我兄弟二人便卖将军一个面子,此事就此作罢。”

“宝弟,你!”

“望将军能够看好自己的手下,若有下次,便不会这么简单了。”

王宝留下这一句话后,便直接扯着满脸不服的张恒与那名始终低着头的甲士离去了。

这就走了?

郭羽将天过收回鞘中,一时间有些发愣。

“多谢郭将军出手相助。”

正在郭羽愣神之际,卢伯走到他身前,惭愧道:“又被郭将军救了一次。”

“怎么回事?”郭羽疑惑道:“你怎么还跟他们两个打起来了?”

“末将也是一头雾水。”

卢伯摇了摇头,“只听说是有人来营中生事,末将还没来得及问清,大旗军的两位统领便打了上来。”

说完,卢伯挥手招过一名站立在旁的军士,询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何要打那名甲士?”

“禀将军,那人擅自闯营,而且还骂我们是该死的齐狗。属下们自然是忍不得,就把他给打了。”

闻言,郭羽与卢伯面面相觑,两人眼中皆满是不解。

“这不纯属来找揍的吗?有病吧。”

郭羽抬眼望向那三人离去的背影。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觉得那名甲士十分眼熟。

……

“宝弟,为何就这般走了?”

回去的路上,张恒冲着王宝问道:“就算那郭羽是大将军钦定的继承人,也不需要避让他吧?宋人岂能给齐人骑在头上?”

张恒瞪了那犹且低着头的甲士的一眼:“哪怕是这王八蛋,也只能是被宋人辱骂,他卢伯算个什么东西?!”

“别王八蛋了,他要是王八蛋,那我不也是了?而与我结为异性兄弟的你,自然也是跑不了的。”

“这哪能是一码事。”

张恒撇嘴道:“你会抛下前线的兄弟不管吗?”

听到张恒的话,那甲士身子一颤,王宝见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堂兄…”

“属下多谢两位统领的援助。”

那甲士停下脚步,对着张恒与王宝抱拳道:“若非两位,属下恐怕就死在那军营里了。”

张恒冷哼一声,“要不是宝弟,我才懒得管你死活。”

甲士蓦然。

王宝拍了拍甲士的肩膀,缓声道:“以后私下里就不要自称属下了,虽然发生了那种事,但好歹你也是我的堂兄…”

“属下不敢。”

王军杰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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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有病之人

白袍雪甲第三十三章有病之人卢伯扬起三尖刀,堪堪抵住那杆刺来的铁枪。

感受着那从刀柄上传来的巨大力道,卢伯的面色一白,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方退去。

照理说,面对两人,卢伯实在不应如此狼狈。张恒与王宝两人的联手,虽然相当于入势高境,可他们的真实境界毕竟只有虎威而已。即便能使出入势手段,终究也会缺了几分精锐。卢伯应付起来,不说绰绰有余,也应该能与之平分秋色才对。

实际上,问题就出在这个虎威境界之上。

虎威与入势,武道前后两个境界自有大不同。入势虽然高于虎威,可以做到以势伤人,可虎威境界独有的那能够压制旁人的手段,却是入势之人无法做到的。

王壹放言说八虎骑联手可杀宗师的信心,便是源自此处。

是以,尽管双方实力相差无几,但依靠着虎威威势,张恒与王宝还是能将卢伯给压制住。

“区区一条丧家之犬,不摇尾乞怜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欺辱我大宋甲士!”

张恒一抬铁枪,接连不断地朝前刺出,“今日本统领便杀光你们这些齐国余孽!”

“铛铛铛!”

卢伯一边提刀招架,一边向后退,语气有些无奈地说道:“两位统领,这其中怕是有误会…”

此刻卢伯心中自是万般憋屈。

今日在军营中用过餐后,他正欲休息,随即便被手下告知有人跑来营中挑衅。

以为是王家来人的卢伯,连忙地跑了出去。而等他被手下领到现场时,才发现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见十来个军士围着一个人拳打脚踢,卢伯赶忙拉开众人,还不等他询问其中缘由,这张恒与王宝便赶了过来。当他们见到那鼻青脸肿的大宋甲士后,二话不说就动起手来。

“误会?”

王宝听到卢伯的话,不由得嗤笑道:“人都被打成了这样,你与我说是误会?卢伯,你真当我们兄弟二人没长眼睛吗?”

“宝弟,别跟他废话。”

张恒一瞪眼,手中铁枪攻势更猛,“看我枪挑了这鸟人。”

道理讲不听,打又打不过,再加上出于不想给郭羽添麻烦的心理,不敢全力出手,卢伯的处境变得越发艰难起来。

“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

正在三人相斗正欢之际,侯锦永等散城军将领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入势高手的争锋,自然不是侯锦永能够插手的,他只得在边上呼喊道:“同僚一场,何必在这里争斗?”

“哪个跟他是同僚。”

张恒冷笑道:“本统领从不与齐狗为伍。”

侯锦永皱了皱眉。

他虽从未把自己当做齐人,但散城的前身终究归属

于齐国。

张恒这一句话,何尝又不是在骂他。

宋人的骄傲与排外,侯锦永自是清楚不过。他们郭将军眼下之所以能在大宋军中吃得开,也完全是因为他两度带领宋军获得大胜的缘故。

即便是现在,卢伯手下的那支降军,乃至散城军,依然为宋军所排斥。

先前战时还好,即便彼此间看不过眼,也没有心思去搞事情。眼下一得空闲,许多矛盾登时便暴露出来。

实际上,这已经不是齐国降军与宋军的首次争端。宋人本就看不起齐人,而在他们眼中由于贪生怕死才投降的齐国军士便更是不堪。几个月来,两军之间所产生的大小摩擦已经不下十几场。

这些事情,自是该由郭羽这个征南将军来处理,不过郭羽却是嫌麻烦,直接将之丢给侯锦永。靠着郭羽在军中的威望,那些事端也大多为侯锦永所解决掉,而似眼下这般完全不给他面子的,倒还是头一次。

不过这倒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张恒与王宝是那陈奚手下亲军统领。作为王牌中的王牌,自当是眼高于顶的人物。

此时的卢伯脚步渐乱,聚拢在那杆青鱼上的浩然之气也变得不稳起来,怕是再过不久就要败亡在张恒的枪下。侯锦永见状,也顾不得许多,抢过身旁甲士的铁枪就要加入战团。

然而,还不等他迈步,一道白色的身影忽地从他身旁经过,直直地冲向场中三人。

此时的卢伯已是险象环生。

尚且闪着寒光的铁枪,自卢伯的身前划过,就在他勉强将之架住的时候,眼前的张恒身上气势猛然间暴涨。

卢伯顿时觉得自己身子一沉,连手中的三尖刀差点都难以握住。

“嚯!”

劲风袭来,那始终待在张恒身后的王宝终于出手。

铁枪直奔卢伯的咽喉而去,王宝不动则已,一动便要取下卢伯的性命!

“别想跑!”

见卢伯想要回刀自救,张恒铁枪往下一压,牢牢地将那杆三尖刀摁住。

被张恒这么一耽搁,卢伯哪里还能去挡下王宝,眼见那杆长枪的枪尖离他越来越近,卢伯不由得瞳孔一缩。

“锵!”

“铛!”

长枪高高飞起,继而被突然出现在三人中间的白袍男子接在手中。

手中已是空空如也的王宝,见到来人,眉头紧紧锁起。

郭羽随手一丢,将铁枪还给王宝,继而开口道:“做什么?真人快打?就算是放必杀,也不用真的夺人性命吧。”

“此事与你无关。”

张恒上前一步,喝道:“识相的就滚开,要不然本统领连你一起揍!”

“呦,火气还挺大。”

郭羽挑

了挑眉,咧嘴道:“碰碰?”

相较于张恒,王宝显然要冷静的多,他伸手摁住想要提枪冲上的搭档,继而对着郭羽说道:“既然征南将军来了,那我兄弟二人便卖将军一个面子,此事就此作罢。”

“宝弟,你!”

“望将军能够看好自己的手下,若有下次,便不会这么简单了。”

王宝留下这一句话后,便直接扯着满脸不服的张恒与那名始终低着头的甲士离去了。

这就走了?

郭羽将天过收回鞘中,一时间有些发愣。

“多谢郭将军出手相助。”

正在郭羽愣神之际,卢伯走到他身前,惭愧道:“又被郭将军救了一次。”

“怎么回事?”郭羽疑惑道:“你怎么还跟他们两个打起来了?”

“末将也是一头雾水。”

卢伯摇了摇头,“只听说是有人来营中生事,末将还没来得及问清,大旗军的两位统领便打了上来。”

说完,卢伯挥手招过一名站立在旁的军士,询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何要打那名甲士?”

“禀将军,那人擅自闯营,而且还骂我们是该死的齐狗。属下们自然是忍不得,就把他给打了。”

闻言,郭羽与卢伯面面相觑,两人眼中皆满是不解。

“这不纯属来找揍的吗?有病吧。”

郭羽抬眼望向那三人离去的背影。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觉得那名甲士十分眼熟。

……

“宝弟,为何就这般走了?”

回去的路上,张恒冲着王宝问道:“就算那郭羽是大将军钦定的继承人,也不需要避让他吧?宋人岂能给齐人骑在头上?”

张恒瞪了那犹且低着头的甲士的一眼:“哪怕是这王八蛋,也只能是被宋人辱骂,他卢伯算个什么东西?!”

“别王八蛋了,他要是王八蛋,那我不也是了?而与我结为异性兄弟的你,自然也是跑不了的。”

“这哪能是一码事。”

张恒撇嘴道:“你会抛下前线的兄弟不管吗?”

听到张恒的话,那甲士身子一颤,王宝见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堂兄…”

“属下多谢两位统领的援助。”

那甲士停下脚步,对着张恒与王宝抱拳道:“若非两位,属下恐怕就死在那军营里了。”

张恒冷哼一声,“要不是宝弟,我才懒得管你死活。”

甲士蓦然。

王宝拍了拍甲士的肩膀,缓声道:“以后私下里就不要自称属下了,虽然发生了那种事,但好歹你也是我的堂兄…”

“属下不敢。”

王军杰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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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拜托

白袍雪甲第三十五章拜托大典便定在明日午时,午时之前,需要王上进行沐浴更衣,之后焚香祷告…总之就是祭祀的那一套全都整一遍,只待时辰一到,王上便要领着百官赴东宫高台,登台加冕。至于为王上加冕的人选,便需要由王上自己来定夺了。”

大殿之上,太常孙泊正为赵轻玄及堂上诸臣说着加冕大典的流程。

“在大典开始前,臣会派人通知城中百姓出门观礼。而那高台确实高,足以让王上俯瞰你的子民,享受那万人之上的无上快感…哦不,是荣光。

当然,实际上王上你也看不到他们,而他们也看不清王上你。是以,为了避免王上宣讲完毕后百姓无动于衷,从而导致场面尴尬,臣已准备了数量可观的托儿。届时他们会打扮成寻常百姓的模样,混进人群当中,等王上一说完,他们就会献上雷鸣般的喝彩。”

赵轻玄满意地点了点头:“孙爱卿果然心细如发,事情考虑的当真周到。”

“虽然臣喜欢摸鱼,但这等大事还是不敢怠慢的。”

孙泊向着赵轻玄一揖,随即又道:“不过,这大典期间,城中难免会热闹些,未必便不会有心怀不轨之人趁机作乱,王上还当多加注意才是。”

“无妨,孤有妹夫在,怕锤子。”

赵轻玄大手一挥,朝着下方右侧那站在最前的郭羽说道:“妹夫,孤的身家性命,以及这座天岚城,可就全托付给你了啊。”

“…啊,是!”

原本正在出神的郭羽,蓦然间听到赵轻玄的话,先是为之一愣,紧接着便对赵轻玄抱拳道:“臣定不负王上所托!”

“甚好,甚好。”

赵轻玄从王座上站起,看着下方那相较于两日前议事时,人数少了一小半的臣子们,笑道:“想来你们应该是已无事可奏,当然,就算有事孤也懒得去听,就这样吧,退朝!”

说罢,他挥了挥手,也不去管台下群臣的反应,兴致勃勃的往那后宫方向走去。观其脸上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用想也知道他是要去做什么。

殿中百官见状,纷纷摇晃着头,一边哀叹一边迈步往外走去。而郭羽则先在原地伸了个懒腰,继而便要跟随着人群离开。

“郭将军。”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才刚走出两步的郭羽停下脚步,回头笑道:“王将军唤我何事?”

“边走边说吧。”

王子玮走到郭羽身侧,两人一同向殿外走去。

“末将只是想提醒郭将军,晚上莫要忘了赴宴。”

郭羽挑了挑眉。

自那日议事后,王无敌便再没来参加过朝会。除王

子玮外的一众王家将领,也都纷纷称病不来上朝。

而如今,王子玮竟然告诉他,王无敌还要接着办寿宴。

这不是摆明了要跟赵轻玄对着干吗?

郭羽停下脚步,咧嘴笑道:“镇西将军这么做,就不担心王上不满吗?”

“末将也试着劝过,没用。”

王子玮长叹一声,脸上满是无奈之色,“老爷子的脾气倔得很,他说这寿宴不仅要如期举行,还要办的热热闹闹,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他在宴客。”

官员们已经全都走远,此时殿中除了郭羽与王子玮外,便只剩下侍卫。

“那王将军为何又执意要我前去?”

“末将便与将军说实话吧。”

王子玮苦笑道:“这一切,都是为了王家的前景。”

“王家的前景?”

郭羽微微一愣。

这王家的将来,跟他能有什么联系?

“老爷子因为官员选用的事,与王上闹得很僵,这点将军你也是知晓的。今日大办寿宴,老爷子未必就没有挑衅的意思。”

王子玮摇了摇头,“老爷子疆场无敌,一辈子为大宋打了不少胜仗。久而久之,自是养成了他那跋扈的性子。如果只有他也就算了,王家子弟大多都是如此,行事霸道,为人嚣张。幸得王上宽宏,这才能够容忍他们。”

王上宽宏…

郭羽诧异地看了王子玮一眼。

你这五大三粗的糙汉子,怎的也会如此昧着良心说话。

赵轻玄哪是宽宏大量,他是没心没肺好吧?

“如今大宋正值崛起之时,如果王家一脉仍是只知道争权夺利,未免会扯了国家的后腿。届时王上就是再仁善,为了大宋,还是会对王家出手。当然,实际上王上已经有所动作了…”

宋王对王家动刀,已是满城皆知的事。

先是夺去王无敌军权,继而又将王家强制迁来天岚,再来便是那份与王家没有半点关系的官员名单。

不得不说,同为大族,张家的待遇显然比王家要好的多。

兴许是张彧的缘故,又或者是张奕及张家人并不似王家那般嚣张,名单上好歹还有几个姓张的。

蚊子肉再少也是肉,而且再怎么说,至少没有任何一名为官的张家人被随便寻个由子被贬官又或是剥去职位。

相较于王家的待遇,他们已是好上太多。

想通了这一点,张家也就并没有如王无敌等人一般,故意不来上朝以表达自己的不满。而对于王家的遭遇,本就与之不甚相和的他们,也并没有感到什么唇亡齿寒,反而是有些幸

灾乐祸。

“以末将对老爷子的理解,他必不可能会向王上低头…”

王子玮有些苦恼地拍了拍额头,“执意下去,王家祸事将近矣。不能再让老爷子错下去了。”

“对于你有这样一个爷爷,我深表遗憾。”

郭羽抿了抿嘴。

“可是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跟王无敌又没什么交情,你以为那老头把自己作死了,我就会同情他?

讲道理,到时候我没笑出声就已经很给面子了好吧。

“自然是有用的,说这么多,就是因为末将想求郭将军一件事。”

王子玮面色一正,对着郭羽俯身一拜:“末将希望将军今晚赴宴时,将老爷子击败。”

“啥意思?”

击败?

郭羽一时间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王子玮,让他晚上上门把王无敌打一顿?!

难不成,这是王子玮这个做孙子的,给自己亲爷爷所准备的一份特别的寿礼,想让他有一个难以忘怀的八十大寿?

好一个爷慈孙孝的王家。

“老爷子一向对自己的武艺甚是自负,如果郭将军能将之击败,他必然将心生挫败,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白活了。”

王子玮正色道:“只要老爷子能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大宋至关重要之人,他也就不会像现在跋扈,王家那还未及身的大难便能得以消解。”

“嗯,你这思路倒是清奇得很。”

郭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且不谈我胜过王无敌就能改变他性格这件听起来就十分诡异的事,与他交手的话,我…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胜过他。”

郭羽还是没好意思说,自己很大可能不是王无敌的对手。

果然这名声一大就麻烦得很。

当今武评第十打不过一个八十岁的老头,以郭羽的厚脸皮,还是没有勇气去承认这件事。

“没事。”

王子玮道:“将军可以让陈将军出手,不管如何,只要能将老爷子击败就好。”

说罢,王子玮再次向郭羽作揖。

“拜托郭将军了。”

……

“拜托陈将军了。”

郭羽咧着嘴,朝那不知为何正在整理自己行礼的陈简钊说道:“去陪我打老头吧!”

听到郭羽的话,陈简钊顿时停下了手中动作,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抱歉了贱羽,这回我恐怕不能陪你去了。”

他扬起手中的信纸,黑脸微红。

“莘儿说想我了,要我回散城陪她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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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拜托

白袍雪甲第三十五章拜托大典便定在明日午时,午时之前,需要王上进行沐浴更衣,之后焚香祷告…总之就是祭祀的那一套全都整一遍,只待时辰一到,王上便要领着百官赴东宫高台,登台加冕。至于为王上加冕的人选,便需要由王上自己来定夺了。”

大殿之上,太常孙泊正为赵轻玄及堂上诸臣说着加冕大典的流程。

“在大典开始前,臣会派人通知城中百姓出门观礼。而那高台确实高,足以让王上俯瞰你的子民,享受那万人之上的无上快感…哦不,是荣光。

当然,实际上王上你也看不到他们,而他们也看不清王上你。是以,为了避免王上宣讲完毕后百姓无动于衷,从而导致场面尴尬,臣已准备了数量可观的托儿。届时他们会打扮成寻常百姓的模样,混进人群当中,等王上一说完,他们就会献上雷鸣般的喝彩。”

赵轻玄满意地点了点头:“孙爱卿果然心细如发,事情考虑的当真周到。”

“虽然臣喜欢摸鱼,但这等大事还是不敢怠慢的。”

孙泊向着赵轻玄一揖,随即又道:“不过,这大典期间,城中难免会热闹些,未必便不会有心怀不轨之人趁机作乱,王上还当多加注意才是。”

“无妨,孤有妹夫在,怕锤子。”

赵轻玄大手一挥,朝着下方右侧那站在最前的郭羽说道:“妹夫,孤的身家性命,以及这座天岚城,可就全托付给你了啊。”

“…啊,是!”

原本正在出神的郭羽,蓦然间听到赵轻玄的话,先是为之一愣,紧接着便对赵轻玄抱拳道:“臣定不负王上所托!”

“甚好,甚好。”

赵轻玄从王座上站起,看着下方那相较于两日前议事时,人数少了一小半的臣子们,笑道:“想来你们应该是已无事可奏,当然,就算有事孤也懒得去听,就这样吧,退朝!”

说罢,他挥了挥手,也不去管台下群臣的反应,兴致勃勃的往那后宫方向走去。观其脸上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用想也知道他是要去做什么。

殿中百官见状,纷纷摇晃着头,一边哀叹一边迈步往外走去。而郭羽则先在原地伸了个懒腰,继而便要跟随着人群离开。

“郭将军。”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才刚走出两步的郭羽停下脚步,回头笑道:“王将军唤我何事?”

“边走边说吧。”

王子玮走到郭羽身侧,两人一同向殿外走去。

“末将只是想提醒郭将军,晚上莫要忘了赴宴。”

郭羽挑了挑眉。

自那日议事后,王无敌便再没来参加过朝会。除王

子玮外的一众王家将领,也都纷纷称病不来上朝。

而如今,王子玮竟然告诉他,王无敌还要接着办寿宴。

这不是摆明了要跟赵轻玄对着干吗?

郭羽停下脚步,咧嘴笑道:“镇西将军这么做,就不担心王上不满吗?”

“末将也试着劝过,没用。”

王子玮长叹一声,脸上满是无奈之色,“老爷子的脾气倔得很,他说这寿宴不仅要如期举行,还要办的热热闹闹,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他在宴客。”

官员们已经全都走远,此时殿中除了郭羽与王子玮外,便只剩下侍卫。

“那王将军为何又执意要我前去?”

“末将便与将军说实话吧。”

王子玮苦笑道:“这一切,都是为了王家的前景。”

“王家的前景?”

郭羽微微一愣。

这王家的将来,跟他能有什么联系?

“老爷子因为官员选用的事,与王上闹得很僵,这点将军你也是知晓的。今日大办寿宴,老爷子未必就没有挑衅的意思。”

王子玮摇了摇头,“老爷子疆场无敌,一辈子为大宋打了不少胜仗。久而久之,自是养成了他那跋扈的性子。如果只有他也就算了,王家子弟大多都是如此,行事霸道,为人嚣张。幸得王上宽宏,这才能够容忍他们。”

王上宽宏…

郭羽诧异地看了王子玮一眼。

你这五大三粗的糙汉子,怎的也会如此昧着良心说话。

赵轻玄哪是宽宏大量,他是没心没肺好吧?

