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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啸世》


第六十二章 案后的纠结

第六十二章案后的纠结

许言行色匆匆地赶回疏密院,走进先忧阁二楼的书房,慕容荟真专心地抄写着许言之前交给他的那份关于东南海盗的资料。

慕容荟见许言进来,忙要起身见礼。许言摆了摆手,顾不上和他说话,走进书案后便一把抓起了桌上那本册子,刚打开看到第一行,那“大理寺少卿郭旻”这七个字便映入了眼帘,许言“啪”一声合上册子,朝门外喊道:“请戴大人过来……!”

守在楼道口的护卫应声而去。

“大人,卑职是不是要回避一下?”慕容荟见许言面色不善心中有些打鼓,心地问道。

“无妨,你继续抄写!”许言说着,重新开打那册子,仔细的看了起来。

册子上写得很简洁,言及郭旻贪赃枉法、串通证人篡改证词,而让前年一桩大案的真凶逍遥法外,但具体的事情却没有描述,许言看了一会又把册子合上,支着下巴有些不耐烦地望着书房门口。

好是一会,戴立才踮着碎步匆忙赶到书房内。

许言让其坐下后,便直言责问道:“这大理寺少卿郭旻是如何一回事,你之前议事之时为何不提?”

戴立知道许言会有此问,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回道:“此事涉及面颇广,属下不敢在议事厅内提起,便是等大人单独询问之时,再向大人汇报。”

“哦……!”许言点了点头,示意戴立坐下,然后问道,“你这册子上写得也不甚清楚,我看得也模棱两可,你且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人可是知这郭旻的背景如何?”戴立没有回答许言却是开口问道。

许言恍然地笑了笑说道:“你是因为这郭旻是孟都统的妹夫,所以才这般谨慎?”

戴立摇了摇头道:“大人知道他的孟都统的妹夫,可知道他的父亲又是谁?”

“这……!”许言被他问住了,朝中的官员许多他还面生得很,更不用说能记住了。

“郭旻的父亲是荆湖北路和荆湖南路这两路总督——郭纲!”戴立见许言这般迟疑也就不再卖关子,直言道,“而这郭纲与丞相大人又是表兄弟,所以属下才不敢声张!”

“嘶……!”许言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没想到这郭旻居然有如此复杂又深厚的背景,妻兄是龙骧军都统,父亲是两荆总督,表亲里又有一个丞相,难怪戴立不敢轻言此事。

“他到底所犯何事?”许言拍了拍有些烫的脑门,询问道。

“此事还须从前年在江南东路的黄州府生了一件惊天大案说起!”戴立端起案几上的清茶微微呷了一口继续道:“黄州府原有一家大户姓曹,世代做着瓜果的营生,前年五月中的一夜,有人无意中现那曹府大门洞开,便进去一看,现府中上下八十几口人皆倒在血泊之中,便报了官。

后来有一重伤的家丁被官府救活,指认出了行凶的真是黄州府另一家也是做瓜果生意、姓岑名颜的大户,这两家之前因为生意的纠葛,原本积怨甚深。只是谁都没想到那姓岑居然如此心狠手辣,丧尽天良!”

戴立想起此案凶手的残忍和当时在楚国的轰动程度,亦是唏嘘不已。连那原本心无旁骛抄写着的慕容荟也不禁停下笔,惊讶地望着戴立,显然此案他也未曾听闻过。

“那后来呢?”许言皱眉追问道。

“后来那曹姓人家亲属便把这岑颜告上了府衙,可因为那幸存的家丁也只是从那些行凶恶徒的对话中听到是那岑颜指使的,而那帮凶手却是都销声匿迹不见踪影,如此证据不够充分,黄州府衙便把此案搁置了下来,那曹姓亲属不知道找了什么门路,直接把状告到了总督府,又到刑部,最后惊动了大理寺!”

“如此满门遭屠的惊天大案,大理寺自然不能不闻不问,便与刑部双堂会审,如此几番折腾之后,后来不知为何那家丁突然改了口供,而行凶的凶手一直未能捕获,如此这案子便一直搁置了下来!”

“那家丁定然是被那姓岑的给收买了!”那慕容荟听着忍不住接口道。

许言笑了笑朝他摆了摆手,向戴立说道:“你继续说!”

戴立闻言亦是笑望了慕容荟一眼,继续道:“本月初刑部人员得知荆湖南路潭州府抓获一名杀人抢劫的暴徒,后来那人竟招供出黄州府一案的真相和一些同党,刑部马上派人前往押解这名囚犯和缉拿那些同党,如此此案真相大白,确实为那岑颜招揽一些亡命之徒,屠了曹府满门。而那做伪证的家丁也招供出便是在刑部的牢房中受了威胁和利诱,如此几番盘查下来,这指使之人便最终落在了这大理寺少卿郭旻的头上。”

“原来如此!”许言听着戴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细说了一遍,摇了摇问道,“按我楚律,这郭旻罪责如何?”

“那岑颜招供贿赂了郭旻两万两白银,后来院内得刑部行文后,便派遣缉事处人员到郭旻府中,确只抄查到两张面额为五千两的银票,具是京城福泰钱庄在黄州府分号所出,剩下一万两不知所踪。”戴立说着看了面色铁青的许言一眼,继续说道:“且不说郭旻威吓串通证人,篡改证词还有那不见的一万两白银,便是这一万两白银的受贿渎职之罪,按律当斩……!”

楚棣对官员贪赃枉法之事极为痛恨,故对此刑罚甚严,若光是因为攀扯关系而受贿行贿倒还好一些,若一但因此渎职枉法,数额五千两者,一律斩。

许言有些焦躁地拍了拍案几,此事便是他违心想帮孟佟一把,却去无能为力了,证据确凿,八十几条人命,便是因为郭旻的贪婪,让凶手逍遥法外了两年多,又不知为此让他多祸害了多少无辜的百姓。

许言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问道:“郭旻的一干罪证和交付刑部的否都已经准备妥当?”

戴立进跟着也站了起来,躬身回道:“都已准备妥当,就等大人批示落印后便可直接将郭旻和这些物证交到刑部定罪!”

“好……,此人贪赃枉法、罪无可恕,虽说是孟都统的妹夫,但本院自问徇不了这个私情!”许言说着手指慕容荟道,“你带着我的印章随戴大人前去落印,完后即刻将人和物证书文交付刑部,以定其罪!”许言拍着案几断然道。

“是……,大人!”戴立闻言心中微震,却也复多言,躬身领命,带着怀揣许言大印的慕容荟走出了书房。

许言缓缓地坐下,cuo肉着有些酸涨的脑门,思量想去,还是决定要去见见孟佟,刚起身走到楼道口,便见华海匆匆赶来说道:“大人,宫中来人了!”

皇城,德宁宫。

宫内香烟缭绕,帷帐轻摇,空气中弥漫着檀木香和胭脂味混合而成的气味,这独特的香味让人闻着微微有些压抑。此时一身宫装、薄施粉黛的傅皇后正静静地坐在外厅的座之上,手里抚摸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旁边两位俏丽的宫女拿着孔雀尾羽制成的羽扇正缓缓地为傅皇后扇动着。

许言端着冰凉的银耳羹,有些局促不安地坐在一侧等待着傅皇后垂询。

许言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傅皇后会亲自召见自己,之前听闻宫中来人,还以为是楚棣差来的太监,却不想是这位后宫之主。

“许卿家,你可知本宫今日召你进宫所为何事?”那傅皇后待许言坐下好一会,才放下手中的夜明珠,抬起头来看了许言一眼,缓缓问道。

许言如何能不知道傅皇后召见自己的目的,自然便是为了郭旻,可他也不明说,故作不解地回道:“微臣愚钝,还请皇后娘娘明示!”

傅皇后秀眉微蹙,显然感觉出了许言在和自己装糊涂,但如今有求于他,也只能耐着xìng子说道:“本宫听闻近日那大理寺少卿郭旻被爱卿给抓进了疏密院,可有此事?”

果不其然,许言心中冷冷一笑,脸上却是恭敬地回道:“回娘娘的话,确有其事,微臣是今日回疏密院办公才听闻此事!”

傅皇后对许言的态度似乎很满意,微微地点了点头,望向许言道:“本宫对郭旻所犯之事也略有耳闻。这郭旻是那我身为两荆总督的表兄的长子,自幼乖巧温厚,此事依本宫看来颇为蹊跷,只是这有理有据的,本宫也干涉不得。今日便想要拜托爱卿,能否看在本宫的几分薄面上,对他网开一面?”

许言虽然明知会有此节,可心中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推脱,如果直接拒绝,便摆明要和傅皇后撕破了脸面,况且不论之前傅皇后的目的为何,对他许言也算是照料有

许言憋着一头的细汗,不知该如何回答,情急间便连手中端着的瓷碗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怎么?爱卿很为难吗?”傅皇后见许言久不做声,有些不悦地问道。

“回娘娘的话,微臣确实为难!”许言见傅皇后给了一把梯子,大喜之下忙顺势爬了上去,言道,“微臣虽为疏密院掌院,可此案已经惊动院内上下,微臣身为朝廷命官,怎敢当着下属的面明着徇私枉法,可娘娘所请,微臣又无法拒绝,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傅皇后见许言言辞恳切,不似做作,也便信了他的话,便微微探身问道:“本宫也不求爱卿为他留得这一身官袍,只要他能走出你疏密院的大牢,平安无事便好!”

“娘娘,如今这郭旻收受贿赂的人证、物证俱在,罪名落实,只待刑部定罪量刑,微臣知道此事太晚,如今却是想要编排也是万难了!”许言装作一脸沉痛道。

“爱卿,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傅皇后望着许言,语气渐冷。在她想来,只要疏密院没有把郭旻和他的一些罪证交付到刑部之前,有的是办法能留下郭旻一命,问题只是许言他敢不敢做而已。

“臣实无办法,还请娘娘恕罪!”许言自然感觉到傅皇后的口气,却也只能如此。他何尝不想帮这个忙,哪怕就是为了孟佟,可许言无法背着自己良心去做要受人一辈子谴责的事情。

“既然爱卿想不出办法,那本宫教你如何?”傅皇后忍住心中的怒气,寒声道。

感觉到傅皇后那语气中的寒意,许言苦笑地暗自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早知如此,之前便一口回绝她,倒有干脆。如今反而弄得自己让人看来这般油嘴滑舌、装腔作势。

“皇后就不用费心了,郭旻一事朕自有理会!”

正当许言准备硬着头皮想要向傅皇后讨教一番之时,一身龙袍的楚棣急时走进了这德庆宫的大门。

许言见楚棣亲来,心中长吁了一口气,急忙搁下手中的瓷碗,躬身跑到楚棣面前,高呼拜倒。

傅皇后也不敢怠慢,压下心中的怒气,荡着莲花步走到楚棣跟前,盈盈拜道:“臣妾,拜见陛下!”

楚棣微微点了点,向傅皇后挥了挥手,便虚扶了许言一把,朝傅皇后道:“皇后还是多把心思放在这后宫之上吧,宫外之事你还是少过问为好!”

说着便向许言打了个眼色,径自走出德宁宫外。

许言心领神会,向一脸寒霜的傅皇后躬身告退,便快步追着楚棣而去……

傅皇后冷着脸坐回自己的凤塌上,嘴里呼哧着便想抓起边上那颗夜明珠摔到地上,可这手刚举起来,便又舍不得地放了下去,抬眼看到那两位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宫女,便一脚就踹了过去,尖声嘶吼道:“滚,滚……都滚出去……!”

那两位宫女吓得抓着那羽扇便惊恐地跑了出去。

此时从大厅一边的一间房里缓缓走出了一位不知喜怒的灰袍老者,走到傅皇后身边轻声叹道:“此番你我对这许言都该死心了吧……!”

第六十三章 脏款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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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脏款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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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言如释重负地一边擦着满头大汗,一边步跟着皇帝楚棣回到了他的御书房。:.。

楚棣指着御案前的圆凳让许言坐下,自己便随身往龙塌上一靠,弹了弹前襟,望着许言那微微还有些窘迫的神情,忍不住笑道:“适若不是朕凑巧出现,不知你会如何回答皇后啊?”

楚棣虽然这般说着,但明显他不是凑巧经过德宁宫,若不是许言进德宁宫无意间被那小太监童兴发现,并禀报于楚棣,恐怕许言今日想不和傅皇后翻脸都难。

许言虽然庆幸于楚棣及时的出现,却怎么也想不到此节。听到楚棣问话,微喘了几口气后苦笑道:“陛下知道微臣的心思,就莫再取笑微臣了!”

楚棣闻言哈哈一笑,丝毫不以许言此言无礼,挥了挥手,让身边正一脸笑意望着许言的童兴去沏茶,便正sè道:“郭旻一案,你疏密院可都审得清楚了?”

许言见楚棣问道正事,便忙收起笑意回道:“回陛下,证据确凿,只是据那人证所供,郭旻一共收受了两万两的银票,可从他府中只抄查出一万两,这另外的一万却是不知所踪了!”

“哼……!”楚棣重重地一掌拍在龙塌边上的扶手,冷哼道,“除了挥霍一空,还能有什么去处?便是这一万两,也够朕砍他两次脑袋了!”

“陛下所言极是!”许言见楚棣怒气徒生,心中微微有心犯怵,小意地说道,“臣今日已经让人把整理好的物证和转jā的书文连同郭旻一起转jā到了刑部,只等刑部定罪量刑,此案便可了解了!”

楚棣闻言点了点头,见许言这般拘谨起来,便放松语气道:“此事你做得很好,朕知道你和孟佟jā情非浅,却犹能秉公办事,朕很欣慰!”说着叹了口气,继续道,“此事,朕也颇有压力,明日早朝必有一番劝谏,朕为难之时,你须替朕顶住了!”

许言闻言凝重地点了点头,这替皇帝行他不忍之事,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得罪了那些劝谏的官员不说,楚棣情绪上来了,只怕也会痛斥他几句,虽说只是做给那些官员看的,可心里总也是不得劲不是。

楚棣见许言神情这般凝重,便笑道:“怎么?生怕朕到时控制不住,连带把你也给收拾了?”

许言忍不住被楚棣给逗乐了,正想要解释几句,却见én外匆忙走进了一个小太监,跪倒在楚棣面前奏道:“启奏陛下,适刑部差人传来口讯,那大理寺少卿郭旻在刑部狱中供出是为大理寺卿杨晖所指使,言及那剩余的一万两银票便为杨晖所得!”

“啪……!”一声巨响,楚棣暴怒而起,一掌拍在御案之上,震得许言几乎坐不稳,忙跟着那小太监跪倒在了地上。

“好个杨晖……!”楚棣怒吼道,“朕琢磨着郭旻哪来这么大的胆,却是他这个老东西在背后指使,把朕的一个大理寺搞得乌烟瘴气、蛇鼠一窝,杨晖如今何在?”

“回陛下,杨晖如今恐怕已经被关进疏密院的大牢了,疏密院的人马应该正在他府中抄查!”那小太监趴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地回道。

“你即刻回疏密院!”楚棣喘着粗气指着许言吼道,“给朕查……,狠狠地查……,看这老东西还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陛下息怒,臣即刻回疏密院彻查!”许言抬起头来,望着气得须发皆张,面sè铁青的楚棣,生怕他会就此倒下,忙出言安慰道。

楚棣怒极间便要怒斥而回,见许言那一脸关切的神sè,稍微冷静了一些,挥手道:“去吧,朕等着你的口讯!”

“臣遵旨!”许言担忧地看了一眼缓缓坐回龙塌的楚棣,拜退而出。

许言一出禁宫,便带着慕容格等人打马直奔疏密院而去。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原本以为揪出郭旻此案便可了结了,可没想到又把大理寺卿杨晖给挖了出来。

可让许言心中不解的是,为何郭旻在疏密院中的时候不招供,却要等到刑部大牢定案量刑的时候把杨晖供出来,这里面有什么可有什么讲究?

许言琢磨不透,或是郭旻眼看xìn命不保,便把杨晖拉出来赔命亦为可知。

可许言哪里知道,一只无形的大手牢牢地把持着这发生的一切,当许言把郭旻送到刑部的那一刻开始,这一箭便已经无法挽回的shè了出去。

这宋远山口中的第一只雕便是那杨晖,只是杨晖的落马的背后还有什么深的用意,便只有傅齐轩和宋远山等人知晓了。

当许言带着慕容格等人赶回疏密院的时候,却发现院én口已经被一群老头围着了,正对着四个守在疏密院én口的院卫破口大骂着。

许言微微一恼,再仔细一看却是那太常寺卿苗谦、鸿胪寺卿薄加禄和太府寺寺卿á柯带着另外几个寺卿在与院卫争执着。

许言有些头痛地摇了摇头,翻身下马迎了过去。

苗谦一眼看见许言,忙冲了过来,拉住许言的手焦声道:“贤侄,你让他们放我等进去,杨大人一定是被诬陷的,我们要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谁知许言却痛地答应了。许言知道这朝廷的九寺卿都是前朝的老臣,楚棣上位后,生怕被楚棣潜邸的一帮近臣欺压,便联合为一体,向来同气连枝,许言知道自己去问杨晖不定有什么效果,如果能得苗谦等人询问,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但是……!”许言话锋一转,手指苗谦、薄加禄和á柯三人道,“只能你们三位大人进去!”许言说道。

其他几位寺卿闻言不干了,便纷纷涌向许言评理。苗谦心知许言能放他们三人进去探监已经给了他很大的面了,便忙拦住那几位寺卿,和薄加禄等人好一阵劝说后,他们拂袖而去。

许言领着苗谦等人刚步入疏密院,戴立便带着段风等人迎了出来。

“如何?”许言冲上去便没头没脑地急问一句。

戴立自然知道许言所闻何事,点了点头道:“银票已经搜查到,正是一万两,票号与之前在郭旻府上抄出的两张连为一起。”

“诬陷,绝对是诬陷,老夫不信杨大人是这样的人!”那苗谦一听已经从杨晖府上抄出他受贿而来的银票,jī动的嘶吼道。

“苗大人,稍安勿躁!”许言回身耐着xìn劝说道,“呆会到监牢且好好问问杨大人,看他有什么说法!”

许言说着便招呼着戴立等人步往院内的监牢而去。

这疏密院的大牢就建在外院边上的一座地下室里,之前原本是用来储物的,后来许言便让人修改了一番,直接格出十几个牢房,用来临时关押一些犯事的官员也是足够了!

地下室én口,二十几位黑衣卫一脸肃容地站成两排,见到许言和戴立前来,这换上一副笑脸上前行礼。很显然,经过沙易烟被劫一事后,戴立加强了地牢人手的布控,这yīn暗处还不知道安排了多少黑衣卫。

许言淡淡地笑了笑,朝他们挥挥手,便径自走下了地牢!

地牢里虽然yīn暗闷热,但还算干净,空气里也并没有许言想像的那些酸臭味。墙壁两边有油火点亮着,火光跳跃着,显得整个座地牢有些yīn森恐怖。

许言缓缓在走着,自有身为牢头的黑衣卫在前面打开通道的大én,引着许言一行往里面走去。通道两边关押着不少近被疏密院缉拿进来的官员,由于尚在取证时期,故没有转jā到刑部大牢。这些人不是一身官服便是身穿锦袍,都是毫无准备间便被黑衣卫给抓个正着。

这些官员都心知肚明,进了疏密院基本上没什么机会再翻身了,即便是有几个认识许言的,也都没嘶声鸣冤,只是很平静地望着他,微微有些好奇。

许言等人在一帮囚官的注视下,缓缓走到了里面一间牢房。

那间牢房明显比其他牢房要宽敞一些,地上铺着一地的干草,却是为了防há所用,干草上置有一张短案,一位满头银发散luàn开来的老头坐在案几边支着脑袋,木然地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言身后的苗谦等人见此,一把扑到铁栏边上,悲呼道:“元上(杨晖字),元上……!”

那杨晖这缓缓地抬起头望了过来,一见是苗谦和薄加禄等人,神sè微微有些jī动,哆嗦着问道:“你们……,你们怎么来?”

苗谦却没回答他,把脸贴在铁栏上jī动地问道:“元上,我且问你,这从你府中搜查出来的那一万两的银票,是你收的吗?啊……?”

杨晖闻言,那隐在散发后了无生气的眼睛变得愈加的灰暗,接着面lù痛苦之sè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双手揪起满头的银发,嚎啕痛哭起来。

苗谦见杨晖竟然自己承认了,呆呆地望着他,下巴那一簇白须微微地颤抖着,好一会指着杨晖骂道:“元上,你糊涂啊……,你这一身的傲气都跑哪去了?这银票你能拿吗?你忘了正清兄是如何死的吗?这几年的功夫,你就步他的后尘了?你让我们这帮老伙计就这样送你入土吗?”苗谦一边骂着,一边老泪纵横,骂到后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掩面痛哭。

一边的薄加禄和á柯亦是陪着苗谦坐倒在地上,抹着眼眶,无声地hōu泣着。

牢房里面的杨晖埋着头悲泣着,屡次抬起头来想要说些什么,可都不知为何忍住了,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许言静静地站在一边,清楚地察觉到了杨晖这几番yù言又止的神态,便朝身后的戴立等人言道:“你们先把苗大人他们扶出去,本院要单独和杨大人谈谈!”

戴立闻言点了点头,和段风、秦超等人架起泪流满面的苗谦、薄加禄和á柯,往牢房外走去。

牢房外一时间便只剩下许言一人,还有那杨晖低沉的hōu泣声。

许言走到之前苗谦站的地方,缓缓地坐了下去,轻声问道:“杨大人,我见你之前几次yù言又止,是否此事别有隐情,你只管和我说来,说不定我能帮你洗脱罪名!”

杨晖抹了一把满上泪痕的脸,撩开眼前散luàn的白发,仔细地打量着许言好一会想起来道:“你就是许言?”

“正是!”许言微微一笑,伸手抓起牢房内的一根稻草放在手中uōróu着。

“你把我抓进来,难道又想放我出去?呵呵……”杨晖凄然地一笑,挥了挥手,转身背向许言,不再开口。

许言面sè轻松地拨nòn着手中的稻草,放在嘴中轻轻一咬,把那咬断的一截吐进了牢房内,笑道:“你若执意寻死,我也拦你不得,只可惜了你府中的上上下下,今后该如何过活啊?但凡你这样的犯官,一旦确定罪名,也就少不了要被抄家,府中家属的下场无非便是男壮被充军,nv眷入官妓,老弱乞讨于街市之中,可惜啊……”

许言这番话显然是触到了杨晖的痛处,那杨晖猛地转过身来,面目凄凉地望着许言:“你真的能够帮我洗脱罪名?”

“这个我可不敢向你保证,且要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便是真的又要看到什么份上!”许言说着一把扔掉手中的稻草,一脸正sè道,“如今要救你已是万难,但如果你另有隐情,本官据此却也会尽力想办法保得你一家老小。”

杨晖闻言一把扑到许言跟前,泣道:“老夫确实是被诬陷的,那银票是为我所收,可那是我向郭旻那畜生借的,实不是老夫指使他做那贪赃枉法的事。”

“哦……?”许言闻言一惊,忙追问道,“你为何要向一个下属借这么大数目的银两?”

杨晖惭愧地摇了摇头,接着狠狠地煽了自己一个耳光,悲戚道:“其实,这银也不是我向郭旻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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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冤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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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冤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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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言被这杨晖有点nòn晕了,这是与不是,老头两句话之间就颠倒过来,真是让许言有些苦笑不得。请使用。

许言浓眉微蹙,微微有些不悦道:“杨大人,本官诚心要相助于你,你若是这般反复,本官不知你所言是真是假,如何帮你?”

那杨晖紧紧地抓着铁栏,急声道:“许大人,老夫所言句句是真,那银票其实是……,是我那幼向郭旻借的!”

杨晖说着痛苦不堪地把脑袋顶在铁栏之上,继续说道:“老夫不知道那不成器的儿何时与郭旻那小人结识,前年一直无所事事的他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要学人经商,可老夫并无余钱让他作为本钱,他便从郭旻处借来那一万银,后来被老夫知晓,生怕他行商不成,反而把笔银给挥霍一空,便把银票给索要了过来。老夫原本是想直接还给郭旻,可担心郭旻回头又会借给他,所以便一直藏了起来,老夫年近七十,这记xìn已大不如前,时间一长,,便忘了这银票之事,如此有了今日之祸啊!”

许言静静地望着杨晖声泪俱下的说着事情的真相,铁栏上的油火忽明忽暗地映在杨晖佝偻着颤抖不已的身上,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此刻是那么的凄凉与孤独。

他相信杨晖说的都是真的,可就像他自己所言那般,如今就凭他自己的一面之辞如何能翻案,许言相信他,可刑部的官员会相信他吗?楚棣会相信他吗?

许言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地伸出手,想要安慰他一番,可那只手一直停在杨晖肩膀的上方,却是怎么也落不下去。

“杨大人,此事本官会据实向陛下禀报,但恕本官直言,此事你已铸下大错,想要凭你适所言翻案已几无可能,但本官会根据此案中的一些疑点,竭力不让你的罪刑牵涉到你府中上下!”许言沉默良久后如实道。

“老夫既然进了这大牢,便从没想着能活着出去!”杨晖抬起头来,那死寂的双眸终于有了几分生气,伸手紧紧地抓住许言的手感jī道,“许大人能帮老夫保存一家老小,老夫已死无遗憾,许大人的恩德,老夫来世做牛做马再行报答!”

说着杨晖松开许言的手,对着许言便连着沉沉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浑身一软匍匐在地上失声痛泣着,心中悲有、喜有、绝望有、希望亦有,百般滋味杂绕着,让他痛不yù生。

许言黯然地望着杨晖,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长衫后的尘土,轻声说道:“今日本官会让你的nv来狱中与你见上一面,如是等你转到刑部大牢,便是想要见上一面也难了!”

许言看杨晖趴伏在地面上毫无反应,痛惜地摇了摇头,虽然明知这是一个冤案,可他却无能为力,让许言心中亦受煎熬着。

那两张五千两的银票便是杨晖的催命符,任杨晖父二人说破天去,没有直接的人证与物证说明这银票是郭旻借与他们的,又如何能洗脱罪名。

许言此刻深切感觉到自己力量的薄弱,若他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救下原本清白的杨晖一命又能如何?

许言凝望了泣声渐渐隐下的杨晖一眼,摇了摇头,也不与他道别便缓缓朝牢外行去。

许言心情凝重地走到地面之上,见正守在地道口处的苗谦和薄加禄等人焦急地迎了上来,摆了摆手道:“诸位大人都回去吧,此案基本明了,本官业已答应杨大人会尽力保全他一家老小!”

苗谦自知杨晖如今都已亲口承认,再无转圜的余地,听闻许言此言,心下大慰,颤颤巍巍地朝许言深施一礼道:“贤侄高义,老夫代为元上府中老小拜谢了!”

“苗大人言重了!”许言忙一把扶住苗谦道,“苗大人与家父相jā多年,许言身为晚辈当不得如此大礼!”

许言扶起苗谦后,朝薄加禄和á柯二人道:“两位大人陪苗大人一同回去歇息吧,许言还有要事在身,就不远送了!”

薄加禄和á柯闻言连连点头,搀扶起为年迈的苗谦便往疏密院外而去。

候在一边的戴立等人慢慢走到许言身边,看着远去的苗谦等人,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

“几位寺卿大人之间的情义令人感佩啊……”许言心有触动,慨然道。

戴立等人闻言亦是连连点头,唏嘘不已。

“即刻派人进宫传讯于陛下,杨晖一案虽罪证确凿,但尚有疑点,须费些时辰排查,便说本官稍后会亲自入宫陈情!”许言猛然想起楚棣还在御书房等自己的口讯,便吩咐道。

“属下即刻就去办!”戴立忙应声而去。

许言抬头望了望天边猩红的晚霞,朝段风和秦超挥了挥手道:“你们都回内院去吧,我还需外出一趟,对了,你们和戴大人说一声,让他晚间先不用回府,在院内等我!”

段风和秦超应声颔首退下后,许言便带着慕容格、华海一行往院外而去。

“大人,我们这是要去哪?”走出大én,慕容格不知道许言要去何处,便出言问道。

“去大理寺杨寺卿府上,你们可有谁认得路?”许言转身笑问道。

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番,皆摇了摇头。

“走……路在口中,打探一番便可!”许言笑了笑,接过én巴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便缓缓驰去。

残阳如血,温热的余晖洒在那坐落在杭州城东南的杨府之中,却丝毫不能驱散这府内四处弥漫的yīn冷之气,旁边的府邸已经炊烟四起,可独独杨府丝毫不见烟火之气,一片死寂。

杨府突遭灭顶之祸,人心惶惶,所谓树倒猢狲散,一些下人得知杨晖犯事,生怕受到牵连,便是连工钱也不愿索取,急yù府中逃离而去。

杨晖的夫人也厚道,知道事无转机,便返还这些下人的卖身契,再给了一些遣散费,让他们各自离去。而守在府én外的黑衣卫也不为难他们,验明正身后,便都放他们离去。

如今杨府上下除了一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之外,便只有韩晖的一家老小面无生气地瘫坐在凌luàn不堪的天井内。

杨晖生xìn孤傲,除了与九寺卿那几个老家伙有所jā往之外,便少与朝中其他大臣往来。如今他惹上牢狱之灾,除了苗谦等人,却是再无一人来府上探望。

此时的杨夫人一脸木然地搂着两个已近成年、低声hōu泣的孙,坐在天井的石阶上,望着天井内一片狼藉,便是想要哭也哭不出声来了。

杨晖的两个儿、儿媳亦是神情惨然地坐在一边。大厦将倾,他们这两个无权无势的儿,如何支撑得住?他们的结局已经有很多的前例为他们摆明,所以他们没有做无谓的挣扎,只是绝望地等待那一刻的来临,妻离散,家破人亡……

这时,杨府的老管家颤颤巍巍地跑进这天井内,哑声地呼道:“夫人,府外来人了……!”

杨夫人这呆滞地抬起头来,楞楞地问道:“可是刑部的官员来了?”

那老管家还未来得及回话,一身白衣的许言便带着慕容格和华海走了进来。

许言从府én处一路行来,亲眼看见堂堂楚国大理寺卿的府邸,却只是一个简陋的单én小院,家中摆置极其简朴破旧,让许言愈发的肯定这杨晖所说的一切。

望着杨府一个晌午间就变得这般萧条清冷,地上luàn七八糟的杂物铺满了一地,满目疮痍,许言的心中愈加沉重,世态炎凉如此,却也让他无可奈何。

眼见一位发白老妪坐在石阶上茫然地望着他,许言心知这便是杨晖的夫人,忙轻身走上前去,微微一礼道:“杨夫人,在下疏密院掌院许言,今日冒昧上én拜访,是为有要事与杨大人的幼相商。”

那杨夫人一听是疏密院的,心中一股气血上涌,斜着脑袋瞥了许言一眼,抬手就把后面的幼给揪了出来,惨然道:“逆,此番轮到你了……!”,说着便转过身去,靠在一边的石柱上,悲凉地望着远处的一丛败落多日的木槿huā。

一个三十来岁皮肤细白的中年男,一脸惶恐地走到许言的身前,战战兢兢地望着他,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可当他以为的那一刻来临之时,却还是控制不住周身席卷而来的惧意,瑟瑟发抖着……

许言知道他误会了,便尽量用和煦的口ěn说道:“二公,你随我来,本官有几句话想要问你……!”

那杨家二公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双tuǐ打着颤儿跟许言走到了一边,心中纳闷着这位晌午刚把老爷带走的疏密院掌院,为何会对他这般和蔼。

“二公,如果你真想救你父亲出狱,稍后本官问你的话,你须如实回答!”许言看着这有些窝囊的杨家二公,凝声道。

是的,许言心中相信杨晖所言,便不忍他含怨屈死,想着能不能从这杨家二公的口得知些有用的信息,以便尽量为杨晖减轻一些刑罚,甚至能帮他脱罪。

那杨家二公一脸惊骇地望着许言,他万万没想许言亲来非但不是来落井下石的,反而却是为了来解救他的父亲,狂喜间,一把抓住许言的胳膊急声道:“大人,我父亲确实是冤枉的,那银票是我向郭旻借的,决不是我父亲贪脏而来!大人,您救救我父亲吧……!”

“你莫jī动……!”许言扶着他的手安慰道,他看着这二公三十出头了,还这幅窝囊样,虽怒其不争,但也哀其不幸,轻声地问道:“我且问你,那一万两银票是你主动向郭旻借取的,还是郭旻自行借予你的?”

杨二公擦着一鼻的涕水,思量了一阵说道:“前年六月间,我的一位朋友怂恿我与他一同做些皮á的买卖,我一时心动却苦于家中拮据,一次与郭旻喝酒间无意谈及了此事,他便主动借了我这一万的银!”

“哦……?”许言闻言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他的手问道,“那天喝酒的时候可还有旁人?”

“并无旁人!”

“郭旻给予你银票的时候,可也有旁人,有无立下字据?”许言微微有些紧张地问道。

杨二公黯然地摇了摇头,当初郭旻把银借给他的时候,没有让他写下字据,把他乐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可如今却是肠都悔青了。

许言失望地松开了杨二公的手,他本就没有抱着太大希望,显然郭旻是有意要把这银票送予这杨二公,只是这目的在许言看来却并非为了笼络杨二公这么简单。

许言隐隐觉得这是一个预谋已久的yīn谋,可却又抓不住其中的关键,郭旻这供出杨晖的时机颇让人寻味,如果自己答应了孟佟,答应了傅皇后,那么郭旻还会供出杨晖吗?

这背后真的有人在à纵着此案的发展吗?

杨二公望着许言兀自凝眉沉思,不敢出言打扰,一脸期翼地候在边上。

许言沉思良久,却依然琢磨不出,他如何能想到傅齐轩推出郭旻的妙用,而当初郭旻把笔银借给杨二公也却是有心想把这笔银变相地送与杨晖,万一日后事发,也能有个照应。只不过,这一切都被傅齐轩巧妙的运用了起来。

许言黯然地叹了一口气,撇下有些莫名地望着他的杨二公,走到杨夫人面前轻声道:“杨夫人,你和两位公且宽心留在府中,许言虽无力替杨大人平冤,可也答应杨大人保得你们府中上下不受此案的牵连。事已至此,你和家人还须保重身体,明日,你可带着两位公到疏密院的牢房去探望杨大人一番!”

许言说着朝神情微微有所异动的杨夫人施了一礼,便转身而去。

杨夫人待许言走后,这颤颤巍巍地在两个孙地搀扶下站了起来,把二儿叫过来仔细地询问了一番,心中渐渐涌起了一丝希望……

许言走出杨府,回头看了一眼那被灰尘几乎完全遮盖住了的府匾,长长叹了一口气,牵过乌蹄龙,翻身而上,往皇城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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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此亦算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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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此亦算疑点

夜sè渐渐弥漫而起,笼罩了整个楚国的皇城,低矮地层云压在皇城之上,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起来。:.。那让人望而止步、气势恢弘的皇城,像是一只巨大的伏兽,张着血盆大口吞噬着西边后一丝光亮。

此时的楚棣正一脸淡然地站立在御书房的窗边,遥望着天边那一丝即将淹没于夜sè中的薄光。这天边的光sè今日沉没了,明日还会从另一边升腾而起,可他心中那一丝丝光线灭了,还能再亮起来吗?

楚棣心中的怒气随着许言传来的口讯已经渐渐地熄灭了下去。楚棣冷静下来,开始仔细地回想着杨晖过往的为人处事,想起当初自己争夺大位关键之时,杨晖和苗谦带着一帮如今被他安置在九寺养老的大臣鼎力而起,想起他那铮铮铁骨不为权贵折腰的气节,想起他那楚棣几番yù为他重修葺而被他所阻、破败不堪的府邸。

这样的人真的会去贪这样一笔钱吗?楚棣在心中不住地问自己。

无疑楚棣身为君主自有他的威严与霸道,可他是个念旧又宽厚的君主。

小太监童兴已经过来催楚棣好些次,让他用膳,可都被楚棣挥手喝退了下去。楚棣在等着许言,他想要听听许言所说的疑点,到底是什么。

终于,许言披着一路的风尘赶到了御书房。

楚棣挥手让童兴和其他几个太监退出御书房内,便把许言招到自己的身边问道:“杨晖如何?你说的几处疑点可都查清楚了?”

“陛下,杨晖业已承认自己的罪行!现在疏密院大牢之内!”许言清了清嗓,躬身回道,“不过,臣以为杨晖一案确实有颇为蹊跷,其一:但凡贪官污吏,所贪数目皆由小而大,其间总有逐渐腐坏的过程,而杨晖身为大理寺卿知朝廷的法度,风评清廉自爱,如何会突然间便贪收这么一笔巨款?

其二:臣见陛下之前去了一趟杨府,府内所置简陋破败,便是连府én上匾额也被灰尘én蔽,杨晖有这一万银票在手,为何不把府中好好归置归置,但凡贪官贪墨,便是为了享受,臣实未听闻有人揣着数额庞大的银票,只是为了放在府中收藏,而且一藏就是二年。

其三:亦是为重要一点,杨晖亲口所言这银票是郭旻借予他家幼,臣几番观察确信杨晖所言不虚,而杨家二亦承认这是郭旻主动借予他,只是未曾立下字据,亦未有旁人得知,如此杨晖百口莫辩,屈认冤情。”

“哦……?”楚棣闻言心中微微一宽,思量了一会问道,“那这银票既然是郭旻借予的,为何不见杨晖使用,也不见杨晖归还,在府中放了两年?”

“陛下,这银票名义上是郭旻借予杨家二公用来做买卖的,可杨晖得知后,生怕他儿买卖做不好把这银给挥霍了,便把这银票给收了起来,至于为何没有还给郭旻,是因为他担心还回去后,郭旻又sī下借予他的儿,所以便收藏了起来,结果时间一长,他便把这银票的事给忘了,直至今日之祸!”许言解释道。

楚棣闻言点了点头,双手伏在窗台之上,手指不停地敲打着。(读看网!赢Q币)

“那你的意思是?”楚棣沉思了一会,抬手捋了捋自己的浓髯,眯着着眼望向许言。

“不知陛下能不能法外开恩?”许言小意地望了楚棣一眼,生怕楚棣会就此震怒。

谁知楚棣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笑道:“你还是太年轻了,此事朕却是看出点én道来了!”

许言闻言一楞,微微有些羞愧地望着楚棣。

“如果朕猜得没错这郭旻只是个幌,却是有人想要对杨晖动手了!”楚棣冷笑了几声,皱眉道,“朕只是没琢磨透这杨晖倒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他是谁?许言大惊之下,在心中接连自问,很显然楚棣已经知道此人是谁,可许言却不敢出言相问。

“好了,你先回府吧,此事朕已有主张,明日早朝时,你看朕的眼sè行事,该替朕顶着的时候,你可不能tuǐ软!”楚棣笑着叮嘱道。

许言苦笑着点了点头,跪拜之后,便退出了御书房。

许言一出皇宫,便直取疏密院,赶到院内后和留守的戴立嘱咐了几句,让他先把杨晖压在疏密院,无须急着jā付刑部,等明日朝议后,再行决定。

出了疏密院,他又赶到了孟佟府上,却得知孟佟已回龙骧大营,许言这转回许府中。

回到府中,许腾已经在客厅中等他,顾不得吃饭,许言便又和许腾把今日之事和他细说了一遍,父俩仔细合计了一番,这各自离去。许言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回到自己的暖。

虚洛嫦自然等在他房内,一日未见,两人自是好好温存了一番,说了好一阵的话,虚洛嫦知道许言明日要早朝,便催促着他早些休息,待伺候许言睡下后,她自己便转回了竹屋。

翌日,朝阳初升,火红的旭日像一盏圆形的宫灯冉冉升到半空之中,悬浮在庄严肃穆的广安殿之上,渐渐地便形成滚圆的火轮,高高升起,喷shè出万道金幅,给皇城内的一切事物都罩上一层灿烂的霞辉。

许言内心颇有些jī动地随着人流缓缓地走进了广安殿之内,走向他今日舌战的战场。他终于看见了孟佟,却不能出声去唤他,只能默默地注视着孟佟微微有些寥落的背影。

群臣在殿内站定,随着一声高唱,百官跪迎而倒,楚棣嘴含笑意地从屏风后走上了宝座台,朝群臣微微虚扶一把,朗声道:“诸位爱卿平身吧!”

群臣拜谢而起,然后便开始了今日的议程,先是几名户部的官员汇报了二季税银收缴的情况,太府寺的两位少卿又汇报了各地赈灾拨粮的情况,繁杂地报了一大堆数字。

楚棣亦耐心地听着,殿中的百官谁也没有表lù出一丝不耐烦的神sè,都在为后那件议事养jīn蓄锐着。

待太府寺的两位少卿回报完毕,便没人再出列奏报,一时间群臣的心猛然都揪了起来,今日的正菜终于要开始了。

半晌楚棣缓缓地抬起手,拍了拍龙椅边上的扶手,凝眉扫视着下面的百官,后落在一身白衣的许言身上,朝他隐秘地使了个眼sè。

许言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出列朗声道:“启奏陛下,大理寺卿杨晖主使大理寺少卿郭旻收取贿赂、串通证人、篡改证词一案,臣已经审理完毕,杨晖业已认罪,是否即刻转付刑部量刑定罪,请陛下裁定!”

许言这说的都是废话,办事的流程在那,何许再请示楚棣,但群臣都知道这事情总要有个人开头,也没人有异议,纷纷抬眼望向楚棣。

楚棣板着脸点了点头,问群臣道:“诸位卿家,对此事可有何看法?”

楚棣和许言一唱一合,这台便给搭了起来,想要往台上唱上一出的官员,便自然会迫不及待地蹦达上来。

果然,刑部尚书齐刚出列陈言道:“陛下,杨大人自先帝朝致仕以来,为官清廉,公正严明,从无以权谋sī之举,臣以为此事颇为可疑,可着疏密院再另行举证调查!”这齐刚心中也有把算盘,难得逮住傅齐轩的人,却又抖出一个主使杨晖,原本可以定为死罪的郭旻,一下罪责便轻了许多,虽说也贪了一万两,可这是被动受贿,这死罪便怎么也划不上了。他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忙出言为杨晖辩解道。

齐刚话刚说话,吏部左shì郎程秉便出言讥讽道:“齐大人所言差矣,之前许大人业已明言,杨晖认罪伏法,有何疑问,再行调查亦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

双方一上来便主将齐出,几乎没有下面小角sè的什么事。

“陛下,臣附议齐大人所言,此案须重再审!”苗谦见齐刚仗义出言,他怎能落下,忙出言附议,接着薄加禄和á柯等人纷纷出列陈情,要求重审杨晖一案,虽然他们都知道重审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

楚棣见一下这么多人为杨晖求情,没有任何恼sè地摆了摆手,问许言道:“许爱卿,众多大臣对此案都颇为疑虑,你在审理此案的时候,可有发觉什么疑点?”

楚棣此言刚出,站在百官首位的丞相傅齐轩嘴角浮起了一丝诡异的笑意,他也不着急,双目微合静静地听着,他有些期待许言的回答,自己送这么一份大礼给许言,他舍得推掉吗?。

许言见楚棣发问,忙回道:“回陛下,此案并无什么疑点,若说真要疑点,臣以为这郭旻的举供之词是否详尽,还有待细查!”

傅齐轩闻言暗自冷冷一笑,对许言此言颇有嘲讽,得了便宜就安心地待着,却还要说上几句故作玄虚的话,有什么意思么?到后还不是会乖乖收下自己送上的大礼。

“哦……爱卿试言之!”楚棣浓眉微蹙,这个疑点却是许言未曾向他提及,便问道。

“如郭旻供词所言,既然他是受杨晖所主使,那么多半是黄州府一案的恶首岑颜先行找到杨晖贿赂行事,可岑颜的供词里只有郭旻未见杨晖,臣以为这是其中的疑点所在!”许言如实道。

楚棣闻言点了点头,赞赏地望了许言一眼,复又望向齐刚道:“齐爱卿亲自审理岑颜一案,你觉得这岑颜当初可有隐瞒?”

齐刚心中暗喜回道:“回陛下,岑颜招供之时,臣屡次拷问,只得郭旻一人!”

此时的傅齐轩眼看形势有些不妙,这许言还较真了,让他有些恼怒,便微微向户部右shì郎陈辅打了个手势。

那陈辅未曾多想便出言道:“启奏陛下,臣以为这亦是许大人和齐大人的臆测,却并不能直接证明杨晖未曾指使郭旻行事,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臣以为应即刻将杨晖转付刑部定罪,至于郭旻,臣以为他受迫在先,举供之后,可从宽发落!”

陈辅顺势一带,便把对郭旻的处罚意见也牵扯了出来,此言一出,貌似有些牵强,却紧紧抓住为关键而许言一直有意回避的证据,驳斥许言与齐刚的臆测,殊为高明。

楚棣闻言,不置可否地站起身来扫视着群臣,说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臣附议陈大人所言……!”

“臣亦附议……!”

一时间朝堂傅齐轩的党羽纷纷附和而起,大有让楚棣直接下旨处斩杨晖的意思。

苗谦、薄加禄等人虽然有心,可却已无力,这手中没有证据,再如何鼓噪不但徒劳,却反而会惹得楚棣为恼怒,故都一脸悲sè地默不作声。

而之前出言的齐刚,此时也把握不住楚棣的心思,生怕自己执意劝谏惹怒了楚棣,如此便也心有不甘地沉默下来。

大势一定,杨晖一但转付到刑部,便只有死路一条。傅齐轩的心此刻算是定了下来,嘴角lù出自得的微笑,这杨晖一死,后面的余笔能顺利添上。

许腾和方之煌默默站在前面,一言不发,此事他们也颇感无奈。

看着楚棣有些焦躁地在宝座台上走来走去,许言知道自己该顶了,否则大势所趋,楚棣要抗不住了。

“陛下……!”许言一咬牙故作惶恐之sè悲号道,“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许言此言一出,殿内群臣惊骇地望向许言,不知道许言这唱的是哪一出。

傅齐轩闻言感觉自己心脏无端地漏跳了一拍,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哦……?”楚棣忍住心中的笑意,却一脸肃sè的问道,“爱卿如此,是为何事啊?”

“陛下之前问臣审理杨晖一案时可有什么疑点,臣之前疏忽了极为重要的一点,请陛下责罚!”许言瑟瑟发抖地伏在地上回道。

“你且说说,这遗漏的一点,又是如何?”楚棣板着脸沉声道,谁都看得出他此刻的怒意,却只有许言知道,楚棣心中的喜意。

许言闷头回道:“昨日臣到杨晖府上,杨晖的幼曾和臣言及,那一万两银是为郭旻借予他的,臣只当是他胡luàn编造、为父开脱,未曾采信。陛下之前问起此案的疑点,臣仔细思量,此亦算一个疑点……!”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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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一箭射四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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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一箭shè四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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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言口中的这个疑点一出,朝堂中如同炸开了锅一般,群臣纷纷jā头接耳地议论起来。(百度搜索.赢话费,读看网):.。

而其中尤以傅齐轩的表情,为令人寻味。傅齐轩依然那副雷打不动的模样,可他那紧握着微微颤抖的双手和渐渐凝重起来的眼神出卖了他内心的愤怒与不安。

许言说的这些,却也是傅齐轩想说的,不过他自然不会在朝堂上说,而是准备着杨晖正法之后,他便会把这个消息辗转地传入到苗谦等人的耳中,可他的目的何在呢?

以苗谦和杨晖为首的一群前朝的老臣,虽然在朝堂中一直比较低调,可也是一股不能忽视的势力,这些年许腾和苗谦等人一直来往密切。由于许腾从未在皇储的问题上表明自己的立场,所以傅齐轩也未采取什么打压的手段。

可如今许言的出现打luàn了傅齐轩的部署。许言身为二皇的师长手握重权,之前又明确拒绝了傅齐轩的拉拢,傅齐轩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

扳倒杨晖,显然对傅齐轩没有直接的好处,这也是楚棣琢磨不透的地方。而傅齐轩这后续之笔,却是在苗谦等人身上,通过把事情的疑点透lù给苗谦等人,苗谦xìn情顽固,知道杨晖一案还有这么大的内情,定会和许言有一番争执,而以许言强硬的xìn格,两人绝难善了,如此让苗谦等人对许言心生怨恨,甚至反目成仇,从而牵连到许腾,至此达到傅齐轩分化许腾父二人势力的目的。如果之后傅齐轩适时出现,并能顺利引入这股势力,那么就是计划外的惊喜了。

这便是傅齐轩shè出郭旻这支箭,shè中杨晖这第一只雕所盘算的一切。

许言知道这银票的内情,傅齐轩并不奇怪。可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地是,许言居然会把到手的功劳与荣誉推开,把这其中的疑点给说了出来。

这还是他以为的那个有些能力却好大喜功、飞扬跋扈、做事不计人情后果的许言吗?嚣张如孟佟,在他手中一样吃瘪,可知此如何张狂,强势如宋远山祖孙二人,亦在许言面前摔了一个大跟头,而面对自己的招揽,此也能不做思考地就回绝了,他和孟佟这么好的jā情尚且都能回绝了孟佟的请求,怎么会为了与他素无jā情的杨晖出头?傅齐轩心中充满了疑huò与震惊。

许言是狂,可他不luàn!许言有自己的底线,他的xìn格在外人看起来是极为强硬,可他的内心却也有极为柔软的一面,所以傅齐轩还是不了解许言,算错了这关键的一步。

形势急转而下,虽然此事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这银票是郭旻借予杨二公的,这也是许言自感无能为力之处,可关键便在楚棣的态度了,楚棣如果有心要放过杨晖,那么有这么一个疑点就已经足够了。

苗谦等人闻言,jī愤而起,纷纷出言怒叱郭旻,要求重审此案,有了这个疑点,他们各个都理直气壮起来,朝堂间一时又开始纷luàn起来,百官各为其目的,相互指责起来。(读看网!百度搜索.赢话费)

此时的孟佟颇为有些无力地望了一眼趴伏在地上的许言,他有些不明白,或是有些怨恨,许言无力帮自己的妹夫也就罢了,为何刚眼看郭旻能逃过此劫,许言却又出来横hā了一脚,让事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楚棣依旧板着脸,肃然地望着吵成一团的官员,却没有抬手制止,只是斜眼微微瞥向一副沉稳模样的傅齐轩,心中一阵阵冷笑,推出一个少卿就想nòn死朕的老臣,有那么容易吗?

此时老大人方之煌却是抬步出列而来,朝众臣微微摆了摆手。严格来说,方之煌应该算是三朝元老了,他在朝中的威望一时无二,便是傅齐轩也要稍逊几分,只是他向来淡泊,朝议一般不轻易出言。此刻他一现身,显然是有话要说,众臣渐渐地闭上了沫星四溅的嘴巴。

“启奏陛下,老臣以为此案至此疑点太大,但举证太难,继续审查下去只会làn费了朝廷的人力物力,以老臣所见,此案杨晖与郭旻不分主次,各罚其罪即可!”方之煌的话,明显有和稀泥的味道,可这话正和了楚棣的心思,而让朝中争执不下的官员勉强能够接受。

不分主次,就是此案不查主使,双方各打五十大板,如此两人都无xìn命之虞,但这身上的官袍定然是保不住了。

楚棣却是没有直接表态,而是望向了依旧跪在地上许言问道:“许爱卿以为如何啊?”

许言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楚棣眼角微不可查戏谑地神sè,心想:如今有老大人出面,不用自己再顶了吧,便沉声道:“回陛下,臣以为方老大人所言不无道理,一切请陛下圣裁,臣绝无异议!”

楚棣心中笑骂了许言几句,侧脸转向傅齐轩一脸淡然地问道:“丞相的意思呢?”

此时的傅齐轩虽然依旧一副淡定的神sè,可他的脑海中已经天人jā战而起,事到如此,强抓着杨晖的证据不放显然已经不现实,否则恐怕连郭旻的xìn命也保不住,这不是他所能接受的结果,郭旻是只箭,shè出去还要收回来,而不是一枚弃。

杨晖与郭旻两人,生则同生,死则同死,这是傅齐轩此时所能做的选择,形势虽然出乎他的意料,心中虽然极为不甘,可他已经别无选择。这第一只雕虽然被shè中了,可蹦达了几下又飞了起来。

傅齐轩没有让楚棣等太长时间,暗暗长叹一口气后,躬身回道:“回陛下,臣以为方老大人所言甚是,此案双方可各罚其罪!”

楚棣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又望向了苗谦等人。

苗谦得知这其中的隐情,毫无怀疑地认为杨晖是被郭旻设计诬陷了,如何能按下心中的恶气,见楚棣望向自己,便要出言让楚棣彻查此事,还杨晖一个清白。可看见许腾连连向自己使眼sè,心中仔细盘算了一番,知道自己纠缠下去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便强忍住心中的怒气,默不作声。

苗谦不出头,其他几个老头也都安分得呆在他的身后。

楚棣环视了一圈,见群臣都无异议,便回身看了伺候在一边的童兴一眼,说道:“传朕旨意,削去大理寺卿杨晖、大理寺少卿郭旻一切官职,逐出京城,贬为庶人,永不复用!此案就此终结,造册入案。”

“奴领旨!”童兴高声领下,面无表情地退到楚棣身后。

可以说,楚棣的这道旨意对他们二人的处罚是很轻的,只是剥夺了官职,相对来说却是郭旻吃了个暗亏。两人俱被贬为庶人,永不复用,杨晖一把年纪,权当是养老了,只不过少了朝廷的俸禄,而郭旻却三十出头,正当壮年。

傅齐轩也没深究,他心中自有他的盘算,当朝不用,等自己的外甥上位之时又当如何?

“诸位爱卿,可还有事启奏?”此案一定,楚棣的心中微宽,见时辰不早了,便开口道。

“陛下,臣有事启奏……!”楚棣话音刚落,吏部左shì郎程秉便又出列陈言道。

“哦……?”楚棣颇为意外地望着程秉,问道,“程爱卿有何事要奏啊?”

“陛下……,当初黄州府一案的证人苏某,在刑部和大理寺双堂会审其间,一直关押在刑部大牢,大理寺的官员居然能hún入狱中并威胁收买证人,着实令人费解,臣以为应当彻查此事,并追究刑部尚书齐刚驭下不严,疏忽管制之罪!”程秉义正严词奏道。

程秉此言一出,朝廷又是一阵哗然。

这傅齐轩的第二只雕却是映在了齐刚的身上。

“你……!”齐刚闻言几乎暴跳而起,若不是再朝堂之上,他恐怕要朝程秉扑了上去。齐刚那瘦弱的身剧烈地颤抖着,枯瘦的手指直指程秉,却怎么也说不出辩驳的话。

楚棣有些恼怒地清喝了一声,群臣顿时安静了下来,楚棣双手缚后,望着程秉道:“程爱卿所言有理,刑部牢狱存在诸多漏dòn,刑部尚书难辞其咎,齐刚你可有话说?”

齐刚闻言一个jī灵,楚棣都这样表态了,他如何还能辩驳,慌忙出列跪倒在地道:“回陛下,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恩……!”楚棣似乎对齐刚这样的态度很满意,又似乎在思考该如何惩治齐刚,好是一会转身回到龙椅上坐下,对童兴道:“传朕旨意,刑部尚书齐刚身为刑部官首,驭下无术,懈怠官务,有负朕之所托,除其刑部尚书一职,转授刑部左shì郎,暂领刑部所属官员,另罚其俸禄一年,以儆效尤!”

“奴领旨!”童兴躬身应下,面无表情地瞥了跪在地上高声拜谢的齐刚一眼。

“诸位爱卿,谁还有事要启奏?”楚棣待齐刚退回原位后,复又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环视了一圈,见群臣不再吭气,便大手一挥喊道,“退朝!”。说着不待百官跪拜,便急着走下宝座台,拐到了屏风之后,好似有什么焦急的事情。

百官缓缓地从广安殿走了出来,傅齐轩远远地坠到后,望着孟佟孤零零地走在前面,自得一笑,刚想追上去,却见一身白衣的许言先他走到了孟佟的身边,脸sè一变。

第一招未尽全功,便连带着后面的几步也变得效果甚微了。楚棣对齐刚的处罚勉强能让傅齐轩接受,而他推出郭旻第三个目的,却是因为孟佟。

之前孟佟得他授意有意接近许言,让他与许言厮hún熟了,借机把他拉拢过来,可孟佟与许言hún了这么长时间,却依然不得进展,反而他们兄弟情却有愈演愈烈之势,如何能让傅齐轩不恼。

而孟佟在傅齐轩面前自然是说着小谎儿,这拉拢之事他自然从未向许言提起过,别说知道许言不喜这事,便是他自己也恼得恨,也只是表面上应付着傅齐轩罢了。

如今傅齐轩知道他们两人这般相处着却是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再加上中间还有一个容王世楚宓,让他恼怒间,心中涌起了一股危机感。孟佟本是大皇大的助力之一,可他一直对大皇也不冷不热,只是靠着傅齐轩的势力和手段把他紧紧地栓在身边。

如今许言拉拢不得,却把孟佟几乎有半个身推到许言的身边,让傅齐轩后悔万分间,却不得不出手了。

推出郭旻,便让孟佟向许言求情,如果许言应了孟佟,傅齐轩愿意再给许言一些时间,通过孟佟慢慢拉拢许言,或用他枉法放了郭旻一事来威胁许言屈服,若是许言还是不从,那么他手中也有许言枉法的证据,便可将他一招打回原型。

如果许言拒绝了,那么以郭旻为幌,他便有连续的后招,杨晖、齐刚、还有孟佟,孟佟因为许言对郭旻一事的拒绝,必然会心生罅隙。当然好是能让郭旻就此被刑斩了,那么以孟佟对许言的怨恨,两人的关系必然破裂。

可郭旻死不得,无论如何他总是傅齐轩的表侄,两家人一直来往密切,而且郭旻也是一直在他的照料下官居大理寺少卿。

傅皇后对郭旻为疼爱,当初傅齐轩意想推出郭旻为就让她颇为不满,后来为了许言勉强同意一试,可无论如何也不会因此而无辜葬送了他的xìn命。

傅齐轩自信孟佟和许言心下罅隙之后,只需自己另行煽风点火一番,自然便能让孟佟于许言重划分界限。

可此时他看见许言走到孟佟的身边,一膀搂住孟佟,心尖没由来的一颤。

即便是看到孟佟板着脸摔开了许言的手臂,可他的脸还是yīn沉了下来,只是因为许家这小,他琢磨不透,他隐隐觉得这第三只雕恐怕又要shè空了……

傅齐轩yīn着脸,浓眉紧蹙,那望着许言的双眼之中一道厉狠之sè悄然滑过,身微微一转,便缓缓地踱到别处。

郭旻和杨晖一案是完结了,可在傅齐轩心中此事还没完,这第四只雕虽然还没出现,可已经稳稳拽在他的手中,那是傅齐轩隐蔽得深的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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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华阴师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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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华yīn师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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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言走出广安殿,来到广场之中,与满脸喜sè、连连向许言道谢的苗谦等人拱手道别后,便渐渐地停住了脚步,洒然立于广场之上。(读看网!赢话费)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直到看见孟佟缓步行来,他眼角挂起笑意,神情轻松地走到孟佟身边。如今杨晖意外的保住了xìn命,而孟佟的妹夫郭旻也算是留得一命,无论如何这个结果都算能够接受,重要的是许言不会因此而觉得无颜面对孟佟。

孟佟见许言走到自己身边,轻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并不理睬许言,显然心中对许言之前在朝堂上的作派,还有不少的怨怒。

许言呵呵一笑,却是亲热地搂起他的肩膀轻笑道:“怎么,还生我的气?我们去喝两盅,这其中的原委,我好好和你说道说道,等你明白了,你就不会再怪小弟我了!”

孟佟却一把拍开许言的手,冷冷说道:“宫廷之中,勾肩搭背,成何体统?”

许言知道他心中有气,也不恼,厚着脸皮重伸手搭了上去,哀声道:“我的哥哥诶,你若真的为了此事,从此要和小弟我一刀两断,我找谁哭去哦……!”

孟佟眯着望了许言好一会,冷不丁又再次拍掉了许言的手,漠然道:“关我何事!”

许言知道若是自己此时退开了,那么恐怕今后与孟佟便只能是形同陌路了,他心中对孟佟这样的态度早有准备,依旧堆着笑脸求道:“别介……无论如何你总得听小弟解释吧?”

孟佟见许言那一脸的哀求之sè,想起以往种种,心中微微一软,梗着脖朝许言粗声道:“好,我倒要看看呆会你这狗嘴里能吐出什么来?”

“嘿……,你等着呗!没准蹦出个稀罕物,你可不许急眼!”许言见孟佟终于松口,心下一喜,丝毫不以孟佟恶劣的口气为意,自个儿乐道。

孟佟板着脸摇了摇头,一副半推半就的模样便被许言一路拉出皇宫。

今日楚宓不在,他们便没有再去摇乐坊,而是在城南随便找了一家清静的酒楼。

坐在厢房里,许言把事情的整个经过略作改动地和孟佟详细地说了一遍。

孟佟听毕,尤有疑虑地问道:“这么说,这是陛下的意思?”

“孟兄,你今日在朝堂上还没看明白么?你那妹夫与杨晖二人一事,一旦闹到了朝堂之上,两人要么同生,要么同死,绝无可能一人死一人生!”许言点头道,“陛下有心要拉杨晖一把,便把重任jā给了小弟,那时我若不出头,事后你妹夫能不能救下还两说,我可就要被陛下给咔嚓了!”许言说着,手做刀状往自己的脖上一砍。

孟佟终于被许言给逗乐了,一拳便砸在了许言的xōn口,笑骂道:“我说呢,你小对你院内的兄弟都那么仗义,怎么独独到我头上反而变味了呢?却是因为陛下。”

“话虽如此!”许言抓起孟佟的手正sè道,“可无论如何,此事小弟心中对你还是愧疚得很,此番种种是小弟我欠你的,来日一定报还!”

“诶……?”孟佟忙摆手道,“兄弟这话说过了,哥哥我并不是不辩是非之人,此事本怪我那妹夫hún账,若不是不忍我那妹妹苦苦哀求,我懒得理会他的死活。不过他能留得xìn命,我对妹妹也算有了jā代,我知道兄弟的难处,误会即已解开,这一页就此揭过!”

“好……!”许言重重地拍了孟佟一掌,说道,“此事就此揭过,小弟我还要赶回院内,过两日我做东,请你和世殿下好好喝几盅!”

孟佟闻言又是捶了许言一拳,笑骂道:“我就知道你小不是诚心请我喝酒……!”

许言嘿嘿一笑,拉起孟佟便走出了酒楼。

许言带着慕容格等人马赶回了疏密院,一进疏密院便直取院内地牢,把杨晖从牢内给接了出来。

杨晖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痛哭流涕,对着许言长跪不起。他虽然丢了官位却是意外捡得一条xìn命,已是万幸。杨晖知道虽然这是楚棣有心开脱自己,可他清楚若是没了许言的帮忙,妄说是自己,便是家中老小也不定能保全。

让人护送走了杨晖,许言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肩头顿时轻松了许多。

在院中简单地吃了些午饭,许言便走出了先忧,困扰在心中多日的烦事一除,趁此时心情愉悦,他打算去看望华老夫人一番,对的,就是华yīn师的发妻,华海的祖母。

走出院én,待和华海说明了去向,华海微微一愣,腼腆地笑了笑,便带着许言等人往城北艮山én方向而去。

许言一路上心情颇为忐忑,终于要见到武林至尊华yīn师的发妻了,不知道这位老夫人脾气如何?能与华yīn师为妻,想必她的修为亦是高深莫测,否则如何能教出华海这般出众的身手。

许言这般思量着,不知不觉众人便来到华老夫人居住的小院én口。

这是一间十分简朴的院落,四周幽静,一株上了年头的槐树从墙内探了出来,在烈日之下挡出了一大片树荫,只是这én前的巷道稍显窄小了一些,众人一到én口,便几乎把巷都给堵住了!

华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看了许言一眼,便走到én边轻轻地敲了起来。

“谁啊……?”én内响起了一声清若萧yín的nv声。

“小琪,是我……!”华海眼睛贴着én缝,往里面好一阵瞅,开口回道。

“哥哥……!”én内一声欢呼,紧接着木én打开,一个盘发的清丽nv从én口闪了出来,一脸惊喜地挽住华海的手,待看清én外还有不少身穿黑衣的陌生人,忙松开手,戒备地望着众人。

这nv样貌算不上出众,却有一股清自然的气息让人觉得分外的亲切。

“你莫担心,这些都是我的兄弟!”华海笑了笑ō着她的脑袋安慰道,“nǎnǎ呢?”

华海话刚说完,屋内就传来一声苍老的呼唤,“可是小海回来了?”

“欸……,nǎnǎ,是孙儿回来了!”华海朝屋内应了一声,便步走到许言身边道,“大人,随我进屋吧!”

许言见华海那微微有些紧张的神sè,笑了笑朝众人嘱咐道:“老人家喜欢清静,慕容格和én巴随我入内,你们就在外候着吧!”

说着,便和华海抬步走进了院内。

院内布置简洁,一张小石桌加上四张小石凳,边上一口水井,墙边上种着一些时鲜的蔬菜,墙角上归置着一些杂物,整个院收拾得干干净净。

许言刚走到院内,屋里的华老夫人却是有些着急了,“小海,你在外头做什么呢?”

“nǎnǎ,孙儿来了……!”华海高声应道,颇为尴尬地看了看许言。

许言笑了笑,摆摆手,便让华海领着他一人走进了屋内。

屋内的外间布置亦是非常简陋,两张微微发白的木椅放在两边,上首置着一张已经掉漆的长案,案上放着一小盆青果,边上分置两椅,右边的椅上正做一位身着酱sè长裙、满头银发的老妪,此人便是华老夫人了。

“nǎnǎ……!”华海见到华老夫人亦是控不住内心的喜悦,轻身走到老夫人跟前,蹲在他的面前握起他的手笑道,“好些日没见,nǎnǎ却是越发jīn神了!”

华老夫人笑了笑,抬手慈爱地抚ō着华海的脑袋,说道:“你今日怎么得空回家了啊?听这声音,好像你带了些朋友回家来?”

接着那华老夫人浑浊的双眼便朝许言站立的方向看了过来,可那暗淡无光的双眸明明望着许言,可眼神中不带一丝情感的流lù,空dòn而呆滞,华老夫人的双眼却已经失明了。

许言忙上前几步施礼道:“晚辈许言,见过华老夫人!”

“无需多礼了……!”华老夫人微微一笑,面向华海道,“他是你在军中的朋友吗?”

“不是的,nǎnǎ!孙儿如今已经从禁军调到疏密院任职了,这位是我们疏密院的掌院大人,今日特来探望您的!”华海笑着解释道。

“啊……,老身失礼了!”华老夫人一惊,顾不得数落华海几句,忙要起身回礼。

许言步走过去,轻手按住华老夫人道:“老夫人不可如此,您且安心坐着,许言乃是晚辈,当不得您这一礼!”

华老夫人哆嗦着画满浅纹的小嘴,有些不安地坐下。如今她已年过八十,除了双目失明和一头银发外,看其体态面貌和言语神sè,却像是不过六十来岁的模样。华老夫人虽然心中想问华海为何到了这屡有耳闻的疏密院,可许言在此,她也不方便问,便生生忍住了。

许言待华老夫人坐稳后,松开手,退后几步,便在华海惊愕的目光中,恭恭敬敬地对着华老夫人跪倒在地。

“许大人……您?这是为何?”华老夫人虽然眼睛瞎了,可一身的修为尚在,听力异常敏锐,知道许言跪在自己的面前,忙颤身而起愈加不安地问道。

许言挥手制止了急yù出言的华海,长呼了一口气,轻声道:“之前华海忘记向老夫人介绍了许言的另一个身份,许言授业恩师乃江湖人称‘无影血手’封钟。”

华老夫人闻言身形微微一颤,一手按在椅边的扶手上,呼吸渐渐地变得急促起来。那许久未曾碰触的记忆,瞬间在他枯涸的双眼中一幕幕凄惨地浮现而起。

想起自己的丈夫、独和儿媳,华老夫人不禁潸然泪下,情绪渐渐jī动起来。华海深怕她经受不住,扶着她附在她耳边轻声安慰着。

好一会,华老夫人在华海的劝说下重坐了下来,华老夫人抹泪良久,平复了心神缓缓抬起头来,淡淡地说道:“许大人不必如此,上一辈的恩怨本不应由你们这些晚辈来承受,再说老身业已看开这些纷扰,你也不必心怀愧疚!”

华老夫人说着,抬起双手轻轻一托,许言顿觉周身空气连绵喷涌而来,无形中好似有一股强大的气力竟托着他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没想到华老夫人的功力强悍如斯,居然能隔空托物,仅此一招,恐怕江湖中人鲜有出其右者。

许言惊愕得望着一脸淡然的华老夫人,久久不能言语。

“老夫人高义,许言敬佩不已,恩师当年的过错却累得老夫人和华海这些年历经艰难困苦,许言心中愧疚难安,许言深知无论做上什么也无法弥补老夫人的伤痛,但还是请老夫人受许言三拜,以慰华老前辈在天之灵!”

许言说着,不顾华海的眼sè,倔强地重跪倒在地,“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站了起来,额头上已经布上一层淤青之sè。

华老夫人这次却没有再出手阻止许言,待许言站立之后缓缓说道:“封钟能有你这样的徒弟也算是他的福分,今日你能如此,他在天有灵,亦会心怀安慰的!”

说着,华老夫人手指旁边的椅让许言坐下,继续道,“当年的事情,却是不能全怪封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老身在其间漂泊了几十年,如何能不明白他的痛苦和无奈,所以华海自幼时起,老身便教导他要忘却过往的仇恨,把这有用之身用来报效家国百姓!”

“老夫人所言极是,如今天下纷luàn,我楚国边境亦是难得太平,值此luàn世正是我辈男儿披甲而起,建功立业之时。老夫人放心,华海跟我到疏密院,定不会负了您教与他的一身本事,许言必会让他有朝一日建立盖世功勋,青史留名!”许言说道后面心神一dàn,忍不住高声道。

“呵呵……!听你这番话,老身便安心了!”华老夫人面lù安慰之sè,拍了拍华海握着她的手笑着对华海说道,“nǎnǎ知道你这些年心中其实一直未能放下心中的仇恨,如今你能跟着许大人,说明这些年你在军中心智磨练得成熟了,今日该是nǎnǎ把你爷爷的遗物转jā给你的时候了!”

华老夫人摆开华海的搀扶自己站了起来,步履稳健地走进内室,不一会,便一脸肃sè捧着一个漆黑的长木盒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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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督赈荐钦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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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督赈荐钦差

华老夫人手捧漆黑长盒,缓缓走到华海面前郑重道:“此为你爷爷当年随身所用的宝刀,名为——回魂刀,今日nǎnǎ便把它jā付你!”

华海双手颤抖着接过那漆黑长盒,心神jīdàn着,依旧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华老夫人。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他这些年屡次向华老夫人索要这把宝刀,可都被她给回绝了,今日居然毫无预兆地jā付给了他。

“怎么,以前缠着nǎnǎ索要,今日jā付于你,却傻住了?”华老夫人抬手慈祥地ō了ō华海的脸,笑问道,“不打开看看吗?”

华海喜不自禁地连连点头,缓缓打开盒盖……

盒盖一开,一道银光直冲屋梁而去,银光中竟泛起一层层诡异的红光。

许言忙探身过去,只见一把长约半丈、通体银白、刀身细弯的长刀散发着浓郁的银光,静静地躺在长盒之中,旁边搁着一柄古朴凝厚、纹理幽黑的木质刀鞘。

那宝刀刀身之上丝毫不见huā纹,光滑如镜,而刀锋之上隐隐泛起一丝丝红光,那扑面而来的杀气,瞬时便罩住了许言的周身,竟让他浑身微微轻颤而起。如此凝重的杀气从一把刀中散发开来,许言却是闻所未闻,可以想像当年华yīn师手中这把宝刀,tǎn舐过多少武林中人的鲜血。

此时的华海神sè变得渐为凝重,忽然他一声清啸,抬手抄起刀柄,连着挥舞了几招,一时间刀风呼啸而起,竟引得刀身一阵阵共鸣,好似沉睡多年的刀魂呼应而起,震得许言耳中嗡嗡作响,房梁之上尘土簌簌而落……

如此一把刀身细薄的长刀,刀势却如此沉凝,银光四shè间,寒气bī人,令人胆颤心惊,刀去魄散,刀转魂回,实不负其回魂之名。

华老夫人亦是感受到回魂刀浑身散发出是杀意,那空dòn的眼神中竟然流lù出一丝jīsè,好似想起了华yīn师当年持刀在武林中呼啸而行的日。

“这回魂刀受法于宝青之虚,以水火之齐,五jīn之陶,用yīn阳之候,取刚柔之和而锻炼而成,是你爷爷挚爱之物,你今后用上此刀,当不能负了你爷爷的威名!”华老夫人缓缓对一脸欣喜地华海说道。

“孙儿记下了……!”华海兴奋地转身对许言说道,“待日后我随大人北上之时,定要让此刀饱饮那凌辱虐杀我内陆百姓的胡虏鲜血!”

“哈哈……!”许言高声笑起,“你有此心,北伐之时我定当向陛下讨得一军,以你为先锋,让你手持此刀,直捣胡人心腹!”

“大人,此话当真?”华海黑眸一亮,大喜问道。

许言敛起笑意,面向北方,抚掌道:“为时不远了,五年之内,你我当随陛下跨江北向,到时覆灭梁廷,便能直杀胡虏!”

华老夫人面带微笑地听着,缓缓走回椅边,轻身坐下,开口道:“许大人,今后老身便把小海托付与你了,望你好生对他!”

许言闻言,忙躬身回道:“许言定视华海为手足兄弟,请老夫人放心!”看着华老夫人微微有些倦意,许言便道,“许言今日打扰了老夫人清养,还望老夫人勿怪,老夫人且好好保重身体,许言先告退了!”

“如此,老身也不留许大人了!”华老夫人起身道,“来日老身略备酒席之后,再请许大人过来一聚!”

“老夫人相邀,许言定当亲来!”许言恭敬回道。

“好!”华老夫人意一笑,当年纵横江湖的豪气不经意间流lù了出来,接着转向华海道,“小海,你随许大人回去吧,nǎnǎ有小琪照顾,你就安心在许大人身边听差吧!”

许言闻言忙道:“老夫人且让华海留下陪陪你吧,不差这一日,明日让他再回疏密院也不迟!”

“那也好!”老夫人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向华海道,“那你就替nǎnǎ送送许大人!”

许言望着他们祖孙俩脸上洋溢着的那幸福而又满足的笑容,心中颇为感慨,此时对伍若彤那句放下仇恨而去怀念的话有了深的体悟,想起伍若彤,许言心中不禁微微一黯。

许言告别华老夫人,和华海走出én外,却见慕容格兀自地做在石阶上,而那én巴和华琪坐在石凳上颇为投缘地聊着些什么,én巴那厮嘴上功夫确实了得,逗得华琪娇笑不止。

许言愕然地望着én巴,好一会望向华海低声笑道:“巴这被窝里的事倒腾到你家来了!”

华海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低声回道:“大人,我这妹也二十出头了,她若真能和巴好上了,也算结了我一桩心事!”

许言笑着摇了摇头,不复言语,望向én巴清咳了一声。

én巴和华琪正聊得开心,天huāluàn坠间,不曾注意到许言和华海已经出屋来。此时听许言的咳声,忙抬眼望来,见许言和华海那一脸意味的笑容,黑脸顿时窘得发紫,讪讪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向华琪使了个眼sè,走到许言身前来。

那华琪倒是大方,向许言微微一福,暗暗瞥了én巴一眼,便轻身返回屋内去了。

“别看了……!”许言抬手遮住én巴那随华琪而去的双眼,取笑道,“你这黑厮,胆越来越大了,自家兄弟的妹也敢调戏!”

én巴闻言窘,搔着鬓发尴尬地望向正开怀大笑的华海。

“走吧……!”许言见én巴没有抬杠,微微有些意外,招呼着众人便走出了大én。

回到疏密院,许言刚在先忧的书房中落座不久,戴立带着段风等人风风火火地走进书房来,未曾见礼便急声道:“大人……,善飞鸽来信,荆州府治下的松滋县长江大堤决口了!”

“什么……!”许言噌地一下从座上弹立而起追问道,“情况如何?”

戴立痛惜道:“决了三十多丈的口,决口当夜便把整个松滋县给淹没了,十几万百姓葬身水中,如今整个荆州府周围已经一片汪洋。”

“啪……!”许言再也压制不住xōn口的怒火,一掌拍在书案上吼道,“张善做的好事,夜间如何会无人在岸堤上巡查?”

戴立摇了摇头,张善的书信上并未对此事做出解释。

“决口可曾堵上?”许言寒着脸问道。

“决口太大,属下估ō着善的意思是要等水势稍缓了再行堵上!”

许言闻言颓然坐倒在椅上,不住地摇头叹气,三十多丈的口,这人墙要立起来不知有多难,确实是只能等水势渐缓了能勉强试上一试。

九江府那为危险的堤段都tǐn过来了,许言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反而情况比较乐观的荆州府却突然抗不住了,洪魔一夜之间便吞噬了十几万的生命。如今至少过了五日,又不知道会有多少百姓罹难。

许言这般想着,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晃得他几乎要晕了过去!

好一会,他无力地向戴立等人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便默默站了起来,踉跄地走到内室,翻身瘫倒在huán塌之上,失神地望着huán顶的帷帐。

张善飞鸽传信而来,不知道为何比以往多了一日的时间,而此时朝廷估计也该收到急报了。许言躺在huán上,丝毫没有要把这事赶紧向楚棣禀报的意思,他的眼前只有一片洪水倾泻翻涌的景象,耳边隐隐好似听到百姓们一阵阵绝望的呼嚎声。

许言太累了,累得他躺在huán上不想动弹,累得他连呼吸都觉得异常的艰难。从雨季开始后,除了养伤的那几日,他几乎未曾好好歇息过一日,东奔西走,噩耗一个接着一个,让他倍感无力,心身几乎要到了崩溃的边缘。

楚国今年时运不济,两边未靖,国内水患此起彼伏,让人徒于应付,困顿不堪。

深夜,楚棣终于得知荆州府江堤决口的消息,震惊之后,便连夜召集丞相傅齐轩、礼部尚书许腾、兵部尚书方之煌、太府寺寺卿á柯、户部右shì郎陈辅等人,商议赈灾一事。

第二日,整个楚国朝廷庞大的机构飞速的运转起来,筹措赈灾粮款,当日便有一批物资直接运往了荆湖北路。

京城内的百姓再次被疏密院鼓动而起,纷纷捐献衣物粮款,杭州城内一时间掀起了支援荆州府百姓的高há,到疏密院én口捐献的百姓络绎不绝。

正当整个杭州城呈现一片繁忙景象的时候,身为疏密院主心骨的许言却是病倒了。

那日从疏密院浑浑噩噩地转回许府后,许言就一病不起,一个多月透支般的劳累和巨大的心理压力积压在他的身上,还未得足够的时间舒缓,张善便传来的这个噩耗,这也成了压垮许言的后一根稻草。

众人都在为赈灾的事情忙碌着,少有人来探望许言,只是身体日渐好转的谭思扬来过两次,苗谦和几位寺卿也hōu空来看望了许言一次。

虚洛嫦衣不解带地日夜照料在许言身边,心中既是苦涩又是欢喜,苦的是许言病得不hén人样,便是连下huán行走都酸软无力,喜的却是许言终于能停下来好好陪陪她了。

这般过了三日后,戴立匆匆来到许府告知卧病在huán的许言,张善来信,松滋县的决口终于堵住了,天气也终于渐渐放晴,荆州府周围的洪水正缓慢地退去。

许言得知,心情有所平复,身体经过今日的休养,也终于开始渐渐好转起来。

楚历二三七年,七月十二日,上午。

楚国皇宫,广安殿。

楚棣和百官正于殿内仔细地商讨着后续赈灾的事宜,气氛时而凝重、时而热烈。

如今松滋县的决口已经堵上,肆虐整个荆湖北路以北的洪水亦已退去大半,如何让几百万受灾的百姓活下去是当前为重要。

万幸的是如今各地早稻陆续收割完毕,应收的税粮便直接转运到了荆州府,朝廷再从粮商手中收购了一部分食粮,终能帮受灾的百姓坚持到晚稻收割的月份。

粮食解决了,可百姓已经一无所有,便还是帮他们尽重建家园,为他们准备农耕的物资,用具,畜力,琐事不胜其烦,可为了百姓的安宁,又不能不去做。

楚棣和群臣整整商议了几天,今日上午算把具体的措施梳理出来,由户部的官员连同太府寺的官员落实到受灾各县。

诸事安排妥当,楚棣有些疲惫坐在龙椅上,轻轻地捶了捶酸胀的腰背,正准备宣布退朝之时,吏部左shì郎程秉轻身出列陈言道:“启奏陛下,如今赈灾诸事俱已安排到位,但此次灾情严重,荆湖北路北部受灾县近达二十个,所需物资殊为庞大,臣以为朝廷应当再派一大臣以为钦差,亲往荆州府坐镇,巡查四方,为陛下安抚百姓之余,亦可防范一些官员贪墨赈灾粮款。”

程秉此言一出,楚棣和其他大臣纷纷点头,此次洪灾实为百年罕见,各项所需物资繁多,朝廷确实需要驻派官员安抚百姓,监督各项物资的发放。

“程爱卿所言极是!”楚棣重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微微了扭了扭僵硬的脖,说道,“诸位爱卿心中可有好的人选推荐于朕?”

群臣顿时教头接耳起来,一些官员推荐了几位人选,都被楚棣摇头否定了,群臣见此,都渐渐地沉默了下来。这钦差好倒是好,但不比平常替天巡视,如今到荆州府说不定连个住的地方能够都没有,而且还是去监督粮款的发放,如今荆州府一穷二白捞不到什么好处不说,这件差事还有些吃力不讨好,殿内的官员也无人愿意自荐而起。

此时只见户部右shì郎陈辅缓缓出列道:“陛下,臣举荐一人!”

“哦……?”楚棣眉á一挑,凝声问道。

“臣以为皇少保、疏密院掌院许言,恭顺贤良,品行纯厚,从许大人在临安、九江两处处理水患的手段看得出,许大人处事颇为稳重,且有急智,可当此重任!”陈辅朗声道。

陈辅此言一出,群臣又是一阵议论再起。

许腾和方之煌闻言相视一眼,从各自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忧s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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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替天子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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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替天巡视

诚然,程秉的建议是极其适时和恰当的。(读看网!百度搜索.赢话费):.。但陈辅的举荐就颇为耐人寻味了。

两位都是傅齐轩的心腹,这一前一后的,总让人不能不心生联想。“恭顺贤良,品行纯厚”,这样的词语用来形容许言,颇有讽刺的意味。

许腾和方之煌无法判断这是陈辅于公的推荐,还是傅齐轩背后的推手。但是许言至今卧病在huán,朝中的大臣俱已知晓,陈辅此时推荐许言,多少还是令人怀疑他的动机。

楚棣闻言,先是目光一亮,显然许言在他心中是个十分合适的人选,可转眼便想到了许言的病情,接着他望向陈辅的目光渐渐的不善了起来。

“许言倒是不错的人选,朕亦有此心,只是他至今卧病在huán,还须休养啊……!”楚棣捋须摇了摇头,返身重在龙椅上坐下,正yù让众臣继续举荐,便听候在殿外的一小太监迈着碎步走进殿内奏道:“启禀陛下,皇少保、疏密院掌院许言觐见……!”

“哦……?”楚棣闻言一愣,事情还真是凑巧,他的病好利落了?楚棣不及多想,忙道,“宣……!”

那小太监拜身而退,待退到殿外,一声高呼之后,不一会儿,便见一身白衣,面容憔悴地许言步履稳健地走上yù阶。

许言兜着身,在群臣的注视之下,小意地走到宝座台前,跪地拜下,“臣许言,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楚棣掩饰不住眼中的笑意,温和地说道。

“谢陛下……!”许言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躬着身陈言道,“臣今日抱病而来,是为有一事相求于陛下,请陛下恩准!”说着抬起头来望向龙椅上的楚棣。

许言此言一出,身为父亲的许腾身微微一颤,隐约地猜测到许言所求何事,心中一阵há涌般痛楚,却又不能出声阻拦。

楚棣见许言那苍白的面容,发紫的嘴hún微微地颤抖着,心中一痛,忙探身向前询问道:“爱卿所求何事?”

“臣请亲往荆州府主持赈灾一事,望陛下恩准!”许言沉声道。

许言这几日卧在huán榻间,虽为静养,可内心的焦虑、对受灾百姓的牵挂,让他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在虚洛嫦的jīn心护理下,服了些调理的汤yà,今日方有了些气力,终于不顾虚洛嫦和慕容格等人的阻拦,出府往皇宫而来,他本想到御书房觐见楚棣,可没想到今日的早朝到午时了还未结束,便直接到广安殿来。

殿中的百官低声地议论着,一时间望向许言的目光有敬佩的、有不屑的、有惊喜的、有担忧的,不一而足。

楚棣心疼地望着许言那望向自己倔强的目光,轻声问道:“可是爱卿的身体?”

许言摇了摇头,执着道:“臣身体无碍,那日只是突闻荆州府决堤,焦虑之下会病倒,经过这几日调养,已然恢复如初,陛下勿忧!”

楚棣正左右为难间,却见许腾翩然出列来到许言的身边奏道:“陛下,之前陈大人举荐许言,如今许言又自荐请命,望陛下成全许言一片赤诚报国为民之心!”

许腾此言一出,朝中百官皆为所动,方之煌虽然不解许腾的举动,可还是出列陈言道:“陛下,臣亦请求陛下成全许言一片忧国忧民之心!”

方之煌一出,孟佟步跟上,紧接着苗谦等人纷纷出列陈言。便连傅齐轩等人亦好似为许腾父的言辞所感染,跟着出言附和。

楚棣望着立于前头凝望着自己的许言,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点头道:“即如此,朕便准了许言所请,许言你随朕到御书房,退朝……!”

说着大手一挥,不待百官唱退,便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朝身旁的小太监童兴使了个眼sè,便走下宝座台,转到了屏风后,往御书房而去。

童兴不敢怠慢,堆着笑脸步走到许言身边,小心地搀扶起许言,绕过宝座台,跟着楚棣而去。

“你的身,真当无碍了?”楚棣待许言在身边坐下后,便靠在龙塌上,关切地问道。

“臣不敢欺瞒陛下,虽偶会眩晕,但身已经复原,臣此行一路上亦可休养,陛下尽可放心!”许言接过童兴专én为他泡来的参茶,缓缓地呷了一口,说道。

楚棣轻叹一口,探身到许言身边道:“朕知道你的心思,若不是你身体抱恙,无需你自荐,朕亦会指你前往!”说着,轻轻地拍了拍许言的肩膀,安慰道,“荆州府决堤一事,朕不怪你,你亦无须自责,自临安事起,你这一月间的à劳,朕都看在眼里,朕只怪这满朝文武能真正替朕分忧的人太少了,老的经不起长途的奔bō,少的又不能让朕对你这般放心!”

“陛下……!”听闻楚棣此言,许言心中一阵暖流涌来,鼻一酸,几乎便要哽咽起来。

“所以朕还是只能辛苦你了!”楚棣见许言眼含热泪,亦是心中一dàn,那股血脉亲情在他xōn口涌动着,可他不敢再让这样的情绪再蔓延着,随手一挥,突然想起一事道,“对了,朕听闻你那义兄礼部的何郎中要参加今年的秋试,可有此事?”

“正是!”许言笑了笑道,“我那义兄已在梁国考取贡生,我请父亲和老大人为他作保,得了这秋试的资格!”

“呵呵……!”楚棣朗声笑道,“这何郎中倒是有趣得很,这朝廷的官员参加会试,还真算得上是件奇谈了,不过这股劲,朕很欣赏,如今他在礼部干得不错,等宝船研制出来后,朕准备把他往上提一提!”

“不瞒陛下,何郎中却有大,若不是梁国朝廷实为**崩坏,他心生去意,当时臣实难说动他随我南下!”许言眯着笑道,自是想起了与何机等人在梁国的那段时光,还有宋启,许久未曾通信,也不知他在台州府这守备做得如何。

楚棣闻言伸手拍了拍额头,略微振奋了jīn神道:“如若这次他能在此次会试中脱颖而出,殿试之后,朕便把今科的状元郎指给他又有何妨?”

许言笑着摇了摇头,按下心中的惊诧,问道:“陛下这么做就不怕朝中大臣非议么?”

“你是说,因为他是梁国人?”楚棣眉头微蹙,望着许言问道。

许言点了点头回道,“何郎中虽出仕我楚国,可总归是梁国人,陛下指一梁国人为状元,朝中官员怕是不会安生,对何郎中恐怕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唔……!”楚棣沉yín一会,笑道,“此事还真有待斟酌,暂且搁下不谈,朕问你,你此去荆州府,可有何需要朕为你准备的?”

楚棣言及正事,许言也是有备而来,忙回道:“其他事宜,想必陛下都已安排妥当,但一事,臣不知陛下可有安排!”

“哦……,何事?”楚棣复又探身相问。

“陛下,雨季一过,烈日必会暴晒而起,此次荆州府所辖及附近十几个县损失惨重,近三十万百姓被洪水吞没,再加上百姓家中圈养的牲畜亦被洪水所淹,洪水退去后,这些尸体伏于地面,虫蚁滋生,再加上烈日炙烤,很容易爆发瘟疫,万一瘟疫爆发,其破坏之力尤在这决堤而出的江水之上,故臣以为,需派一些擅长治理瘟疫的医匠与臣前往荆州府!”

“嘶……!”楚棣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一点他和朝中的大臣确实未曾想到,看着许言略微疲惫的神情,楚棣心尖微颤,心知许言在病榻间为荆州府赈灾一事huā了不知多少心思。

“朕即刻拟旨,让我楚国各处擅除瘟疫的医匠赶至京城,随你到荆州府!”楚棣说着便要拿起御案上的á笔。

许言笑着劝道:“陛下不用急于一时,明日臣便要动身赶赴荆州府,陛下可让宫中擅长此类的太医随臣先行一步,其他医匠可让他们稍后赶来便可!”

“明日就走?”楚棣闻言一惊,一把搁下á笔问道,“你这身还须调养两日!”

“陛下勿虑,臣自有分寸!”许言晃了晃脑袋,便起身准备告退了,“臣还须回疏密院打点一二,先请告退了,臣此去多日不回,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好……!”楚棣放声笑道,“朕不会再每日清粥裹腹了,省的他每次用膳之时,在朕耳边恬噪!”说着便指向候在旁边一脸哭笑不得的童兴。

许言见此,已然知道楚棣定是知晓了自己嘱咐童兴的所为,忙惶恐跪倒在地说道:“臣有罪,请陛下责罚!”。这外臣结jā皇帝身边的近shì可是一罪,无论许言的本意如何,皇帝知道了心中多少是不乐意的。

楚棣哈哈一笑,亲手扶起许言安慰道,“你的心思朕如何不知,要是朝中每个大臣都能如你一般对朕,朕也不用烦得食yù不振了!”

许言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不敢抬头望向楚棣。

“好了,你且回吧,明日朕会让太医院的太医到疏密院与你汇合!”楚棣面含笑意地望着许言躬身退出御书房,缓缓地坐回龙塌之上,随手番开一封奏章,漫不经心地看着,心思却跟着许言飘出了御书房之外……

许言走出皇宫,便带着候在宫én外的慕容格等人,策马缓缓向疏密院行去。

如今疏密院大én外,像是变成了集市一般,京城和周边的百姓纷纷涌向疏密院,手里拿着衣物、粮食踊跃地捐献着,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边土地上的人们无论身处在哪个时空,都是一样的善良与淳朴。

许言在慕容格等人的护送下,好一阵挤过人群,回到了疏密院内。

在先忧的议事厅内,许言反复和戴立等人jā代一些事宜后。得知今日早间谭思扬终于回院内来了一趟。许言心中也是暗暗有些愧疚,谭思扬的病多半是因为他而得的,而自从回到京城之后,他一直未能去探望他一番,明日又要赶赴荆州府。只得嘱咐戴立等人多加探望,这走出疏密院,往许府而回。

回到许府,许言刚进客厅便见许腾正静静地坐在大堂之上,心知老爷有话要对自己说,许言便慕容格和华海等人各自去打点行装,自己便在许腾身边轻身坐了下来。

“父亲,您有话对我说?”许言见许腾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想起之前在广安殿内,许腾那颇为意外的表现,心中不禁微微有些打鼓。

许腾凝望了许言良久,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你啊……,让为父都不知该如何说你!”

许言笑了笑道:“父亲知道孩儿闲不住,再说荆州府大堤决口,孩儿的疏密院亦有责任,故而孩儿有今日此请!”

“为父知道你的心思,所以会为你陈情!”许腾怅然道,“今日你到广安殿之前,户部右shì郎陈辅推荐你去荆州府,为父担心傅齐轩背地里有着什么算计,此去几千里之外,你还须多加小心……!”

许言闻言心中微动,颔首应下,见许腾重闭上双眼,不复多言,便准备起身告退,身刚抬起来,便见许腾猛然睁开眼睛,问道:“你准备何时动身前往东海落霞岛?”

“呃……?”许言全然没想到许腾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呆呆地望着许腾,不知该如何回答。

“荆州回来,你立刻就随嫦儿去落霞岛,此事为父自会向陛下陈情!”许腾说着便站了起来,径自往府én而去。

许言有些莫名地望着许腾离去的背影,他回府这么些日,却是从未见过许腾这样的作派,倒让许言心中欢喜着,却也有些不适应。

许言缓缓向后院走去,明日又要离开杭州城,以往此时面对虚洛嫦他心中总会有浓浓的愧疚之情,今日他却是一脸轻松,因为虚洛嫦已经答应让他抱病前往荆州府,不过却是有条件的。

楚历二三七年,七月十三日。

楚棣以许言为钦差,替天巡视荆湖北路,授三品以下官员先斩后奏之权,特予五百金甲禁军持杖随行。楚国群臣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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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堤决疑北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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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堤决疑北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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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的荆州府,地处荆湖北路北部的江汉平原腹地,下辖松滋、公安、都州、石首四县,虽然这管辖的县数相比于其他州府寒碜了一些,可却丝毫不影响其重要xìn。请使用。

荆州府人杰地灵,物产丰富,历史悠久,文化灿烂,自古就有文化之邦、鱼米之乡的美誉。在许言前世的历史中,hūn秋战国时期,二十代楚王定都荆州,长达四百一十一年。

只是不知道同为楚国,楚棣的先祖为何在都城定在了杭州城。

在当世楚国两百多年的历史中,荆州亦是走出了不少名扬四海、耀古烁今的历史名人,就拿本朝来说,兵部尚书方之煌方老大人便是荆州公安县人。

在距离荆州城三百里开外的石首县内,有一小镇,名曰华容镇。许言的前世,这个隐在群山之中的小镇,因为两个人的名字而为众人所知,那便是武圣——关羽,jān雄——曹à。

而在当世,除了石首县的百姓,其他地方的人鲜有人知此地还有这样一个小镇的存在。

此时,在离小镇不到十里一片青翠浓茂的山林中,一条逶迤的山道间,正缓缓走来了一队人马。

迎面而来的是两排手持金杖,脚跨高头大马的一脸肃然地金甲骑士,那金甲骑士不下五百之数,在狭窄的山道中绵延而过。金甲骑士队列之后,又是近两百一身黑sè劲装,背负黑弩,腰胯钢刀的壮汉迈着碎步,队型严整地小跑着。

那黑衣壮汉之后,只见一位身着白衫、黑发披肩的英朗青年,脚跨一批通体雪白、四蹄染黑的神驹,时不时地转身与后面三位一身常服的劲汉谈笑几句,而在他们身后,跟着一辆马车,马车后又是近两百黑sè壮汉紧紧地策马尾随。

这身着白衫的青年自然便是奉旨前往荆州府安抚灾民,督促赈灾物资的疏密院掌院许言,而他身后三位劲汉就是身为许言护卫正副统领的慕容格、华海和én巴。

只是令人费解的是,在许言的身边居然还有一骑,马上之人,面如冠yù却带着一丝nv儿家的娇丽,目如朗星却分明流lù出nv特有的柔媚,好一个临风翩翩的俊美公。

那俊美公分明是青衫纶巾,可却骑姿轻盈,体态婀娜,馨香萦绕,吐气如兰,殊是怪异。

“嫦儿,你看此处景致如何?”许言慨然一叹,侧脸望着那俊美公,微笑道。

这俊美公居然是nv扮男装的虚洛嫦。

虚洛嫦居然跟着许言一路从京城而来了,她之所以来,这便是因为虚洛嫦答应许言抱病前往荆州府的条件了。可一个nv跟着钦差大臣的仪仗之中,总为不妥,尽管她是公主。

所以许言让她乔装打扮,化身为一个男,可不管如何遮掩,没有沙易烟那般巧妙的手段,总是容易让人看出一些端倪来,比如那青衫前襟处,若隐若现间,微微颠颤的xōn脯。(赢话费,读看网)

虚洛嫦抬眼望向山道两边的山林中,掩口笑道:“一路而来,所过山林颇多,从不见言哥有如此感慨,言哥为何独独钟情于此处?”

许言摇头含笑不语,关云长华容道义释曹孟德,这个故事可不是他能说与虚洛嫦听的。

许言没有回答,身后的én巴却是忍不住卖nòn道:“公主,我知道大人为何这般感慨!”

“哦……?”虚洛嫦紧握缰绳微微转过身来,望向én巴道,“你说说看……!”

én巴见许言含笑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便腆着脸说道:“我观这山林的坡面上颇多脚印,定是那逃避水灾的百姓所留下的,大人定是看见了这些脚印,想到那些苦难的百姓,心生感慨!”

许言闻言一愣,没想到én巴竟然能生生给自己找出这样一个理由来,不置可否地笑着重往山林间望去,果然布满地藓的坡面上脚印凌luàn,自是有大批百姓避入此间。

虚洛嫦和慕容格等人亦是抬眼仔细望去,跟着连连点头,望向én巴的眼神也变得佩服起来。那én巴自幼在南蛮山林中长大,扑杀猎物,自然养成了在山中于细微处观察猎物活动的痕迹的习惯,之前看到人类活动的足迹,自然便联想到了避祸的百姓。

面对慕容格和华海的夸奖,én巴倒是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们三人正说笑间,便见前头一位金甲骑士统领分开黑衣卫,逆行而来。

那统领行到许言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大人,前面有十几位黑衣汉,领头自称是疏密院监察处处监张善,求见大人!”

许言闻言是张善亲来迎接他,冷哼一声,便向那统领道:“赵统领,你且让他过来吧!”

“是……,大人!”那赵统领颔首应下,复又跃上马背,朝前处驰去。

缓缓前行的队伍随之也停了下来,不一会儿,只见一骑穿过金甲骑士,拨开黑衣卫驰到许言的面前,来者正是张善。

许言冷冷地望着下马而来的张善,不待他出言行礼,便压制住心中的怒意,寒声问道:“松滋县大堤决口一事,你如何解释?”

张善知道许言会有此问,自是没想到许言语气竟然这般冰冷,全身不禁寒意四起,他忙躬身向依旧坐于马上的许言回道:“大人,此事另有隐情,待到石首县后,容属下仔细说与大人!”

“另有隐情?”许言浓眉一拧沉yín着,他知道张善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他这般说着,定是发现了什么,许言无法猜测,也知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便缓和了语气道,“走吧,今夜便宿在石首县!”

张善亦不多言,候在道边,待队伍重启动,许言过后,再翻身上马,和慕容格等人寒暄了几句,便沉下脸,凝望着虚洛嫦的背影,好似在思索着什么。

日薄西山,山林间飞回的倦鸟阵阵回旋而落,嘈杂的鸣唤声在山道间一阵阵的回dàn着……

石首县县令得知钦差大人要在县内过夜,亦惊亦喜地率领着县衙的官员出城十里相迎。许言简单地安抚了几句,便让他们随着仪仗缓缓进入石首县内。

石首县亦是此次洪灾的受灾县之一,好在县内地势起伏不平,不少建在高处的民居未被洪水淹没,整个县的情况比起当初的临安县要好上一些。

石首县县令把许言等人安置在县内高处一座大户人家腾出来的别院里,而其他人马便在别院四周搭建起帐篷,籍此过夜。

许言本意是不想入住这别院之内,可禁不住石首县县令的盛情,便颇为不安地住了进去。许言心中不安,倒不是因为这别院有多奢华,而是他从城én到这别院的一路间,见到众多衣衫褴褛、面sè悲戚的百姓蹲坐在自家废墟前。那一张张因为无家可归而写满绝望的脸,深深印在许言的脑海中,如何也挥散不去。

百姓们一个个风餐lù宿,又让许言如何能安心住在这样一个别院里。

许言入住后,便忙把张善带到书房中,让慕容格和华海亲自守在én前。许言知道张善口中的隐情恐怕不简单,否则初见面的时候他便可畅言。

各自主次落座后,张善不待许言相问,便轻声直言道:“大人,这松滋县的大堤不是被洪水冲垮的,而是被人给挖开的!”

张善此言一出,许言如遭雷轰,腾地一下从椅上弹了起来,冲到张善面前勉强压低声音急声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许言毫无疑虑地相信张善所言,张善断然不会为了推卸自己的责任而找出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理由来。

“大人!此事说来话长,您且坐下,听属下详细说来!”张善起身把按在自己的座位上后,转身坐到旁边的座位上,探到许言身边道:“属下那日在九江城辞别大人之后,便和曾索沿江堤赶往荆州府,两日之后,赶到了岳州府地界,在江堤上遇到了几位赶往九江府院内的兄弟,他们把松滋县决堤的消息告诉了属下,而且给属下带来这个惊天的消息,他们小队在松滋县决堤的第二日凌晨,在松滋县与公安县jā界的堤段巡查时,在一棵生长在江堤里的大树枝干上发现了一位渔夫,他们便把他给救了下来!”

“那渔夫随江水而来,幸好被这没入水中的枝干给拦下,他们把渔夫救上来之后,发现渔夫背部肩胛处hā有一箭,觉得事有蹊跷,便为他拔箭疗伤,等这渔夫第二日转醒之后,说出松滋县决堤那夜,他亲眼看见一群黑人在江堤上挥锹舞镐,他惊恐之下,不慎发出声响,被闻声而来的黑衣人一箭shè入水中,好在他水xìn极佳,虽被箭shè中,但不在要害,后来挨到看见那颗大树,挣扎着爬到了树上,后来被那些兄弟发现。”

张善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支断箭,jā到许言手中。

“这是?”许言有些不名就里地接过那支断箭,问道。

“这便是shè中那名渔夫的箭。”张善指着箭杆的中部说道,“大人,您看看,这支箭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许言捏着这支断箭,仔细地看了一圈发现这箭杆上有个特殊的标记,便问张善道:“你是说这个标记?这又是代表什么?”

张善点了点头解释道:“大人,属下在兵部多年,认得这个标记,这便是朝廷工部督造局兵械司专én为北军所制的羽箭。”

“又是北军?”许言低呼道,之前那几艘运输sī盐的战船亦是来自北军,这是凑巧碰一块儿呢,还是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

许言不及多想,抬头就把守在én外的慕容格给叫了进来。

慕容格走进房内,接过许言递过来的这支断箭,仔细地观察了一番,肯定地点头道:“没错,此箭正是北军将士所用!”

许言见慕容格亦是如此肯定,缓缓从椅上站了起来,回来地踱步着。

一支羽箭本来很难说明这些黑衣人便是出自北军,可联系到那十几只运盐的战船,就不能不让许言怀疑了,这战船抵达荆州府和松滋县大堤决口的时间很接近,难道是这背后之人为了掩护船只和搬运食盐,而把江堤掘开,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许言不敢如此肯定,但是一想到那些被洪水吞噬的三十万百姓,心中就怒焰滔天,一掌狠狠地拍在一边的案几之上,怒声道:“这背后指使之人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竟不顾几百万百姓的死活,用上如此歹毒的手段,令人发指啊!”

许言说着转向张善问道:“那十几艘运盐的船如何了?”

张善忙回道:“四日前,船上的盐全都被转移到了荆州城西面二十里外的一处山窝中,属下派下面的兄弟一直牢牢盯着,目前还没有动静,只是那十二艘战船在卸完食盐后,停了一日,在第二日凌晨时借着江雾的掩护突然遁去,盯梢的兄弟准备不及,勉强跟上,却因为船只顺江水而去,速度太,总归是追不上,船只也不知所踪!”

“唔……!”许言闻言按着鼻梁捏了几下,面lù沉思之sè,显然这背后之人早有准备,疏密院的兄弟能及时发现船只的异动,已经殊为不易了。

不过只要那些食盐还在,总能抓住一些蛛丝马迹。

“让兄弟们盯紧那些盐,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看好了!”许言对张善说道,刚说完,突然脑灵光一闪,想起了孟佟的弟弟孟传。

那孟传犯事之前驻守在清泰én,与许多盐商颇有往来,或许他能知道其中的一些内幕。许言一想到此,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忙坐在书案后写了一封书信,复又抄了一份,然后jā付给慕容格道:“马上飞鸽传书戴大人,让他把此信jā给孟都统后,派人护着孟都统的胞弟孟传到荆州府与我汇合!”

“是……!”慕容格转身便走出én外,如今许言外出随身都会携带十几只疏密院jīn心培育出的驯鸽。

不一会,两只青sè的驯鸽从别院内飞出,转眼就消失在蔚蓝sè的天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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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钦差抵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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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钦差抵荆州

翌日,傍晚时分。(百度搜索.赢话费,读看网)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残阳如血,渐渐往远处的山峦中沉去,一片片绚烂地云霞如织锦般漂浮在天边,余晖轻洒而下,却依然炙热。

在离荆州城东én十里之外的官道上,近千铠甲鲜明的将士整齐地列队于官道之上,而附近一群身披绯sè、绿sè官袍的官员挥舞着手中的折扇,满脸不耐地站在官道边上,jā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不时地往官道边上的一座长亭上观望着。

如今大水已退,官道上已经已经恢复如初,只是一些粘土被冲刷后,一些石块luǒlù了出来。而官道的两边俱是的农田,可惜田里的庄稼早就被洪水卷地一片凌luàn,四处都是坑洼。

而在那官道边上的长亭内坐着一位身着紫sè官袍的面sè暗黄的中年人,在他身边坐着位一身银甲、满脸横ròu、浓眉大眼、年逾四十的武将,在他们身边站着两位一身绯袍的官员。

那紫sè官袍便是这荆湖北路的巡抚黄锦,而那银甲武将便是北军荆州大营的统帅、鹰扬将军——詹烈。

而他们身边那两位绯袍官员,其中那位面sè焦虑的便是荆州府的知府胡起。

“大人,我听说这次来的是一个尚不足十八岁的á头小,你说陛下此举是不是有欠考虑?相爷他老人家也不拦这点。”那胡起候在黄锦的身边,搓着手笑道。

胡起此言一出,旁边的詹烈不悦地哼了一声,怒目而视。这詹烈亦是容王楚楠的心腹爱将,与虎烈将军司马跈同为楚棣的左膀右臂。

楚楠得知许言要到荆州府,先一步便已传信于詹烈,让他好好照看许言。而司马跈与他亲为兄弟,亦是书信于他,详言了自己对许言的敬佩之情,让詹烈代为照顾。有自己主和兄弟的书信在前,詹烈对许言自然心生亲切,如何能听得胡起这般藐视许言。

那胡起见詹烈如此,吓得一个劲的哆嗦,微微退后了几步,不敢再放肆。

黄锦抬手拍了拍詹烈的肩膀,以作安抚,然后转身对胡起喝道:“休得胡言luàn语,那是钦差,代表的是陛下。他是许尚书的的儿,陛下跟前的红人,掌管疏密院,虽然年轻,却是前途无量啊!”说到后面却是一脸的羡慕之sè,感慨而叹。

“话虽如此,可他这钦差年纪不大,可架却摆得不小!”立于黄锦身边的另一位绯袍官员不满地出言道,“从石首县到荆州城策马而来三个时辰足矣,如今大人都等了一个下午,此刻还没看到他的人影,实为过分!”

黄锦眼见他说的话加过分,忙出言骂道:“住嘴,钦差大人也是你能背后诋毁的,你若再恬噪,别怪本官治你的罪!”

这绯袍官员一脸的jān猾之相,却是黄锦的心腹,名叫梁乐,是黄锦身边的书记官,也就相当于秘书之类的官职。

那梁乐悻悻地退到胡起身边。(百度搜索.赢Q币,读看网)胡起瞥了他一眼,冷嘲一笑,转到一边,亦是沉默不语。

黄锦回头瞪了他们两人一眼,挥了挥手,把他们赶出了长亭外。

“詹兄,此次洪水过后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各县损失如此严重,又死了这么多百姓,兄弟我这已是待罪在身,前几日得知陛下派钦差大人前来,我这是整日提心吊胆、夜不能寐,生怕再出点什么差池,否则我这巡抚算是做到头了。”黄锦不无忧虑地和身边詹烈说着,突然探身到詹烈身边低声道,“听闻你与钦差大人有点jā情,这几日你可要帮兄弟我在钦差大人面前好好美言几句,等此事过了,兄弟我定当重谢!”

詹烈瞅了黄锦一眼,勉强一笑,却没有出言回应。这和许言的jā情他是有,可扯得有点远。再说黄锦此人太过现实,在詹烈眼里看来就是不够仗义,有事相求的时候和他称兄道弟,詹烈找他帮忙的时候便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黄锦见詹烈不吭气,有些急了,附在他耳边好一阵嘀咕。詹烈那拉着的脸渐渐的缓和起来,到后勉强地点了点头道:“不瞒黄大人,我与钦差大人实无jā情,但我那九江大营的兄弟虎烈将军司马跈与他是知jā,有他的面在,我也能说得上几句话!”

黄锦闻言大喜,正想要接口说上几句,却被詹烈抬手拦住,“不过,你的事我可不敢保证,话说这松滋县的大堤决口,我这边的责任也不小啊!”

黄锦讪讪地笑了几声,心中对詹烈腹诽了几句,腆着笑脸道:“詹兄尽力便好,这个情兄弟我记着就是!”

詹烈微微一摆手,双眼一眯往官道上望去,隐隐看到远处一层尘雾浮起,咧嘴笑道,“钦差大人到了……!”

黄锦忙抬眼望去,可除了官道上的一片黄土,什么也没看到,正要出口询问詹烈,却见詹烈已经大步走向自己的队伍。

黄锦见此,也不敢怠慢,慌忙撩起自己的官袍,步往那群官员中间走去,见那些官员懒懒散散地站着,唬着脸好一阵喝叱。

许言到了!

今日一早,许言便带着钦差仪仗,离开了石首县。可从石首县县城到荆州城只有两百里左右的路程,以正常的速度,今日午间他便应该能够到了荆州城。

可路过公安县的时候,许言知道这是老大人方之煌的家乡,便有心进去看看。如此便耽误了时间,累得荆湖北路和荆州府一帮官员在烈日下暴晒了一个下午。

驰行在前的金甲骑士,高举金杖,一脸肃穆地迎上早已列队迎候的北军荆州大营一千将士。

那一千将士在金甲骑士驰近不到三十丈的地方,迅速分为两列,分卫在官道左右两边,右手抚xōn,左手高举手中的长枪,以示尊荣。

金甲骑士策马傲然而过,身后的黑衣卫步履整齐地跟上,丝毫不为两边将士特殊的举动而感到异讶,每个人都肃然地望着前方。

仪仗队终于迎上了已恭候多时、黄锦和詹烈为首的荆湖北路的各级官员,队伍慢慢地停了下来。

许言身在队伍中间,远远地已经看见那一群身着官袍的官员们,伸手接着én巴从包袱中拿出的一个缝着明黄绸布的木盒,从里拿出一以黑犀牛角为轴,绣以祥云瑞鹤、明黄sè的绫锦为底的书卷,正是楚棣授许言替天巡视荆湖北路、三品以下官员先斩后奏之权的圣旨。

只见许言左手托着圣旨,右手拽着缰绳,在慕容格、华海和én巴的护卫下,缓缓驰过已经分列在旁的黑衣卫和金甲骑士,来到荆湖北路的官员面前。

黄锦和詹烈忙带着后面的官员,三呼万岁跪倒在地。

“诸位大人请起……!”许言扫视一圈之后,朗声道。

“谢陛下……!”众官缓缓从尘土中爬了起来,各自有些忐忑地望着许言。

礼仪一过,许言把圣旨重jā给身边的én巴,待én巴重装好后,便翻身下马,缓步迎上那为首的黄锦和詹烈。

“许言见过两位大人……!”许言微微一礼,气息平稳地说道。

“不敢,不敢!”那黄锦忙深回一礼道:“荆湖北路巡抚黄锦见过钦差大人!”

许言淡淡一笑,心想果然如此,扶起黄锦望向那詹烈。

詹烈见许言望向自己,爽朗一笑、抱拳躬身道:“北军荆州大营的统帅詹烈,见过钦差大人!”

“哈哈……!”许言上前一步扶起詹烈笑道,“久闻鹰扬詹将军的大名,当初许言在九江时常听司马兄提起詹将军,詹将军百战威名,十数年如一日镇守荆州,保得荆湖两路百姓的安宁,许言甚为感佩,请受许言一拜!”说完,许言对着詹烈深深一礼。

詹烈容光焕发地扶起许言,朗声道:“詹烈亦得司马贤弟的书信,得知钦差大人在九江府为国为民、不惜己身的壮举,詹烈亦深为敬佩,只恨结识钦差大人太晚了!”

“詹将军抬举许言了!”许言握着他的手,连连摇头后,两人相视放声大笑而起……

黄锦明显感到自己有些受冷落,可他不敢表现出来,之前他见许言手托圣旨而来,以为是楚棣赐罪的圣旨,吓得几乎瘫软在了地上。还好许言又放了回去,知晓那是楚棣赐给许言的。

“大人,下官已经在城内略备酒席,为大人接风洗尘,还请大人随下官入城!”黄锦待许言和詹烈笑过一阵后,hā言道。

“黄大人言过了!”许言转身笑道,“许言忝为一院掌院,只为四品,而黄大人身为荆湖北路巡抚,官居二品,自称下官,让许言如何敢应承!”

“应承得,应承得!”黄锦堆着笑脸道,“大人如今贵为钦差,替陛下巡视而来,黄锦自称下官并不为过,大人尽可安心!”

“呵呵!既然如此,许言就却之不恭了!”许言微微一笑,也不矫情,顿了顿,好似突然想起什么来,问黄锦道,“如何不见郭总督?”

黄锦闻言,笑脸一僵,忙掩饰道:“郭总督抱恙在身,不能亲来迎接大人,下官临行前,郭总督反复叮嘱下官,代为赔罪,还望大人见谅!”

“呵呵!”许言早知如此,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挥手道,“既如此,我们进城!”

众人闻言纷纷上马,拥着许言缓缓向荆州城驰去,那些没有马匹的官员便只能跟着后面的兵士步行跟上。

临近荆州府,便见城墙上那一道鲜明的黄泥自墙根处划到城墙腰部。

“黄大人,荆州城内灾情如何?”许言骑在马背上,摇头晃脑地问道。

“荆州城内基本无恙!”黄锦见许言面lù疑虑之sè,忙解释道,“大水冲到荆州城之前,下官已经得到报讯,便让人把四én闭起,然后用大人属下所授的方法,用粘土装填麻袋,堵住城墙上的四处大én,再者荆州城城墙牢厚,如此,大水冲来虽然渗漏进一些水,但城内水位高之时也只到tuǐ根部,城内百姓无一伤亡,只有几十处民居不堪浸泡,翻塌在地,其余皆安然无恙!”黄锦说着,脸上微微有些自得之sè。

“黄大人做得好啊……!”许言出言赞道,“这是本官到荆州府后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听着许言如此赞叹,黄锦心huā怒放,两只小眼睛笑得几乎便成一条缝。

黄锦开心了,可跟在他身后胡起心里却不乐意了。这荆州城也是荆湖北路的首府所在,所以这巡抚府和知府府衙俱在荆州城城内,洪水要来时,那黄锦可什么都没干,却都是胡起拉着一帮百姓四处填着麻袋。

胡起听到黄锦生生把自己的功劳给捞走了,只能心怀怨气地盯着黄静洋洋得意的背影,却也不敢表lù出来。

众人缓缓走进荆州城,许言见城内各处都已清扫干净,街道两旁的商旗招展,街上行人往来如织,小贩们沿街吆喝兜售着,一切都如往常一样,好像那肆虐荆州府的洪水,根本不曾来过这里。

见到百姓们灾后生活平稳,许言心中加满意,言语间对黄锦也亲热起来。

黄锦得到许言几番称赞,心中喜,嘴中唾沫横飞,恨不能把治理这荆州府所以的功劳都揽到自己的怀里。

穿过城中,众人便一直来到了城北,城北的建筑明显比之前路过的地方要豪华大气得多,想来居住在此的,多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黄锦带着许言等人来到一处幽静的庄院,这原本是一户富商的府邸,黄锦让那富商把这庄院给腾了出来,以作许言临时的住所。

许言也不推辞,带着慕容格等人昂首迈入。

而虚洛嫦则被én巴和华海很好的掩护起来,有他们这两个ròu墙在,黄锦等人也都把注意力都放在许言的身上,根本没有发现虚洛嫦的存在。

许言挑了个靠里有座小湖的院,把其他的院落就分给了慕容格等人,还有那四名随许言而来的太医。

詹烈、黄锦和许言约好了宴席的时间后,便相继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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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归云接风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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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归云接风宴

许言挑的这个院落靠在一座小山丘的脚下,其间却是十分别致,院内有一泊设计jīn巧的小湖,湖间有一座如出水而来的龙石,其下荷叶连连,数十朵粉嫩的荷huā争相斗yàn,水中时有一尾尾红鲤嬉戏而出,湖边错落着十几株体态婀娜的杨柳,一丛丛经过jīn心剪修的灌木颇为讲究地矗在那些柳树之下。请使用。??⑤????阅读本书章节

在房én边上有一架铺满绿叶的葡萄藤,结着一串串晶莹鲜嫩的葡萄,炎炎夏日,躺在葡萄架下小憩一番,亦是别有一番请调。

许言拉着虚洛嫦缓缓dàn步在院内,一阵阵清风从院外那山丘上送来,眼望满眼的翠绿,许言接连伸了好几个懒腰,长长吐了一口xōn中的浊气,这连日来的疲惫顿时也舒缓了许多。

“走……,我们到那边坐坐!”许言拉起虚洛嫦的手,俯首在她脸颊上轻轻一ěn,说道。

虚洛嫦甜甜地嗔了许言一眼,便随着许言坐到了葡萄架下的石凳上。两人一路上少有这样sī密的空间,难得此处这般幽静,两人便偎在一起说着贴心的话来。

不一会,留在府中伺候许言的两名婢nv,端着温热的开水走进院内,见钦差大人居然拥着一位青衣男在葡萄架下谈笑着,那神情分明是情侣间有的亲密,不禁大为异讶。这男宠之事在当世却是少有听闻,心想着,这官越大,喜好的huā活也越是奇特。

哎呀……,撞见钦差大人这么sī密的事情,万一这钦差大人恼羞成怒,还不得要了她们的xìn命啊?她们俩这般想着,慌得连手中的木盆几乎都要摔落在地上。

谁知那钦差大人发现她们后,一脸温和地朝她们笑了笑,拍了拍那男的手,走到她们身边和煦地问道:“这房中可有沐浴所用的木桶?”

其中一位绿衣小婢壮着胆哆嗦道:“回大人的话,这是本是我家小姐的别院,卧室边有一间偏房便是特为沐浴所用,里面便有木桶。”

许言笑着点点头,说道:“那要麻烦两位姑娘把那木桶里盛满温水,好加些牛nǎ,哦……有huā瓣也是不错的!”

“有,有……!”那绿衣小婢哪里还有心思去问许言这nv般的爱好,连连点头,待许言挥手让她们退下后,便和另一小婢逃也似地端着木盆走到房内。

许言望着这两个小婢那惊慌失措的背影,一缕戏nòn之sè浮在他的脸上,转身便往正掩口轻笑的虚洛嫦走去。本书来自du58

“你堂堂一位钦差大臣,也要这般戏nòn两个丫头,走到哪儿都没正形!”虚洛嫦美目流转,怨了许言一眼,啐道。

“你可是冤枉我了!”许言笑着握起许言的柔荑道,“自是那两个丫头把你认作了男,以为我有什么隐秘的嗜好被她们撞见了,这般惊慌!”

虚洛嫦闻言好一阵娇笑,银铃般地笑声直传入屋内,吓得正在倒水的那两位小婢脸sè铁青。(读看网!赢Q币)

那两个小婢战战兢兢地端着木盆费了好几个来回,算把木桶里的温水给蓄满了,加上牛nǎhuā瓣后,便逃离而去,再也不敢轻易现身。

许言拉着虚洛嫦走进屋内,转到卧室,见旁边果然有一间偏房,便撩开纱帘,只见房内赫然一只浴缸般的木桶摆在窗边,木桶两头放着两盆青翠的huā柳竹,边上有一小案,上面放着一只装满樱桃和杏仁的竹篮,而脚下的地面却是都铺上了一层木板。

许言走近那木桶一看,里面装满了rǔ白sè的浴水,一片片鲜红的huā瓣飘dàn在浴水中,那裹夹着牛nǎ的醇香和huā香的气味幽幽漫到许言的鼻尖,让他心旌一dàn,回身望向正流bō顾盼地凝视着自己的虚洛嫦,笑道:“这也真是太过奢侈了……!”

虚洛嫦缓步dàn到许言身边,抬手掬起一捧凝香的浴水,复又洒入桶中,回头腮晕há红地望向许言羞涩道:“你……,你还不走么?”

许言抬身坐到木桶边上,揶揄道:“此处就这么一只木桶,要不你我……!”

许言话还没说完,虚洛嫦却是不胜许言这般言语撩拨,抬手便拉起许言,把他推到房外,嗔道:“就知道你带着我便是不怀好意,这般羞人的话,你也说得……!”

“你又是冤枉我了,可是你自己要随我来的!”许言苦笑着辩解道。

“呀……,此处如何会没有房én的?”虚洛嫦毫不理会许言,见偏房与卧室之间只隔一道纱帘,便娇嗲地挽起许言的胳膊,把他送到大én外道:“你自去寻个清洗的去处,我怕是一时半会舍不得出来了!”

说着见许言那一副孤苦的模样,一阵娇笑后,踮脚在他hún间蜻蜓点水般地ěn了一下,便飞地关上房én。本书来自du58

房én关上后,许言尤不甘心地趴在én缝上轻呼道:“你就不怕我趴窗户偷窥么?”

等了一会,见虚洛嫦还是没有回应,许言苦笑着转过身来,却见那去而复返的绿衣小婢浑身颤栗着站在石阶下正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他。

许言心猿意马间,一én心思都在虚洛嫦身上,却是没发现这绿衣小婢何时来到了房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问道:“你找本官有事?”

“啊……!”那绿衣小婢好一阵慌luàn,懦懦道,“巡抚大人派人来接大人了,奴婢便过来看看!”

“哦!让他们稍候,本官洗洗便来!”许言说着,一声清啸,便化作一道白光跃出别院的围墙,须臾间,便没入那小山丘的林中。

那绿衣小婢目瞪口呆地望向那山丘,好一会醒过神来,跌跌撞撞地往院外跑去。

许言舒爽地泡在那山丘中的一池清凉的泉水里面,浑身千万个á孔安逸地张开,贪婪地吸收着泉水中的凉意。

许言刚进入那别院的时候,就敏锐地捕捉到这山丘中传来的水流声,此番过来正见这池泉水,便毫不犹豫地抹光身,跃入了泉水中。

泡了一会,天sè渐暗,心系着詹烈和黄锦等人,许言虽不舍得就此起身,但不能让他们久等,便抬手à起挂在树梢上的衣衫,利索地穿上,便重回到了别院内。

见房én依然紧闭着,许言想换一身干净的长衫也是不能了。走出院én,见慕容格和华海、én巴早已等候在此。

“巴,你带几位兄弟守在院én口,小心照看公主,等公主出来时,你便和她说我赴宴去了,让她早些歇息!”许言对着én巴嘱咐道。

“大人,您就放心吧!”én巴憨憨一笑道。

“走……!”许言笑着拍了拍én巴的黑脸,招呼起慕容格和华海便往府én外行去。

大én外,一辆jīn致的马车早已迎候在此,那黄锦派来迎接许言的一队官卫见许言出府而来,忙下跪行礼。

许言挥了挥手,待他们起身后,便钻入车内。

随着车夫一声长喝,马车在众人的守护下,缓缓向今夜宴请的酒楼驰去。

归云楼位于荆州城的西面,此地酒楼林立,是荆州城主要的夜间娱乐之所,若如是平日里,这往来的宾客如流,诸多商贩的吆喝声,伴着从两边酒楼内透窗而出的丝竹之声和莺莺燕燕的欢歌笑语,殊为热闹。

可今夜,这被黄锦指定为许言接风的归云楼前的大街却是空无一人,大街南北两头各有数百北军将士把守,严禁闲杂人等进入。

而在大街的北头,詹烈和黄静带着一帮官员,还有荆州城内的一些富绅,正翘首企盼着许言的到来。在他们周围围着一帮荆州城的百姓,jā头接耳地议论着。

百姓们已然知道今夜巡抚大人带着众多官员、富绅便是为了给到的朝廷钦差接风洗尘,他们都想看看这传闻中年不过十八,在九江府拯救百姓于洪水之中的钦差大人是如何一副模样。

许言的马车在众人的期盼中,终于渐渐地靠近了街头,一帮官卫挡在前头,呼喝着驱散那些围拢过来的百姓。

詹烈和黄锦见许言已到,脸上dàn着笑意,步迎了上去。

许言撩开车帘,缓缓地从车厢内钻了出来,微笑着朝周围一阵欢呼地百姓挥了挥手,走下车来,与迎面而来的詹烈、黄锦各自见礼,便在他们的引领下,一边向百姓挥手,一边往街内行去。

百姓们见钦差大人俊朗不凡,气度优雅,与传闻所言不差分毫,为难得是这般亲和,便加热切,纷纷呼喊起来,一些明显出自富户人家、jīn心打扮过的妙龄少nv显jī动,一声声尖唤着,期翼以此引起许言的注意。

许言对荆州城百姓这般热切的举动多少有些意外,便连连停步与附近的百姓握手问候,以示其亲民的形象,这般却惹得附近的百姓见狂luàn,纷纷往许言这边涌了过来,许言一时间疲于招架,却是丝毫前行不得。

詹烈得司马跈提醒,知道许言前段时间刚遇刺过,眼见场面有些húnluàn,生怕许言有失,便忙示意北军的将士把这些百姓给重拦开了去。

许言理了理被几乎要被扯散的衣衫,呼了一口气,望着那些与士兵们推搡着情绪有些jī动的百姓,忙附到詹烈的耳边说道:“百姓们一番好意,让将士们千万不要为难他们!”

许言说着,转身再向百姓们挥了挥手,便在官员们的簇拥之下走进了街内,往归云楼而去。

归云楼那灯火辉煌、装饰豪华的大厅之内,十几桌酒席已经摆置妥当,詹烈和黄锦把许言引到首位坐下,他们二人落座许言左右,后面的一帮官员、富绅相互招呼着自行在其他席位上坐下。

众人落座之后,热菜很便接连而上,俱是如沔阳三蒸、散烩八宝之类的荆湖名菜,让许言一时间亦是食指大动,不待詹烈和黄锦招呼,抓起筷便毫不谦让地挥动起来。

詹烈和黄锦见许言丝毫不见外,亦是一脸笑意地为许言一一介绍起这些名菜的来历,许言边听边吃,倒也津津有味。

暖了一下场,黄静身为荆湖北路之首,自然便端起酒杯起身道:“诸位,今日钦差大人奉旨抚民赈灾而莅临荆州府,实为我荆湖官员和百姓的盛事,钦差大人一路奔bō而来,为家国百姓、不辞劳苦,诸位与本官共敬钦差大人一杯!”

众人闻言纷纷举杯高呼而起,对许言好一阵歌功颂德。

“黄大人太过抬爱本官了!”许言含笑而起,举着酒杯道,“本官多谢诸位一番美意!”言毕,便一口饮下杯中清酒。

“大人好酒量!”黄锦高声赞道,便和詹烈跟着一起干了杯中酒。

许言抬手示意众人落座后,亲自拿起酒壶往黄锦和詹烈的酒杯倒满,后又为自己满上,便举杯对他二人笑道:“此杯,本官敬两位,望今后本官在荆州府期间,能得两位的鼎力相助,把这赈灾一事给办好了!”

詹烈和黄锦闻言面sè一肃,举杯应下,与许言同饮而下。

许言笑着搁杯坐下,望着满满一桌几乎都没怎么动过的菜品,有些心痛道:“今日此宴,huā了不少银吧?”

黄锦闻言一愣,忙解释道:“大人,这都是城内一位富绅安排,如今荆州府周围各县受灾严重,所缺甚多,下官未敢sī动府库一两纹银!”

“哦……!”许言点了点头,便问道:“不知道是哪一位富绅这般盛情,我倒想见上一见!”

黄锦一听大喜,忙点头应下,朝身后一人低声jā代了几句。

黄锦为那富绅所托,正愁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向许言引介,没想到许言却自己开口了。

一会儿那人便带着一位大腹便便、身着锦袍、六十岁开外、jīn神矍铄的老者走了过来。

那老者走到黄锦和许言的身边,躬身施礼道:“草民曹明,见过钦差大人、巡抚大人!”那双目光内敛的双眼和黄锦微微一对,两人各自意会地隐晦一笑。

许言余光一扫,他们的表情俱已了然,只怕这盛情之下,是别有目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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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宴席劝善举

许言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仔细地打量着那微微表露忐忑之色的曹明。

“原来是曹员外!”许言微微展颜道,“今日曹员外这般盛情,倒让本官心有不安啊!”

“钦差大人见笑了!”那曹明见许言出言,忙俯身回道,“草民这只是替荆州父老为欢迎钦差大人的到来略表心意而已。”

许言闻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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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夜市遇宿敌

虽然此刻荆州城城北已经万籁俱寂,可在城南几条主要的街市中,却是一片彩灯高挂、人声鼎沸的景象,各类商贩、货郎的贩卖声不绝于耳。

此处便是荆州城百姓夜间活动最为密集的夜市了。每个城市都自己的夜市,像荆州城这样的首府大城,其规模虽然不能和在京城城隍庙一带的夜市相比,但也得算得上其中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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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拈指化桃花

汪涛这一刀势大力沉,直取虚洛嫦的门面而来。

虚洛嫦面色不改,左手中的粉光渐盛,那柔若无骨的手指清晰地映在粉光之中,晶莹剔透,柔曼地舞动着,似抚琴而起,又似拈花而去。

此时她想要挥剑抵挡已是万万不能。

但这并不代表虚洛嫦无法化解汪涛这凌厉的一击。

说时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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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生死现寂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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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黑蛟押盐船

这楚国皇帝楚棣新封的嫦玉公主,悄无声息地到了荆州府,却是把荆湖北路的两位大佬给震住了。

“啊……?”还是那詹烈先惊醒了过来,忙倒头拜倒道:“臣詹烈,拜见公主殿下!”

那黄锦一脸惊慌地跟后拜倒,颤声道:“臣黄锦,拜见公主殿下!”

虚洛嫦冷眼望着跪倒地上的二人,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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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黄锦诈宝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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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巡视至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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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都州显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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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盐主的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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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勒马犹未晚

许言和孟传等人回到荆州城的时候,已经入夜。

刚进府门,却见慕容格便从前厅迎了上来,急声道:“大人,曹明带着他的儿子来了,正在前厅坐着!”