“如今大宋正值崛起之时,如果王家一脉仍是只知道争权夺利,未免会扯了国家的后腿。届时王上就是再仁善,为了大宋,还是会对王家出手。当然,实际上王上已经有所动作了…”

宋王对王家动刀,已是满城皆知的事。

先是夺去王无敌军权,继而又将王家强制迁来天岚,再来便是那份与王家没有半点关系的官员名单。

不得不说,同为大族,张家的待遇显然比王家要好的多。

兴许是张彧的缘故,又或者是张奕及张家人并不似王家那般嚣张,名单上好歹还有几个姓张的。

蚊子肉再少也是肉,而且再怎么说,至少没有任何一名为官的张家人被随便寻个由子被贬官又或是剥去职位。

相较于王家的待遇,他们已是好上太多。

想通了这一点,张家也就并没有如王无敌等人一般,故意不来上朝以表达自己的不满。而对于王家的遭遇,本就与之不甚相和的他们,也并没有感到什么唇亡齿寒,反而是有些幸

灾乐祸。

“以末将对老爷子的理解,他必不可能会向王上低头…”

王子玮有些苦恼地拍了拍额头,“执意下去,王家祸事将近矣。不能再让老爷子错下去了。”

“对于你有这样一个爷爷,我深表遗憾。”

郭羽抿了抿嘴。

“可是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跟王无敌又没什么交情,你以为那老头把自己作死了,我就会同情他?

讲道理,到时候我没笑出声就已经很给面子了好吧。

“自然是有用的,说这么多,就是因为末将想求郭将军一件事。”

王子玮面色一正,对着郭羽俯身一拜:“末将希望将军今晚赴宴时,将老爷子击败。”

“啥意思?”

击败?

郭羽一时间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王子玮,让他晚上上门把王无敌打一顿?!

难不成,这是王子玮这个做孙子的,给自己亲爷爷所准备的一份特别的寿礼,想让他有一个难以忘怀的八十大寿?

好一个爷慈孙孝的王家。

“老爷子一向对自己的武艺甚是自负,如果郭将军能将之击败,他必然将心生挫败,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白活了。”

王子玮正色道:“只要老爷子能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大宋至关重要之人,他也就不会像现在跋扈,王家那还未及身的大难便能得以消解。”

“嗯,你这思路倒是清奇得很。”

郭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且不谈我胜过王无敌就能改变他性格这件听起来就十分诡异的事,与他交手的话,我…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胜过他。”

郭羽还是没好意思说,自己很大可能不是王无敌的对手。

果然这名声一大就麻烦得很。

当今武评第十打不过一个八十岁的老头,以郭羽的厚脸皮,还是没有勇气去承认这件事。

“没事。”

王子玮道:“将军可以让陈将军出手,不管如何,只要能将老爷子击败就好。”

说罢,王子玮再次向郭羽作揖。

“拜托郭将军了。”

……

“拜托陈将军了。”

郭羽咧着嘴,朝那不知为何正在整理自己行礼的陈简钊说道:“去陪我打老头吧!”

听到郭羽的话,陈简钊顿时停下了手中动作,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抱歉了贱羽,这回我恐怕不能陪你去了。”

他扬起手中的信纸,黑脸微红。

“莘儿说想我了,要我回散城陪她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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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恶人当气势如虎

白袍雪甲第三十七章恶人当气势如虎所以郭将军,此趟我们应该怎么做?”

跟在郭羽身后的卢伯,询问道:“就算是要打那王无敌,也要有个理由吧。若是无缘无故地出手,怕是不太好吧…”

陈简钊亦是点了点头,显然是对卢伯的想法十分赞同。

“有什么不好。”

郭羽咧嘴道:“我们可是去上门闹事的,既然是闹事,还要什么师出有名。记住,如今的我们,就是三个大恶人。恶人怎么当,还需要我来教你们吗?”

“需要。”

卢伯不无羞愧地低下了头。他修的是君子之道,养的是浩然之气。如今要他去当恶人,他还真不知道该去怎么做。

而陈简钊也是一般,他性子本就憨厚纯良,平日里与人为善,少有争斗。莫说主动挑事,便是跟人脸红都少见。

“唉。”

郭羽叹了口气,“要我怎么说你们好呢。”

在三人前方的不远处就是那王家的大宅。不管王无敌与王上闹得有多僵,那些尚且留在天岚内的官员愿意开罪与他。而这王无敌八十大寿的寿宴,他们自然是不敢不来的。

郭羽一边用手指着王家那热闹非凡的大门,一边对陈简钊与卢伯两人说道:“听好了,这当恶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气势,用鼻孔看人。只要等下我们进那王家大门时,摆出那副姿态来,那样就根本不需要我们如何,王家人便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哦哦哦!”

陈简钊连连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当然,也有可能会由于气势太足,而使得王家人心生畏惧之意。那样的话就需要我们来主动挑衅了。”

郭羽继续说道:“到时候,无论他们说什么,都要先冷哼一声,再呼喊两句狠话,总之不管说什么,都一定要有气势!只要引出了王无敌,以那老头的性子,定会二话不说哪刀往我们身上招呼。只要能引得那老头出手,便算是大功告成。”

郭羽望向两人,“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我们必行的目的是什么?大声告诉我,让我听到你们的决心!”

“撅折大金刀,胖揍色老头!”

“好!”

郭羽大手一挥,“出发!”

……

“大人请进,这礼物交予小的就好。”

那站在门口负责迎客的王家下人,自身前那不知姓名的人手中接过礼盒后,他侧过身子伸手示意来人进去。

“家主这寿宴办的可真大啊。”

等那人进门后,下人对着身侧那与他一同迎客的丫鬟低声道:“这回怕是少说来了得有近百人吧。”

“我数了,方才那人正好是第一百个。”

丫鬟皱眉道:“家主这几日都没有上朝,如今却有大张旗鼓地办这寿宴,会不会不太好啊…”

见她满脸担心,男仆不由得嗤笑道:“能有什么事。没看那些个前来赴宴官员们,即便是对我们两个下人,态度都客客气气的吗?王家在这大宋一向都是横着走,我就不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王家大喜的日子上门生事…你戳我干什么?”

他有些不悦地看了看丫鬟,正要数落她一番,继而便看到那丫鬟呆愣愣地看着正前方,眼中似有惊恐。

男仆有些疑惑地转过头,顺着丫鬟的视线看去,随即为之一怔。

入眼处,正有三个人大摇大摆的朝着门口走来。走在最前方的人穿着一身白袍,他微微歪着头,嘴角带着一抹诡异的微笑,眼神倨傲。那张有些秀气的脸,此刻看上去竟是莫名有些狰狞。

而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人,样子则更加夸张。他们步子迈得格外的大,行走间手臂更是抬到与胸平齐。两人的头颅高高昂起,鼻孔近乎朝天。或许是由于这样做有些看不清前方道路的原因,他们眉头紧锁,双眼亦是紧紧眯起。

虽然他们的动作与表情皆是略显浮夸,可这三人显然是来者不善。才夸下海口的男仆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语气有些慌张地说道:“小红你先顶着,我去叫人!”

“诶,你…”

那名叫小红的丫鬟话还没说完,便见男仆着急忙慌地跑开了。小红只能强忍住心中的恐慌,对着前方三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眼见门口的丫鬟的身体正微微颤抖,显然是被自己这三人给吓到。郭羽表情不变地同时,低声对着身后的两人说道:“执行计划二!”

“明白!”

郭羽微微点头,径自走到门前。

“三…三位这是…”

“哼!”

郭羽斜了前方那面带不安的丫鬟一眼,冷哼道:“你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脑袋?我们三个自然是来赴宴的。”

“我…我…”

被郭羽这么一凶,本就害怕的不行的丫鬟眼中自是带着泪光。

“我什么我,起开,别挡了本将军的路!”

“是…”

这瞅着挺面善的一个人都如此之凶,后面那两个拿鼻孔看人的岂不是要更加凶残?

想到这里,丫鬟自是不敢多言,当下低着头默默退到一边。

郭羽走进大门中,旋即冷冷一笑,想要再说两句狠话。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突然传来“嘭”的一声。

由于头抬得过高,看不见脚下的地

面,陈简钊进门时,一个不注意便给那门槛给绊倒,整个人登时摔在地上。

不好!

倒地的同时,陈简钊心中一紧。

自己这么一摔,那丫鬟还不得笑出声来,先前这大恶人岂不是白装了?

不行,我得做些什么,来挽回自己的形象。

“先冷哼一声,再说一句狠话。总之不管说什么,都一定要有气势!”

陈简钊忽然回想起郭羽的话。

没错,要有气势!

“哼!”

犹且趴在地上的陈简钊一声怒哼,随即恶狠狠地说道:“好痛啊!”

不愧是宗师强者,一句痛呼都能有如此气势。

感慨陈简钊气势十足的同时,卢伯对于这恶人的做法也多了一分理解。

“对不起,对不起!”

丫鬟哭丧着脸,将陈简钊从地上扶起,急道:“真的是对不起!”

“哼!”

卢伯将鼻孔放下,走上前来,对着那丫鬟一抱拳,沉声道:“多谢小姐姐扶我兄弟了!”

“没事,我…”

“哼!这如何能是没事!”

陈简钊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怒喝道:“小姐姐大恩大德,陈某没齿难忘!有朝一日,某定会报答小姐姐的恩情!”

“不用不用…”

小丫鬟一时间有些发懵。

语气那么凶,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怎么这说出来的话又是不同?

“哼,怎么不用?!”

卢伯气势一变,脸上神色愈加冰冷,大吼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哼,卢将军说的对!!!”

陈简钊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郭羽抬起手,一把将这两个废物玩意儿扯到身后。

再让他们两个憨憨嚎下去,还打什么王无敌,都不够丢人的。

既然狗子和卢伯不会挑事,那就由自己来。

“你们王家这个门槛可是够高的啊。”

郭羽对着那丫鬟冷笑道,“连宗师强者都能给绊倒。”

“这…”

“是不是你们王家对我们三个有意见?先前那么一大帮子人进去都没有事,怎的到我们这里,一下子就摔了?”

“我…”

丫鬟的头再度低下,双眼通红,显然是被郭羽这幅咄咄逼人的态度给吓到了。

“哼,贱羽你别再说了!”

陈简钊怒喝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得!”

“哼,就是说啊!”

卢伯也从郭羽的身后走出,“郭将军你又何必为难一个小丫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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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草稿,勿订

白袍雪甲第三十八章草稿,勿订听完两人的话,不止郭羽与小红,就是那些跟着男仆赶来的一众王家人也都尽皆愣住。

郭羽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冲着陈简钊与卢伯两人吼道:“你们要做甚啊!”

帮不上忙就算了,怎么自己当这俩憨憨还来冲着自己嚎?!

郭羽瞪着双眼。

眼下自己摆出一张尖酸刻薄的脸,那丫鬟脸上犹且带着泪痕,而自己所带来的两个人也是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而那帮刚到的王家人,此刻正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自己。显然在他们眼里,是自己故意刁难丫鬟,连同伴都看不下去。

合着他娘的这恶人都让自己当了。

卢伯咆哮道:“哼!将军不是告诉我们说!一定要有气势吗?!!”

“这句不用喊!!!”

“哦,抱歉…”

卢伯放低声音,“不是说有气势就行吗?”

闻言,郭羽不由得没好气地说道:“那老子也没让你俩把气势用在自己人身上啊!”

“这样啊。”

陈简钊挠了挠头,憨憨一笑,“当恶人好难…”

卢伯连连称是。

“总之,待会若是没有我的指示,你俩就不要再说话了。”

郭羽撇了撇嘴,旋即不再理会两人,径自看向那群正朝他走来的人。

虽然没有看到王无敌,倒也有几张熟面孔。

“小爷我可不记得有让人邀请你这狗东西前来参加寿宴。”

大抵是由于在自己的地盘上,尽管先前曾被郭羽给狠狠收拾过一顿,王荣依旧是一副嚣张的模样,“不请自来?好厚的脸皮。”

除去过来看热闹的宾客,大多数王家人都恶狠狠地瞪着郭羽。

王无敌与郭仪的恩怨,他们自是知晓的,而那日郭羽痛殴王荣的事,他们也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再加上郭羽也算是赵轻玄的近臣,与宋王室闹得正僵的王家人,对于郭羽又岂会有好脸色?

“本将军来,那是给他王无敌的面子,你们应该高兴才是。”

郭羽朗声笑道:“还不快请本将军进去?”

“狗东西还真是狂妄得很啊。”

王荣笑道:“但这里是王家,不是宋王宫,更不是散城军营!”

“锵!”

随着王荣的话,王家将领们全都拔出腰间佩剑来,数十名护院家丁也拎着木棍朝三人围了上来。

郭羽抬眼看向人群中的王子玮,后者则是对他点了点头。郭羽咧了咧嘴,抬手按住腰间剑柄。

既然请他过来的王子玮都同意了,那自己也就

不需要再有什么顾及。

把眼前这群人收拾掉,王无敌自会出现。

王荣拎剑领着众人逐步逼近郭羽,嘴角弧度越来越大。

自打上次被郭羽揍成猪头后,他就一直想着报仇。奈何这两日王无敌因为赵轻玄而暴怒不已。老爷子如此,他王荣还真就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既然眼下这郭羽自己送上门来,无论其动机如何,王荣都不打算放过这难得机会。

眼见着对面的人离他们越来越近,卢伯亦是握住了腰间的剑鞘,而就在此时,自宅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来。

“公主到!”

话音刚落,众人就见得几个侍女簇拥着赵轻语走入门中。

少女一身盛装,本就容貌清丽脱俗的她,经过一番打扮后眼下更显娇艳。兴许是因为心情不好,赵轻语正冷着一张脸,比之以往的她少了几分娇憨,多了几分冷艳。

赵轻语进门后,第一眼便看到了那人群中十分醒目的白袍男子。她那双杏目忽地一亮,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冷淡的神采。

“这是在做什么?”

赵轻语视线扫了一圈,看着兀自剑拔弩张的众人,皱眉道:“此等日子,为何在这园中动刀动枪的?”

“镇西将军戎马数十载,大半辈子都与刀剑相伴,即便是庆祝生辰,也不愿离了刀枪。”

郭羽冲赵轻语打着眼色的同时,编瞎话道“可王老将军终究年事已高,以后怕是不能再踏足疆场。是以,我们打算在此比划比划,以武会友的同时,也借此让镇西将军开心开心。”

这费了好大的劲才引出来几个,眼看着就要打了。要是被赵轻语直接给吓回去,那可就太难受了。

“刀剑不详,不宜如此。”

留下这句话,赵轻语径自领着侍女们越过园中的人群,走入王无敌用来宴客的大堂中。

既然赵轻语都这么说了,王家众人还真就不好再做些什么。哪怕是最为嚣张的王荣,也不敢违背赵轻语的意思。

毕竟在这大宋,即便是他王家,也不敢得罪那手握北境十万大军的辽陵侯。

“算你运气好。”

王家众将纷纷将佩剑收起,而王荣散去家丁的同时,对着郭羽冷笑道:“不止靠女人上位,眼下更是要躲在女人的裙摆下才能活命,且看你能活到几时。”

郭羽闻言,也不答话,直接朝着王荣竖起中指来。

还我运气好?

公主救了你啊,弟弟。

“贱羽,接下来该怎么办?”

眼见王家众人全都走回大堂,陈简钊询问道:

“继续挑衅?还是直接对那王无敌出手?”

“先进去再说吧。”郭羽松开剑柄。

实际上,以他们三人的实力,便是直接闯入宅子去揍王无敌一顿,也不是不可能。

可若真是那样的话,不说这前来赴宴的百官会把他郭羽当成疯狗,就是真的击败了王无敌,恐怕不仅没什么卵用,反而会起到反效。

毕竟,莫名其妙的在过生日的时候被人上门打一顿,这事搁谁谁能服啊。

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郭羽才会定出当恶人的计划,想引王家之人先出手。

不过赵轻语的出现,却把这一切给全都打乱了开。

眼下不仅逼王无敌出手变得越发的困难,哪怕是顾及赵轻语,郭羽也是不敢有轻举妄动。

要是这老头不要脸,直接招呼着全部王家人一起上,他们三个虽然能顶得住,可这赵轻语就未必了。

若是乱战中让少女出了什么事,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郭羽摇了摇头,领着陈简钊与卢伯走入大堂之中。

“家父在北,不便前来参与镇西将军的寿宴,是以便由本公主代为参加,望镇西将军不要介意。”

为了宴客,王家人在大堂中摆放了许多的大圆桌。而其中正中间最大的一张,王无敌正端坐于其中。

“辽陵侯心意,末将心领了。”

相比于赵轻玄,王无敌对于辽陵侯显然要尊敬的多。他端起酒杯,遥遥指向赵轻语,“末将便已此酒敬辽陵侯。”

说罢,王无敌一杯饮尽。

赵轻语见状,亦是不好意思无动于衷,当下让侍女给自己倒了一杯。

“本公主敬将军。”

赵轻语拿起酒杯,就要往自己嘴边送去,谁知她手臂才刚刚举起,便被人给握住。

“女孩子家家,没事喝什么酒。”

赵轻语手一颤,旋即瞪了瞪那握着她手腕的男人,“要你管!”

郭羽笑了笑,没有说话。

在一众王家人那不善的目光中,他轻轻从赵轻语手中拿过酒杯,对着王无敌笑道:“家父远在…我也不知道在哪,总之也是不便前来,所以我就厚着脸来代替我老爹给镇西将军祝寿了,老将军您可别介意啊。”

“……”

原本还看起来甚是开心的王无敌,在看到郭羽后,脸色登时一沉。

“由于知道的晚了些,所以没来得及给将军准备什么礼物,唯有敬将军一杯酒,再献上一句祝福了。”

郭羽举杯将酒尽数饮下后,冲着王无敌笑道:“愿老将军金刀永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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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公主驾到

白袍雪甲第三十九章公主驾到数十名家丁在地上不住翻滚着,少数几个还能站立的,此时也是不敢再上。

“好胆!”

眼见众人似是为郭羽的实力所骇到,王荣沉声道:“先劈我门槛,又伤我家丁,今日之事,如何都不能善…”

“都退下!”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忽地将王荣的话打断。然而王荣不仅没有生气,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喜色。

原本有些嘈杂的院中蓦然间安静下来,无论是宾客还是王家中人,全都闭上了嘴巴。就连那些倒在地上哀嚎的家丁们,也是不敢在发出任何的声音。

原本聚拢在一起的王家人自发的让开一条道路,紧接着就见得三道人影缓缓从屋中走出。

郭羽瞳孔一缩。

他来了,他来了!

他可算他娘的出来了!

最右面的是个正值壮年的中年男人,他身材健硕,看起来孔武有力,正是燕云左骑军统领,黑竹将军王子玮。

左面的人则与他完全相反,是个相貌姣好,身材纤细的少女,看她的相貌,最多也就是二八的年纪。

令郭羽诧异的是,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女孩,眼下正牵着身旁那魁梧老人的手,俨然与其十分亲密的样子。

巧兮与倩兮两女才跑了几天,这色老头竟然又祸害了个女孩儿。

看着那正中央的黑衫老者,郭羽嘴角含笑的同时,不免暗自腹诽。

老牛吃嫩草。

“镇西将军。”郭羽三人朝着老者一抱拳。

王无敌先是看了看那些躺在地上的家丁,随即抬起头来。

“你们三个,是特意来搅和老夫寿宴的?”

“不敢不敢,只是路过这里是见这镇西将军府格外的热闹,便来掺和掺和。”

“你所谓的掺和,就是无故打伤老夫府上的家丁吗?!”

“这可不是无故,是你们家门槛先动得手。”

郭羽笑道:“如果不是它先绊倒我兄弟,又哪里会闹到这般地步。”

王无敌沉默半晌,松开了那只牵着少女的手,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少有的柔和:“你且进去。”

少女皱了皱眉。

“乖,听话。”王无敌揉了揉少女的头。

少女轻咬嘴唇,眼中似有担忧,但还是乖巧的从王无敌身边离开,径自走回屋中。

“镇西将军倒是怜香惜玉。”

“老夫的事,无须你来多嘴。”

待少女的身影消失,王无敌仿佛没了顾忌一般,周身的气息猛然一变。

骇人煞气从老者身上不住散发出来,那股压抑的气势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场中的王家子弟们纷纷退开,而那些看热闹的宾客们也是离得

要多远有多远。

“取老夫金刀来。”

王无敌双目圆睁,“敢来府上滋事,稍后老夫便用你们三个人的头颅来饮酒!”

“既是上门祝寿,确是不应空手而来,拿我们三人的头来当寿礼,倒也合适。”

郭羽不动声色的瞥了站在边上的王子玮一眼,后者对他微微点头。

“就是不知,这份大礼老将军能否有能力接下了?!”

郭羽举起天过指向王无敌,笑的分外张狂。

“哼,久闻王无敌金刀无敌,卢某今日亦想讨教一二。”

卢伯抬手握住剑柄,朗声道:“若是败在将军手上,某家这颗大好头颅,老将军只管拿去!”

“哼!”

陈简钊亦是拔出剑来,“散城军陈简钊,请老将军赐教!”

三人不约而同地释放出身上气势,登时将王无敌的煞气给盖了过去。

“一宗师,二入势。”

王无敌拿过仆人递来的金刀,脚步猛地向前一踏,身上的气势再强一分。

“便是如此,老夫又有何惧!”

空气中的气氛越发焦灼起来,王无敌与郭羽三人的距离也在逐步缩小着。

那些躲在边上的宾客们,见到这一幕,不禁长大了嘴巴。

这王无敌,竟然真的打算一人战三人!

看着越来越近的老者,郭羽紧了紧手中天过。

二十步。

十步。

五步!

王无敌举起金刀,身上气势猛地一提,而于此同时,郭羽亦是调动起气机,天过带起寒光,直直地朝前递出。

“公主到!”