“哦……?”许言心中一动,向孟传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行绕到后院,便带着慕容格和华海轻身往前厅而去。

那曹康从山中转回来之后,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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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其罪已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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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临行托詹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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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押盐赴宜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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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诡异的粮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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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颦笑退黄锦

同日清晨,荆州城,巡抚府。

黄锦被一道从窗外刺进的阳光给染醒了过来,他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抬手扳开那小妾搂着自己的细手,起身走到窗边,把窗帘重新拉上。

明朗的阳光一掩而逝,卧室内重新变得阴暗起来,一阵阵****之气顿时变得浓郁起来。黄锦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复又打了个哈欠,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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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逢水显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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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缠绵乌沙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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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蝎神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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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黄巡抚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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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七窍飘红浆

当日上午,巡抚大人暴毙的消息在荆州城不胫而走,关于他的死因众说纷纭,但流传最盛的却是说钦差大人明察暗访,查获黄锦贪墨的罪证,黄锦绝望之下,自杀谢罪,此传言最后在荆州城内愈演愈盛,很快便波及到了整个荆湖北路不少之前庇护于黄锦的官员,胆颤心惊,惶惶不可终日,荆湖北路的官场中一时间风声鹤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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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密信出容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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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他心有大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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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如何能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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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突查盐运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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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翊卫王都司

自从许言回归楚国之后,在杭州城里如果有谁因此最为郁闷的,恐怕就要数大皇子楚纮了。许言先是做了楚缜的授业老师,后在沐兰节那夜他和虚洛嫦琴箫相合的一幕又刺激到了楚纮,直到傅齐轩招揽许言不成,楚纮心中对许言的恨意与日俱增。

可楚纮还没琢磨出该如何收拾许言,许言却把麻烦找到了他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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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单骑阻翊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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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唬你好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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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飞砚磕许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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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老祖宗的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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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许腾的教导

中秋过后,这日头便开始愈发的短了,何况如今已是九月中旬,这白天虽然短了,却还有些炙热,但一到夜晚,这杭州城的气温却是降得飞快。

临夜之时,杭州城内起了大风,那在街上赶路而归的行人,兜着一身单薄的入夜,冒着萧索的秋风,快步地行走着,生怕一场秋雨便会不期而来。

此时许府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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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避隐玉老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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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钦点主考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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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荆州府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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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利剑隐鞘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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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事起春风阁

红日西沉,晚霞染透了天边的云彩,许言谢绝了朱贵妃和楚缜的挽留,轻身行出了皇城。

暮霭四起,许言带着华海和蒙巴等人快马赶回了许府,何机和曹康得许言嘱咐正于暖阁的书房内相谈甚欢,颇有一番相见恨晚的感觉。

“还以为你要留在宫中用膳了呢,我和升平正聊着找家酒楼好好喝几杯!”何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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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许少保赋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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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恩科检录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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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会试进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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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一章 携众摇乐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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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二章 状元陈同甫

年底了,实在有些忙,这个月的更新会不正常点,到月底会好一些!还有,谢谢宇浩同学的打赏!多谢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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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言一行六人,再加上孟佟,这溪边便是坐了有七人,原本端坐在小溪边的那两位黄衣妙龄少女,一时间有些忙乱,那小小的一壶清茶,满盏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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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三章 励志琼林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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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四章 草堂秋卧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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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五章 兄自海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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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六章 风雪迎容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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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七章 一年又一年

大雪时落时歇地下了一天一夜,俗话说“瑞雪兆丰年”,可这场雪却是下得太大了,京城中的道路积雪达到半尺有余,严重阻碍了百姓们的通行。

第二日一早,全城百姓在官府的动员下,纷纷出门清扫路中的积雪。

今日已是腊月二十八,京城内年味已经愈加浓厚了,不时有阵阵爆竹声传来,许言一早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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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挥泪返落霞

正月一过,天气便开始渐渐转暖,跟着二月中一声声春雷于夜半响起,那缠绵的春雨飘洒而来,迈入三月春天融暖的气息遍布了楚国大地。

在楚国疆域最东北的地界,离松江城东面不到十里的地方有一座小渔村,名为:林下。虽说是小渔村,但这渔村经过大半年的扩张,如今的规模却能与一般的城镇相比拟,村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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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铁手之布局

楚历二三八年,却也是梁历二四零年,当初梁国比楚国开国要早上两年。两国开国的时间虽然相差不远,但楚国和梁国目前国力的对比,就如同他们两位君王的身体状况一样,楚棣正值年富力强之时,而梁国皇帝赵源却已经缠绵病榻多年。

如今的梁国确实可以用满目疮痍来形容,北面一线被东胡侵扰多年,真定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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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神医入许府

马车缓缓地向杭州城的东南角上驰去,大半个时辰后,终于在一座靠近贡院好似荒废已久的院落前停了下来。

那青衣少女从车厢内钻了出来,凝望着那紧闭着被贴着封条的大门,心中好似涌起了一阵阵亲切的呼唤声,却紧紧地揪住她的心口,疼得她顿时便要瘫软下去,亏得那紫裙婢女一把扶住了她,才没让她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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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许言诓魔女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四月初五,便是传统的祭祖之日——清明节,可这一日对许府中人却也是分外的特别,因为今日既是许夫人的祭日,也是许腾的生辰,而且许言也要今日南下福建了!

一大早,天气晴好,何机和陈亮便早早地赶至许府,为许言送行,今日清明,朝堂休沐,他们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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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临行了心事

“滑头……!”伍若彤掩口低笑一声,抬指便轻轻弹了一下许言的额头,“你是如何知道我隐居于此的?”

“徒儿猜的!”许言低眉顺耳地把伍若彤扶到旁边的躺椅坐下,笑道,“能守在母亲墓边的,除了师姑您,徒儿还真想不出能有谁!”

伍若彤闻言,黯然地叹了一口气,望着许言说道:“我早知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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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回乡祭亲祖

婺州府西面,依旧是那条官道上的三岔口处,往西便是到江南西路,往南便通往福建路。

此时圆日已经渐沉西山,金红的夕阳披在官道两边一望无垠绿油油的秧苗上。微风吹过,泛起一片金光,煞是壮观。去年腊月末的一场大雪,减少了今年开春的一些虫害,秧苗茁壮成长着,眼看又是一季丰收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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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悄然进福州

福建路,在整个楚国的行政区域中,算是地盘最小的一个路府,可因为它地理位置的原因,到琉球、吕宋和苏禄等地更为便捷,便也成为楚国商业系统中最为重要的一个路府。

福建路下辖、沿海的福州府、福宁府和泉州府因为都有天然的深水港口,成为了福建路最为繁华的三个州府,其中又是以首府福州府最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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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突发的惊变

在福州城靠近海边的城东,这里阁楼林立、雕栏画栋,是达官贵人的豪宅云集之地,说起福州城内的达官贵人,就不得不提那名扬福建路的五大世家。

这首屈一指的便是朱家,朱家一门也算是皇亲国戚,朱老太爷的长孙女便是当今皇帝的宠妃朱贵妃,更有朱鹏这样身为南线大军统帅、手握实权的孙子,朱家显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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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隔窗俩相望

是夜,许言一人静静地立于卧室的窗前,凝望着夜空那轮灰隐的圆月,双手叠在胸前,一双浓眉紧紧地拧绞在一起,午后那场突如其来的刺杀也把许言给惊着了!

白天那惊天的一幕,不断在许言的脑海中浮现,堂堂福建路总督薛国平就这样应着羽箭声倒地,血溅当场,不省人事!

那时薛国平的一帮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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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埋名入白府

翌日,当许言被窗外的鸟叫声给唤醒的时候,才发现沙易烟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塌间只余那丝淡淡的清香在许言的鼻尖萦绕着……

许言身子一挺便坐了起来,怅若有失地摇了摇头,沙易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便走了。

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他们两人不期而遇,心怀激荡,春夜撩人,正当是合衾同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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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白府小安哥

许言对白府中的人这番盘问早有准备,可说实话,这个化名确实没什么创意,也没什么诚意。显然说出华安这个名字,并非他临时起意,许言如此或许就是为了满足心中一点恶搞的心理,又或许是对前世记忆的一种怀念。

这拿着一杆烟枪的中年人是白府的二管家,负责白府日常收支账务的管理,按理说,白府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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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莺娇坊之怨(上)

广义上来说,福建也算是江南之地,虽然此间的建筑风格有别于江浙一带,但这福建城中无处不在的青石小巷、石桥流水,烟雨朦胧中演绎地同样是江南那让人迷醉的风情。

夕阳西下,白忠腰间别着永不离身的那杆烟枪,笑眯眯地带着许言走进了一家名为莺娇坊的烟花楼。

“哟……,忠爷,今个儿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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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莺娇坊之怨(下)

许言中午的时候忙着对账,只是胡乱地耙了几口饭,此时确实也是饿着了,白忠一走,他也不再拘谨,抓起筷子便狼吞虎咽了起来,只一会,半壶青梅酒就下了他的肚子。

直到许言吃了个半饱,白忠这才阴沉一张老脸踱回了,“啪……!”一声,把那杆烟枪重重地摔在食案之上,正低头啃着一支鸡腿的许言吓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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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只有两条路

是夜,福州城城北曹家大宅。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在屋顶上轻盈地跳跃着,如同夜风吹拂而过,直取宅内深处那间依旧亮着烛光的房间而去。

房间内人影微动,一位青袍的中年人正皱着眉头在窗前来回地走着,好似正焦急地等着什么。忽然一阵劲风从窗口掠过,那屋顶上的黑衣人已经翩然在房中的客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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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二管家定策

白忠诧异地望着许言,那双细小的眼睛散着惊疑不定的光色,一张嘴巴不自觉地张着,下巴的胡须跟着不住地颤抖着。

此时的许言好似变了个人一般,他不经意间散发出的那令人不可抗拒的威严之气,使之前那刻意表现出来的懦弱一扫而空。

“糟了……!”许言一见白忠这幅表情,猛然醒悟,心跳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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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朱仲举之忧

福州城内的几家大户能在这个时期依然能组织商队下东南各岛国,必然是与海盗有所勾结,白忠这么说,并没有让许言心中觉得有多少意外。但白忠当面,许言也不得不装出一副惊诧的模样,长大着嘴巴望着白忠。

“可这东南边的琉球、吕宋等地的客商对咱这边的货物要求极严,原先府中作坊出的一些脱胎漆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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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月下的罪恶

许言与曹康密谋了小半个时辰,根据白忠的想法,相对应地拟了个大致的计划,具体的细节便由曹康再自行斟酌一番,之后,只待约定时间,便可趁势实施。

“大人,您休息一下,属下这就告退了!”曹康睇量了许言一眼,嘴角微微一扬,好似发现了许言的什么秘密一般,不待许言点头,便躬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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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预谋的偶遇

世事多无常,人们总是琢磨不透其中变化相倚,但也总有一些人们能把摸出规律来,就如这每日如约而来的那圆火红的朝阳。

但如果有一些事超出了人们认知的规律,那么多少会在这民众多为蒙昧的世道上留下一丝丝恐慌的气息。

夏初的清晨,在那份渐渐消逝的冷意中已经夹杂着让人烦躁的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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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白忠的托付

如今的曹康,在福州城内的商界也算是数得上的人物,他会到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酒楼来喝酒,显然是有些出乎白忠的意料。

白忠有些受宠若惊地和许言被曹康请进了他先前预定的一间包房内,曹康有意笼络白忠,言语间自然极为亲切,一来二去把得白忠红光满面,兴致高涨,连着与曹康干了几大杯,得意间不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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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夜探小西院

白府大小姐白蓉蓉失踪了!

在楚历二三八年五月初十的早晨,位于福州城城南的白府,被一片惊慌恐惧的气氛给牢牢笼罩着,谁都知道,此时白蓉蓉的失踪意味着什么,这已经是自刘家小姐横尸于臭水沟之后,失踪的第五名女子了。

许言也被这个噩耗给震惊了,久久地愣在房门处,心中不停地盘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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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花贼做嫁衣

三更半夜,谁还会摸到大小姐的房中来?

许言来不及多想,把手中的铁管子盖上盖子揣入怀中,几步便来到窗边,右手往右边窗外的木缝中一扣,整个人便跟着挂到了窗边的墙壁上,左眼紧紧地贴着窗框,盯着门口的动静。

那昏黄的灯光终于从门缝中射到房内,跟着“吱呀”一声,房门被缓缓地推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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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双计下白晟

望着眼前这笑意盈盈的白忠,不知为何,见过大世面的许言心中也微微有些打颤。

面对这白府的二管家,许言不敢有丝毫的托大和懈怠。这并不是因为白忠在白府的地位,而是因为他与华家的关系。

白忠能与华海的父亲结为知交,要说他这手底下没点真功夫,便是连许言也不会相信,虽然一直以来,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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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隐育的火种

话说,慕容格是带着最后一批黑衣卫从城外密道潜入曹家大院的,等他入驻曹家大院的时候,许言已经在白府栖身下来,而华海和蒙巴也那海鸿船帮有了立足之地,可把他郁闷得!

许言几次夜间回来也都很隐秘,慕容格只知道许言回来过,却一直没能碰上面,如今大半月过去了,慕容格每日郁闷间,却也是实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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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谁干的好事

白忠静静趴伏在一间土胚房的屋顶上,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对面那间乌黑的房子!而在不远处接近院口的一棵大树之上,掩身在树冠之中的许言亦是紧盯着那通向这坐小院的石道。

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却依然不见白晟和白彬有什么动作,难道他们又改变计划了吗?

初到之时,白忠曾到那间房顶上去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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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御姐白蓉蓉

一场大火,突兀而起,虽然惊心动魄,却索然无味地草草收场了,大火的起因,大管家白彬自然会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而白彬自然会骂咧咧地叱上几句,心花怒放地转回自己的东院去。

白家的下人们各自摸着一张张黑脸,大眼瞪小眼望着大管家在不辞劳苦做着善后的事宜,不敢相信平日那么苛刻的二老爷和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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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一夜春梦醒

自许言转世而来,在这片大陆上,这美艳多情的女子不知见过几何,但多是正值青春年少的娇娃,如白蓉蓉这般浑身无不透露着成熟女人风韵的女子,却是从未接触到过。

此时面对白蓉蓉这若有若无的挑逗,许言心慌意乱间,难免有些窘迫,双脚却是不由自主地走到了白蓉蓉的跟前。

“你就是华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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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大当家之困

“大当家,这么急着赶到福州城,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华海策马在陈俊龙身边,疾驰了一阵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陈俊龙虽然偏瘦些,但个子高,长期浸淫在船帮的斗争中,自然磨砺出了其一股令人心悸的彪悍之气,在手下面前不苟言笑,但他因为对华海颇为欣赏,所以转过头,笑着解释道:“福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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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毒千里韩忠

华海和蒙巴怎么也没想到,陈俊龙居然会带着他们去白府。

昨日入夜之时,曹康派人传讯,让华海今日城门关闭之前赶回福州城,言及许言有要事与他相商。

华海与蒙巴在海边时,两人商议便是找个借口,一起回福州城一趟,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许言,他们心中也是挂念得很。谁知陈俊龙却是要带他们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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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饵下钓白晟

入夜时分,雨停了,华海和蒙巴也随着陈俊龙离开了白府。

许言无从得知陈俊龙来白府的目的,只知道他和白晟在密室中几乎呆了一个下午。

陈俊龙等人刚走不久,白忠抹着油腻的嘴巴从外面回到了白府,来到院内,见许言正坐在自己门前的石阶上,微微一笑,低声问道:“大小姐吃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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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幽夜迷雾浓

曹康给白晟的交货期限是十日,为何白晟心头一热,竟是让曹康在八日之后来提货,这白晟心头算计的又是什么呢?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白晟这前面的话说得漂亮,可一听到曹康自言第一次接触这脱胎漆器的生意,而且货物又是贩卖到江北,心思立刻就活络起来。

这脱胎漆器的工艺复杂,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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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金光冲缭雾

白忠凝神望着那撒腿奔来的黄发汉子,却发觉此人不是他们在等候的曹康,略微有些讶异地望了望一脸恬然的许言。

那黄发汉子快步奔到许言和白忠的面前,朝许言微微一礼后,却是审视地打量了白忠一番后,便轰然跪倒在地,声线颤抖着低呼道:“侄儿,拜见叔父!”

白忠莫名地望着眼前着黄发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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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女神医之谜

许言抬手抓起身边案几上的一只青花瓶,反复地打量着,好一会耳才缓缓开言道:“只是,我今后还需在白府蛰伏上一段时日,忠叔万不能暴露了我的身份!”

白忠小心地看了许言一眼,心情颇为凝重地跟着点了点头,正要出言再问,却见华海带着一褐衣中年急急地走进了房门,那褐衣中年正是这曹府之主曹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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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女尸现清河

过两天就农历新年了,书友们的年货都准备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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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薛雯清前能用内力为许言施针疗伤,后能潜伏进守备深严的总督府邸,自然有一身高于常人的修为,只是可惜……

可惜她的内力远非用浑厚可以来形容,再说她的内力也只能是配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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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幻想破碎时

被割虐的女尸重现福州城,顿时让福州城内的百姓惊恐着奔走相告,肃悚的气氛再次弥漫而起。那几个女儿失踪的人家,由于迟迟没能再看到尸首,原本还抱有最后一丝幻想,可随着第二具尸首的再现,彻底把这几家人重新打入了冰窟之中,幻想如泡沫一般,安慰了他们几日之后,砰然炸碎!

福州府府衙再次忙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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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怕你有意见

白晟情急之下,尚且能想到那关键之人巍子,白忠和许言又如何会想不到?

在白忠陪着白蓉蓉返回后院之时,许言便已经先一步找到了那巍子,并把他带回了自己的房间,此时的巍子正战战兢兢地坐在许言的身旁,任凭那白晟派来的下人如何寻找,也不会想到那巍子竟然会在许言的房中。

白家老爷子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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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雪夜度关山(一)

夜,像似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了这世间好像早已为人所知而存在的一切,和那似乎不愿被人所触及的一些阴暗的地方……。

夜的力量是巨大的,非人力所能改变它的造化。但在这个黑夜同样有一种巨大力量的存在,正在疯狂的改变着这个世界原本人们早已经习惯的黑夜……

那白色的精灵似乎是奉从来自遥远天际某个所在的命令,洋洋洒洒地飘舞着来到了这个人间,来到了这片神秘大陆寒冷的北方,这个故事将要开始的地方……

凉山,是西胡到北梁的分割线。这一大片山脉裹着一身的银妆依旧巍峨的矗立着。阴冷的北风已经呼号了一夜,风声渐渐地低下来,这片迷离的世界也渐渐地开始清晰起来……

原来这群山中还有一条官道横亘在其中,沿绵伸向远处的关山隘口。这官道历经西胡和北梁这多年的战乱,早已失修,破败不堪。这一条官道被厚厚的白雪覆盖着,有如一条白色的缎子把两边的黑色的树林给隔分开来……

夜,在慢慢地变亮,这片山脉像极了正在睁开的眼睛,准备慢慢地审视重换新装的自己!原本是沉寂的群山中,突然传来一阵阵人畜呼喝的杂声,好似一群人正摸夜而来……

“将军,再往前就出了凉山了……!”一个光头的壮汉从前面的一堆嘈杂地人群中挤了出来气喘吁吁地爬到后面一个看似这群人头领的身边,小意地提醒着。

“啪……!”一身清脆的鞭响后,那光头壮汉的脸上立即侵上一条腥红的鞭印,几欲滴血而下!

“一群废物!”那头领瞪着猩红的双目大声的斥责着,“老子的脸都让你们丢光了!”说完他又一鞭子朝那光头壮汉的脸上扫去。那光头壮汉身子一警,却不敢躲开,“嘶啦”一下,脸上又多了一道鲜红的口子!

那头领身披黑漆重甲,腰配玛瑙镶嵌的金漆弯刀,身下一匹通体红光的汗血宝马,这马自是伸骏,可马匹右边挂着的那把弓胎镏金的红弦短弓却也是神品。这一身不菲的行头倒也把这厮陪衬得杀气十足。

最主要的是他那标志性的辫子。在胡人社会的等级制度里,只有贵族和皇家人员才能把自己的头发留成辫子!那辫子也是留得很是讲究,头顶周围一片空白,只有中间的一块留长了并打成了辫子,辫子上套了一个发带,发带前端缝上一块雕满各种胡人图腾符文的金牌,中间镶嵌上了一块椭圆型打磨得极其细腻的松石玉,那天蓝色的松石玉内似有一股浓郁的气流在涌动一般,显得很是奇妙……那金牌就紧紧地贴在这厮的额头上。这像是胡人的一种信仰,亦或是他们一种尊崇身份的象征!

那头领看似仍未解气,嘴里喋喋不休的漫骂着,眼角却不停地扫视着四周!赶在前面的一群勇士原本吵闹着,现在看见将军生怒都畏惧地坐在马上,谁都不敢吭气,生怕自己一说话,立马招来头领的一顿鞭打!

“谷利将军!”这时,一个面貌白瘦的中年人骑着一匹青鬃马来到这头领旁边轻声唤道。原来这头领便是西胡大名鼎鼎的谷利将军。这谷利将军是西胡可汗阿克蒙的结拜安达,在西胡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除了西胡丞相曼珠根,无人敢掠其锋芒!

只见那白瘦中年人扎着一头发髻,发髻上用一块青布包起,他身穿灰袍,外系一件名贵的白貂披风!看容貌和这群光头瘌痢的胡人有着很大的区别,应该是内陆人氏,再听他语气敢直呼谷利的大名,想必身份在这群胡人也自是非同一般!

“你先退下……!”那中年人看了看仍趴在谷利面前的,挥了挥手说到。那光头壮汉也不迟疑,颔首起来转身往前面的人堆跑去!

谷利看着那中年人没经过他的同意便支使自己的下属,脸色稍显不满,但又好像碍于这中年人的身份不好责问,只好红着眼朝前面的人群狠狠地瞪去。前面的人群呼吸顿时又沉重起来!

那中年看着谷利不善的表情,微微一笑,轻轻弹了弹胸前的积雪,轻声道:“将军不必着急,吕某保证将军这回不但能在曼珠根丞相面前赢回这场赌约,而且将军还能帮可汗立下一桩不世之功!”这话一出,这中年人立觉自己言多有失,脸色一凛,连忙闭目不语。

“哦?吕先生!此话怎讲?”谷利一听这中年人话讲得似乎还有希望,而且还另有一桩美食,心情一爽,原本暗淡的脑门噌的一下也跟着亮堂起来。

那姓吕的中年人知道谷利在担心什么,不急不火地搓了搓手,又抬头望了望阴霾的夜空,终于不忍谷利那份焦急,沉声道:“将军带领着亲卫已经连续在这凉山地带搜寻了三天三夜,根据吕某估计,那‘无影血手’封钟不是跑到我们前面去了,反而是拉在我们后面了!恩,确切的说应该是他藏匿在这山林中的某个角落!”

“吕先生,那‘无影血手’封钟号称内陆武林第一剑客,武功出神入化,一身轻功更是厉害,怎么会落在我们后面?”谷利砸着嘴巴疑问道。

“将军所言不虚,那封钟轻功极其了得,所过之处如春风掠水不着痕迹,可将军别忘了,他先前中了我师傅的五毒掌,再加上逃遁时又被埋伏在可汗王庭的弓弩手所伤,等他逃出王庭时已是强弩之末,若不是可汗下令活捉他,先前他早已葬身星海湖畔!”那中年人眯了眯眼,似乎还在回味数天前在西胡王庭的那一场惨烈的伏杀……

“无影血手”封钟早年成名于内陆武林,凭借其一手天花剑诀和摘星微步,天下间罕逢对手!十多年前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突然间从武林消失不知所踪。原来这十多年来,封钟一直隐居在西胡境内。数天前,封钟为了履行归隐前允诺一位友人的誓言,离开隐居之所,带着两位徒弟来到西胡王庭会见这位友人,熟料这位友人在宴席间,趁封钟不意,突下狠手。封钟身负中伤,虽遭西胡军队重重阻杀,但仍凭借其惊人的武功修为突围而出,但两位徒弟力不所及,惨遭屠杀,尸首无存!封钟一路逃遁,在西胡王庭南面的星海湖畔躲过又一场伏杀,然后凭借其独步天下的摘星微步,消失在茫茫的草原之中……

第一章 雪夜度关山(二)

西胡可汗阿克蒙原本以为有高人相助,能顺利擒住封钟,熟料还是被其逃脱,震怒之下,调动其两路骑兵围杀而去,一路骑兵由丞相曼珠根率领往东搜寻,阻止其逃往东胡;另一路正是由谷利率领往南而来,务必在其逃入北梁前将其劫杀!

能让封钟离开隐居多年的居所前往西胡王庭的友人,并非封钟的生死之交,只是封钟之前承了他一个人情,在他隐居前为了偿还这位友人的一番情谊,便给了他一个承诺!此番前来封钟以为总算了了自己尘世间的一桩旧事,心下本是一片释然。未曾想居然一路九死一生,他怎么想不到,自己本是一片丹心,信守承诺入世而来,却遭到友人致命的偷袭!这能让封钟放下隐居生活欣然而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对封钟有过续臂之恩的陆伯滔。钟封年少时武功精进,聊发轻狂,被一位不世出武林高手断掉一臂,几乎生不如死,而后多亏人称“铁手夺命”的陆伯滔相助,这才保住了手臂!

而这位灰袍中年人正是陆伯滔首席弟子吕不言,此番他正是奉师命协助谷利追寻封钟而来!

吕不言抬头又看了看将要泛白的天空,向谷利继续道:“将军,前方过了关山隘口就到了北梁的境内,虽说这些年来可汗和北梁皇帝一直交好,可这关山隘口南面北梁一直囤有重兵,我们这般拥兵而过委实不妥。军士们已劳累多日,将军还是让他们就地安营扎寨歇息一下为好!”

“吕先生,你确定封钟没有过关山隘口?”谷利显然心有疑虑。

“如果吕某所料不错的话,那封钟现在还在我们东胡境内,而且就藏身在这凉山之中!”吕不言缓缓扬了扬手中的鞭子,身旁的传令兵知其意指,但并没有动弹的意思。吕不言看了看谷利。谷利知道自己要捉到封钟还得这位的协助,忍住心头的怒意,朝传令兵点了点头!传令兵神情一振,呼喝而去……

“吕先生!”谷利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水,有些疲惫的问道,“这接下来该怎么做?”谷利虽然心系封钟的死活,但这些天没日没夜的搜寻追赶,确实劳累不堪,他的嘴角已隐隐鼓起了几个水泡!

“将军,待军士们稍歇后,可命令各营打成若干小分队,速往山林深处仔细搜寻,肯定会有收获!那封钟已受重伤,他的摘星微步虽然绝妙,可今不如昔,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说完也不招呼谷利,自己驾着马缓缓朝军士安营的地方弛去……

“呸……!”谷利满脸厌恶地看着吕不言淡去的背影,狠狠地唾了一口轻声骂道,“他娘的,也不知道可汗看上这些酸人什么了?有兄弟我一彪人马,别说东胡那些叛徒,内陆花花江山还不指日可下!”谷利嘴上唠叨着,可身型没有滞缓,拍马赶到吕不言身边。

其实西胡现在处境非常微妙,西胡可汗阿克蒙多年前因为置疑有人篡改前可汗临终禅让汗位于自己的旨意,召集旧部自立汗王,从胡人原来的版图中割裂开了,形成了现在西胡和东胡。不过,这些年下来,因为实力不济的原因,处处受到东胡的打压,东面的草原西胡已经无人敢再放牧!多亏谷利骁勇善战才保住东面一线。而南面因为和北梁隔着一条巍峨的凉山山脉,北梁和南楚又势如水火,无暇觊觎西胡那片肥美的草原,这才保住了西胡目前苟延残喘的局面。

“吕先生!”谷利追上吕不言闷声问道,“你所指的那桩不世之功又是如何?”

“呵呵!”吕不言微微一嘲,这厮果然还惦记这那不世之功?“这群蛮子还真不知死活!”吕不言在心底骂道,“如果那宝贝真是为你们所得,那师尊隐忍这么多年,如此一番筹措岂不给他人做嫁衣?”

“将军到时拿住了封钟,割下他的人头给可汗,这不就是不世之功吗?”吕不言笑道,继续往前而去。

“这……!”谷利讪笑着,其实他到现在还不明白他的可汗兄弟为什么要杀这个封钟,他只是牢记着临行前他的可汗兄弟密嘱他,找到封钟后要想方设法得到他身上的一张羊皮卷样的东西。“可是因为封钟身上有……?”谷利脱口而问,却猛然想起可汗的嘱咐,连忙闭口而止,憋着一张黑脸很是有趣。

“恩?”骑马在前正准备翻身而下的吕不言,突然身形一顿,双目如剑般刺向谷利,好似要看穿他内心的想法。

“这蛮子知道这个秘密不奇怪,阿克蒙这厮临行前对他肯定有所透露!可听他的言语窘迫,还有表情如此怪异,好似有所打算!”吕不言内心迅速地开始盘算起来,“看来蛮子一开始就对师尊有所防备,呆会找到封钟还是要先下手为强,如果误了师尊的大计,我便百死也难赎其罪!”

“哦……?”吕不言恬笑道,“谷利将军刚才可是有所指?”

“呃……!”谷利一阵急促,他在战场虽然精干历练,可这钩心斗角怎么可能是如吕不言一般在江湖舔着刀口过活的人来的自在。

“将军可有兴趣陪在下进去小酌几杯?”吕不言指了指不远处已经要搭建好的帐篷笑道。谷利刚才的行为更加确定了吕不言内心的想法,但此人城府极深,也不表露,微笑着向谷利做出了邀请。

“哈哈,这几天可把我憋坏了,嘴巴早就淡出鸟来了!”谷利一听要喝酒,刚才那窘样早已抛开,在马背上一个漂亮的翻身,稳稳站在雪地上,随手把缰绳扔给一边的亲兵,迈着大步朝帐篷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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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雪夜度关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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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柱香的时间,原本篝火四起的官道两边的营地里,突然一阵忙乱。一股股小队的骑兵离开营地朝各处的山林角落疾驰而去……

营地大帐中,篝火熊熊燃起,帐内温暖如春!

“吕先生,如果此次能顺利拿住封钟,我定当在可汗面前为吕先生好好推荐一番!”谷利手里捧着一碗奶酒敬向下座的吕不言,“到时荣华富贵不在话下啊!”

“如此多谢将军了!”吕不言微微一笑,到时东西在手,谁还在乎西胡小国的官禄如何?吕不言顺手举起桌上的酒碗,可一看清里面的酒水,马上换上一副苦脸,“将军,这……!”来西胡也有一段时日了,可他还是喝不惯这奶酒里的膻味,每次喝下肚就忍不住想呕吐!

“我先干为敬……哈哈!”谷利也不理吕不言的苦脸,一口喝完碗里的奶酒,抹一把粘满酒水的髯胡,意犹未尽地重新给自己的碗里斟满了酒。

吕不言一声轻叹,眼睛一闭一睁,奶酒就生生下肚了!

“哈哈……!吕先生好酒量!”谷利见吕不言一口喝完,也算投了自己的脾气,心下大爽,便走下座来又继续给他满酒,浑然不见吕不言作势欲呕!

同在凉山,远离官道的某座山谷的腹地,一片苍茫中……

雪雾升腾后,依稀能感觉到山谷脚下有一座破败的茅草屋子,由于被白雪覆盖,若不仔细分辨还真难发现有这样一个所在。

屋子里同样燃烧着一堆篝火,可火势已弱,好似已经许久没人往里添柴了!篝火奄奄一息,篝火旁边同样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一个发已灰白的老人……

这便是被西胡苦苦追杀的封钟,他紧紧地卷缩着身体,身体内的毒素已然发作多日,身上插着的数十根箭羽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轻轻地颤动着……

封钟还活,可这样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分别了。他只是用自己残余的内力勉强来支撑自己的生命,他好似在等待着什么,嘴巴轻轻地颤抖着好像在说些什么,含着乱发的嘴角时不时划出几丝鲜血,凄凉之极……

封钟身上挂满了箭孔,却已经流不出血来,不知道是血已流干还是他自己封住各处伤口的经络。一头灰白的长发散乱地铺在地上,双眼时不时睁开朝门口处瞟一眼!是的,他是在等待着什么……难道他还指望奇兵突来救他逃出生天?他不知道一个胡人的搜寻小队正朝他所在的这个方向缓缓涉雪而来!、

一个行将就木的人,还在等待什么……?

突然一阵风掠过,这风好似凭空吹起,根本没见房门有开启的模样,不知道从何而来。却把他的头发呼地一下吹起来!封钟似有感知,眼皮缓缓一抬,看见那双粘满雪水的自己熟悉的鹿皮短靴,嘴角挂起一丝欣慰的笑容。

“师傅……!”不知何时出现在房中的一个十五六岁的青年人,跪拜在封钟面前,虎目含泪,大声泣道,“师傅,您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显然他被老人一身的创伤给吓坏了!

“言儿,你终于还是赶来了!”封钟一脸的安详,原本紧闭的双目突然间精光四射,便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师傅!”那青年一看自己的师傅要坐起来,连忙爬过来轻轻地把封钟搀扶着坐了起来,“师傅,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大师兄和二师兄呢?”

“言儿,你可是寻着为师一路留给你的暗号找来的?”封钟也不回答这青年的话,轻声问道。

“恩!那日师傅下山前嘱咐过徒儿五日后到星海湖汇合,可五日后徒儿赶到星海湖看到到处都是鲜血和遗留的箭矢,便知事情有变,于是仔细寻找到师傅留下的暗号,便一路找到了此处!”那青年一脸悲愤,虽然早已料想到自己师傅可能遇到危险,却怎么也想不到封钟会落魄到如此的地步!他急切地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可……可有发现你大师兄,和二师兄的尸首?”封钟强压下胸口的一阵痛楚,艰难地问道。

“师傅,大师兄和二师兄可是遇害了?”那青年一脸的惊诧,“徒儿这一路走得焦急,不曾留意!也许大师兄和二师兄业已脱险了!”

“你大师兄和二师兄为掩护为师撤退,都深中数箭,倒在血泊之中!”封种想起那逃离时两位徒儿拼死为自己断后的情形,不禁黯然泪下,“想必已无生还的可能!师傅想着你一路寻来如能见到青儿和平儿的尸首,便会带过来,咳……咳……”封种想到自己的两个徒弟惨死心中一痛,一口黑血咳了出来!

“师傅!”那青年手忙脚乱地用自己的衣袖擦去封钟满口的污血,眼泪忍不住又划眶而出,看师傅一时无语便连忙打坐运功想帮师傅稳固心脉!

“言……言儿,不用浪费内力了……,为师身中五毒掌之毒,心脉具碎,毒入骨髓,已……已经不行了,今日……今日虽没能见到青儿和平儿最后一面,可能见到你……,见到你……上天毕竟……,毕竟对我还是怜悯!”封钟激烈咳嗽后,气力不继,说话断断续续地。

“师傅,先别说了,您先休息一会,我给您找点吃的!”那青年满脸泪水,说着欲起身而去。

“言……言儿!”封钟一手紧紧地抓住那青年的衣袖,颤声说道,“不用……,不用了,为师在此藏身已多时,不久那些胡人就会找到此处,时间已经不多了,为师最后还有一些话要交代于你……!”

“师傅……!”那青年轰然跪下,泣不成声。

“言儿,为师当年年少轻狂,杀人如麻,双手粘满了武林人士的鲜血,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为师命里该有此劫,你也不必难过!”封钟缓了一口气,淡淡说道,双眼却是有些茫然,似乎在回忆着自己当年在内陆武林呼啸而行的日子!

第二章 雪夜度关山(四)

“师傅……!”那青年不知该如何言语安慰自己的师尊,唯有呼唤,呼唤着他……

“呵呵!”封钟微微一笑,“这老天让为师多活了这几十年,已是非分,为师也已满足,只是日后再也看不到言儿你那一萧一琴的飘然模样,听不到你那缠绵的曲调,为师还是有遗憾啊……看不到了,听不到了……!”

“师傅,等您养好了身子,徒儿日日夜夜给您抚琴吹萧,唱您喜欢的小曲!”那青年泣道,也只能是如此安慰,他正感觉到他师傅的生命在缓缓地流逝而去……

“你抚琴的模样,真是……真是和你娘太像了……!”封钟笑道,“只是不知道你娘这些年和那人过得可好,心里是否还在怨恨于我?”

“我娘?……!”那青年突然抬头,一脸疑问地望着自己的师傅,“师傅,您不是说徒儿从小父母双亡,是您从草原捡来的吗?”

“哈哈!”封钟忍着钻心的疼痛笑起来,不知道是为青年天真的容颜所感染,还是为自己当年撒的一个谎言而嘲笑自己,“言儿,若你真的是被人遗弃在草原上,不等师傅赶到,只怕你早就被草原上的狼群给裹腹了。”

看着尤自疑惑的徒儿,封钟微笑地抚摸着他的头,眼中充满了慈爱,十五年了,从自己掳走他那一天起还是呱呱落地不久的婴儿,到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挺拔俊郎的青年。这么多年,不管她如何怨恨自己,我总算也是把他抚养成人,等日后他们相认,也不要太过埋怨我才是。

“言儿,你母亲如今还健在,为师这么多年来隐瞒不告诉你,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现在也是你该知道自己的身世的时候了!”封钟双目迷离,似乎回忆起了当年自己的一些情事,是的,人之将死,多年的情怀难以堪负,也只能回忆,只能在回忆中寻找一些安慰……

“当年,为师和你母亲仇恨纠葛难了,一怒之下把刚出世的你掠到西北蛮荒之地,本想留你在身边一段时日便送你回去,谁知道这一留便是十五年啊……!咳……咳……”封钟想到当年的自己一番情谊东流做水,最终还是让别人抱得美人归,心下一阵不甘,情绪激动,牵引着体内的伤口,便跟着一阵密过一阵的咳血……

“师傅……!”看自己的师傅痛苦的模样,青年人无心追究,忙抱住他。

“言儿……,你不会怪为师吧?”封钟缓缓地抬起头望着这个抱着自己一脸悲切的青年人,其实他还是个孩子啊,多年来,一直都是自己这样抱着他,想不到临终前是他这样抱着自己,这样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那青年人摇了摇了头,一脸的痛楚,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言儿,你可知道为师此时最遗憾的是什么?”封钟看了看兀自摇头不解的青年,心下一阵失落,“便是师傅这一身绝学怕有一半是要失传了……!”封钟之前原是说此生早已满足,熟料最后却是遗憾一个接着遗憾,人这一生,怎会没有遗憾,如果真的没有遗憾,那么封钟倒是羽化成仙,浮云天下了……

“想你大师兄,勤奋有余,灵动不够,为师一身技艺只得其貌不得其神,总归是天资不佳,但其一身修为亦能平步江湖,你二师兄本有机会得以臻进到为师技艺的精华所在,可还是功溃于心浮气燥,亦是天资不佳啊……!”封钟尤自不甘地长叹一口气……,不知是为自己技艺失传感慨还是为两位亡徒悲叹……

屋外天空已经开始渐渐发亮,但因为地处林间,空中云层厚重,地上光线还是幽暗得很!雪已经停稀稀落落地停了下来,一阵马蹄声响起,一队骑兵已经悄然包围住了这茅屋的四周,终于还是让他们发现了这茅屋的所在……

“师傅,有人来了……!”那青年警觉地发现屋外的不妥。连忙跑到门缝边仔细察看周围的情形!

“呵呵!”封钟淡淡地笑了笑,“他们在山口的时候,师傅就已经知道了!”

那青年愧然地低下着头跑回封钟身边,准备抱起他突围去……

熟料封钟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坐下,丝毫不对外面的情形有所担忧!

“为师这一身技艺,原本是你最有希望继承,你自小聪慧伶俐,所学之事,为师只需言传一遍你便能领悟!你元神稳固,内心厉忍,事有专注,情有宽怀,遇人多情却不乏决绝,遇事多疑却不乏决断。你两位师兄不如你多矣,只可惜你对为师的天花剑诀不以为奇,唯独对摘星微步情有独钟,冬寒夏暑你执着苦练,虽然如今你一身摘星微步修为已不在为师之下,可每每用来逃脱为师对你的责罚,想想为师独步武林的轻功却被你用来四处逃命,甚憾,甚憾啊……”

“师傅,徒儿知错了……!”那青年复又跪倒在封钟身边,“徒儿以后一定勤加苦练天花剑诀!”

“此话当真?”封钟眼前一亮,几乎离地而起。

“恩!”那青年狠狠地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算了吧!”封钟叹了一口,眼神一暗,“你自有你的追求,为师这些技艺既然不能传承下来,那便随为师而去也好!”封钟虽然知道这孩子和自己一样,极重承诺,答应他了便会全力做到。可他不想自己临去了,却还硬要加一副桎梏于他!

封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青年,哆嗦着从内衣处拿出一个油纸包!油纸上面已然早就粘满了鲜血,黑糊糊地铺在油纸上。封钟默默地一层层打开油纸,终于从里面拿出了一本发黄的书籍还有一张像是兽皮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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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雪夜度关山(五)

“言儿!”封钟轻轻拣起那本发黄的书籍,无力地交到那青年的手中道:“虽然以你现在的修为遇上同辈中人已罕逢对手,但自从师傅归隐这些年来,内陆武林风声水起,后辈人才层出不穷。若是宵小之辈,你自是不用畏惧。但日后你行走江湖之中,能多一技傍身总归要安全一些!为师知道你无心修炼天花剑诀,见你平时总是喜欢拨弄手中的玉萧,便想到数百年前武林泰山北斗般的人物黄眉子便是使着一手泣吟萧。一梅一鹤度春闲,一萧一琴乐飘仙;一泣一吟萧为剑,一泪一唤琴做刀!这一泣一吟萧为剑说的就是黄眉子的泣吟萧。”

封钟慢慢地抽回自己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稍微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继续道:“这些年师傅辗转托人搜寻,终于找到了这本泣吟萧诀,你好生按上面的四诀修炼,当会有所精进!”封钟闭上双目,不再言语!

那青年也不奇怪这绝世神功秘籍,他师傅怎么说找就能找到。只是连连点头,却没发现他师傅脸色却是愈加的难看!空有盖世神功,徒弟却不稀罕,自己的技艺只怕真的要带进棺材里了……

封钟默然一叹,继续叮嘱道:“日后你独自一人行走,可要多加小心,如今这世道久不太平,正是能人异士世出之时,不光是‘长真道人’顾清,‘素手离魂’伍若桐,‘铁手夺命’陆伯滔这等名震内陆的武林高人,即便遇到其他你无力抗衡的人士,你要忍辱退避一些!切不可自以为是,轻浮不羁,可记住了?”

“徒儿记下了!”那青年微微一含首,却有些茫然地问道:“‘素手离魂’伍若桐不是师傅的师妹嘛,她也会对徒儿不利?”

“呵呵,我那师妹生性古怪,为师这么多年一直也未摸透她的脾气,你遇到却还是要避让远一些为好!”封钟眼睛微眯,又是想到一桩纠葛,心下黯然不已!

“那陆伯滔呢?师傅可就是中了他的五毒掌?”那青年突然想到师傅所中的五毒掌和此人有莫大的关系,师傅正是应了此人之约才下了山,想到此节,那青年顿时怒火中烧!

“呵呵!”封钟淡然一笑,好似体内痛楚已然不在,“为师虽然中了他一掌,却是还了他当年续臂之恩,已再无瓜葛,为师心下坦然,去得也是自在!只是陆伯滔此人明和西胡勾结,暗下却早已效忠北梁皇帝,此番如此做作加害为师,只为图谋为师身上的这件东西,哎,北梁皇室隐忍多年,对东胡连年的侵扰视而不见,暗地里为此蠢蠢欲动,恐怕对楚国已早有打算,梁楚两国之间恐怕不久又有一场争斗啊……!”

封钟缓缓从油纸中抽出那张兽皮交到那青年的手中说道:“这就是陆伯滔的图谋所在……!”

“师傅……,这是什么?”那青年接过兽皮,却不打开细看,只是一味的询问,在他眼里这一切都不如师傅说得实在!

“言儿,这幅羊皮卷记载了当今世间最大宝藏所在,数百年来,具传闻这宝藏里金银以车为载,宝石以棺为匣,更难得是其中藏有各类神兵盔甲无数,如若为哪一方诸侯所得,挥戈而动,天下一统,指日可待!”说完封钟脸上涌起一阵少见的潮红,有如回光返照!

封钟看了看身边的徒儿,只见他一脸的悲伤,眼角挂着泪痕,轻轻地扶着自己,好似根本没听见他所说的,只是关注自己的身体,生怕他会突然撒手而去一般,安慰地点点头,“言儿,这幅羊皮卷乃为师当年偶然间所得,后来才得知里面描述地是一处宝藏的所在!今天为师亦把他托付给你,将来你若意在天下,大可自去取得,只是你若要得到这些宝藏,还需做到两点!”封钟也不等那青年询问便自顾继续道,“这羊皮卷里面纪录的文字符号大异于我们内陆的文字,亦有别于胡人所用的文字,为师参详多年,却如何也琢磨不透,你需透彻了这些文字的含义,才能找到宝藏所在的地点。另一点,为师并不确定,看似这羊皮卷自成一卷,但一直有传闻这羊皮卷还另有一卷,两卷结合方能得到宝藏!”

封钟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青年,叹了一口起问道:“言儿,难道你对这宝藏一点都不动心?”

“师傅这么多年都参详不透,徒儿愚钝要它何用?”青年想到师傅是在临终交代自己些什么,心中一酸,不禁又轻声抽泣起来,“如果这羊皮卷有用,可能换得师傅原本康健的身体?徒儿什么都不奢求,只要师傅能平平安安随徒儿离开这里。”

“呵呵!”封钟眼中流露出了难得的慈爱,抬起干枯的手替青年擦掉眼角的泪水,轻声道:“人一生的机缘各有不同,惜许某天你能参透其中奥秘也未可知。为师虽不放心你一个人离去,但已力有不及,生死有命,你也不要伤悲!”封钟顿了顿,朝门口方向瞥了一眼继续道,“据为师所知,那另一卷羊皮或在我师妹手中,或在北梁皇帝手中,他日你若有缘能得到另一卷,或许便能得知这卷中的秘密!”

“言儿,师傅给你的那个玉佩你可还戴在身上?”封钟眼睛微合,神情甚是疲惫!

“恩!”那青年慢慢地从颈内拉出一块玉佩,再解开来放到封钟的手中。只见这玉佩通体隐绿,温润如脂,正面浅浮雕一段盘龙纹,龙纹中刻有一“言”字,背面隐浮有一龙首,龙首有珊瑚形角,宽鼻,露齿,四周饰卷云纹!卷云纹中亦刻有二字“思凡”。

第三章 雪夜度关山(六)

封钟缓缓睁开双眼,好似要用尽自己所仅有的气力说道:“这块玉佩自小你就随身携带,应是你母亲予你的护符,上刻一言字,自是你的名,你本姓许,你父许腾现如今应是位居南楚的吏部尚书了!”说到此,封钟脸色青灰,好似意处弥离,他自是想起那段往事,就是这个男人横刀夺爱,致使自己那些年颠沛流离,心如死灰,这才掠走许言归隐山林!封钟这些年寄情山水,陈年往事自是淡然处之,但每每想到此节,心内还是波澜不已!“言儿,等你今后到了南楚,凭借这块玉佩自能与你父母相认!”

“徒儿记下了!”许言努力地点了点头……

封钟徒然叹了一口气,终于该嘱咐的都已告诉许言,他强提的一口气已渐渐散去,身体愈加无力,整个人只能靠在封钟的怀里。

“言儿……!你去门口看看,外面情形如何了?”许久,封钟才悠悠转醒过来。

“恩!”许言心中一喜,以为师傅欲意与自己突围而出,连忙把封钟抱到墙角,然后掩在门缝后仔细观察屋外的情形!

“呃……!”突然封钟发出一声闷哼,嘴里鲜血汩汩而出!

“师傅……!”许言发觉封钟有异,忙扑到封钟身边泣道,“师傅,你这是为何?这是为何啊?”很显然,封钟乘支开许言的间隙,强行运功倒行于经络,原本他的经络已经破败不堪,如此逆行猛冲,生机顿逝!

“言……言儿!”封钟艰难地张开嘴,抬起手指了指屋后的林子里说,“后面的林子里……,林子里有一山洞,直通关山隘口,你过关山,回楚国寻……,寻你母亲去吧……”

“师傅……!”许言一声狂呼,死死抱住封钟生机流逝的身体!

“阿萝……!”封钟双眼迷离,鲜血涌动地嘴角抽搐般地抖动着,似是在呼唤着……封钟感觉自己的身体正慢慢地从许言的怀中漂浮起来,他好似看见了,是看见了,那缠绵的江南烟雨中,一鹅黄少女,头挂绿钗,手提竹篮穿过黄澄澄的油菜地,如是刚入尘的仙女正笑意盈盈的,向他涉水而来……

“阿萝……!”封钟最后吐出这两个字,却是一脸满足地走了……

许言在山洞里艰难地行走着,这山洞只能容人弯腰而行,而且脚下怪石嶙峋,稍不注意不是踩空就是被绊倒,但许言浑然不在意,他的内心实是痛楚到了极点,他从莫名来到这个世界到今天,都是这位老人陪伴着自己,照顾着自己……虽然老人严厉倔强,但自己陪着他在山崖上抚琴弄萧,唱着自己前世的曲调,却感觉也是那么温暖!是的,许言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次莫名的机遇,他来到这里,来到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体内!这十五年的时间,他知道这个世界完全区别他所认知的那个世界,他知道这个世界也还是那个世界,这里也有万里长江,也有九曲黄河。这片土地同样春秋交替,烟花飞舞。一开始他只是以为自己来到某个远离工业的古老年代,可后来他发现他到这里所了解的历史和自己先前认识的历史完全没有重合点,这里的历史演变完全脱离史书上所记载的!他知道这是一个区别自己那个空间的存在,同样是古中国的历史大陆,却上演着不同的人生故事!

这里的人使用着一样的文字,虽然没有《汉书》没有《史记》,却有着一样的历史巨著;这里的人没有叫李白和杜甫的诗仙诗圣,却一样有众多文人骚客吟唱诗词歌赋。这里的人一样男耕女织,过着古朴的生活,只要每日三餐有所依靠便很满足!

许言不知道这个空间的大陆上,人类的历史演变了多少年,他也不知道这个社会的进化到了什么程度,自己所认识的一些古代的科技文明是否已经出现在这块大陆上!他本是一个研习古音乐的中央音乐学院博士生,他对古琴和萧有很深的研究和造诣,他的人生没有别的爱好和追求,只是痴迷于抚琴弄萧。他年纪轻轻却连连在国内外的音乐节上荣获大奖,在业内也是位名声昭著的音乐大师。

许言默默地坐在一边的石墩上,细细地回忆着前世的点点滴滴!他离开已经十五年了,不知道这边过了十五年,那边是否也是过了十五年,自己的父母妻儿是否安好!虽说即来之则安之,可想到自己迷茫的前程,许言的心里一阵黯然,虽说老头临死前给自己找了个便宜老爹和老妈,可事情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们是否记着自己这个孩子?他们应该早就应该有了另外的孩子了吧!许言一想这个,便有些后怕,士族家庭孩子勾心斗角那是屡见不鲜的,自己若真的认祖归宗,要融合进这个高干家庭又谈何容易……

许言胡思乱想着,便靠在洞壁上沉沉地睡过去!这几日,他急着寻找师傅,未有一日好好歇息过,如今师傅走了,他一人孑然一身,已无多少牵挂。所以这一觉睡得倒是平静,洞中无人打扰,他一觉昏睡过去,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待腹中饥饿才悠悠醒过来!

许言摸摸自己的包裹,除了点银两已再无一可以裹腹的食物。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背上包裹,许言重新往洞深处走去……

过了两个时辰,许言终于走到了洞口的尽头,拨开覆盖在洞口茂密的一些荆棘,许言从洞中探出头来!外面已是黑夜,雪又稀稀拉拉地下了起来,想来他在洞里已经呆了一天,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许言脚尖一点,摘星微步一出,人竟从人头大小的荆棘口中闪了出来,浑身上下居然不沾一点叶刺!

许言深深地吸了口洞外新鲜的空气,望了望着在不远出的关山隘口上那些梁人修建的防御工事,嘴角一嘲,纵身而起,隐在黑暗中,朝隘口掠去……

半柱香的时间,许言绕过工事上巡逻的梁国军士,如同鬼魅一般隐身在防御工事另一边的官道边上。雪渐渐地大了起来,春天既近,可北方的雪依然连绵而来!许言回头望了望另一头那片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土地,倒头对着恩师逝世所在磕了三个头!轻呼一声,扑到树林里,沿着官道朝梁国境内奔去……

第四章 天涯沦落人(上)

许言沿着官道一路往南而来!他眼下并没有具体的打算,身上的银两还算足够,所以他也不着急投奔他今世的父母!一入梁国,此地的风土人情别于关外草原甚大,许言一路游赏,也是另一番自在!夜晚闲来无事,便仔细钻研封钟为他寻来的泣吟萧诀,如果以萧为器,能防身除暴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泣吟萧诀,总共分“泣”“吟”“人”“和”四诀,这第一诀“泣”字诀,许言经过着一路来的琢磨,倒有所领悟。所谓人哀而泣涕,这“泣”字诀,便求修炼者有一分挚哀,懂得哀为何意,方能渗透着“泣”字诀的奥义所在。许言恩师刚刚逝世,这一路走来,虽然平静许多,但夜深之时,每每想起恩师,痛苦不堪,拈起玉萧,恍惚中似与心中的“泣”字诀有所呼应。许言体内原有一股寄予哀思的气意,在许言落涕怀念恩师及异世亲人之时,于许言胸中四处游走,在“泣”字诀唤引下,愈加浓烈浑厚,某一日竟冲破固守的经络关口,散于许言周身四肢!许言的身肢如沐一场春雨,浑身舒坦不已,再配合“泣”字诀里所记载的一些招式,一把玉萧在他手里居然也舞得如春风扶柳,让他功力大进!

许言走走停停,路过小镇补给一些,再四处走走感受一番当地人文逸事,渐渐地,竟不自觉要靠近了梁国的京都——洛阳!

“老丈,请问此地离洛阳还有多远?”许言看到街边一位卖柴的老人,便蹲在他身边询问道。

“哦,你出东门往东走再走个四百里就能到洛阳了!”老人看了看许言,犹豫道,“小哥可是从北面而来?”

“恩?”许言闷道,“我从西北草原经商而回,之前都是取道南阳,此番路过此地便是想到洛阳拜访一位远房亲戚!老丈,可有不妥?”这里青年人十五六岁便出来跑生计,所以那老头对许言的一番言辞并不见疑。

“哦!这样便好!”老人长呼一口气,好似许言若是从北方来会给他带来多大灾害一般,“小哥定是离开内陆许久了!”老人从怀里拿出一个酒囊,打开盖子往嘴里灌了几口,然后送到许言面前,许言笑着摇了摇头,老人也不坚持塞回怀里继续说道:“开春后,梁帝下令关闭所有北向的商道,严令所有商家北向东胡贩卖物资!”

“哦……?这是为何?”许言问道,这个时代并不像他前世古代抑商思想那么严重,商人在这里地位还是得到认可的,所以内陆梁楚两国和西胡、北胡之间虽然战争不断,但贸易往来却十分频繁,梁楚两国的皇帝对商业更是大力扶持!可梁帝这样一来,势必引起梁国境内北贩商人的恐慌。

“这等国家大事,我怎能知晓其中缘由!”老人笑了笑,起身抗起堆在地上的木柴。

“老丈这柴不卖了?”

“晌午了,老头我回家吃饭了,晚了家里的婆娘又要唠叨了!”老人也不多话,朝许言微微一点头,转身朝旁边的弄堂里走去!

许言回身看到附近有一酒楼,也不磨蹭,拔腿就朝里面走去!

“客官,来点什么?”一到门口,店内的小儿忙堆着笑脸迎了上来。

“楼上可还有空座?”许言也不回答。

“有,有……客官楼上请!”小儿忙跑到许言前面引着上楼。

来到楼上,许言找了一个临街的座位坐下,点了些菜式和米饭,“小二,你这可有奶酒?”许言一把抓住正要往楼下跑的小二问道。

那小二一听,马上堆上一幅苦脸道:“客官,这北禁已有些时日,您这是让我到哪给您弄去?”

许言一想,也是这个理,西胡地薄人少,梁国商人罕有到那边交易,所以北禁后,东胡的奶酒是如何也上不了梁国酒店的酒桌了。

“客官,小店的青叶酒在附近还是略有薄名,要不给您上一壶?”

“也好!”许言淡淡地点点头,回头望向窗外不语。再过些时日便要到洛阳了,过洛阳往南无须多久就到一条大江边,那就是前世的长江,渡过长江就能到楚国境内!那就是江南啊,那是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江南啊,多少文人骚客向往的地方,可许言一想到此,心中还是难免忐忑,那杭州城内深深的许尚书府是否真的有一块自己的栖身之地?许言有时想想自己这样流浪于江湖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位小兄弟,可是要喝奶酒?”许言正胡思乱想间,邻座的一大汉拎着一个酒囊坐到许言的对面,咧着嘴笑着!

“呃……!”许言不明所以,有些愕然地望着那大汉,只见那大汉眼如铜铃,体壮如牛,背负一把吴钩刀,好似一座铁塔矗在他的对面。

“哈哈,难得小兄弟也爱这口!”那大汉打开酒囊,抓过许言面前的碗,汩汩地倒满一碗奶酒,然后递给许言,“这是俺托朋友从西胡那边搞过来的,放心,还新鲜着!哈哈!”那大汉也不等许言发问,自顾地说着,又往自己拿过来的碗里倒满了一碗!

“如此,多谢兄台了!”许言看着碗里满满的奶酒,也顾不得师傅之前的训导,一口灌了下去。

“如何……?”大汉自己倒了酒却不喝,盯着许言问道。

“原味的奶酒,好久没喝了,呵呵!”许言抹了抹嘴角残留的奶酒,赞叹道,“兄台,可否再割爱给在下匀上一碗?”

“好说,好说!哈哈……”那大汉又给许言倒上一碗,许言也不客气,端起碗又是一口灌下,然后把空碗摆在那大汉面前!

“小兄弟,你也喝得忒猛了,俺这一囊酒可经不起你这样喝!”那大汉心疼地拍了拍已经瘪下去一半有余的酒囊,但还是给许言满上了一碗,“你也知道,现在这个酒不好弄啊!”

“呵呵,是在下唐突了!”许言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俺叫宋启,胶东人,原来在南阳那边给人压镖,前些日东家把镖局关了,俺寻思着到洛阳再找个镖局干干,总得有口饭才行啊,哈哈!”宋启咧了咧嘴,看着自己的碗里的酒,端起来很小心地喝了一口,然后问道,“小兄弟,听你的口音好像也不是本地人吧!?”

“在下许言!从小四处漂泊,倒也忘了自己是哪里人氏!”许言假假一笑,这谎话说了几次倒也和真话差不离。

“哦,原来你也和俺一样是个苦人儿,兄弟你的双亲可还健在?”

“这个……!”许言微微一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第四章 天涯沦落人(下)

“哎,兄弟你的遭遇咋和俺这样像呢,俺的娘亲还没等俺喝足她的奶水便扔下俺跟人跑了!”那大汉红着脸,看他酒没喝几口,却好似醉了一般,“俺爹一个人养活不了俺,便把俺扔在庙里,得亏庙里的几个老和尚养大了俺,还教了俺一身功夫!哎……!咱这也是一场相识不是?”这宋启一堆抢白,许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倒让他以为许言也是自小无父无母,引得他好一阵感慨!

是一个苦命人,许言默默地想着,嘴里不禁悠悠吐出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好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旁边一青衫青年轰然叫好,端着酒杯来到许言身边坐下,“这位兄台请了,在下何机,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不敢不敢,在下许言,年仅志学,这兄台二字却是当不得!”许言微微一拱手,汗颜道。

“无妨无妨,兄台刚才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让何某好生感慨,兄台小小年纪,却胸有沟壑,谈吐不凡,何某真是相见恨晚,来来,兄台,我们满饮此杯!”说着他看了看许言碗中的奶酒,秀眉微皱“兄台,这胡蛮喝的奶酒一股膻味,怎能称你的口,来来,换上我的青叶酒,这酒……!”

“啪……!”的一声巨响,何机的话还没说完,坐在一旁的宋启拍案而起,一双铜铃眼恶狠狠地盯着何机。先前何机坐过来,围着许言说了一堆话,却始终没和他打一声招呼,心里已经有气!自古文人士大夫瞧不起他这样的武夫,他本也已经习惯!所以干自在一边小口喝着他挚爱的奶酒,何机不理会他不打紧,但一听到这厮满嘴吐沫诋毁自己的奶酒,便再也按捺不住。

“你待如何?”何机这厮看到宋启铁塔般站起来,也不慌张,丢给宋启一句后,径自回到自己的桌子边拿起一壶青叶酒,楞是像没事一般坐了下来,操起许言的那碗酒准备倒掉。

“你……!”宋启看他浑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气极暴走,挥起老拳就朝何机的门面砸去!

“宋大哥……!”许言连忙站起,右手轻轻一挥,天花剑诀里的一招舞梅弄影,宋启那呼呼生风的拳头竟像砸在棉花堆里,丝毫不见动静,许言肘间微微一送,点在宋启的手臂上,宋启的手臂像是被人拽了回去,搁在了胸前!

“咦……!”宋启一阵低呼,他自幼天生巨力,这暴起一击,虽只用了三分气力,可却也能让瓦砾粉碎,可却被许言轻描淡写地化解开来,不禁一阵好奇,心里暗道,这小子没看出还会功夫,看那手法功夫也是了得。

许言却时间没理会宋启在想些什么,急道:“宋大哥切莫生气,何大哥也是率性而为,并非有意辱没你!”

说完他忙拉住何机的手说道:“何大哥,这奶酒却也是小弟我一大嗜好,倒不得,倒不得啊……!”

宋启经许言一番劝说,怒气已散一半,虎着脸坐了下,双眼仍是瞪着何机,心里却在琢磨着许言刚才的招式,他如何也想不清楚许言是怎样化解了他的拳头。

“哦……许兄弟?”何机也不理宋启,好似刚才事情没发生过一般,把许言的酒碗放下问道,“这奶酒出自北方胡蛮,我看许兄弟乃我内陆人氏,缘何会好上这一口?”

“何大哥有所不知,小弟幼时在西北草原上放过牧,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这味道,现如今隔上一段时间不喝,嘴巴却也馋得很!今天这瘾头上来还是多亏宋大哥这酒囊里的奶酒!你瞧,这一囊已被我喝了一半!”许言故意举起宋启放在一边是酒囊晃了晃,显然是想调节一下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

“原来许兄弟年幼还有这样一段遭遇……!”何机脸色一黯,“这奶酒也是喝得如此心酸,不喝也罢,不喝也罢啊!”说完一声长叹,搞得许言有些莫名。

“啪……!”又是一声巨响,宋启又一次拍案而起。许言以为这厮的脾气又被何机后面的话给撩了起来,忙伸手想按下他。

谁料那厮暴吼一声,怒道:“这些狗日的胡人,抓了咱汉人的娃去做奴隶,给他们做牛做马,这些挨千刀的狗崽子!”

“没错,这帮狗崽子实该千刀万剐!我若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早就从了军带领一帮弟兄杀到这些狗崽子的王庭去!”那何机咬牙道。

“何兄弟,没想到你人斯斯文文,却有一番豪情,刚才俺多有得罪,来,喝碗俺的奶酒,就当俺向你赔罪了!”那宋启所谓的豪情估计指的便是何机一口一个狗崽子,说着提起酒囊就想往何机的酒碗里倒。

何机一看宋启这架势,连忙拿开酒碗苦笑道:“宋兄,我真是闻不惯这奶酒的膻味,你的心意我领了,且放我这一回!”

宋启执意要何机满上一碗,何机却也死活不应,两个互相拉扯着,那许言倒像没事人般干坐在一旁,笑看刚才为了一碗酒还剑拔弩张地两人,现在还是为了一碗酒却彼此已生相惜之意。

两人闹腾了一阵,宋启硬是拿何机没撤,他也不恼,抓起一块牛肉就往嘴巴里塞,完了一把扯住正要下楼的小二:“小二哥,你也机灵点,爷几个都坐一桌上了,也不把俺那桌的酒菜和这位先生的都一并拢过来?”

“是,是,爷您稍等,我这就给您拢过来!”小二连连点头,宋启这块头爷他可不敢怠慢!

“何大哥,您刚才说对小弟那几句话心有感慨,可是也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许言也不理会宋启和那小二,径自对坐在一边的何机问道。

“无非是一些陈年往事罢了……!”何机略一沉吟,似是想起了些什么,缓缓述着,“我本渔阳人氏,父母在我刚出世不久便被胡人所杀,自小都是我叔父照料着我和我家妹子,不想,去年秋,胡人那次攻入渔阳城后,我叔父在奔逃中被胡人乱刀砍死,我家妹子亦被这帮禽兽蹂躏致死……!”何机说着说着,泪如泉涌,到最后竟掩面而泣。

“啪……!”再一声巨响,那宋启三度拍案而起……

第五章 横萧问不平(上)

只见那宋启眼喷怒火,须发皆张,恶狠狠地吼道:“终有一天,俺要杀光这帮狗崽子!”

许言看到酒楼上其他的客人被宋启这厮吼得相继逃离而去,连忙把他按在凳子上,这厮要再吼下去,估计老板就要拿着笤帚来赶人了!

“何兄,可是从渔阳一路流落至此?”许言按下宋启,坐下身来小心地探问道。

何机点了点头,擦拭掉眼角的泪水,有些抱歉地朝许言和宋启笑了笑,“渔阳陷落后,我便搭上了南逃的楚国商行马车队。之后本想到洛阳再谋个生计,却不想因为途中病了一场,一直昏迷不醒,等身体利索才发现已经错过了洛阳,便留在此处,现在一私塾里代课授业以为营生!”

“那渔阳也是梁国北防重镇,胡人每年冬季前都要来几次骚扰,驻防的将官应该早有准备才是,怎么被不善攻城的胡人把渔阳城给攻破了?”许言疑问道。

“兄弟,渔阳怎么陷落的你还不知道?”宋启睁着铜铃眼问道,“那渔阳不就是朝廷拱手让给胡人的嘛?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宋启嘴上是朝廷自然指的就是北梁王朝。

“此话怎讲?”许言心头一寒,这事却一直没听师傅说起过。

“还要怎讲,朝廷不堪胡人每年烧杀抢掠,就暗中和东胡达成协议,待胡人攻到渔阳,驻防的官兵就大开城门四散而逃,可怜城里的百姓被胡人杀得措手不及,根本没地方可逃……!”宋启怒道。

“当真?”许言惊道,“北梁皇帝此举欲意何为?”

“还不是想让胡人一次抢个够,能换得胡人安歇几年!”宋启一拳敲在桌子上,“可那些胡人会信守承诺么,我看来年秋天他们依旧会杀过北防,在渔阳,冀城一带烧杀抢掠!每年都会如此啊!”

“这么多年,北梁朝廷面对东胡的侵扰居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居然还懦弱如斯,对豺狼敌寇抱有这般幻想,这北梁皇帝也太天真了!”许言也忍不住心生怒意,不论如何在他眼里,这个世界梁国和楚国的百姓都是一奶同胞,被胡人如此凌虐,他如何能不愤怒?

“陛下病卧多年,外面百姓的疾苦早已不甚清楚,可怜朝内一众大臣跟着林国忠报喜不报忧,林国忠暗下和东胡人勾结多年,把持朝政,欺上瞒下,这北梁的天下早晚要被东胡人蚕食殆尽。”何机一脸忧愁,黯然道。

“这林国忠可就是梁国的宰相?”许言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正是,当初出卖渔阳百姓,委曲求全于胡人的卖国行径也是出自此贼,渔阳几十万百姓惨遭胡人的屠杀,尸无布裹,血流成河都是这老贼的罪孽!渔阳有命逃离的百姓无处为家,四处漂泊,生不如死,可这老贼不管不问,带着一帮藏污纳垢的官员整天饮酒作乐,鱼肉百姓,哎……!”何机愤然道。

“何兄也是一苦命人啊……!”宋启叹道,“也似我们这般自小没了父母!”在宋启的眼里,这天下自小无父无母的都是他的兄弟。

“不说也罢,不说也罢!”许言轻叹一口,举起酒碗说,“来,我们喝酒!”说完,径自一口干了碗中的酒,眼角却又溢出了泪花。国家有难,上位者尚不自知,这百姓忧劳又有何用?虽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可自古以来哪个朝代的掌权者们能让百姓的意愿掌握着一个国家的命运?

“何兄可知这北禁之事?”许言沉默片刻,轻含一口奶酒问道。

“哼……!”何机正要举碗,一听许言此言,啪地一下把酒碗丢下怒道,“老贼这点伎俩,如何能瞒住梁国百姓?”

“哦,何兄试言之……!”许言正色道。

“老贼先前在梁国境内散布流言南楚勾结东胡欲侵入梁国,后渔阳事发便急着颁布了这北禁的告示,老贼此举自以为高明,明着一为掐断楚国商脉,捉拿混迹于商队中的楚国奸细;二来掐断东胡人所需于内陆的油盐布匹,茶叶瓷器。实则可以缉拿楚国奸细为名,把欲逃入京畿腹地的渔阳百姓安以罪名处置,以防渔阳真相泻露,其次掐断东胡日常所需以为筹码,为自身牟取好处!这北禁已有数月,东胡可有派使者前来谈判重开边贸?”何机一手紧紧抓着酒碗,心中愤怒可想而知,“那老贼私下勾结军队官员,以运送军资为由,暗中与其门生故吏重开北面商道!北防战线亦在老贼的授意下,一再往南迁徙,几把渔阳、冀城一线拱手让与东胡,可怜我渔阳父老此生再无望回归故里啊……”

“混帐……!”许言一声怒喝,“此等祸国殃民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何兄,此言当真?”宋启一听何机把北禁之事点晰得如此透彻讶道,很显然,梁国更多的百姓却是看不清其中奥秘。

何机能看清其中门道,却是有一番见识,此为人材,远非一私塾先生那么简单!有此大才,北梁朝廷却不能收用,实为可惜!

何机默然不语,宋启也自知多此一问!三人一时间都沉默着……

“姐姐……!”一声孩童凄厉地呼喊声自楼下的街上传来,让低头不语的三人齐身站起来往街道上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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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横萧问不平(下)

只见街面上一牌坊下,四位府衙差事正拉扯着一位绿衣少女,后面又有一位孩童正被一衙差按倒在地。

“几位官爷,求求你们放了奴家吧,我真不是楚国的奸细!”那绿衣少女,眼见那孩童倒地,忙跪倒在地磕头泣道。

楼上的许言三人立刻明白了发生什么,宋启大嘴一咧,眼含杀意,“噌”地一下从楼上跳了下去,许言生怕宋启惹出什么事端来,顾及不了掩饰自己,摘星微步一出,如光一闪已飘到宋启前头,抱住了他。

剩下的何机不谙武艺,只能闷头从楼上跑下来!

待三人走到绿衣少女附近,周围远远地围着一群路人,却无一人敢上前问句公道。可怜那绿衣少女早已磕得额头沁血。

“几位官爷,请问这位姑娘到底所犯何事?”许言终于按捺不住,走上前询问道。

“官府问事,闲人让开!”一个衙差冷冷扔出一句,看也不看许言一眼,一脚揣在绿衣少女的身上狠声道,“给老子起来……!”

“官爷,奴家真不是什么楚国奸细啊……!”那绿衣少女也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只是一味强调自己不是奸细。

“这位官爷,官府抓人总要有个证据,这姑娘自说不是楚国的奸细,你们也总要有个说法啊!”许言再出言道。

“老子说的话就证据,咋了……!”那官差看来蛮横惯了,看来也是这群官差的头头。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帮混帐就知道欺负平民百姓,还有王法没有?”许言身后宋启按捺不住吼道。

那官差正想出声谩骂,可定眼一看宋启那铁塔般的身躯,心里一寒,嘴上却倔强道:“有人举报这丫头就是楚国的奸细,既然有人举报,我们也要拿人好好问问,也算有个交代!妨碍官府办事也是罪责一桩,几位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那官差看看许言几个人,尤其是那宋启背负一把大刀,也不敢出言太过嚣张。

“这位官爷,我看这姑娘倒也可怜,不像什么奸细,也许举报有所偏差,您给在下几份薄面,还请高抬贵手,放了这位姑娘吧!”许言微微一拱手道。他两世为人,这场面上的功夫倒是到家得很。

跪在地上的那绿衣少女,看到许言为她一再求情开脱,如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转身朝许言磕起头来:“这位公子,奴家真不是奸细,奴家前些天才和小弟流落到此,本想在此地找个生计安顿下来,可人还没安落,这几位官爷就不由分说把奴家抓了起来,奴家冤枉啊!求求你,救救奴家,奴家的弟弟这才四岁,奴家进了衙门,他可怎么办?”

“你可是渔阳人氏?”许言询问道。

“奴家正是渔阳人氏,去年秋天渔阳城被胡人攻破后,奴家带着小弟一路流亡至此,却不想却被人冤枉是楚国的奸细,奴家真是冤枉啊,奴家连楚国都未曾去过,怎会是奸细啊……?”那绿衣少女含泪道。

旁边的那位官差眼见绿衣少女越说越多,心下一急抡起黑掌就往她脸上掴去……

许言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笑道:“这位官爷,你这样挥打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也不怕被人耻笑?”

那官差一阵憋急,他的手被许言紧紧抓在半空中,疼痛不已,有话却不敢喊!许言见他嘴角咧着,笑了笑,也不想惹出什么是非,便也松开了手。

“我大梁朝廷怎么养了你们这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一直在后面不出声的何机终于忍不住出声叱责道,周围的路人也终于忍不住,开始纷纷指点议论起来!

“你又是何人……?”那官差好不容易才挣脱许言的控制,见又一个人为这少女出头,恼道。

“我乃梁历二三五年,渔阳府生员,梁历二三七年,西京路贡生何机!现为德兴私塾授业!”好么,又一个自报家门的“楚国奸细”。

许言心下却是一阵惊骇,这何机年纪轻轻,却已是一路贡生,功名在侧,刑不上身倒也不惧这些官差,可问题是他出自渔阳,这往后日子恐怕也不好过啊。

那官差却是丝毫不把何机放在眼里,心里盘算着又一个渔阳的,连同那少女一同抓回去,可有不少赏银啊,保不定县太爷一乐,直接升自己一个提刑,那下半辈子可就安逸了!衡量下自己这边人多,这厮心头一狠,一声呼号:“兄弟们,操家伙给我抓住他们……!”

许言把这官差的脸色变化把摸着,知道这厮要发狠,待他话刚说话,拈起腰尖的玉萧,泣吟萧“泣”字诀配合着摘星微步连绵施展开来……

玉萧一横,直取那官差腋下,那官差反应不及,被点晕倒地!许言微一侧身,闪过另一个扑上来官差的刀锋,脚尖轻点闪到一人背后,玉萧轻点,那人顿时倒地。许言嘴角一嗤,身子如大鹏掠空侵到后面扑上来的俩个官差面前,极光电影间,玉萧连打,两个饿狼般扑上来的官差即刻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最后一个按着孩童的官差一看场面不对,立刻撒手往旁边的巷子遁去……

周围的路人一个个一脸愕然,看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四位官差,根本没看清楚许言是如何出手的……

“姑娘……!”许言一把扶起仍在惊愕中没缓过神来的绿衣少女,从怀中拿出一些银两塞给她,“带上你弟弟,速速赶往别处去吧,记得千万不可再提起自己是渔阳人氏,如此方可保上一命!”

也不等那绿衣少女谢恩,许言转身向宋启和何机拱手道:“两位大哥,此地不宜久留,小弟这就要赶往洛阳,不知两位大哥有何打算?”

“俺自是跟着你走了……!”宋启尤未解恨地踢了一脚昏迷在一侧的那官差。

“何兄呢?”许言注视着何机,看他稍有犹豫,忙道,“何兄,你的身份已经泄露,官府早晚要找你麻烦,还是随我们去洛阳后再做打算!”

“也罢,也罢……!”何机叹了一口,仍是有些不舍!

“那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动身!”许言也不等何机收拾一番,拉上他的手便往东门而去……

第六章 初闻洛阳客(上)

“何兄,你既已考取贡生,功名之路已开,何以梁国国子监不招你入读?”许言用手舀起一捧山泉,轻轻地擦拭着脸问道。

为了躲避官差的追捕,许言和宋启、何机三人连日来都是行走在山林小路中,原本七日左右的行程,他们在山里赶了七八日却还是没看到洛阳的城头。

“这国子监虽然对天下贡生敞开,但没有朝中大臣的举荐书,想进却也难如登天!”何机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自嘲道,“我一无资历,二无后台,谁会与我举荐!”

“那些做官的,我看没一个好鸟,兄弟你那什么国子监不去也罢!”宋启咧嘴道。

何机微微一笑,并不恼!读书人,十年寒窗,一夕功名至,自想报效朝廷,上扶名主,下抚黎民!

“何兄到洛阳可有什么打算?”许言知道北梁朝廷虽然腐败,但要让类似何机这帮寒士就此放弃一生的理想,如何甘心。

“还无打算!”何机眉头一皱问道,“两位兄弟到洛阳可有安排?”

“俺本想找个镖局,继续以前的行当,可这北禁之事这么闹腾,镖局恐怕也不好营生,俺想先到洛阳看看,得空再南下楚国转转!”宋启拿出背上的吴钩刀轻轻地擦拭着。

“许兄弟你呢?”宋启一转首问道,“你去洛阳做啥?”

“我么,就是去洛阳看看,说不定也要南下楚国!”许言一想到那一对便宜父母,不禁心神一涣。

“哦,那以后南下时,咱俩又可做伴了!”宋启咧嘴一笑。这洛阳影子都还未看到,这厮便盘算着南下的事情了。

何机听到他们俩有南下的打算,不禁一阵黯然,心想:人心望南,难道大梁真已无可救药了吗?

继日,许言一行从山上小道岔入官道,走上一段时间,洛阳终于隐隐在望了!

许言前世历史中,洛阳便是古代帝都,皇宫分南宫和北宫,分别位于洛阳城南北,中间距离是为七里,用复道将两宫连接起来。复道中,皇帝走中道,护从夹护左右,十步一卫。南宫的正殿是德阳殿,殿高三丈,陛高一丈。殿中可容纳万人。殿周围有池水环绕,玉阶朱梁,坛用纹石作成,墙壁饰以彩画,金柱镂以美女图形。

这世的洛阳城里的皇宫却没有南北两宫,但宫内却有一殿也叫德阳殿。那德阳殿高大雄伟,许言一众人等在距离洛阳四十三里左右的时候,便隐隐望见德阳殿郁郁与天相连。这洛阳城早几百年前内陆还是徐国一统的时候,便是帝都所在,徐国覆灭后,经过梁国几代皇帝修葺扩大,倒显得更加雄伟巍峨。

许言等人顺利通过西门口卫兵的检查,安然进入了洛阳城内!饶是许言这个两世为人见过大世面的人,也是被街道上熙熙攘攘地人群所震惊,虽然北面胡人连年叩关掠夺,洛阳城内的百姓却丝毫不见忧色。街道两旁酒旗林立,各类的商贩摆开铺子扯着嗓子到处吆喝着……许言等人身边时不时有衣着鲜艳地宦官子弟走过,把弄着一把纸扇,却也是一个个油头粉面,面相猥琐,着实不堪入目……

北梁的民风较开放,时下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随处可见几群年轻漂亮的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嬉笑流连于各类店铺中,遇到俊俏的公子,便暗送秋波,清眸流盼。一群姑娘忽而掩口而笑,忽而垂手顿足!也是难得地风景……

许言和宋启等人一路赏玩着,不觉间,竟来到地处北门的大相国寺,许言一看此处比较幽静,便在附近找了一家干净的客栈,要了三间客房和宋启、何机住了下来!

几人连日来都是露宿山野,浑身疲惫,入房后便倒头大睡,直到月上柳梢,几人才相继起来,在楼下大堂简单吃了些洛阳本地的点心后,三人相约去城中皇宫脚下的夜市逛逛!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水门向晚茶商闹,桥市通宵酒客行。古人这样描述皇城根下的夜市真是一点都不为过,城中的街道两旁的建筑虽不如其他地方奢华,但胜在人气。各类商家纷纷在此立号,酒肆,茶馆、赌场人声鼎沸自不用说。烟花路上红稠落,那充满风花雪月的销金窟里,红粉女子站在楼上搔首弄姿,柔声媚语地呼唤着过往行人,今夜为谁卸红妆?好一番洛阳春情夜……

许言等人随着人流四处游荡着,看到有趣的东西,也上前把玩一番,好吃的夜点也自品尝一二,这是许言转世以来,第一次来到如此热闹的地方,不禁也有些眼花缭乱!

走上一段路,众人各自收获不少,便想寻个地方歇歇脚,刚在附近一个夜摊坐下,便听不远处座上一人朗笑道:“方二哥……!今夜可有所得?”一灰袍青年对边上一人问道。许言看了看那两人,便又转头望向别处!

那被唤做方二哥的摇头不已,“哎,去又有何用?”

“哦……!?那知事不是说只要精通丝竹乐器,便可进门参详,你自小精通竹笛,缘何会无用?”那灰袍青年疑道。

“呵呵,我这些年研习竹笛,也只能算是小有所成,精通二字还谈不上,你可知那南来的竹笛大师牧世野?”方二哥问道。

“那是,前些年有幸聆听过牧大师吹上一曲,他那一手竹笛把寻常小曲演化得让人如饮甘霖……啧啧!”那灰袍青年不住赞叹道。

“牧大师那样的境界,也只是勉强能入那知事之耳,才允他入内参详一番!似我这等技艺,还是不去丢人现眼为好!”

“那些个知事眼界也忒高了点吧?”灰袍青年不平道。

“你又不是不知,那知事也只是个看门的而已,眼界高的自是人家虚大家!”那方二哥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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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初闻洛阳客(下)

“呵呵,虚大家自出尘云游四海以来,这次来洛阳盘桓已有数月,但这数月以来一直闭门谢客,让无数欲意一睹她芳颜的王公大臣寻上门来,却只喝上了一碗闭门羹。”那灰袍青年微微一摇头继续道,“最遗憾地便是那虚大家传世的瑶琴绝技这次看来又只能闻其名不能闻其声啊!”

“瑶琴绝技?”许言原本正四处张望着周围的景致,并没留意他们的谈论。但一听此言,心神一荡,这瑶琴自是他前世所钻研的古琴。,为中国最古老的弹拨乐器之一,古琴是在孔子时期就已盛行的乐器,它在中国历史上流传了三千余年不曾中断。瑶琴在这世流传亦逾千年,整体的发展演变和前世的古琴差不多,也是由五根弦演化为七根弦。许言钟情于瑶琴,自然对当世的瑶琴如何演变也加以关注,虽然当世并没有流传下什么佳作,但瑶琴制作的工艺还是得到一定的发展,由于许言一直没有接触过会抚琴的乐师,也就不知道当世琴技的手法发展到了如何!

所以许言一听人说起瑶琴,心里便是一喜,更闻其技艺被冠与“绝技”心中更是有如潮涌,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想会会这位灰袍青年人口中的虚大家。

于是示意宋启和何机在原地休息,离座便直接来到那对话的二人身边,对着那灰袍青年微微一拱手,敬道:“这位公子请了,适才听闻公子与这位方二哥谈论的虚大家,不知公子可知道这他现居何处?”

那灰袍青年也甚是客气,连忙起身还礼,“这位公子肯定是刚到洛阳不久吧!”说着他一摆手把许言引进自己的桌位请他坐下,而后继续道,“这洛阳城里几乎人尽皆知,自从虚大家驾临洛阳后,太子殿下便把自己座落在城东瑶池岛内的一座别院赠给虚大家,以作为她在洛阳临时的府邸!”

“哦,如此就多谢了!”许言也不罗嗦,既然目的达成,便要起身告辞!

“公子且慢……!”那灰袍青年忙一把拉住许言的袖子笑道,“公子如若这般冒失就去瑶池,还没等拜见到虚大家,就已为皇家的侍卫给哄了出来!”

“哦,这又是为何?”许言没想到,一个抚琴老头而已,为何要摆这么大的架子!

许言自然不知,北梁南楚自开国以来,历代君王都好以文风,而“琴、棋、书、画”历来被视为文人雅士修身养性的必由之径,故而当身怀瑶琴绝技的虚大家驾临,北梁皇家自然要按以隆重的规格接待。

许言更为不知,这虚大家原是位妙龄少女!他自以为这虚大家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却是因为前面他们二人的谈话,他没留意!想想这大家的称呼,怎么想怎么猜也应该按在老者的头上,这没几十年的技巧浸淫,如何当得上大家二字?

“公子稍安毋躁!请坐!”那灰袍青年倒是位热心人士,又把许言引入席中,“公子有所不知,这城东本是王公大臣府邸聚集的地方,护卫警戒本来就非同寻常。而虚大家入住瑶池后更是戒备森严!公子如果径自寻去,一会为瑶池外面警戒的皇家侍卫所阻,二来即便是你到了瑶池边,你也找不到可以泊你进入岛内别院的船只!”

“这是为何?那船只都去何处了?”许言略一沉吟,却不甚明白。

“这船自然是被皇家侍卫收了起来!”一直没说话的那方二哥嘲笑道,“这洛阳城里费劲心思想要见上虚大家一面的浮浪子弟何其多也,那些侍卫不把船收起来,虚大家如何应付得过来!再说,那瑶池别院原为太子殿下所属,本就防卫森严,一般人等根本泊入不得。”说完,那方二哥神情也是一片向往。

许言自然知道那方二哥口中的浮浪子弟言指他人,意指自己。但他也不恼,微微一笑道,“确是在下孟浪了……,在下只是听闻两位谈起虚大家的瑶琴绝技,心生仰慕而已!”

“呵呵,公子可是对乐器音律有所喜好?”那灰袍青年问道。

“正是!”许言也不隐瞒,正色道,“公子可有指教……?”

“不敢,不敢……!”那灰袍青年连连摆手道,“公子若欲见上虚大家一面,眼下倒是有个机会,不过成与不成就要看公子自己的造化了!”

“哦,此话怎讲?”许言一听,忙拱手请教道。

“我看不提也罢,我瞧这位公子也不像是精通乐器,去了又有何用,别自取其辱了!”那方二哥一嘴的酸味,他自己技艺不行,入不得那知事的法眼,便是指望这所有的人都如自己一般不得那知事待见为好。

许言如何能听不出那方二哥语气中的意味,这厮虽然对他语言中一再损贬,但许言前世这种场面见过不少,如何能为他激怒,自是笑而不语,望着那灰袍青年。

“公子可知,那虚大家近日在洛阳城里设下一乐理知客堂?”还好那灰袍青年倒是古道热肠,耐心道。

“哦?在下今日刚到洛阳,确实不知!”许言颔首道,“这可是有所讲究?”

“虚大家设下此乐理知客堂自然为了会尽这天下精通乐器音律的大师!”那灰袍青年拿起桌上的茶杯微呷一口,继续道,“不过,这乐理知客堂可不是谁人都能进,若仅是对乐器音律有所喜好,是万万进不得的。能进内参详无不是对乐器音律造诣颇深的高人,到如今能进这乐理知客堂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哦……请问那乐理知客堂在洛阳城内何处?”许言问道。

“我看这位公子还真是不见知事心不死,何苦来哉?”那方二哥出言嘲道。

那灰袍青年见他一味出言嘲讽许言,忙使眼色提醒,自己却接过话道,“那乐理知客堂便在这城中,公子顺着这条街往前走到下一路口,往右转再走上一柱香的时间便能到!”

“如此便多谢二位了!”许言站起身来,朝他们两位微微一拱手,便招呼着宋启、何机往那乐理知客堂而去……

第七章 夜访知乐楼(上)

夜色渐深,可这夜市的人流却丝毫不见疏缓,各类商家的贩卖声不绝于耳……

“许兄弟,我们这是去哪?”宋启跟着许言走了一段路,也不见他提起要去何处,便出声询问道。

“两位大哥可知道这虚大家?”许言问道。

“哦……!?”跟在一旁的何机一听却是眼睛一亮,忙问道,“许兄弟拉着我们可就是去见那虚大家?”

“不,不……!”何机刚说完,忙又否定道,“传闻那虚大家精通音律,特别是一手瑶琴绝技出神入化,这四海之内无人能与之比肩!想那虚大家何许人也,怎么回待见你我这般不精音律的凡夫俗子!不过,我看许兄弟以萧为剑,可是对萧韵有所钻研?”

“呵呵,只是有所喜好,钻研倒是谈不上!”许言谦虚一笑,“刚才听闻虚大家现今就在洛阳,而且在前处设置了一乐理知客堂,只为会尽天下天下精通乐器音律之士!小弟不才,但如若有幸得他老人家垂见,也是不枉洛阳此行!”

“哈哈……!”何机一听许言此言,忍不住捧腹大笑,惹得周围一群游客驻足相望。何机自知失态,连忙忍住,附在许言的耳畔小声地说道,“许兄弟,那虚大家原本是一妙龄少女,如何在你口中却成了一位老者?”

“啊……!?”许言脸上泛起一阵潮红,自是羞愧难当,“这个……?”

“哈哈……!”何机看他一副窘样,又是一阵偷笑,“想来是许兄弟离开内陆久矣,不知者不怪,不过以后可莫再这般唐突了!”

“哈哈,俺虽一粗人,但虚大家的名号也是早有耳闻,确是一个女娃儿……!”宋启也是一阵哄笑。

许言连连道歉,“何兄教训得是,小弟以后多加注意了!何兄可知这虚大家来历?”

“这虚大家,确也是一奇女子!”何机略一沉吟道,“听闻,她四岁能作赋,五岁可操琴,六岁能谱曲,十岁时瑶琴技艺便已名闻于天下,之后她便携琴云游天下,这些年罕有人知其所综,虚大家驾临洛阳,我也是听许兄弟刚才所言才得知。如此不世出的高人,兄弟也是仰慕得很,我虽不通音律,但如若此番能见上虚大家一面,或间有幸得闻她老人家抚琴一番,此生不枉矣!”说完,朝许言一阵揶揄。

许言听闻何机那一句老人家,自知他是故意而为,忙道,“何大哥且莫再取笑小弟了!”

“呵呵!”何机挥了挥手,径自往前而去,好似他知道虚大家后,比许言还要心急几分。

他们一行人转过路口,走上一柱香的时间,果然看到前处一座叫“知乐堂”的院落,院落中一座两层做的木楼,虽不见奢华,却甚是精致,尤其那屋檐上铜铃挂角,随风轻吟,缥缈远逝!客未到,乐已至,倒是应了此间知乐两字。

那知乐堂门前早已围着一群衣着华丽的青年公子,或有低头轻谈,或有翘首驻望,或有失声痛哭,或有喜出望外。那知乐堂门口时不时地有人进出,许言微微一楞,这知乐堂名字虽取得清雅,可门前这一番嘈杂的景象,却是让人有些败兴!

等了一会,终于轮到许言他们,许言三人理了理衣发,遂走上台阶来到门前,朝守在门前的门童微一拱手道:“小哥,这里可就是虚大家的乐理知客堂?”

“可有带乐器?”那门童也不回答,自行冷漠地问道。

“在下带有一支玉萧!”许言说完,从腰上拈起玉萧。

“公子请进……!”那门童原本有些傲据的深情,忽然变得恭敬起来,伸手把许言往里请道。

“多谢……!”许言有些诧异于门童的态度转变,但也无暇追究,抬步就往庭院里走去……

“两位公子且留步,你们可带有乐器?”那门童却拦住了身后的宋启和何机。

“这又是为何?”何机疑问道。

那门童知道这两位是许言的朋友,言辞也甚有礼貌,“两位公子,这是堂内的规矩,一人带一乐器方可入内!”

何机顿时苦笑不已,早知如此,适才在夜市随便买个笛子,竹萧也是好的。

那门童似是看出了何机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道:“公子糊弄得了小人我,可里面还有几番审试,就怕不好糊弄了!”

“哦……!”何机一拍额头,知是这个理,无奈地望了一眼许言。

“劳什子破规矩,进去看看也不给?”旁边是宋启却有些恼了。

许言连忙制止宋启,看了看身后有几个排队等候的已经不耐烦了,便说道:“两位哥哥,自去别处逛逛,小弟我进去看看,如果晚了,你们可自行回去!”

“也只好如此了……!”何机轻叹一口,拽了拽尤自站在门口的宋启,走下门来。

许言朝那门童又是一拱手,“有劳小哥了……!”

“不敢,不敢……!”那门童说着便要引着言往门道里走去。

这时,排在许言后面人中的的一个年轻士子却急了,“这位小哥,你走了我们几个可如何是好?”

那门童回过来脸一冷,甩道:“急个什么?”说完,回过身脸子一暖朝许言笑道:“公子,请随我来……!”

许言却是有些迷糊,这厮怎么也玩这冰火两重天,自己又是不什么达官贵人,身上穿的衣服也远没有外面几位青年来得奢华,他如此讨好是为何故。

待许言随着门童走进门里,后面一位青年便对刚才出声询问的青年说道:“兄台刚才没见那人手里拿着一根玉萧?听闻这到知乐堂来的,凡是带萧的客人,这门童都是礼遇有加,怪只怪你我都不谙此道!”说着,轻轻拍了拍手中的笙,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弄萧的有这待遇,自己这些年还玩什么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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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夜访知乐楼(下)

刚才出言的青年心中亦是愤愤不平,说道:“这萧有哪般好?那音质又如何比得上我手中二胡来得苍雅结实!”这厮口上这般说着,却也不敢造次,他虽出身梁国世家,可这是在京城,虚大家又是太子殿下的贵宾,况且门旁的两位虎背熊腰的皇家护卫正面色不善地望着他。

走在前头的许言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只好奇怪于这门童眼力非凡,居然能看出自己这弄萧的造诣确也是当世仅见了。

穿过门道里的数道竹帘,许言便来到一处院内,这院内空间颇大,中间一条白石道直通那木楼门口,石道一边种着几丛一人多高的琴丝竹,郁郁葱葱地模样,自然是此间主人照料有加!另一边却是一口月牙型的的小塘,塘上零落着几张早已枯萎的莲叶。小塘边上零星地植着几棵玉蝶梅!

许言看到此,心里却是一叹!这院落的主人却是品位不凡,虽说那琴丝竹,在一般的富贵人家都能寻到,但要照料得如此茂密却是难得,须知那琴丝竹本是娇贵得很,稍有疏忽轻则叶黄而落,重则断根而亡!

而此间最为难得便是那几株玉蝶梅,玉蝶梅在这世间本是十分罕见,她凌寒怒放,花开浓茂,花瓣润滑如玉,型如粉蝶,由此而得名!许言的师傅封钟在隐居之所亦种有一株,许言平日见他为此多有操劳,方知此物有多珍贵!

许言知道平时能见到一株便是难得,此地却足足有五株,故而惊叹不已!不禁对此间主人心生敬佩!

此时已近阳春三月,那玉蝶梅的花期已过,只见那枝头依然隐隐有几丝暗红,殊是难得!

那门童见许言兀自在欣赏着院中的景色,知道许言对院中这几株宝贝有所感慨,也不催促,静站在一旁等候!也不管门外等候的队伍却已排到了路中……

许言驻足一会,也知道门外有人等着这门童去接待,便先行顺着石道往里走去,待要到木楼门口时,却也有十几位同人手携乐器在门外等候,其中不乏须发苍白的老者!

那门童示意让许言稍候,自己走上楼门口,附在门外的一蓝衣髯须中年人耳旁轻言几句,那中年人微微颔首,不住地打量着许言!

过一会,那门童走下来对许言道:“公子可自行入内,恕小人这就不奉陪了!”

“哦,多谢!小哥慢走!”许言一还礼,便径自朝楼里走去!

那蓝衣髯须中年人见许言走上来,也不拦他,只是看了看许言手中的玉萧微微一笑道:“这位公子手中的玉萧倒是精致得很……!”

“这玉萧乃在下恩师所赠,陪伴在下亦十载有余!”许言淡淡一笑,心中却是一酸,不知道那些胡人发现恩师尸体会做何处理?这玉萧确是那封钟赠与许言之物!想当年,封钟知许言喜好弄萧,且自小沉迷,也不疑其缘何会无师自通,便托人往极北苦寒之地寻来一块上古寒玉,再让名师小心打磨这才做成这把玉萧。许言对这把玉萧珍惜备至,日日随身携带,不仅仅因为是恩师赠与之物,却也是这玉萧所出之音,确实比一般萧音来得更加空灵圆润,如今再陪以泣吟萧“泣”字诀中的吐呐之气,萧音更为清唳脱俗,悠远绵厚,亦能闻达于数里之外。

“哦,请问公子今年虚岁几何?”那蓝衣髯须中年人看许言年纪轻轻,却自称持萧已有十余载,不禁暗暗称奇。暗想自己的主子五岁操琴,堪称绝世奇才,这少年口气倒是不小,不知道这弄萧的功力又有几何!

“在下年仅志学!”许言答道。

“公子几岁开始习萧?”那中年人惊道,此人面相虽然清秀,稍显稚嫩,可凭他的谈吐应在弱冠之年,可他说年仅志学,也就是十五岁,却携萧已有十载,难道又是个不世出的奇才?

“在下四岁习萧!”许言亦沉稳答道,丝毫不见做作。虽说许言习萧十载,可算上前世二十多载的苦心钻研,却着实已有三十余载。

那中年人一听此言,心中大喜过望,可尚有不少疑虑,只为这世间不乏沽名钓誉之徒,言之凿凿,其下未必者大有人在!他喜则在于,这知乐堂开门已一旬有余,梁国境内对乐器音律但凡有所侍凭的乐师高人无一不至,这习萧者也大有人在,可真正精通此道者寥寥无几。而主子虽以开堂知乐为名,拜会天下乐道高人,但私下对他们几个管事的却有所交代,对习萧者要多加留意观察,切不可怠慢!

那中年人仔细打量着许言,看许言虽衣着简朴,但气宇轩昂,谈吐不凡,遂是像下了一番决心,摆手道:“公子,请跟我来……!”

许言也不多言,跟着那中年后面,缓缓踱入楼内!

只见楼内中间一道红木梯扶摇而上,直至二楼!楼梯旁又设有两名灰衣侍从。楼内前厅分左右各二门,每门前置有一桌,内坐一人,桌前又坐有一人,似是进来应试的人等。那四个漆红大门紧闭,里面隐隐传来丝竹之声,间或有砰砰做响。许言抬头往那门脸望去,只见红纸黑字五个大字“打击乐器房”,而其他三个房间门脸上分别写着“吹管乐器房”,“弹拨乐器房”,“拉弦乐器房”。

许言自知上面所言之事,便径自来到吹管乐器房外等候!谁知那中年人来到他身边轻声言道:“公子请随我上楼!”

“哦……?”许言却是不知他此举何意,遂问道,“这萧不是在吹管乐器房?”

“公子随我来便是!”那中年人笑而不答,领着许言越过守在楼梯口的两位侍从,直接走上了楼梯,走过楼梯便到二楼,来到一门前停下。

“公子,请自行进去,在下就不奉陪了!”那中年人也不多话,径自下楼而去。留下许言一人暗自嘀咕,难不成,我这就要见到虚大家了?一想到这虚大家还是位妙龄少女,许言心下一阵急促,似是急切想要一睹这位世人口中不世出的佳人,又似害怕见到美人儿不知道该如何言语!许言自转世以来,却是从未和一位女子独处一室!一想到如此,不禁又有些飘飘然!

许言微微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便把心一横,闭上双眼,推开了那扇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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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白发断萧音(上)

一阵幽香扑鼻而来,许言一禁心神一荡,倏忽又发觉不妥,这香味分明不是来自女子身上,而是香炉内焚烧香木散发出来的香味!

许言原以为推开门,就会看见一国色天香,花颜月貌的绝世佳人在等候自己,走进门却发现屋里空无一人!只有屋内两尊鹤首龟身的香炉袅袅地飘散着几缕青烟……

许言走进来才发现,这见屋子却也只是间外屋,正对着房门的是一扇双开的窗户,边上开了一个拱形的厅门,门上垂着一道珠帘,后面还有一道桃红的帷帐挂着,挡住许言再往里窥视的视线。这外屋内不见各式乐器,墙上却挂满了古人的诗词歌赋、山水泼墨。

不见有人来招待自己,许言便自顾观赏起墙上的书画来。许言对古画没什么研究,但对诗词歌赋却是有些自己的心得,这前世研究古音乐,少不得要琢磨唐诗宋词,古人做曲自然要配以诗词,方能吟唱!所以,他对这墙上的诗词歌赋倒也提起不少兴趣,于是静下心来,开始仔细察看这墙上的墨宝,嘴中跟着上面书写的文字,碎碎地念着……

“公子,可有所得?”许言正沉迷着墙上的诗词间,却听到一含娇细语如同天音一般传入自己的耳内,忙正色转身!

一少女早已悄无声息站在他身后,那少女容色甚美,欣长苗条,垂首燕尾形的发簪,玲珑的娇躯上着一件浅绿色的罗衣长褂,在烛光散射下熠熠生辉。她看到许言惊愕之下,痴痴地望着自己,双颊一红,羞涩道:“公子,还请自重!”

“哦……!”许言忙收心神,朝着那姑娘行了一礼说道,“是在下孟浪了,且勿怪罪!”说着,眼角还是往那女子脸上瞥去,心中暗自忖道:这位姑娘可就是虚大家?当下便不及多想继续道:“不知虚大家亲自前来,在下实在惶恐,适才之事,虚大家还请多多原谅!”

“扑哧……!”那少女忍住捂口笑起来“公子可是叫我虚大家?”

“恩……?”许言一阵迟疑,心下却是懊恼得很,这虚大家是何身份,怎会亲自显身来见自己,糊涂啊,许言暗自一声轻叹。

“公子难道不知,虚大家一直居住在瑶池岛内,如何会来到这知乐堂?”那少女解释着,忽而感觉这年轻公子莫不是在捉弄自己便脸色一寒道,“奴婢只是小姐跟前一使唤丫头,公子切末取笑奴婢!”

许言见那少女面色稍显不善,忙作揖道:“姑娘勿怪,姑娘勿怪,在下刚至洛阳,不知其中情节,刚才楼口那管事的大叔也未曾多加嘱咐,实是在下不知!”

“扑哧……!”那少女看许言这副焦急地模样,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说着从身后拿出一卷白纸放在许言身边的书桌上,“把这里面的问答填完,好了便摇一摇桌上的铜铃,我便出来收拾!”

说完,那少女微微一笑,转身撩开厅门上的帘子,闪身进去,再无声息。

待少女走后,许言这才缓过神来!以许言一身的修为,除非轻功卓绝,一般人等靠近他自然能有所察觉,只是刚才许言心无旁骛,太过专注于墙上的字画。再加上刚才那绿衣少女自是有一身武艺傍身,所以许言才会没有察觉!许言暗自惭愧,想来还是自己江湖经验太少,如果刚才那绿衣少女欲意不轨,自己恐怕不死也得落个重伤!

想起适才自己出的又一桩丑事,许言也是苦笑不已,自己不明事情原委,就这样冒失而来,这虚大家不在此处,自己来此又所谓何事?许言看了看书桌上的那卷白纸和边上的那把摇铃,笑了笑,那起毛笔往砚台里蘸了蘸,便摊开白纸,仔细看起来。

“请问先生最擅长的乐器是哪一种?平时把玩的乐器又有哪些?”

许言一看这题,暗笑不已。虽说封种平时对他要求严厉,自小当世的经书史集学习过不少。可自这转世而来,许言还是第一次应试,不免神情有些怪异。

许言一定神,在第一问上写下“萧和瑶琴”,却把第二问空了起来,虽然前世他也偶尔把玩吉他和萨克斯,但这两个玩意写出来,怕是当世没人能弄明白这两件西洋乐器是为何物!不过,许言这一空填得甚是嚣张,一般此道高手怕是钻研一器便已觉吃力,其他也只能是把玩而已,这厮却好不谦虚填上了两件乐器。诚然,许言确是在萧和古琴上造诣卓绝,再持有两世的修为,否则寻常人家如何敢在此空上填上两种器乐!

这剩下还有一问,便是“先生以为瑶琴和萧,在众多乐器中,所处何境?”

这一问又是问到了许言所擅长的两种乐器,要让他对瑶琴和萧做些评价,许言却沉吟起来,这出题欲意何为?但凡对某一乐器有所钻研的,自然会认为自身修炼的乐器才是众多乐器中最上层的,这不是让不习瑶琴和萧的应试者为难嘛,若说瑶琴和萧是为上乘,那么有违自身多年心意,若说落在中乘,那又怕虚大家见怪,众所周知,这瑶琴自是虚大家的贴身之物,如何能忍受得了别人把它落在上乘以外?,所以一些应试者便把自己所精通的乐器和这瑶琴列为上乘,把萧排在此列之外!而一些善于投机取巧之辈,早已听闻这习萧者在这里颇受礼遇,故而也把这萧列在上乘,以期望自己的试题能得到虚大家的青睐!

许言沉默数刻,想起前世魏晋时期的嵇康,他这古琴大师给予古琴的评价正合自己的心意,自己只要再加上对萧的评价即可!便提笔铿锵写道:“众器之中,琴德最优,萧德最雅!”写完,搁下毛笔,拿起摇铃兀自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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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白发断萧音(下)

不一会,那绿衣少女便从内撩开帷帐和珠帘,含羞凝望了许言一眼,便缓步走到书桌上拾起许言的答题看了看,当看到许言第一问写的却是萧和瑶琴,第二问却是空在那里,便皱眉说道:“公子,这一题第一问一般都只填一物,而第二问公子却还没有作答呢!”

“在下确实对萧和瑶琴都有所钻研,所以并不清楚自己这萧和瑶琴哪一样最擅长,故而两者都填上。这第二问,在下对现今内陆其他乐器不甚了解,而内陆以外的乐器却是有把玩一二,又怕虚大家未曾听闻,因而未填!”许言解释道。

那绿衣少女原本对许言在第一问上填上瑶琴,便已心生不满。这登徒子,也敢在自家小姐面前说最擅长瑶琴,本想出言叱问。咋又一听这许言居然还说小姐有未曾听闻的乐器,心中更是气愤不已,暗想,我家小姐何许人也,这世间还会有她未曾听闻的乐器,这小子也忒狂妄,便脸色一寒,冷冷道:“填上,填上……我家小姐还有会未曾听闻的乐器?”

许言见她脸色不善,也不解释,解释也没用,便苦笑摇头不已,拈起毛笔,在第二问上写下“吉他和萨克斯”。

“恩……?这吉他和萨克斯是何物?”那绿衣少女见许言写下的两种乐器是自己闻所未闻,故脱口问道。

“姑娘,在下刚才已经解释,这是外域流传的乐器,我内陆人氏自然不知,你现在却又问我!”许言挂笔苦笑道。

“我不知,你怎以为我家小姐也不知,你不是也知道有这两种乐器吗?”那绿衣少女心中气愤,对许言的言语间已不再客气,称呼也直白而来。说着,也不看这第二问许言是如何答的,转身撩起帘子便进去,再次扔下许言空落落的一人,和那兀自摇晃的珠帘……

许言楞楞地坐在椅子上干等着,也不知道里面的人看了会怎么样,明知虚大家不在此地,里面还会有谁把关?该不会是把卷子送到瑶池岛内去了吧……

屋内的油灯快要燃尽,也不见有人进来添油!许言坐在其间,好生不自在,却又不见人来招呼,亦没心情再仔细品位墙上的书画,起身来到窗口,往外看去……

夜色中,外面一排不知名的树木在夜风中晃动着,许言看不见远处的灯火,也就不知道这院落里面可还有其他的景致,便抬头望向星空,思念起自己的恩师和前世的家人来……

思绪如潮,许言心境凄茫,便顺手拈起腰间玉萧,轻轻地吹奏起来!许言所吹地是今世所创的〈〈秋窗风雨夕〉〉,本是他转世后因怀念前世的家人所创,曲风婉转迷离,萧音一层层低鸣,却似许言的心中痛楚一层层剥离,萧音渐隐,似许言垂泪暗叹,忽儿萧音一声沉啸,似要拨开夜空层云,摇上明月……

一曲〈〈秋窗风雨夕〉〉,把原本融暖花开的春夜变成了风雨飘摇的秋夜,萧声起起落落,似泣似诉,让闻者无不黯然叹息……

这便有一老者于不远处亦倚栏临风,眼放精光,沉耳聆听许言凄迷的萧声,于动情处,亦双目微含,捋须不已……

许言正当一曲完毕,转身坐下不久,便见那自己苦等未来的绿衣少女,自内室撩开珠帘气喘吁吁而来。

“公子,适才那萧曲可是为你所奏?”那绿衣少女气极而去,却是面露喜色而来,言语中对许言又是恭敬起来。

许言却还沉迷在曲中悲戚的意境中,人若恍惚,微微一点头,也不做声。

“公子快随我来,我家老管事有请!”那绿衣少女见许言点头承认,笑若桃花唤道。

“老管事?”许言略一迷惑道,“他见我如何?此番在下是想拜见虚大师的,既然虚大师不在,我便告辞了!”说罢,许言起身欲走。

“你这榆木脑袋……!”那绿衣少女见许言当真要走,也顾不得礼数急道,“见过我家老管事,我家小姐瑶池岛上的大门便有一半为你打开了……!”

“哦……!”听闻大门一半为自己开启,许言神情一振,从刚才悲戚的情绪摆脱开来询问道,“你家老管事可是有什么要问在下?”

“这我哪知道?”那绿衣少女见稳住了许言便笑道,“等你见了老管事便知道了!还快不随我来……!”

许言苦笑拍了拍额头,这从外面进来楞是这么多关口,这寻常人家如何能消受得了。许言遂不多言,跟着绿衣少女翻帘而入。

内室却还没有人,一张卧榻横在中间,榻前依旧有两尊鹤首龟身的香炉放在两边,榻后列一案几,上放两座花瓶,插着几朵桃花,中间挂着一副山水墨宝。案几两边各有一太师椅,上铺一桃花图案的坐蓐。房内布置简单,却尤有一番风味!房内右边却又有一架红木扶梯盘上三楼。

只见那绿衣少女站在扶梯口朝正在房内鉴赏的许言轻声唤道:“公子快走,莫让我家老管事等急了!”

“好好……!”许言不忍那绿衣少女焦急的模样,轻身跟着她拾梯而上。

走上三楼,行到楼道尽处便见一房门洞开,许言略一犹豫,停下了脚步。绿衣少女抬袖遮口揶揄道:“公子自行进去便是,我家老管事可是很好说话,不会为难你!”说着,朝许言微微一福,便下楼而去,敢情那楼下那卧榻是给她准备的。

许言深吸一口气,再次理了理衣襟和发带,步履沉稳地朝房门走去。

只见房内一老者,头发花白,身着青衫,双手背负,正站在窗前,好似在赏玩着什么……

许言听闻那老者呼吸沉稳,身形挺拔,气势不凡,自知这老人家一身武艺尤在自己之上,心下不敢不敬,对着老者的背影拱手深深一个鞠躬,轻声道:“在下许言,见过老管事!”

“适才那萧声凄迷委婉,许公子可是心有所哀?”那老者也不回头,兀自站在窗前发问道。

“适才在下思及过世的恩师及失散的家人,心有所感,曲意难免有些癫狂,让老管事见笑了!”许言黯然道。

“哦……!许公子这萧技可也是师从你那位过世的师傅?”那老者言罢,缓缓转过身来,朝许言微微一笑。

看着那老者微笑的脸,只在刹那间,许言却如雷灌顶,兀自张大嘴巴,人却几乎要昏厥过去……

第九章 往事不可追(上)

“师傅……!”许言蠕动着双唇,眼泪四溅,轰然跪倒在地板上,颔首埋在肩膀内,痛哭不已……

“许公子,这是为何?”那老者见许言刚一见面就垂泪跪倒,连忙上前扶住他的双手。

许言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哽咽道:“师傅,徒儿想你想得好苦……!”

许言这一番哭诉,搞得那老头一阵惶恐,想想自己这一生未曾开庐授徒,这徒弟从何而来,若是有人冒充,可看着地上的少年哭得情真意切,不似做作,或是自己哪年收留的一苦命少年?可那时收留的孩童如今都好好地生活在东海的落霞岛上,怎么会冒出这样一个少年来?那老者苦苦思索着,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丝线索!

突然间,他似想起了一个人,那个让他爱恨交加的人,难道他……

“许公子,你且起来……老夫,真不是你的师傅!”那老者内力缓吐于双手,便把几乎匍匐于地上的许言扶了起来。

许言听那老者此言,忙擦掉眼中的泪水缓缓注视着那老者:眼神相像,但没师傅那么犀利,鼻子好似比师傅稍微扁了点,最主要是他没在老者的右眉上发现那颗他在熟悉不过的黑痔,许言这下便知道是自己认错人了。当日在凉山中的茅屋里,封种早已生机已绝,怎么可能现在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许言连忙擦干泪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老者深深地一个鞠躬:“在下鲁莽了,还请老管事不要见怪!适才一见老管事和在下恩师相貌如此相似,不禁恍生错觉,还望恕罪!”

那老者却不见他的解释,神情严肃道:“我且问你,你师傅在相貌可有什么地方迥异于我?”

“旁的地方几乎无甚差别,我恩师在他的右眉上有一颗黑痔,而老管事您却没有!”许言如实回答道。

“你师傅可是叫封钟?”那老者轻呼道,脸色却已见悲戚。

“正是,老管事可是认识我师傅?”许言好似抓住了些什么,却不敢把握!

“你……你刚才所说过世的恩师,可就是他?”那老者睁大着双眼,眼角青筋暴起。

“正是……!”许言略一低头,双眼划过一道薄雾,几又垂泪而下。

“大哥……!大哥啊……!”那老者顿时倒地哀号起来,双拳紧握如锤,不住地敲打着地板!

这下轮到许言犯嘀咕了,这老者一口口地唤做自己的恩师为大哥,可自己自小却从未见恩师提起过,看他神情如此悲切,老泪纵横!应该和恩师感情甚好。那如何这么多年来,从未见他来山上探望过恩师?

那老者兀自跪在地板上痛哭了一会,这才在许言的搀扶下艰难站了起来道:“你且与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我大哥身体一直硬朗,何况有神功护体,缘何会突然过世?”

许言搀扶着他来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自己坐在一边,详细地描述起之前发生的一切,说完已泪如泉涌。

那老者听完,一声又一声地哀叹,复又看了看一旁径自抹泪的许言,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道:“我那大哥,虽然走得匆忙,但也总算留下你这一脉,我知他一直视你如己出,你安然逃脱,他也应含笑九泉了!”那老者看着许言复道:“我先前早就告诫过他,那羊皮卷不可藏于身上,否则早晚有杀身之祸,他却是不听!想他本已出尘而去,要这些东西又有何用?他虽隐居世外,可还放不下之前的一切啊……”

许言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到那老者面前,“嗵”一声跪了下来,“咚咚咚!”三声闷响,许言对着他连磕了三个头。

“你这是何故?”老者诧异道。

“老管事既是恩师的胞弟,当得起在下这三个响头!”许言言毕站直了身体,立在老者一旁。

“好……好……好!”那老者笑颜渐开,抚着白须,一副老怀为安的模样,“如今我大哥已去,我也算是你的长辈,从今往后,我便唤你一声言儿,你唤我一声师叔,可好?”

“是,师叔!”许言复又走到他面前深深一礼,神情激动,没想到自己原本想逢上这虚大家一面,却在这里收获这世间又一个至亲的人,他原本空洞的心一下子变得充实起来。

“师叔,您可是和恩师一样姓钟?”许言问道。

“呵呵!”那老者微微一笑,却凝声不语,好似忆起当年些许往事,过了好一会却长抒一口气,释然道:“我知道你尚有许多疑问,待我慢慢为你道来!”

老者轻轻拿起案几上的的茶水轻轻地呷了一口,双眼微眯,缓缓说:“我和你师傅本是孪生兄弟,父姓为顾,他为顾忠,我为顾德。自小他痴迷于武学,我却对音律情有独钟,后来他拜师于一位世外高人,武艺大为精进,年少成名后,你师傅的性情大变,噬杀成痴,江湖上不知道因为他落下了多少无辜的累累白骨,我苦苦劝戒他,他全然不听,依然我行我素。于是我愤怒之下便和他决裂,划清界限,从此再无瓜葛。后来我父母过世,我便随师来到东海落霞岛,潜心钻研音律,不再过问他和江湖之事!”封钟年少张狂的过往,许言还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他和自己的弟弟竟是为此而决裂!

“后来,我在岛内得知,你师傅遇见一位叫绿萝的姑娘后,慢慢转性,不再似之前那么张狂,为人也内敛不少,想来自然是那位绿萝姑娘的原因!我本以为你师傅能因为那绿萝姑娘就此安顿下来,谁知道,你师傅之前罪孽太过,江湖上一些仇家纷纷寻来报仇,绿萝姑娘几次险些为他丧生,你师傅为此狂性大发。绿萝姑娘痴心不改,苦劝你师傅就此罢手,忘却仇恨,随她归隐世外!如此深名大义的姑娘,你师傅却执迷不悟,依然寻上几个仇家灭了人家满门,最后绿萝姑娘对你师傅大失所望,终于还是嫁给了另外一名男子!”顾德说到此不住的摇头,神情一片惋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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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往事不可追(下)

“难怪恩师弥留之际,却还一直念叨着阿萝两字,想来就是这位绿萝姑娘了!”许言轻声道。

顾德点了点继续道:“你师傅对这位绿萝姑娘自然是情根深种,否则也不会在她受伤后,狂性复发!本是一段金玉良缘,却是因为你师傅罪孽深重,上天亦是容他不得有此归宿,惩罚他一世无依,孤独终老!”

“那绿萝姑娘嫁后,你师傅亦寻她数次,绿萝姑娘拒不回头,你师傅心灰意冷下,流离颠沛于江湖之中,后来又一些仇家寻到他,你师傅拒不出手,那些仇家又奈何不了他的性命,如此反复了几载后,你师傅便突然消失于江湖,无人再知道他的下落!直到一年前,他寻我来到了东海落霞岛,向我索要一本师门祖上所传的绝学《泣吟萧诀》!”

“哦?原来师叔的主上就是黄眉子!”许言奇道。

顾德淡然地点点头,也不奇怪缘何会知道黄眉子,似是一直沉迷于过往之中,“那日我当面予以拒绝,今后一段时间,他隔些天便会来求我,我都不予,最后一次他竟然跪下求我!想你师傅,跪天跪地跪师亲,却从不跪旁人!我深为动容,却抛开不了过往对他的怨恨,如果不是因为他,父母亲、我的妻子又如何会早早过世?你师傅知道我和他有解不开的心结,最后只是留下他归隐所在,便黯然归去!”

许言听罢,从怀中掏出那本已经发黄的《泣吟萧诀》问道:“这本《泣吟萧诀》可就是您给恩师的?”

顾德接过《泣吟萧诀》笑了笑,还到许言手中道:“后来,我想想自己这般执着,与你师傅过往又有何异?我埋怨他当初年少轻狂,不解仇恨,自己却落在恨字里面也是自拨不能!”说着顾德一脸羞愧,“想通了,数月前我便亲自带着这《泣吟萧诀》来到草原上,来到了他隐居所在。我们兄弟二人对酒当歌,笑泯恩仇。那几日,却是我这十多年来最为愉快的日子,原来放下仇恨会让人如同重生,只可惜我们兄弟二人明白得都是太晚了!”说完,顾德颔首低下,久久不语。许言心中却问道,师傅之前确实有一段时间下山远游过,可这次下山前数月都一直与自己呆在一起,师叔来过无当山,自己怎么不知道?许言虽心有疑问也不好打扰,静静地站在一旁候着。

“言儿,适才听你的萧声,已然掌握了这‘泣’诀的奥义,这‘吟’字诀可有所收获?”顾德突然抬起头来问道。

许言听闻却是心里一惊,这师叔好生了得,只听了自己一曲便能辨别出自己修炼泣吟萧诀的火候,忙正色道:“师叔,师傅逝世前才把这《泣吟萧诀》交于徒儿手中,直到月前我才对这‘泣’诀有所体会,这‘吟’却还是不曾研修!”

“哦……?这么说你修炼这泣吟萧诀可还不足一月?”顾德惊讶道。

“算来到今天刚好是一月!”许言仔细一算回答道。

“言儿,你果真天赋异禀,呵呵,看来小姐此行不虚啊!”顾德舒心一笑。

“师叔,这泣吟萧诀本应是您师门的绝学,缘何您会送予恩师,也不怕师门怪罪?”许言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哈哈!”顾德爽朗一笑道,“这泣吟萧诀乃我飘韵门开门祖师黄眉子所创,祖师他老人家虚怀天下,这泣吟萧诀虽博大高深,但祖师一直以为有缘者都可修炼,并不拘泥于本门弟子,只是不知为何这两百年来,修炼此诀人数亦是不少,却无一人能领悟至‘人’诀,以至如今这世上修炼此诀只寥寥数人而已,真是怪哉!”

“哦?师叔可是也修炼了这泣吟萧诀?”许言问道。

“那是自然,不过,我自二十年前参透这‘吟’字诀后,这些年来便再无领会,哎……!”说着,他看许言神情一黯,自然知道他在担忧什么,便安慰道:“言儿莫忧,这泣吟萧诀最讲究一个缘字,想当年我用了近两年的时间方才领悟这‘泣’字诀,你却用了一月不足便已掌握,可见你和泣吟萧诀却是有极大的缘分,也许日后你能达到大成也未可知啊!”

许言默默一点头,继续问道:“师叔,你自是飘韵门的弟子,缘何会在虚大家府上做一管事?”

“哈哈!”顾德又是一阵大笑,抚掌道,“言儿,那虚大家乃我飘韵门的圣女,亦是我师傅的孙女,由于我师兄夫妻二人英年早逝,她自小便是我抚养长大。此次来洛阳,只是为了掩饰身份,才做了这样的安排!”

“哦……!”许言点了点头,心有所想,“师叔,我之前那份答卷,可曾,可曾……!”

“呵呵,那答卷我已看了,真没想到,你对古琴亦有钻研,难得,难得啊……!”顾德拈须笑道,“只是我那大哥一直以来不谙音律,他又是如何教会你习萧抚琴的?”

这下可轮到许言迷茫了,这个问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两世为人的事情是万万不能说的,只能勉强敷衍一下了,“徒儿自小就对音律有奇特的爱好,特别对萧音和琴音甚是敏感,所以一直以来习武之余便独自钻研,也算是略有心得!”。如果封种听到许言刚才这一番,估计立马要从不知名的地方蹦出来,死不瞑目。许言这厮,明明是抚琴弄萧之余,才勉强学上几招封钟的绝学。

“哦……?”顾德又是眼睛一亮,这小子自学就能有这一番造诣,前程真当不可限量!他这些年却花费不少精力钻研萧艺,却自愧达不到许言之前所奏的那一番意境!

“师叔,可否替我引见一下……引见一下虚大家?”许言一提及虚大家便有些心虚,但为了能与她切磋一番,被师叔误会也顾不住了,便继续道,“徒儿刚到洛阳便听人提起虚大家的瑶琴绝技,忍不住技痒,想与她……”

“呵呵!”顾德微微一笑,挥手打断他的话说道,“你不用着急,这卷子我还要带回去给她看一看,见不见你,还是要看她自己的意思!”

“如此,还请师叔替徒儿在虚大家面前多多美言几句……!”许言笑道。

“哈哈,俗,俗,真乃俗人一个!”顾德哈哈一笑挥手道,“不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是人之常情,哈哈!”

“恩……?!”许言微窘,这……这还是被误会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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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美人瑶池宴(上)

夜色已深,许言告诉顾德自己所住客栈的位置后,便拜别顾德,独自一人回到了客栈。何机和宋启二人早已回房休息!许言也不去打扰他们,回到自己的房间,翻身躺下……

第二天一早,何机和宋启早早就来到许言的房间,把正酣睡的许言给唤了起来!他们自是很关心许言昨晚的进程!

“许兄弟,昨晚可是见到了那虚大家?”何机昨晚被阻门外,已是万分遗憾,他领着宋启在附近转了转,便又回到知乐堂门口等许言!谁知道等了一个多时辰,许言还是没能出来,问守在门口早已哈欠连天的门童,他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疲惫之下,他只好和宋启先行回到客栈!

“虚大家一直居住在城东的瑶池岛内,不曾离开半步,在知乐堂里如何能见到她?”许言笑着打起一盆水,慢慢洗漱起来!

“那如何在里面呆了这么长时间?”何机追问道。

“哎,里面问事的人一拨接着一拨,自然要耗费不少时间!”序言夸张道,其实他也就只是经历了三拨考问,便见到了这知乐堂最高的知事——老管事,也就是他师叔顾德。

“俺的娘诶,那帮人就光问问话,就问了你两个多时辰,那见到虚大家还了得?”宋启瞪着铜铃眼道,“我看那些家伙纯属闲着没事干!”

“哎,宋大哥,话可不能这样说,人家办事情仔细点也是对!想那虚大家何许人也,若是为一些轻薄浪荡子弟趁了个空,那岂不麻烦?”许言解释道。

“许兄弟所言极是!”何机笑道,“宋兄是急性子,若是让他被人问上两个时辰,只怕早就不干了!”

许言和宋启一听何机此言,顿时笑了起来,确实,宋启怕是耐不住这个性子。

“许兄弟,昨晚可有什么收获?”何机问道,他是聪明人,自然不相信许言在里面干坐着被人问了一晚上的话。

“呵呵,是有一些收获,不过现在说还是太早,如若真有机会能见上虚大家一面,我再详细告诉你也不迟!”许言卖了个关子。

那何机也不恼,他淡淡地看着许言,似有所悟!

“走了,走了,吃早饭去,俺肚子里的虫子都叫唤了!”宋启嚷嚷着便拉他们往楼下走去!

一个上午无事,许言和何机便陪着宋启到城里四处转转,看看可有什么合适的镖局!可一圈下来,这些镖局不是关门大吉的,就是人手充足的,搞得宋启好是郁闷,许言和何机也是好声安慰。想来洛阳这些家镖局也是受到北禁之事影响颇大。眼见快要到午饭的时间,一行人在一酒楼随便吃了点,而后他们陪着许言在附近的衣店置办了几件衣服,这才转回了下榻的客栈!

许言刚一进客栈大厅的门口,便看见昨天在知乐堂楼前引领自己上楼的那中年人,正站在楼梯前,一脸焦急地模样!他一看到许言回来,便连忙堆上笑脸迎了上来,“许公子,让我好等!”

“大叔,你可是在等我?”许言拱手笑道,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来的是他,他一直以为顾德会亲自过来寻他。

“正是!”那中年人点了点头说,“老管事交代说许公子就住在此处,我寻过来你却和朋友出门了,不瞒您说,我可等了您足足有两个时辰!”

“对不住,我和朋友出去有点事,耽误了你的时间!”许言一听人家等了自己这么长时间,连忙再次拱手表示歉意。

“不碍事,不碍事!”那中年人挥手道,“只要不耽误许公子的事情就好!”

“哦,大叔找我可是有要紧事?”许言这是明知顾问,却要装出一副疑问的样子。

“好事,好事……!”那中年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封请帖,交给许言道:“这是老管事托付我交给公子您的,今日下午申时我们府上会派轿子来接您,您到时在客栈安心等候便是!”

说完,朝许言及其后面的何机等人微微一拱手,便告辞而去!

“兄弟,这是哪来的请帖?”宋启性子急,原想一把抢过请帖瞅瞅。许言眼尖,一把藏入怀中,笑着朝宋启摆摆手,也不理他们两个,独自一人上楼而去……

一关上房门,许言迫不及待地从怀中拿出那请帖细细一闻,一缕幽香绕鼻,让许言不禁心神摇荡!只见那请帖上面绘着一朵怒放的玉蝶梅,想起那天在知乐堂里看到那五株玉蝶梅,许言心里一阵感慨,这玉蝶梅定是虚大家的挚爱了!

虽然早就感觉今日虚大家定会邀请自己,但许言看着这封请贴,心情依然难以平静,虽然他和那虚大家素昧平生,但共有的一点爱好,还是让许言对她充满了期待……

许言缓缓地打开请帖,迎面而来的是一行方正的蝇头小楷,字迹娟秀清新,古朴淡雅。一看便知是出自女子之手!

“欣闻许公子萧琴专精,熟研音律,乃我辈楚翘,贱妾不才,今夜忝设一宴,欲与公子抚琴弄萧,共合一曲,望勿推辞!虚洛嫦拜上”

果然就是那虚大家的邀请,许言此时方才得知,那虚大家名字唤做洛嫦。洛嫦、洛嫦单单这名字也让许言好是一阵心驰神往……。

这,大家的名字果然非同寻常,取两位人尽皆知的仙女“洛神”“嫦娥”各一字,那虚大家是否真有如仙女那般出尘的容颜,不食人间烟火?……

此时离申时已是不远,许言无暇再做他想,忙喊来小二,让他准备热水,准备好好沐浴一番。也算是许言有点先见之明,事先出去买了身衣服,否则穿着那些破旧的衣服,许言可真没脸走到虚大美女的面前去……

在房间内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换上新置办的孝白长衫,再用一根白色发带把长发随意一系,好个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公子,“这……,是我吗?”许言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有些难以置信,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妆,这稍微打扮一下,便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认了……

第十章 美人瑶池宴(下)

申时已过,许言见虚大家府上的人还未至,便从怀中拿出《泣吟萧诀》,仔细研读起“吟”字诀。这“吟”字诀内所记载的招式虽然简单,但口诀却颇为深奥,许言默记于心,反复吟读,希望借此能有所参透,因为其间最后一句“复而吟唱,神游内海”,好似让修炼者放松心境,反复吟读口诀,便能有所得!一时间,许言便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许公子可在屋内?”许言正沉吟间,忽闻门外一声轻寻,便打断思路,把《泣吟萧诀》放入怀内,起身打开房门。

门外一褐衣青年却是许言未曾见过。那褐衣青年见许言出来微微朝他一鞠躬问道:“小人知乐堂知事,今日特奉老管事托付,前来接许公子往瑶池岛内翠微阁一行,许公子可就是随小人前往?”

许言拱手还礼道:“如此,就有劳小哥了……!”

“许公子请……!”那褐衣青年微一抬手,引领着许言往楼下走去……

楼下门口早已停着一座四人轿子,大堂内却不见了何机和宋启是身影,想来他们也已回到自己的房间歇息去了……

那褐衣青年,走到轿子前,身体微躬撩起帘子恭敬道:“许公子,请入内!”

“多谢!”许言也不推辞,右手捧起前襟下摆,小心钻入轿内。

褐衣青年徐徐放下帘子,轻唤一声:“起轿!”四个轿夫抬起许言便往城东赶去!

轿子外的轿夫一阵阵沉重的喘息声,许言在轿内坐得却不甚安稳,他虽两世为人,却还是第一次坐着轿子,初始一阵新鲜感过后,便是觉得这东西坐着还不如自己走着舒坦!但人家盛情之下,许言也不好唐突让人停轿,勉强忍着摇晃,闭目养神!

这从城北到城东,说起来近,可走起来却也是好一段路程,况且已时近傍晚,街道上行走的人也多了起来,轿夫的脚步也时走时停,让许言在内好是一番煎熬!

再往前一段路,天色已渐渐变暗,许言觉得外面嘈杂声渐逝,翻起轿内的窗帘,探出头去!那一直跟在轿子一边的褐衣青年眼见许言探出头,连忙走到一边恭敬道:“许公子可是有何吩咐?”

“哦,请问小哥,这是到哪里了?”许言望了望四周的建筑,一座座庄园别院,门前挂有各色匾额,期间景致与其他城区却是有不少区别!

“许公子,轿子已到城东,您再稍做休息,很快便要到瑶池了!”那褐衣少年解释道。

“恩……!”许言点了点头,便放下窗帘,想起四周那一座座别院,暗自猜测这城东莫不是居住的都是梁国王公大臣?忽而想起那天夜市里的那热心青年曾提起过,他自己也是摇头不已……

轿子忽然一停,前面似有人盘查,那褐衣青年上前去交涉一会,轿子便又重新往前而去,却也不见有人过来视察,想来那虚大家的面子果然吃得开……

再过一会,轿子便停了下来,那褐衣青年来到轿门前卷起轿帘,恭敬道:“许公子,已到瑶池,请下轿!”

许言一听已到瑶池,忙从轿内走出!

只见眼前好一处如隐世外的景致,那一片烟波缥缈可就是瑶池,湖边杨柳依依,虽新吐绿意,却掩不住那婀娜的身姿,一轮圆月已从东面挂起!往湖中远眺,暮色中依稀可见一小岛浮于水面上,犹如画舫摇曳其中……

“言儿……!”一声熟悉地叫唤声随风传来,许言定睛一望,于不远处湖边泊有一船,船首站一白发老者,正是顾德!

“师叔……!”许言连忙快步往前,来到船前,对着顾德深深一躬。

“言儿不必拘礼,快快上船来!”顾德捋须微笑,复又抬手去接许言!

许言小心步入船内,却是脚下船身一晃,几乎不能站稳,多亏顾德扶着他,否则便要跌入湖内。顾德哈哈一笑:“言儿,可是初次坐船?”

许言微微一楞,想想自己前世坐过数次邮轮巡游于东南亚的各个小岛间,海上偶有波浪,却不似这小船这般摇晃,忙羞愧道:“徒儿自幼随同恩师蜗居于草原之上,却也是第一次驾浪而行,让师叔见笑了!”

“哈哈……!”顾德大笑道:“日后师叔带你去见见那东海落霞岛边的海浪,那惊涛拍岸,卷起千层浪,你若处在其间吟萧,又是另一番风味啊!”

“呵呵……!”许言轻轻一笑,在船上小心地坐下来。顾德描述的场景,他却是熟悉的,不过于怒涛间驾起一叶扁舟,弄萧于船首,却也是许言向往的!

顾德却是站在船上身形不动,朝船夫点了点头,那小船便朝湖心小岛轻飘而去……

“言儿!”顾德看许言不住地眺望着湖内的景色,好似心有所触,便问道,“若偶得佳曲,可试吟之……!”

“那徒儿就献丑了!”许言正是有所感悟,拈起腰间玉萧,吹起他前世所作的《春江夜泊》曲……

萧音渐起,如美人酣睡后抬眼,自是一片旖旎风光,萧声悠扬婉转,似诉情于远处,忽而萧音点点震破,却似如幽远处古刹钟声荡来;忽而萧音低吟绵绵,又似浪涛连连拍岸而来……

一声清唳之音突起,徐徐回落,好似倦鸟归巢低声鸣唤!这一萧音顿起,却让许言和顾德心中一震。

许言心中所震是,这一声闻似鸟鸣,却是他前世苦寻不得,缘由自是箫的音色柔和、典雅,低音区发音深沉,弱奏时很有特色;中音区音色圆润、优美;高音区发音却是有些紧张干涩,不似竹笛高音徘徊有余!而今天,此音能出,却是突兀而出,许言本无把握,待要运气吹奏时,心中“吟”字诀却似有所共鸣,一口真气在玉萧腔管中连绵激荡,那一声清唳的鸟鸣便破管而出,让许言惊喜不已,如此一曲《春江夜泊》便算是圆满了!