一道听起来有些熟悉的女声忽然从院门外响起,郭羽动作下意识地一顿,而王无敌亦是停下了手中的金刀。

容貌俏丽的侍女从门外走入,看到郭羽后,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朝着场中的人喊道:“公主驾到,还不快来迎接。”

侍女话音刚落,就见得一名盛装打扮的少女缓缓步入院中。少女容貌本就清丽绝伦,经过一番打扮后便更显娇艳。兴许是因为心情不好,此刻的她正冷着一张脸,与以往相比,少了几分娇憨,多了几分冷艳。

少女进门后,第一眼便发现了那人群中颇为醒目的白袍男子,原本冷淡的杏目为之一亮。但很快地,她便偏过了视线,神情亦是恢复了淡漠。

她将视线扫了一圈,看着兀自剑拔弩张的几个人,开口问道:“今日不是老将军的寿宴吗,这是在做什么?”

“明知道是老夫的八十大寿,还敢来此闹事。对于这等不知死活的人,老夫自是不介意送他们上路。”

赵轻语闻言,整个人沉默下去,脸上似有挣扎之色。

由于半晌后,她移步到郭羽身前,缓声道:“刀剑不详,不宜如此,看在家父的面子上,老将军就此收手如何?”

姐姐,你要干啥啊?!

听到赵轻语的话,郭羽张了张嘴。

这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王无敌给引出来,眼看着就要打了,你让他收手?

“那个,我们…”

“既然小公主想要保你的小情人,老夫便给你个面子,此事作罢!”

王无敌将金刀扔给一旁的仆人,转过身子,“时辰已到,开席!”

“算你运气好。”

王家众将纷纷将佩剑收起跟随王无敌走入屋中,王荣进屋之时,对着郭羽冷笑道:“且看你能活到几时。”

宾客及王家人全都进了屋子,一时间院中只剩下郭羽三人及赵轻语这对主仆。

“唉。”

郭羽不无幽怨地看了看身前的赵轻语,表情无奈。

“什么意思啊你!”

见他如此,那侍女顿时不满地说道:“公主殿下为你解围,你就这般态度?”

“别跟这个色鬼说话。小笛,我们走。”

赵轻语看也不看后方的郭羽,领着小笛就往那屋中走去。

“谢了。”

虽说赵轻语坏了自己的事,可她毕竟是出于好心。

郭羽暗自撇嘴的同时,说道:“要不是你…”

“哼。”

赵轻语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来小公主也是个大恶人。”

陈简钊摇了摇头,随即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继续挑衅?还是直接对那王无敌出手?”

“先进去再说吧。”郭羽松开剑柄。

实际上,以他们三人的实力,便是直接闯入宅子去揍王无敌一顿,也简单得很。

可若真是那样的话,不说这前来赴宴的百官会把他郭羽当成疯狗,就是真的击败了王无敌,恐怕不仅没什么卵用,反而会起到反效。

毕竟,莫名其妙的在过生日的时候被人上门打一顿,还是被围殴,这事搁谁谁能服啊。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郭羽才会定出当恶人的计划,想引王家之人先出手,再找机会与王无敌单独交手。

不过赵轻语的出现,却把这一切给全都打乱了开。

眼下哪怕是顾及赵轻语的安危,郭羽也是不敢有轻举妄动。

要是这老头不要脸,直接招呼着全部王家人一起上,他们三个虽然能顶得住,可这赵轻语就未必了。

若是在乱战中让少女出了什么闪失,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看来得想个办法,把赵轻语给气走。”

郭羽挑了挑眉,随即领着陈简钊与卢伯走入大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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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近半九州皆为赵

白袍雪甲第四十章近半九州皆为赵数十名家丁在地上不住翻滚着,少数几个还能站立的,此时也是不敢再上。

“好胆!”

眼见众人似是为郭羽的实力所骇到,王荣沉声道:“先劈我门槛,又伤我家丁,今日之事,如何都不能善…”

“都退下!”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忽地将王荣的话打断。然而王荣不仅没有生气,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喜色。

原本有些嘈杂的院中蓦然间安静下来,无论是宾客还是王家中人,全都闭上了嘴巴。就连那些倒在地上哀嚎的家丁们,也是不敢在发出任何的声音。

原本聚拢在一起的王家人自发的让开一条道路,紧接着就见得三道人影缓缓从屋中走出。

郭羽瞳孔一缩。

他来了,他来了!

他可算他娘的出来了!

最右面的是个正值壮年的中年男人,他身材健硕,看起来孔武有力,正是燕云左骑军统领,黑竹将军王子玮。

左面的人则与他完全相反,是个相貌姣好,身材纤细的少女,看她的相貌,最多也就是二八的年纪。

令郭羽诧异的是,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女孩,眼下正牵着身旁那魁梧老人的手,俨然与其十分亲密的样子。

巧兮与倩兮两女才跑了几天,这色老头竟然又祸害了个女孩儿。

看着那正中央的黑衫老者,郭羽嘴角含笑的同时,不免暗自腹诽。

老牛吃嫩草。

“镇西将军。”郭羽三人朝着老者一抱拳。

王无敌先是看了看那些躺在地上的家丁,随即抬起头来。

“你们三个,是特意来搅和老夫寿宴的?”

“不敢不敢,只是路过这里是见这镇西将军府格外的热闹,便来掺和掺和。”

“你所谓的掺和,就是无故打伤老夫府上的家丁吗?!”

“这可不是无故,是你们家门槛先动得手。”

郭羽笑道:“如果不是它先绊倒我兄弟,又哪里会闹到这般地步。”

王无敌沉默半晌,松开了那只牵着少女的手,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少有的柔和:“你且进去。”

少女皱了皱眉。

“乖,听话。”王无敌揉了揉少女的头。

少女轻咬嘴唇,眼中似有担忧,但还是乖巧的从王无敌身边离开,径自走回屋中。

“镇西将军倒是怜香惜玉。”

“老夫的事,无须你来多嘴。”

待少女的身影消失,王无敌仿佛没了顾忌一般,周身的气息猛然一变。

骇人煞气从老者身上不住散发出来,那股压抑的气势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场中的王家子弟们纷纷退开,而那些看热闹的宾客们也是离得

要多远有多远。

“取老夫金刀来。”

王无敌双目圆睁,“敢来府上滋事,稍后老夫便用你们三个人的头颅来饮酒!”

“既是上门祝寿,确是不应空手而来,拿我们三人的头来当寿礼,倒也合适。”

郭羽不动声色的瞥了站在边上的王子玮一眼,后者对他微微点头。

“就是不知,这份大礼老将军能否有能力接下了?!”

郭羽举起天过指向王无敌,笑的分外张狂。

“哼,久闻王无敌金刀无敌,卢某今日亦想讨教一二。”

卢伯抬手握住剑柄,朗声道:“若是败在将军手上,某家这颗大好头颅,老将军只管拿去!”

“哼!”

陈简钊亦是拔出剑来,“散城军陈简钊,请老将军赐教!”

三人不约而同地释放出身上气势,登时将王无敌的煞气给盖了过去。

“一宗师,二入势。”

王无敌拿过仆人递来的金刀,脚步猛地向前一踏,身上的气势再强一分。

“便是如此,老夫又有何惧!”

空气中的气氛越发焦灼起来,王无敌与郭羽三人的距离也在逐步缩小着。

那些躲在边上的宾客们,见到这一幕,不禁长大了嘴巴。

这王无敌,竟然真的打算一人战三人!

看着越来越近的老者,郭羽紧了紧手中天过。

二十步。

十步。

五步!

王无敌举起金刀,身上气势猛地一提,而于此同时,郭羽亦是调动起气机,天过带起寒光,直直地朝前递出。

“公主到!”

一道听起来有些熟悉的女声忽然从院门外响起,郭羽动作下意识地一顿,而王无敌亦是停下了手中的金刀。

容貌俏丽的侍女从门外走入,看到郭羽后,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朝着场中的人喊道:“公主驾到,还不快来迎接。”

侍女话音刚落,就见得一名盛装打扮的少女缓缓步入院中。少女容貌本就清丽绝伦,经过一番打扮后便更显娇艳。兴许是因为心情不好,此刻的她正冷着一张脸,与以往相比,少了几分娇憨,多了几分冷艳。

少女进门后,第一眼便发现了那人群中颇为醒目的白袍男子,原本冷淡的杏目为之一亮。但很快地,她便偏过了视线,神情亦是恢复了淡漠。

她将视线扫了一圈,看着兀自剑拔弩张的几个人,开口问道:“今日不是老将军的寿宴吗,这是在做什么?”

“明知道是老夫的八十大寿,还敢来此闹事。对于这等不知死活的人,老夫自是不介意送他们上路。”

赵轻语闻言,整个人沉默下去,脸上似有挣扎之色。

由于半晌后,她移步到郭羽身前,缓声道:“刀剑不详,不宜如此,看在家父的面子上,老将军就此收手如何?”

姐姐,你要干啥啊?!

听到赵轻语的话,郭羽张了张嘴。

这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王无敌给引出来,眼看着就要打了,你让他收手?

“那个,我们…”

“既然小公主想要保你的小情人,老夫便给你个面子,此事作罢!”

王无敌将金刀扔给一旁的仆人,转过身子,“时辰已到,开席!”

“算你运气好。”

王家众将纷纷将佩剑收起跟随王无敌走入屋中,王荣进屋之时,对着郭羽冷笑道:“且看你能活到几时。”

宾客及王家人全都进了屋子,一时间院中只剩下郭羽三人及赵轻语这对主仆。

“唉。”

郭羽不无幽怨地看了看身前的赵轻语,表情无奈。

“什么意思啊你!”

见他如此,那侍女顿时不满地说道:“公主殿下为你解围,你就这般态度?”

“别跟这个色鬼说话。小笛,我们走。”

赵轻语看也不看后方的郭羽,领着小笛就往那屋中走去。

“谢了。”

虽说赵轻语坏了自己的事,可她毕竟是出于好心。

郭羽暗自撇嘴的同时,说道:“要不是你…”

“哼。”

赵轻语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来小公主也是个大恶人。”

陈简钊摇了摇头,随即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继续挑衅?还是直接对那王无敌出手?”

“先进去再说吧。”郭羽松开剑柄。

实际上,以他们三人的实力,便是直接闯入宅子去揍王无敌一顿,也简单得很。

可若真是那样的话,不说这前来赴宴的百官会把他郭羽当成疯狗,就是真的击败了王无敌,恐怕不仅没什么卵用,反而会起到反效。

毕竟,莫名其妙的在过生日的时候被人上门打一顿,还是被围殴,这事搁谁谁能服啊。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郭羽才会定出当恶人的计划,想引王家之人先出手,再找机会与王无敌单独交手。

不过赵轻语的出现,却把这一切给全都打乱了开。

眼下哪怕是顾及赵轻语的安危,郭羽也是不敢有轻举妄动。

要是这老头不要脸,直接招呼着全部王家人一起上,他们三个虽然能顶得住,可这赵轻语就未必了。

若是在乱战中让少女出了什么闪失,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看来得想个办法,把赵轻语给气走。”

郭羽挑了挑眉,随即领着陈简钊与卢伯走入大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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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迟来之言

白袍雪甲第四十一章迟来之言见到来人,原本坐着的宾客纷纷惊讶地从座位上站起,一齐朝着那走进大堂的黑袍男子下拜,即便是那些桀骜的王家人,心里再不愿,也是同样对着男子行礼。

“微臣拜见王上。”

“诸位免礼。”

赵轻玄笑呵呵地说道:“既是镇西将军大寿之日,孤哪能喧宾夺主?诸位一切如常即可,权当场上没孤这么个人。”

他话虽如此说,可那帮人又怎敢真的当赵轻玄不存在。他们低着头,还不忘偷瞄场中那唯一一个未曾下拜的老者。

看来,今日这场寿宴,怕是要更热闹了。

见到赵轻玄,王无敌脸色微沉,“王上为何来此?”

“这不是镇西将军连着两天没来上朝吗,孤寻思老将军得了什么大病呢。正巧孤昨晚换姿势时不小心把王妃弄疼…咳,王妃生了孤的气,不让孤会回寝宫。这长夜漫漫,孤又无聊得很,便寻思来探望探望老将军。”

赵轻玄笑道,“如今看到老将军尚且活蹦乱跳的,甚至还能吓唬孤的妹夫,孤也就放心了。”

“你干什么,放开我!”

就在赵轻玄说话的时候,郭羽忽然间握住了赵轻语的手。少女心里一慌,红着脸道:“轻浮!登徒浪子!色鬼!耍流氓!”

“不是说本将军是你的驸马爷吗,牵个手怎么了?”

郭羽没有理会她的挣扎,径自拉着她走到赵轻玄的身边,而陈简钊与卢伯两人,也自发地跟了过来。

先来赵轻语,又到赵轻玄。哪怕没有少女先前的阻止,有这两个人在,郭羽还真不敢继续挑衅王无敌了。

无论如何,这三大恶人上门暴打八旬老翁的计划是彻底告吹了。

他无奈地看了一眼王无敌,继而摇了摇头。

抱歉了大兄弟,看来我不能帮你揍你爷爷了。

王子玮微微点头,似是在表示理解。

“王上能抽空前来探望老夫,老夫深感荣幸。”

王无敌道:“不过明天便是那加冕大典,此等仪式,自当要做足了准备。王上应该还有许多要紧的事要去忙才对,是以老夫便不留王上了。”

说完,王无敌便直接坐了下去,其逐客之意已是再明显不过。

在自己的寿宴上,给自己的君王下逐客令,何等放肆?!

在场宾客们暗自咽了一口口水。

似这等事,只有王无敌能做得出,也只有王无敌敢做得出。

“说的对,与其把时间消耗在这里,还不如回宫对王妃死缠烂打,说不定王妃心一软就让孤摸上床榻了呢。”

对于王无敌的话,赵轻玄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那孤便走了,且在这里祝愿王老将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微臣恭送王上!”

“不用不用。”

赵轻玄看了看那沉着脸的王无敌,笑道:“老将军脸都饿黑了,你们再来送孤,他

几时才能吃的上饭?老人家不容易,你们还是留下来好好陪他吧。”

说罢,他转头看向郭羽等人,“走吧?”

郭羽三人自是没有不走的理由,而赵轻语虽是代她父亲前来祝寿,不过既然话已送到,她留下也是没了意义。更何况…

赵轻语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那依旧被郭羽握住的手,没有说话。

“走吧。”

赵轻玄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跟在他身后的郭羽,看了看空荡荡地四周,随即开口问道:“王上一个人来的?”

“嗯,张相正在为明天的大典忙碌,而庞公则以‘不想看到王无敌那张老比脸’为理由,拒绝了孤的邀请。”

“不是,臣是想问…”郭羽皱眉道:“王上就没带几个护卫吗?”

“怎么可能会有人来刺杀孤。”

赵轻玄摇头笑道:“无论是雍齐两国,又或是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怕是巴不得孤能长命百岁,好多祸害大宋几年。不得不说,做王做到这个份上,孤怕是头一个。”

“……”

郭羽哑然。

“或许王上说的有道理,但毕竟今时不同于往日,王上总还是慎重些得好。”

一行人走到分叉路口,郭羽转头看向侧方的陈简钊:“狗子,你把王上送回宫,完事后便直接出城吧。”

散城的肖大姐正对狗子千呼万唤,他若是再扣下陈简钊几日,她还不得直接杀到天岚来取他狗命?

虽然明天就是加冕大典,但就算陈简钊不在,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即便有人趁机生事,凭他和卢伯估摸着也能解决。

“那就有劳陈将军了。”

赵轻玄倒也没有拒绝,他笑着看了看郭羽与赵轻语两人犹且握在一起的手,随即迈步离去。

“如此,末将也告辞了。”

卢伯道:“若郭将军有什么事,直接遣人来营中知会一声即可。”

说完,他朝着郭羽一抱拳,继而往城外军营的方向走去。

大抵是被赵轻玄那别有深意的眼神给刺激到,待他们全部离开后,赵轻语再次挣扎起来。

“你这个色鬼要握本公主的手握到什么时候?!”

“喔,忘了忘了,不好意思。”

郭羽笑着松开手掌,随即顺手捏了捏赵轻语那气鼓鼓的脸蛋。

有些烫。

“别碰我,死开!”

赵轻语满是嫌弃地将郭羽的手打开,她也不去管他,直接大步朝前走去。

她一走,郭羽自然也不会待在原地。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赵轻语脚步不停的同时,回头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当色鬼啊。”

郭羽咧嘴笑道:“平白无故被人污蔑,这要不做点什么岂不是亏大了。”

“哪个污蔑你!”

赵轻语瞪眼道:“自己家里养了两个连衣服都不好

好穿的女人,还说自己不好色?别说什么那是张奕强塞给你的,分明就是你馋她们的身子!”

一想到那天在张府中所看到的情景,赵轻语就气不打一处来。

男人都一个德行,就喜欢衣服穿得少的!

要不自己也试…呸!

赵轻语晃了晃脑袋。

“哪是我馋,是王无敌馋。”

郭羽摊手道:“她俩都是被王家人掳来的,侥幸逃出后为张奕所收留,张奕不想得罪王家这才把她们转送给我,我看她们在大宋无处可去,这才将她们留下,要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家里多两张嘴不成?”

他还真愿意。

如果巧兮不成天想方设法的诱惑他,家里多两个相貌娇俏的丫头还真不错。

最起码,她看着就养眼啊。

“…所以你刚刚才会说镇西将军?”

“啊呗,我今天故意挑衅他,一来是受人所托来打他一顿,二来就是想帮巧兮倩兮出一口气。”

郭羽撇了撇嘴,伸手再次捏在赵轻语的脸上,“结果全被你给搅和了。”

大抵是由于郭羽特意与她解释的缘故,少女心中欢喜,就连他那只不断在她脸上作怪的手,赵轻语都没有去阻止。

“什么搅和,还不是本公主怕你死得太难看,才出面阻止。”

赵轻语抬起头,“要不是本公主大发慈悲,你以为你出的了王家的大门吗?”

“你这大发慈悲,就是当众说本将军是你的驸马?”

郭羽挑了挑眉,“你也如巧兮一般,瞧上了本将军的肉体?”

“呸!那种恶心的东西,本公主连看一眼都觉得恶心,怎么可能会稀罕!”

不知不觉间,三人已是走到了公主府前,赵轻语一甩头,往门中走去,背对着郭羽说道:“别以为自己就真是驸马了!”

始终看着两人打闹而不发一言的小笛,捂嘴轻笑。

自己这个主子,真是嘴硬得很。

“是是是,小的不敢高攀。”

眼见赵轻语走入门中,郭羽也径自转身。

赵轻语脚步一顿,轻声道:“倒也不至于说是高…”

“走了啊。”

郭羽摆了摆手,朝远方走去。

“哼!”

闻言,赵轻语跺了跺脚。

正当她要继续迈步的时候,少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赶忙回过身来,冲着郭羽的背影喊道:“讨厌鬼你等等!”

“怎么?”

郭羽停下脚步,回头笑道:“想要驸马爷侍寝?”

“想死啊你!”

赵轻语瞪了瞪眼,继而正色道:“前两日庞公曾托我转告你一句话。”

庞渝托你给我带个话?

郭羽有些诧异,“什么?”

“离那些个世家远一些。”

同样不明白庞渝话中含义的赵轻语皱眉继续说道:“尤其是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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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不眠夜(不完整,暂勿订阅)

白袍雪甲第四十二章不眠夜先是那个肖海阳,然后是孙泊,紧接着都走了。”

王荣怒声道:“那赵轻玄分明就是来捣乱的,再这样下去,其他家族该如何看我王家?!太爷爷,您这八十大寿,张家可是没一个人过来。”

听着王荣的话,王无敌用手扶着额头,低垂着脸,一声不吭。

先前赵轻玄离开后,那些前来赴宴的宾客也纷纷告辞离去,没过多久大堂中便只剩下了他们王家的自己人。

这种情况之下,王无敌自然是没了心思吃饭,这场盛大的寿宴最后竟是不欢而散。

“张家之所以敢不来人,怕就是觉得我王家被赵轻玄打压,威势不复从前。”

王荣皱眉道:“如今是张家,以后可能就是刘家姚家,甚至随便一个小家族都敢来踩我王家一脚,这如何使得?”

“太爷爷你金刀无敌,疆场无敌,今日却被那个走了狗屎运的小子三番两次挑衅,他如何能敢?分明是赵轻玄的意思!太爷爷对那赵轻玄一再容忍,可他却是半分不领情。先是接连打压我王家,又派郭羽来羞辱你,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且下去。”

老者轻叹一口气,面显挣扎之色。

“…是。”

王荣虽是有些不甘心,却仍不敢违背王无敌的命令,径自走出书房。

才出房门,迎面正好碰到似要进屋的王子玮。

“堂叔。”

“嗯。”

王子玮冲着他点了点头,继而走入王无敌的书房。

“呵。”

等到书房的木门关上,王荣摸了摸袖中的东西,随即冷笑一声。

“都得死。”

……

“是子玮啊。”

短短四个字,竟是让王子玮心中一颤。

王无敌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全然听不出来以往的强硬。

此刻的他,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而已。

老者喃喃道:“要变天了啊。”

王子玮自是知晓王无敌话中的含义,他微微迟疑后,开口说道:“虽然可能是画蛇添足,但我还是想对爷爷说两个字。”

“两个字?”

王无敌看了看身前这个王家第三代最出色的子弟,“什么?”

“国家。”

……

“家国?”

丞相府内,右手尚且握着一支笔的张彧诧异的看向对面那中年文士,“兄长问这个作甚?”

“只不过是方才写字之时有所疑问,既然有疑惑,自然要找人解惑。”

张奕笑道:“阿彧你是咱们家里最出息的一个,找你解惑再合适不过。”

“家国,

家在前,国在后,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先齐家,后治国,大抵便是此意。”

张奕摇了摇头,“愚兄所想倒是与阿彧所想有些不同。”

“那兄长是如何想的?”

张奕笑了笑,也不说话,自是对着张彧晃了晃手中的酒壶。

“喝酒倒是可以,但是要请兄长稍后。”

张彧再次提笔,“明日便是王上的加冕大典,其颂词要有我来撰写并宣读,眼下还差一个尾巴。”

“不急。”

烛火摇曳,相貌儒雅的大宋丞相奋笔疾书着,偶尔也会停下笔皱眉思索半晌。而在其身旁,那与他相貌有七八分相似的中年文士则安静等待着。

少顷,张彧长出一口气,轻轻将笔放下。

他将那写满文字的纸张收在一旁,继而不知从哪里翻出两个杯子来。

张奕见状,不由得会心一笑,端起酒壶将两只杯子倒满,“你倒是早有准备。”

“平日里批阅的乏了,也会小酌一杯提提神。”

张彧笑道:“练了这么多年的酒量,估计应该不会再一败涂地了。”

两人抬手碰杯,继而一饮而尽。

一杯酒下肚,张彧的脸色红润了些,“今日兄长怎的有如此雅兴?”

“只是想起来,自打阿彧当了丞相后,我们兄弟二人便再没有一起喝过酒了。”

张彧苦笑道:“平日里公务繁多,委实脱不开身,望兄长见谅。”

“倒没有怪你的意思。”

张奕摆了摆手,他看着张彧那张苍白的脸:“不过你确实过于忙碌了些,别的不说,身体别再撑不住。”

“撑不住就撑不住吧,为了大宋也是值得的。”

张彧轻轻一笑,他迎着张奕那略微诧异的眼神,说道:“兄长可还记得当初我负笈游学的事?”

“自是记得的。”

张奕打趣道:“也正是因为你的那段经历,才会被评为当时的四大美男,你那‘俏书生’的名号为兄现在还记忆犹新呢。”

“虚名而已,若是兄长不终日待在家中,也能名列其中。”

张彧说道:“当初我之所以背书出九州,就是因为我心中产生了疑惑。”

“读这些书,究竟是为了什么?”

张奕默然。

“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可这个理由却是不能堵住我。怀着读书为何的疑问,我走出了燕州。”

“当时大宋还未崛起,九州列国间征伐不断。连年厮杀,生灵涂炭,百姓苦不堪言。即便是当时国力最盛的北魏,其国民亦是大多面有菜色,至于其他便更是不如,饿殍遍地,易子而食时有发生;尸横遍野

,失子丧父几成常态。”

张彧叹道:“乱世之中,王者争国,官者争权,兵者争功,唯百姓只争命。游遍九州,无一例外。乱世,苦的终究是百姓。”

“而当我想通这一点后,我也就想明白了读书是为了什么…又或者,我想要做什么。”

张彧正声道:“张某不才,饱读圣贤书多年,斗胆想试一试为这苍生谋太平!”

“唯有一统九州,才能终结乱世,才能观苍生一个太平人间!”

“大宋不似他国,历代先王皆是善待于民,能一统且有资格一统者,唯宋!”

“我不是郭仪,不能驰骋疆场;我也不是庞渝,不能运筹帷幄,我所能做的,便是辅国安邦。”

“王上性子虽劣,但本性纯良。我辅之虽累,却甘之如饴。只要大宋得以一统九州,苍生便能得以安定。与之相比,我又何惜此身!”

“…这样啊。”

看着张彧那坚定的眼神,张奕笑了笑,举杯道:“阿彧胸怀苍生,愚兄远不及也,且先敬你一杯。”

……

正无聊地打着哈欠的王晓宇,蓦然间见到前方出现的身影,赶忙站直了身体,“将军!”

“辛苦你了。”

郭羽拍了拍王晓宇的肩膀,“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

王晓宇摇了摇头,随即问道:“将军怎的这么晚才回来?”

“去办了些事。好了,你且先回去吧。”

交代完后,郭羽一脚踏入自家屋中。屋内黑漆漆的,没有半点灯火,这让他不由得有些疑惑。

按照以往,他回来时,巧兮会第一时间扑上来,怎的眼下非但没有动静,反而屋中连灯都没有点?

难不成巧兮与倩兮都睡了?

郭羽挑了挑眉。

这样也好,毕竟应付巧兮实在不是个省力的事。

他蹑手蹑脚的走回自己屋中,随手脱去了自己的衣服,继而往床榻上一扑。

“啊!”

“嗯!”

两声出自不同人口的娇呼声先后响起,感受着身下的柔软,郭羽心中一惊。

“卧槽!”

他连忙跳到地上,随即抬眼看向床榻,结果这一看,眼睛确实再也挪不开了。

由于郭羽先前那一扑,床榻之上原本睡着的巧兮与倩兮顿时被惊醒。

她们恍恍惚惚地从床榻上坐起,那薄被因为两女的动作亦是从她们身上滑落,借着月色能清楚的看到巧兮与倩兮那雪白的肌肤。

温热的液体,悄然间从郭羽鼻尖滑落,他随手一抹,惊讶地问道:“难道你们北疆女子都是喜欢光着身子睡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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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加冕之日,大典之前

白袍雪甲第四十三章加冕之日,大典之前天岚三〇六年,四月十九,阴。

今天便是宋王进行加冕大典的日子,然而已近辰时,张彧却仍是没有动静,这不禁让丞相府上唯一的丫鬟有些疑惑。

平日里,不论丞相睡得多晚,卯时之前都会醒来,从未有过例外。怎的这等重要的日子上,丞相反而贪睡了?

丫鬟轻轻走到书房的门前,附耳上去。听得里面鼾声此起彼伏,她有些哭笑不得地推开门。

她才进门,一股浓重的酒味儿便扑面而来。屋内虽不算一片狼藉,可比之于以往的整洁仍显凌乱。张彧所珍藏的两只酒杯,其中一只不知为何落在地面上,另一只则在桌子上放着,而那张奕带来的那只酒壶亦是歪歪扭扭的倒在地上。

似眼前这种景象,丫鬟还是头一次看到。她愣了愣,继而向那伏案而睡的黑衫中年人走去。

“丞相,快醒醒。”

丫鬟摇晃着尚且熟睡的张彧,“时辰不早了,宫里还等着丞相呢。”

“唔…”

张彧睁开双目。

“多谢。”

他接过丫鬟递来的毛巾,随即抹了抹脸,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

“什么时辰了?”

“禀丞相,约摸快到辰时了。”

张彧闻言,连忙从地上站起,将那桌子上的纸塞在怀中后,拔腿便走,口中喃喃道:“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

“丞相慢些。”

丫鬟看着张彧那副急匆匆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

素来以严谨著称的左相张彧,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啊,对了。”

似是想起了什么,丫鬟冲着张彧的背影喊道:“丞相,张大人他怎么办?”

张奕眼下还在地板上躺着,毕竟是张家家主,又是丞相的胞兄,她还真不敢擅自将之叫醒。

“机会难得,就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张彧回头笑道。

……

宋王宫。

七八名披挂整齐的甲士身形挺拔的守在宫门前,而在他们中间则站着一位青年将军。

青年名唤莫霄明,乃是前几日为张彧所选出的天岚守城将军。他生得白白净净的,模样颇为秀气,看上去根本不似能提刀握枪的武夫。

然而与他那文弱的相貌相反,莫霄明在疆场之上表现得尤为疯狂,先前的几场大战中皆是斩级十数颗。

也正是因为这彪悍的战功,他才为郭羽所发现,进而提拔上来。最终成为了那十分令人眼红的天岚将军。

这其中虽然也有莫霄明能力出众的原因,但毫无背景可言的他,能从寻常的百夫长直接跃上将军之位,不可不说是幸运。

而莫霄明自然也知道这件事,心里对郭羽及张彧万分的同时,做起事来也是愈发的卖力。即便是似守宫门这种事,他也要亲自带队。

莫霄明

微微皱起眉头。

由于加冕的事,朝中官员大多都早早的来到宫中,眼下已至辰时,怎的仍是不见郭羽和张彧?

别的官员他大多不认得,可这两个人,莫霄明自是记忆犹新。

正思索间,前方蓦然出现一名穿着黑色官服的文官,正步履匆匆的朝宫门走来。

“站…”

“不用。”

看清文官相貌的莫霄明,伸手制住了手下,随即朝着那文官抱拳道:“丞相。”

“嗯。”

张彧对他笑着点了点头。

见守卫们让开道路,张彧径自走进宫门。

等他步入大殿之时,殿中已是站了不少人。

“丞相大人。”

“丞相来了啊。”

“丞相。”

见得张彧过来,殿内官员们纷纷与他打着招呼,而正欲也一一微笑回应。

张彧将视线转了一圈,果不其然,他并没有看到王无敌等一众王家将领。

他随口说道:“今日过来的有些少啊。”

“可不是吗。”

太常孙泊耸了耸肩,“不仅王家那一帮子人没来,黑竹将军不知为何也没有出现。不过王家人也就算了,庞相竟也是没有来…”

“庞相未至?”

张彧似是有些诧异。

“何止庞相,就连征南将军都没来。”

孙泊道:“不过也无所谓,距离午时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只要在那之前能过来就好,大不了过一会儿派人去他们府上催一催。”

……

征南将军府。

顶着两个黑眼圈的郭羽,一动也不动,任由巧兮那双灵巧的手在他身上摆弄着。

“如此重要的日子,将军怎的这种时候才醒,还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正服侍郭羽穿衣的巧兮,忽地将下巴贴在郭羽的肩头,轻声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们两个。”

郭羽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道:“别废话了,要不是这官服穿起来太过麻烦,哪里还用你帮忙。”

“说得好像全是我们的错一样。”

巧兮的模样有些委屈。

“不是你们的错,难道还是本将军的错不成?”

“可我们又没把将军怎么样。”

巧兮眼中满是幽怨:“将军你最后不还是跑了吗。”

“废话,不跑难道等着被你吃干抹净吗?”

回想起昨晚的景象,郭羽仍是不禁心头猛跳。

要不是他当机立断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继而跑出房门,怕是少不得要酣战一场。届时即使日上三竿也不见得醒。

毕竟见识过那样香艳的情景,能安稳入睡就怪了。他是接近天亮时才堪堪入睡,眼下他精神困顿的原因便是如此。

“我说将军。”

巧兮低头往郭羽的下身看了看

,“你是不是不行啊?”

“啊!”

郭羽毫不客气地往巧兮的额头上一弹,后者登时发出一声惨叫。

“再敢胡说小心本将军抽你。”

郭羽撇了撇嘴。

本将军不行?开什么玩笑。

他同样低头看了看。

从昨晚到今晨,长枪依在好吗?!

巧兮捂着额头说道:“那你为什么不吃了奴婢!”

“吃人犯法。”

“我是认真的!”巧兮紧紧盯着郭羽,眼中逐渐浮现出泪光来。

“你是不是嫌弃我们?觉得我们恶心?”

“没,小龙龙比你们恶心多了我都没嫌弃…当然,我不是说你们恶心。”

“那是因为我们姐妹姿色浅薄?入不得将军的眼?”

“姿色浅薄?”

郭羽冲着她翻了个白眼,“自己长什么样心里没点比数?还姿色浅薄,你这么说对得起我昨晚留的鼻血吗?”

巧兮紧紧咬住嘴唇,“那你为什么不碰我们?”

“这是能随便碰的吗?”

郭羽皱眉道:“你们又不是因为喜欢我才那样做的。”

“我们…”

“以后别再那样了。”

郭羽站起身来,将身上那穿了一般的官服扔到一旁,拿起架子上的白袍披上。

“我收留你们,又不是图你们的身子。即便你们不那么做,我也不会把你们交给王家。”

郭羽缓声道:“所以你们完全不需如此。”

“可…”

“我来的时候就说了,你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必想太多。”

郭羽笑道:“王家那边,我会解决。届时想走想留,全看你们。走的话,我就让人送你们出北境;留的话也无所谓,我有俸禄,养你们轻松得很。等你们有了心上人后,再嫁出去,我就权当多了两个妹妹。”

“……”

巧兮低下头,整个人陷入沉默。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郭羽喊道:“倩兮,茶好了吗?”

他一夜都未曾没睡好,而今日这大典又要耗时不少,届时若是犯困,当真是苦不堪言。倩兮泡的茶清凉可口,又提神得很。喝上一杯的话,稍后也不会那么难熬。

“……”

见没人回应,郭羽再次喊道:“倩兮?”

“…好了。”

话音刚落,就见得倩兮端着一杯茶,缓缓步入屋中。

她低垂着脸,看不清表情,握着杯子的手似是有些颤抖。

见她这副样子,郭羽打趣道:“怎么,你也没睡好?”

“…嗯。”

倩兮抬起头来,笑得有些勉强:“昨夜奴婢睡得有些晚…啊!”

兴许是说话分神的缘故,一个不注意,那茶杯竟是从她手中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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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勿言(草稿,暂勿订阅)

白袍雪甲第四十四章勿言杯子才刚落下,便被一只手给稳稳地接住。

眼见郭羽的右手被溅出的茶水给沾湿,倩兮赶忙掏出手帕来,怯怯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

郭羽笑着摇了摇头,“就是可惜了倩兮你辛苦泡的茶了。”

虽然杯子被他及时给接住,可其中的茶水仍是溅出了些,眼下只剩下半杯左右。

“…那就让倩兮再给你泡一杯吧。”

原本低着头的巧兮走了过来,就要拿过郭羽手中的杯子。

“来不及了。”郭羽摇了摇头。

本就起得晚了,先前又耽误不少的功夫,眼下哪里还有时间。

虽说只要在午时之前过去即可,但为了避免别人说他恃宠而骄,还是去得早些为好。

“谢了。”

郭羽拿起杯子就往嘴边送去。

“将…”

“将军,有人找。”

王晓宇的声音突然在屋外响起,郭羽手上的动作一顿。

“谁?”

“好像是张家的丫鬟。”

“张家?”

想起昨夜赵轻语与他分别之时所说的话,郭羽皱了皱眉。

“让她进来。”

没过多久,郭羽就见到一个面带稚气的小丫鬟走了进来。

丫鬟一进来,便冲着郭羽施了个万福,随即脆生生地说道:“奴婢见过郭将军。”

“不必多礼。”

郭羽摆了摆手,开口问道,“你此来是为了…”

“家主让奴婢告诉将军,将军所问之人已经找到了。”

听完丫鬟的话,郭羽只觉得心中一震,“当真?”

“嗯。”

小丫鬟点头笑道:“眼下她正在张府内等着郭将军呢。”

“好,那我这就…”

郭羽的声音突然顿住。

按照自己老爹的说法,小冰应该在燕州才对。而自己前几日才把这件事告知张奕,从燕州边境到燕平,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一个月的时间,怎的今天就找到了?而且还带到了张府?

想到这里,郭羽微微眯起双眼,“张先生是在逗我玩吗?”

“将军莫急。”

丫鬟道:“家主早知将军会有疑问,是以特意让奴婢转告将军,将军所要找之人并不在燕平。”

“…什么意思?”

“实际上,不止将军在寻她,她也在寻将军。”

丫鬟解释道:“当家主将找人的命令传出去的时候,她人已走到天卫关,碰巧被张家的人给撞到。”

“见她的外貌与将军的描述十分相似,他们便特意询问了一番,结果正是将军心心念念的小冰姑娘。”

“小冰也在寻我…”

郭羽抿了抿嘴。

“为了给将军一个惊喜,家

主特意没有将此事告之将军。其实昨夜小冰姑娘便已经到了天岚,只不过当时将军正好外出,而家主又碰巧有事,这才没能第一时间让将军与之相会…”

“我这就过去。”

郭羽想也不想的直接说道。

巧兮出言提醒道:“将军,大典…”

“今日虽有加冕大典,不过距离大典开启还有几个时辰,将军不妨先随我去府中见一见小冰姑娘,毕竟…”

丫鬟捂着嘴笑道:“那样好看的人儿,将军如何忍心让她再等上一天。”

“说的对。”

郭羽点了点头,“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顾得上大典。”

“可王上那边…”

“王上?王上谁朋友?”郭羽大手一摆,“不认识。”

“将军豪气。”

丫鬟嘻嘻一笑,随即说道:“那将军随奴婢走吧。”

郭羽点头,随即迈步就要跟着丫鬟离开。

眼见郭羽拿着杯子就要走,倩兮迟疑半晌,还是说道:“将军,那个…把茶杯交给奴婢吧。”

“啊,这我倒是忘了。”

郭羽晃了晃头。

乍然间听到小冰的消息,他还真有些失了分寸。

抬手将半杯茶饮下后,郭羽笑着将杯子递还给倩兮。

“好喝。”

“将军,你…”

“你怎么这般表情?”

郭羽挑了挑眉,“难道这茶不能喝?”

“…没有。”

倩兮低下头,“奴…奴婢只是担心茶放得太久,凉了不好喝。”

“你是困得糊涂了吗?”

郭羽朝着倩兮笑道:“你泡得不就是凉茶吗。”

“…奴婢惭愧。”

眼见倩兮的头越来越低,郭羽不再逗她,冲着巧兮说道:“那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你告诉王晓宇就好。”

“嗯。”

见巧兮点头,郭羽再次转过身子,迈步往门口走去。

“将军等一下。”

巧兮的声音忽地从身后响起,郭羽停下脚步,有些无奈地说道:“还有事?”

巧兮摘下那柄挂在墙上的天过,双手捧剑走到郭羽身前,“将军忘了这个。”

“…我带这个做什么?”

郭羽疑惑道:“见小冰也好,参加大典也好,哪里用得上剑。”

“奴婢觉得将军佩剑更俊俏些。将军一身白袍,再背上一把剑,便像极了那些故事里的风流剑仙。”

巧兮眨了眨眼,“既然将军是去见心上人,自然是越俊越好。”

“嗯,虽然本将军已是足够英俊,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给你个面子。”

郭羽将剑别在腰间,“这样如何?”

巧兮上前一步,整理了一下郭羽的外袍,她的眼神不似

以往魅惑,反而异常的温柔。

“好了,去吧。”

巧兮对郭羽微笑道:“将军路上小心。”

……

“不好意思,稍等一下。”

才走出宅门,郭羽忽地停下脚步,面带歉意地对丫鬟说道:“我还有些事要交代。”

“…将军,虽说大丈夫三妻四妾很正常,可你未免有些过分了。”

丫鬟有些不平地说道:“小冰姑娘等了你这么久,眼下就要相见,你却与你那两个婢女依依不舍,话说个没完,你对得起她吗?”

“…我是有事要与手下交代。”

郭羽摇摇头,随即迈步走向站在宅门前的王晓宇。

半晌后,王晓宇点了点头,直接跑着离开,而郭羽则冲丫鬟笑了笑,“我们走吧。”

两人朝着张府的方向走去,那丫鬟似是仍在为小冰所不值,始终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这位…嗯,姑娘。”

郭羽率先打破了沉默,“我有一事想问。”

“说。”

丫鬟的声音十分冷淡。

“小冰现在的名字是什么?”

“你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小丫鬟瞪圆了双眼,“我原以为你只是多情了些,没想到竟是如此薄情之徒,小冰姑娘看上了你,简直是瞎了眼!不行,待会在她面前,我无论如何也要拆穿你的真面目…”

“这其中有很多原因的。”

郭羽一时间也懒得解释,“还请告知。”

“哼!”

丫鬟冷哼一声,最终还是说道:“黄清。”

“黄清?!”郭羽瞳孔一缩。

“没错,就是那个九州第一美人黄清。”

丫鬟鄙夷地看了郭羽一眼,“所以说是她瞎了眼,那般美的女子,真不知为何会看上了你。”

此时的郭羽已是听不进去丫鬟的话。

黄清是小冰,黄姑娘不是小冰。

所以黄姑娘不是黄清?

又或者,黄清是黄姑娘,黄姑娘是小冰,那时在倾裕自己并没有认错,只不过是出于某些原因,她才故意隐瞒身份?

再或者…

郭羽看了看身边那冷着脸的丫鬟,没有说话。

……

“进去吧,小冰姑娘就在里面等着你呢。”

丫鬟往门内一指,“我要去丞相府接家主了,你自便吧,花心大萝卜。”

说完,她便离开了屋子。

看着身前那紧闭的大门,郭羽沉默半晌后,伸手握住了门把手。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即便面对赵文奇时,都未曾紧张的他,此刻的手竟是在微微颤抖着。

他在紧张。

他等了十年的人儿,如今与他只有一门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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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乱

白袍雪甲第四十五章乱小冰?”

肖海阳提剑缓缓从屋中走出,他咬着牙,死死地瞪着郭羽,“你对得起公主吗?”

郭羽转头朝四周望了望,结果除去肖海阳外便再无半个人影。

“如此拙劣的局,偏偏我还上当了。”

郭羽自嘲地笑了笑,随即抬手握住剑柄,“有帮手就赶紧喊出来,张奕总不会觉着,光靠你一个就能杀得了我吧。”

无须考虑,既然肖海阳出现在张府中,那必然是张奕的意思。

尽管不知道张奕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但很明显,这是他针对自己所设下的一个局。

张奕要杀他。

“你竟敢辜负公主殿下对你的信任…我早就说过,区区一个降将,根本就配不上公主!”

肖海阳身上的气势猛然暴涨,他后脚往地上一蹬,整个人直接向郭羽蹿来。

“虽然不知道你这儿是唱得哪一出儿,不过我也没心思去了解。”

随着一道清脆的剑鸣声,那柄曾败尽天下高手的天过已被郭羽握在手中。

原以为门内是他朝思暮想多年的人儿结果竟是一个男人,还是与他有过节的男人。这其中的落差,换了谁怕是都难以承受。

“现在我急需发泄一下,你能主动过来作死真是太好了。”

……

天岚城外,东军营。

“一!二!三!四!”