而那顾德心中所震是,许言弄萧造诣如此深厚,那一声似倦鸟鸣唤的高音却是自己耗尽一生心血,却尤不能得!闻那萧意,许言却已对“吟”字诀初窥门径!许言一夜之间就能有此精进,不是天造其才,却还有何解?顾德沉吟不语,一脸复杂之色,继续听着许言吹奏着……

萧音渐渐轻缓,好似飘浮在水面上,随着波浪缓缓逝去……

音止人静,小船尤自在船夫的操弄下往岛上飘去,船上的人儿好似睡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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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抚琴唤知音(上)

顾德闭目沉吟良久,似在久久回味着刚才许言那番曲调,半晌才抬头道,“言儿,你这一手萧艺,老夫自叹拂如啊!”

“师叔过谦了!”许言朝顾德微微躬身,惭愧道。

“呵呵,适才那一声倦鸟之鸣,于高音处却尤能清亢,余音亦能婉转回落,不见痕迹!老夫苦求多年不得啊!”顾德微微一笑,神色之间有一丝遗憾,却不知为何更有一丝厉狠之色!

“适才那一曲,可有命名?”顾德问道。

“徒儿叫它《瑶池夜泊》可好?”许言想了想,更名道。此曲乃是应了这瑶池的景致,许言才对那一声鸣唤有所得,换上此名也是应该!

“呵呵!”顾德笑了笑,不置评论,眼望已在眼前的岛上别院,心想,适才许言那一曲,她可是听到了?

转眼间,船便已靠岸!许言在船夫的搀扶下小心走上了岸,回头却见顾德仍自坐在船上,便问道:“师叔不随我上岸吗?”

“呵呵!”顾德拣起船内一根鱼竿,笑道,“你和小姐在庄内抚琴弄萧,我老头子就不参合了,垂钓去也……!”说着朝船夫一招手,待船夫入内,便径自而去……

许言苦笑摇了摇头,转身顺着岛上的石径往里走去!

天色已暗,石径两边的树梢已然燃起了红色的灯笼,灯笼上依然勾勒着一朵淡淡的玉蝶梅。这两排灯笼一路沿着石径指引着许言通往幽处……

远在湖内眺望这小岛时,不觉得这岛有多大,可一身处其中,许言还是感觉别有洞天!缓缓步行丛林间,四处树影婆娑,暗香袭来,让人如临仙境,这梁国太子殿下倒有一番情趣,想必是花不少心思,这才引得虚大家这只凤凰来栖!

许言渐入深处,过一岔路口,两边皆挂灯笼,却不见有人来引领,心中正暗自琢磨,却忽闻一声音起,那……自然是他所熟悉的瑶琴音色!

琴音缥缈而来,似是在为许言引路!许言微微一笑,寻着琴音移步而去……

行走须臾,便来到一开阔处,一座白墙青瓦的院落坐落期间!大门上挂一匾额,上书“翠微阁”而那琴声从不是从内飘出,而是绕过院落,往左边的一处树林中飘来!

“难道虚大家不在此翠微阁之内?”许言正踌躇间,那琴音好似感悟到许言的犹豫,微微一顿,复又加重了音色,好似其间颇有怨意!

许言会意一笑,绕过院落,寻那琴声而去……

掠过错落参差的灌木,许言寻着琴音来一处茂密的松树林里,一条小涧横贯其间,那琴声乃从小涧的源头处飘来,许言边顺着小涧往松树林里走去……

琴音渐为柔和,好似赞赏许言终于找对了来路。许言笑着摇了摇头,忽觉前处红光透幽,忙提步跟上,须臾间,便来到一处,边上有一六角小亭,四周挂满了那红色的灯笼,一条小涧从亭下缓缓淌过,只见那亭中面朝来路正安坐一娉婷少女,琴音自是从她手中悠扬而来……

许言缓缓移步上前于亭外驻足,借着灯笼中的光线仔细打量着她。夜雾缥缈中难掩那少女群芳难逐,天香国艳的姿色,肌肤细润如脂,粉光若腻;眉如远黛,淡唇映月,身批淡桃红裙摆似那洛神涉水而居!

那少女见许言失神凝望,微微欠身,绝世容颜泛起一似红晕,迷人姿态传出悠扬缥缈的琴声,淡雅清幽意境优美,掺合着月光回荡在寂静的松林里,似风似雨似幻似雾又似梦。曲调婉转流畅,仿佛清泉淌石,大漠落雁;又如盎然一新的阳春白雪,苦寒幽香的梅花三弄,沁人心脾,百感横生。那双眼随着琴音时不时地望向许言,顾盼间熠熠生辉,撩人心怀。便在此刻,这世间所有的笔墨在此都难以形容她的仙美,真可谓:此女本应天上有,不知为谁落人间。

琴音渐渐缓止,那少女收起纤纤玉手,抬起柔绕轻曼、妩媚纤弱的身段,映着薄凉的月华如嫦娥出月而来,待到兀自沉沦的许言面前盈盈而拜道:“贱妾虚洛嫦拜见许公子……!”那含娇细语如雏莺初啭,伴着她玉体香肌的撩人幽韵让许言又一阵失神……

那虚洛嫦见许言如此沉迷,也不恼他,掩口微微一笑,“许公子可是对贱妾刚才所奏的《知客来》有所感悟?”

“哦……!”许言自知失态,忙抬手朝虚洛嫦深深一躬正色道:“适才在下孟浪了,还请虚大家见谅!”

“许公子不必客气!”虚洛嫦口吐幽香轻柔道:“你我年纪相仿,如许公子不介意,称贱妾洛嫦便可!”

“怎可如此,虚大家乃当世高人,在下怎敢如此无礼!”许言连忙摆手道。

“许公子过虑了!”虚洛嫦微微一笑道,“这大家之名,乃世人所赠,贱妾本不好此名,许公子可莫随了世人那些俗气!”

这虚洛嫦“俗”字一出,便似那夜顾德在知乐堂内连唤地三声!令许言额头不禁细汗微渗!

“既如此,在下斗胆,唤你洛嫦姑娘可好?”许言唯诺道。

“恩!”虚洛嫦含羞轻轻点头,“许公子随我入亭,晚宴已备多时!”

“多谢洛嫦姑娘!”许言再一躬身,尾随着虚洛嫦步入了亭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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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角终于出场了!接下来她会和许言如何琴箫合奏?她又会和许言演绎一段怎样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呢?一段小小的高潮接连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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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抚琴唤知音(下)

只见亭内另设一桌,上摆几样精致点心,旁配一玉制酒瓶,两只夜光杯!

虚洛嫦待许言坐下后,轻盈地为其斟满一杯酒轻声道:“这是贱妾私酿的落霞春,不知许公子可否喝得惯!”

“呵呵!”许言微抬酒杯,装模作样地闻了闻,笑道:“如此佳酿入得在下口中,却是浪费了!”

“哦……?”虚洛嫦秀眉微皱不解道,“此话怎讲?”

“只为在下久居蛮荒,习惯了胡人酿造的奶酒!洛嫦姑娘的佳酿,在下只怕品不出其中风雅,却让洛嫦姑娘见笑了!”

虚洛嫦闻此,笑颜顿开道:“许公子说笑了,这落霞春,贱妾自入内陆以来虽一人独酌,但今日能借此与许公子对饮,也是贱妾的荣幸!”说着举起她自己的酒杯敬向许言。

许言闻言忙双手举杯还礼道:“洛嫦姑娘过奖了,在下实不敢当!”说完倒杯入口,细细品位着其中滋味!

“确是好酒……比起奶酒,又是另一番滋味!”许言道。

“许公子喜欢便好!”虚洛嫦丝毫不以许言把自己的私酿与奶酒相比为杵,站起复又为许言满上了一杯!

“许公子以为此间景致如何?”虚洛嫦盈盈坐下后,问道。

许言环顾四周,微笑道:“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确是人间仙境!”他出口便剽窃了前世某人的诗句,却尤不知耻!

“哦……!”果然那虚洛嫦一听到那两句,美目闪烁欣喜道,“原来许公子对诗文亦有钻研,真是失敬了!”

“哪里,哪里……!”许言忙摆手道,“洛嫦姑娘过誉了,在下偶得此句,算不得精通此道!”

“那瑶琴呢?”虚洛嫦美目一转,笑道:“听闻许公子曾言,众器之中,琴德最优,且许公子又善抚琴,不知许公子可为贱妾抚上一曲?”说完,神情甚为殷切!

终于转到今夜的主题上了,许言也不推托!之前虚洛嫦的一曲《知客来》已惹得他技痒不已,美女当前,自当好好表现一番!

许言来到瑶琴前缓缓坐下,只见此琴型若蕉叶,漆有断纹,却是梅花断,想来此琴传世已有些年月了,甚是名贵!不知音色如何!许言轻微地拨弄了两下,试了试此琴的音色,只闻散音嘹亮浑厚、泛音透明如珠;低音区浑厚有力,中音区宏实宽润,高音区尖脆纤细。确是一把难得的好琴……

虚洛嫦看着许言那一系列试音的动作娴熟而不做作,便知此子卷上所答并非张狂,就不知道此子造诣深厚到几何?那虚洛嫦一时美目连连望向许言的脸庞,看着许言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心中砰然一动!

许言双目微合,细细过滤了一些曲目,左手轻轻按弦,右手一抬,手指如出云入雾的龙尾微微摆动起来……

虚洛嫦檀口微张,呼吸急促!那撩乱的指法,却是自己平生仅见!

琴声缓出,如铃轻吟,许言左手按指力道渐重,右手指飞速地跳跃着,如同一群在琴弦上跳舞的精灵!琴声跃起,如同小溪潺潺,指间音乐似那涧中奔流的水花,发出阵阵碰撞地声响;忽而琴声拔高,一阵舒缓,一阵踊跃,似那江河中的激流,时而平缓,时而急骤,让人如弄扁舟,辗转其间……

琴声空灵,惹得虚洛嫦心里一阵阵疾呼,这许言指间的音符如此丰富多彩,自己真是闻所未闻,他是如何做到的?

琴声再次拔高,许言左手连连进复、退复,右手急进拨刺、滚拂之式,一阵阵哄泄之音顿起,似那高崖之下,瀑水长挂直下,剧烈地冲击着其下一口深潭……散音跟着渐起,却不见凌乱,好似瀑水撞击后四泄开来,如水雾般扑人耳面,却是好一阵舒爽通彻,如临其境!

琴声缓缓回落,却让人欲罢不能,虚洛嫦以为一曲已毕,却见许言丝毫没有停下的动作!此时的许言早已心无旁骛,左手指间猱、绰、注、撞之式狂作而起,右手又以剔摘、轮拨之式呼啸开来,两袖急速狂舞。琴声暴作,如惊涛巨浪铺天盖地而来,让人几不能呼吸。

虚洛嫦面泛红潮,心神早已凌乱……

琴声复加狂乱,如有风暴乍临,卷起海面滔天巨浪,继而泛音丝丝绵起,音如水线划空而起,突然一声炸响,如雷袭顶,伴随着虚洛嫦一阵低呼声,泛音渐宽,撕裂声至,似那海天一线间,狂风卷起一道乌黑的水柱,直达天际……

琴声点点稀落,复又回到那潺潺小溪畔,琴声叮零着,突见许言一把轻抚,一丝音色如浪花奔涌大海而去……淹没于松林间,不见回还……

一曲《流水》,道尽了这世间水态之万千!曲已罢,却不见许言双手离弦!

虚洛嫦一双美目早已泪花迷离,内心雀跃不已!先前许言在湖上一曲《瑶池夜泊》早已吹开了她少女的心扉,让她自降身份,以琴引路!

而许言那似天女散花的指法,那饱满多情的音色让虚洛嫦瞠目结舌,这才是真正的瑶琴绝技,这才是真正的大家……,还有那让人迷离神往的萧音,这不正是自己这些年苦苦寻觅的那个人吗?

“公子……!”魂游天外的虚洛嫦,迷离中连这许字也自然省略而去,缓缓朝许言拜去……

“在下献丑了……!”许言微微一楞,缓过神来,却看虚洛嫦正向自己拜倒,忙起身冲上前来一把扶起虚洛嫦,手指碰触到虚洛嫦裸露的肌肤,顿时感觉那冰肌莹彻,柔弱无骨,紧跟着一阵处子幽香入怀,原已扶着虚洛嫦起来的许言心神一荡,几乎不能站立!身形一晃,脸面便贴着虚洛嫦的桃腮杏面而去……

“公子……!”虚洛嫦芳心虽对许言渐开,但许言如此突兀地袭来,却让她满面羞红,手足无措!

亏是许言身形矫健,心知如果顺势扑去,大可一亲芳泽,但好不容易在虚洛嫦积起的好感怕是要荡然无存了!许言连忙松手,摘星微步一点,身子一低,偏过虚洛嫦!后续却是双脚离地,力无所出,“砰”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第十二章 琴萧度双飞(上)

“呀……!”虚洛嫦一声低呼,连忙蹲下身扶起倒地的许言,满脸羞愧,“公子,可有受伤?”虚洛嫦出身飘韵门的圣女,自是有一身武艺,刚才猛然间,如果许言换做别人自然有身法化解,可一来她对许言芳心已开,即便是被许言顺势轻薄,她虽会面露恼怒,但心里却还是有一丝欢喜!二来也想看看,许言刚才是不是禁不住自己美色的诱惑,故意站立不稳……

没想到许言为了保她清白,不惜自己的形象,轰然倒地,却让虚洛嫦心中对他更敬一分,瞧着狼狈倒地的许言,眼里却是情谊更浓一分!

“洛嫦姑娘,在下刚才……!”许言站来不及整理衣衫,忙解释道。

“我知道!”那虚洛嫦声音细若蚊蝇,一脸娇羞地望着许言,自是明白许言想要说什么。亲切之下,连自称也换成了我。

“多谢姑娘!”许言轻松一口气,也是很自然地省去了虚洛嫦的名字,直呼其姑娘。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许言重新随虚洛嫦坐下来!

“公子,这是我亲自下厨所做的小菜,尝尝看,可合你的胃口?”说着,虚洛嫦便夹起几个菜,往许言的碗碟里填着……。这个世间的女孩子,一旦心有所属,言语间便和自己喜欢的人不自觉地亲密起来。

“不敢有劳姑娘……!”许言忙起身连连摆手道,好似刚才受惊的人是自己一般。

虚洛嫦一见那许言如此慌张的模样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公子这是为何?可是嫌弃我的小菜做得不好?”

“姑娘误会了,在下并非此意!”许言脑袋嗡嗡做响,可是方才摔到有了后遗症?许言正迟疑间,忽然感觉眼前一黑,许言挣扎着摇了摇头,却是越摇越迷糊,最后“砰”地一声昏死过去又一次摔倒在了地上……

虚洛嫦早已瞧出许言有些不妥,没想到他兀自晃了晃脑袋后,便突然一下倒地不起!她一阵低呼,心系许言安危,顾不得男女之防,抱起不醒人事的许言于自己的怀中,低低呼唤着他……

此刻,许言的脸庞离虚洛嫦那堪堪可握地酥胸,不足半指,如此香艳暧昧的情景,许言却浑然不知……

许言缘何会莫名地昏死过去?难道刚才狼狈一摔,竟让身怀摘星微步的他能有如此大的损伤?原因还是要从刚才他演奏《流水》的时候说起,许言手指在弦上狂舞之时,渐入佳境,沉迷间,心中不自觉运起“泣”字诀,这一念而起,神明一阵空灵,而手指抚琴速度不见缓和,许言心中一阵暗喜,得意间,又是意念中“吟”字诀挥洒而出,却不料,心中一窒,那原本沉于丹田的真气被“泣”“吟”二诀连番引导下,竟生生堵在膻中,任许言如何驱引,久久不散!待他抚完琴后,似是回味余韵,却是胸口在做激烈的挣扎!待其稍缓一口气后,便忙去搀扶拜倒的虚洛嫦,而后紧跟着一跤,却把那口真气跌出膻中,冲入身体正面中央的“任脉”,这一冲不要紧,把任脉给打通了!这本是一件好事,多少习武之人盼望有朝一日能打通任督二脉,以期武功能有臻进!许言却无意间打通了其中一脉,这也是自身造化,不过那股真气冲破“任脉”后,便消散于无形……

许言起来后,本是一阵轻松,却因为那股真气消逝过于迅猛,导致许言后继无力,昏死了过去!

待许言悠然转醒,却见自己已躺在一张竹床上,房间四周也是用绿竹搭建而起!许言挣扎着坐起来,身上却滑落了一件白色的桃棉披风,许言正要拣起,却猛然发现一女子趴在自己的床沿,许言定睛一看,不是虚洛嫦还有谁……

许言轻轻一笑,温柔地望着虚洛嫦入睡的模样,内心漫过一片温暖!自从恩师过世后,他已经很没有感受到被人关心的滋味了!

那虚洛嫦已然熟睡,许言醒过来没能惊动她!许言痴痴地望着她……,她美目微合,眼角挂有一道淡淡的泪痕,似是裹泪入眠!她呼吸轻盈,呵气如兰,这房间内充满的香味好似都是来自她那檀口中,她淡眉紧锁,玉鼻微微沁汗,似在担忧着什么,,忽而虚洛嫦的翘睫微微一抖,许言以为是她便是要苏醒过来,连忙挺直身躯……

却见虚洛嫦粉唇微卷,叮咛一声,露出里面几颗榴齿,复又悄悄地合上!似有位九天仙女悄悄拉开天帘,窥望人间,须臾又不舍地放下……

看着虚洛嫦睡梦中表露地那清新可人的一面,许言也是心神一散!想起前世自己那年,在外演出时,不慎从舞台上摔倒下来!当自己从病房苏醒过来的时候,也是看见自己的妻子眼含泪水趴睡在自己一边……

许言一脸爱惜,轻轻的抚摸着她一头乌黑靓丽的细发,手似探云,如坠雾里!如若此生有此佳人相伴,也算不枉!

许言轻轻从床上移到地上,望着仍自酣睡的虚洛嫦,淡淡一笑,把那桃棉披风悄悄地盖在她身上……

转身看到房间窗前的案几上那驾瑶琴,许言轻轻地抱起它,来到了屋外。屋外是一个小小的庭院,篱笆边上赫然又是有几株玉蝶梅,这虚洛嫦却是不知哪里移植过来,或是此间本来就生长有这么几株!

许言来到院内,把瑶琴放在石桌上,便在一旁坐了下来……

夜色已深,那一轮圆月却已不知道隐到了何处,夜风微骤,这夜空低沉似是大雨将至!许言微微一叹,复又想起自己的恩师和前世的亲人,想起自己之前时常为恩师吟唱地那首歌,便摊开双手,缓缓抚琴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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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琴萧度双飞(下)

“弥漫的烟雾中我看到你那张忧郁的脸

你说出什么样的理由啊你与我告别

是朋友啊是恋人啊还是心底最爱的人

再见了最爱的人啊最爱的人啊

你是我所有快乐和悲伤的源泉啊

再见了最爱的人啊最爱的人啊

你是我静静离去的一扇门啊……!”

一曲吟完,许言早已泪流满面,这是一首前世许言甚喜水木年华的《再见了最爱的人》。

却也是封钟最爱!某日许言吟唱过后,他听后便欲罢不能,每每心绪难平之时,便要许言反复吟唱,即便是老泪纵横亦浑然不知!

此时的许言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中,对身后倚门一脸幽怨的窈窕身影亦是浑然不知!

虚洛嫦其实自许言起身坐起来便已觉醒,但她一夜守候在许言身旁,如今许言醒来,她自是羞涩不敢面对,便装作沉睡中,直到许言抱琴出门而去,她才敢睁开眼,鼓着通红的小脸尤自暗暗庆幸不已,若是许言一直呆在房间里,她可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她正抚胸轻叹间,门外庭院里的许言却已经开始轻声吟唱起来。虚洛嫦面色一喜,悄声来到房门外聆听着……,不料许言唱到最后,却是一口一个最爱的人,却让虚洛嫦心沉似海,枉自己不顾男女之别,一夜守候在他的身边,原来他心中早已有人,可听着词意中,那姑娘却是已不在他身边!这姑娘又是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要离他而去?

虚洛嫦淡淡叹了口气,心中一酸,却是眼中划过一道薄雾,几乎委屈落泪……,他心中另有她人,适才为何却要如此爱怜地抚摸着自己的长发?可她自幼性格坚强,楞是忍住不发,缓缓向许言身后走去!

“公子,可是在怀念过去的恋人?”虚洛嫦颤声问道。

“哦……!”许言闻声,连忙擦去脸庞的泪水,慌忙转身道,“在下一时兴起,扰乱姑娘的清梦了!”说完,他抬头望了望虚洛嫦,却见她神情幽怨,眼角似有泪光闪动,再想起她所问的,心中顿有所悟,忙又解释道:“姑娘误会了,适才在下所吟这首曲歌,乃是恩师在世时挚爱!”

许言见虚洛嫦神色一缓,心中长抒一口,继续道:“之前在下看到这院中的玉蝶梅,不禁念及恩师,这才吟唱此曲,以为悼念!”许言自知此生再回前世无望,如今佳人在盼,自然知道虚洛嫦对自己心存暧昧,他又何尝不曾向往……

虚洛嫦闻此,心中一畅,原来如此,枉自己之前一番寥落,却是自己误会他了!

“这曲子可是公子所作?”虚洛嫦淡淡一笑,恢复了之前的神色。

“恩!”许言轻轻地点点头,复又解释道,“这曲中词却是由恩师所填!”不是许言不知羞耻,欺世盗名。只是自己这番际遇,说出前世种种,无论是谁也不会相信。

“这曲中填词,却是与当今文风迥异,词构虽然平白,词意却流达通畅,情义深切,让人闻后不忍思及,亦怕有所触动,却是一番好词!”虚洛嫦思量道,“想来尊师,亦是一位当世开创新文风的大师了!”

许言心中喟然一叹,恩师一生好武,百年后能得人如此赞誉,也算是自己的一番安慰!

“公子,请稍候!”虚洛嫦忽然神情一跃,转身摇荡着裙摆朝屋内飘去,须臾从屋内复返,手里捧着一卷白纸,脸上洋溢着莫名地春情!

许言翻开卷纸,却是一札手写的曲调,曲名《蝶双飞》,再联想到虚洛嫦反屋后神情的变化,心中了然!

“这曲子可是姑娘所作……?”许言问道。

“恩!”虚洛嫦一脸娇羞轻声点头,凝眸深情望着许言专注的神态,心中暗暗赞叹!

这一曲琴萧合奏谱,其中琴为母音,萧为辅音,各显韵味,却是一首好曲!

“如此,我们合奏一曲,可好?”许言知道虚洛嫦拿出此曲必有深意,也不等她表意,主动邀请道。

“恩!”虚洛嫦又是一声轻咛,脸颊更见羞红,她此举甚为大胆,和一男子合奏一曲《蝶双飞》,这此中含义,旁人一见便知!

“那请姑娘抚琴,在下配萧,可好?”许言此言意味中却是有些挑逗!

虚洛嫦对着许言盈盈一福,再飘落到石凳上坐下,伸出柔荑,轻按琴弦,眉目含情,凝望着含萧待奏的许言……

琴声轻拨,荡荡而起,如同一只蝴蝶翩然而起;萧声点点附和,绵绵而来,却又似另一只蝴蝶尾随而来……

琴萧缓缓交合一调,忽而琴音拨高,忽而萧声清啸,恰似那对蝶儿在花丛间上下追逐翻舞,好是一派春情荡漾……

琴音渐渐缓和,如似沉眠,萧音缓缓迷漫,似醉心脾;如同蝶儿嬉闹疲惫,相互交颈休憩!虚洛嫦抚到此处,双颊一片嫣红,羞涩不已,许言也自是心神一荡,心驰神往……

琴萧渐熄,偶有余音缠绕,如那月华飘洒,花丛中的那对蝶儿似已相拥入眠!虚洛嫦美目微合,似是在收神体会,又似娇羞中不敢抬望许言,以此遮掩心中的慌乱!但琴音中却绵绵不已向许言传达着心中的爱意……

许言如何不知,萧声缠绵,如是红浪翻滚,也是一番暧昧,吹得虚洛嫦脸颊红云更盛,几欲让她掩面而逃……

忽然,萧声一道清唳,如同蝶儿梦中惊醒,接着一阵振翅声,一只蝶儿独自从中飞出,似是良人欲远行而去……

萧声缓缓飘远,不知所踪,此时琴音点点扬起,忽隐忽亮,似另一蝶儿轻声抽泣,苦守良人归来……

如此琴萧交错,时而琴音凄迷,时而萧声惆怅,似蝶儿两两隔离相望,却苦苦不能!琴萧绵绵相错荡开……自是一番别离长!

渐渐地,萧音轻扬,竟是由远及近而来,如同那只远行的蝶儿披月而归,琴音顿亮,点点敲破,如玉珠落盘,恰似另一只蝶儿知良人归来,入其怀中,喜极而泣……

琴萧再次交合,两音低低纠缠,令人竟不能辨别,似为融合一体,久久……久久不曾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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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雷雨化人妖(上)

一曲落罢,虚洛嫦早已羞得不敢抬头望向许言,心中一阵窘迫,忽然掩面入屋而去……

许言也是心神摇荡,自己两世为人,又何曾演奏如此缠绵的曲调,其中意味,只有深入其中的人儿方能体会。许言微微抒了一口气,这虚洛嫦真是一妙人儿,如此艳丽的曲调也敢拿出于自己合奏,她对自己的情意,许言已然了然!

虚洛嫦已进房而去,难道……?许言踌躇地站在夜风中,似要清醒片刻,忽觉得头顶的云层一阵涌动,似有摩擦声,远望天边隐隐有一丝丝亮线!

突然一道闪电从云层中刺了出来,直达天地一线,紧接着一声炸雷响起,轰得许言两耳嗡嗡做响!

“啊……!”只听屋内虚洛嫦一声尖叫,甚至凄厉!

许言不知发生了何事,连忙往房中扑去!

“公子!”虚洛嫦一见许言,连忙捂着耳朵躲在他身边,颤声道:“刚才,刚才那雷声好是吓人……!”,原来是那声炸雷把她吓得花容失色!

许言心里轻轻地松了口气,笑道:“只是春雷而已,不用担心!”

“那雷电可会刺到我们这里来?”虚洛嫦眨着双眼,显然很是担心。不过,她这个问题显然把许言给问倒了,这竹屋搭建在树林之中,倒也是有被闪电劈中的可能!

“会不会,适才……适才你我太过放浪形骸,无视礼数,上天要惩罚我们?”虚洛嫦轻声问道。这虚洛嫦即便再聪明伶俐,总也逃不过古人自缚的思想,以为天空阴晴雷电总有所指。

“呵呵!”许言笑了笑安慰她道,“姑娘且宽心,这些不过是自然现象!”许言说着,天空又一阵阵炸雷连绵而来,吓得虚洛嫦捂着双耳,紧紧地依在许言的身旁,涩涩颤抖!

许言本想伸出双手安慰安慰她,又怕太过唐突,引起佳人反感!却不知,虚洛嫦在一旁暗暗怨骂,这不知怜香惜玉的呆子,难道就会抚琴弄萧吗?

雷声渐小,倾盆大雨却至,雨水敲打着竹屋,声声做响!

虚洛嫦刚放下手,想埋怨许言几句,却见许言一阵风冲出了屋外……

“公子,你这是……?虚洛嫦忙跟在后面,想看看他要做什么,还没到门口,许言已经抱着那驾放在石桌上的瑶琴返回了屋内……

“这瑶琴要是被雨淋坏了,那就可惜了!”许言笑着抖了抖身上的雨水,重新把瑶琴放在窗前的案几上。

“多谢公子了!”虚洛嫦盈盈一笑,从墙角的箱子里拿出一块绣帕,交于许言的手上,“公子擦拭一下吧!”

许言接过绣帕,只见上面依然绣有一朵玉蝶梅,帕叫上绣有一个“虚”字,这自然是虚洛嫦贴身之物,帕上依然还有淡淡的处子体香!

“公子要是喜欢……喜欢就……!”虚洛嫦见许言拿着自己的绣帕久不擦拭,以为许言喜欢,便出口道,但这毕竟是自己的贴身之物,虽说自己对他芳心暗许,却也不好意思说得太过直白,便吞吞吐吐起来!

“呃……?”许言还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要,要送自己定情之物,许言一时浮想联翩,口中却连忙感谢道:“如此,多谢姑娘了!”说着便小心把绣帕放入自己的怀中!

那虚洛嫦见许言如此珍惜自己的绣帕,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羞涩!桃红的脸颊在红烛的照映下愈加地妩媚动人!

“公子之前所说这雷电乃是自然现象,何谓自然现象?”虚洛嫦忽然想起这一桩便问道。

“呵呵!”许言淡淡一笑道:“姑娘可看见过天空中的那些云彩?”

“恩!”虚洛嫦轻轻地点点头,原本说的是雷电,怎么又和云彩有关系了?

“那天空中的云彩,其实其中尽是雨水!”许言解释说,也不见虚洛嫦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继续解释道:“那云彩中雨水少的时候,便是我们平常所见的白色,等雨水多了云彩就变成了黑色……”许言详细地虚洛嫦说明这雷电的来历,费了若干口水,见虚洛嫦还是半信半移,便有了想法!

但有了想法,却没有工具,这摩擦生电,是需要工具的!他无意间看到虚洛嫦的一头黑发,心生灵感,便走到她的身边微微一躬,说道:“借姑娘长发一用!”说完,不等她是否同意便拈起她一根长发,轻轻一拔!

“呀……!”虚洛嫦一声低呼,不是因为疼痛,却是许言此举甚是无礼,她本能地反应了一下!可她满脸娇羞,丝毫不见怒意!

这头发有了还少一物,少一块毛皮,可仓促间,却是哪里寻得!许言突然想到自己怀中那块羊皮卷正好可用,也不管里面记载了绝密的信息,从怀中掏出那块羊皮卷!

虚洛嫦见许言从怀中拿出那块羊皮卷,双目微闪,心神似有触动!“这难道就是德叔所说的那羊皮卷?”。

许言却浑然不知虚洛嫦的异样,信心满满地走到案几前,拣起一张白纸,放在手中,许言微微运功于掌间,那掌内的白纸顿时化为粉屑!

“姑娘,你可看好了!”说着,他拿起虚洛嫦的头发放入纸屑中在抽出,上不粘一屑!然后他再把那根头发放入羊皮卷背面,如此反复摩擦一阵后,再把头发放入纸屑中,然后头发抽出的时候上面已经吸满了纸屑!

“呀!”虚洛嫦捂口惊讶道:“莫非,莫非这发内可就是带有公子适才所说的那种唤做电离子的物质?”

“正是,那云层也是如此反复摩擦后,累计的电离子满了,便释放出来,于是就形成了我们所看到的闪电……而那雷声,自然是云层摩擦所发出的声响!”

“啊……!公子果然博学!”虚洛嫦美目愈加迷离,心想这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到底是人还是妖呢,莫非一人妖?

雨水渐渐小去,夜色更浓,许言左右环顾,这竹屋仅此一间,屋内也就一张床榻,这一夜,两人总不能这样干坐着吧。他虽然知道虚洛嫦对自己心存爱慕,但还不至于两人能相拥而眠的份上!

虚洛嫦见此,以为许言有些疲劳,便轻声道:“公子若是……若是累了,可自行上塌歇息,我……我便……!”虚洛嫦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不可,不可……!”许言连忙摆手道,“还是姑娘上塌歇息,在下到门外坐坐就好!”说着,搬起一张竹椅径自来到门外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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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雷雨化人妖(下)

虚洛嫦和衣躲在被窝里,却怎么也不能入睡,脑子里老是想着之前许言抚摸自己长发的那般温柔,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期待……许言呆会等自己睡了,会不会进来,会不会同样那般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长发,更会不会……?一想到此,她羞得整个人都蜗成了一团!

许言一个人躲在外面的屋檐下,也很不是滋味。虽然也是春天,可这夜晚还是相当的寒冷,再加上大雨初过,林中寒气更盛,冻得他浑身发抖!许言不曾研习过封钟的那太过深奥的内功心法,对泣吟萧诀也是初窥门径,自然还达不到暑寒不侵的地步!如若许言早知今日有此一遭,不知昔日会不会对封钟那独步武林的内功心法用心修研。想想离天亮还有近三个时辰,长夜漫漫,许言却不知道如何捱过。

“之前出来,怎么也应该带上那件桃棉披风!”许言暗暗后悔,如果此时再进入,说不得虚洛嫦会怎么想,哎,忍忍也就过了,这男子气概也是这样熬出来的!

许言想着从怀中拿出那块绣帕,看着那朵玉蝶梅,再看看那个“虚”字,心头漫过一阵温柔!是为开心,是为满足,自己一颗心在这异世间飘荡了十六载,今天总算有所安稳了……许言笑着,一脸满足地睡过去……

虚洛嫦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这丫头情窦初开,许言的音容笑貌在她脑海反复翻腾,搞得她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想起许言之前出门未带御寒之物,连忙坐起来,拿起床沿的桃棉披风,来到屋外,却看见许言脸挂笑意,已沉沉入睡,手中却依然紧紧得拽着自己的那条绣帕……

虚洛嫦见此,脸上又泛起一片桃红,好似被许言拽在手中的却是她自己身体的某一部位!虚洛嫦见许言已沉睡,便有些放肆地细细观察着他,见他眉宇间略显疲倦之色,却掩盖不住一股自然而出的英朗之气,再联想他一身孝白衣,于夜风中抚琴弄萧的模样,不觉得有些呆了!这可人儿,要是早些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自己又何苦这些年苦苦寻觅……

一夜无话,待许言于凌晨被林中鸟语吵醒,却见那白色的桃棉披风已然铺在自己的身上,再看看手中的绣帕,许言双颊微热,那一幕想必是被她看到了……

许言来到门外,看看虚洛嫦还卧睡不起,想想她一夜也是对自己提心吊胆不曾安睡,此时也许刚入睡不久!许言不想惊动她,把披风放在竹椅上,一个人往林子深出走去……

许言好久不曾早起外出,而且来到岛上的时候天色已晚,也不曾好好观赏一番,所以游意甚浓,不知觉间快要来到了湖边!

许言正沉迷于岛内别致的景色中,突然,他耳尖寒毛一耸,感觉一道危险的气息正从自己胸后袭来,忙施展摘星微步想要躲开,不料自己的后背还是被人拍了一掌,“扑”地一口鲜血从许言口中喷出,他便不省人事昏了过去……

洛阳城东郊,一座幽静的山谷内。一位一身素服的美貌妇人静静地盘坐在一座坟墓前,那坟前摆满各种祭奠的水果点心,坟头中间插着一蓬青烟袅袅的焚香。这妇人旁边有一位也是一身素服的少女,默默地在坟墓前焚烧着冥币!

“师傅,师伯已经过世,您也不必太过伤心了!”那少女一双黑眸谨慎地看了看她的师傅,小意地说道。

那妇人仍自闭目不语,眼角挂着淡淡地泪痕,想着自己这些年来对这墓中人一往情深,可他为了另一个女人,总是拒自己于千里之外。如今他已过世,总算可以好好地陪陪自己了!那妇人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轻轻朝那少女挥了挥手,那少女便知趣地站起来,朝她深深一躬,自行走到别处,不再打扰她。

“师兄,这十几年,我寻你寻得好苦啊!”那妇人泣声道:“如今,你总算安稳下来可以好好听我说说话了!”

“可你为何走得这么决绝,连最后一面也不肯见我?”那妇人说着拣起一颗石头狠狠地朝在墓碑掷去,“在你心中只有那贱人,连死了也是叫着那贱人的名字,现在陪着你的可有那贱人?”那妇人一改之前那温柔恬静的模样,恶狠狠地咒骂着……

“师兄,还是只有我对你好,这么多年,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吗?”那妇人转眼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刚才恶毒地神情荡然无存,只见她柔声道:“师兄,你这番倒是清静了,自己一个人逍遥自在了,却留下师妹一人孤苦无依,当年师傅仙去之时,让你好好照顾我,你可有做到,现在你随师傅去了,可有面目见他?”

“你有何面目见他?你这些年对我不管不问,我为寻你,一弱女子飘荡于江湖,被人百般辱骂,你可对我有一丝牵挂?你可为我出过一口气?”那妇人又一阵怒骂,抓起一把石子再次狠狠朝墓碑上扔过去,“你只会记挂着那贱人,你九泉之下,如何向师傅交代?你如何交代啊……呜呜!”

“师兄,如果不是那贱人,你我早就结为夫妻了!早就会有一群孩儿!你这般走了,这般冷清,也只有我陪着你,我若随你而去可好?”那妇人温柔地站起来抚摸着墓碑好似在询问这墓的主人,“你我生不能在一起,死却也能共葬一穴,可好?”那妇人神色间一阵迷离,好似能随着墓主人就此而去,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突然间,那妇人原本渐渐平静下来的脸庞,变得暴怒,对着墓碑吼道:“我知道你便是死了也不愿和我在一起,是也不是?你就想着和那贱人在一起,是也不是?好,好……我这便去杀了那贱人,把她和你葬在一起,让你们双宿双飞,到地下做对快活鸳鸯……!”

说着那夫人“腾”地一下转身,满脸杀气,好似正欲寻她口中的那贱人而去……却见刚才离去的少女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嘴里喊道:“师傅,那人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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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生死两茫乎(上)

许言幽幽转醒过来,胸口却是疼痛不已,浑身无力!他晃了晃昏沉的脑袋,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的血迹,才发觉此刻自己的双手双脚被缚,动弹不得!他抬头望了望四周,却是一片陌生,不知身处何处!他自中了那一掌后,便毫无知觉,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地方!

自他来到梁国后,不曾与人结冤,难道是西胡蛮人一路追寻而来?不可能,西胡人和自己未曾谋面,自己这一路也未曾发现异样!随后他又想到了“铁手夺命”陆伯滔,他一直觊觎师傅的羊皮卷,可也不对,他应该不知道恩师还有自己这样一个弟子,即便知道,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自己的行踪!

难道是她?许言猛然想起自己先前把那羊皮卷拿出来过,莫非她一眼便看出这羊皮卷中的奥秘?或许她早闻顾德提起他于自己和恩师之间的关系,便心有图谋,于是趁自己疏忽间,一掌把自己打晕!许言想到的她,自然便是虚洛嫦!许言苦于自己双手被缚,不能察看那羊皮卷是否还在自己的怀中!于是他便挣扎着运功想要把绳子震断!

他这一挣扎,被不远处的一个素服少女给发觉,那少女见他醒来,便神情慌张地跑开了!

许言一看到此,心中一沉,果然是她!他自然是把这慌张跑开的少女与虚洛嫦的丫头联系起来。可任许言如何运功挣扎,那绳子仿佛是他自身的贴合之物一般,随着他的身形膨胀收缩,不见一分紧锢也不见一分宽松,如此反复几次,许言轻叹一口不得不敛气作罢!

许言啊,许言,枉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落入别人的圈套你尤不知,那般出尘而入的女子岂能轻易看上你这个无权无势的江湖中人,还自以为心中有了另一份牵挂,沉醉在温柔乡里!却不知她清雅脱俗的外表下却有着蛇蝎一般的心思,如今恩师遗留的羊皮卷不保,自身的性命亦不知她会如何处置,若是死了,你如何交代于他!许言自责着,心中一痛,胸口伤势愈烈,疼得他几乎又要昏死过去……

一会,那素服少女又跑了回来,后面却是跟着一素服妇人,满脸杀气奔他而来!许言闭目摇头,终于她还是要了自己的性命,师傅,我随你而来了,却该如何面对你……她那绝世容颜的面目下,到底包藏着是一颗怎样歹毒的心,想到虚洛嫦对自己的一颦一笑,许言却是心如死灰……

那素服妇人见许言醒过来,上来就是一脚踢在他的胸口上,这一脚来势凶猛,势如千钧。痛得许言又一口血喷出来,随后龇牙咧嘴,倒地不起!

“没用的东西……!”那妇人冷冷看了许言一眼,一把抓起许言,却似抓起一只小鸟那般轻巧。

那妇人抓着许言,一路狂奔而去……

“前辈,可是那虚洛嫦让你要了我的性命?”许言身在那妇人手下,尤自不甘地问道。

“那是自然!”那妇人神情闪过一丝戏谑道,“怎么,怕了?”

许言闻言,却是一声惨笑道:“死又有何惧,怪只怪许某瞎了眼,落入圈套却尤不知!恩师余愿为了,我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见他!”

那妇人听到许言此言,却尤未动容,厉声道:“你是瞎了眼,我倒想看看你是如何向他交代的!”

许言黯然不语,原来这世间有这般狡诈和欺骗,倒还不如这就随着师傅去了也好!

那妇人不再言语,须臾间,她便提着许言来到那墓前,“砰”地一声,狠狠把许言扔在墓前!

许言被这妇人摔得眼冒金星,好是一阵才缓过神来,可抬起头一看眼前的那墓碑,心神惧乱,却是紧跟着一声哀号:“师傅……!”

只见那墓碑上赫然刻着四个大字“封公钟墓”。

“师傅!”许言哭泣着经过一番挣扎,终于还是让他跪了起来!谁知,他刚刚跪好,那恶毒的妇人又是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许言灰头土脸地在地上继续挣扎着想要重新跪起来。不料,那妇人不等他重新跪好,接着一脚又是踢过来。

“死到临头了,还这般不老实!”那妇人笑骂道。

“前辈要杀便杀,何必在我恩师面前这般羞辱我!”许言愤怒地吼道。

“你小子,倒有些血性!”那妇人在他身边蹲了下来,细细看了许言一眼,问道,“我倒是问你,你一口一个恩师,心里可是惦记着他?“

“在下自然是时刻在惦念着恩师!”许言说着,看着封钟的墓碑,便又开始挣扎着想要跪起来。

“那我问你,你师傅当初在凉山茅屋过世的时候,你为何独自一人逃脱,你若有心,为何不背负着他一起从山洞中逃脱;你若惦记着你师傅,为何你师傅过世尚未满一月,你便沉醉温柔乡,不能自持?”那妇人敲了敲许言的脑袋问道。

许言一听这妇人言,心中一惊,这妇人如何得知自己和恩师在茅屋内的情形,而且也知道那山洞所在,一时冷汗直流,忙道:“那时恩师过世,我心中悲痛,恍惚中忘了带着恩师的遗体一同离开;至于前辈所言的沉醉温柔乡,在下和那虚洛嫦姑娘清清白白,不曾有任何非分之想,我只是仰慕她的瑶琴技艺,一时技痒便登门拜访!”

“呵呵!”那妇人微微一笑,却突然一拳砸在许言的脑门上,“好一张伶牙利口!”这一拳砸得许言一阵眩晕,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那一直站在一边的素服少女一脸焦虑,小意地提醒道:“师傅,师伯就他一个遗脉,可别要了他的性命!”

那妇人朝那少女狠狠地瞪了一眼,手中原本还要落下的拳头却是停住了!

“小子,你可知道我是谁了?”那妇人对着许言笑道。

“徒儿许言拜见师姑!徒儿身体被缚,请师姑恕徒儿不能全礼!”许言之前一听那少女称自己的师傅为师伯,聪颖如他,便也知道这妇人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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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三更完毕!

第十四章 生死两茫乎(下)

那妇人正是封钟的师妹——“素手离魂”伍若桐。原来这些年她在江湖上寻找封钟,大概一月前得知,封钟会到西胡王庭见陆伯滔,心知可能会有不妥,便赶了过来!但毕竟还是晚了一步,事后,她也是寻着封钟留给许言的暗号一路追寻而来,可等她潜入凉山中的那间茅屋的时候,许言已先她一步赶到!所以这茅屋里发生的一切,她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许言恍惚中独自一人离开后,伍若桐便带着封钟的尸体离开了西胡,来到了洛阳!把封钟葬在了洛阳东郊地这座山谷之中。这座坟墓里埋葬的是封钟,自然不假!

“你这小嘴倒是乖巧得狠,难怪师兄会这般疼惜呢!这小模样长得也是俊俏,可惜中看不中用!”伍若桐瞥了地上的许言一眼,朝那素服小女点了点头。

那素服少女神情一喜,连忙走过来解开了许言身上的绳索后,仔细把那绳索收盘,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看其神色对这绳索甚为珍视!

许言艰难从地上站起来,朝伍若桐恭敬地磕了一头后,复又跪在封钟的坟墓前,低声哭泣不语!

那妇人见许言兀自在封钟坟前哭泣,心中暗叹一口,原本还想再嘲讽他几句,看他那可怜的模样,便也忍住了!

“你可知你在洛阳这几天,险象环生,几乎命毙?”伍若桐走到许言身边盘坐而下,轻声道,“若不是我暗中对你保护,只怕你早随我师兄而去!而你却浑然不知,佳人相傍,抚琴弄萧,好不自在!”说着,又是一掌拍在许言的脑门上,力道却是轻了很多。

“师姑,可是那陆伯滔一路随我而来?”许言问道。

“哈哈……!”伍若桐放声笑道,“师兄,看你教出来的好徒弟,他这连死了也不知道是死在何人手里,你呆在里面可安心得了?”

“你可知在岛上挨的一掌是何人所为?”伍若桐看着许言问道。

“恩?”许言暗自迷糊,那一掌难道不是伍若桐所为?

“你这般嘀咕,只怕是以为那一掌是我所出,呵呵!”伍若桐笑了笑,继续道,“你可知,那顾德送你上岛后,去了何处?”

“师叔?”许言疑惑着,却怎么也把握不住其中的联系,“他不是去湖中垂钓了?”

“哈哈……!”伍若桐又是一声大笑,“许言,枉你还称他一声师叔,可他这一掌却几乎要了你的性命,若不是我出手拦截,你只怕早被他扔下瑶池喂鱼了!”

“什么?”许言一听此言,浑身如遭雷击,不能动弹,眉目间全是震惊之色,他怎么也不会相信那背后击中自己的人,却是对自己一直照顾有加的顾德。

“不信?”伍若桐兀自一笑,也不恼他,继续说道,“自你从知乐堂出来的那夜,他便一路跟踪着你,若不是我暗中干扰他,只怕那夜你便要遭他毒手了!”

许言又是一惊,这伍若桐描述的话,他虽还是不信,可他到知乐堂,再到岛上和虚洛嫦相见,那伍若桐清清楚楚,许言却是有些迷糊了!尤其那顾德,得知恩师死后,捶地嚎哭,其间情感流露,不似做作,他为何要害自己?

“师叔,他为何要害我?”许言问道,“他和师傅在数月前已经合好如初,怎么会加害于我?”

“哈哈……看来你还是很相信顾德说的话!”伍若桐起身走了走,继续道,“你师傅确实去过那东海落霞岛,也确实是向他索要这《泣吟萧诀》,不过顾德却要你师傅手中的羊皮卷与他交换,你师傅自然不肯,便自行离开了落霞岛。所以那顾德根本不知道你师傅隐居所在。我在江湖上寻找打听了这么多年,直到现在亦不知道师兄隐居何处,他如何能得知?”

“师姑是如何得知这些?那我手中的《泣吟萧诀》是从何而来,师傅一年前出行去了落霞岛后又是去了哪里?”许言连忙追问道。

那伍若桐凝眸深深地望了许言,继续说道:“你不用问我怎么知道的,你师傅离开落霞岛后,好像去了趟南楚,你手中《泣吟萧诀》想必是此间所得!”

“怎么会这样?”许言低头沉吟不语,那顾德之前所言到无当山上与自己恩师会见了数日,可那些日子,恩师一直在山中居所清休,从未出门,他原本就对此有过疑虑,当时只是没有细问!难道这顾德真是用心如此险恶?

“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伍若桐笑了笑说,“你行走江湖无甚阅历,这些原本不能怪你,我刚才那般对你,只是恼你把师兄的尸体扔下,独自一人逃跑;恼你师兄尸骨未寒,你就到处寻欢做乐!”

“师姑教训得是,徒儿知道错了!”许言低头不语,自己当初确实没有想到,只道恩师心意已绝,自己待他死后也未想带着他的尸体一起走,虽然,不知道这山洞能不能容下他们两个人!

“你可知,你师傅本是洛阳人氏?”伍若桐淡淡一笑,对许言刚才的态度似是满意,也不等他回答继续说道,“我此番带着他的尸体回到洛阳,安葬于此,也是让他叶落归根,想来他应该不会怪我!”

原来封钟竟是洛阳人氏,这却是许言一直不知道的!

“师姑,那顾德屡次要加害于我,可是想要我手中的羊皮卷?”许言说着,摸向自己的怀中,还好,那羊皮卷还在,便是心下一安!

那伍若桐一听许言此言,凤眼微眯,嘲笑道:“自然是为了那羊皮卷,否则,他要你小命又有何用?那羊皮卷可还在你身上?”

“恩!”许言点了点头。

“我身上也有一卷,你可想要?”伍若桐看了许言一眼试问道,“相传这两份羊皮卷合在一处,便能得知那宝藏所在!”

许言闻言笑了笑道:“我要那宝藏又有何用,师姑还是自己留着吧!”

许言话刚说完,伍若桐的右手如风般掠到许言脸旁,只听啪一声,许言的脸颊浮上了五个腥红的指印,只听那伍若桐怒然道:“不孝的家伙,你若不得到那些宝藏,如何替你师傅报仇!”说着,她又面色一缓,轻柔地说道:“师兄总算是没看走眼,你这小子虽然笨了点,可心地却还是善良的,比这世间的那些臭男人还是要好上几分!”

许言无故挨了伍若桐一巴掌,却也不恼,他早听恩师说过这魔女喜怒无常,也不计较,继续询问道:“师姑,师傅是被那陆伯滔所害,我只要在武学上勤加修炼,总有一日能要了他的狗头,却与这宝藏有什么关系?”

“哼……!”那伍若桐嘲讽道:“你以为凭陆伯滔一人能要了你师傅的性命?如果没有西胡人的围杀,没有北梁皇室暗中指使支持陆伯滔,他如何能得逞?你得这宝藏便能拥兵天下,灭了北梁国和西胡,那才是真正为你师傅报了仇,你可明白?”

“哦!”许言轻轻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如果我手中的羊皮卷是真的便好了……!”那伍若桐说着一阵惆怅,脸露遗憾!

“啊……师姑手中的羊皮卷可是假的?”许言闻言颤道。

-----------------------今日同样是三更!

第十五章 佳人泪唤琴(上)

“我何时说我手中的羊皮卷是真的?”那伍若桐冷眼怒道:“你若是不想要羊皮卷,便把它给我吧!”

“哦!”许言略一思考,便从怀中掏出那羊皮卷,把它送到伍若桐的面前!那羊皮卷与其在自己这里,还不如给伍若桐,如果她真能弄到另一半,得到宝藏,也是有机会替师傅报了此仇!

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任那伍若彤性格如何乖张跋扈,遇到许言这样的性情,却也讨不到好。伍若彤自嘲一笑,却是看也不看许言手中的羊皮卷,兀自失神道:“你说得对,便是要了这羊皮卷又有何用?又不能换回我师兄的性命!”

说来那伍若彤做了一张假的羊皮卷地图,无非是想散播消息于江湖中,引得持有另一半羊皮卷的封钟现身相见!她以为封钟持有那一半羊皮卷,总是对那些宝藏有些兴趣,所以在得知她有另一半羊皮卷后,便一定会寻她而来!谁知伍若彤筹划多年,意想中的封钟没有出现,却引得一些觊觎此物的江湖中人和势力不停的骚扰和追杀。封钟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可惜他对这些身外之物早以没有任何欲望。

伍若彤神色凄迷,浑身颤抖着缓缓走开,好似要离去一般。许言见她要走,连忙把那羊皮卷收入怀中,追声道:“师姑,那虚洛嫦可是和顾德有所勾结?”

那伍若桐一听许言此言,立刻旋回,举起手掌原本想一巴掌煽在许言的脸上,可是看到许言脸上那五道猩红的手印,还是忍住了。稍稍缓和一番,笑道:“你就惦记着你那一见钟情的小娘子,我刚才与你所言却是一句也没得入耳!”伍若桐叹了口气说道,“虽说那顾德心毒如斯,那虚洛嫦倒也是对此中情节全然不知,那顾德早年受人所指拜入飘韵门,便是觊觎飘韵门的另一绝学〈〈泪唤琴诀〉〉!”

“哦?”许言想起恩师临死前说的那句“一泣一吟萧为剑,一泪一唤琴做刀”,原来这飘韵门除了有这〈〈泣吟萧诀〉〉,原来还有这〈〈泪唤琴诀〉〉。

“这〈〈泪唤琴诀〉〉却不似〈〈泣吟萧诀〉〉,一直由那飘韵门的圣女所保管,不为外人所见!如若圣女不现,琴诀不出!”伍若桐沉吟一番后继续道,“虽说这〈〈泣吟萧诀〉〉一直在江湖上有所流传,是因为飘韵门后来男性子弟均习此未有所得,故散籍于江湖,希望有天资卓越者能修炼成行,再复把他招入门中!但那〈〈泪唤琴诀〉〉却是只有飘韵门的圣女所能研习!那顾德一直身随虚洛嫦左右,便是打着那〈〈泪唤琴诀〉〉的主意!昨夜,你和虚洛嫦入睡后,他便潜入竹屋搜索一番,未有所得!我看他当时没有要加害你的意思,想是怕惊醒虚洛嫦,我也便没有插手!”

“这些天,多亏师姑照应,徒儿感激不尽!”许言说着,倒地跪下,向伍若桐恭敬地磕了一头,想起之前向顾德磕的那三个响头,许言几乎气结。

“往后你可有何打算?”伍若桐淡淡问道。

“恩师尸骨归来,我便想在他坟前守孝一年,再做另外的打算!”许言说道。

“理应如此,有你相伴,想我那师兄也不会寂寞!那顾德小人,我原本是想要了他的性命,但他终归是师兄的血亲兄弟,我也便留他一命,让其自行离去!他受我两掌,经脉俱伤,短期内自然不敢再来找你的麻烦!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日后对他还是要多加防范,以你的修为,正面与他交手,想胜他很难,但他要伤到你,也殊为不易。言尽于此,你便好自为知吧!”伍若桐说完,也不看许言一眼,飘然而去。

许言自知她这是在向自己告别,也不多问,倒头又是一拜!

“玲儿,你还不跟上?”那伍若桐语气冰冷地唤道。

“哦!”那一直守在一边的素服少女,惊慌中意味深长地望了许言一眼,连忙快步跟上伍若桐。

待伍若桐一行走远,许言黯然回到封钟的墓前,想到恩师半生流离,老来终能魂归故里,也算有所安慰!

许言仔细看了看坟墓周围的环境,想着今后在附近搭建一屋,自己也便能在今后的一年里伴随在恩师左右!

许言一人静静地跪坐在封钟的坟前,仔细地梳理了这些天发生的事,顾德心坏不轨已然是事实,他之前在知乐堂所做的一切,自然是为了取得自己的信任!想必那虚洛嫦这些年来也是一直为他所蒙蔽,此番被伍若桐击伤而去,也是报应!

许言被顾德那一掌所伤,虽不致命,但伤势也不轻,再加上伍若桐那怒其不争的两脚,伤势加重!虽未伤要害,但总归要调养一番!他兀自跪坐在封钟坟前到傍晚,这才捂着胸口回城而去……

回到客栈,却不见宋启、何机等人!不知这两人又去哪里忙乎去了!许言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谁知轻推门开,却见一妙龄少女坐在他的床沿边,神情疲倦,一脸忧色,眼角挂着淡淡地泪痕……

“洛嫦姑娘……!”许言轻声唤道。

“啊……!”虚洛嫦听到许言唤她,这才从悲伤中醒神过来,一见是许言,美目一亮,复见许言长发凌乱,脸色苍白,嘴角挂血,步履蹒跚,连忙迎上来搀扶道,“公子,可是受伤了?”

许言笑而不语,却是其胸口的伤势,经过他一路的颠簸,愈加的沉重起来,再加上自从昨日下午起,未曾进食,体力有些不支。

虚洛嫦见他神情怪异,也不多问,把他搀扶到床边。扶他躺下盖上被子后,却是在一旁暗自垂泪,不再语言!

“洛嫦姑娘……你不必挂怀,我的伤势无碍!”许言艰难地安慰她。他之前自知命不久矣的时候,还对虚洛嫦百般怨恨,却不知她知道许言失踪后,便在此等候他已一天了,许言一想到此,心内却是羞愧不已!

“公子不要多言,你且好好歇息!”虚洛嫦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上前把许言盖在许言肩膀的被角掖了掖,复又坐在床边泪流不止!

许言见她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心中一阵感动!他如此关爱自己,自己此生便要好好回报于她。想着,他不自觉地从被窝中伸出手,轻轻地握着虚洛嫦垂在一边的柔荑,心中却是一片坦然!

那虚洛嫦见许言忽然一手握着自己,身子一颤,也不恼怒,只是一脸娇羞地望了他一眼,也不言语。

许言就这般轻轻握着虚洛嫦的玉手,一会间便鼾声渐起!

虚洛嫦爱怜地望着熟睡中的许言,心中荡起百种滋味,老天总算听到了自己的祷告,让他归来!刚才他那轻轻地一握,却似是她自己已经等待了好久……还是那般温柔,好似告诉自己不要为他担心!

虚洛嫦轻轻地把自己的手从许言的手中挣脱开来,那许言却好似有所感知一般,昏睡中轻轻地唤道:“嫦儿,别走……!”

虚洛嫦一听许言在梦中竟是这般称呼自己,双颊一热,这呆子,人前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可睡着了却这般不知羞,谁是你的嫦儿?接着却是想到,他既已这般,我又该如何称呼他呢?虚洛嫦捂着娇红的脸颊,神色间一抹不胜春情的娇羞,光彩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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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佳人泪唤琴(下)

等许言幽幽转醒过来的时候,房间内却是空无一人!许言抬头往窗外看去,却是一片漆黑,已经是深夜,想来虚洛嫦已经回瑶池岛上去了!许言躺在床上想起自己之前在暇寐中恶作剧般地唤了一声嫦儿,便是好一阵暗笑,却不知道入她耳中,会做何感想!

他正遐想间,却忽觉房门被推开,一身白衣的虚洛嫦如仙女一般缓缓踱入房内!

虚洛嫦见许言已经转醒,笑颜顿开,忙走到床边柔声问道:“公子,可是觉得好些了?”

许言微微一笑,便挣扎着想要下床来,却被虚洛嫦拦住了,“你且在床上歇息,我去给你端碗鸡汤来!”说着,她便又要出门而去。

“麻烦姑娘,再给我添些馒头来!”许言也不客气,唤道。

虚洛嫦也不应他,出了房门暗自怨道:这呆子,却是为何没有如梦中那般叫唤自己呢?倒要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想着,她自己便是扑哧一笑,那娇俏的容颜悄然浮上一道淡淡的红晕,顾盼间那份娇艳柔美,便连那些争春而放的百花也不敢与她相对!

一会,虚洛嫦便端着一碗鸡汤和几个馒头,外加几个小菜回到房间来。

许言忙道:“有劳姑娘了!”

虚洛嫦秀眉微皱,美目朝他幽怨一瞥,这呆子这般姑娘来姑娘去也不嫌麻烦?虚洛嫦也不说话,把那些食物放在桌子上,方才过来搀扶起许言!

许言原本以为要是虚洛嫦能亲自喂他入食,那也是一桩美事,却不料她把食物放在一边!倒是要扶自己过去,许言暗叹一声,神色如常地来到桌边,却见上面还放有一架瑶琴,这虚洛嫦还真是琴不离身啊!

许言轻轻地坐下,也不顾及自己就食的姿态,狼吞虎咽起来,他自是饥饿不堪了!倒是瞧得虚洛嫦在一边掩笑不已,丝毫不以为杵。这女人用情后,也是真当怪异,若是她早在认识许言之前见到旁人这幅德行,早就拂袖而去了!

“怎么不见我那师叔顾德?”许言吃了几口,轻描淡写地问道。

“顾德?”虚洛嫦秀眉一拧,疑问道,“他是你师叔?怎么没听到他提起过?”

“呵呵,我是问他人呢?”许言笑道。

“自从他送你到岛上以后,我便没再见到过他!”虚洛嫦答道,这顾德寻常也不是这样,这次是怎么了?

“那便是了!”许言微微一笑,这个结果自然他是知道的,那被伍若桐击伤而去后,自知阴谋败落,落荒而逃了!

“听说顾德自幼照顾于你?”许言看着虚洛嫦凝眉不语,便问证道。

“公子听何人所说?他来我飘韵门还不足十年,此前一直是我门内屈长老照顾于我,这几年屈长老日渐年迈不方便出行,他便把顾德安排在我身边,照顾我!”虚洛嫦解释道。

“果然如此!”许言冷冷笑了笑,之后的问题不问也罢。

“公子,可是有何不妥?”虚洛嫦看许言那冷冷的神情,好似感觉到了什么。

“姑娘可知,伤我之人是谁?”许言看着虚洛嫦轻轻笑道。

“难道是顾德?”虚洛嫦冰雪聪明,一点就透。

“正是!”许言笑了笑道,“我此次到洛阳来,遇到他后,几番险些丧命于他,多亏我师姑几次暗中相助,才化险为夷!今日清晨,我醒来后见你还卧睡不起,我便独自一人在岛上散步,那老贼跟踪于我,趁我不备,突下狠手!而后我昏迷不省人事,醒来才知是我师姑救我出岛!那老贼已被我师姑重伤而去,如今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师姑留他一命,是念在他是我恩师的胞弟的份上!”

“而且!”许言看虚洛嫦兀自沉吟不语,想是在思索什么也不问她,继续道,“据我师姑所言,那老贼投入你飘韵门门下,便是觊觎你手中的《泪唤琴诀》。”

“啊?此言当真?”虚洛嫦一声低呼,没想到这顾德居然能隐忍这么多年不发。

“正是,昨夜他趁你我入睡后,便潜进你的竹屋搜索了一番!”许言如实说着。

“原来如此,今日我醒来,总是感觉屋内似被人翻动,开始我还以为是公子所为!”虚洛嫦沉吟道,“之后我在屋内苦等不得公子,便心知有不妥,于是派人四处寻找于你,后来只是在岛上发现了一滩血迹!我便让人在城内四处找你,自己就来到客栈等你……后来……”虚洛嫦声音越说越低,一想起许言入睡前握着自己的手,脸颊又泛起了一阵红潮!

“这一天,辛苦你了!”许言看着她,心里一阵内疚,放下手中的筷子,走到虚洛嫦的面前,深情地望着含羞不语的虚洛嫦,再次轻轻地握起她的柔荑。

虚洛嫦被他双手一握,浑身颤抖不已,虽然这是她盼望着的场景,却又来得这么突然,许言那火热的眼神让她不敢抬头相迎,窘迫之下,几乎又想逃离而去……

“嫦儿,我这般唤你……可好?”许言附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许言这一声,低低地唤在虚洛嫦的耳畔,让她浑身酥软,几乎晕厥而倒,这呆子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说了出来!

“恩!”虚洛嫦轻轻地哼道,声细如蚊,一脸娇羞,当真楚楚动人!

“那我……,那我今后唤你……唤你言哥,你可喜欢?”虚洛嫦埋头在胸,细细地问着许言,却还是不敢抬头看他。这丫头估计一晚上都是在琢磨这事了。

“我自是欢喜得紧……!”许言微微一笑,没想到自己和她相处才一日,便似这般缠绵,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把如此佳人送到自己的身边!这其中那种情愫,却像是已经埋藏在彼此的心间千年万年一般!

“今夜,这……!”许言故意又四处望了望。

“啊……你打得好算盘,一会我便要回瑶池岛上去!”虚洛嫦娇呼一声,瞪了许言一眼,便抽手而回,转身欲走!

“嫦儿,别走……!”许言忙道。

虚洛嫦一听到此,心神一涣,想到了之前许言也是在梦中这般呼唤自己!心里一阵欢喜,却也站着不动了!

“留下来,陪我可好?”许言走上前来,复又握住虚洛嫦的柔荑,诚恳道。

“要我留下来也可以,不过你须答应我一件事!”虚洛嫦抬起头羞涩的看了许言一眼,轻声道。

“你若肯留下,便是一百件事情我也答应得!”许言笑着送手摸了摸虚洛嫦的长发。

“呆会你用完餐后,便只能躺在床上,不得胡思乱想,更不能……!”虚洛嫦说到后面,却有些开不了口了,这已经是她的底线了,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是被人传出去,已是有损她的清白了!虽说昨夜他们在瑶池岛上也是这般度过,但那周围毕竟只有他们俩,而且许言后来也是睡到了门外!虽说这个世界民风开放,但男女之事,须顾忌的还是要有所顾忌!

“好好!我便都答应你!”许言自然知道她后面想说什么,便松开虚洛嫦的手,自己一个人缓缓走到床边,轻轻地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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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听禅相国寺(上)

“言哥,你自歇息,我为你抚琴一曲,或许对你的伤势有所益助!”虚洛嫦含情脉脉地望了许言一眼,便来到桌边,撤去了上面的食物,专心抚起琴来!

“言哥,你可知我这〈〈泪唤琴诀〉〉是何人所创?”虚洛嫦缓缓挑拨着琴弦,却又开口问许言。

“恩,是不是你飘韵门祖师黄眉子所创?”许言想也不想便回答道。

“你只猜对了一半!”虚洛嫦含首微微一笑,神情微微有些自得,总有你不知道的东西了吧,“这〈〈泪唤琴诀〉〉乃我门祖师黄眉子和他的恋人玉梅子共同所创,想当初祖师黄眉子和玉梅子共举我飘韵门,祖师善弄萧,玉梅子善抚琴,俩人时常琴萧合奏,便演化出了这〈〈泣吟萧诀〉〉和〈〈泪唤琴诀〉〉!”

“你可知,为何这百年来飘韵门江湖地位每况愈下?”虚洛嫦又问道。

“听闻,是因为百年来飘韵门弟子无人能参透着〈泣吟萧诀〉〉,研习精进者也不过‘吟’字诀,可是如此?”许言想起之前顾德所说,便回答道。

“你亦只猜对了一半!”虚洛嫦俏皮一笑,回头看了看许言,继续道:“这〈〈泣吟萧诀〉〉和〈〈泪唤琴诀〉〉本源出一脉,修炼时要琴萧合奏方能有所收益,特别是修炼到‘人’‘和’二诀,需合奏二人心意相通,加以一些机缘,方能有所领悟!”