随着卢伯的喊声,军士们不断将长枪朝前刺出、收回、再刺出。

由于加冕大典的缘故,散城军俱被调入城中,此刻军营中只剩下卢伯及其麾下的一万降军。

经历数场大战后,卢伯自然也是明白自己手下的这批军士战力低下。是以这几日只要他稍得空闲,便会操练一会儿军士。

“一!二!三!四!再!来!一!次!”

喊着喊着,卢伯点了点头。

别说,郭将军这套口号还挺押韵。

“老子不干了!”

队伍中的一名军士突然一声大吼。

他这么一喊,附近人的注意力顿时全都给吸引了过去,他们手上的动作亦是随之一顿。

“停!”

卢伯迈步走向那名喊叫的军士,询问道:“你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就是不想接着练了。”

军士将长枪往地上一丢,“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拿不着多少银子,还要成天练这破玩意儿…老子这半辈子从来没这么憋屈过!”

此话一出,原本安静的队伍顿时变得嘈杂起来,显然对眼下生活不满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个。

“肃静!”

卢伯先是一声大喝,继而看向那满脸愤愤之色的军士,“你什么意思?”

“老子是为了活命才投降的宋国,但我却不是来受苦的!吃喝不如从前也就算了,成天成宿的操练,谁能受得住啊。”

军士撇了

撇嘴:“而且这操练有什么用?别说眼下没什么战事,就是有,左右有大宋甲士在,他们那么能打,哪里还用得上我们。”

听完军士的话,卢伯皱了皱眉。而正当他要张口反驳时,远方蓦然响起一道声音。

“不好了!”

一名中年军士火急火燎地跑到卢伯面前,神色慌张地说道:“出大事了,宋人要对我们动手了!”

自投降后,他们与宋军甲士之间可谓冲突不断。大宋想要卸磨杀驴的说法他们之中早有流传。

眼下听到中年军士的话,这群军士们不由得心中一慌,营内再次乱了起来。

卢伯一把拽住那名中年军士,“为何这么说?”

“我站岗的时候,看到西面出现了大股宋军甲士,直朝咱们大营过来,这显然是要对我们动手啊!”

“当真?”

“哎呀!”

军士跺了跺脚,“卢将军,都这种时候了,我还骗你干什么啊!快想想办法吧,再过一会儿,这宋军就要杀过来了!”

营内嘈杂声越来越大。

“老子说怎么散城军都跑了呢,合着都他娘的是一伙的!”

“要死了吗…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从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个好人…妈妈,我真的不想死啊!”

“逃!快逃!我是要成为兵王的男人,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或愤怒,或恐惧,或慌张,每名军士脸上的表情虽大多不同,但却已是认定了宋人要对他们动手的事实。

眼下他们所在的天岚已成为大宋的国都,若是大宋对他们动手,无论如何都是逃不掉的。想到这里,军士们不由得更加绝望起来。

“别慌!”

随着卢伯的一声厉喝,营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全军听令,且先摆出防御态势,另外派人去与他们接触一下,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卢伯自是不会认为大宋想要对他这一万人做些什么,可宋军朝他们军营进发似乎也是事实。

眼下他所能做的,便只有如此了。

……

天岚西城口。

看着前方那支似欲进城的军队,负责守门的宋军什长皱了皱眉。

“前方且住!”

什长朝着远方高声道:“尔等为何入城?可有军令?”

“本将军收到消息,降将卢伯意图谋反,想要在大典期间在城中作乱,借机行刺王上。”

领头的中年将军沉声喝道:“本将军奉命入城平叛,还不快让开!”

谋反?行刺王上?

什长先是被那将军的话给吓了一跳,随即问道:“那可有凭证,又或是郭将军的军令?如若不然,即便你所说都是真的,那也不能让你们进去。”

自大宋占据天岚后,赵轻玄便将守城之事全权托付给了郭羽。驻扎在城外的军队,无论有何等要事,只要无郭羽的命令,

都不得入内。

平日里尚且这样,眼下特殊时期便更是如此。尽管这将军说得严重,可见不到郭羽的军令,什长仍是不敢擅作主张放他们进城。

“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及这些事?!”

中年将军怒声道:“若是王上被贼人给刺杀,其中责任你承担的起吗?”

“承担不起。”

什长摇摇头,“可郭将军的怒火,小的同样也承受不起啊…”

浓妆艳抹的某人穿着粉红薄裙绕城游行的情景尚且历历在目。如果非要选择的话,什长宁愿一死,也不想那样走上一圈。

中年将军瞪了瞪眼,正要再说,紧接着就见得一名青年男子驾马上前,向那什长扔出了一个牌子。

“军令没有,但小爷有这个。”

“这…”

什长看着那枚刻着一个大大的“王”字的铁牌,面带疑惑地说道:“这是…”

“镇西将军的令牌,牌至如人至。”

男子面带傲色,“既见牌子,还不快让我们进去!要是因为你耽误了大事,事后小爷非把你活剐了不可!”

什长先是拿着铁牌来回看了半天,接着又敲了敲,最后甚至还放在嘴里咬了一下。

将这些全都做完后,他摇了摇头,随即将铁牌还给男子。

男子黑着脸接过那沾满口水的牌子,冷声道:“看完了?”

什长点了点头:“看完了。”

“看完还不赶快让路!”

“看完为什么要让路?小的又没见过这牌子,哪里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什长摸了摸嘴,“不过你这牌子还真挺硬,被我铁牙周咬了一口后竟然能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嗯,硬,牛比。”

“你竟敢耍我?!”

男子怒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太爷爷可是…”

中年将军挥手制止住了男子的话,随即向那什长说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我们进去吗?”

“没错,除非有郭将军的军令,否则你们休想进城。”什长斩钉截铁地说道。

“看来是没办法了。”

中年将军叹了一口气,接着握紧了手中铁枪。

“怎么,要硬闯?”

什长一挥手,城口附近的甲士登时朝着门外的甲士挺起长枪。

“早就看你们不像好人。”

什长冷笑道:“卢将军谋反?谋反的怕是你们吧…”

话未说完,在他的后方莫名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什长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继而猛地怔住。

浓郁的黑烟自城内缓缓升起,奔着那阴沉的天空飘去。

城中竟然起火了!

“怎么…”

“不好!定是那卢伯遣人在城中纵火,想要引起百姓慌乱后趁机浑水摸鱼。”

中年将军一抬骑枪,“王上有危险!全军速速随我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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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乱

白袍雪甲第四十五章乱小冰?”

肖海阳提剑缓缓从屋中走出,他咬着牙,死死地瞪着郭羽,“你对得起公主吗?”

郭羽转头朝四周望了望,结果除去肖海阳外便再无半个人影。

“如此拙劣的局,偏偏我还上当了。”

郭羽自嘲地笑了笑,随即抬手握住剑柄,“有帮手就赶紧喊出来,张奕总不会觉着,光靠你一个就能杀得了我吧。”

无须考虑,既然肖海阳出现在张府中,那必然是张奕的意思。

尽管不知道张奕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但很明显,这是他针对自己所设下的一个局。

张奕要杀他。

“你竟敢辜负公主殿下对你的信任…我早就说过,区区一个降将,根本就配不上公主!”

肖海阳身上的气势猛然暴涨,他后脚往地上一蹬,整个人直接向郭羽蹿来。

“虽然不知道你这儿是唱得哪一出儿,不过我也没心思去了解。”

随着一道清脆的剑鸣声,那柄曾败尽天下高手的天过已被郭羽握在手中。

原以为门内是他朝思暮想多年的人儿结果竟是一个男人,还是与他有过节的男人。这其中的落差,换了谁怕是都难以承受。

“现在我急需发泄一下,你能主动过来作死真是太好了。”

……

天岚城外,东军营。

“一!二!三!四!”

随着卢伯的喊声,军士们不断将长枪朝前刺出、收回、再刺出。

由于加冕大典的缘故,散城军俱被调入城中,此刻军营中只剩下卢伯及其麾下的一万降军。

经历数场大战后,卢伯自然也是明白自己手下的这批军士战力低下。是以这几日只要他稍得空闲,便会操练一会儿军士。

“一!二!三!四!再!来!一!次!”

喊着喊着,卢伯点了点头。

别说,郭将军这套口号还挺押韵。

“老子不干了!”

队伍中的一名军士突然一声大吼。

他这么一喊,附近人的注意力顿时全都给吸引了过去,他们手上的动作亦是随之一顿。

“停!”

卢伯迈步走向那名喊叫的军士,询问道:“你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就是不想接着练了。”

军士将长枪往地上一丢,“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拿不着多少银子,还要成天练这破玩意儿…老子这半辈子从来没这么憋屈过!”

此话一出,原本安静的队伍顿时变得嘈杂起来,显然对眼下生活不满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个。

“肃静!”

卢伯先是一声大喝,继而看向那满脸愤愤之色的军士,“你什么意思?”

“老子是为了活命才投降的宋国,但我却不是来受苦的!吃喝不如从前也就算了,成天成宿的操练,谁能受得住啊。”

军士撇了

撇嘴:“而且这操练有什么用?别说眼下没什么战事,就是有,左右有大宋甲士在,他们那么能打,哪里还用得上我们。”

听完军士的话,卢伯皱了皱眉。而正当他要张口反驳时,远方蓦然响起一道声音。

“不好了!”

一名中年军士火急火燎地跑到卢伯面前,神色慌张地说道:“出大事了,宋人要对我们动手了!”

自投降后,他们与宋军甲士之间可谓冲突不断。大宋想要卸磨杀驴的说法他们之中早有流传。

眼下听到中年军士的话,这群军士们不由得心中一慌,营内再次乱了起来。

卢伯一把拽住那名中年军士,“为何这么说?”

“我站岗的时候,看到西面出现了大股宋军甲士,直朝咱们大营过来,这显然是要对我们动手啊!”

“当真?”

“哎呀!”

军士跺了跺脚,“卢将军,都这种时候了,我还骗你干什么啊!快想想办法吧,再过一会儿,这宋军就要杀过来了!”

营内嘈杂声越来越大。

“老子说怎么散城军都跑了呢,合着都他娘的是一伙的!”

“要死了吗…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从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个好人…妈妈,我真的不想死啊!”

“逃!快逃!我是要成为兵王的男人,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或愤怒,或恐惧,或慌张,每名军士脸上的表情虽大多不同,但却已是认定了宋人要对他们动手的事实。

眼下他们所在的天岚已成为大宋的国都,若是大宋对他们动手,无论如何都是逃不掉的。想到这里,军士们不由得更加绝望起来。

“别慌!”

随着卢伯的一声厉喝,营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全军听令,且先摆出防御态势,另外派人去与他们接触一下,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卢伯自是不会认为大宋想要对他这一万人做些什么,可宋军朝他们军营进发似乎也是事实。

眼下他所能做的,便只有如此了。

……

天岚西城口。

看着前方那支似欲进城的军队,负责守门的宋军什长皱了皱眉。

“前方且住!”

什长朝着远方高声道:“尔等为何入城?可有军令?”

“本将军收到消息,降将卢伯意图谋反,想要在大典期间在城中作乱,借机行刺王上。”

领头的中年将军沉声喝道:“本将军奉命入城平叛,还不快让开!”

谋反?行刺王上?

什长先是被那将军的话给吓了一跳,随即问道:“那可有凭证,又或是郭将军的军令?如若不然,即便你所说都是真的,那也不能让你们进去。”

自大宋占据天岚后,赵轻玄便将守城之事全权托付给了郭羽。驻扎在城外的军队,无论有何等要事,只要无郭羽的命令,

都不得入内。

平日里尚且这样,眼下特殊时期便更是如此。尽管这将军说得严重,可见不到郭羽的军令,什长仍是不敢擅作主张放他们进城。

“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及这些事?!”

中年将军怒声道:“若是王上被贼人给刺杀,其中责任你承担的起吗?”

“承担不起。”

什长摇摇头,“可郭将军的怒火,小的同样也承受不起啊…”

浓妆艳抹的某人穿着粉红薄裙绕城游行的情景尚且历历在目。如果非要选择的话,什长宁愿一死,也不想那样走上一圈。

中年将军瞪了瞪眼,正要再说,紧接着就见得一名青年男子驾马上前,向那什长扔出了一个牌子。

“军令没有,但小爷有这个。”

“这…”

什长看着那枚刻着一个大大的“王”字的铁牌,面带疑惑地说道:“这是…”

“镇西将军的令牌,牌至如人至。”

男子面带傲色,“既见牌子,还不快让我们进去!要是因为你耽误了大事,事后小爷非把你活剐了不可!”

什长先是拿着铁牌来回看了半天,接着又敲了敲,最后甚至还放在嘴里咬了一下。

将这些全都做完后,他摇了摇头,随即将铁牌还给男子。

男子黑着脸接过那沾满口水的牌子,冷声道:“看完了?”

什长点了点头:“看完了。”

“看完还不赶快让路!”

“看完为什么要让路?小的又没见过这牌子,哪里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什长摸了摸嘴,“不过你这牌子还真挺硬,被我铁牙周咬了一口后竟然能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嗯,硬,牛比。”

“你竟敢耍我?!”

男子怒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太爷爷可是…”

中年将军挥手制止住了男子的话,随即向那什长说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我们进去吗?”

“没错,除非有郭将军的军令,否则你们休想进城。”什长斩钉截铁地说道。

“看来是没办法了。”

中年将军叹了一口气,接着握紧了手中铁枪。

“怎么,要硬闯?”

什长一挥手,城口附近的甲士登时朝着门外的甲士挺起长枪。

“早就看你们不像好人。”

什长冷笑道:“卢将军谋反?谋反的怕是你们吧…”

话未说完,在他的后方莫名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什长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继而猛地怔住。

浓郁的黑烟自城内缓缓升起,奔着那阴沉的天空飘去。

城中竟然起火了!

“怎么…”

“不好!定是那卢伯遣人在城中纵火,想要引起百姓慌乱后趁机浑水摸鱼。”

中年将军一抬骑枪,“王上有危险!全军速速随我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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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稿2,勿订

白袍雪甲草稿2,勿订在经历了玉门关的败北后,他一度消沉。尤其是在听闻那郭羽干出一件又一件惊人事迹后,他心里便更加郁闷。

初次统兵便能击败杨志勇的军神之子;能与雍王李鸿徒斗得旗鼓相当;领军攻克,天岚雪尽大宋二十年的耻辱;武道评第十,且以弱冠之年登上名将比,九州上年轻一代风头最盛的几人之一…

与他相比,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站在公主殿下身边吧。

就这样,肖海阳对郭羽的想法发生了转变。也正是因为如此,再重逢时他虽未给其好脸色,也终究没有试着报那一箭之仇。

只要你能待公主好,一切也都无所谓了。

肖海阳如是想到。

正当他准备彻底放下对郭羽的成见之时,接下来所发生的一系列事,却是再度让他的想法发生了转变。

郭羽在外有一个名叫小冰的女人,他对其心心念念多年,不遗余力地多方打探,甚至还求到了张家的门上。

不止如此,张奕送郭羽一对俏婢,郭羽也收下了,哪怕公主一度拒绝。

因为那对姐妹,郭羽甚至与公主一度闹得很僵。

听到公主负气跑出军营的消息时,肖海阳并未觉得如何开心。

相反,他很愤怒。

那个郭羽,竟然敢如此对待公主殿下。

那是他第一次对郭羽动了杀心。

随后,在王无敌的寿宴上,看到赵轻语公开袒护郭羽,他更加为公主殿下感到不值。

当郭羽与赵轻语相携离开后,他默默地跟了过去。

远远的,他看到两人牵着手,一路打闹,他看到两人分别时,公主殿下的出言挽留,他看到在郭羽走后,本已进屋的少女竟走回来,看着郭羽离开的方向看了很久很久。

那夜,眼见少女眼中闪烁着光芒,使得肖海阳杀郭羽的心愈发坚定起来。

今日一早,张府上便遣人来说张奕有急事要与他详谈,等肖海阳到时,那就说让他暂且等待。

结果这一等,等来的竟然是郭羽。

听到郭羽那一句小冰后,肖海阳那就积蓄已久的杀意登时爆发出来。

虽然不清楚为何张奕叫他来,最后等到的却是郭羽,也不明白郭羽的实力为何下降这么多,就是比之第一年前都逊色不少,但眼下的肖海阳却不想去考虑那么多。

他只想杀掉郭羽。

他愿意为少女的笑颜赴死,同样也愿意为了少女杀掉任何人。

长剑扫出,肖海阳身上的威势再度迸发,郭羽一时间躲闪不及,胸前的衣襟登时被划破一道口子。

在气机滞涩的情况下,郭羽纵是有万般

招式,也是难以用出。他之所以能支撑到现在,全是靠着百战之式。

不过,若是一直退下去,他怕是早晚都会死在肖海阳的剑下。

与其被慢慢耗死,还不如放手一拼。

郭羽一步踏前,手中天过自斜下方直直撩起,古朴的剑身顿时带出一片银光。

然而,肖海阳竟是好似全然没看到这一剑一般,他避也不避,长剑朝着郭羽的胸口猛刺而出。

两剑相错,天过在肖海阳的铠甲上斩出一道深深的痕迹,而郭羽的白袍则再度多出一道破口。

郭羽皱了皱眉。

眼下的他,竟是连破甲伤人都不能做到。

不待他多想,肖海阳的剑再度斩来。郭羽侧身的同时,细微的真气缓慢的灌入古剑之中,在左手天过递出的刹那,勇绝剑势直接爆开。

“叮!”

“咔!”

肖海阳胸前的铠甲虽是随着郭羽的这一剑而寸寸裂开,但他却是没有被伤到半点。反观郭羽,使出入阵后,脸色竟已是开始发白。

“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把他的甲破了。”

郭羽心中已然大骂出声。

这什么药啊,这么叼,连入阵都只能有这点效果来。

他娘的,自己就没使出过这么弱的入阵。

肖海阳自是不会去管郭羽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大步向前,手中铁剑猛地挥出。

“铛!”

虎威巅峰的全力一击,眼下的郭羽抵挡起来着实困难得很。

他虽是竖起天过勉强接下了这一剑,但同样也被那巨大的力道给打得倒滑而出。

“日。”

郭羽抬起右手抹去嘴角的血迹。

他一个入势境界,竟然被虎威给打吐血了?

原来虽然也有过被虎威境界压制的经历,可那时的对手毕竟是八虎骑,人家人多又牛皮,即使被锤了郭羽倒也不会觉得如何。

可眼下,他竟是给肖海阳揍了一顿。

好家伙,前一天还在跟入势高境斗智斗勇,后一天直接一个虎威吊起来打。这要是被人知道了,他的这张俊脸还往哪搁?

郭羽一瞪眼,冲着走来的肖海阳飞奔而去。

将剑悄然换至右手,郭羽前冲的同时,猛地提了一口气。

既然只能发挥出一成实力,那就用一成的拜将来上一上!

他还就不信了,连圣境强者都能打退的招式,难道还会对一个肖海阳没用?

狂乱的真气自经脉中席卷而过,体内剧痛的郭羽,右手已是握住了剑柄的尾端。

“老子捶死你!”

郭羽一声大喝,手里的天过猛然朝着同样冲来的肖

海阳砸出。

“噗!”

出剑的瞬间,郭羽只觉得喉咙一腥,紧接着竟是直接喷出一口血来。

以一成真气,来催动郭羽至今都未能完全掌握的拜将式,终究还是勉强了些。

未伤人,先伤己。

“铛!!”

随着两剑相撞,肖海阳直接倒飞而出,砸进最开始的书房之中,一时间撞到了不知多少东西。

郭羽这回倒是没有后退一步,脸色苍白的他,喘着粗气,双眼死死盯着前方。

随着一阵响动,肖海阳自那中缓缓走出。

“再来!”

见肖海阳提剑冲来,郭羽竟是又强行调动起滞涩的真气。

剧痛感再度传来,郭羽咬着牙朝前冲去,古剑天过猛地砸出!

“铛!”

“嘭!”

肖海阳第二次飞了出去,只不过这次的距离比上次要短了些。

满头鲜血的他,再度从地上爬起,随即拎剑冲来。

而郭羽,则也是聚集起体内的真气,一剑砸出。

“铛!”

“嘭!”

“铛!”

“嘭!”

肖海阳一遍又一遍的倒下再爬起,而郭羽也是强挺着聚集起一次又一次的真气。

两个人似是在比拼耐力,看看究竟是肖海阳先被这拜将给砸晕,还是郭羽先被内伤给拖垮。

眼下郭羽的脸色已经和白纸没什么区别,而肖海阳的身体也是摇晃地越来越厉害,两人俱是已到灯尽油枯的地步。

似乎,下一剑,就要分出胜负来。

“我…一定…要替公主…杀了你…”

肖海阳颤抖着举起手中那柄仅剩半截的铁剑,“一定要…杀了你…啊啊啊!”

他大吼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向着郭羽飞跑过去。

郭羽举起那已酸痛不堪的右手,体内真气再度席卷而上。

“吃了我七八式拜将还能,不得不说你他娘的还真硬。”

郭羽咧了咧嘴,继而迎着肖海阳将天过砸出。

胜负将分。

只要在过片刻,两人中间必将有一个人倒下,而且将在哪从地上站起。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没有旁人插手的情况下。

就在郭羽出手的同时,在张府的某座偏僻小屋中,一道剑气突然冲天而起。

澎湃的剑势吞吐而出,冲碎无数木墙家具,如同排山倒海般,直直地奔着郭羽与肖海阳两人而来。

又或者说,直奔郭羽而来。

感受着那道离他越来越近的浑厚剑气,郭羽瞳孔猛地一缩。

入势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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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稿3

白袍雪甲草稿3剑光凛冽。

本就重伤的肖海阳,首先为那道凌厉的罡气给撞到。

“噗!”