“哦……原来如此!”许言似有所悟,虚洛嫦洛阳此行可便是为了寻找一位能与自己心意相通的萧技高人。

“我这些年,巡游四海,便是为了寻找一位能我心意相同的萧技大家,与自己共研琴萧二诀!”虚洛嫦想着,双颊一热,又是一抹红霞浮面,似一朵夜花悄然绽放。

“这寻来寻去,偏是寻上了我,而且我还习得《泣吟萧决》中的‘泣’‘吟’二诀,对否?”许言笑道。

虚洛嫦螓首微含,娇羞中自是回应了许言此问。许言见此,也是笑而不语,闭目聆听着虚洛嫦抚弄的琴声,心中似有撩动,丹田的真气似被琴声唤起,渐渐开始奔涌浑身各处经络,似蚕蛹吐丝般,轻柔细腻地开始修复自己胸内的伤口,原来合炼琴萧二诀却也有如此功效,许言一时暗叹不已!

“言哥,可是体内有股真气在四处抚平你的伤口?”虚洛嫦见许言沉默着,便问道。

许言含笑点头,却是仍然不不语,闭目仔细体会体内的异动!渐渐地,便是被人催眠了一般,心无杂念,睡了过去!

一声声钟声自不远处的大相国寺缥缈而来,许言和虚洛嫦同时被这悠扬的钟声唤醒!许言躺在床上神轻气爽地酣睡了一夜,而虚洛嫦却是趴在桌子上熬了一夜!却不知道这丫头何曾受过这般苦,但凡与自己喜爱的人在一起,便是受了这点苦也是欢喜的!

许言心中一阵内疚,忙起身而来!说来也是奇妙,昨天胸口那般痛楚,今日醒来却已是淡化许多!

“嫦儿,昨夜又是辛苦你了,想来还是应该让你回去的!”许言惭愧道。

“你可是心有愧疚?”虚洛嫦起身淡然一笑问道,“若是如此,呆会你便陪我到那大相国寺好好走走!我来洛阳已有数月,早闻大相国寺乃千年古刹,寺中了了禅师乃当世得道高僧,却一直无缘拜会,今日我便想去走走,或能有愿得见了了禅师!”

“依你便是!”许言轻轻点了点头,正要出门叫唤小二,却闻楼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紧跟着门一下被推开,一个铁塔般的身影晃了进来,不是宋启又是谁!

“许兄弟,昨夜睡得可好?”宋启闷头就问道,抬头一见许言房内还有另一妙龄少女,神情一阵惶恐,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多亏后面跟着的何机,连忙拉住宋启,朝虚洛嫦作揖道:“见过虚大家,我和宋兄冒昧了!请勿见怪!”。原来他们昨夜在许言房中已是见过。

虚洛嫦羞涩一礼,却大方道:“何先生不必多礼,你们兄弟且聊着,我先下去了!”说着,她看了许言一眼,便朝门外走去,堵在门口的宋启连忙学着何机作揖让道!

“许兄弟,昨夜虚大家留夜相伴,艳福不浅啊!”等虚洛嫦下楼后,宋启便咧着嘴一脸暧昧地笑道。

不等许言辩驳,何机连忙瞪了宋启一眼责道:“宋兄不得胡言,虚大家是何许人也,怎比得那些轻浮女子,你没看到她双眼微红,一脸倦容,自是昨夜担心许兄弟的伤势,照顾了他一夜!怎得到你口中却是这般……!”

“俺错了,俺错了!”宋启忙作揖连连,弄得何机与许言摇头不已!

“许兄弟可已无大碍?”何机看了看许言问道。

“休息一夜,今日却是好多了!多谢两位大哥这一天为我劳碌,小弟心中有愧!”许言昨夜自虚洛嫦口中得知,宋启和何机昨日为了寻找他,也是忙活了一天!

“你我兄弟,就不要见外了!”何机摆了摆手道,“许兄弟,今天可有什么打算?”

“适才,虚姑娘邀我同游大相国寺,我已答应!”许言微窘道,“何兄和宋兄可是有何安排,要不我们一同前往?”

“那倒不用了,我和宋兄今日到城内转转,找些营生的门路!”何机笑了笑道,“如今到洛阳已有数日,身上盘缠渐尽,是要早做打算了!”

“哦……小弟身上还有些银两,何大哥不介意的话……!”许言说着便从怀中掏出钱袋,却被何机一把拦住。

“不用,我身上还有一些,我此番计划,便是早做打算罢了!”何机笑道。

“如此也好!”许言笑了笑,问宋启道,“宋大哥可也是这般打算?”

“恩!”宋启点了点头,“俺也就想找个能混口饭吃的差使就好!”

“恩!”许言想了想道,“你们能在洛阳安定下来也好,如今我也是要在洛阳呆上一年,如此以后我们兄弟也好有个照应!”

“哦,许兄弟也要在洛阳长住下去?”何机问道。

许言便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详细地描述了一番,其中关键处自然是或做修改,或是隐去!

“哦,你恩师既然叶落归根,你自然是要好好尽孝一番!如此,你我兄弟也可做伴了!”何机听到许言恩师故去,也是心神一暗,接着便拱手说道,“既然如此,我和宋兄便先告辞,那虚大家还在楼下等你!”

“也好!”许言抬手一拱,便把他们送出了门,再唤上小二打水,好好洗漱一番这才来到了楼下!

来到大堂,却左右不见虚洛嫦的身影,许言琢磨着她可能先去了大相国寺,便抬腿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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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听禅相国寺(下)

来到大相国寺门外,虚洛嫦一袭白衣早已等在门口,见许言赶来淡淡一笑,不做言语!

“嫦儿,你怎地自行过来了?”许言走上台阶笑问道。

“你这呆子,让我一个姑娘家呆在客栈大堂,却多招人言语啊!”虚洛嫦瞪了他一眼,面含怨色。

“也对,也对!被人唐突,可就冤枉了!”许言笑道,说着便抬腿往门里走去。

虚洛嫦轻轻摇头笑了笑,裙角一荡,便跟着许言进入寺内!

时辰尚早,寺庙内还少有香客,原本空旷的庙内更显幽寂!许言带着虚洛嫦一路沿着路径往寺庙深处而去……

这大相国寺,在许言前世本是在开封,到如今却是跑到洛阳来!这大相国寺修建自前朝,历经八百多年,如今已年成为内陆最大的佛教寺院,全寺占地500余亩,辖64个禅院、律院,养僧1000余人,其建筑之辉煌瑰丽,有"金碧辉映,云霞失容"之称。寺内主持了了禅师亦由北梁皇帝赐封,北梁皇帝平日巡幸、祈祷、恭谢以至进士题名也多在此举行。所以大相国寺又称"皇家寺"。

许言前世看见的庙宇甚多,但这大相国寺占地广阔,林木葱郁翠竹环绕,但在许言眼里也自是一番惊叹!两人不觉间,便绕过天王殿,往北而去!

北边是一片花园假山,景致幽雅,颇有"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之妙。再往北走,便是赫赫有名的正殿――大雄宝殿了。

只见这大殿重檐斗拱,雕梁画拣,金碧交辉。大殿周围是青石栏杆,雕刻着几十头活灵活现的小狮子,形式各异,栩栩如生!

这大殿右侧有一小湖,湖内一曲径蜿蜒而来,许言和虚洛嫦便寻着那曲径望湖面而来……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竹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湖光悦鸟性,林影空人心。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许言抚拦望湖,不觉间吟诵起了前世的一首诗来!许言此诗一出,引得虚洛嫦美目连连,一脸崇拜!

“好诗,好诗!”自不远处的凉亭内传一声赞叹声,入人耳内,却如清风掠耳,舒爽不已!只见从凉亭内,缓缓步下一黄袍僧人,长须皆白,一脸慈眉善目!想是这大相国寺内的一得道高僧!

那黄袍僧人走到许言和虚洛嫦身前,微微合手一躬淡然道:“阿弥陀佛……老衲了了,在此恭候两位施主多时了!”

许言和虚洛嫦一听此言,惊异之下连忙合手还礼道:“不知是了了大师前来,晚辈失礼了!”

那了了大师慈目微合,沉声道:“世间皆虚幻,施主又何必执着于俗礼!”那了了出言即喻禅理。

“大师说得是!”许言微微一笑说道:“听大师方才所言,却是在此等候我等多时,我和这位姑娘方才来到这庙中,不知大师何以得知?”

了了大师微微一笑道:“今晨禅房外,有喜鹊啼鸣,老衲便知有贵客远行而来,故在此恭候二位!”说完,他也不等许言问话,朝虚洛嫦拜道,“这位姑娘清馨娴静,明靓动人,想必就是洛阳街巷所传的虚大家了!”

“晚辈虚洛嫦拜见了了大师!”虚洛嫦见了了知道她的来历,也不惊奇,缓缓拜道:“只是大师口中的大家二字,晚辈却是担当不起!”

“呵呵!”那了了笑而不语,径自来到栏杆处,望了望远处的湖面,突然朝许言问道:“施主以为,这一滴水怎样才能不干涸?”

许言微微一笑接口道:“把它放到这湖里去,大师以为如何?”

了了闭目捋须,神情一片了然,忽然慈眉一皱问道:“你们到这儿来所求何事?”

旁边的虚洛嫦不知这了了话中的禅机,忙应道:“晚辈和这位公子是诚心修佛而来!”

了了淡然一笑回道:“修佛不如修已,姑娘这些年四海寻觅,可有所得?”

许言早已听出这了了语语禅机,便接口道:“得无所得,便是所得,得之不得,得亦不得,大师却也是执着了!”

那了了神情一震,慈目精开,似有所悟,缓缓朝许言拜道:“施主,你看我像谁?”

“我看大师像一尊佛!”许言淡然道。

“施主可知我看你像谁?”了了续问道。

“大师可觉得在下似佛否?”许言笑道。

虚洛嫦一听许言竟说自己像佛,便掩口而笑,这呆子,好不自耻!

谁知那了了神色再次一震,再次向许言合首深拜道:“阿弥陀佛……施主句句深谙禅机,胜过老衲多矣!”

许言忙还礼道:“大师谦虚了,在下初窥佛义,还请大师不吝赐教!”

“两位,请随我来……!”那了了也不多言,兀自引领着许言和虚洛嫦绕过湖间曲径,来到了大雄宝殿后面的藏经阁外的一间木屋内。

待许言和虚洛嫦坐下后,了了亲自泡上了一壶茶,为虚洛嫦上一杯后,那许言见了了便不再为自己沏上一杯,也不询问,神情悠然地望着了了,也不见怪!

“阿弥陀佛……施主,你的杯可是空了?”了了问他道。

“满了,满了!”许言笑道。那虚洛嫦见许言的杯子是空的,却说满了,正要发问!便见了了手提茶壶给许言的杯中倒去,却见茶水溢杯而出,那了了仍自不停。虚洛嫦忙连声道:“大师,满了满了!”

了了却恍如未闻,继续把着茶壶,让茶水兀自溢出,双眼却是看着神情自然的许言。

只见许言淡然道:“大师继续,晚辈这杯茶却是空了!”

了了闻此,这才停了手,也不顾及这满桌的茶水,回到他只见的座上,意味深长地望了许言一眼开口道:“施主从哪里来,欲往哪里去?”

“自来处来,往去处去!”许言笑道。

了了神色一暗,复又开口道:“今观施主面貌,他日必有一番富贵,只望施主大权在握之时,能多怜惜些这天下的百姓!”

许言不知道这老和尚是如何得知自己将来能有一番富贵,却不追问,举起那杯茶水说道:“晚辈这杯茶已经放下,大师为何却还端着?”

虚洛嫦已经有些糊涂了,许言明明拿着茶杯,却说自己放下了,那了了大师明明把茶水放在边,却为何说他还端着茶杯!

了了轻轻地捋了捋自己的白须,慈眉松散,面露安慰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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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初识梁太子(上)

许言和虚洛嫦在了了大师的陪伴下,在大相国寺内各处转了转,到午时又在寺内简单地吃了点寺内的斋饭,便在了了大师的相送下,来到了大相国寺门外。

“许施主此去天下大得,还望牢记今日所言!”了了临别嘱咐道。

“大师今日的教导,晚辈自当铭记于心!”许言恭敬道。

“虚施主!”了了复又对虚洛嫦说道,“今日你我相见甚是投缘,今有一窜佛珠,原是我授业恩师赠我,今日转赠姑娘,望姑娘日后多加吟念老衲今日教与你的经义,对你往后的武艺修行亦有所帮助!”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窜佛珠,交到虚洛嫦的手中。

虚洛嫦盈盈拜道:“多谢大师,晚辈自当每日吟诵!”

“如此,老衲便不远送了,两位慢走!”了了合手送道。

许言和虚洛嫦躬身还礼后,便拾阶而下,再回首时,了了大师已然不在!

回到客栈许言的房中,虚洛嫦却是准备告辞了!

“嫦儿可是说那梁国太子今晚要到瑶池岛上来?”许言问道。

“正是!”虚洛嫦颔首道,“此次来到洛阳,也多亏太子照应,我也不至于太过流离!他亦对音律颇有喜好,时常求教于我!”

“我看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许言笑道,放着这一绝世美女不看,却是要搀和什么音律,谁会相信!

“这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是引自什么典故?又是何解?”虚洛嫦凝眉问道。

“呵呵!”许言也不说明,朗声道,“在乎山水之间也!”

“扑哧!”虚洛嫦淡眉舒展,她冰雪聪明,虽说那禅意深奥她一时体会不得,但这句话旁指的意味她如何能不知,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说如此,但总是要多谢他。过几日我便要随你到你恩师的墓边居住,今夜设宴邀请他和几位在此照应我的朋友,是一番感谢,也是一番辞别!”虚洛嫦看了一眼许言,这随许言到他恩师的墓边居住,却是她自己的主意,许言并不知道!

许言听了点点头,好似虚洛嫦这般随着自己也是应该的!

“那我这就送你回去吧!”许言说道。

“那倒不用了,一会就会有人来接我!”虚洛嫦笑了笑,原来她自已安排妥当,这留在许言房内过夜,一早去大相国寺,却也是她计划好的。

“晚上你邀宋大哥和何大哥一同前来!到岛上一路关隘我自会安排人打理!”虚洛嫦笑着坐在许言身边,却是她主动拉起了许言的手,一脸娇羞道,“应付完这些人情,我便随你搬到你恩师墓前,日日陪着你,可好?”

许言心神一荡,看着虚洛嫦那副艳美绝伦的神态,几乎忍不住想把她拥入怀中!刚念想间,却是门外一声叩门声,却是来接虚洛嫦的人到了!

虚洛嫦忙松开许言的双手站起来,来到桌边拿起那驾瑶琴,对着许言娇媚地笑了笑,便打开房门随那人下楼而去!

许言送走虚洛嫦,便又和衣在床上躺下,等着何机和宋启回来!等着等着,便睡了过去,待何机和宋启回来把他唤醒的时候,却也是傍晚了!

许言起来忙和他们俩交代一番。他们便各自回去洗漱一番,能得到虚大家的邀请,他们也是欣喜异常!

许言也是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稍微打理了一下便领着何机、宋启一路往瑶池而去……

一路虽然侍卫盘查甚严,但有虚洛嫦事先安排人手打点,也自无人阻拦,来到了瑶池湖畔,依旧是那般景致!许言想起那天和顾德荡舟湖上的情景,心下一阵黯然,不管他如何加害自己,总归是恩师的胞弟!

湖边也早有人泛舟相候,许言走上一看,却是那日给自己送请帖的中年人,许言连忙走上前拱手道:“有劳大叔了!”

“许公子不必客气!”那中年人笑了笑,依次把他和何机等人扶进了船内!

“岛内可是客人都已到齐了?”许言坐下,望了望暗沉的天空问道。

“太子殿下和其他客人都已经到了,就等您了!”那中年人笑答道。

“哦!”许言闻后低头不语,不知道这梁国太子为人如何,让他等候自己,会不会让他不悦,想着许言心头微觉不安。

“太子?太子也在此?”宋启一听太子竟也在岛上,便吼了起来。

那中年笑着点了点头,也不言语!

何机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兀自欣赏着湖上的景色,不时抚面微笑,却也是反常得很,好似对这太子不太感冒!

快接近岛上的时候,船上便泛过一阵琴音!何机脸上一喜,便入神的聆听起来!许言自然知道这琴音出自虚洛嫦之手,也是笑而不语!

船到岸边,岛内不同往日,早有人在岸边迎候!

许言和何机、宋启在仆人的引领下一路朝岛内走去!

这回虚洛嫦却不是在那松林里的凉亭里待客了,那仆人一路把许言等人带到了那座院落里面!

待进入院内客厅的时候,虚洛嫦正好抚完一曲!客厅内已在的客人无不抚掌称赞!虚洛嫦今夜却是换上一身青绿色的长裙,薄粉敷面,点染曲眉,自是光艳逼人!

虚洛嫦见许言等人已到,美目一亮,连忙起身亲自出来迎接出来!在大厅内的众人一见虚大家竟亲自起身相迎,连连称奇,不知道来者是何人!独有一红衣公子面露不豫,神情抑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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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出来更新一章,母亲开刀的效果还好,不过毕竟年纪大了,身体创伤有点大,一时恢复得有点慢,还是谢谢大家的关心,江南每天尽量争取时间来更新!等母亲出院回家,我一定小小的爆发一下!

第十七章 初识梁太子(下)

“这位是许言,许公子,亦是瑶琴大家,更对萧技颇有钻研!”虚洛嫦满面春风地向厅内个人介绍道。

“久仰,久仰!”

“原来是许公子!幸会,幸会!”

厅内的诸人一听虚大家对这年轻人如此尊崇,便放下身份连连恭维道。

许言也一一还礼,待虚洛嫦领着许言来到那红衣公子面前介绍道,“这位是梁国太子!”

原来那红衣公子便是梁国太子赵弘,只见他一身红稠金丝袍,面如冠玉、目如朗星却是一表人才!

许言连忙拱手道:“在下许言,见过太子殿下!”

那赵弘一脸倨傲地瞟了许言一眼,他见许言姗姗而来,本已不满,又见他如此受虚洛嫦的礼遇,更是心生不爽,但虚碍于洛嫦在旁,自己也不好太过,便摆了摆手说道:“许公子不必客气!”

赵弘旁边的一蓝袍男子人却看不下去了,出声指责道:“见了太子殿下,为何不跪?”

许言看了看那出言指责的蓝袍男子,在看看一脸意味的赵弘,知道他们存心为难自己,便淡然道:“在下跪天跪地,跪君亲,却从不跪旁人,再说这大梁哪条律法写着见了太子殿下一定要下跪?”许言这君当然是指皇帝,意下太子也只是储君,还不是皇帝!自己不用下跪!

那赵弘一听许言此言,面色不善,却隐忍不发,只是眼角轻轻望了那蓝袍男子一言,那蓝袍男子会其意,又继续叱道:

“凡是我大梁人士,见了太子殿下无不下跪,你又岂能例外?”

“哦……!”许言淡淡地笑了笑,不卑不亢地问道,“阁下适才所言,可是说不是大梁人士就可以不用下跪?”

那蓝袍男子一楞,显然他刚才没想到许言会不是梁国人,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辩驳。

“呵呵,让阁下失望了,在下正好不是梁国人士!”许言笑了笑,神情充满了嘲笑。

“任戴,这又不是在宫内,如今大家都是虚大家请来的客人,不必拘泥于繁文缛节!”那赵弘见那蓝袍男子无力辩驳,忙出口调解道,倒显得他有多大度!可惜厅内何人看不出,那任戴是在他的指示下故意刁难许言的。

“如此,在下就却之不恭了!”许言嘿嘿一笑,便自行走开,找了一座坐了下来。身后跟着的何机和宋启却是知道梁国人见到太子殿下还是要下跪的,但见许言不跪,本就对梁国太子没什么好感,便也都跟着拜见一番后,入席而去。

那任戴见何机、宋启这般恣意,便又要出口指责,却被赵弘示意而止!

虚洛嫦眼见赵弘故意刁难自己的意中人,心中对他好不积累起来的那点敬意早已荡然无存!但她也不好表露,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后招呼大家各自入座!

那赵弘也不客气,直接往虚洛嫦身边坐下去,一脸谄笑地望了望虚洛嫦,看得许言一阵恶寒!今日且这般忍了吧……

厅内众人各自入座,刚好整整一桌,虚洛嫦朝边上的仆人点了点头,便上菜了!

开席后,赵弘却喧宾夺主般开始替虚洛嫦招待起客人,却唯独对一旁的许言不问不理!许言倒也轻松自在,兀自和宋启低头笑语,只有何机看着赵弘的表现,暗自叹息摇头,如此度量,如何能成大事?

虚洛嫦美目连连望向许言,心中却是一阵愧疚,早知如此,今夜就不让他来!不过看许言自得其乐,她心里稍为安定!

宴席过半,虚洛嫦缓缓站起,举杯道:“今日,小女子借花献佛,借这太子殿下翠微阁宴请各位贵客,诸位百忙之中光临,不胜感激,小女子先干为敬!”说着一口喝下了杯中酒。

虚洛嫦正待接着往下说,那赵弘却插口道:“虚大家此言诧异,我早已将这翠微阁赠于你,何来借花献佛一说?”

虚洛嫦微微一笑:“太子殿下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小女子不日便又要远行,这翠微阁还是太子殿下留得为好!”

“哦!!?”那赵弘神情一滞,自己的心意还未向美人儿表露,她这就要走,赵弘意味复杂,她这一走只怕就再无机会了,便忙道:“虚大家这可是要走?”席间众人也是脸露惊异,他们自然也是没想到,虚洛嫦突然要走!

“正是!”虚洛嫦笑着复又举起一杯道:“小女子在洛阳徘徊数月,承蒙在座诸位贵客的照顾,这第二杯便是感谢大家!”说完,又是一口喝下。

不等在座众人举杯,她又自满了一杯,继续道:“这最后一杯,便是向大家辞行,小女子洛阳之行,所得圆满!”说着,偷偷望了许言一眼,又是一脸娇羞之色,复道,“如今便要回归东海而去!”

“虚大家,好酒量!”众人见她又喝下一杯,忙称赞道。

那赵弘却是兀自沉吟,脸色阴郁,谁都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眼看到手的美女又要飞了,谁都会叹息不语!

其他人正当心这太子殿下会有何不妥的举动,却见那赵弘神色一缓,举杯面向虚洛嫦敬道:“虚大家此去一别,不知道何年才能再相见,本宫再敬你一杯!”

“多谢太子殿下!”虚洛嫦螓首微含,举起自己的酒杯满上后,又是一口饮尽!看来虚洛嫦的酒量倒是不错,几杯下肚丝毫不见异样!

此后那赵弘借着各种由头不断地举杯敬向虚洛嫦,虚洛嫦皆来着不拒!一杯接一杯下肚,可神色如常,看得其他人连连侧目!许言淡淡地笑着,赵弘这斯明显是想把虚洛嫦灌醉,自己好趁隙而入,却不知道自己喝得晕头转向了,那虚洛嫦却似不知酒为何物,连连招呼其他人!

酒席过后,那赵弘几乎酒醉不醒,只能在任戴的搀扶下来到径自来到偏房内歇息!许言淡淡地望着赵弘背影,忽见赵弘那厮沉醉中,脚步却丝毫不见凌乱,许言心中疑虑徒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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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跑出医院,更新一章!谢谢大家

第十八章 火烧翠微阁(上)

许言见虚洛嫦在招呼着其他几位客人,便朝身边的何机和宋启打了个眼色,故作内急,跟着赵弘而去……

许言施展着摘星微步,有如鬼魅一般,翻身上了赵弘所在的那间偏房上面,揭开一层青瓦往内一看,却见赵弘却早已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喝着一杯清茶!哪里有一点醉酒的模样!

“任戴,你速持本宫令牌,从亭中密道走,把湖边的的侍卫尽数调入岛内!”那赵弘缓缓道。

那任戴自然知道自己的主子在打什么主意,面色一狠,却尤有疑虑道:“殿下,这大厅中除了那姓许,另外几人可都是一方大儒,如此这般恐怕会……!”

那赵弘微微一嘲道:“一群酸腐之辈,留之又有何用?”说着他脸上肌肉一绞断然道:“岛上诸人,除了那美人儿,悉数……!”说着他横起自己的手掌作刀装,狠狠地往下一砍!

任戴拱手领命道:“到时以何为号?”

那赵弘沉吟了一会,说道:“阁内西房边上有一储存灯油的房间,你带着侍卫上岛后,便四周埋伏起来,等我安排妥当再点燃那些灯油后,你们便一齐杀入!”

“殿下为何不与我一同从密道中走?到时侍卫进岛后便直接杀进去就好!”任戴问道。

赵弘沉吟了一会摇头道:“不妥,不妥,如果我擅自先行离开,可能会让那美人儿怀疑!”任戴听他这么一说,也恍然,这太子每次来岛上见虚洛嫦,哪次不是死磨硬泡了半天方才肯离去,这次徒然离去,肯定会让人心有疑问!

“而且一但我先离去,保不定其他人不会离开,特别是那姓许的,也不知道什么来路,此番对我如此无礼,定要他跪在我面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殿下说得是!”那任戴一想起许言,也是一番咬牙切齿,“不过,殿下您这万金之躯,去放火还是太危险了,那灯油还是我去点为好!”任戴谄媚道。

“笨蛋,那美人儿是飘韵门的圣女,一身技艺了得,若是等你们杀进来,我还留在里面,她便知有异,到时我如何逃脱?”赵弘轻骂道,不过对自己的奴才这一番奉承还是很受用的。

“殿下所言甚是!”那任戴不复多言,转身来到窗边,探头四处观望了一番,便轻声翻窗而出,几下跳跃便消失于夜色之中……

原来任戴这厮,也是一身功夫了得!许言心想着,脚下不敢多加停留,连忙纵身追去……

许言一路施展着摘星微步,追随着任戴来到之前虚洛嫦宴请自己的那个凉亭内!只见任戴小心地四处张望了一番,确定无人后,把亭内的石桌移开,瞬间便隐身入内!许言却不急跟上,果然稍过一会,那厮复又钻出头来,仔细又看了看,复再钻进地道内!

许言微微一笑!这太子果然不是什么好鸟!许言也不到亭内瞧个明白,返身接连几个纵跃,往翠微阁而去……

待许言再次回到那偏房上面,却见赵弘喝完茶水,正待要起身出门!许言忙跳下屋顶,闪身在房门外,只听“吱”地一声,赵弘从里面推出房门,正要迈出房门,许言却如风一般飘到他的身后,在他脑后轻轻一掌,赵弘闷哼了一声,便不省人事了!

许言忙关上房门,把这厮拽到了床上,再盖上被子!许言本想一掌毙了这狠毒的赵弘,可一想自己还要在洛阳呆上一年,杀了太子恐怕这洛阳也呆不下了!也便饶他一条狗命!

不知道那任戴几时能返回,后面的事情还得抓紧办!

许言悄然出门,返回大厅的时候,虚洛嫦和那几个客人已经移席到院落内,正对月把酒,吟诗作赋……

虚洛嫦见许言回来,本想上前询问他几句,可身旁众人正围着她,让她吟上一首!许言笑着看了虚洛嫦一眼,便招呼着何机和宋启到一边,把自己之前的所见所闻告诉了他们俩!

在许言的心中,经过这么些天的接触,他自然是信得过这两位大哥!何机和宋启一听太子竟行此卑鄙龌龊之事,也是一时咬牙不已!

“许兄弟,那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何机顿足道。

“怕他个鸟,我们杀出岛去便是!”宋启黑脸一横,怒道。

“不可!”许言连忙劝阻道,“这岛上船只本就不多,再加上这翠微阁门口还有一些个赵弘的侍卫,我们这般杀出去,必定要惊动岛外的侍卫,就算我们出得了岛,要出洛阳城也是难上加难!我已有计较!两位大哥呆会按我的吩咐行事,必能安然逃脱!”

许言仔细地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何机、宋启!安排妥当后便走到那群人中间,朗声道:“诸位,诸位,适才在下偶入附近一松林,内有一亭,见其风景雅致,何不移步入内,到时再请虚大家为诸位抚琴一曲,岂不美哉?”

众人一听,连声称妙,也不见有人提到赵弘那厮,许言却是不得不再做些安排!

他看了看院落附近站着的两个侍卫便走过去说道:“两位小哥,太子殿下之前酒醉未醒,现在厅内偏房歇息,你们在此好好守护,不得离开!”

“是!”两个侍卫也不知道许言是来历,但能到这岛上来的非富即贵,他们忙点头称是。

众人忙着要跟着许言前往,却见虚洛嫦一脸的埋怨,那松林的小亭,本是她于许言的私密所在,许言这般吆喝,她心中自是一番不喜!

许言看虚洛嫦神色有异,也不解释,招呼着其他人等往松林内走去,那何机趁机走到虚洛嫦身边,小声地把许言吩咐的言语告诉虚洛嫦!听得虚洛嫦一阵阵低呼。

虚洛嫦忙起身以抱琴为由,步入房内收拾一下贴身之物,抱起瑶琴!在嘱咐几位自己随行的心腹,便往那松林内的凉亭赶去……

等虚洛嫦赶到凉亭,却不见众人的人影,正当疑问间,却见许言从附近的松林里轻身跃出,拉起她的手,便隐入了丛林间!追随虚洛嫦而来的几人,也不见怪,跟着跃入了林间,见其脚步轻盈,也是一身功夫了得!

等虚洛嫦跟着许言藏身之后,却见自己几位朋友却已被许言他们用布蒙住了嘴巴,正睁着一双双惊恐的眼睛望着虚洛嫦!虚洛嫦知道情急之下,许言也是迫不得已。忙朝他们点头致谦!那些人见虚洛嫦到此,心下稍安,也便不再出声,随着许言静静地隐在松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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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了!杭州的交通还真有点糟糕!不过,我母亲的病情好多了,如果顺利达话,后天就能出院了!这样江南就可以正常更新了!

第十八章 火烧翠微阁(下)

半柱香之后,忽见翠微阁西边火光冲天而起,许言心知宋启已经得手,岛上其他侍卫的想必已经赶过去,就等任戴了……

不一会,宋启悄无声息地返回到许言的身边,见他一脸的快意,却是这一把火放得他心中郁闷一扫而光!许言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厮倒是杀人放火的好把势!

虽然是春天,这大雨也下了几场,但这翠微阁本多是由实木构建,在灯油的助燃下,火势猛烈,再加上岛上夜风渐紧,更是撩得宋启这一把火噼呖啪啦作响,不时有房木,瓦片轰然倒落的声响!

这上好的翠微阁便是要摊倒在这火光之中,想想里面精妙的布局,赵弘这厮当初定是化了不少银两!众人正叹息间,却听间凉亭内传来一阵阵声响!

那任戴探身而出,看了看周围,跃到亭内后,往里一招呼,便见一个个身批重甲的皇家带刀侍卫从地道里爬出来,被许言蒙住嘴巴的几人方才有所省悟!

几百个皇家侍卫全部出了地道后,便也挤满了凉亭周围,待那任戴走出凉亭,一看那翠微阁早已火光滔天,急道:“殿下怎这般心急?”

忙低呼一声,招呼着那几百皇家侍卫朝翠微阁扑去……

待任戴一行走远,许言忙招呼众人朝凉亭内冲去!来到凉亭内一看,那密道正是在石桌之下,也不等许言吩咐,那几个虚洛嫦邀请而来的朋友,纷纷跳下密道,想来刚才所见已把他们几个吓得不轻,急欲逃离此地!

追随虚洛嫦而来的几人中,有那中年人和许言在知乐堂见到的那名女子,另还有两位青年女子!待他们一一进入密道后,许言方才拉着虚洛嫦的手,进入了密道!

虽说是密道,却也是宽敞,能容得两人共行!宋启在前探路,不时地招呼着后面的其他人跟上他的脚步,许言紧紧地拉着虚洛嫦的手,生怕自己一个疏忽,她便会不见了一般!

地道黑暗,众人也不见他们俩之间的动作,所以虚洛嫦也任由许言牵着自己的手,虽然是在逃命,可被自己喜欢的人这般牵着,她的心中也是灌了蜜糖一般甜美!

再往前,地道徒见湿滑,头顶的石缝上不时落下水滴,想来众人已是来到了瑶池底下!许言想着这瑶池虽说不是特别广阔,但平日里看来烟波缥缈,甚是开阔!这居然也是人工而做!这地道想必在瑶池开湖前便已经做好,赵弘用此今后以防万一,今日却倒成了许言等人逃命之所!这赵弘早知道今日,这地道却会挖还是不挖?

众人一阵急行,许言心知那任戴带着侍卫赶到翠微阁后,找不到众人,便肯定心生疑虑,很快便会找回这地道中来!虚洛嫦虽然带着几个侍女,却个个都身怀武艺,倒是那几个吟诗作赋的家伙,一路跌跌撞撞,魂飞天外,恼得宋启几乎要拽着他们便走……

总算赶到另一洞口,众人纷纷从地道口爬出,仔细一看,这密道口却是隐秘在一院落内的花园里,许言四下看了看,门外亦不见有人!看来原来把守在地道和门口的侍卫都被任戴带入了岛内!许言带上众人夺门而出!

城东原本行人稀少,他们这一帮人突现街中,很是招人注目。许言忙向其他几人道:“诸位,事态紧急,我们一行人一起逃离,必让会引起旁人的注意,诸位还是各自离去为好!”

那几个人士也知其中道理,连连向许言道谢,与虚洛嫦拜别后各自匆忙逃离而去!

“宋大哥,何大哥,这城北的客栈我们已不能回去!我看你们随我到东郊暂避一时,等过些时日再返回城内,如何?”

“如此也好!”何机点了点头,自知事态严重,即便是太子原本不想杀他们灭口,但许言他们烧了这翠微阁却也可以安上不轻的罪名!

许言见宋启也没什么异议,便仔细地与他们描述了那东郊山谷所在!然后让宋启带着何机和另外两个侍女分道离开!他和虚洛嫦带着那中年人和另一侍女往南门而去!

待入城中,夜市已开,人流杂乱,许言等人便是心下一松,即便是任戴他们追寻而来,想在这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他们,谈何容易!

许言便与虚洛嫦等人扮作游人,一路谈笑风声,却也自在悠闲!

只是许言等人情急间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洛阳城入夜,四门早已禁闭,而且梁国皇宫就坐落在城南,城门关上的时辰更为早些!

待许言等人赶到南门,只有徒自叹息的份!眼见出城无望,他们便只能返回城中!随便找了一个客栈,暂时安顿了下来!

“只怕明日出城却是要花上一番周折了!”许言缚手站在窗前,看着街上人流渐渐落少,徒自叹息道。今天天色尚早,人群怎么这么早就散去了?

虚洛嫦亦是凝眉不语,她怎么也想不到一直对自己礼遇有加的梁国太子,竟然如此歹毒!

那中年人躬身站在虚洛嫦身边叹息道:“小姐不要担心,想必那梁国太子自己弄出这么一出,也不好大张旗鼓搜寻我们,明日离城也不会太过困难!”

虚洛嫦淡淡叹一口气道:“如若我们自行离开,过这城门倒也不用花什么心思!可这翠微阁一烧,那赵弘如何会容我们离去!”

许言自然知道虚洛嫦此言不是埋怨自己烧了那翠微阁!许言烧了那翠微阁,自然有他想法!那任戴带着侍卫出地道而来,如果不见有异,想必会在地道口留下一些人手以防万一,到时许言他们就万难逃脱了!这翠微阁火势一起,出乎任戴的意料,他心系主子的安危,情急之下不及安排,这也是许言心中所计算的一点!再者,赵弘那厮歹毒如厮,许言烧了他的翠微阁,也是出了一口恶气!

许言正沉吟间,忽然那出去打探消息的在知乐堂的侍女闪身进入屋内,一脸惊恐地关上房门后,低呼道:“小姐,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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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出院了,明日正常更新!

第十九章 又入相国寺(上)

“悦儿,何事如此惊慌?”虚洛嫦面色一冷,对这悦儿如此慌乱的表现很是不满,内心却也是一阵忐忑,不知这丫头带来了什么消息!

许言一看那丫头面色苍白,心知肯定发生了重要的事情,忙关上窗户,在一边坐了下来!

“小姐,刚才一批接一批梁国禁卫军从皇宫开拨而出,四散而去!”那悦儿喘了口气继续道:“奴婢打听了一下,却是岛上翠微阁火起后,梁国太子逃脱不及,身陷火海,待人救出后,已不省人事,如今生死不知!”

“啊……!”许言和虚洛嫦闻言,如身坠寒窖,不知所措!

“这可如何是好!”虚洛嫦面色苍白,这一把却是闯出了滔天大祸!

那两个侍卫为何火起后不速入阁内救起赵弘,即便是他俩玩忽职守,岛内岸边还有另几个守在船边的侍卫,见到火起也应该赶到阁内才是!这翠微阁火势虽然起得猛烈,但那偏房离储存灯油的房间应该有一段距离,他们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去营救才是,如何会让赵弘这厮身陷火海,这下这个篓子可捅大了……

许言一时头痛不已,一想起禁卫军已出,必将到各个客栈搜查!许言当机立断,带着虚洛嫦等人,从窗中翻上客栈的屋顶!

还好那悦儿和中年人一身轻功也是利落,随着许言和虚洛嫦在屋顶间四处跃落而去!

许言深知这洛阳城内虽大,却已无自己这一帮人的落脚之处!早知如此,那把火不放也罢,如今后悔已然无用!许言最为担心的便是宋启和何机他们,何机不习武艺,如果遇到危险该如何自保?许言一想到此,心下一阵难过!

虚洛嫦听到了许言的叹息声,忙轻声安慰道:“言哥,何先生有宋大哥和我那两个婢女照顾,应该不会有事!我那两个贴身婢女也是我飘韵门内的高手,如果有事自然会保护何先生!”

“恩!”许言轻轻地点了点头,看了看后面跟上的悦儿和那中年人。

“言哥,如今我们在城内已无落脚之地,即便是捱到明日要出城而去亦无可能!我看那大相国寺主持了了大师与你我甚为投缘,应该能助我们躲过此劫!”虚洛嫦低声道。

许言神情一振,了了大师乃得道高僧,应当不会见死不救!

“那好,我们这就去大相国寺!”许言说着,便拉起虚洛嫦想往另一屋顶上跃去!

虚洛嫦却轻轻地拉住了他,回头对另两人道:“王其,悦儿!我们四人同去大相国寺目标还是太大,恐有不妥!”虚洛嫦顿了顿道,“梁国禁卫军的目标应该就是言哥和我,而且任戴一行人虽然多次到岛内,但你们之前一直在知乐堂也不曾见过,你们只要稍加掩饰,等城门盘查宽松一些后,便能离去!跟着我们反而会有危险!”

“小姐,这如何使得?”那悦儿一听虚洛嫦要他们各自离去,忙泣声道。

“悦儿,小姐所言极是,我们武艺低微,没有益助反而会拖累小姐与许公子!”那王其倒是深明道理,只见颔首道:“小姐,许公子,我与悦儿这便离去,我们若得出城便在东郊那山谷内等候,保重!”

那王其行事极为利索,不等许言和虚洛嫦出声,便拉起悦儿几个纵身消失在远处的屋顶上。

许言也不多言,拉起虚洛嫦的手往北而去……

一路上,街边早已空旷无人,皇室发生如此大事,城内百姓早已躲入房内!只得一拨拨禁卫军高举火把,呼啸而过!

许言和虚洛嫦一路藏匿在屋顶,躲过禁卫军后,再往别处屋顶跃去!虽然惊险,但他俩轻功卓绝,自是无人能发现!

待到大相国寺门外,寺门早已关闭,周围一片幽静,想那禁卫军还没搜索到附近!许言和虚洛嫦相视一笑,有心爱的人在旁,看那神情,大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俩人携手一跃,飘过寺外高高地围墙,一路朝了了禅师的那间木屋而去……

来到木屋外,却见屋内灯火摇曳,想来那了了禅师还未入睡!许言拉着虚洛嫦悄声隐在门外,想观察一番后再叩门。

“夜露寒体,两位施主去而复返,何不进屋一叙?”却不料屋内有人轻唤道,这声音不是了了大师又是何人!

许言微微一笑,拉起虚洛嫦便往屋内走去!

关上房门,却见了了大师盘腿坐在塌上,慈目微合淡然道:“许施主,虚施主,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了了大师,我和虚姑娘为一桩祸事所困,深夜来此,还望大师慈悲为怀,搭救我和虚姑娘!”许言单膝跪地,颔首抱拳道。

“哦……?”了了大师慈目微开,起身下塌扶起了许言,沉声道,“不知许公子所犯何事?”

许言随着了了大师坐下后,便详细地把岛上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了,末了加上一句,“大师,我与虚姑娘早已情投意合!”许言说着看了一眼坐在一边面含羞色的虚洛嫦,继续道:“此番太子欲加害我等,我虽放火烧了那翠微阁,只为出着心中一口恶气,却实非要了太子的性命!离开时我还特意提醒院外守候的几位侍卫不得离开,却不知为何太子会深陷火海!如今禁卫军在城内四处搜查我等的下落,还望大师不吝怜悯,搭救我等!”

“大师!”虚洛嫦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了了盈盈拜道:“许公子所言句句是真,想来此事都是因我而起,我若今夜不设宴向太子辞行,想来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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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又入相国寺(下)

“阿弥陀佛……!”了了大师闻后,轻轻摇头叹了口气,起身道,“这太子在洛阳的所作所为,老衲亦有所闻。如今梁国内有林国忠结党营私,把持朝政;外有东胡蛮人屡屡寇边,烧杀抢掠,可谓内忧外患,他身为储君,不问国家大事,终日寻花问柳,老衲亦是心痛不已。所谓种孽因而得孽果,太子此番行为已种孽因,落得这般下场也是报应!这因果循环,屡试不爽啊……!”

“阿弥陀佛……!”了了大师对着许言合手道,“两位施主,且宽心住下,待几日后,老衲亲自送你们出城!”

许言和虚洛嫦一听大喜,了了大师不但让他们避难于此,却还愿意助他们出城!许言忙跪倒在了了面前道:“大师此番恩德,晚辈永世不忘,日后但凡大师有所差遣,晚辈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阿弥陀佛……!许施主快快请起!”了了大师连忙把他扶起来,摇头道,“许施主心中这杯茶却还是不曾放下啊!”说完,留下许言和虚洛嫦二人,飘然离屋而去……

许言默默把房门关上,回头看了看虚洛嫦,笑着走过来握起虚洛嫦的细手,轻轻地揉搓着,心里却是不知在想些什么!

“言哥,可是担心了了大师会把你我的行踪告诉官府?”虚洛嫦见他沉吟不语便柔声问道。

“呵呵!”许言笑了笑也不回答,问道,“如果了了大师真的出卖我们,嫦儿可有何打算?”

“有言哥在我身边,即便是现在死了嫦儿也无怨无悔!”虚洛嫦松开双手,却是轻轻依在许言的胸口一脸满足地笑道,“如若禁卫军真的杀进这大相国寺,你我便琴萧合鸣,大杀四方,便是这般痛痛快快的死了也是值得,来世我与言哥化作那对蝶儿,亦要生死相随!”虚洛嫦语若梦呓,看她的神情却有种说不出的决绝。

“好……好!”许言轻轻擦去虚洛嫦眼角的泪水,一时豪情大作沉声道,“到时你我携手杀他个四出四回,看那些北梁的狗腿子能奈你我如何!”

许言接着话锋一转安慰虚洛嫦道:“想那了了大师何许人也,怎会行此宵小之事!你我安心住下便是,等过几日城内盘查宽松后,了了大师能送你我出城最好,如若不成,你我自然也能出得去!”

“恩!”虚洛嫦轻轻一点头,双手渐渐攀上许言的腰间,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不放!许言心神一荡,亦抬起自己双手放在虚洛嫦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上,把她紧紧拥入了自己的怀中!

他们便这般紧紧相拥着,虚洛嫦埋首许言的怀中,脸挂清泪,却是一脸的幸福!自父母故去后,便不曾有人这般怀抱着她,这怀抱如此温暖,她便是这般死去,也是满足得很!

“不知道,何大哥和宋大哥现在怎么样,此番是我们连累他们了!”许言抬手轻轻抚摸着虚洛嫦的黑发,黯然道。

“言哥不必内疚!”虚洛嫦缓缓抬起头来,温柔地望着许言劝慰道,“何先生和宋大哥吉人自有天象,现在定是躲在一处安全的地方了!”

“希望如此!”许言淡淡地叹了口气说道,“但我心中总有愧疚!”

“这要愧疚也应是我!”虚洛嫦垂泪道,“如果言哥和何先生他们不是为了救我,现在嫦儿恐怕早已被那赵弘凌辱了!”

“好了,莫哭了!”许言见虚洛嫦又是梨花带雨,心里一阵爱怜忙安慰道,“嫦儿,你也累了,先到塌上歇息一会!”说着,许言扶着虚洛嫦往那塌上躺下,寻了一床薄被轻轻盖在她的身上!

许言一人来到窗外,兀自遥望着夜空,不知道何机、宋启现在身在何处,许言心焦之下,见虚洛嫦已沉睡过去,便独自一人来到屋外想四处走走。

走到门外,忽见附近一屋内灯光还亮着,窗帘上映有二人的身影,似在交谈着什么,许言好奇心一起,想起之前了了大师于房内听脚步声,便能辨别自己和虚洛嫦的身份,忙摘星微步一出,隐上边上的竹枝,人如竹叶倒挂着仔细偷听着里面的对话!

“师兄,如今那两位施主已是朝廷缉拿的要犯,我们私自窝藏在寺内,恐为不妥!”一人说道。

“阿弥陀佛……了尘,你我出家人自然慈悲为怀,如何能见死不救?”这声音却是了了大师,只听他继续道:“我与两位施主颇有佛缘,我意已定,你也无须再劝!”

“是!”只听那了尘淡淡地应了声,不再言语。

“那开封浮光寺慧觉禅师的水陆法会可是在十日后举行?”了了复又问道。

“正是,慧觉禅师的请帖今日晨间已送到寺内!”了尘缓缓道。

“如此,你便安排一下,三日后,我便带上两位施主一起出城!”了了道。

“是!”了尘点了点头。

许言听到此,踏着竹叶飞身远遁而去!这了了大师果真是一善人,听他安排妥当,许言心下稍安!在附近转了一转,许言便又回到屋中,刚坐下不久,门外响起敲门声,“许施主,可已睡下?”

“大师!”许言一听是了了大师的声音,连忙打开房门,把了了大师请入屋内。

“许施主,三日后我便要远赴开封浮光寺,那时你和虚施主藏身在我随身所带的经箱内,如此便可安然离开洛阳了!”了了坐下淡然道。

“如此,多谢大师了!”许言肃然对着了了深深一躬!

“阿弥陀佛……许施主不必多礼!”了了虚手一抬,算是扶起了许言,继续道:“这几日只能委屈你和虚施主躲在我这禅房内,以免为寺中旁人所注意!”

“晚辈理会得,请大师放心!”许言恭声道。

“如此,老衲就先行告退了,你且好些歇息!”了了起身走到门外,飘然隐没在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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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悠然落东郊(上)

三日一晃而过,许言和虚洛嫦藏匿在了了大师的禅房内,不曾有人来打扰,每日三餐所需,都是由了了大师亲自送过来!

许言和虚洛嫦在此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两人蜗居在禅房内,情话绵绵,倒另有一翻情趣!只是心中挂念着何机和宋启,难免心中时有焦虑!这大相国寺,毕竟是皇家寺院,虽然允许寻常人等进寺参拜,但官兵没有北梁皇帝的圣旨,却也不能随意闯入搜查,所以许言这几日间,也未感觉寺内有什么异动!

一早,了了大师便搬来两座大箱子,让许言和虚洛嫦各自入内,他再往上堆了一层经书。如不仔细翻开查看,旁人怎么也想不到,这得道高僧的经箱内竟是藏着两个大活人!

了了大师锁好经箱后,便自行离去!好一会才来了四个小沙弥抬起经箱便往门外走去!

“师兄,方丈这经箱可真沉啊!”一沙弥唤道。

“你且小心些,这些都是方丈要带到浮光寺,等水陆法会过后开坛授业的经书,若是弄坏了,看方丈如何责罚于你!”

“这水陆法会此次放在开封的浮光寺,你我是否也一同前往?”另一沙弥问道。

“那是自然,这经箱却是要我们一路抬着前往!”

“虽说一路劳累些,但能有缘见到此等盛事,也是你我的造化!”

这四个小沙弥一路走走停停,似是来到了大相国寺的门口!

许言躲在经箱内,不得外面的情况,更不知虚洛嫦在另一口箱中是何情形!只能闷不做响。

外面好似整顿了一番,在了了大师和了尘的一声辞别声中,一众人便缓缓往洛阳东门开去!

路上的百姓见是了了大师出游,纷纷站立道路两旁为其让路!一些善男信女更是跪立在地上,双手合实,口念佛经,为了了大师送行!更有甚者纷纷呼唤了了大师,期望了了大师驻足能对其有所点化!

在百姓的相送下,一行人终于来到洛阳东门!

守门将官见是了了大师出游,也是不敢怠慢,亲自相迎!在了了大师一声阿弥陀佛后,一行人顺利地出了东门往官道一路而去。

终于出了城门,许言心下一阵舒缓,总算是出来了!他正暗喜间,忽闻后面一阵疾呼声:“大师,请慢走!”

只见一骑绝尘而来,来者正是那天在岛内对许言多番刁难的任戴!后面跟着便是一群禁卫军!

许言在箱内一听到此声,心凉半截,他自是听出了来者正是任戴!

“了了大师,这可是要去哪里?”任戴从马背上翻落而下,朗声拱手笑道。

“阿弥陀佛……!原来是任大人!”了了大师从众人中缓缓走出,来到任戴面前说道,“老衲此行奉皇上圣旨,于开封浮光寺水陆法会期间,抄度经义,广播佛法!”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黄色小册,一看自是皇家之物!原来这个小册子是北梁皇帝于病榻间抄写的经文,上有北梁皇帝的贺辞,让了了大师带到浮光寺以为水陆法会的贺礼!

任戴一见如此,不敢太过狂妄,忙恭敬道:“大师年迈体弱却还要为陛下如此奔波劳累,实乃我大梁世民之楷模!”说着他走到了了大师的身边继续说道:“近日那瑶池岛上的突变,想必大师亦有耳闻,如今太子殿下仍病危卧塌,生死不明!我身负皇命,四处缉拿那南楚的奸细许言、虚洛嫦一干人等,对出城各类人士自当严加审查,今大师身负陛下嘱托,我本不该阻拦,但事态紧急,且容任某放肆了,还望大师恕罪!”

“阿弥陀佛……!”了了大师神情如常,缓缓道:“任大人可是怀疑那奸细混迹于我行伍之间?”

“这行伍间自是大师寺内的僧人无疑,可这大师携带的一些个箱子任某却要好好看查一番!”

“阿弥陀佛……,这箱内是我随身携带的经文,怎会藏匿那奸细?”了了大师淡然道。

“大师自然是不会,可就怕别有用心之人,趁大师疏忽防备,藏匿了进去,那可就麻烦了!”任戴笑道,“任某也是身负皇命,还请大师行个方便,得罪之处,待大师远行归来,任某自当亲自到大相国寺内向大师请罪!”

了了笑而不语,淡淡地点了点头,从袖中摸出箱子的钥匙交到任戴的手中,却似许言和虚洛嫦早已不在箱中一般!

“如此,得罪了!”任戴接过钥匙,转身便刚好走到了许言所在的那个箱子边上!许言闻箱外有开锁的动静,连忙屏住呼吸,任戴身负武功,但凡箱内有一点喘息之声,便能迅速发觉里面有人!

任戴打开箱子,看见满箱的经书,故作惊奇问道:“大师所带的经书仅有如此之多!让人叹为观止啊!”说着也不见他停下,继续撩动着上层的经书。

许言躲在下面,一层冷汗已然渗出,如果任戴真的翻到下面,他便要跃箱而出,如今已在城外,即便是禁卫军再多,以他的摘星微步,自然能轻易逃脱!虽然虚洛嫦还被锁在另一箱子里,自己若是跳出话,虚洛嫦知情后自能运功破箱而出!但,他们这一走,了了大师就难逃干系了,人家一心与人为善,自己又怎么能没有顾忌呢?

那任戴一册一册地开始往下淘,许言已经感觉到自己头顶经书翻动的声响越来越近,正当许言已经躲无可躲做势待出的时候,却听远处一声急报传来。

“报……任大人,张将军在城西抓到几个可疑之人,请任大人速去辨认!”来者高声传报道。

“哦!”任戴神情一振,忙招呼着其他人上马,随后朝了了大师施了一礼,不复言语调转马头便朝城门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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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悠然落东郊(下)

许言心中深吸了一口气,刚才情形着实紧张,再有那么一点点,任戴便能发现里面的异样!却见了了大师,双手合实,神情不见波澜,朝旁边的弟子点了点头,队伍便重新沿官道行去!

待靠近一片树林,了了大师特意吩咐弟子们到林子歇息一会,找了些由头把守在箱子外的几个弟子支开,这才把许言和虚洛嫦放了出来!

虚洛嫦之前也是吓得花容失色,以为他和许言难逃此劫,正运功做势,等许言从箱子内跃出后,她便想破箱而出,也顾不得了了大师的经书了!

许言带着虚洛嫦对着了了大师深深地施了一礼道:“多谢大师相助!”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吉人自有天象,老衲自是稍加协助而已!”了了大师说着,从林间搬起了几块大石放入两个箱子内,再把经书盖上后,便把箱子重新锁了起来!他倒还心思缜密!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还是快些离去为好,老衲担心那任戴一会又会带人追上来!”了了淡然道。

“如此,晚辈就先行告辞了!”许言再朝了了大师行了一礼,便拉起虚洛嫦的手遁入林间,往那座山谷而去!

那座山谷虽说就在洛阳东郊,可从官道上过去却还是要走上一些时间!那山谷处在群山之间,旁人万难轻易发觉此处!

待许言和虚洛嫦急情间赶到封钟的墓前,却发现他俩一直担心的何机、宋启还有那两个侍女早已来到此处,正忙活着在封钟的墓边搭建一处茅屋!

他们见许言和虚洛嫦平安归来,也是一阵大喜!纷纷迎了过来。

“许兄弟,这几天可把俺担心坏了!”宋启一把抱住许言开心道。

“呵呵,这几天我也甚为挂念两位大哥,大家平安就好!”许言舒心笑着,看了看旁边眯眼微笑的何机,心中滋味复杂!

两个虚洛嫦的侍女见虚洛嫦归来,亦是跪在她面前垂泪不已。虚洛嫦连连把她们扶起,亦是好一阵唏嘘!

“两位大哥可是如何出城来的?”许言稍缓心神问道。

“说来也巧,我们赶到西门后,原来城门早已关门,我们正要返回城内的时候,却遇见了我在南阳镖局时的一个兄弟,那家伙后来投奔洛阳的一个亲戚,混了几年,竟坐上了洛阳西门的守门散官!”宋启咧了咧嘴笑道,“俺便谎称何兄是俺的表亲,急欲赶回胶东奔丧,那小子也是讲些意气,便用大竹筐把我们放下城来!哈哈……”

“哦……那么说你们当夜便出城了?”许言喜道,他还真没想到,何机和宋启竟会如此顺利地离开洛阳,枉自己和虚洛嫦却是日日这般担忧!

“正是!”何机笑着接口道,“许兄弟和虚大家是如何出城来的?”

“此番能够顺利出城,多亏了大相国寺了了禅师的相助!”许言神情一恭,便把自己和虚洛嫦这些天来的遭遇述说了一边,听到官道间任戴追上那一段,众人也是惊得一阵低呼,复又庆幸不已。

“王其和悦儿,可曾回来?”虚洛嫦望了望四周,不见他们俩的身影,便问道。

“小姐,奴婢们随从何先生达到此处后已有三日,却是未见王管事和悦儿的踪影!”其中一侍女回道。

“哦?”许言心下不安,原本他们俩是最容易混出城外的,可却偏偏还未见人影!许言见虚洛嫦神情焦虑,他自然知道那悦儿是她的贴身丫头,这般牵挂却是应该的。便走到她身边轻声安慰道:“这几日,城门盘查不见宽松,我想他们是为安全起见,在城内多呆些时日!”

“恩!”虚洛嫦点了点头,想那任戴亦能对了了大师的箱子盘查如此严苛,其他人等在城门处哪能轻松得了!心下也便一阵释然!

许言看着他们几个已经搭建着的茅屋,还差些屋顶的架子没搭好,便一阵大笑道:“我们抓紧动手,否则今日恐怕又要睡在月亮底下了!”

众人哈哈一笑,拿起手中的物件,纷纷忙活开去……

如此,许言等人便算是在这山谷中安顿了下来,虽然睡得艰苦一些,但吃得倒还丰富!这几年洛阳附近的百姓过得还算安稳,山谷中各类野果不见采摘,野兔、野猪也是屡见不鲜!

又过几日,众人这才见王其带着悦儿,一路风尘而来!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他们俩于一日前便离开了洛阳,只是那日许言、虚洛嫦与他们分别时,对山谷的地形交代不甚清楚,他们花了一天的时间这才寻到此处!

许言见众人都已平安归来,一扫这几日的阴霾,便弄萧吹上了一首欢快的曲子!听得众人也是神清气爽,笑声连连!

“小姐,你和许公子可不知道!那洛阳城内到处张贴着你和许公子的画像,吓得奴婢也是胆颤心惊,寻思着小姐和许公子没些时日恐怕出不了洛阳,没想到你们却是走到我们前头去了!”那悦儿笑道。

虚洛嫦听完城内情形那般汹涌,也是余惊未了,连叹庆幸!

许言听完笑了笑,走到何机和宋启身边说道:“此番连累两位大哥了!”

“诶……许兄弟这是哪里的话,如果那夜不是许兄弟机警,我和何兄早已葬身岛上,何来今天这般逍遥快活!”宋启连忙摆手道。

“宋兄说得是,你我兄弟生死相交,这般见外的话,许兄弟还是不要说了!”何机淡然一笑。

“他娘的,当初俺回去放火时便该一刀宰了赵弘那厮!”宋启狠声道。他原是梁国人士,本应对太子有所恭敬,这般厉狠,却也是被赵弘的所作所为给惹恼了!

“宋大哥有所不知,那赵弘被你那一把火烧得,如今缠绵病榻,生死不知呢!”虚洛嫦轻声笑道。

“哦……?”宋启惊道。

许言闻此,却是想到了另一桩事,便问宋启道:“宋大哥,那日小弟让你去灯油房点火,你可是也点燃了其他房间?”

“没有啊!”宋启挥手道,“那天俺便是按你的吩咐,只点燃了那一间灯油房!”

“恩……!”许言兀自沉吟着,却怎么也想不通此间环节,那些个侍卫明知赵弘在房间里面,为何会见死不救?

“许兄弟不必多虑,那赵弘胡作非为,却是命该有此劫难!”何机劝慰道,眼中却是一片凄茫!他身为梁国人,本想身赴仕途,报效朝廷,如今梁国内忧外患,太子身为储君,不思国事,却是这般草菅人命,如何能让他不心寒,他虽早闻太子的恶劣,如今亲身体会,却也是对梁国的未来不再抱有幻想了!他迷茫着,却是不知自己一身所学,他日以何为用……

许言见他一脸哀伤,心知他心中所想,复不多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抬头却见远处一层乌云飘来,好似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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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孝白一年期(上)

许言一群人在山谷中居住了下来。偶尔用一些猎取的动物毛皮到邻近的村落换些油盐之类的生活所需,再顺便打探一下洛阳城内的消息!

一日,王其自谷外返回,欣然道,北梁朝廷苦寻许言和虚洛嫦不得,知其早已远离洛阳而去,便已放宽盘查,城中告示已去,只在各外城门之处仍然贴着许言和虚洛嫦画像!

众人闻之,不甚欣喜!

是夜,许言约上宋启和何机,来到山间散步,想起他们自相识以来的一番机遇,三人也是各自唏嘘不已!

“何大哥,往后可有什么打算?”许言轻声问道。

何机苦笑摇头,不知该如何答复,如今他早已对梁国朝廷死心,却不知自己下一步该去何处!

“之前,宋大哥有意南下楚国,你我何不一同前往?”许言说着,看何机仍自沉吟,便继续道,“实不相瞒,小弟恩师过世时,曾告诉我自幼失散的父母,如今都在南楚。所以,等小弟为恩师尽孝一年后,我便打算南下,寻找我那失散的父母!”

“哦……!”何机笑道,“如此倒是要恭喜许兄弟了!”

“奶奶的,你小子的父母原来都还健在啊!”宋启听闻许言的父母都还活在这世上,笑骂道,“不过,还是好啊,不似俺和何兄,无人牵挂!”

“宋大哥却是错了!”许言摆手道,“你我兄弟,出生入死,虽无血缘,却胜似同胞,两位大哥如若远行在外,小弟却是牵挂着的!”

“呵呵!”宋启搔首憨憨一笑,拍了拍许言的肩膀。

“何大哥可愿意随我们一同前往南楚?”许言复问道。

何机淡然一笑,目望远处说道;“如今,我还有何处可去?”

许言听到何机答应,心下一喜安慰道:“何大哥不必为此挂怀,想你满腹经纶,胸怀大志,他日到南楚之后,再搏功名,报效朝廷,也自有一番作为!”

“许兄弟慎言!”何机忙挥手道,“我身为梁人,虽报国无门,无奈沦落异邦,但怎能不思所处,而为他国效力?”

“诶,何大哥此言差矣!”许言反驳道,“如今内陆虽崩分梁楚两国,但两百年前,却还是大徐治下。两国百姓虽划江而居,但千百年来,南来北往多少百姓异地迁徙,混杂而居。南楚与北梁百姓服饰一致,言语通用,这楚国又如何是何大哥口中的异邦?保不定,何大哥的祖上便是从南边迁入渔阳也未可知!”

许言顿了顿继续道:“再者,何大哥自幼寒窗苦读,考取功名,只为报效梁国朝廷!但你可知,这天下是百姓的天下,不是北梁皇帝的天下,也不是南楚皇帝的天下,你出身寒门,应知天下百姓生活的疾苦,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你怎能如此迂腐,成大事者,自应心怀百姓,皆济天下。你南下楚国出仕,自不为功名利禄,却也要造福一方,让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如此方能不负你一身所学,你父母泉下有知,亦会心怀安慰,又如何会怪罪于你?”

“这……!”何机无言应付,许言此言句句在理,让他辩无可辩。

许言自知他对梁国尤有一丝眷恋,不等何机辩驳继续道:“如今,内陆的危机来源于何处?”许言往北遥遥一指道,“北胡在梁国朝廷的一再纵容下,如今势已成虎,以往只是逢秋才南下掠夺一番,而今渔阳、冀城一线已成北胡南犯的根据地,北胡厉兵秣马,总有一日便要挥军南下,倒时北梁朝廷的官员知势不可为,仍可倒戈相投,可北梁境内的百姓又将如何?自是沦为胡人的奴隶,生不如死!何大哥的父母、叔父、小妹便是为胡人所害,胡人噬杀成性,何大哥如何能忍受北梁的百姓再受此迫害?”

“如许兄弟所言,我更当留在梁国!”何机沉吟道。

“何大哥心有业障,却还看不破!”许言微微一嘲道,“北梁内忧外患,已是大厦将倾,任你一人之力,又如何能把持住?所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到时国家破亡,百姓流离,又岂是你一人所能改变?”

“南下又当如何?”何机辩驳道,“到时何某避身事外,却是更加痛苦!”说着一声叹息,好似眼前已一片百姓颠沛流离的景象!

“荒唐……!”许言一声喝道,让何机一阵心惊。

许言不看何机,缓缓走到一树干前,挥拳拍去,振得树叶哗哗作响,猛然回首道:“小弟与何大哥感同身受,如何能让胡人大肆凌辱我内陆百姓?遥闻南楚皇帝,治下还算清明,百姓也是衣有遮体,腹有裹食!这些年南楚皇帝殚精竭虑,早有一统内陆,北上抗胡的心思!到时,你我南下楚国,追随南楚义军,北上杀贼,内陆一统后,南楚皇帝必然挥军继续北上,到时你我随军,收复渔阳、冀城一线,杀出卢龙塞,把胡人赶到极北苦寒之地!如此方是不枉来世一遭。功成名就,他日百年之后,你我亦能含笑九泉。”

许言说着,浑身的热血沸腾,恨不能持刀上马,杀到胡人王庭。

在旁的宋启亦是听得击节不已,连声称赞!

只见何机目露向往之色,心似有所动!许言见此,不复多言,缓缓一人朝前走出!何机心门已开,等到南楚之后,如果机会一到,他便会抓住,慷慨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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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第三更完毕,明日最后一节,第一卷《栖江月》便完结了,不知道众位书友可还满意!接下来的第二卷,许言的人生将掀开他波澜壮阔的一页,敬请期待…

第二十一章 孝白一年期(下)

许言他们在山上小道转了一圈,便回到了谷内的茅屋!

许言回到自己的房间,却见虚洛嫦早已等在那里!许言轻轻关上门,走到她的身边,缓缓在一旁坐下。

“嫦儿,在想什么呢?”许言见她似未发觉自己回来,便开口问道。

“啊……言哥!你回来了?”虚洛嫦忙醒过神来,脸上却不见往日的笑容!

“嫦儿,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许言见她神情忧虑,忙关心道。

“言哥,我和屈长老两年之约已到,明日……明日我便要启程回东海落霞岛了!”虚洛嫦说着,心底一酸,刚才一直隐忍着的泪水却还是滑落了下来!

“为何这么仓促?”许言一听虚洛嫦要走,连忙走过来,拉起虚洛嫦的柔荑询问道。

虚洛嫦轻轻依偎在许言的怀中,抽泣道:“两年前,我出岛而去的时候,便与屈长老约定这两年之期,不论这两年间能否寻到那与我心意相通的善萧之人,都要回岛!”

“待我为恩师尽完孝道,再随你一同回岛内如何?”许言劝道。

虚洛嫦微微摇了摇头,却是伸开双手从后紧紧地抱住许言,脸颊在他的胸前轻轻地摩挲着……

“我本计划是带你一同回落霞岛面见屈长老,你我同心再举我飘韵门,以成我爷爷的遗愿!可嫦儿知你心中自有天地,不想为我自己多年来的夙愿,束缚了你的脚步。屈长老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我出来两年,总要回去探望一番,而且我身为飘韵门圣女,门中总有一些琐事要我回去处理!”

虚洛嫦说着抬起头看来,看着许言那一脸的忧伤,心里一阵酸楚,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许言的脸庞安慰道,“言哥,莫要难过,等我回去探望过屈长老,再把门内的事物打点干净,褪去这圣女的身份,我便回到这谷内与你相会,从此无论身处何地日夜陪在言哥左右,再也不分离!”