背部猛然间受到重击,肖海阳口中喷血的同时,整个人亦是直接栽倒下去。

鲜血不断从他的体内涌出,趴在地上的肖海阳一动也不动,似是已经昏死过去。

眼下的郭羽却是没有闲暇去关心肖海阳死了没有。

冷然的剑势扑面而来,郭羽手中的天过也已砸下。

一成功力的拜将,对上入势高手的全力一击,其结果已是不需多说。

“嘭!”

随着一声巨响,本就已经破烂不堪的屋子直接爆开。

木屑四溅中,郭羽的身体倒着飞了出去,一路上不知撞碎了多少道木墙,最终摔在外院的空地中。

“嗒嗒。”

听到脚步声从前方传来,郭羽用剑撑住地面,微微抬起头,随即便看到一名身材瘦削的青年男子正朝他踏步走来。

看着眼前这不知名的男子,郭羽用手背将嘴上的血迹抹去,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男子显然并不打算答话,他径自举起手中长剑,气机流转之下,他的剑锋上不断散发出一股冷然的气势。

此时的郭羽面色苍白如纸,胸前的衣襟亦是已被染成了红色。

拜将一式他本来就掌握的不甚纯属,虽说他只能调动起一成的真气,但接连使出七八次拜将,仍是让郭羽受了颇重的内伤。

现在的他,即便是面对肖海阳,恐怕都难以一战,便更别说与眼前的这入势中境的男子交手了。

看着男子蓄势待发的一剑,郭羽轻轻叹了一口气。

似乎,无论如何,他都已是难逃一死。

……

天岚东军营中,两队穿着相同样式铠甲的兵士正厮杀在一起。兴许是为了区分彼此,其中的一方手臂上全都系有红色的布条。

他们的人数虽然看上去比敌人要少了许多,但其战力却远胜于东军营中的新军。

在他们的猛攻之下,新军虽说不上节节败退,眼下亦是仅仅能依靠着营寨防守而已。

在厮杀最为惨烈的营口,军士仰躺在地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天空。

他右手犹且握着长枪,左手则捂着自己的胸口。而在他手掌之下,则有一个无论如何都遮挡不住的血窟窿。

前一刻还在抱怨操练太累、生活太苦的他,眼下竟已是丧命。

只是不知道他临死前,有没有后悔这些日子未曾好好操练。

余光瞟到军士的尸体,艰难招架着敌人攻势的卢伯,此刻却是已经没有心思去感慨。

就在前不久

,张恒与王宝领着五千大宋甲士来到东营,不由分说地直接对他们发动了攻击。如果不是卢伯下令坚守营寨,这一万新军怕是会立时为宋军所击溃。

但饶是如此,新军依旧是损失惨重。大宋甲士的强悍自是不必多说,而大旗军更是宋军精锐中的精锐。是以,尽管数量是对方的一倍,但卢伯手下的军士们仍然不是宋军的对手。从宋军发难到现在,还不过半个时辰,新军的死伤便已然超过一成。

在这样下去的话,即便占据着军营,新军全线溃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新军所面临的局面,卢伯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但清楚归清楚,对此他也是无能为力。

毕竟,此刻的卢伯,已是自身难保。

“铛!”

举刀拦住那杆刺来的铁枪,卢伯抓住机会,抬脚往地上一蹬,直接与身前的披甲大汉拉开距离。

他抬眼看向前方那再度朝他提枪冲来的两名大旗军统领,怒喝道:“擅自调军攻杀友军。张恒,王宝,你们两个疯了吗?!”

王宝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实际上,无论是他与张恒,与卢伯之间并没有存在什么恩怨。

他们想要做的,也只是替陈奚报仇而已。

不过,若是想要达成目的,卢伯的这支新军必须要被剿灭才行。

“与他废什么话!”

张恒瞪大双目,手中铁枪照着卢伯的头颅猛地砸去。

“铛!”

三尖刀从卢伯的手中向后飞出,那股巨大的力道逼得卢伯再次滑出数丈,堪比入势高境的劲力更是将他震得胸口发闷。

若是正面以力相拼,无论如何他都是敌不过张恒与王宝两人的联手的。

知晓这一点的卢伯,也不去管那尚且在空中的青鱼。他连连后退,右手往背后一探,紧接着手中便多了一张黄木弓。

搭箭,开弓。

动作之娴熟,有如行云流水一般。

浩然之势会聚于箭矢之上,看着不住前冲的张恒,卢伯松开手指。

“嗖!”

随着一道破空声,细长的箭矢转瞬间便出现在了张恒的面前。

张恒冷笑一声,抡枪便铛。

“叮!”

箭矢击打在枪杆之上,碰撞出点点火星。

浩然之势炸开,张恒身形微顿,随即便再度向前迈开脚步。

这一箭,似是没有对他起到任何作用。

“呵,神射手也不过…”

“嗖!”

张恒正说话间,第二支羽箭已然射至。

同前次一般,他抬枪一挥,浑厚的罡气直扑而出,那支飞来的箭矢顿时

被搅得粉碎。

“吱呀。”

弓弦声再起。

张恒抬眼看向前方不远处那兀自拉弓的卢伯,他嗤笑一声,脸上尽是不屑。

就是再让你射上十箭八箭又如何?

在王宝真气的加持下,他的实力几近入势高境。卢伯便是箭技通神又如何?实力的差距终究是不可弥补的。

“宝弟!”

“嗯。”

两人猛地朝前蹿出,与此同时,张恒身上的气息亦是在不断向上攀升着。

“小白脸,到此为止了!”

张恒大吼一声,浑身真气随之一聚。他也不等离得更近些,手中的铁枪猛然挥出。

一道无比刚猛的枪势笔直地朝卢伯掠去,周遭有些军士避之不及,竟是直接被罡气给冲得飞了出去。

感受着那不断扑来的劲风,卢伯的手指微微一动,弦上的箭矢一闪而逝。

为浩然气包裹着的长箭与张恒的浑厚罡气撞在一起,那看起来威力十足的刚猛枪势竟是全然无法匹敌。罡气溃散间,箭矢速度丝毫不减地直奔张恒而去。

一箭射出后,卢伯抬手接住飞落的青鱼,紧接着整个人直追那支连续破开枪势的羽箭而去。

箭之一艺若能达到极致,莫说百步穿杨,连当空烈阳亦可射下。卢伯这坠日之箭,取名就是源自于此。

卢伯虽是自诩箭技不错,但却不认为自己这一箭真的就能够坠日。

即便是张恒这个伪入势高境,也不一定能让他坠下。

不过,单单破开这一枪,他还是能够做到的。

眼见张恒被他的箭逼得连连后退,卢伯自然不会放过机会。他抬起青鱼,万道风刃蓦然间自空中聚起,继而飞射而出。

卢伯调动起体内残存真气,紧接着右手三尖刀径直朝着张恒的胸前点去。

箭矢无力地落到地上,直到这一刻,张恒这才将将化解掉卢伯的坠日。

然而,还不待他如何,无数道罡气风刃已然袭来。

“噗噗噗!”

一道道血痕出现在张恒的身体之上,那厚重的铠甲在快哉风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疼痛使得张恒的表情有些狰狞,他也不去管那些接连不断刮来的风刃,横起铁枪朝前一架。

卢伯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张恒毕竟不是真正的入势境界,接下他这坠日后,哪怕没有受伤,体内震荡一番也是少不了的。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先起快哉风,再点浩然气。

只要能击败张恒,那仅剩下的王宝便已不足为虑。

新军的生死,全看这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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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稿4

白袍雪甲草稿4剑光凛冽。

本就重伤的肖海阳,首先为那道凌厉的罡气给撞到。

“噗!”

背部猛然间受到重击,肖海阳口中喷血的同时,整个人亦是直接栽倒下去。

鲜血不断从他的体内涌出,趴在地上的肖海阳一动也不动,似是已经昏死过去。

眼下的郭羽却是没有闲暇去关心肖海阳死了没有。

冷然的剑势扑面而来,郭羽手中的天过也已砸下。

一成功力的拜将,对上入势高手的全力一击,其结果已是不需多说。

“嘭!”

随着一声巨响,本就已经破烂不堪的屋子直接爆开。

木屑四溅中,郭羽的身体倒着飞了出去,一路上不知撞碎了多少道木墙,最终摔在外院的空地中。

“嗒嗒。”

听到脚步声从前方传来,郭羽用剑撑住地面,微微抬起头,随即便看到一名身材瘦削的青年男子正朝他踏步走来。

看着眼前这不知名的男子,郭羽用手背将嘴上的血迹抹去,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男子显然并不打算答话,他径自举起手中长剑,气机流转之下,他的剑锋上不断散发出一股冷然的气势。

此时的郭羽面色苍白如纸,胸前的衣襟亦是已被染成了红色。

拜将一式他本来就掌握的不甚纯属,虽说他只能调动起一成的真气,但接连使出七八次拜将,仍是让郭羽受了颇重的内伤。

现在的他,即便是面对肖海阳,恐怕都难以一战,便更别说与眼前的这入势中境的男子交手了。

看着男子蓄势待发的一剑,郭羽轻轻叹了一口气。

似乎,无论如何,他都已是难逃一死。

……

天岚东军营中,两队穿着相同样式铠甲的兵士正厮杀在一起。兴许是为了区分彼此,其中的一方手臂上全都系有红色的布条。

他们的人数虽然看上去比敌人要少了许多,但其战力却远胜于东军营中的新军。

在他们的猛攻之下,新军虽说不上节节败退,眼下亦是仅仅能依靠着营寨防守而已。

在厮杀最为惨烈的营口,军士仰躺在地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天空。

他右手犹且握着长枪,左手则捂着自己的胸口。而在他手掌之下,则有一个无论如何都遮挡不住的血窟窿。

前一刻还在抱怨操练太累、生活太苦的他,眼下竟已是丧命。

只是不知道他临死前,有没有后悔这些日子未曾好好操练。

余光瞟到军士的尸体,艰难招架着敌人攻势的卢伯,此刻却是已经没有心思去感慨。

就在前不久

,张恒与王宝领着五千大宋甲士来到东营,不由分说地直接对他们发动了攻击。如果不是卢伯下令坚守营寨,这一万新军怕是会立时为宋军所击溃。

但饶是如此,新军依旧是损失惨重。大宋甲士的强悍自是不必多说,而大旗军更是宋军精锐中的精锐。是以,尽管数量是对方的一倍,但卢伯手下的军士们仍然不是宋军的对手。从宋军发难到现在,还不过半个时辰,新军的死伤便已然超过一成。

在这样下去的话,即便占据着军营,新军全线溃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新军所面临的局面,卢伯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但清楚归清楚,对此他也是无能为力。

毕竟,此刻的卢伯,已是自身难保。

“铛!”

举刀拦住那杆刺来的铁枪,卢伯抓住机会,抬脚往地上一蹬,直接与身前的披甲大汉拉开距离。

他抬眼看向前方那再度朝他提枪冲来的两名大旗军统领,怒喝道:“擅自调军攻杀友军。张恒,王宝,你们两个疯了吗?!”

王宝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实际上,无论是他与张恒,与卢伯之间并没有存在什么恩怨。

他们想要做的,也只是替陈奚报仇而已。

不过,若是想要达成目的,卢伯的这支新军必须要被剿灭才行。

“与他废什么话!”

张恒瞪大双目,手中铁枪照着卢伯的头颅猛地砸去。

“铛!”

三尖刀从卢伯的手中向后飞出,那股巨大的力道逼得卢伯再次滑出数丈,堪比入势高境的劲力更是将他震得胸口发闷。

若是正面以力相拼,无论如何他都是敌不过张恒与王宝两人的联手的。

知晓这一点的卢伯,也不去管那尚且在空中的青鱼。他连连后退,右手往背后一探,紧接着手中便多了一张黄木弓。

搭箭,开弓。

动作之娴熟,有如行云流水一般。

浩然之势会聚于箭矢之上,看着不住前冲的张恒,卢伯松开手指。

“嗖!”

随着一道破空声,细长的箭矢转瞬间便出现在了张恒的面前。

张恒冷笑一声,抡枪便铛。

“叮!”

箭矢击打在枪杆之上,碰撞出点点火星。

浩然之势炸开,张恒身形微顿,随即便再度向前迈开脚步。

这一箭,似是没有对他起到任何作用。

“呵,神射手也不过…”

“嗖!”

张恒正说话间,第二支羽箭已然射至。

同前次一般,他抬枪一挥,浑厚的罡气直扑而出,那支飞来的箭矢顿时

被搅得粉碎。

“吱呀。”

弓弦声再起。

张恒抬眼看向前方不远处那兀自拉弓的卢伯,他嗤笑一声,脸上尽是不屑。

就是再让你射上十箭八箭又如何?

在王宝真气的加持下,他的实力几近入势高境。卢伯便是箭技通神又如何?实力的差距终究是不可弥补的。

“宝弟!”

“嗯。”

两人猛地朝前蹿出,与此同时,张恒身上的气息亦是在不断向上攀升着。

“小白脸,到此为止了!”

张恒大吼一声,浑身真气随之一聚。他也不等离得更近些,手中的铁枪猛然挥出。

一道无比刚猛的枪势笔直地朝卢伯掠去,周遭有些军士避之不及,竟是直接被罡气给冲得飞了出去。

感受着那不断扑来的劲风,卢伯的手指微微一动,弦上的箭矢一闪而逝。

为浩然气包裹着的长箭与张恒的浑厚罡气撞在一起,那看起来威力十足的刚猛枪势竟是全然无法匹敌。罡气溃散间,箭矢速度丝毫不减地直奔张恒而去。

一箭射出后,卢伯抬手接住飞落的青鱼,紧接着整个人直追那支连续破开枪势的羽箭而去。

箭之一艺若能达到极致,莫说百步穿杨,连当空烈阳亦可射下。卢伯这坠日之箭,取名就是源自于此。

卢伯虽是自诩箭技不错,但却不认为自己这一箭真的就能够坠日。

即便是张恒这个伪入势高境,也不一定能让他坠下。

不过,单单破开这一枪,他还是能够做到的。

眼见张恒被他的箭逼得连连后退,卢伯自然不会放过机会。他抬起青鱼,万道风刃蓦然间自空中聚起,继而飞射而出。

卢伯调动起体内残存真气,紧接着右手三尖刀径直朝着张恒的胸前点去。

箭矢无力地落到地上,直到这一刻,张恒这才将将化解掉卢伯的坠日。

然而,还不待他如何,无数道罡气风刃已然袭来。

“噗噗噗!”

一道道血痕出现在张恒的身体之上,那厚重的铠甲在快哉风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疼痛使得张恒的表情有些狰狞,他也不去管那些接连不断刮来的风刃,横起铁枪朝前一架。

卢伯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张恒毕竟不是真正的入势境界,接下他这坠日后,哪怕没有受伤,体内震荡一番也是少不了的。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先起快哉风,再点浩然气。

只要能击败张恒,那仅剩下的王宝便已不足为虑。

新军的生死,全看这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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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上瘾

白袍雪甲第六十七章上瘾天岚城外,三千余名甲士背负着行囊,静静等候着。

再过不久,他们就要离开这里,踏上去往北方的道路。

“北境虽说冷了一些,但也与别地没甚分别。想来妹夫你待在那里,也不会太过无趣。”

城口处,为郭羽送行的赵轻玄笑道:“等你去过散城后,别忘了先跑一趟燕平,拜见下辽陵侯。除去北疆防务以外,他应该还会有别的事情要与你说。”

说着,他瞟了眼正骑在马上与一旁的侍女说些什么的赵轻语,随即压低声音说道:“可别说孤没提醒你啊,孤那王叔把小妹宝贝的不行,到时候见面你可得小心点儿。”

“…谢王上提醒。”

“另外,孤还给妹夫准备了个参军,等你到了北境后自然会见到。”

赵轻玄摊手道:“孤是信得过妹夫的,不过为了安抚那帮大臣们,孤也只得如此。妹夫你莫要怪孤。”

“臣省得。”

对此,郭羽也是十分理解。

作为君王,在镇边将军身边安插个监军之类的简直再正常不过。他自是不会因此而对赵轻玄心生不满。

赵轻玄拍了拍郭羽的肩膀,正声道:“北境之安危,孤就交付给妹夫你了。”

“臣定不会辜负王上厚望。”

赵轻玄力排众议拜他为镇北将军,是郭羽没想到的。面对如此信任,要说他的心里面没有一点触动,那自是不可能。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虽说郭羽不认为自己会愿意为了同样是男人的赵轻玄去死,但为其守好北境这件事,他还是可以做的。

郭羽双手抱拳,郑重其事地承诺道:“只要臣在北境一日,便不会让任何蛮人踏上燕州之地!”

“倒也不必如此,那些长得好看的妹夫你就可以放进来。北疆的美人儿也是不少,比如像那个群芳谱上排第二的北疆王女程琪雪。若是有机会,你就把她抓住给送到天岚来,孤要…诶,妹夫你咋就走了?”

“告辞。”

郭羽默默翻身上马,拨转马头,对着那数千等候已久的散城军甲士喊道:“雪甲骑在前,辎重营在后,全军向北而行,目标散城!”

白袍白马的男子咧嘴一笑:“回家咯!”

……

待拜别赵轻玄及王子玮等送行的人后,郭羽领着三千甲士浩浩荡荡地往北方而去。

兴许是由于时候还早的缘故,大道上除了散城军以外便再不见别的人影。

“我听宫里的人说,王兄封你当镇北将军后,将七千余新军全都调到了你的麾下。”

才走出去没多久,队伍中与郭羽并排骑行的赵轻语左右转了转自己的小脑瓜,随即开口问道:“他们人

呢?还有那个成天跟在你身后的狗子呢?怎的不见影子?”

“我们这一帮子人是回家探亲的,卢将军他们的家人又不在散城,自是不用与我们一道回去的,我已教他们先去燕平了。”

郭羽解释道:“狗子的话,先前不是有人伪造肖大姐的笔迹给他写信吗?他担心肖大姐的安全,镇压住动乱后就火急火燎地跑了,连加冕大典都没来得及参加。”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庞渝要人的事,郭羽还没来得及告诉陈简钊。

随着大宋的领土扩张,与雍齐两国接壤的地方也是大大增加。光靠着一个石毅,实在是难以同时兼顾雍国与新齐。若是能有陈简钊这个武道大宗师在,石毅的压力无疑会减少许多。

可就这样让狗子离开的话,郭羽自然是有些不愿意的。

当然这倒不是说他在小冰离去的十年里性取向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

诚然,两人之间的兄弟感情也占了其中一部分原因,不过更重要的是…

有个宗师跟在身边,实在是舒坦啊,这打起仗来,他怎么骚怎么浪都不会有问题。哪怕是深陷重围,只要高呼一声“狗子救我”,一切就都不是事儿。

在这几次仗里尝到甜头的郭羽,让他就这么将狗子拱手让人,着实有些不舍。

如果硬将狗子留在北境的话,以陈简钊的性子自是不会有什么意见。而庞渝那边,那个骚老头也不见得能把自己怎么样,顶多骂两句娘罢了。

不过想是这么想,兄弟向上攀升,他也没有阻止的道理不是?

等回了散城后,就与狗子说一说吧。

郭羽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事。

“等过了倾裕城之后,用不用我先派人把你送去燕平?”

“干嘛先送我走?”

赵轻语忽地瞪圆了她那双好看的杏目,“你嫌本公主烦吗?”

“这不是想让你们一家早点团聚吗,不识好人心。”

郭羽径自抬手捏上赵轻语的脸蛋。

甫一碰到少女的脸庞,手指上便传来那柔嫩的触感,让他一时间竟是不愿松手。

郭羽不断地捏来捏去的同时,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这女人的大脸,竟是该死的好捏。

对于郭羽这略带轻薄意味儿的动作,赵轻语虽是不讨厌,但这不代表她会任由他当着众人的面肆意妄为下去。

“把你的爪子从本公主的脸上拿开!”

少女红着脸一把打开郭羽的手。

“再让我捏两下呗?”郭羽意犹未尽地说道。对于捏赵轻语脸这一件事,他显然是有些上瘾。

听到郭羽的话,赵轻语眼睛瞪得更圆了,“女孩子家的脸,是

能随便让别人捏得吗?!”

“那不是别人吗,我们都这么熟了,公主殿下你通融一下?”

“熟也不行!”

赵轻语嗔道:“你若是继续胡搅蛮缠,以后再也别想捏了!”

郭羽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赵轻语这什么意思?

现在不能捏,以后就行了?

“讨厌鬼,本公主有话要问你,你如实回答。”

赵轻语别过头去,“要是回答好了,本公主的脸随你捏。”

“还有这等好事?”

看见少女微红的耳根后,郭羽眯起双眼,沉声道:“公主殿下可是有病了?”

“你才有病!”

“可你这耳根子都烧红了啊。”

“不用你管!”

犹自背对着郭羽的赵轻语,不无慌乱地用手捂住耳朵,“我有重要的事要问,你别打岔!”

见身后安静下来,有些紧张的赵轻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与郭羽虽是在散城军的中心,但甲士们都自发得与他们两人拉开了距离。是以赵轻语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话被让人听见。

“呐,讨厌鬼…”

少女的声音似是有些颤抖。

“干啥啊?”

男子的声音显然一点都不颤抖。

“……”

少女沉默。

“那个…”

“哪个啊?”

“就是…”

“就是啥玩意儿啊?”

“我说…”

“你说啊!”

“我说你能不能别插话?!”

忍无可忍的赵轻语猛然转过身来,冲着郭羽喊道:“在本公主说完之前,闭上嘴巴!”

眼见少女发火,郭羽默默闭上嘴巴。

“哼嗯哼嗯哼嗯。”

由于不能张嘴,郭羽只得发出一连串意味不明的声音。

“哼唧也不行!”

郭羽点了点头,朝着柳眉倒竖的赵轻语一抱拳。

“真是的,讨厌死了…”

少女再次甩过头,不去看那张令她又爱又恨的可恨面孔。

“郭羽,我问你…”

被郭羽这么一捣乱后,赵轻语倒是不再那么紧张了,虽然声音仍旧有些颤抖,但照先前来说已是好了太多。

“你对本…”

“报!前方道上有人拦路!”

王晓宇的那有些尖锐的嗓音顿时将赵轻语的话打断。

“拦路?”

郭羽微微有些诧异。

“对方有多少人?”

“回禀将军。”

王晓宇策马来到郭羽,低头道:“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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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一人拦路,负刀提矛

白袍雪甲第六十八章一人拦路,负刀提矛大路上,正有一名披甲男子横枪立马拦在中央。面对着前方数千甲士,他不进也不退,就那般静静地站在原地。

“咋回事啊这是?”

眼见前方的同僚忽然停住,疑惑的侯锦永驱马来到队伍的前列,随即便看到了远方那拦路的披甲之人。

“李将军呢?他怎的不派个人上去问问?”

听到问话,侯锦永旁侧的一名骑士回答道:“李将军说有事要与郭将军汇报,方才便往后走了,且让属下过去问问吧。”

”不用了。”

侯锦永抬起头看了看远方的男人:身披重甲,手拎长矛,背上还负着一杆闪着寒光的雪亮长刀。这样的人一言不发地挡在大路正中间,显然是来者不善。

“我亲自去问问。”

说罢,侯锦永催动胯下战马,往前走了几步。

“前方何人?为何拦我散城军去路?”

“……”

男人动也不动,就仿佛没听见一般。

侯锦永见状,不由得皱了皱眉,本着不伤及无辜的原则,他耐着性子再次喊道:“我大军正欲北上,如若无事,还请阁下让开道…”

“侯哥啊,就是因为你太过客气,人家才会不搭理你。”

侯锦永正喊话间,三骑自他后方的队伍中驾马缓缓走出,一直到侯锦永的身侧才勒马停住。

“都是将军,说话嚣张点!”

龙涛邪魅一笑,大手一挥,“哥几个,大声喊出我们的名字!”

陆休前双臂抱胸,歪着脑袋喊道:“散城军九土将军陆休前!”

梅士淦两手叉腰,下巴几乎快翘到天上,“散城军右锋将军梅士淦!”

“还有我!”

龙涛猛然拔出腰间的双刀,“唰唰唰”地挥了好几下,威风凛凛地喊道:“散城军先登将军龙涛!”

看着身旁三人那副神气的样子,侯锦永脸色有些怪异。

当郭羽告知他们都被封为将军的时候,这哥仨就兴奋得跟一个下了蛋的老母鸡似的,走到哪都要摇头晃脑地显摆一番。就连眼下碰到个拦路的,三人都不忘编个封号耍耍威风。

“你是哪里来的龟儿子?”

龙涛提刀遥指前方,“不想活了吗?竟敢拦住我等去路?”

“……”

拦路的男人依旧沉默。

三个人呼喝了半天,却没能得到一点回应,这让他们面子上如何能挂得住?龙涛一瞪眼,“哥几个上!”

不用他多说,陆休前与梅士淦十分默契地一齐驾马上前。

眼见他们直奔那披甲男人而去,侯锦永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阻拦。

前面那人很明显是来闹事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半天连句话也不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能直接将之驱赶走也好。

龙涛三人武道境

界虽是不高,但本事还是有的。只要不碰到入势以上的高手,基本上都不会有事。

他正这么想着,耳边突然刮起一阵劲风,紧接着后方便传来惊呼声。侯锦永回头一看,整个人猛地愣住。

“哎呦卧槽,入势高手…”

原本气势汹汹的龙涛,此刻正躺在地上不住痛呼着,再无先前的神气。

“嘭嘭!”

又是两道人影飞来,直接跌在龙涛的身旁。

片刻间,三名散城军统领已然尽数落败。

见到三人的狼狈模样,侯锦永心中一凛,沉声喝道:“扶三位将军回去。雪甲骑,随我冲…”

“不必。”

郭羽瞥了一眼四仰八叉的三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前方拦路之人虽是离着较远,难以看清楚容貌,可他出手痛欧龙涛三人的过程,郭羽却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那血腥气十足的杀势,再加上入势境界的实力,不是石毅又会是何人?

想起那日赵轻玄封自己作镇北将军时石毅的反应,此时他拦路的动机也不难猜测。

花去数十载才成为镇边大将,而自己仅半年就爬上了这个位置,这事搁谁身上心里怕是都会不舒服。

不过…

郭羽双眼微眯,径自握起将军令,胯下的小白猛地朝前蹿出。

自己这三个兄弟憨是憨了些,但也轮不到旁人来教训。

随着那沉闷的马蹄声,两人的距离瞬间拉短。

郭羽双脚一蹬,身体朝前扑出。银白色的将军令横向一撩,登时在空中划出一道浑圆的枪弧。

与此同时,那木讷的中年将军亦是从马背上跃起,手中长矛直直朝前刺出。

“叮!”

枪矛向撞,空中的郭羽与石毅身形俱是一顿,随即便向两方弹出。

郭羽落回地面,又后退三步,这才稳住身形。而石毅则是一步未退,待落地后便立时朝前冲去。

面无表情的石毅右脚往地上一踏,身体再度飞出,他双手握住铁矛,裹着骇人杀势猛地抡出。

他的动作虽与先前的郭羽相似,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全然不同。

郭羽那一式百战,璀璨的枪弧再配合上他那一身衣带飘飘的白袍,无疑给人一种优雅之感,看起来着实赏心悦目。

而石毅此时挥出的这一矛,确实让人感觉到分外压抑。

感受着眼前铁矛上隐隐散发出来的血腥气,郭羽抬枪相迎的同时,心中不免为之一惊。

这个石毅,究竟杀过多少人?

“铛!”

枪弧溃散,郭羽再度朝后跌退。

这一次,他退了五步才停住脚步。

石毅依旧没有停手,双脚一蹬,身上气势愈加逼人。

半空中的他,上半身往后微倾,紧接着那杆举至背

后的铁矛便轰然砸下。

面对这势大力沉的一矛,郭羽一咬牙,双手高高朝上举起银枪。

“铛!!”

杀势迸裂,直朝郭羽席卷而去。被石毅震得双臂发麻的他,一时间根本无法与之抗衡,身体径自倒滑而出。

郭羽将银枪往身后一插,这才堪堪止住退势。待稳住身形后,他见石毅没有追击,甩了甩发麻的双手。

好强。

交手不过三招,石毅却是一矛比一矛强,自己竟连半点便宜都未能从他中讨到。虽同为入势高境,可这石毅比王无敌强得还真不是一星半点。

如果以卢伯为计量单位的话,王无敌大概能打两个半卢伯,而石毅则至少是三个。

这还是在他如今未全力出手的情况下。

“四个卢伯啊…”

郭羽将将军令从地上拔出,朝前走去,轻笑道:“打着确实费劲了些。”

眼见郭羽毫发无损的朝他踏步而来,石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虽说石毅没能参与完灭齐之役,不过也有从旁人口中听说过郭羽的战绩。

既然是那个人的儿子,本事总归不会太差。

铁矛掠起,石毅的身体也随之朝前蹿出,又是一记毫无保留的杀招。

郭羽双臂一抬,将军令亦是划出。

“铛!”

银枪如雪,铁矛似血,二者猛烈地撞击在一起,登时迸出无数火星。

大宋国内,镇北镇南两军素来不合,而在这条通往北方的官道上,新一代的镇北将军与老一辈的镇南将军,有如宿命般地厮杀在一起。

“铛铛铛铛铛!”

气浪翻腾,尘沙飞扬,枪影愈急,铁矛越厉。

此时,远方的散城军甲士们早已看花了眼。

“这比是真的不能瞎装啊…”

灰头土脸的龙涛从地上爬起,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要是方才惹恼了这个石毅,他全力出手的话,咱哥仨还不得直接就死球儿了。”

同样满身尘土的陆休前撇了撇嘴,他没有接龙涛的话,反而问道:“他到底要干啥啊,为毛拦路啊?咱们应该没人惹过他吧…”

“八成是见咱们老大被王上封为镇北将军,心里不平衡吧…”

梅士淦捂着自己摔疼的脖子,骂道:“还大宋血将军呢,一点肚量都没有,什么东西!”

“是这样吗?”

左甲营统领武辽策马来到众人身边,低声道:“这几日我也曾向人打听过大宋将军们的事迹,这石毅虽是在疆场杀人无算,但也不是个气量狭窄之辈。对于有才能的手下也多有提拔…”

他转头看向侯锦永,“侯将军,你怎么看?”

“应是有什么误会吧…”

侯锦永看了看石毅身后负着的长刀,皱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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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杀伐之道

白袍雪甲第六十九章杀伐之道对上九州武评第六的石毅,郭羽不敢有丝毫的保留。

银光缭乱,将军令在郭羽手中不住飞舞着,划出一道又一道瑰丽的弧圈。

百战之舞,其势如风。

与郭羽那略显华丽的枪弧相比,石毅则是要粗暴的多。一杆铁矛卷着浓烈杀势,他的动作也是大开大合。若是稍稍沾了个边,势必要落个非死即残的下场。

银弧散而又起,杀势去而又来。两人银枪铁矛,你来我往,转眼间已交手数十招。

石毅越战越勇,身上的气势亦是愈发骇人,整个人便犹如一只择人而噬的猛兽一般。

面对当下这位武评第六,郭羽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脏猛烈跳动的同时,体内气机也逐渐不稳了起来。

“难道这就是恋爱的感觉?”

郭羽暗自苦笑的同时,将军令再度划出。

“呵。”

大抵是没了与郭羽耗下去的耐性,石毅冷哼一声,气势再涨三分。

“就这点能耐,也敢去当镇北将军?!”

石毅双目暴睜,手腕一翻,继而将他掌中的那杆铁矛猛地朝前刺出。

罡气汹涌,铁矛裹着杀势呼啸而过,将郭羽所划出的银白枪弧尽数击散。

“这北境,你不去也罢!”

一矛破去郭羽的百战枪围,将军令也被他给荡到一边。石毅抓住机会向前再踏一步,双手握住矛杆便朝着郭羽的脖颈扫去。

“锵!”

剑光起。

郭羽左手一抬,腰间天过出鞘,在千钧一发之际堪堪挡住石毅这致命一矛。借着冲击之势,他往后方一跃,顿时与石毅拉开了距离。

“呼…”

在死亡边缘走过一遭,郭羽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将体内动荡不安的气机平复下去,他冷声道:“本将军去不去北境,还轮不到你来管。”

这个石毅,先是出手胖揍龙涛三人,接着又是招招下死手。郭羽便是有再好的脾气,眼下也免不了动怒。

情形至此,郭羽也顾不得石毅与自己老爹的那点同袍之谊,他略一提气,继而猛地朝前冲去,趁着石毅还没动抢先出手。

银枪与古剑自郭羽的手中舞动着,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两层光弧直直的朝着石毅席卷而去。

“铛铛铛!”

三把兵刃时不时地交击在一起,火星不断往外飞溅着。

手中多了一柄剑后,郭羽的百战施展得越发平滑起来。银弧源源不断,被破去了一个,另一个便会立时划来。即便是石毅,一时间也陷在了这银白色的风暴之中。

他也没想到,枪剑在手,火

力全开的郭羽,对上高其两个小境界的自己,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铛铛铛铛铛!”

郭羽的攻势愈演愈烈,金属碰撞的声音响得也是越来越密集。然而,不论他的攻击如何凌厉,石毅始终岿然不动。位于风暴正中心的他,就如同一块磐石一般。照这个架势下去,郭羽就是抡得手抽筋,石毅也不会怎么样。

意识到这一点的郭羽,暗暗皱起眉头。

“看来还是勉强了些…”

迈入入势境后,郭羽平日里也没有疏于锻炼。虽说也经历过几场让他受益匪浅的酣战,不过由于未弄清楚自身所行之道的原因,他的武道境界实在是难以突破。

武评第八的李鸿徒郭羽尚且不是对手,这排在第六且成名已久的石毅,他若是想要将之击败,其难度不亚于让赵轻语把她的小胖脸乖乖奉上,任由自己为所欲为。

想归想,郭羽却不会轻易放弃。

他手腕一抖,满天枪影骤然收敛,进而汇聚成一道无比璀璨的绚烂光弧,径直向石毅斩去。

“铛!!”

石毅抬手一架,铁矛连同他的身躯俱是一震,但也成功将郭羽这一枪给拦下。

银枪不成,尚有古剑。

剑网消散,郭羽左脚往后一蹬,收枪的同时,手中天过横向挥出。

百战的收尾式,确是只有一枪。然而此时左手尚且握着剑的郭羽,又如何不能再出一剑?

恢宏剑光横空而现,势如湍流,快且急得奔着石毅推去。瞧着这一剑的气势,竟是比先前那绚丽一枪犹要强上几分!

在疆场上出生入死多年的石毅,在这一刻本能地嗅到一丝危险的气味。

石毅当下不敢托大,猛地提了一口气,真气飞快地汇聚在铁矛之中。他一声暴喝,凶悍杀势拔地而起,迎向郭羽的这恢宏一剑。

“铛!!!”

巨大的力道自矛上传来,罡气炸裂的冲击力扯着他的身体往后方推去。一连退了三步才停下脚步。

石毅抬起头,看向对面那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的郭羽,眼神晦暗。

他,竟然被一个小自己三十余岁的小辈给击退了三步。

半年前,郭羽尚且连自己的随手一招都接不下;而半年后,面对自己,他竟是已然有了一战之力,甚至能做到平分秋色。

“石将军,应该可以了吧。”

郭羽将天过收归鞘中,开口道:“虽不知道将军你为何要拦路,但若是我们继续打下去,少不得会出现死伤。不若就此罢手,如何?”

先前那一枪一剑让石毅退了三步,虽说自己也被崩出了好几丈远,可看对方那吃了屎一般的眼神,

显然心里面十分的不好受。如此一来,也算是为龙涛他们出了一口气。

如果再打下去的话,自己十有八九会输。不若趁机,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毕竟,这种赢不了,输不得,怎样都讨不到好的战斗,郭羽实在是没有兴趣继续下去。

“罢手?你以为我是来与你玩的吗?”

听到郭羽的话,石毅身上的气势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愈加强盛起来。

他缓步走向郭羽,沉声道:“北境,不是你该去的!镇北将军,也不是你能当的!

郭羽皱了皱眉,正要说话,突然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杀意。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眼前的世界竟然变了。

原本宽敞的大道已然消失,换成了一处尸横遍野、满是断枪折戟的沙场;周遭的散城军甲士们,不知为何也不见了踪影。天地之间,好似竟只剩下了石毅与他。

“这是…”

郭羽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自然不会觉得是石毅施展神通把他带去了哪里,也不会认为石毅一个想法就创造出了一个小世界,毕竟连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看着逐步逼近的石毅,感受着那股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来气的杀意,郭羽有所明悟。

断枪也好,尸身也罢,乃至眼中的一尘一沙,皆是由石毅那浓郁得几成实质的杀意幻化而成。而这处疆场,则正是石毅所行之道的体现。

杀伐之道。

明白这一切后,郭羽朝着缓步而来的石毅咧了咧嘴。

“好尼玛炫酷的大招。”

他看起来轻松得很,甚至还有打趣的心情,然而实际上则正好相反。

他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身体里每一滴血液都在不安的躁动着,郭羽疯狂地运转着体内真气,以期减轻些石毅的杀意所带来的压迫感。

听到郭羽的话,石毅没有任何的反应。他仍是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右手提矛的他,手臂逐渐抬起。同一时刻,成千上万杆铁矛破土而出,穿过那些残缺的尸首,将郭羽围在了正中间。

石毅左手抓住矛杆,脚步一顿,随即猛然将铁矛向着不远处的郭羽探去。

看似只是一记再寻常不过的刺击,但他这么一动,那些围着郭羽的长矛也动了起来。它们从四面八方一齐朝着中央的人逼去,全无死角。

这一刻,郭羽竟是避无可避。

被不知道多少根且犹且滴着鲜血,有些还挂着尸首的长矛围在中间,哪怕知道它们是由杀意幻化的,这其中的滋味也着实不好受。

长矛已近在咫尺,生死一线间,他同样抬起左手,握住那银白色的枪杆,将之高举过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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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回乡

白袍雪甲第七十章回乡镇北军与镇南军的恩怨,已然可以追溯到大宋建国之时。

那时候,北面蛮人动辄便对大宋发动侵攻,而南方的强魏也会时不时地来玉门关溜上一圈。在国家初立,国力还不甚强盛,少兵少甲的这种情况下,刚成立的镇北军与镇南军所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

不过,靠着宋人那在苦寒之地所养出的坚韧意志与勇武,大宋还是从险境中闯了出来,并一步步走到今天,最终成为九州各势力中最强的一家。这其中,镇守大宋北境与南境的镇北、镇南两军,他们的功劳无疑是巨大的。而两军的矛盾,也正是由此而来。

镇北军甲士觉得,与九州诸国的兵卒们比起来,北边的蛮子无疑要凶恶的多。就比如像齐国那种弱鸡军士,蛮子一个打他们五个根本不成问题。既然对手弱成这个德行,镇南军又有什么好夸赞的,他们根本不配与自己并列。

他们的这种言论,自当引起了镇南军颇大的不满。

是,北疆蛮子凶得狠,膀大腰圆跟个狗熊似的。但他们量少啊,每回南侵来个万把人也就顶天了。可南面诸国就不一样了,哪回来不是五万以上?咱们镇南军每次打得都是能引起九州震荡的大战,哪像你们跟狗熊玩过家家。

两方谁也不服谁,矛盾积攒的也越来越大,见面就开骂已成常态,大打出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便是两方的大将,回都述职时见了面也少不得要比划上两下。而到了刘笑尘与石毅这一代也同样如此,甚至比之前几代将军犹有过之。

对于这些,郭羽也有从赵轻玄的口中得知。自接下镇北将军的职位后,他就想过日后可能会与石毅交手。

但郭羽没想到是,石毅竟然如此凶狠,面对自己一个小辈也全力出手,眼下更是使出了这等杀招来。

千万杆由杀意凝成的长矛,环绕着他的身体逐渐逼近;而在郭羽的正前方,石毅的那杆乌黑铁矛带着无比血腥的杀势已然刺至。

在这处血红色的疆场之中,已无郭羽的容身之地。

避无可避,躲无可躲的他,悄然间将银枪举过头顶。

既是与镇南军的交锋,那自当用些镇北军的招式。

虽然这一式是自己偷学的,不过想来老爷子在天有灵的话,也不会希望新任的镇北将军被石毅给摁在地上揍吧。

气机流转,真气运行,最终汇聚在将军令之上,凝聚成一股凛然枪势。

迎着石毅这来势汹汹的一矛,郭羽手中的将军令一挥而下。

昔有北宋第一刀,将军白发可撼天。

“铛!!!”

随着一声惊天巨响,原本血红色的天空顿时恢复了晴朗。在郭羽眼中,矛林尸山血海全

都消失不见,那遍地残肢的疆场也变回了原本的官道。

熟悉的惊呼声,接连不断的从后方响起,郭羽微微低下头,旋即便看到了一柄停在他胸前的乌黑铁矛。

郭羽不无尴尬的笑了笑。

“想不到…他竟连这一招都教给了你。”石毅生冷的声音中带着少许惊讶,他放下铁矛,径自转过身去。

“罢了。”

在一众人诧异的眼神中,男人径自朝着自己的坐骑走去。

看着石毅的背影,郭羽挠了挠头。

这就…完事了?

单枪匹马的拦在中央,呜嗷喊叫的跟自己打了一通,还尽下些个死手。结果一矛击败自己后,反而扭头就走。

介大兄弟尼玛来这一趟到底是干啥的?

郭羽正思索间,前方突然飞来一道黑影。他下意识的往后一跳,随即便看到一柄雪亮长刀稳稳地插在自己身前的土地之中。

“这是…”

“去北境后,把这把刀交给合适的人。”

石毅骑上他带来的那匹黑马,往天岚的方向行去。经过郭羽身边时,他低声道:“另外,途径燕平时,若不急的话,还请走一趟清平山。”

留下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后,石毅也不去等郭羽的回答,策马一路往南走了。

“郭将军,你没事吧。”待石毅离开后,侯锦永等几名散城军将军顿时涌向郭羽。

郭羽摇了摇头。

“这石毅怕是有病。”

龙涛冲着石毅离开的方向骂道:“也就是他跑得快,要不然老子非大嘴巴子抽他。”

陆休前冷笑道:“算他运气好。”

“下次,下次一定干他!”梅士淦附和道。

三人兀自骂个不停,嘴上说的是越来越凶,就好像方才被石毅一矛打飞的不是他们一般。

“我们也走吧。”

郭羽没有去理龙涛三人,他将身前的长刀从土中拔出,随即招来小白,翻身上马。

“这大宋,都是些个别扭的人啊…”

驾马走回散城军的队列之中,郭羽看着手里那杆雪亮长刀,轻轻笑了笑。

……

散城位于襄州东北方,地处偏僻,土地贫瘠,属于鸟不拉屎的地方。平日里鲜有人来,而自打郭羽与齐国闹翻,北上投宋后,城中便愈发清净起来。

然而,此时这座小城却是热闹得很。城门大敞四开着,无数人堆在城口,伸着脖子向远方眺望着。

“怎么还不来呢…”

看了半天依旧不见人影后,相貌清秀的女子喃喃道,“该不会碰到山贼了吧…”

见她如此,旁侧的老

妇人不由得打趣道:“放心吧,如今郭羽那小子本事大着呢,就是碰到山贼了也能给收拾掉,再过一会儿你就能看到人了。”

听到老妇人的话,女子脸一红。

“还是你家那口子懂事,知道往家里寄信。”

老妇人叹了一口气,“哪像我那蠢儿子,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让人捎回来过。要不是他每个月还会寄银子回来,老娘还以为他已经…这个小崽子,等下见到,老娘非骂他一顿不可。”

女子安慰道:“这不一样,大娘你的儿子是散城军的统领,平日里想来应是忙得很,没工夫寄信也是正常…”

听着两人的对话,人群中的陈简钊抿了抿嘴,神情变得黯然。

大抵是感受到了心上人情绪低落,肖莘轻轻握住陈简钊的手。待他看过来时,她展颜一笑,目光中尽是温柔。

“莘儿…”

陈简钊正欲说些什么,周遭的人们忽地吵闹起来。

“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陈简钊一怔,随即抬头看去,只见得远方的大路尽头上蓦然出现大片人影,直直的奔着散城来。

他们穿着黑色的大宋战铠,手持长戈铁矛,队列整齐,步子铿锵有力,威风凛凛。在军阵的中央,一杆写着郭字的旌旗正随风不住飘荡着。

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踏步而来,城口的人们愈加欢腾。他们使劲昂着头,努力地寻找着自己的亲近之人。

“那不是咱家屎蛋吗!嘿,真别说,换了身衣服,看着还真有点人样了哈。”

“狗剩!你个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

“柱子,你他娘的走歪了!”