许言凄然一笑,摇头不语,只是把怀中的虚洛嫦拥得更紧,生怕她这会便会离开!虚洛嫦躲在许言的怀中,泪水迷离,见许言久不说话,便问道:“言哥可是担心什么?”

“我只是担心你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许言心如刀舔继续道,“再说,你身为飘韵门圣女,执管一门事物,又要完成你爷爷重举飘韵门的遗愿,那屈长老如何会轻易放你离去?”

“你放心吧!”虚洛嫦微微一笑道:“屈长老自幼对我百般疼爱,但凡我有所求,无不应允。至于爷爷的遗愿,没有你,我一人又何如能撑得起,只能罚你日后功成身退,再与我一同回归落霞岛,再举我飘韵门,可好?”

许言心里一惊,虚洛嫦好似听到了自己之前与何机在林内的一番话,可自己哪有嘴上说得那般伟大,那也只是自己说服何机的一番说辞,这跟随南楚皇帝一统内陆,驱逐胡人的想法,也只是自己一时激昂脱口而出,却不知人家南楚皇帝到时能不能看上自己!

虚洛嫦见许言沉默不语,便问道:“言哥,你不愿意么?”

“好,好……!”许言见虚洛嫦误会,忙应声道,“到时,你我琴萧合奏,悠然于东海,羡煞天下间的情侣!”

虚洛嫦听着许言这一番描述,美目迷离,心驰神往。要是真有这么一天,该有多好啊,可言哥到时真的能放下一身的功名利禄随自己回归落霞岛吗?

这一夜,便在许言和虚洛嫦紧紧相拥中悄悄过去……

天亮了,许言和虚洛嫦来到门外,王其一等人早已收拾妥当,等候在门外。何机和宋启也已听闻虚洛嫦等人今日便要返回东海,早早起来送别!

虚洛嫦看了看王其众人,点了点头!便自行来到封钟的墓前,缓缓跪倒,双手合实,嘴里碎碎念着,似在倾诉着什么!

待虚洛嫦起身来!把王其唤到身边道:“王其,这次回落霞岛,你就不用随我回去了!”

王其惊道:“小姐,这是为何?”

虚洛嫦淡淡笑了笑说,“我知你在岛上无牵无挂,此番你便留下,以后跟随着许公子。你心思缜密,遇事稳重,又不乏急智。我走后代我多加照顾许公子,等我归来后,便一起随他南下楚国!”

“小姐……我!”王其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虚洛嫦挥手制止!也不再说些什么,独自一人往许言走去!

王其不复多言,点头应下。

众人这便往谷口行去……

快到谷口,许言微微拖了几步,虚洛嫦心知他还有话嘱咐,便也缓下脚步!其他人知趣地兀自朝前行去,把许言和虚洛嫦拉开了一截!

“嫦儿……!此去一路多加小心!”许言把嫦儿拥入怀中,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想说的话这一夜都好似已经说过,可他心里却仍似有千言万语不能说透!

“恩!”虚洛嫦螓首埋在许言的怀中,点头间,想起以后日子的分别,不禁泪水涟涟!

“言哥也要好生照顾自己!”虚洛嫦抬手轻轻地抚摸着许言脸庞,泪眼迷离的望着他,好似要把眼前的这个男人牢牢地印在自己的双眸里,便是永远也不能忘却。

“嫦儿……可要快些回来,让我少受些煎熬!”许言望着怀中虚洛嫦那凄迷的模样,想起今后一年间咫尺天涯,喉间一哽,热泪不经意间,悄然划眶而出!

虚洛嫦迷蒙中望着许言流下的泪水,望着许言那副悲泣的神情,心却是醉了,也碎了……

轻轻帮许言擦去脸庞上的泪水,虚洛嫦闭上双眸,脚尖轻踮,檀口微合,在许言满是泪痕的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下去……

“言哥,等我一年,一年后我便会回到你身边!”虚洛嫦梦呓道。

许言一身孝白,独自站在山顶,望着渐行渐远的虚洛嫦,失落中拈起腰间的玉萧,缓缓吹奏起来……

虚洛嫦回头望着山顶,望着自己为之迷离的孝白男子,泪如雨下,那飘荡而来的萧音,似泣似诉,正是那夜许言吟唱的〈〈再见了我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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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完结。

第一章 风景旧曾谙(上)

最是一年春来早!柳絮满天飘……

今年的春天好似来得特别的缠绵,寒冬还未真正在这片土地上肆虐了多久,便在一阵阵密集的雷吼声中,春雨就这么不期然地连绵而来!这春雨也没以往那般飘洒,兀自下了几些个天,太阳一出,四处都是暖融的春风……

春风也掠入了洛阳城东郊的那片连绵的群山之中,茫茫的山野上,到处是吐绿的新芽,到处是怒放的野花,到处是两两追逐的蝶儿……

傍晚的山野中,悠然飘起一阵阵歌声,映着此情此景,却是别有一番风味!那歌声虽然粗犷,但飘在群山之间,连绵荡开,入人耳内,却也是分外清新!

氤氲缭绕的山路上走来了两个年轻人,只见其中一个灰袍男子手挎竹篮,里面装满了各类野果,另一男子却如黑塔般,肩上抗着几只野兔,一路欢歌而来……

那歌声却是从那黑塔般的男子口中传出!

“宋兄,这一年你随许兄弟上山下湖,别的本事不见涨,这歌声却是愈发的嘹亮了!”那灰袍男子笑道。

“哈哈,俺这破嗓子也只能在这山间吼上一吼,如果是到城里去,只怕早把人吓跑了!”那黑塔般的男子爽朗一笑,复又唱起歌儿,随着那灰袍男子一路往山下的那几间茅屋而去……

这两人自然是随着许言隐居在洛阳东郊山谷内的宋启和何机!

这一年,他们和王其三人随着许言居住在这山谷内,许言每日晨间便是盘坐在恩师的坟前,为他抚琴吟歌!何机每搁一段时间,便到城里寻了一些书籍回来,日日钻研!而宋启则每日带着王其上山打猎,然后拿着猎物到附近的村落换取一些日常所需,闲暇之余,他便拉上许言比划一番,许言便把封钟的天花剑诀悉数传授给宋启,宋启虽然惯用大刀,但楞是从这天花剑诀中悟出一些适合刀法的招式,武艺在这一年间,也是日见精进!

他们两人回到山谷内的茅屋内,只见王其在房内打扫,却是不见许言的身影。何机却是心下了然,许言又是到那山头上去了!

“何兄,想来虚大家归来的日子已过,为何这些日子还不见消息?”宋启自然也是知道许言去了何处,问完,也不等何机回复,便转问王其道:“王兄,从东海落霞岛到洛阳可要花多少时间?”

“恩!”王其略一沉吟道:“一个往返的话,四月足矣!”

“啊……!”宋启吼道,“如今都已过了一年,如何还不见她返回,莫不是瞧上其他俊俏的公子?”

“嘿……!”何机忙喝道,“你这黑厮,胡说些什么!虚大家会是那样的女子么?”说着看了看边上的王其。

王其知道宋启的脾气,也不以为意笑道:“想必是岛上一些事物缠身,耽误了行程!”

三人遂不多言,来到厨房,一起操持起今日的晚饭……

山谷口的那座山顶上,一位身着孝白长袍的男子,孤单地遥望着进谷的山路!见他眉目间浮现一丝丝的担忧,自从入春后,他每个傍晚便独自一人来到山顶上,翘首远眺,总希望,在他目极之处,有一窈窕少女,身着桃色长裙,从山间飘然而来……

看来今天又要失望而归了!许言心中淡淡地叹了口气!在恩师墓前尽孝一年的时间已过,他不得不做打算了!王其倒还好说,但宋启和何机已在山中陪了自己一年,他们虽然嘴中从未说些什么,但大好年华岂能在山中虚度,即便是他们愿意再陪着自己等上一段时间,可自己也不能再耽误他们了!

许言想着,复又向那边的山路上张望了一番!终未有所得,便暗叹一口,一脸落寞的转身朝山下走去……

回到山谷内的茅屋中,何机他们早已做好了晚饭,见许言神色凝重,知道他心中苦闷,也无法安慰,便和宋启他们说着一些近日进城听闻的一些趣事,希望也能引得许言开怀一笑!

许言见此,知道自己过于沉重了!便微微一笑,在他们身边坐了下来!

吃了一半,许言忽然把饭碗往木桌上一掷,沉声道:“我已决定,明日我们便启程南下!”

“啊……!”何机一闻,连忙起身道,“这是为何?你不等虚姑娘了?”

“是啊!”宋启也搁下碗筷起身道,“你可不要着急,说不定虚姑娘这就在路上了!”

“公子,你且安心再等上一段时日,想必是岛内有事,小姐耽误了行程!”王其劝道。

许言摆了摆手道:“你们不用再劝,等一日是等,等一年是等,如今我守孝之期已过多日!不能再耽误各位的时间,夜间我们各自收拾一下,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

说完许言起身独自一人便回到房间,留下何机三人面面相觑,却也不再劝阻,各自埋头吃饭,不再言语!

许言回到房间,摊开笔纸,便给虚洛嫦写起信来!他在信中自是一番嘱咐,把自己南下寻亲的事情告诉了她,亦把那南楚吏部尚书许腾和自己的关系告诉了她!今后虚洛嫦到楚国,找他许言难,但要找上许腾却应是简单!

写到动情处,许言不能自抑,几度落泪!一封两页的书信,他却几乎写了一夜!待写完信,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物!他的衣物没什么特别,守孝期间,他都是一身孝白衣,这一年下来却也习惯了,不再喜欢其他的衣色,所以这包裹中的衣服尽是孝白色!

收拾好衣物,许言便躺在床上,不再有他日那般辗转,一会便已沉入梦中……

与其在山顶一再眺望,却还不如入梦而去,梦中自有佳人相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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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风景旧曾谙(下)

古人云:烟花三月下扬州。这三四月的光景本是一年中春光最为旖旎的时节,许言一行一路风尘而来,过开封,下徐州,经过半个多月的时间,终于来到了扬州!长江虽然还在扬州南边,但到扬州,其实便已在江南!

扬州自古是文人骚客向往的烟花之地!这烟花即有春来各类花蕾缤纷摇曳之意,也暗含此地各类才貌皆佳的艺妓。

许言等人缓缓步在扬州的街市中!即入江南,此地的民风较洛阳还是有不少的区别,街上行人的服饰更为艳丽,举止更为谦和优雅!

何机宋启却也是第一次来到这烟花飘舞之地,其间精致也惹得他们一阵阵低叹,连称不虚此行!可这扬州还是在北梁的境内,众人在此间稍歇一日,便又启程南下准备渡江入楚!

再过一日,便来到了长江边上的一个小镇!

由于这两年,梁楚两国形势渐急,特别是北梁北禁之事一开!对梁国境内的楚国商人大肆缉捕,使得两国的关系更加恶劣!这江边小镇里的居民,平时主要以下江捕鱼和摆渡为生,如今梁国朝廷下令封锁了沿江各处南下的渡口,这楚国商人也不再轻易北上贸易,梁国商人也不敢肆意南下贩货,如此南来北往的客商较之前却是少了很多!

镇里的居民少了一条营生之路,只能靠在江里捕鱼为生,日子却是过得越加的清苦!

许言等人在镇人好是一番询问,费了不少银两,这才找了一个敢为他们摆渡南下的渔民!

经过一番颠簸顺利来到了对岸,终于进入了楚国的境内,许言等人不做歇息,在附近的小镇里租了一辆马车一路往杭州赶去……

杭州,一直冠有天堂的美誉,在许言的前世如此,许言今世亦是如此赞誉!作为南楚的都城,其中的繁华景致比起洛阳来不相上下,但在许言的眼里却是另有一番亲切,且不说今世自己便是出生在此地,前世他对杭州也多有推崇,每每漫步在西湖边上,便是忍不住要吟萧几曲!

“何兄,你看这杭州的景色如何?”许言缓缓走在前头,招呼着后面留恋于各类商铺的何机等人问道。

“呵呵!”何机笑了笑说:“当初我还在渔阳的时候,便从北上的楚国商人口中听得杭州的景色,那时便颇为向往。如今身临其境,却也不是当初自己一番想像可以比拟的!”

“呵呵,我们这还未到西湖边,等到了西湖,可就更有让你惊叹的景致所在!”许言笑着不复多言,独自一人走在前头,面含微笑,看着街边行人的满足之色!便知楚国皇帝治下清明并不是谣传!

许言领着何机等人一路来到武林门,四处解说着,好似他便是杭州本地的原住居民一般熟络,何机等人也不见奇,饶有兴致地听着许言的讲解,有个免费导游的讲解也是不错的!

转过武林门,一路再往南走,便来到了西湖边上!西湖最盛,为春为月。一日之盛,为朝烟,为夕岚。可惜许言等人来的西湖的时候,天公不做美,灰蒙蒙的,湖面却极为通透,自然感受不到那一番仙气缭绕的朦胧之美!

虽说是傍晚,可湖边游人不见稀少!这西湖与前世的并没什么大的差别,那横亘其间的那两条长堤的走向没有变,名字却是变了!其间的布局景色与前世并无多大的差别!

许言带着何机等人徐徐散步在长堤上,此间远眺湖面,画舫飘摇,山水迷茫,却是引得他们好是一番感慨!众人心神摇荡间,连连称叹!

是夜,他们便是奢侈了一把,住在了西湖边上!他们一行人,开窗邀月,对酒当歌,却是另一番闲情逸致。

“许兄弟,如今已到杭州,不知你可有生父母的消息?”何机举起酒杯问道。

何机此言,便是问他是否知道父母居住在何处!许言虽然不知道,但只要在杭城随便找人打听一下,便是能知道吏部尚书府邸所在!南楚皇宫建在杭州南部的凤凰山脚下,想必皇城附近便应是南楚各类王公大臣的府邸所在!

许言笑而不语,随着何机举起酒杯却问王其道:“王其,你可是第几次来这杭州?”

王其看了看许言,不解其意,答道:“年少时曾出东海来过一次,去年夏天的时候也随小姐来了一次,如今跟着公子却已经是第三次了!”

“哦!”许言微微一诧,原来虚洛嫦来洛阳之前,便是先到了杭州,一想到虚洛嫦,许言心里暗叹一声,不知道她现在何处,可是赶到那山谷内看到了自己留给她的信,或是正弄一扁舟飘摇于长江上,朝杭州赶来!

许言摇了摇头,继续问王其道:“你三番来到杭州,可有不同的体会?”

“呵呵!”王其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边远远望向湖面,似是在回忆着之前湖面的景色。

“我第一次来到杭州,是冬天,正好下着一场大雪,长堤上到处银装素裹,却是别有一番风味,想我一直居住在岛内,不见雪色,那时见到这番景色也是称叹不已!”王其顿了顿继续道,“前年夏天到此,却见长堤湖畔,荷叶碧绿,莲花吐幽,湖面画舫摇曳,海鸥轻舞,又是另一番醉人的景致!”

“呵呵!”许言轻轻饮上一口接口道,“如今却是春天,想来一年四季西湖之景,你已领略了三季,已是难得了!”

“公子有所不知,前年的秋天,王其和小姐也是在杭州度过的!”王其笑道。

“哈哈!”许言开怀一笑,原来他们也在杭州呆上了一段时间,虚洛嫦在杭州亦是盘桓数月,想来也是如在洛阳一般,开一乐理知事堂,寻找那与她心意相通的弄萧客!

许言不复多言,一想到虚洛嫦,便是心乱如麻,无心再去考虑其他!众人见他忽然沉默不语,也不再呼喝,各自举杯淡饮……

待喝到明月当空,本应是情致更高的时候,众人却都各自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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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完毕!

第二章 近亲情更怯(上)

一早,天还微微亮!许言早早便起来,看着四处躺着仍自酣睡的何机众人!由于囊中羞涩,所以昨夜他们只开了这一间房!许言不去打扰,轻声走出房外,正遇客栈小二起早打扫楼道!

“客官,起得好早,可是要去灵隐寺上香?”那小二忙迎上来道:“楼下的早点已经招呼好,客官可先去填饱肚子,才有气力去爬那飞来峰啊!”

“呵呵!”许言笑了笑,不置可否道:“多谢小二哥了,待会我那房中的朋友醒来,还要麻烦小二哥代为传达一下,便说我访亲探友去了!”

“好的,我记下了,客官自管放心去了便是!”小二点了点头,正要往楼道里走去。许言却是忽然想起了一事,便复又问道,“小二哥,你可知吏部尚书许府怎么走?”

“哦?”那小二,一听许言探访的亲友居然是朝廷吏部尚书许腾,忙神色一恭道,“那许尚书府邸便在凤山门一带,凤山门便只要沿着这吴堤一直到南面,出了吴堤,您只要再稍微打听下,便能知道!”

“恩!”许言点头记下,再次向小二拱手致谢,便缓步来到楼下大厅!

许言眼见另几个伙计在忙着打扫大厅,本想吃些早点再走,见他们忙碌间没有发现自己下来,便又自行走出了客栈!

天色尚早,行人稀少,但堤岸两边的柳枝上,早起的鸟儿却已经四处飞散,外出觅食!

许言一路沿着吴堤往南而来!这吴堤便是前世的苏堤,许言看着周围似为熟悉的风景,一丝对前世亲人的留恋浮上眉间。

越往南走,人却也多了起来,各自一脸的匆忙,好似都是赶着到灵隐寺的香客!想着此地离灵隐寺还有好些距离,现在赶路,只怕等到了灵隐寺,日头早已高照了!许言别有一番意味地看着那些神色匆匆的香客,继续随着人流往南赶去……

待出了吴堤,许言随便找了位路人仔细打探了许府的位置,便一路拐到东面来!许言一路走来,便来到了那位路人口中所说的六部桥,许言知道这南楚朝廷官署六部所在地已到!许府也应离此地不远了!走过六部桥,再往南而来,许言远远看见街道边上一座府邸,门口两尊石狮,门柱漆身朱红,屋檐层次丰富,甚是威严,走上仔细一看,门上牌匾正是“许府”两字。

“到家了?”许言心中一叹,十六年前,自己便是出生在这座府里的吗?可为什么,许言内心却并没有一股天生而来的亲切感!

天色渐明,街上往来的商贩也多了起来!许言瞧见许府对面有一间茶楼,便移步过去!

楼内的小二见一大早就有茶客上门,忙堆上笑脸迎了上来:“客官,可是有自己喜欢的茶点,本店有前日刚收回来的上好雨前龙井,客官可是来一盏?”

许言笑了笑,那雨前龙井虽然在许言前世不是什么希罕之物,可在古时,这上好的雨前龙井本是稀少,且都是皇家贡物,任你这茶楼的老板如何能耐,也万万是收不到,许言也不点破,便说道:“那就给我来一盏,小二哥,楼内可有早点供应?”

“客官,本店是茶楼,并不供应早点,不过,本店倒有一些精致的点心,客官可也是一并来点?”小二解释道。

“那好!”许言点了点头,便往楼上走去,找了一个临窗的座位,便坐了下来,眼望着许府的大门,沉默不语!

这许府的门墙实在够高,他即便是在茶楼上望去,也是看不到里面的事物!许言本想借着这茶楼好好观看一番,如能瞅见一些熟悉的景物,可能也能唤起自己一些记忆!可许言当初被封钟掠走的时候,才几个月大,父母的样子尚未认得,这府中的事物又如何能记得!

不一会,那小二便端着几盘点心和一盏绿茶,上楼来到许言的身边,待他搁下!许言拉住他问道:“小二哥,这许府平时都是什么时辰开门打扫?”

“哦……许夫人一早便出门了,好似是到灵隐寺上香,那会府内的杂役便开门打扫过了,以往却是没有这般早!”那小二回道,“客官可是寻许府中人有事?”

古时客人欲到大户人家拜访,是要等人家开门打扫一番后方能上府拜访。小二自然知道这个礼数,也便知道许言意下是许府何时开门见客!

“没有,我只是顺便问下!”许言挥了挥手,小二便自行下楼而去!

那小二口中的许夫人可就是自己的母亲,许言寻思着,她一早就去了灵隐寺,呆会便应该要转回。许言便静下心来,呷着茶水等候!

忽然,只听许府门口处一声开门的声响,许言连忙定睛望去,只见许府大门边上的小门已开,一个管事打扮的中年人朝门内好似在吩咐些什么,一会便转身,神色匆匆地朝街上走去。

许言抬头望了望天,估摸着时辰也该是上朝的时辰了,却为何不见许府上的许大人出门上朝!来接他上朝的官轿也是一直未曾看到!看那管事一脸的忧色,难道是府上发生了什么事?许言一联想到许夫人一早便到灵隐寺上香,却是愈加肯定这许府上发生了什么事!许言一时为之牵挂着……

许言等了许久,也不见那管事返回!正想靠在窗沿上歇息片刻,却看见一个婢女模样的蓝衣少女引着一座简朴的轿子来到了许府门前!突然,不知为何,那轿子突然间散坏了,“啪”地一下摔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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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近亲情更怯(下)

轿内的人一声痛唤,那蓝衣少女一声低呼,连忙走到轿门口把里面的人搀扶出来!旁边的轿夫们却是吓得不轻,浑身瑟瑟地站在一旁,不敢做声。只见那蓝衣少女从轿里搀扶出一个年约四十左右的妇人,那妇人头挂绿钗,衣着简朴,却仍是盖不住她一身尊荣的气质,那妇人手叉在腰间,一脸痛苦的神色!

“你们这轿子是怎么抬的?”那蓝衣少女对着几个轿夫叱责道,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

“香儿!”那妇人轻轻挥了挥手道,“这事也不怪他们,想来是轿子年旧失修,再加上山路颠簸,不在半途跌落已是万幸!”说着,她朝那香儿点了点头,吩咐她去叩门!

“是,夫人!”那香儿走到门前,轻轻地扣起门上的兽面衔环。

许言听那香儿唤着那妇人为夫人,心里一喜,“腾”地站起身来,探出窗外想把那妇人仔细看个清楚!那许夫人总算是从灵隐寺回来了!那叉腰面露苦色的美貌妇人,却是自己的母亲吗?这是真的吗?

许言目露期盼!这妇人看着眼生,可看她刚才的举止言行,却是别样的亲切,那是一种解不开的情结,是一种言不得的亲缘!

许言几欲下楼而去,大声呼唤着她!自己一路风尘从北往南,可不就是为了她而来?许言心中虽热烈地盼望着,脚步却一步也迈不开,好似被锁链套住了一般!

许言眼睁睁地望着那许夫人入门而去,却是楞在原地,不知所措!自己的母亲明明刚才就在眼前,可不知道为什么,许言呆立在原地,心中思绪万千!

他是不敢这般唐突相认,虽然那块玉佩一直戴在他的胸前,虽然他一路而来,对相认的场景做了千百遍设想,可在这个时候,所有设想的画面都不存在,他只是心里盼望着,却不知该如何去做,不知道她见到自己这个失散十六年的儿子,会是做何感想!

许言在呆立的一会,便是想了无数种可能。看这许府的边门缓缓关上,许言颓然地坐了下来,低头呷了一口早已冰凉的茶水!再起身缓缓走下楼去……

“哎,客官,您这茶水钱还没给呢!”那小二见许言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忙提醒道。

“哦……!”许言讪讪一笑,从怀中摸出一点碎银,也不管是多是少,放在桌子上,便出门而去……

许言在过往路人怪异的目光中,兀自呆在许府的门前,盯着匾额上的许府两字发着楞!也不知他心中在思索着什么。

“吱呀”一声,那原本关上的边门又开了出来,之前那个叫做香儿的蓝衣少女从门内走了出来!

“噫?”她刚走出门外,却看见许言抬头望着自家府上的匾额,神情凄迷。他见许言似是个读书人,便走上前客气地问道,“这位公子,你这般站在我家老爷府前,是为何事?”

“呃……!”许言一窘,连忙施礼道,“在下失礼了,之前只是看到府上匾额的两字苍劲有力,便一时神往,沉迷其间,还望姑娘莫怪!”

那香儿掩口一笑,想不到还真有这样的呆子,看两个字也能看得如此入迷。她心里这般琢磨着,嘴上却道:“公子真是好眼力,这匾额上的两字,是当今皇上亲笔所书!”

“哦!”许言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拱手连连。

“公子莫要在府前逗留了,一会我家大少爷出来看到你,可就讨不到好了!”香儿说着,便要径自离去。

“这位姑娘,敢问府上的大少爷是?”许言忙追身问道。

“嘿……!你这人倒也怪得很,我家老爷是当今朝廷吏部尚书,那我家大少爷自然是老爷的大儿子,这杭州城内谁人不知?”香儿秀眉一皱,似有不悦。

“那你家老爷可还有其他的子嗣?”许言丝毫不见那香儿神色有变,执着道。

“你却是问得这般仔细,可是有事?“香儿神色一警,打量着许言。

许言笑了笑,缓缓向那香儿一躬,便自行走到街中,往客栈的方向而去……

原来他们已经有了个儿子,香火有继,多自己一个不多,少自己一个也不少!许言黯然地走在街上,也许他们早就把自己给忘了吧……原本自己便是个不属于这里的人,如何敢奢望这份亲情!

许言一路恍恍惚惚走回客栈,已是晌午!回到房间,何机等人却是一直候在房内。何机见许言回来,神色一喜,连忙起身正待开口相问,却见许言一脸的落寞,便心有所知,复又黯然坐回。

“公子,可是吃了午饭?”王其迎上来问道。

许言摇了摇头问道:“你们吃了没有?”

“没有!等着你回来一起!”何机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走吧,我们下楼先吃上一点,你走了一上午也该饿了!”

“不了,你们先吃吧,我累了,这便先休息一会!”许言说着,兀自倒头躺在床上,不再言语!

何机摇了摇头,朝宋启和王其招了招手,便出门下楼而去!

“何兄,看许兄弟这般神情,好似还没找到他的父母!”宋启摇了摇头道,“这偌大一个杭州城,想要找个人也是不容易!许兄弟又偏不告诉我们一些情况,要不我们几个一起帮他找上一找,也总好过他一人这般劳累!”

“哎……!”何机挥了挥手道,“我观他神色并非如此简单!”

“哦……!这话怎么说?”宋启疑道。

“只怕他是近乡情怯啊!”何机找一座位坐下后继续道,“我观他神色,想必是找到了自己的父母,只是他自幼便与父母失散,突然寻上门来,他不知该如何自处,所以才会如此落寞!”

“说得也是!”王其摇了摇头道,“他这几日倒是不似之前那般洒脱了!”

“这与自己的父母相认也要那么多的想法,若是俺,走到他们面前跪倒喊上一声爹娘便好了!”宋启吼道。

“你这粗人……!”何机笑着指了指宋启,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他。

“俺就是一粗人,哪有你们那么多的讲究!”宋启哈哈大笑着,抓起小二送上来的馒头,便一口吞下,惊得王其和何机一阵肉疼……

第三章 谈树知国体(上)

许言这一躺便是睡到半夜才起身来,何机、宋启等人早已睡下!许言一天未进食,腹中饥饿难奈,便轻身来到楼下,让小二随便上了几个菜!

夜色已深,这偌大的一个厅堂内,便只他一个人在就餐!许言利落地扒了几口米饭,心中却还是忧虑着,待腹内稍饱,扔下碗筷,又上楼而去……

半夜,突然雷声大作,把许言等人惊醒,众人起身看了看窗外连绵而来的春雨,却无心观赏,各自耷拉着稀松地眼袋,重新倒头睡去……

凌晨,许言还在睡梦中,却被宋启吵了起来。

“宋大哥,这般赶早,可是有要紧事?”许言揉着睡眼,迷糊道。

“哈哈,昨日我们几个便合计着今天去灵隐寺看看!”宋启咧着嘴笑道,“昨夜下了场那么大的雷雨,俺还以为今天去不了了,谁知早上一起来,雨早也停了!”

“这个时辰去上香恐怕晚了点!”许言起身,打了个懒腰,笑道。

“上个哪门子香!”宋启笑骂道,“也就是去瞅个景儿,昨日听王其说起灵隐寺的好处,我与何兄这才有了这个打算!”

“何大哥和王其呢?”许言左右不见何机与王其便问道。

“他们早在楼下等着了!你且快些点,莫叫他们等急了!”宋启催促着,便拉起许言往门外拽起。

“你个碳头,这脸也不给洗了?”许言笑骂道,许言骂他碳头,自然是嘲笑他一张黑脸。

“洗个鸟,那灵隐寺山上到处都是泉眼,到时你便是要洗澡都随你!个锤子,你咋跟婆娘那般磨叽!”宋启拽着许言一路骂道。

灵隐寺位于杭州城的西南,从吴堤一路而来,却是费了许言等人不少时辰!爬过飞来峰,在冷泉附近稍为歇息一阵后,许言一行人便来到灵隐寺门口,这灵隐寺确实深得"隐"字的意趣,整座雄伟寺宇就深隐在西湖群峰密林清泉的一片浓绿之中。

许言他们却过灵隐寺而不入,一直往密林深处行去……

忽然,许言见前面一群人围着一处,好似在观望着什么。他们这一路行来,游客渐少,突然出现了这么一群人,倒是惹得许言等人连忙快步赶上前去……

只见众人中间,赫然横亘着一棵苍天大树,那棵大树好似存活了几百年,如今轰然倒塌,却也不知是为何,许言看了看周围人群,见一青袍男子正与旁人在解释着什么,许言便走过去施礼问道:“这位兄台,请问这棵古树缘何会倒塌在此?”

“这还用问!”旁边一人插口道,“昨夜那场雷雨中,正好有一个闪电劈中了此树,你瞧那树干上还有那么深的一个黑窟窿!”

许言仔细看去,果然那古树的上层树干上一个焦黑的窟窿,应是雷电所致!

“这千年古樟一倒,于我楚国不知是福是祸啊?”旁边那青袍男子感慨道。

“诶,兄台此言差矣,这树倒了便倒了,如何能与国家的前途命运关联在一起?”许言笑道。

“如何能没有关系?”那青袍男子断然道,“此乃天意,想这古樟在灵隐寺外已存活了近千年,原本枝繁叶茂,根基何其深厚,如今一个雷电便让他轰然倒塌,想必是天意有所指啊?”

“那依兄台所意,可知其中福祸?”许言嘴上问着,心中却是思索着,前世见过雷劈的树木也不少,但多是枝干被劈开,何曾见过这么大的一棵树,一个雷就整个树干都劈倒了?

“这灵隐寺内的智远大师都不能参透其中含义,我又如何能知?”那青袍男子笑道。

许言不复再问,仔细地看着树干断开的尾部,见一群群白蚁正上下爬行,心中已是有了答案!许言笑了笑,招呼着还在观看的何机等人走到人群外!

许言看了看不远处有一茶摊,正觉口渴,便拉着何机等人往那茶摊走去!茶摊上已有一桌客人,一个皮肤皙白的中年人带着一个孩童坐在中间,旁边站着几个大汉,似是护卫!

许言虽知此人身份不一般,但也不避让,招呼着何机等人直接走到旁边的一桌径自坐了下来!

那些站着的护卫其中一人正想上前出言阻止,中间的那中年人挥了挥手,那人便拱手退下!不再看许言一眼!

“嘿,好好一棵大树,一个雷就给劈倒了,还真是奇怪了!”宋启落座后便咧嘴喊道,“俺在南阳那会,也见到不少给雷劈了的树,且不说那些树没有这棵来得大,但那些也只是给劈开了树枝而已!这棵树如何这么不经劈?”

“呵呵,宋大哥有所不知,这棵树虽是中了雷电而倒,但那只是其次,这棵树倒了却还另有原因的!”许言笑道。

许言此言一出,不但引得何机、宋启等人倾身相听,连旁座的那中年人也两耳一竖,眉头微皱。

许言抬起手指着那棵树道:“那棵树虽然外看枝繁叶茂,可树干内早已被虫蚁蛀食,虽然还未蛀空,但里面的一些树木却已被蛀成粉末!”

“哦……?”宋启疑问道,“俺看那树干白花花的,怎么会便成粉末了?”

许言哈哈一笑道:“你不仔细看又如何看得出来,你只管过去再摸摸看!”许言话音刚落完,宋启便噌噌地跑了过去。

邻座的那中年人面露笑色,伸首到那孩童的耳边吩咐了几句,那孩童一声欢呼,朝那大树跑过去,却是不知道那中年人和他说了什么好玩!

一会,宋启便转身而回。王其忙问道:“如何?可是真成了粉末?”

宋启抚掌笑道:“可不是,那白花花的矗着,俺只轻轻一捏,却都化了粉末!”众人哈哈一笑,自然知道许言所言非虚。

那孩童也是屁颠屁颠地跑回来那中年人身边轻声道:“父亲,那树干里面还真有好多的蚂蚁啊……看得孩儿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那中年人微微一笑,捋须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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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谈树知国体(下)

“兄弟,那小蚂蚁也忒厉害了,这么一棵参天大树就给蛀成那样!”宋启吼道,“我看那些蚂蚁于我平时所见的又有所不同啊!”

“恩!”许言点了点头解释道,“这些蚂蚁唤做白蚁,与你我平时屋前屋后所见的蚂蚁不同,这些白蚁贮巢其间,以树木枝干为食,长年累月,树干便慢慢被蛀成齑粉!这大树原本还能支撑几些年,但雷电一劈,也便不堪重负,中折而倒!”

何机等人缓缓点头,原来如此!

却听许言复叹道:“想那北梁朝廷不也是如此吗?外表光鲜艳丽,可朝廷内却已被林国忠那一帮蛀虫蛀得千疮百孔,只等着外部一道雷霆之击,便会轰然垮倒!”

何机听着面色一暗,王其等人亦是摇头叹息!

旁座的中年人却是双眼精光一盛,心想这青年不但见识不凡,却还能引例论政,心下一想,便抬手把一个护卫招到自己的身边,吩咐了几句。

那护卫躬身领命,转身便来到许言的桌前朝许言微微一拱手道:“这位公子,打扰了!我家主人那边有请!”那护卫也不说明过去所谓何事!

“好说,好说!”许言见人家虽不亲身邀请,但也算礼数周到,便起身跟着那护卫来到那中年人桌前,也不等他招呼自行坐了下来。

“听闻阁下适才所言,似是从北梁而来!”那中年人也不自我介绍,不也问许言的姓名。

“在下从西北草原而来,只是来杭州的途中,路过北梁境内!”许言如实回道。

“哦!”中年人浓眉微皱,“可我看阁下不似胡人,可是年少时被胡人掠去?”

许言故作悲伤之色道:“在下年幼被掠,数月前才得以逃脱,如今回归故里却是为寻我失散多年的双亲!”

“哦!”那中年人听得一惊,疑虑道,“想我楚国建国两百年多来,胡人何曾有掠夺至我楚国境内?更惶说是杭州?”

“呵呵,大人误会了!在下是年幼时随家人暂住在梁国,后来才被那胡人所掠!”许言含笑解释。

“哦,原来如此!”那中年人见许言称他大人也不置可否,沉吟一会忧虑道,“这般想来我楚国亦有不少大好青年也是因为这番原因,如今困在西胡、东胡,沦为奴隶!”

“是啊,下在被掠的那胡人部落里亦有不少我楚国男儿!只可惜在下逃脱的时候,被胡人发现,不及营救他们!”许言撒着小谎,喝着小茶,丝毫不见慌乱。

“如今你能一人归来也好,家中父老虽已失散,但总有一日能相见!”那中年人一副安慰的神情。

“大人,您把在下唤过来,可是有何吩咐?”许言见他对自己这些流亡在外的楚国人这般关怀,言语间也是恭敬起来。

“哦!呵呵!”那中年人捋须轻笑道,“适才听你一番言论,由树言政;便心有所思,唤你过来,你我畅谈一番,可会误了你和朋友的行程?”

“在下及几个朋友也是闲来无事,这才到这灵隐寺走走!”许言看了看何机等人,言下之意自然是乐于奉陪!

看着那棵树周围聚来的人越来越多,那中年人面露不耐,朝那几个护卫挥了挥手,之前那护卫走过来恭敬地扶着那孩童往幽林深处走去。

“你随我到前方的林子走走……!”那中年人起身径自沿山路往里走,许言一楞,却是无法拒绝!他回头向何机他们打了个手势,便跟在那中年人的身后,心里却是百转千回!

护卫四散着警戒在周围,许言陪着那中年人缓缓地走在中间,那中年人似是饶有兴致地赏阅着四周的景色,却是迟迟不语。林间树影斑驳,印在那中年人的脸上,许言突然内心产生了一种很怪异的想法:莫不是此人便是自己的生父——许腾?

“你刚自梁国回我楚国,可对梁国当前的情形有所了解?”那中年人见许言一直恭敬地陪在身后,摇摇头笑了笑,终于开口问道。

“大人对梁国当下的形式又有何见解?”许言不答反问。

那中年人眉头一皱,没想到许言会这样反问自己,他也不见怪,含笑道:“梁国当前君不理事,内忧外患,世人皆知,早已不复当年!”

“那大人可知梁国内忧可是为何,外患又是为何?”许言继续问道。

那中年人又是一楞,原本自己招这青年来,是想问问他自梁国路过时所见所闻,可这青年反客为主,接连地问自己,倒让他有些错愕!

“内忧自然是林国忠做贼把持朝政,外患却有东胡人年年叩关入边!”那中年人淡淡道。

“呵呵!”许言轻轻一笑道:“大人自知其一,不知其二!”

“哦!”那中年人浓眉一抬,沉声道,“愿闻其详!”

“梁国虽然朝政为林国忠一党把持,有倒悬之危,但梁国真正潜在的内在忧患,却是民心不举,多思南面!我这一路由北往南而来,所见梁国百姓生活困苦,颠沛流离于各处苦苦谋生不得,南下又为朝廷禁令所阻!民乱不久矣……”许言面色沉重道。

“恩!”那中年人捋须轻轻点了点头问道:“那外患又是如何?”

“外患固然有东胡人年年叩边烧杀抢掠,但如果不是林国忠党羽私下和东胡人勾结为谋己利,渔阳、冀城一线如何会转瞬间便沦陷!”

“这林国忠聚党勾结东胡一事,我也偶有听闻!不想此人为了一己私利,竟置国家民族大义于不顾,比起古之乱臣贼子不遑多让啊!”那中年摇头叹息道。

“北梁年年为北胡所扰,不过在下看来,这般不过是疥癣之疾,却是早有一人觊觎梁国境内大好河山久矣!这才是梁国真正的外患,哈哈!”许言意有所指,高声一笑,惊起林中鸟影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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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血溅灵隐寺(上)

许言神情悠然徐徐走在林间,好似这一路却是他邀这中年人而来的。那中年人神色颇为复杂地望着许言,许言之前一番言语所指的那个人自然是楚国的皇帝,但言语间却不甚恭敬!那中年人却不以为意,只是心里琢磨着:这青年人竟有这样的见地却实属不易。如今正是朝廷用人之际,如果他今后投身于官场,若真能做到忧国忧民,洁身自爱,却也是国家一栋梁!那中年人淡淡一笑,看着径自走在前头的许言,稍加几步,赶上了许言。

“你离乡多年,此番返回,相比于往年,楚国可有了什么变化?”那中年人淡然问道。

那中年人这一问,却是把许言给问住了,许言自幼在外,如今才回楚国,让他如何比较!可是他又之前已经撒下一个小谎,如今只能含糊其辞,便胡乱对楚国的景色赞美了一番,对楚国百姓的生活的安定感慨了一番,倒也是听得那中年人不住捋须点头,面露得意之色!

那中年人正得意间,却见许言面色一警,目光正四处扫视着,之前原本林中鸟语时有鸣唤,可一时间,却是不见声响,许言顿觉不妥,正想出声招呼四周的护卫警觉!只听空气撕裂之声骤然接连响起,几名守卫在四处的护卫应声倒下!那一名带着孩童的护卫倒是一身功夫了得,提刀拍掉追射而来的箭矢后,连忙把孩童按倒在地。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支竹筒,一拉上面的绳索,“啪”地一声巨响,一朵烟花冲天炸开……

“有刺客!”许言高呼一声,玉萧横扫,敲掉两支直射那中年人门面的箭矢,一把掠起那中年人藏身附近的一棵树后!

这是些什么人?难道是欲夺自己怀中的羊皮卷的西胡人?或是北梁太子派来杀手?可那几根箭矢却都是直接指向了那中年人!许言正思索间,却听到背后又是几声箭羽的唳啸声,许言心里一惊,那些刺客好似已经包围了此处,那几声破空声追着那中年人的后心而来,许言不敢怠慢,忙转身上前抵挡,却不知当前一箭力道甚猛,许言手中的玉萧几欲脱手而去,后面紧跟着一箭,“噗!”一声射入许言的左肩!许言身形一颤,人借弓势往后退了数步,几乎撞在那中年人的身上,那支箭却已穿肩而过,鲜血正汩汩从伤口喷涌而出……许言心知此射箭之人臂力了得,一身修为必然不在自己之下!便也顾不得左肩的伤势,凝神以待!

正当许言沉吟间,又是两声破空响起,闪电般的两支箭,连诀来到了许言的面前,许言不敢躲闪,后面还站着那中年人似是吓傻了,竟是站着一动也不动。许言提萧一点敲掉前面一根箭矢,脑袋迅速偏到一侧,只见许言张嘴便把后面一根尾随而来的箭矢咬在齿间,齿间鲜血涌溢,那箭羽尤自摆动着,嗡嗡做响……

“好功夫……!”那中年人一声赞叹,却不知他已陷入如何危险的境地。许言一口吐掉嘴里的箭,朝后面的中年人说道:“大人,敌人在暗,你我在明!你且随我往外围杀去,或许还有一许生机!”许言说着,看那中年人面不改色,只是额头稍有沁汗,微微点了点头!这中年人身处险境,不见慌乱,倒也是个心志坚忍的人物!

许言拉起那中年人,摘星微步一出,许言有如鬼魅一般,拽着那中年人利用树木的掩护,跳跃其间,躲过一身紧过一身的箭矢!渐渐往外围摸去,待要冲到外围时,许言忽见附近一树脚有光反射过来,一闪而没,却是一个刺客正换箭上弦,许言拽紧那中年人,林间划过一道白线,许言急速掠到那黑衣蒙面刺客的背后,正想一萧敲在那刺客的后颈!不料那刺客双眸寒光一闪,反应极快,扔下手中的弓,从怀中掏出匕首便往许言腹上刺来……

许言收腹凭空跃起,一脚提开刺来的匕首,身形如漫天旋转的雪影,待那刺客再看清许言的招式之时,许言已点萧打掉他手中的匕首,左手扣在他的颈上,正对他怒目而视!

“你们是什么人?受何人指使?”许言虎口一紧,压迫着那厮的颈间问道。

却见那刺客仅露充满杀气的双目顿时一暗,轻嘲一声!许言见此忙伸手要去扣开那厮的嘴巴,但还是晚了一步,那厮早已咬破齿间的毒囊,毒入肺腑,已无可救!

许言蹲下,揭开那人脸上的黑布,仔细认了认,没有任何的印象,便问那中年人道:“大人可认得此人?”

那中年人摇了摇头,眉头紧锁,沉吟不已,好似把握不住其中某处关键!

许言翻身靠在树干上,剧烈的喘着气……,他的整个左肩已经糊满了黑血,而且伤口周围的神经和肌肉已经毫无知觉,许言心中一寒,箭簇有毒,许言忙从怀中掏出封钟留给他一个药瓶子,从里面倒出一颗暗红色的药丸子,一口便吞下,这才稍觉安心!

“大人,可是惹上了什么仇家?”许言轻声问道。

那中年人苦笑摇头不已,这天下想杀他的人多了去了,他如何这么快就能知道这出谋杀是出自何人之手?

许言气息稍缓,刚想探出头仔细看看附近的情况,却是又一箭贴着许言的脸颊射在了不远出的一棵树干上,箭羽钉在树上嗡嗡做响!许言忙躲在树后,心中一暗,瞧那只箭矢的力道,却是射了自己一箭的那人跟了上来!

如若近身搏斗,许言有八成的把握干掉那名刺客,可那刺客一手弓箭射得如流星般飞舞,让许言根本没有近身的机会!想来此人的箭术,不说冠绝天下,但也却是江湖罕见!应是这一群刺客的头目!

许言看了看周围,心知不解决其他刺客,万难靠近那头目!许言沉思间忽然心生一计,只是这般的话,那中年人就危险了!谁知那中年人听闻后,眉梢一抬,连连点头!看他一副文弱的模样,却没想到竟能这般坚决!

许言朝他微微一笑,化做一道白线飞上了树顶,一瞬间便找不到他的身影了!

那些刺客如何也想不到,许言如是猿猴一般悄无声息地在树梢间四处观察着各树脚下的情形,待他们抬头有所察觉的时候,许言如白蛇一般盘树而下,挥起玉萧便点在他们的门面,连磕毒的机会也不曾留给他们!

待许言轻松解决了埋伏四周的五六个刺客,正四处寻着那头目在树顶飘来荡去的时候,谁知徒变突发,那一直被护卫按倒在地的孩童,不知为何原因,突然一声尖叫:“父亲……”推开护着他的那个人,便站了起来,朝那中年人的方向跑去……

“公子,不可!”那护卫连忙起身追去,一根箭矢如幽灵般从一丛灌木中朝那孩童飞射过来,危机时刻,那护卫纵身一越,把那孩童重新扑倒在地,可他背上却是深深中了一箭,气绝而亡……

许言双目精光一闪,朝那丛灌木扑过去……

可那孩童却是意犹未尽般,推开那护卫的尸体,重新站起来朝那中年人所处的位置颠跑过去!

许言见此,心头怒骂一声,却不得不折回,待到那孩童头顶,从树冠上飘落下,一把抱起那孩童顺着地上打了几个滚,只听耳畔接连几声“砰砰!”,却是三根箭羽扎在许言的身旁!许言按着那孩童扑在地上,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遂恼怒对那孩童喝道:“小公子,千万不要再乱跑了!”

“你是何人,胆敢对我如此无礼,快放开我,我要找我父亲去!”那孩童挣扎还要站起,却不知之前若不是许言返身相救,他早已成那箭下幽魂!

许言头疼不已,那孩童不知是愚笨还是无畏!许言紧紧地抱起他,心下一狠,只能搏上一搏了!把那孩童夹在自己的腰间,飞速站起来朝那中年人所在树脚奔去……

第四章 血溅灵隐寺(下)

许言一身的飘忽,在外人眼里确实难以捉摸,那摘星微步已经被他施展到了极致,旁人看来只见树林一缕淡淡的白线近乎幽灵一般,轻巧地闪避着……

那灌木从中,一名黑衣人冷冷地望着许言逃脱的方向,心神收敛,微微喘了一口,抬起纤细的右手往箭筒内一探,三根充满死亡气息的破甲箭已经飞速的扣在弓弦上,顿时一阵空气撕裂声响起,三根箭呈品字型朝许言身后追逐而去……

许言见又是三箭转瞬而至,眉头一皱,身型不乱,头发一甩,躲过直取头顶一箭,紧跟着脚尖一点,人飘开丈余,却是躲开了取他小腿的一箭,但中间那箭却是直取他怀中的孩童而来……

许言此时正是旧力已去,新力不继之时,已力竭,无法再做调整,心知那孩童中箭必死,便双目一闭转身,只听“噗”一声箭矢刺穿血肉的闷响,几道血剑从许言的腰间喷出,许言腰间上赫然已经插上了一支乌黑的羽箭,箭身没体而入。许言痛呼一声连连退步,那箭镞深入他的体内,疼得许言几乎昏厥过去……但这时却还不是喘息之际,许言顾不得身上的伤势,趁那名刺客重新搭箭的间隙,便要冲到那树后!

眼看便到闪到树后,突然又是一声弓弦震动声,紧接着的是四道箭羽撕裂声!连发四箭,这需要多大的臂力和高绝的控弦技艺!一般三箭齐发,已是殊为不易!可这名刺客居然还能再加一箭,可想而知他射箭的修为已然达成出神入化的水准。那四发羽箭闪着黝黑的光芒化做四道黑雾,电闪雷鸣间已到许言背后!许言心中一苦,此时他身负一人,已经躲无可躲,忍痛勉强唤起一口内力,许言一把把怀中的孩童朝那树脚扔过去,孩童脱手之际,许言顺势俯身倒地而去,堪堪躲过射向眉心和颈间的两支箭,却是胸口接连中两箭,许言一声闷哼,口喷一层血雾,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那孩童被许言扔到树脚,疼痛间正要起身怒骂,却被树后的那中年人一把拽入他的怀中!

“许兄弟……!”林外一声疾呼响起,却是宋启和王其赶了过来,他们见许言久去不回,便寻着他们过来,刚到附近便见许言连中两箭,忙一声疾呼冲了上来……

隐身在灌木丛中的那黑衣人,双目微眯,深深地吸了口气!刚才连发四箭已经费了他不少内力,刚才那白衣男子虽然中了他四箭,眼看性命不保,但他并非自己此行的目标!如果不是他意外的出现,这次那中年男子如何也逃脱不了他手中的利箭!那黑衣人露在外面的双目一凝,竟有几分女子的柔媚!尽管心有不甘,可耳畔隐隐传来的远处喧哗声,想到援兵以至,这般纠缠下去,只能陪上自己的性命!那黑衣人目光冷冷地瞥向许言倒地的身影,恨不能立刻冲上前去将他碎尸万段。万般无奈下,那黑衣人心下暗叹一声,身形一闪,借着树林里浓密的树荫,有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树林深处……

南楚皇城,广福宫内,一群太医院的御医们正神情凝重的往返于寝宫与药房之间!寝宫的床榻上,正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青年。那灵隐寺密林中的中年男子,如今却是穿上了一身黄袍,一脸焦虑地与旁边一须发皆白的老者低声交谈着……

“可确定这箭头上喂了毒?”那中年人问道。

“启禀陛下,老臣行医多年,这箭头乌黑,定是喂毒所致!不过老臣现在还查不出这箭头的毒是何种!”那老者低声道。那中年人原来就是南楚皇帝楚棣!

“混帐!”楚棣一声怒吼,“连个毒性都把不准,朕,今儿个把话撂这了,如果救不回他,你们就一起陪他去!”

周围一群太医、太监忙乱中齐刷刷地跪倒在地,浑身颤栗,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陛下息怒,这位许公子虽中奇毒,但毒素一直没有扩散!”那老者跪在地上擦着额头上豆粒般的大汗,勉强开口道,“好似他服用了抑制毒素的药丸,所以毒素一直未入腑脏,请陛下放下,只要将剩余的毒素清除出体内,伤口再养上一月有余,许公子应无大碍!”

“哼……!应无大碍?那胸口两箭,深入腹腔,这也叫无碍?再偏上几许便是心脏了,这也叫无碍?”楚棣指着昏迷不醒的许言吼道,“这箭原本是要插在朕身上,插在缜儿的身上,如果不是他,如今躺在这儿的便是朕和朕的皇儿……!”

那老者惶恐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额头已是隐隐见血……

广福宫黑压压地跪着一片身披铠甲的禁卫军,听到楚棣在宫内的咆哮声,一群人吓得面无血色。帝国至高无上的领导者今日遇刺,他们这帮人虽没有随楚棣私行,却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干系!跪在前头的几位禁卫军将领心如死水,好似已经看到天牢的大门已经为他们打开了……

“陛下,您看这……!”一直在为许言擦拭伤口的一个老太监,低声凑到楚棣身边,摊开手掌……

“这是……!”楚棣神色一震,双目缓缓闭上,似是回忆着某些事,低声问道,“可是他身上的?”

“是,就挂在他的胸口,老奴适才给他擦拭伤口的时候发现的!”那老太监似是皇帝的心腹,神色间也不似其他人那般惶恐!

那楚棣眸间闪过一阵寒光,抬脚便揣在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身上,怒道:“一群饭桶……!给我滚……!”说着便抬腿往门外走去……那老太监低低看了暴怒的皇帝一眼,嘴角微微一翘,似笑非笑地紧跟着走了过去!

谁知那楚棣回头瞪了他一眼不悦道:“你就继续在这候着,有什么情况立刻回禀我,再有,你把那东西给他系回去!”

“陛下,那等许公子伤势料理好了,可是继续在宫中还是……?”那老太监犹豫道。

“恩!送他回许尚书府……你亲自给朕带个话给许腾,朕给他把儿子找回来了,让他这回可别再弄丢了……!”楚棣微微一叹,回头看了看倒在床榻上的许言,一丝淡淡地笑意浮上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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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载誉归许府(上)

是夜,南楚皇宫,御书房内!油灯缓缓随着窗外荡来的夜风摇曳着,忽隐忽亮的灯光映在南楚皇帝阴晴不定的脸庞上,一直伺候在边上的一小太监小意地给皇帝的茶碗里重新加上了热水……

“不用了……你去广福宫看看,曹丰一直还没传口讯过来,是不是病情又出了什么反复!”楚棣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他口中的曹丰便是留在许言身边的那个老太监。

“是,陛下!”那小太监如蒙大赦,他这会巴不得能溜得远远的,皇帝这会心情琢磨不定,自己稍有什么疏忽便很可能承受皇帝滔天的怒焰,被内廷杖责几顿,再贬到什么不讨好的地方那是好的,一个不留神那可就有性命之虞了!

之前楚棣回到御书房后,连夜招来丞相傅齐轩,皇宫禁军都统王德昭,兵部尚书方之煌,刑部尚书齐刚四位大臣议事,一道道圣旨从御书房急出,当夜向楚国治下各路府州而去……

由于那刺客头目早在逃逸前,便把许言击晕倒地的其他几个刺客一一射杀,所以目前仍无法确定那些刺客的身份!楚棣虽然震怒,但之前禁军都统王德昭也是苦苦相劝,让他多带护卫上山,但楚棣嫌人多反而太易暴露身份,谁料却偏是此间发生了意外!所以,楚棣只是一番痛骂了王德昭,罚了他半年的俸禄!搞得倒地磕头不已的王德昭也是一阵暗喜,原以为统领的位置不保,想不到皇恩浩荡,居然给他网开一面,那头便也磕得更加欢畅了……

皇帝在灵隐寺遇刺,举国震惊!楚国治下自杭州府府尹,到各路总督、巡抚及其所属各州知府不敢怠慢,四处调兵遣将缉拿逃逸的刺客!京郊几处军队守备大营也是人心惶惶,因为有消息透露,那刺客所用的箭镞正是皇家督造局专供给守备大军的。一时间,杭州城内外一阵风声鹤唳,只是那刺客好似从这世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讯!

数日后,许言幽幽转醒过来,却见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房内布置简单但不失奢华,许言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伤口的疼痛让他几乎不能用力!

突然房门被打开,一个黄衣少女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却见原本昏睡的许言正要起身,“啪”一下把水盆搁在盆架上,也不去扶许言。急匆匆往门外跑去,嘴里高呼道:“老爷,夫人,少爷醒了……,少爷醒了……!”

不一会儿,那丫头带着一位身着棕色长衫的中年人和一位绿襟妇人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那绿襟妇人却正是许言那天在许府门外茶楼上见到过的许夫人。

“言儿……我苦命的孩儿!”那许夫人进门来看见许言,一声悲呼,上来就抱住了好不容易起身靠在床上的许言,泪流满面。

许言面色一窘,没想到那妇人反应如此激烈,弄得他好是一阵迷糊,自己怎么醒来便是在了许府,难道那天灵隐寺自己所救的中年人真就是自己的父亲?!

“言儿,我是你的母亲啊……!”许夫人看许言那副尴尬的神情,忙解释着指向身边那神色欣喜的中年人道,“他……,他就是你的父亲!”

“言儿,自你十六年前被人掠走,为父和你母亲便找了你十六年!如今总算老天开眼,让你平安归来!”那中年人一脸安慰地捋着须说道。此人自然便是许言今世的父亲,当今南楚的吏部尚书许腾了!许言仔细一看,这许腾却是不曾见过,他心里一阵嘀咕,自己又是如何阴差阳错地回到许府中的?

“言儿,这十六年可苦了你!”许夫人抹泪道。

“让父亲、母亲挂念了,孩儿这些年倒是没吃什么苦!”许言淡淡一笑,看见许夫人在一旁不停的落泪,心里一酸,眼眶也终于忍不住红了起来。

许腾一看如此忙挥手打断道:“夫人,言儿能归来是喜事一件,你也莫再哭了!”

“老爷说的是……!”许夫人忙擦掉眼泪,抬起头来仔细地打量这许言。十六年了,十六年来,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眼前是这个孩子,十六年生死不知,其间的痛苦让许夫人的心不知道熬碎多少遍,夜夜在幻想着自己的孩子现在会是什么模样,如今终于清晰地躺在自己的面前,那么俊朗的一个小伙,就这样淡淡地对她笑着……

“母亲,你看孩儿和小时候可相像?”许言忍着胸口的痛楚,打趣道。

“像,如何不像!”许夫人抹泪笑道,“你自被宫中的侍卫抬回府里,为娘一眼便认出你来了!”

“呵呵!”许言笑了笑问道:“母亲,我记得自己好像是晕倒在灵隐寺外,又是如何回到家中的?”

“言儿,那日你护驾有功,昏迷后便被陛下接到宫中医治!后来我到宫中探望你的时候,见了你身上的玉佩这才知道你是我失散多年的言儿,这才把你接回府中!”许腾含笑道,显然他是撒了个小谎。

“那日,我所救是却是当今皇上?”许言一阵眩晕升腾,险些倒在床上,许言万般没想到,那中年人竟是楚国的皇帝。

“正是!”许腾微笑不已,自己的孩儿要么不露面,一露面便是把当今皇上拯救于生死之间,他的脸上也是荣光不已。

“小翠,去把我熬的人参鸡汤端过来!”许夫人回头吩咐道,“还有,让香儿找人把东边那间暖阁好好收拾一下,等少爷恢复些了便要搬过去!”

“是,夫人!”那小翠点了点头,便一路欢快地往外小跑着赶去。

“言儿,你身体刚有恢复,且好好休息,为父还有些朝廷的事要处理,待晚上再来看你!”许腾朝许言满意地点了点头,一身轻松地出门而去。

许夫人慈祥地把许言的双手放在自己的手中,不断地抚摸着:“言儿,这些年可把为娘惦记坏了,前些日子我还刚上灵隐寺去许过愿,菩萨保佑啊!”说着,又是伸手摸向许言的脸颊,神情说不出的愉悦!

“这些年,那封钟待你可好?”许夫人话风一转,凑到许言耳边轻声问道。显然她早就知道许言是被封钟掠走。

“师傅待我如同已出,这些年并未有亏待于孩儿!”许言对自己的母亲知道封钟也不见奇,如实回答道。

“如此就好!他也总算是想开了,放你回来!”许夫人微微一笑,继续问道,“他现在过得可好?”

第五章 载誉归许府(下)

“师傅已于去年前过世了!”许言低声回道。

“什么……?”许夫人身形一颤,那原本保养得极好的肤色,瞬间变得苍白,她虽这么多年与封钟再无瓜葛,可猛一听封钟去世的消息,还是忍不住心潮起伏!

“师傅过世前,一直呼唤着一位名叫阿萝的女子,母亲可是认得她?”许言问出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那阿萝却不知道是何方人物,让师傅临去时那般挂念。如果母亲认识那人,自己也可去知会一声,也让算了了师傅一桩心事。

许夫人浑身一震,泪水又是抑制不住流了下来!她又如何不知啊?那封钟呼唤的阿萝便是她自己啊,她小名绿萝,封钟一直以来便都是唤他阿萝,那是他对自己最亲切的呼唤啊……

许夫人由悲到喜,又由喜到悲!令她更加痛苦不已,呆呆地坐在许言的床边,拉着许言的手轻轻的拍打着,却怎么也接不上许言的话。

须臾,那小翠便端着一碗汤转了回来!许夫人慌忙拭去泪水,接过那鸡汤一口一口地喂到许言的嘴中。

许言见她之前突变的神色,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保不得自己的母亲便是师傅嘴中的阿萝!也难怪这年师傅对自己这般疼爱,惹得大师兄和二师兄好是妒嫉,原来还是有母亲这一层关系在!

“这鸡汤可合你的胃口?”许夫人笑道,“这些年你流落在外,为娘都不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了!”

“只要是母亲做的,孩儿都喜欢吃!”许言心里温暖着,这有个母亲疼自己还是挺好的!

“你这张嘴……!”许夫人嘴上数落着,脸上却是笑成了花,放下封钟那一桩事不提,看着眼前那乖巧的儿子,心尖上还是忍不住颤抖着快乐!那汤匙却也是往许言嘴里送得更加欢快起来!许言昏迷了几天,腹内早已空空,也是来者不拒!

“你多吃点,厨房里还热着一锅!吃完了娘亲让小翠再给你去盛!”许夫人笑看着序言那副贪婪的模样,心里也是畅快了许多!

这一天,许夫人便专心陪在许言的身边,等许言睡了一觉转醒过来,许夫人仍是坐在床边笑吟吟地望着他。这失散了十六年的儿子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回来了,她还是有写不敢相信,生怕自己离开一会,他就不见了!都说儿子是妈妈的小情人,这么俊朗的小情人在自己的面前,她却是怎么看也是看不够的!

“母亲,你这样看着孩儿一整天了,也不累吗?”许言笑着在许夫人的搀扶下,重新坐了起来!

“是啊,为娘是怎么看也看不够!”许夫人含笑转身在脸盆里绞干毛巾,轻轻地替许言擦拭着脸,“怎么,长大了娘亲这般看着你也害羞了不成?”

“哪有?母亲爱看便再看上一宿,父亲回来没有?”许言嬉笑道,心中却是暖暖的。

“恩,他正在客厅陪着兵部尚书方之煌方老大人!如今你回府后,来探望的人也多,所以你父亲也是忙着应酬此事,等晚一点了便会过来看你了!”许夫人刚解释着,却是内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了,许腾带着一个一身朝服的六十来岁的老者走了进来。

“言儿……可觉得好些了?”许腾走到床边探身问道。

“恩,胸口还是疼得难受!不过父亲放心,已经好多了!”许言咧了咧嘴,也不知道太医院的那般太医是怎么取出自己身上的箭头,此时许言的体内感觉好似有千万个针眼在同时戳着自己的伤口一般!

本是坐在床边的许夫人连忙站起来,向那中年人微微一福笑道:“老大人怎么来了……?”原来随许腾而来的正是兵部尚书方之煌。

“哦,夫人好像不是很欢迎老夫啊!”那方之湟自嘲道,“不过,老夫今日便是厚着这张老脸也是要在府上讨杯水酒喝喝的!哈哈……!”说完,他放声大笑。

“夫人……适才老大人听我说起言儿已经醒来,便执意要过来探望一番!”许腾含笑道,知道自己一家人习惯了这老头的玩笑话,也不做解释。说着便又转许言道:“言儿,我来为你介绍,这位便是为父的好友当今朝廷兵部尚书方之煌!”

“许言见过老大人,还恕许言抱伤在身,不能全礼了!”许言微微一侧身恭敬道。

“哈哈!”那方之湟爽朗一笑道,“贤侄不用客气,你便随瑶儿他们唤老夫一声伯父便可!这大人来大人去的,倒是显得府上和老夫生分了!”

“呵呵!”许腾也是轻松一笑,“言儿依他便是!”

那方之湟走到许言床边,好好探望一番道:“贤侄真是好本事,听陛下讲起灵隐寺外的那番情景,老臣也是吓得冷汗直流。贤侄那日却是来去自如,保得陛下和二皇子一身平安!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此番能安然归来,不仅是光耀了你们许府的门楣,也是为我大楚又添一栋梁之材啊!”

“老大人过奖了!言儿也是恰逢其会,见陛下遇刺,自然挺身而出,也算是胸有一腔热血罢了!”许腾言语谦虚着,脸上却满是安慰之色。

“哈哈!”方之湟却笑骂道,“你还别说,若当时要是换着你我,便是拼上这条老命,也怕是难以保得陛下和二皇子的周全。”

许腾笑而不语,许夫人却是接口道:“老大人过谦了,楚国上下谁不知道老大人当年一把金刀杀得梁人闻风丧胆!”

“哈哈!”方之湟又是一声大笑,双目微眯,自是想起当初自己沙场上威风八面的模样!“如今老已老矣,却是要指望贤侄这帮青年才俊继续为我大楚保驾护航,开疆辟土了!”

“贤侄,你且好好休息,老夫就不打扰你养伤了!等你伤好了,便随你父亲到我府上坐坐!”方之湟笑着,朝要侧身相送的许言摆了摆手,走出了门外!

“母亲,这老大人今年多大岁数了,怎似孩童那般有趣!”许言待许腾随着方之湟走出房门后,轻声问道。

“呵呵!”许夫人淡淡一笑,“老大人和你父亲相交莫逆,所以在我们府上也是言行无忌,等他到了朝堂上恐怕便不是这副模样了!”

许言笑了笑,正想开口让许夫人自行去歇息一会,却听门外一轻柔地呼唤声传来,如雏莺清啼,“母亲,孩儿可否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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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初为许家子(上)

许言一听此声,心头一紧,怕是这原装的许家子女来了!没想到,许腾还生有一女,不知道是自己的姐姐还是妹妹!当初师傅掠走自己的时候,应是母亲与父亲新婚不久,这丫头应该就是自己的妹妹了!

“哦,瑶瑶,你进来吧!”许夫人笑着看了看许言轻声道,“你的妹妹来了,待会且好好认认她!”

说着,门已被打开,一鹅黄少女如一股清风般荡入房中,只见那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一张精致的鹅蛋脸,两颊晕红,眉如远黛,肌若凝脂,身着一件鹅黄色长裙,外穿白底儿梨花的小夹袄,腰间同色腰带将腰儿束得纤纤一握,好是一个清新可人的丫头!

“母亲!”那瑶瑶步履轻盈地走到许夫人面前,微微一拜,然后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许言,面含娇色,欲言又止!

许夫人看在眼里,微微一叹笑道:“你这丫头,这会怎变得生分起来了,这几日里哥哥长哥哥短的打听,现在见到他了,却怎么楞住了?”

“母亲!”瑶瑶面色微窘,轻声怨道,复又走到许言面前颔首拜道:“哥哥好!”

许言见眼前这皎若秋月的妹子向自己拜来,忙作势还礼,却是伤口一扯,疼得呲牙咧嘴又靠倒在床上。

“哥哥!”那瑶瑶一声低呼,忙伸手扶他。

“可是胸口又扯到了?”许夫人也忙站起来扶着他怪道,“你的伤势如此重,却还这般不老实,伤口扯开可又要流血不止了!”

许言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喘着问道:“瑶瑶,你今年多大了?”

“呵呵!”许夫人慈爱地看着他们兄妹俩笑道,“瑶瑶与你同岁,她虽是你的妹妹,可你也只比她大上半个时辰而已!”

“哦!?”许言一楞,原来他与瑶瑶却是龙凤胎,可这眉目间与自己怎不甚相似,不过自己前世所见的那些龙风胎长大后却是相貌迥异居多!