“成天光腚溜大街的小龙龙也当上将军了啊,高头大马的,瞅着还挺神气…”

老妇人的目光不住往队伍中寻觅着,自言自语道:“怪了,怎的没看着鲁仁那个没良心的臭小子?”

她身旁的女子一边看着,一边接话道:“我也没见到日天,八成在后面吧,毕竟队伍还长…”

待到散城军行到城口不远处时,他们一齐停下脚步。正在百姓们兀自疑惑时,中央的甲士们往着两边挪去,空出条宽敞的大路来。紧接着,便见到两道人影自军阵中缓缓走出。

“大宋镇北将军郭羽在此!”

神骏的白马之上,身穿白袍的年轻将军凛然而立。在他身旁那娇俏少女及身后数千甲士的衬托下,便更显得他雄姿英发,威仪不凡。

然而,男子的威严形象也仅仅只持续了一瞬间。

“如何?”

骑在马上的白袍将军冲着城口的人们咧嘴笑道:“父老乡亲们,你们看我牛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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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补上,占坑勿订

究还是从险境中闯了出来,并一步步走到今天,最终成为眼下九州各势力中最强的一家。这其中,镇守大宋北境与南境的镇北、镇南两军,他们的功劳无疑是巨大的。而两军的矛盾,也正是由此而来。

镇北军甲士觉得,与九州诸国的兵卒们比起来,北边的蛮子无疑要凶恶的多。就比如像齐国那种弱鸡军士,蛮子一个打他们五个根本不成问题。既然对手弱成这个德行,镇南军又有什么好夸赞的,他们根本不配与自己并列。

他们的这种言论,自当引起了镇南军颇大的不满。

是,北疆蛮子凶得狠,膀大腰圆跟个狗熊似的。但他们量少啊,每回南侵来个万把人也就顶天了。可南面诸国就不一样了,哪回来不是五万以上?咱们镇南军每次打得都是能引起九州震荡的大战,哪像你们跟狗熊玩过家家。

两方谁也不服谁,矛盾积攒的也越来越大,见面就开骂已成常态,大打出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便是两方的大将,回都述职时见了面也少不得要比划上两下。而到了刘笑尘与石毅这一代也同样如此,甚至比之前几代将军犹有过之。

对于这些,郭羽也有从赵轻玄的口中得知。自接下镇北将军的职位后,他就想过日后可能会与石毅交手。

但郭羽没想到是,石毅竟然如此凶狠,面对自己一个小辈也全力出手,眼下更是使出了这等杀招来。

千万杆由杀意凝成的长矛,环绕着他的身体逐渐逼近;而在郭羽的正前方,石毅的那杆乌黑铁矛带着无比血腥的杀势已然刺至。

在这处血红色的疆场之中,已无郭羽的容身之地。

避无可避,躲无可躲的他,悄然间将银枪举过头顶。

既是与镇南军的交锋,那自当用些镇北军的招式。

虽然这一式是自己偷学的,不过想来老爷子在天有灵的话,也不会希望新任的镇北将军被石毅给摁在地上揍吧。

气机流转,真气运行,最终汇聚在将军令之上,凝聚成一股凛然枪势。

迎着石毅这来势汹汹的一矛,郭羽手中的将军令一挥而下。

昔有北宋第一刀,将军白发可撼天。

“铛!!!”

随着一声惊天巨响,原本血红色的天空顿时恢复了晴朗。在郭羽眼中,矛林尸山血海全都消失不见,那遍地残肢的疆场也变回了原本的官道。

熟悉的惊呼声,接连不断的从后方响起,郭羽微微低下头,旋即便看到了一柄停在他胸前的乌黑铁矛。

郭羽不无尴尬的笑了笑。

“想不到…他竟连这一招都教给了你。”石毅生冷的声音中带着少许惊讶,他放下铁矛,径自转过身去。

“罢了。”

在一众人诧异的眼神中,男人径自朝着自己的坐骑走去。

看着石毅的背影,郭羽挠了挠头。

这就…完事了?

单枪匹马的拦在中央,呜嗷喊叫的跟自己打了一通,还尽下些个死手。结果一矛击败自己后,反而扭头就走。

介大兄弟尼玛来这一趟到底是干啥的?

郭羽正思索间,前方突然飞来一道黑影。他下意识的往后一跳,随即便看到一柄雪亮长刀稳稳地插在自己身前的土地之中。

“这是…”

“去北境后,把这把刀交给合适的人。”

石毅骑上他带来的那匹黑马,往天岚的方向行去。经过郭羽身边时,他低声道:“另外,途径燕平时,若不急的话,还请走一趟清平山。”

留下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后,石毅也不去等郭羽的回答,策马一路往南走了。

“郭将军,你没事吧。”待石毅离开后,侯锦永等几名散城军将军顿时涌向郭羽。

郭羽摇了摇头。

“这石毅怕是有病。”

龙涛冲着石毅离开的方向骂道:“也就是他跑得快,要不然老子非大嘴巴子抽他。”

陆休前冷笑道:“算他运气好。”

“下次,下次一定干他!”梅士淦附和道。

三人兀自骂个不停,嘴上说的是越来越凶,就好像方才被石毅一矛打飞的不是他们一般。

“我们也走吧。”

郭羽没有去理龙涛三人,他将身前的长刀从土中拔出,随即招来小白,翻身上马。

“这大宋,都是些个别扭的人啊…”

驾马走回散城军的队列之中,郭羽看着手里那杆雪亮长刀,轻轻笑了笑。

……

散城位于襄州东北方,地处偏僻,土地贫瘠,属于鸟不拉屎的地方。平日里鲜有人来,而自打郭羽与齐国闹翻,北上投宋后,城中便愈发清净起来。

然而,此时这座小城却是热闹得很。城门大敞四开着,无数人堆在城口,伸着脖子向远方眺望着。

“怎么还不来呢…”

看了半天依旧不见人影后,相貌清秀的女子喃喃道,“该不会碰到山贼了吧…”

见她如此,旁侧的老妇人不由得打趣道:“放心吧,如今郭羽那小子本事大着呢,就是碰到山贼了也能给收拾掉,再过一会儿你就能看

到人了。”

听到老妇人的话,女子脸一红。

“还是你家那口子懂事,知道往家里寄信。”

老妇人叹了一口气,“哪像我那蠢儿子,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让人捎回来过。要不是他每个月还会寄银子回来,老娘还以为他已经…这个小崽子,等下见到,老娘非骂他一顿不可。”

女子安慰道:“这不一样,大娘你的儿子是散城军的统领,平日里想来应是忙得很,没工夫寄信也是正常…”

听着两人的对话,人群中的陈简钊抿了抿嘴,神情变得黯然。

大抵是感受到了心上人情绪低落,肖莘轻轻握住陈简钊的手。待他看过来时,她展颜一笑,目光中尽是温柔。

“莘儿…”

陈简钊正欲说些什么,周遭的人们忽地吵闹起来。

“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陈简钊一怔,随即抬头看去,只见得远方的大路尽头上蓦然出现大片人影,直直的奔着散城来。

他们穿着黑色的大宋战铠,手持长戈铁矛,队列整齐,步子铿锵有力,威风凛凛。在军阵的中央,一杆写着郭字的旌旗正随风不住飘荡着。

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踏步而来,城口的人们愈加欢腾。他们使劲昂着头,努力地寻找着自己的亲近之人。

“那不是咱家屎蛋吗!嘿,真别说,换了身衣服,看着还真有点人样了哈。”

“狗剩!你个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

“柱子,你他娘的走歪了!”

“成天光腚溜大街的小龙龙也当上将军了啊,高头大马的,瞅着还挺神气…”

老妇人的目光不住往队伍中寻觅着,自言自语道:“怪了,怎的没看着鲁仁那个没良心的臭小子?”

她身旁的女子一边看着,一边接话道:“我也没见到日天,八成在后面吧,毕竟队伍还长…”

待到散城军行到城口不远处时,他们一齐停下脚步。正在百姓们兀自疑惑时,中央的甲士们往着两边挪去,空出条宽敞的大路来。紧接着,便见到两道人影自军阵中缓缓走出。

“大宋镇北将军郭羽在此!”

神骏的白马之上,身穿白袍的年轻将军凛然而立。在他身旁那娇俏少女及身后数千甲士的衬托下,便更显得他雄姿英发,威仪不凡。

然而,男子的威严形象也仅仅只持续了一瞬间。

“如何?”

骑在马上的白袍将军冲着城口的人们咧嘴笑道:“父老乡亲们,你们看我牛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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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还是从险境中闯了出来,并一步步走到今天,最终成为眼下九州各势力中最强的一家。这其中,镇守大宋北境与南境的镇北、镇南两军,他们的功劳无疑是巨大的。而两军的矛盾,也正是由此而来。

镇北军甲士觉得,与九州诸国的兵卒们比起来,北边的蛮子无疑要凶恶的多。就比如像齐国那种弱鸡军士,蛮子一个打他们五个根本不成问题。既然对手弱成这个德行,镇南军又有什么好夸赞的,他们根本不配与自己并列。

他们的这种言论,自当引起了镇南军颇大的不满。

是,北疆蛮子凶得狠,膀大腰圆跟个狗熊似的。但他们量少啊,每回南侵来个万把人也就顶天了。可南面诸国就不一样了,哪回来不是五万以上?咱们镇南军每次打得都是能引起九州震荡的大战,哪像你们跟狗熊玩过家家。

两方谁也不服谁,矛盾积攒的也越来越大,见面就开骂已成常态,大打出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便是两方的大将,回都述职时见了面也少不得要比划上两下。而到了刘笑尘与石毅这一代也同样如此,甚至比之前几代将军犹有过之。

对于这些,郭羽也有从赵轻玄的口中得知。自接下镇北将军的职位后,他就想过日后可能会与石毅交手。

但郭羽没想到是,石毅竟然如此凶狠,面对自己一个小辈也全力出手,眼下更是使出了这等杀招来。

千万杆由杀意凝成的长矛,环绕着他的身体逐渐逼近;而在郭羽的正前方,石毅的那杆乌黑铁矛带着无比血腥的杀势已然刺至。

在这处血红色的疆场之中,已无郭羽的容身之地。

避无可避,躲无可躲的他,悄然间将银枪举过头顶。

既是与镇南军的交锋,那自当用些镇北军的招式。

虽然这一式是自己偷学的,不过想来老爷子在天有灵的话,也不会希望新任的镇北将军被石毅给摁在地上揍吧。

气机流转,真气运行,最终汇聚在将军令之上,凝聚成一股凛然枪势。

迎着石毅这来势汹汹的一矛,郭羽手中的将军令一挥而下。

昔有北宋第一刀,将军白发可撼天。

“铛!!!”

随着一声惊天巨响,原本血红色的天空顿时恢复了晴朗。在郭羽眼中,矛林尸山血海全都消失不见,那遍地残肢的疆场也变回了原本的官道。

熟悉的惊呼声,接连不断的从后方响起,郭羽微微低下头,旋即便看到了一柄停在他胸前的乌黑铁矛。

郭羽不无尴尬的笑了笑。

“想不到…他竟连这一招都教给了你。”石毅生冷的声音中带着少许惊讶,他放下铁矛,径自转过身去。

“罢了。”

在一众人诧异的眼神中,男人径自朝着自己的坐骑走去。

看着石毅的背影,郭羽挠了挠头。

这就…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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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羽正思索间,前方突然飞来一道黑影。他下意识的往后一跳,随即便看到一柄雪亮长刀稳稳地插在自己身前的土地之中。

“这是…”

“去北境后,把这把刀交给合适的人。”

石毅骑上他带来的那匹黑马,往天岚的方向行去。经过郭羽身边时,他低声道:“另外,途径燕平时,若不急的话,还请走一趟清平山。”

留下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后,石毅也不去等郭羽的回答,策马一路往南走了。

“郭将军,你没事吧。”待石毅离开后,侯锦永等几名散城军将军顿时涌向郭羽。

郭羽摇了摇头。

“这石毅怕是有病。”

龙涛冲着石毅离开的方向骂道:“也就是他跑得快,要不然老子非大嘴巴子抽他。”

陆休前冷笑道:“算他运气好。”

“下次,下次一定干他!”梅士淦附和道。

三人兀自骂个不停,嘴上说的是越来越凶,就好像方才被石毅一矛打飞的不是他们一般。

“我们也走吧。”

郭羽没有去理龙涛三人,他将身前的长刀从土中拔出,随即招来小白,翻身上马。

“这大宋,都是些个别扭的人啊…”

驾马走回散城军的队列之中,郭羽看着手里那杆雪亮长刀,轻轻笑了笑。

……

散城位于襄州东北方,地处偏僻,土地贫瘠,属于鸟不拉屎的地方。平日里鲜有人来,而自打郭羽与齐国闹翻,北上投宋后,城中便愈发清净起来。

然而,此时这座小城却是热闹得很。城门大敞四开着,无数人堆在城口,伸着脖子向远方眺望着。

“怎么还不来呢…”

看了半天依旧不见人影后,相貌清秀的女子喃喃道,“该不会碰到山贼了吧…”

见她如此,旁侧的老妇人不由得打趣道:“放心吧,如今郭羽那小子本事大着呢,就是碰到山贼了也能给收拾掉,再过一会儿你就能看

到人了。”

听到老妇人的话,女子脸一红。

“还是你家那口子懂事,知道往家里寄信。”

老妇人叹了一口气,“哪像我那蠢儿子,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让人捎回来过。要不是他每个月还会寄银子回来,老娘还以为他已经…这个小崽子,等下见到,老娘非骂他一顿不可。”

女子安慰道:“这不一样,大娘你的儿子是散城军的统领,平日里想来应是忙得很,没工夫寄信也是正常…”

听着两人的对话,人群中的陈简钊抿了抿嘴,神情变得黯然。

大抵是感受到了心上人情绪低落,肖莘轻轻握住陈简钊的手。待他看过来时,她展颜一笑,目光中尽是温柔。

“莘儿…”

陈简钊正欲说些什么,周遭的人们忽地吵闹起来。

“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陈简钊一怔,随即抬头看去,只见得远方的大路尽头上蓦然出现大片人影,直直的奔着散城来。

他们穿着黑色的大宋战铠,手持长戈铁矛,队列整齐,步子铿锵有力,威风凛凛。在军阵的中央,一杆写着郭字的旌旗正随风不住飘荡着。

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踏步而来,城口的人们愈加欢腾。他们使劲昂着头,努力地寻找着自己的亲近之人。

“那不是咱家屎蛋吗!嘿,真别说,换了身衣服,看着还真有点人样了哈。”

“狗剩!你个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

“柱子,你他娘的走歪了!”

“成天光腚溜大街的小龙龙也当上将军了啊,高头大马的,瞅着还挺神气…”

老妇人的目光不住往队伍中寻觅着,自言自语道:“怪了,怎的没看着鲁仁那个没良心的臭小子?”

她身旁的女子一边看着,一边接话道:“我也没见到日天,八成在后面吧,毕竟队伍还长…”

待到散城军行到城口不远处时,他们一齐停下脚步。正在百姓们兀自疑惑时,中央的甲士们往着两边挪去,空出条宽敞的大路来。紧接着,便见到两道人影自军阵中缓缓走出。

“大宋镇北将军郭羽在此!”

神骏的白马之上,身穿白袍的年轻将军凛然而立。在他身旁那娇俏少女及身后数千甲士的衬托下,便更显得他雄姿英发,威仪不凡。

然而,男子的威严形象也仅仅只持续了一瞬间。

“如何?”

骑在马上的白袍将军冲着城口的人们咧嘴笑道:“父老乡亲们,你们看我牛逼不?!”

继续占坑

究还是从险境中闯了出来,并一步步走到今天,最终成为眼下九州各势力中最强的一家。这其中,镇守大宋北境与南境的镇北、镇南两军,他们的功劳无疑是巨大的。而两军的矛盾,也正是由此而来。

镇北军甲士觉得,与九州诸国的兵卒们比起来,北边的蛮子无疑要凶恶的多。就比如像齐国那种弱鸡军士,蛮子一个打他们五个根本不成问题。既然对手弱成这个德行,镇南军又有什么好夸赞的,他们根本不配与自己并列。

他们的这种言论,自当引起了镇南军颇大的不满。

是,北疆蛮子凶得狠,膀大腰圆跟个狗熊似的。但他们量少啊,每回南侵来个万把人也就顶天了。可南面诸国就不一样了,哪回来不是五万以上?咱们镇南军每次打得都是能引起九州震荡的大战,哪像你们跟狗熊玩过家家。

两方谁也不服谁,矛盾积攒的也越来越大,见面就开骂已成常态,大打出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便是两方的大将,回都述职时见了面也少不得要比划上两下。而到了刘笑尘与石毅这一代也同样如此,甚至比之前几代将军犹有过之。

对于这些,郭羽也有从赵轻玄的口中得知。自接下镇北将军的职位后,他就想过日后可能会与石毅交手。

但郭羽没想到是,石毅竟然如此凶狠,面对自己一个小辈也全力出手,眼下更是使出了这等杀招来。

千万杆由杀意凝成的长矛,环绕着他的身体逐渐逼近;而在郭羽的正前方,石毅的那杆乌黑铁矛带着无比血腥的杀势已然刺至。

在这处血红色的疆场之中,已无郭羽的容身之地。

避无可避,躲无可躲的他,悄然间将银枪举过头顶。

既是与镇南军的交锋,那自当用些镇北军的招式。

虽然这一式是自己偷学的,不过想来老爷子在天有灵的话,也不会希望新任的镇北将军被石毅给摁在地上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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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有北宋第一刀,将军白发可撼天。

“铛!!!”

随着一声惊天巨响,原本血红色的天空顿时恢复了晴朗。在郭羽眼中,矛林尸山血海全都消失不见,那遍地残肢的疆场也变回了原本的官道。

熟悉的惊呼声,接连不断的从后方响起,郭羽微微低下头,旋即便看到了一柄停在他胸前的乌黑铁矛。

郭羽不无尴尬的笑了笑。

“想不到…他竟连这一招都教给了你。”石毅生冷的声音中带着少许惊讶,他放下铁矛,径自转过身去。

“罢了。”

在一众人诧异的眼神中,男人径自朝着自己的坐骑走去。

看着石毅的背影,郭羽挠了挠头。

这就…完事了?

单枪匹马的拦在中央,呜嗷喊叫的跟自己打了一通,还尽下些个死手。结果一矛击败自己后,反而扭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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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

“去北境后,把这把刀交给合适的人。”

石毅骑上他带来的那匹黑马,往天岚的方向行去。经过郭羽身边时,他低声道:“另外,途径燕平时,若不急的话,还请走一趟清平山。”

留下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后,石毅也不去等郭羽的回答,策马一路往南走了。

“郭将军,你没事吧。”待石毅离开后,侯锦永等几名散城军将军顿时涌向郭羽。

郭羽摇了摇头。

“这石毅怕是有病。”

龙涛冲着石毅离开的方向骂道:“也就是他跑得快,要不然老子非大嘴巴子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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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走吧。”

郭羽没有去理龙涛三人,他将身前的长刀从土中拔出,随即招来小白,翻身上马。

“这大宋,都是些个别扭的人啊…”

驾马走回散城军的队列之中,郭羽看着手里那杆雪亮长刀,轻轻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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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城位于襄州东北方,地处偏僻,土地贫瘠,属于鸟不拉屎的地方。平日里鲜有人来,而自打郭羽与齐国闹翻,北上投宋后,城中便愈发清净起来。

然而,此时这座小城却是热闹得很。城门大敞四开着,无数人堆在城口,伸着脖子向远方眺望着。

“怎么还不来呢…”

看了半天依旧不见人影后,相貌清秀的女子喃喃道,“该不会碰到山贼了吧…”

见她如此,旁侧的老妇人不由得打趣道:“放心吧,如今郭羽那小子本事大着呢,就是碰到山贼了也能给收拾掉,再过一会儿你就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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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老妇人的话,女子脸一红。

“还是你家那口子懂事,知道往家里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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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安慰道:“这不一样,大娘你的儿子是散城军的统领,平日里想来应是忙得很,没工夫寄信也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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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感受到了心上人情绪低落,肖莘轻轻握住陈简钊的手。待他看过来时,她展颜一笑,目光中尽是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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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简钊一怔,随即抬头看去,只见得远方的大路尽头上蓦然出现大片人影,直直的奔着散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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