“你兄妹二人自幼命运多桀,言儿你刚出生不久便被人掠走,生死不知,为娘夜夜为你担心落泪,生恐今生再无与你相见之日!”许夫人一时情绪激动,想起以往那般痛苦的日子,几乎又要忍不住落泪,她稍微缓和了下心情继续道,“瑶瑶你呢,自幼便身体病弱,终日药汤做伴,宫中的御医也几番断言你活不过两岁,幸得那悲天悯人的了了大师相助,寻得良方才让你脱得一身病根!哎……那两年为娘只要一想到你们俩悲惨的际遇,简直是生不如死!”

“母亲,如今都已过去了,我和瑶瑶都好好的,你也不要再伤心了!”许言见母亲情绪又见激动,忙劝慰道。

“是啊,母亲!如今哥哥已平安归来!你就放宽心了!”瑶瑶轻声道。

许夫人含泪点了点头,一脸安慰地望着自己的这双儿女,如今总算是熬得云开见月明。

“母亲,你之前所说的那了了大师,可就是那梁国都城洛阳大相国寺的主持了了大师?”许言朝床外侧了侧身,艰难道。

“正是,言儿可是认得他?”许夫人微诧道。

“恩!”许言点了点头道,“孩儿此番能从洛阳顺利脱困,亦是多亏了了了大师!”接着许言便把自己在洛阳的一番经历详细地描述一遍。

“如此看来,定是那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每日听到为娘为你们的祈福,这才托付了了大师一再救助你们于痛苦危难之际,明日为娘要再上灵隐寺好好还愿,多加捐赠,以谢菩萨保佑我们许家!”许夫人抚着瑶瑶的手道。

“瑶瑶,你先陪你哥哥说说话,今日老大人在我们府上作客,为娘到厨房去看看,顺便做几个他喜欢的小菜!”许夫人说着站起身来,朝着瑶瑶往许言的床边努了努嘴,示意她坐到许言的床边来。

瑶瑶羞涩一笑,却也不做作,轻看一眼许言便坐到了床边。

许夫人含笑看了看自己的一双宝贝,满意地出门而去……

“哥哥!可是想喝点茶水?瑶瑶给你去泡上一杯!”瑶瑶见许言嘴唇发白,好似脱水了一般,便问道。

“不用了!”许言笑了笑,却是有些紧张,“你就坐着陪我说说话就好!”

瑶瑶吃吃一笑,复问道:“哥哥这些年在外,可是吃了很多苦?”

“吃苦倒是说不上,不过,总是比不上在家这般舒坦!”许言无奈地笑道,“这些年父亲母亲面前多亏你尽了孝道,以后你便可安心歇息,余下的便交给我了!”

“哥哥说的是哪里话!”瑶瑶温柔一笑道,“再说父亲母亲本来身体康健,这些年却都是他们照顾我的多!”

“呵呵!”许言淡淡一笑,摇头不语,也不知这妹子喜欢什么东西,一时也找不到好的话题来,神情却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瑶瑶却是忽然看到许言床头放着的那把玉萧,便轻轻拈起问道:“哥哥可是喜欢弄萧?”

“恩!”许言点头道,“这些年在外面,闲来无事便是钻研萧技,倒也沉迷上了!”

“哦!”瑶瑶眼睛一亮说道,“这玉萧入手冰寒,浑体通透,萧空圆滑,实在是难得的佳品!想必哥哥的萧技一定非同凡响!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许言见瑶瑶话锋一转,目露遗憾之色,便忙问道。

“哥哥可知那身怀瑶琴绝技名满天下的虚大家?”瑶瑶轻声问道。

“恩……!”许言点了点头,还当她问的是谁,原来是那位!许言一听瑶瑶说到虚洛嫦,神色一阵游离,分开已经一年多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

瑶瑶浑然未察觉许言面色有异,继续道,“去年那虚大家便曾来到杭州,盘桓了数月,开了一个乐理知客堂,以拜会楚国乐器音律大师为名,听闻其实是为了寻找一位善于弄萧的高人,哥哥此番却是错过了!”

许言了然一笑,却也是跟着摇头不已!

那瑶瑶却继续道:“以哥哥的造诣,想必能让虚大家青眼有加,如此也能留得她常住杭州不再前往梁国,也便不会落下今日这楚国奸细的冤名!”

“哦!?你也知道此事了?”许言脱口而出问道。

第六章 初为许家子(下)

“哥哥所言是何事?”瑶瑶微微一楞,突然想起坊间所传的另一个奸细名字便叫许言,她何其聪明,便诧异问道,“那烧得梁国太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可是也有哥哥一份?”

许言苦笑点了点头。梁国太子赵弘虽然保住了一命,可终日流连于病榻,再加上那人鬼模样,却也是生不如死!

“那哥哥和虚大家便早已相识?”瑶瑶这问的也是废话,但她自然是因为自己的哥哥不但识得那虚大家,而且还与她有这一番际遇而惊讶。

许言复又含笑点了点头,听得自己妹子的口气,好似自己和虚洛嫦谋划已久,便是瞅准了赵弘那厮到了岛上后,才合伙放了那把大火!

“哥哥和虚大家这把火烧得好啊!”瑶瑶吃吃一笑道,“楚国百姓听到此讯后,无不拍手称快!”

“呵呵!”许言挥了挥手道,“你倒是不知道我为了躲避梁国朝廷的追杀,吃了多少苦!”

“咦……?”瑶瑶却是习惯性地嘴角一撇,“你不是说有了了大师相助,安然脱困,怎么这番又多出这么些苦来?”

许言嘿嘿一笑,不再辩驳!苦是没怎么吃,但担心受怕还是免不了的!一想到此,他便想到了何机、宋启等人!自己昏迷这些天,也不见他们的音讯!便凑到瑶瑶的身边说道:“瑶瑶,如今哥哥行动不便,帮我做件事可好?”

“哥哥有事自管吩咐便是!”瑶瑶一见许言突然靠过来,双颊一热,忙低声道。

“哥哥之前有几位朋友与我一同回到楚国,那日哥哥在灵隐寺外昏迷后,便一直未见他们的消息,你明日差人帮我到之前所住的客栈打探一下,他们可还住在那里,如果还在便把他们请到府上来!”

“恩!”瑶瑶轻轻点了点头,淡淡看了许言一眼,复又羞涩地低下头去。

许言见她点头应下,便把那客栈的名字和所处的位置仔细地告诉了瑶瑶!心想,何机等人身上盘缠原本不多,可不要搬到别处去才好!

许言正思量间,许夫人却是端着一碗燕窝返回了屋内,见他们兄妹二人所谈甚欢,便也是一脸的喜色。如今一家人总算得以团聚,老天终待许家不薄啊!

晚饭后,许腾送走方之湟,便带着一个二十岁左右身着锦衣的贵公子走进了许言的房间!许言和母亲、妹妹聊得正欢,却见父亲带着一个陌生的青年进来,不知是何人,只见瑶瑶撇了那人一眼,便一脸厌恶地转到一边,不再说话!

“言儿,这是你兄长许常!今日他外出有事,方才一回来便赶着来看你了!”许腾看了看夫人有些淡漠的神色,心里有些打鼓!

“哦……许言见过兄长!”许言听自己的父亲这么一说,忙点头致礼,心里却是暗自琢磨,如何跑出来一个大哥来,难道自己父母亲未婚便已暗结胎珠!

“哎……言弟不须多礼!”那许常忙虚手一扶,脸上却是一副得意之色。

“今后就都是一家人了,你们且要相互扶持照应!”许腾捋了捋短须叮嘱着,又小心地看了一眼夫人继续道,“今日一家人总算团聚了,为父过些时日便想把这五十岁的寿筵简单操持一下,夫人以为如何啊?”

“老爷看着办便好!”那许夫人一冷不热的回了一句,让许腾好是尴尬!许腾见房内气氛不对,忙道:“你们且先聊着,常儿,你随我到书房来,我有话要对你说!”说着便叹了口气,一人独自走出了门外!

那许常朝许夫人微微一躬,偷偷瞥了一眼背对他的许瑶瑶,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退出了门外。

“母亲,这兄长是……?”许言等他们走了后,忙问道。刚才房内的气氛有些怪异他也感觉到了,只是不知道母亲为何突然会对父亲这般冷漠!

“言儿!都怪为娘当年心软啊!”许夫人轻轻吐了口气继续道,“当年为娘生下你和瑶瑶后,便一直未有身孕,你被人掠走,生死不知,你父亲担心后继无人,便从你大伯家把常儿过继到了我们府上,如今已有五年了。”

“哦!”许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可看母亲和瑶瑶的神色间对许常却是不怎么喜欢。

“如今,你也回来了,这倒是显得有些尴尬了!”许夫人摇了摇头道。

“母亲放心,既然如此,言儿今后便会待他如亲生大哥一般!”许言宽慰许夫人道。

“你能这般想就好!”许夫人欣慰地拉起许言的手,轻轻地拍了拍道,“母亲有些倦了,瑶瑶你多陪陪你哥哥,我先回房歇息了!”说着便起身往门外走去。

“瑶瑶,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啊!”许言待母亲走后便轻声问道。

瑶瑶淡眉微皱,起身来到桌边给许言泡上一壶茶,端给许言后便在床边坐了下来道:“哥哥有所不知,那许常自从来到我们府上后,便整天勾结一些狐朋狗友,花天酒地,还仗着父亲的权势欺凌弱小。母亲常常为此恼怒不已,而父亲却是对他百般维护!更可气的是……!”瑶瑶顿了顿,却低头不语,想是后面的话极难开口。

“更可气的是什么?”许言急道,他本是对恃强凌弱的公子哥没什么好感,瑶瑶方才一说,怕是许常有更出格的举动。

“他仗着父亲的宠爱,每每对我有轻薄之举!”瑶瑶眉间一冷,寒声道。

“什么……?”许言一捶敲在床塌上,气得胸口又是撕裂般的疼痛,端着茶碗喘着气靠在床上道,“你可有告诉母亲?”

瑶瑶眼眶微红,摇摇头道:“母亲对他原本就不甚欢喜,告诉她只会惹得她与父亲起了争吵!”

“哎……!”许言侧身把手中的茶碗递给瑶瑶道,“以后他若再如此,你便告诉我,看我怎么收拾他!”

“恩!”瑶瑶接过茶碗,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许言笑着调解道,“等你养足了精神,明天再过来陪我说说话!”

“恩!”瑶瑶娇羞地笑了笑,便起身把茶碗搁在桌上,便要出门而去。

“别忘了我之前托付你的事!”许言提醒道。

“知道了!哥哥放心歇息便是!”瑶瑶回身妩媚一笑,便打开房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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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只为家国计(上)

是夜,许府许腾的寝室内,许夫人一脸忧愁地坐在床边叹着气。

“老爷,我看还是把常儿送回大伯老家吧!”许夫人看着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许腾,终于开口道,“如今言儿已回来,这般处着也是有些麻烦!”

“哎!”许腾挥手道,“夫人说的是哪里话,常儿既是过继到我们府上,便是你我的孩儿,怎能又给退回去!再说,当初过继的时候,已经在宗谱上落名造册,又岂能轻易给抹了去!此事万万不可!夫人不必再劝!”

许腾说着,俯身走到许夫人的身边,轻声地替她按摩起肩膀讨好道:“我知道夫人一直对常儿颇有意见,常儿是稍为顽劣,但好在他本性不坏,只是年纪轻了些,又误交了几个纨垮子弟,以后为夫对他多加管教便是!”

“哎……!”许夫人见自己劝动不了,也是暗自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翌日,居住在吴堤客栈里的何机、宋启等人正一脸愁容地坐在房间里!身上的盘缠已经不多,而居住在客栈里每日花费不菲。许言那日被宫中的侍卫抬到宫内后,便一直不见消息!那日情况紧急,楚棣光惦记着让人救治许言,倒是忘记安顿了他们!他们自然知道了那中年人便是当今楚国的皇帝,知道许言被接到宫中自然能得到最好的医治!但急的是,盘缠不够无法再在这客栈居住下去,若是搬到别处去,许言便要联系不到他们!一行人正愁眉不展的时候,许府的家丁刚好寻上门来……

“何兄,这样看来,许兄弟便是这楚国吏部尚书许腾的儿子了?”宋启摸着脑门笑道,他是如何也想不到,这自小流亡的许言,家门竟是这般显赫!

“呵呵!”何机点头笑道,“人家都找上门了,这还有假!现在想来,当初那日他独自去寻找的时候,便已知道自己的身世,那时见他归来时那般落寞的神情,想必也是担心父母身份尊贵,不敢与他们相认!”

“也不知道公子现在伤势如何,小姐临行前让我好好照顾公子,没想我一时疏忽便让公子身遭不测,他日小姐归来我该如何交代啊!”王其自责道。

“哎,王兄不必自责!”何机摆手道,“那日事发突然,你我也是料想不到会有刺客埋伏!许兄弟福大命大,又救了楚国皇帝和皇子一命,日后必有封赏!此行也算是因祸得福啊!”

“呵呵!”宋启咧嘴笑道,“何兄说得对,不管怎么说,今日到许府便要好生吃上一顿,这几日为了省下这房钱,俺可让俺这肚子受了不少委屈,哈哈!”

何机与王其一听这话,便忍不哄笑起来。

“宋兄,那许府乃是楚国重臣府邸,到时你切莫失了礼数!”何机叮嘱道。

“你放心,俺理会得!”宋启挥了挥手,笑道。

众人谈笑间,便来到了许府门外,却见早已有两个门童恭候在外,见到何机一行人上阶而来,连忙候上笑脸把他们迎进了府内!

“嚯……这许府好是宽敞!”一进许府,宋启便被府内的摆设所震,连连赞叹道。

何机却是面含微笑,许腾身为朝廷重臣,府邸这般阔绰也是自然!

众人来到后院的花园内,正四处张望间。正要出门的许常带着两个跟班走了过来,看见何机等人衣着寒酸,一副落魄的样子,指着一路引领而来的家丁不悦道:“他们是何人,你这奴才不知府上规矩吗?怎胡乱引了这些流民到我们府上?”

“回禀大少爷,这几位是二少爷请到府上的客人!”那家丁一见许常面露不愉,忙躬身解释道。

“哦!”那许常复又仔细打量了何机等人,嘲笑道,“他怎净结交些穷酸朋友,也不怕落了府上的名声!改日要和父亲说说,他这刚一落家,便四处招引着这些食客,好生气派!有钱自己到外面招呼去!”

“大少爷,二少爷这不是身子骨不便嘛!”那家丁恭敬道

谁知那许常面色一狠,一脚踹到那家丁的腿上骂道:“个狗奴才,多的什么嘴!”说着,挥手招了招旁边的两个跟班,径自穿过花园往前庭而去。

“敢问适才这位是?”何机隐忍心中的怒气,见许常走远,便问那家丁。

“这是我们府上的大少爷!”那家丁无故被踹了一脚,也不见其神色有异,回道,“几位,请随我来,二少爷的房间离此不远了!”

宋启瞪了瞪远去的许常,心中不爽,低声嘀咕了几句,这大户人家的少爷怎都这副德性,许言以后可千万不要学着如此才好!

许言此时正和瑶瑶轻声说笑着自己这些年在外的所见所闻,逗得瑶瑶也是红潮泛起,笑喘连连!忽然门一声禀报,“二少爷,您请的几位客人到了!”

“哦,快快有请!”许言神情一悦,他们几个果然还在客栈等着他,便让瑶瑶搀扶着坐直了身子。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那家丁引着何机等人走进了房内!

“何大哥,宋大哥,王其!快,快……进来坐!”许言眼睛一亮忙招呼道,“你们可想煞小弟了!”

许兄弟!”何机走进来见许言起身来,便忙走到床边把他按下,“你有伤在身,就且莫这般客气了!”

跟在身后的宋启却是一眼看到亭亭玉立在一旁的许瑶瑶,暗自忖道,这小子莫不是这么快就有新欢了,这富家子弟的行为怎学得这般快!

王其也是看到许瑶瑶一楞,面有不愉。

许言见宋启和王其楞在那儿打量着许瑶瑶,心知他们有所误会,便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妹妹,许瑶瑶!”许言说着转向瑶瑶道,“瑶瑶,来,这几位便是哥哥时常与你提起的朋友,他们乃是哥哥的生死之交!”

瑶瑶神色一羞,颔首向何机等人拜道,“瑶瑶见过几位大哥,前些日子多亏几位大哥对我哥哥多加照料,瑶瑶在此谢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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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更……

第七章 只为家国计(下)

宋启、王其一听是许言的妹子,心下一松,又见这姑娘如此知书达理,更是欢喜,忙连呼不敢,作揖还礼。

何机之前进房来,早便猜出这少女的身份,许言即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万难在床榻间又俘获另一少女。他微微一笑,淡淡地看了瑶瑶一眼,还礼而立!

“哥哥且与几位大哥聊着,我去厨房招呼下人上些点心!”瑶瑶见屋内都是一帮男人,也不好意思再呆下去,便找个借口出门而去!

许言笑着招呼他们坐下开口道:“这些日子,小弟一直昏迷不省人事,昨日晚间才醒过来,便忙叫人到客栈去寻找你们,总算是没错过,否则小弟可就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们了!”

“哈哈!”宋启大手一拍笑道,“还亏你醒得及时,再晚上一日,我们就要搬到别处去了!”何机等人也是笑着庆幸不已!

“伤口可是觉得好些了?”何机俯身问道。

“这两天愈合得比较快,再过些个日子便能下床走动了!”许言笑了笑问道:“你和宋大哥这些天可是有了什么打算?”

何机笑着摇了摇头,望向宋启。这几日他们也是光顾着担心许言了,也确实没仔细打算。

“那好,小弟就自行替你们安排了!”许言含笑道,“你们也知道家父是南楚吏部尚书,这兵部尚书方老大人是家父的知交,改天我让家父去知会一声,让他给你在军中安排个差使,在军中效力也不至埋没了你一身武艺,宋大哥以为如何啊?”

宋启咧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尚书大人照应他自然是乐意的!

许言见他点头应下,微微一笑,转向何机道:“何大哥有梁国功名在身,就不知到楚国后是否通行,改天我问下父亲,如果可以让他给你推荐一下,先入国子监,以后让父亲再行安排在吏部谋个差使!”

“诶,我就不用了!”何机摆手道,“我寻思着在城内再找个私塾,先安顿下来再说!”

“何大哥大才,怎能一再以授业谋生!再者,当初我们南下之时,便定下决心要为天下百姓的安居乐业尽一份心力!如今小弟忝为尚书之子,虽是用了父亲的一些权利谋私,但我们谋的却是为天下百姓安宁计,是为了将来驱逐胡人收复江山的家国计,既然如此,我们便是谋上一回,又有何妨?”

何机面色一惭,许言却是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他确实不想让人以为自己是借着人脉关系才踏上仕途。自古寒门士子都还是有些傲骨的!许言一番言辞也是说得在情在理,何机也就不再推辞,颔首应下。

“王其你就先跟着我,在府内应个差使,等有机会我再给你安排!”许言笑道。

“一切听凭公子安排!”王其正色道。

“这些日子你们且在府中住下!”许言说着见何机想推辞,便摆手道,“就这么定下了,我早已吩咐下人给你们安排好了房间,如此我们兄弟也有个照应,等你们日后有了去处再搬出去也不迟!”

“二少爷,午餐已准备妥当,可以请客人到餐厅就用了!”门外一声通报。

“好……!”许言应了一声道,“那你们就随下人先去用餐,过后他们自会领你们回客房歇息,我也有些累了,先躺一会!”

何机等人腹中早已饥饿,也不客气,起身出门随那家丁去了餐厅!

何机与宋启等人便在许府住了下来,一晃数日,许腾五十大寿的日子将近,许言也能够在旁人的搀扶下缓步行走!许府上下都沉浸一片喜气之中!只有那许常每次遇到何机等人,面露鄙夷,出言讥讽,但碍于许言新回许府,也不能抹了他的面子,也就隐忍不发,只有把气撒在几个倒霉的下人身上。

楚国皇宫,群臣早朝的广安殿,楚国皇帝楚棣正一脸怒容地审视着匍匐在地的大臣们,内心烦躁不已,在龙椅前来回踱步。

“朕让你们查了半月有余,却连个人影也没捞着,一群饭桶,哪天朕的脑袋给人割下了,你们也只会这般唯唯诺诺!”

“陛下息怒!”刑部尚书齐刚颤声道,“微臣近日调查那箭头上的毒药,已有所得!”那齐刚也是五十来岁的模样,身材矮小,但处事老辣,没有详尽的报告他是万般不敢在皇帝气头上出声的。

“哦……还不快快道来,磨蹭什么!”楚棣一脸的不耐,重新坐在龙椅上吩咐道。

“据微臣所查,那箭头上的毒药乃是我朝西南蛮人部落中,一个叫塔木部落的密制毒药,叫触儿尖,如此看来,那些刺客定是来自塔木部落!”齐刚老脸一横,高声道。

“陛下,齐大人的推测不无道理,那日留下的一些刺客尸首,从模样上看来,确实与我内陆人士有着不小的差别,想来应是蛮人无疑!”禁军都统王德昭刚挨了皇帝的一通臭骂,见皇帝听了齐刚的一番言语后,面色稍缓,便忙附和道。

“恩!如此看来便是那蛮人所为!”楚棣凝眉道,“西南蛮人这些年来,屡屡越境作乱,朕一直隐忍不发,总以为蛮人生活困苦,多加体恤忍让!不想这些蛮人杀了朕的众多子民还嫌不够,却还想要了朕的性命!真当以为朕怕了他们不成?”楚棣面色一凛,一捶砸在龙椅上,心中愤怒不已!

“臣请领一路南线大军,扫平南蛮部落!”一位一脸虬须的武将轰然出列跪倒在龙阶下!此人乃安南将军朱鹏,正是他统领着南线大军。

“陛下,此事还当从长计议!西南蛮族深居在群山之间,行走在山间如履平地,先帝在位时也屡有征伐,但每次彷徨于西南那连绵群山间,蛮人四处游走,但见我军人多势众便隐于山中,人少便全围而上,更为奇异的是每每能偷袭至我军粮草囤积之处,击得我军每次因粮草匮乏而不得不撤军。所以我军在没有万全的准备下,不得轻易发兵!”身为百官之首的丞相傅齐轩终于开口说道,“如今,东南沿海海盗猖獗,沿海百姓被骚扰得苦不堪言,为臣以为应当先剿平盘踞在东南沿海各岛屿上的海盗方是当下之急!”

第八章 白衣过皇城(上)

户部尚书郭昌冕一听丞相傅齐轩言及东南海盗之事,连忙朝跪在他身后的户部右侍郎陈辅点了点头,那陈辅忙出列陈道:“陛下,户部昨夜间刚得到急报,前些时日户部用来救济福建路沿海灾民的衣物、粮食、农耕器具等在泉州附近,被上岸的海盗偷袭,悉数被夺!”

“啪!”一声,楚棣愤怒地拍着扶手,站了起来吼道:“薛国平做的好事!连赈灾之物都看守不了,朕要他这福建路总督有何用?”

群臣吓得一个哆嗦,那刑部尚书齐刚更是冷汗直流,缓缓了神情出列道:“陛下,如今南蛮野人虽谋刺陛下未果,但狼子野心昭著,如果陛下继续隐忍不发,那南蛮部落更加嚣张跋扈,以为我天朝无人。如此下去,广南西路一带的百姓生活必将愈发艰难!相比于此,东南海患不过是疥癣之疾。臣恳请陛下兵发南蛮,一雪前耻,以壮我国威!”

“好个疥癣之疾!”户部尚书郭昌冕看了一眼齐刚出声道,“陛下,如今东南海盗已经不再满足于骚扰南下商贩的商船,居然明目张胆登岸抢夺赈灾之物!臣以为应当兵发两浙、福建沿海,狠很打击海盗,还东南几百万百姓一个清平之所!”

“陛下,应兵发西南蛮荒,陛下遭刺之仇不可不报!”

“愚蠢之极,陛下,臣以为要以东南沿海百姓为重!恳请陛下早日发兵!”

“……”

一时间,朝堂上为了是出兵南蛮还是出兵东南激烈的争吵了起来,只有许腾和方之湟冷眼旁官,看着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楚棣看着一群大臣不顾自身体面,满嘴喷沫,相互攻讦,着实头痛不已。却看许腾和方之湟置身事外,更加气恼,大喝一声:“都给朕闭嘴!”

众人一听皇帝又发狠了,都乖乖擦去嘴角的唾沫,尤不甘心得瞪了几眼之前指责的几人。

“兵发之事今后再议!”楚棣挥了挥手道,“今日朝议到此,许爱卿随我到御书房来!”

“退朝!”楚棣旁边的一个太监扯着公鸭嗓高声喊道。

一群大臣高呼一声吾皇万岁,便各自退出了广安殿。

御书房内,香气缭绕,楚棣褪去龙袍,在小太监的服侍下换上了一身明黄的长袍,神情懒散地靠在座塌上,许腾恭敬地站在一旁,小意地看着皇帝,等待他的垂问。

“许言可是好了一些?”楚棣闭目养神一会,端起桌上的茶碗轻轻地呷了一口问道。

“回禀陛下,言儿这些日已能下地行走了!”许腾见楚棣不问国事先问他的儿子,却是一点都不意外。

“这言儿唤得好是亲切,你这儿子丢了十六年,却要朕帮你寻回!”楚棣嘲道。

“微臣惶恐,请陛下责罚!”许腾忙跪倒在地。

“起来,起来!”楚棣不悦道,“你去给许尚书搬条凳子来!”楚棣指着伺候在一旁的老太监曹丰道。

曹丰忙去给许腾搬来一条凳子,待许腾坐下后,才小心归到楚棣的身边。

楚棣却一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朕有事和许尚书商谈!”

皇帝一声令下,曹丰和几个小太监便躬身退出了门外!

“听说过几日,便是你五十大寿的日子了?”楚棣双目微暇,随手挑了桌上的一封奏章,漫不经心地看着。

“是的!微臣本是想简单了事,没想到还是让陛下知道了!”许腾微微一笑道。

“没事,朕知道了也不准备什么贺礼了!”楚棣把手中的奏章甩在桌上,站起来看着一脸瞠目的许腾笑道,“朕都把你的儿子找回来,这已经是最大的贺礼了,你还想要什么?”

“陛下说的是!”许腾苦笑摇头,见皇帝走了过来,便连忙起身垂立!

“明日朕想把许言招进宫来,你回去交代他一下,到时朕让曹丰去你府上接他!”楚棣走到许腾面前,饶有意味地望着他说道。

“陛下,就不用麻烦曹公公了,到时微臣自会送他进宫!”许腾忙推辞道,按理皇帝亲自派贴身的太监去接一个人,本是万分的荣耀。许腾不知为何却要推辞。

“你跟着来作甚,朕有时看到你这张老脸都觉得腻味了!”楚棣笑骂道,“今日朝堂之争,你和方之湟倒是乖巧得很,一言不发,你以为朕不知道你们二人心里在算计什么?”

“陛下,南蛮和东南形式都十分危急,微臣实不知该做何选择!”许腾恭敬回道。

“哼……!”楚棣嘴角一撇,一脸的不悦,“若不是朕让七弟陈兵五十万于长江一线以防梁国作乱,如今怎会这般捉襟见肘!”

“陛下所言极是,如今梁国虽内忧外患,但觊觎我江南之心一直未死,确实不得不防!”许腾接口道,“这长江一线的驻军不宜轻易变动!”

“朕如何不知!”楚棣转回座塌边上坐了下来,“只是两边事态紧急,朕委实不知该如何取舍,所以想问问你的意见!”

许腾见已无法推委,便沉声道,“陛下,微臣以为两边事态貌似紧急,但不乏大臣相互攻讦间措词激烈所至!”

“哦……?”楚棣微微拍了拍额头道,“继续!”

“臣以为,朝中几位大臣借两边事态骤烈之机,相互攻击,这背后所图之事,微臣斗胆猜测陛下心中已有所知了!”许腾微微一抬眼看了看楚棣,心中一时有点忐忑。

“呵呵……!”楚棣也不恼笑了起来,“你总算是对朕说了句实诚话!”

楚棣复又站了起来,走到窗外,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复又看到挡在窗前的几棵树,眉间一皱,低声道:“这几棵树也该挪一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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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白衣过皇城(下)

许腾面色忧虑地赶往府内,皇帝一句挪树之言,让他忧心忡忡,如今朝廷正当用人之时,虽有一些人结党营私,屡有出格,但不论如何,朝廷内部不能乱,这朝廷的大臣都是党羽众多,一但陛下有所举动,牵连者甚多,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朝廷必然动荡,人心惶惶,却给了外人可趁之机,所以应当暂缓清除之举,等抚平各处匪患,方能再行此举!

许腾回到府内,到了许言的房间简单地吩咐了几句,便又出府寻方之湟而去!

翌日,那曹丰早早便来到了许府宣旨,许言仍是一身孝白衣,看得曹丰面色微变,却不敢多言,搀扶着许言进了轿内,便招呼着往皇城赶去……

进入皇城,刚到广安殿前,便见一群大臣从殿内三三两两地结伴而出,原是早朝已毕!许言远远见许腾和方之湟携手走来,便和曹丰交代了几句,走到道旁束手恭立在一边!

走出大殿的一帮大臣,瞧见皇帝的贴身太监曹丰远远候着一个站在殿外道旁的白衣青年,面色均显诧异,这青年好生不识规矩,如何能着白衣入宫!这曹老太监也是,也不知道指点一番!

那方之湟抬头看见许言站在道旁,面色一喜,拉着许腾往许言这边走了过来!许腾见许言居然穿着白衣入宫见驾,脸色一沉闷声道:“言儿,你怎这般不懂规矩,穿着白衣就进宫来了?”

“恩?”许言显然不知宫里有这样的讲究,却浑然不以为意。

“无碍,无碍!”方之湟淡淡一笑,“贤侄不知宫中礼数,怪不得他,想必陛下也不会怪罪!”

“许公子,陛下下朝便到御书房了,你且抓紧着些,莫让陛下等久了!”那曹丰远远唤了一声,生怕自己带许言过去晚了,便要受到皇帝的责罚!

“你去吧……!”许腾挥了挥手道,“陛下问你什么,便答些什么,可别胡言乱语!”

“孩儿记下了!”许言微微一躬转向方之湟道:“伯父慢走,侄儿先告退了!”

方之湟拈须笑看着许言翩然远去的背影,意味深长道:“子均,你这回可是失策了,当初老夫也曾劝你不要着急过继,我瞧言儿这孩子可比那常儿有长进多了!”

许腾摇了摇头,苦笑不已!这子均却是许腾的字表,方之湟年纪长他不少,一直以来便是这般称他,也无不妥!

路过的一些大臣见适才许腾与那青年一阵低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许家新归的次子,皇帝的救命恩人来到了宫中!心想,皇帝单独召见那青年,想必是又有一番恩赐,这许家在朝廷的地位却是日益尊荣了!

御书房内,许言颇为紧张地站在房内,楚棣下朝还未过来!他便只能忐忑地候着!他身体刚刚恢复,原本虚弱,皇宫浩大,这一路从宫门行来,也是有些疲累!

忽而,房外门帘一卷,楚棣一身明黄长袍,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却见许言一直躬身立着,面色一冷,手指曹丰喝道:“你这奴才,许言有伤在身,你也不知看个座!”

许言一见皇帝悄无声息地进来了,忙倒身跪地高呼道:“草民许言,叩见吾皇万岁!”

“免礼,免礼了!”楚棣亲自上前把他扶了起来,曹丰那厮便连忙搬来一个凳子,扶着许言轻轻地坐下。

楚棣袖子一摆,便把曹丰赶出门去,房内便只留下他和许言二人!

许言正惶恐间,却听楚棣一声朗笑,指着许言道:“你怎么穿这一身就进宫了?许腾也没交代你一些宫中的规矩?”

“陛下恕罪,草民实不知宫中礼数,只是之前为恩师守孝,习惯了这一身孝白,适才在广安殿外,家父已经责备过!”许言额头噌一下冒出一层汗,忙为许腾开脱道。

“呵呵,无妨!”楚棣笑着在座塌坐了下来,“只是怕被皇后撞见,便又要在朕的耳根边唠叨了,不过朕允了,今后你到宫中来,尽可穿这一身孝白!”

“多谢陛下!”序言心中一喜,倒头便又拜倒。

楚棣哈哈一笑,又起身走过来把许言扶起来道:“你就不用再跪了,你跪一次,朕便要下来扶你一次,岂不麻烦?”

“陛下说的是!”许言也不客气,重新坐回座位上,等着楚棣再行问话。

“身上的伤可是好利落了?”楚棣抓起桌上的嗅瓶,放在鼻尖深深一吸。

“回陛下,伤口前些日子便已愈合,只是行走时间长了体力便有些跟不上,天气阴沉的时候,伤口还隐隐有些发痛!”许言抚了抚胸口道。

“恩!”楚棣淡淡地点了点头说道,“那天在灵隐寺外却是辛苦你了!”

“草民惶恐,陛下是天下之主,草民自当竭尽全力,保得陛下的安全,这是草民的职责,也是草民的荣耀!”许言忙恭敬回道。

“呵呵!”楚棣赞许地点了点头道,“那日你并不知道朕的身份,你自可抽身而去,但你临危不惧,不离不弃,救朕与缜儿为难之际,可见你一份侠义之心,朕心甚慰啊!”

“如果不因为遇见皇上,草民也万难得以重回许府,拜见双亲!”许言笑道。

楚棣面色一滞,复又缓和一笑,“那日朕与你言谈甚欢,今日把你招来便是想与你再好好聊聊,你的身子骨可能坚持得住?”

“陛下放心,草民的身体还没那么赢弱!”许言含笑道,“这般坐着,便是一天也无碍!”

“呵呵!”楚棣微微一笑,指着许言身后的案几道,“那里有上好的龙井茶,你若是渴了,便自己去取来!”

“谢陛下!”许言俯身道谢,却没有站起来去取茶,只是小意地坐着。

楚棣见许言神情还有些紧张,便挥手道:“你到朕这里,便不要拘谨,就当是在自己家里一样!”楚棣定睛望着许言,意味深长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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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定策御书房(上)

许言一听楚棣这般言语,更加不安,忙躬身道:“谢陛下隆恩,草民不敢!”

楚棣见自己一番言语,却让许言愈加局促起来,心里一想,便缓缓道:“听闻你在梁国时,一把火便把那梁国太子烧得人鬼不似,可是真的?”

许言一听,心神稍缓,笑道:“草民一时胡闹,却惹得一身麻烦!不过,那梁国太子胡作非为,也是应有此报!”

“坊间传闻说是你与那梁国太子为了虚大家争风吃醋,你才一把火把人家的别院给烧了?”楚棣拈须微微笑着,看着许言的眼神越加有趣起来。

“呵呵!”许言苦笑不已,摆手道,“陛下也说了那是坊间传闻,草民只是受了虚大家之邀到岛上作客,没想到赵弘那厮竟欲谋害我等,草民情急之下,不得不自保!”

“陛下可是也认得那虚大家?”许言听得楚棣提起虚洛嫦,便问道。

“朕如何能不知!”楚棣淡淡一笑,端起茶碗轻轻呷了一口继续道,“她一手瑶琴绝技名闻天下,去年她便曾到过我们大楚,只是朕一直忙于国事,未曾有机会将她招入宫中好好聆听一番,呵呵!”

“陛下可也是喜欢丝竹之乐?”许言笑问道。

“恩!”楚棣闭目微微点了点头,“晚间批阅奏章疲惫之时,能听上几段悠扬的琴声,不失为放松解乏的好方法!你能得那虚大家的邀请,想必对乐器音律有着不浅的钻研!”

“回陛下,如陛下此时感到疲惫,草民倒是可以为陛下抚上一曲,以解乏困!”许言看楚棣闭着眼,好似有些劳累,便想为其抚上一曲,可四处望了望,却是不见房内摆有瑶琴,便又继续道,“不过,好似陛下这里并没有瑶琴!”

“呵呵!今日就暂免了!”楚棣一听许言此言,舒心一笑,眼见闲话也聊得差不多了,便开口问道,“许言,你可知道朝廷今日之忧?”

许言一楞,终于问正形的了,便恭敬回道:“回陛下,家父日前也简单的告诉了草民一些情况!”

“你怎么看?”楚棣继续问道。

“草民大胆请问陛下,对梁国北禁之事又是怎么看的?”许言不答反问道。

“北禁之事?”楚棣浓眉一皱,沉声道,“梁国此举虽也断了其北面贸易的通路,但我朝亦深受其害,一些潜伏多年的暗间被清除不说,北上的商户被绝生路,对我朝的茶坊、瓷窑、丝绸坊和商业税收却是有不小的影响。”

“草民再问陛下,陛下以为治国之策,何为当先?”许言再问,要想回答好皇帝的提问,必先要了解皇帝的想法,许言是聪明人,所以一再抢先提问。

“你以为呢?”楚棣沉吟一会,把问题推回许言。

“草民以为,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民富则安乡重家,安乡重家则敬上畏罪,敬上畏罪则易治也。民贫则危乡轻家,危乡轻家则敢凌上犯禁,凌上犯禁则难治也。故治国常富,而乱国常贫。是以善为国者,必先富民,然后治之!”许言恭敬道。

楚棣双目一亮,复又缓缓合上,反复地回味着许言这几句来自前世的经典治国之策!忽然开口问道,“你以为我大楚的百姓还不够富有?”

许言含笑道:“陛下,我大楚的百姓只能算是安定,但还谈不上富有!”许言看楚棣面色一滞忙缓和道,“不过,在此乱世,陛下能把楚国治理得如此清平,也是难能可贵了!”

“如今我楚国民有余衣,家有存粮,如何还谈不上富有?”楚棣辩驳道。

“陛下!”许言笑着回答道,“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百姓家中存有余粮,如果粮食不及时的吃掉,总是会潮湿腐烂掉,被虫蚁蛀蚀掉的,百姓每年的余粮堆积起来,却不能转换为其他生产生活物资,那么这些粮食只是一堆废物,百姓并不能从多余的粮食中得到额外的好处!”

“如何不能置换呢?有了多的存粮,百姓自然可以去置换自己所需要的物资!”楚棣问道。

“陛下,你想,楚国的百姓家中都有余粮,谁会去置换来自己原本就有多的粮食呢?”许言反问道,“楚国百姓现在需要的是真正可以通换其他物质的东西,说直白了便是本国流通的铜钱,各国流通的白银、黄金!而目前楚国收购百姓多余的粮食的,只有粮商,可我楚国北面、东南两处商道被堵,粮商商路不通,收购来的食粮也只能积压着,如此只能不收或者低价收购,如此一来,谷贱民伤,又如何能让百姓卖粮而多些收入?”

楚棣沉默不语,皱眉在思索着什么!

“那你以为如何才能富民?”楚棣开口询问道。

“草民以为要富民,便要朝廷积极鼓励创新,扶持商业,开辟新的商道!”许言看楚棣似有不解,便仔细解释道,“还是拿百姓的余粮为例,楚国的百姓不缺粮食,可据臣所知,在梁国,粮食却是非常的紧缺,那么我们百姓多余的粮食便可由商家统一收购起来,再贩卖到梁国去!”

“可目前梁国封锁长江水道,楚国的商人如何能贩卖过江?”楚棣问道。

“陛下!”许言微微一笑道,“草民之是做个比方,梁国不行,还有其他的地方需要粮食,南蛮需要,西胡、东胡过冬的时候也要需要粮食!据我所知,我楚国南面的海洋上,亦有许多岛屿小国,他们也会需要我们的茶叶、丝绸、瓷器!这便是草民说讲的,开辟新的商道!”

“哦,南面大海之上,还有许多的小国?”楚棣一惊,这确是他从来没听说过的。

“正是!”许言肯定的点了点头,虽说东南沿海的商家主要是来往于琉球国(台湾岛),许言相信肯定有船队远行过南海深处。就算没有去过,到时朝廷组织一支船队一路探访过去,学郑和下西洋,也是一番创举!

“那创新又是如何?”楚棣复问到,言到此处,他好似把握到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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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确实不擅长写这些策论,只能是个人浅薄的想法,诸位权且一笑而过吧!

第九章 定策御书房(下)

“草民还是拿剩余的粮食为例!”许言笑了笑道,“陛下也知道,粮食可以用来酿酒,想必如今楚国的粮商很大部分都是把粮食卖给了酿酒的作坊,如果我楚国能创新出一种口味区别于当下的酒种,那么能把更多多余的粮食转换为此酒,如此还能贩卖到全国各地,以至他国!如此,百姓能把更多的粮食置换为钱币,商家又能把新的酒种四处贩卖,商家把别国的白银带回我国,再把白银按税收上缴一部分国家,一部分用来购买百姓的粮食,如此百姓口袋钱币增多,便能购置自己需要的物资,生活才能更进一步!”

“而且!”许言意犹未尽道,“创新一个新事物,要大规模的发展,必然需要有人操作,如此百姓农闲之时,亦能到各处开办的作坊间劳作,得到另外一份收入!”

“正是!”楚棣击节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却有这般见解!”

“如今北面商道被梁国封锁,那么我们只能暂时把目光对准海外,如今东南海盗盛行,沿海各地商家到琉球国的船队屡屡被劫,我楚国遭梁国北禁所困下,原已损失惨重,如果东南商道再停,那么对我楚国的打击将更为沉重,所以臣以为南蛮之事可以稍缓安排,缉捕东南海盗却是刻不容缓,如此才能恢复商家的船道,以至今后出海南下,寻访各处岛国,开辟新的海上商道!”许言铿锵道。

“哈哈!”楚棣一声朗笑,满面春风地走下来,拍了拍许言的肩膀赞赏道,“朕果然没有看错你,之前一番言论,让朕茅塞顿开啊!”

“陛下过奖了!”许言站起来,谦虚一躬!

“不过,南蛮之事也多有困扰,你可有办法缓和?”楚棣询问道。

“陛下,据臣所知,南蛮部落屡屡做乱,并非蛮人生性残暴,好烧杀之道!却是因为南面山中物资匮乏,蛮人生活困苦,而朝廷又禁止百姓与蛮人交易!蛮人不得已才下山抢夺百姓的物资!如此几番冲突之下,才有今日诸多恩怨!臣以为,可以放宽百姓与蛮人交易,陛下甚至可以专门安排官员到南蛮与蛮人商议交易一事,南蛮群山间,虽然粮食匮乏,但却盛产动物的毛皮、铁矿,这些对我楚国来说亦是大有需求!如此当可暂缓南蛮一事,于我楚国亦有好处!”许言思索了片刻沉声道。

“如此倒也是一个办法!”楚棣犹豫道,“但太祖爷所定的祖制之中,有一条便是不允楚国百姓与南面蛮人结交往来,更惶说易物!如果朕执意下令放宽百姓与蛮人交易,大臣们又要拿祖制来反对朕,这又如何是好!”

“陛下,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太祖初创我楚国江山,人心新定,恐蛮人结交我楚国百姓后,蛊惑人心,聚众谋反。所以才和蛮人划界分治,互不往来!如今我楚国盛世已逾两百年,百姓早已归心,即便是蛮人如何蛊惑,百姓又如何会撇下安定的生活,谋反作乱!”许言笑着,轻声附到楚棣的耳边又说了一通!

楚棣闻后,愁眉渐渐展,拈须微笑不已!走到许言身后的案几上端起一碗茶,送到许言面前喊笑道:“说了一晌午,想必也口渴了!”

“多谢陛下!”许言躬身接过茶碗,却不知本朝能得皇帝亲自端茶相送的,许言还是第一人!许言接过茶碗,却是一惊!那茶碗搁在案几已这么长时间,却仍然温热!

楚帝知许言在思索什么,便指着那案几说道,“朕让人在这里面烧了炭火,所以这茶是一直热着的!”

“哦!”许言恍然一笑,那案几四周都用红木围实,还真是想不到,里面放了炭盆!这皇帝也不怕里面的火会把这案几给烧了起来!

楚棣缓缓走回座塌上,凝眉思索了一会便说道,“这梁国北禁之后,我楚国在梁国的细作网被清除半空,消息已不似早前那般准确!”

许言一听几乎要笑出声来,楚国目前在梁国的消息来源却是不怎么样,说自己和梁国太子争风吃醋,那真是荒诞之极了!

楚棣兀自沉吟,也不见许言表情的变化,继续道:“之前,我楚国安排在各处的细作,都是由兵部的疏密阁联络,如今方之湟年纪老迈,已经没有余力再掌管疏密阁的事务。当今天下动乱,各处消息的探听和反馈愈加重要,朕先前和几位内阁大臣仔细协商了一番,想把这疏密阁单独从兵部独立出来,成立一个疏密院。朕想让你掌管,外管四处细作安排与联络,内查朝廷各处官员不法之事,你以为如何?”

“陛下!”许言一听忙跪倒在地推辞道,“草民才疏学浅,不堪如此重任,还请陛下另寻他人!”许言心知外管四处细作还好,这内查朝廷各处官员却是有极大的权利,他怕自己初来乍到便荣登高位,所谓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到时一帮看他不顺眼的大臣联合起来对付他,虽说许言有皇帝和老子做后台也不害怕,但总会多了很多麻烦!

“朕说可以就可以!”楚棣挥了挥手,强硬道,“此事我与方之湟已商谈过,他对你亦是称赞不已!明日早朝朕便要诏告天下,命你为疏密院掌院,官居四品!”

“谢陛下!”许言见推托不得,无奈之下,只能拜谢领命。

“那日,在灵隐寺外你的几个朋友,如今可都有了着落?”楚棣突然想到便问道,“多亏后来他们赶到,否则你我恐还难以幸免!”

“哦!”许言忙道,“那何机本是梁国贡生,因梁国朝廷败乱,不得其志,才随我流落楚国,何机有经纬之才,可堪大用。那宋启本是梁国民间镖局的镖师,有一身过硬的本事,草民本想托付方老大人,在军中给他寻份差使!”

“恩,如此也好!如今东南沿海正需这勇武有谋之士,朕就让方之湟做个推荐,给他在台州府任个守备。那何机朕想想,先让他到礼部任一郎中,主管你适才所言研创新事物,开辟新商道的事宜,你以为如何?”

“陛下隆恩,草民等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陛下知遇之恩!”许言高声道。

“呵呵!”楚棣满意一笑,“你起来吧,如今你已有官职在身,就不用再草民来草民去了!午膳时辰即到,你且留在宫中陪我用完午膳后,再回府。”又是一番恩宠,与皇帝共用午膳,这朝中的许多臣子却不敢奢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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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辩论广安殿(上)

许言回到府中的时候已是下午,许腾自吃完午饭后,便放下午间小憩的习惯,一直在客厅内等着许言!一见许言回来便起身问道:“可是在宫中用餐了?”

许言笑着点了点头,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呵呵!”许腾捋须笑道:“为父这生亦只得陛下于宫中赐宴两次,没想到你初进皇宫,便得此殊荣,陛下对你可谓恩宠有加啊!”

“父亲说的是!”许言点了点头,看看客厅背墙上一个大红的“寿”字刚刚表好便问道,“父亲后日寿辰所请的宾客名单都已拟好了?”

“恩!”许腾亦是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那个“寿”字,微微一笑道,“为父这次也就简单的糊弄一下,所请的宾客也不多,也便是应个日子!”

“父亲五十大寿,本应好好热闹一番!”许言回答道。

“诶,想我楚国正逢多事之秋,太过铺张,落到小人嘴里反而不好!”许腾看了看许言含笑道,“就几些个亲友,你娘操持起来也轻松些!”

“父亲说的是!”许言站了起来,躬身道,“父亲若无吩咐,孩儿便先告退了!”

“恩!”许腾挥了挥手,

原本想问些什么,可早上听方之湟也谈及一些事情,既然是皇帝有了这样的安排,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便让许言自行离去。

许言如今已经搬进了自己位于后院东边的那间暖阁,阁内有一书房,那暖阁座落在一片竹林之中,环境甚为清雅,正得许言之意!

许言路过花园的时候,远远便听到许常拉着几个跟班似在埋怨什么,许言仔细一听,却是那厮在眼红自己的那间暖阁,他跟自己的母亲提了数次,许夫人便是不应!而许言一回来,就把那间暖阁指给了他!让许常心里好是不爽,明里他也不敢造次,只能拉着几个贴身的下人在抱怨着!

许言也不搭理他,自从那日听瑶瑶说起他的一些劣迹,许言对他看轻不少,但总归是自己名义的兄长,他不来招惹自己和瑶瑶,许言也便懒得理他!

回到自己的书房,许言忙让下人把何机与宋启请到了自己的书房内!

待他们进来,许言便把楚棣做的一方安排告诉了他们!何机宋启一听,虽然不是什么高官,但总算是有了底盘,让自己一展所才,也是满脸笑容!

“宋大哥!”许言笑道,“如今陛下把你安排在台州府做守备,只为抗击沿海侵扰的海盗,虽说那守备不是什么大官,但也是肩负一方百姓的安全,你平时习武之余,亦要多加研读兵法,有勇有谋,方能在军中取得一番成就!”

“兄弟你说得对,待我去台州,一定勤学苦读,所谓上兵伐谋,兄弟我这点还是知道的!”宋启咧嘴一笑,看了看何机,却有些不好意思!

“恩,陛下有旨,让我等明日早朝时在广安殿外候旨!”许言笑道,“想是要当廷对我等封赏任免了!”

何机含笑不语,那日许言本是做的另一安排,今日南楚皇帝直接就把他调到礼部做了郎中,也是出乎他的意料!

“今日晚间,你们且好好沐浴一番,特别是宋大哥,可别让你身上的一身汗味把殿内的大臣给熏倒了!!”许言调侃道。

“哈哈!”宋启大声一笑,连连点头。

众人仕途在望,心中一时豪情满怀,谈笑间也不似往日那般抑郁!

翌日,许言仍是一身孝白衣,和何机、宋启一起候在广安殿外,等待皇帝的宣诏!早朝的大臣早已经入内,却是迟迟不见他们高呼万岁见礼!

许言正迟疑间,却是徒然一阵万岁声起,过了一会,一声太监的高呼声起,“宣许言、何机、宋启上朝觐见!”

许言听了一震,没想到早朝还没开始,便宣他们觐见了!许言忙整理了一番,起身领着何机、宋启颔首躬身,走入殿内,待到御道中庭时,轰然跪下,拜倒在地高声呼道:“草民许言(何机、宋启),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椅上的楚棣含笑看了看许言,使了个眼色给旁边垂手恭立的曹丰!曹丰忙从身后的小太监举着的手中拿起一道圣旨,走道庭前大声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朕欣闻,吏部尚书许腾,有子许言,才学兼备,品德纯良,忠君体国,更扶朕于危难之际,可堪大才,今特拜其为疏密院掌院一职,官居正四品,赏金五千两,绢两千匹。另除何机为礼部郎中,主管研创新事,开辟商道等事宜,赏金两千两,绢一千匹;除宋启为台州府守备,训练兵勇,抗击海盗!赏金两千两,绢一千匹。钦此!”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许言领声高唱道。

楚棣看着许言一副必恭必敬的模样,甚觉有趣,拍了拍身上的龙袍,挥手道:“三位爱卿平身入位吧!”

许言叩谢后,便领着何机、宋启小心来到了两边大臣队伍的末端,束手垂立!

楚棣看着许言,笑了笑,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大声道:“朕今日册封这三位青年才俊,一来是自是为了他们三人于灵隐寺外救朕危难之时,二来他们三人确有一身抱负,欲报效朝廷,朕自然要给他们一个机会!诸位卿家,可有异议!?”

机会?一个机会便是正四品大员,皇帝明摆着是要扶许言上位!

户部尚书郭昌冕刚想出列反对上几句,却见丞相傅齐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那郭昌冕连忙低下头来,纵然心中有不解,但丞相的意思不好违背,便不再做打算!

楚棣这自然是场面上的话,即便是有人有异议,但终归是人家有功在前,也不好太多反驳,而且皇帝都已经下旨了,还让他收回不成?他们可没这么大的胆子!便是一片高呼陛下英明,也便又沉寂下来!

“至于今日所设疏密院的院址及职责,朕昨夜已同几位大臣商议确定,再另行颁布宣告!”楚棣淡淡地看了看站立着的一帮大臣,复又坐下道,“方之湟,朕昨日让你兵部拟出南蛮祸乱及东南海事措施的折子,今日为何还未看到?”

“启禀陛下,老臣昨日身体抱恙,所以不曾草拟!”方之湟缓步出列淡定道。

“哼!”楚棣嘲道,“看来朕把疏密阁从你兵部提出来倒是提得及时啊!”殿内的群臣看皇帝刚封赏完便开始动火了,立刻大气不敢出,小心的候着!却不知道,这楚棣一脸的不悦是做给他们看的,他和方之湟只是在演一出双簧而已,好看的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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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第十章 辩论广安殿(下)

“诸位卿家,两边议事已有数日,朕今日便要把这事给定了下来,诸位可有何良策?”楚棣问道。

“陛下,臣恳请陛下如臣所奏,兵发南蛮!”刑部尚书齐刚一个急步出列高声奏道。他此举立刻引来户部尚书郭昌冕等人的一阵白眼!

郭昌冕也出列奏道:“东南海事紧急,臣恳请陛下以东南百姓为重,即刻兵发东南!”如今形势关键,他们也不再安排自己的下属出来探口风,直接卷袖扑上!

“笑话,那西南的百姓就不是陛下的子民了吗?”齐刚忙辩驳道,“陛下,西南百姓翘首盼望我天朝军队,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陛下切不可失了西南百姓殷殷之心啊!”

“陛下,东南海事为重啊!”郭昌冕也不再和齐刚扯皮。

郭昌冕和齐刚一起头,朝堂上又哄乱起来,争吵之声,不绝于耳!楚棣面色一沉,虽然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还是忍不住皱眉生怒!

“够了够了……!”楚棣一声怒喝,待众臣停歇后,点名道,“许腾,你是什么意见?”

“启禀陛下,臣以为,应当兵发东南!”许腾此言一出,原来主张兵发南蛮的一些大臣一片哗然,这许腾一直都是对此事含糊其词,没想到今日态度却是如此明确!

“恩!”楚棣点了点头,“说说你的理由!”

“陛下,如今梁国北禁封锁长江水道后,我国北上贸易的商队已经全部停歇,朝廷已损失不少税收,如今东南海盗再为祸乱,我东南往来于流球国的商船屡遭洗劫,许多商家亦已停顿南下贸易,朝廷税收又失一处。众所周知,商行的税收乃是我朝主要的国库收入,如此下去,国库银两储备堪忧啊!所以,臣主张清剿海盗,一来确保恢复东南商行到流球国的商道,二来也还给东南百姓一个太平!”

“恩!”楚棣微微瞄了许腾一眼,这番话原是许言所讲,昨夜他告诉许腾,许腾深以为然,今日便这般提了出来。

“许爱卿此言深合朕意!安南将军朱鹏听旨!”楚棣高声呼道。

“臣在!”朱鹏心中一个激灵,但仍一个大步出列,跪倒在地。

“命你即刻回南线大营,点齐五万人马,十五日内奔赴东南沿海,统筹东南清剿海盗之事,不得有误!”楚棣看着那朱鹏心中似有些犹豫,但还是下了任命。

“臣领旨!”朱鹏心中暗喜,倒头拜道。

“兵部和户部即刻发文,命令沿海各路总督、巡抚各州知府做好兵粮各项筹措!”

“臣领旨!”方之湟和郭昌冕躬身应道。

那刑部尚书齐刚听到皇帝任命朱鹏统筹东南沿海之事,心中也是缓了一口气,但仍坚持奏道:“陛下,那南蛮之事该做如何安排?”

楚棣看着齐刚,冷冷一笑道:“你可以什么好的对策?”

“臣一直主张兵发南蛮,除此外暂时还未想好其他对策!”齐刚一脸惭愧道。

“户部尚书郭昌冕听旨!”楚棣也不想再听他们的废话,直接叫出郭昌冕摆出了自己的计划:“命你明日启程南下梧州,与南蛮部落商谈双边贸易之事!”

楚棣此言一出,朝堂震惊,众人交相接耳,一时又纷乱起来。

太常寺卿苗谦忙出列呈道:“陛下,此事有违祖制,万万不可啊!”

“陛下!苗大人所言极是,此事一开后果不堪设想啊!”鸿胪寺卿薄加禄高声反对道。有这两人带头,众人纷纷出列反对,一时搞得楚棣有些尴尬,眯着眼望了望低头不语的许言,心中微微有些期待!

“请问苗大人!我朝太祖所定的祖制可是严禁我朝百姓与南蛮部落混居结交?”楚棣正失望间,许言突然从最后面站出来高声问道。

众人正痛声陈词间,突听许言问话,忙侧身向后看来!

那苗谦一见是许言,也不畏惧许言是皇帝的新宠,一丝不屑浮上嘴角,抖着花白的胡须,扯着嗓子高声奏道:“陛下,臣弹劾疏密院掌院许言,如今已为我大楚朝廷重臣,仍恣意妄为,屡次身着白衣,出入皇室殿堂,于理不合,请陛下赐罪!”

许言顿时一窒,没想到这老头头脑倒是灵光,人家是太常寺卿,掌宗庙礼仪,此事却也是他管得!

“呵呵!”楚棣见许言出列,心中一松挥手道:“苗爱卿言重了,此事朕早有旨意,允他随时随地白衣入宫,之前没有知会众位卿家,却是朕疏忽了!”

“谢陛下!”许言早就知道皇帝会出言维护,便顺势拜倒叩谢!

朝堂上众人连连低呼,这是何等的恩宠!丞相傅齐轩的脸上划过一丝淡淡的嫉色,很快便恢复了常态,闭目微暇!

“苗大人,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许言起身继续问道。

“正是!”那苗谦见皇帝早有旨意,也不纠缠,捋须应道。

“那敢问苗大人,太祖定下此制以为何意?”许言追问道。

苗谦毫不犹豫地答道:“当初我大楚江山初定,太祖忧虑人心不定,防止南蛮部落以为其扩大领地为目的,借此勾结广南百姓,蛊惑人心,致使无知百姓聚众谋反,祸乱社稷,才定下此制!”

“很好!”许言微微点了点头,面露笑意继续道,“那么,苗大人以为我大楚如今民心如何?”

“如今我大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治下百姓无不对陛下感恩戴德!民心同归,自是大可以用!”苗谦一脸骄傲的神情。

“既然如此,那苗大人为何还执意反对陛下的旨意,可是担心广南百姓在陛下的精心治理下,仍会为蛮人所蛊惑,谋反作乱?”

“陛下,老臣绝非此意!”苗谦一听忙跪下辩驳,许言这话讲得有点狠,反对皇帝的旨意,便也是抹杀了皇帝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为国为民的功劳。苗谦也是一阵惶恐,冷汗直下,没想到这小子的嘴比自己还要厉害几分……

众多反对皇帝刚才旨意的大臣,一时连连摇头,却又找不到好的理由来帮衬,只好继续沉默,连之前严词抗辩的鸿胪寺卿薄加禄也悄声退了下去,把苗谦一人给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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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两更毕

第十一章 初掌疏密院(上)

朝堂上一时沉寂无语,楚棣面露怒意,却是做给一帮大臣们看的,只有许腾父子俩知道楚棣此时心里早乐开了花!

“陛下,老臣绝非置疑陛下为我楚国臣民所做的丰功伟绩!”苗谦跪在地上执着道,“老臣只是以为,蛮人不可交,祖制不可违啊!陛下!”

“苗大人,我再问您!”许言却是不依不饶追问道,“祖制上写着,百姓不得与南蛮部落结交,这百姓可是包括陛下?”

“陛下乃我楚国国君,真命天子,如何能与我等凡夫俗子相提并论!”苗谦横眉道,可他这话刚说出口,便发现自己又落入许言的圈套中。

“苗大人既然说陛下不能等同于百姓,那么按祖制上所说的,百姓不能与南蛮部落结交,我们做臣子的自然要尊崇,可陛下既然不在此列,那么此次与南蛮部落交易是陛下谴使前去洽谈,并非民间行为,怎么又算是违了祖制?”许言大声道。

许言此言一出,满堂皆哗,众臣交头接耳,却无人能再辩驳!

“这……!”苗谦擦拭着额头的细汗,然后刚才出口就已经知道,许言在这儿等着他了,可却怎么也想不出辩驳的言辞!许言这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的方法,真当妙不可言!

方之湟面露欣赏之色,许家这小子可比他老子要聪明得多啊!

“哈哈!”楚棣神情舒爽地看了看一般刚才还义正词严的大臣如今都已偃旗息鼓,放声大笑道,“许言所言极是,朕此举亦不曾违背了祖制,却又能缓和西南当前的局势!郭昌冕!”

“臣在!”郭昌冕颔首微微瞥了丞相傅齐轩一眼,见他没有做任何指示,便安心跪下。

“明日你便启程南下梧州,务必和难蛮各部落达成协议,给朕争取两到三年的时间,等东南海事一了,朕再跟他们一笔一笔地算之前的帐!”楚棣狠声道。

“尊旨!”郭昌冕抬身站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楚棣看了看许言,心里一阵偷笑,走下殿阶高声道:“如今正逢国事纷杂之秋,望诸位爱卿携手同心,助朕扫平祸乱,还我楚国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退朝后,方之湟便拉着许言来到了兵部,楚棣早有交代,立刻把疏密阁的一切事物移交给许言!

“贤侄,这一卷宗里纪录的便是我朝安排在各处的暗间名单,此名单极为机密,望你妥善保管,如若外泄,那可是几千条人命啊!”方之湟嘱咐道。

“伯父放心,侄儿定当舍身保管!”许言恭敬道。

“恩,这些卷宗便是这些老夫掌管疏密阁后,整理的一些情报,你有空看看,虽多是陈年往事,但或许对你有所帮助!”方之湟指着几口大箱子道,却是看得许言一阵迷糊,这么些卷宗都要看完的话,可要花多少时间!

许言正痛苦着,房外却走进了三人!

“属下参见尚书大人!”那三人齐声道。

“呵呵!你们都来了!”方之湟捋须笑道,“以后你们便不再是我的下属了,来,来……我与你们介绍,这位便是新疏密院掌院许言大人,你等已经在他手下为官了!”

“属下参见掌院大人!”那三人转身恭敬道。

“贤侄,这位是戴立,之前一直协助老夫掌管着疏密阁,如今在疏密阁已十载有余,阁内大小事物皆在他腹,你若有疑问,尽管可以招呼他!”方之湟笑道。

“老大人过奖了!”那戴立谦虚一笑。

“如此,以后要多加讨扰戴大人了!”许言含笑道,那戴立年约三十,双目炯炯有神,自是一副精干的模样,却是很讨许言的喜欢。

“这位是段风,这位是张子善,各自负责疏密阁南北诸事!亦是一把好手,如今都托付给贤侄你了,他们具是我心腹,你可放心任用!”方之湟当着他们的面把话讲明,许言自然清楚此三人都是可信用的人!

“好了,疏密院的新址便在兵部北面那座一直闲置的院落,陛下已派人重新修葺一新,你们三人招呼各自的下属这就搬过去,老夫和你们掌院大人还有话说!”方之湟挥了挥手,他们三人各自拜礼而去!

“贤侄,这疏密阁在老夫手上一直未能发挥其原有的功效,如今陛下慧眼识珠,把他托付给你,也算了了老夫一桩心事,日后你便要好生整顿一番,如若需要什么人手,尽管跟老夫提!”方之湟语重心长道。

“伯父说的是,小侄正有一个请求!”许言笑道。

“哦!”方之湟手指许言笑道,“看来你早有算计啊,呵呵!”

许言笑着摇了摇头道:“伯父,这疏密院外管四处隐秘之事,总是落不下一些见不得人的事物,小侄想从军中调遣一些擅长伪装、暗杀,追踪的人手,不知伯父以为?”

“恩!”方之湟点了点头,沉吟一会道,“贤侄所虑不无道理,原本阁内亦有这方面的人员,只是人数甚少!如今疏密院新成,自然要扩展规模!明日老夫便发文各处驻军大营,让其拨调相关人手!”

“多谢伯父!”许言心中一喜,躬身拜道。

“呵呵!你我同为陛下尽力,何来言谢!只望贤侄日后能多加勤勉,操持好这疏密院,发挥其功效,方是对陛下最好的报答!”方之湟笑道。

“伯父所言极是!小侄记下了!”许言神色一正,恭敬道。

“恩!方才戴立三人,你不要有顾忌,他们是我多年心腹,历尽我百般考察,绝无问题!你也要善待他们,方能使他们诚心依附!”方之湟叮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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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上午临时有事,更新晚了,现在补上!大伙见谅!呵呵……

第十一章 初掌疏密院(下)

“侄儿记下了!”许言本不为此担心,只是方之湟一再提点,他自然要记下!“只是,那些调拨的人手,还请伯父代为多加筛选,如若技艺不精,耽误了事务不说,反害了其性命!”

“贤侄放心,北线大军的七王爷当年随我一起沙场御敌,如今我退居朝堂,他掌管北线大军,却与我有师生之谊,与你父亦是相交莫逆,便是老夫不说,他只要一听是贤侄需要人手,定会谴其精英!其他几处大营,也必会卖老夫这个面子!”方之湟安慰道。

“如此,多谢伯父了!”许言乖巧道。

“恩!”方之湟点了点头笑道,“老夫还有些事物处理,就不陪你了,你且到疏密院去看看,今后那便是你的办公之所,也提前过去和一些下属打个招呼!”

“那侄儿先行告退了!”许言亦是迫不及待想过去看看,便躬身退下!

走出兵部,许言便独自一人往北来到了一座人流涌动的院落前,门上一块偌大的牌匾,上书三个金光大字“疏密院”,许言心中一阵激动,今后他便是这里的主宰了!

门前人群繁杂,不时有几人抬着器物从兵部赶过来!许言便混着人流,跟着走进了里面!前庭的空地上,早就堆满了一些办公的物具,许言偏身从中间穿过,往里走去!进到大厅,里面却是众多人在忙乱着,这里便是他召集属下开会及接待客人的地方了!

再过大厅,转到后院,却是空间更见广阔,中间一条石道,隔着几个小花坛,两边便是数十个房间,这些自然是各类办公的场所!许言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往里,却见尽头变成了一个小门,两个侍卫模样的守在门口把许言拦住了,“疏密院办公重地,闲人不得入内!”

“我只是想进去看看!”许言轻声笑道。

“看看?”一个侍卫嗤笑道,“你是何身份,也敢说进去看看,里面只有疏密院里的官员才能进去,就是我也只能在外面往里看看!”

“哦!”许言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道,“那不知这疏密院的掌院能不能进去看看?”

“笑话,这整座疏密院都是掌院大人的,你说能不能进去?”那侍卫笑道。

“哦!”许言也不见怒,笑着抬身便要往里走。

“嘿,我说你这人,怎么楞往里闯!”那侍卫忙拦住许言道,“你再胡搅蛮缠,我便把你抓起来了!”

“你不是说掌院可以进内吗?”许言故作迷惑道,他倒觉得这侍卫也有趣得很!

“我说的是掌院大人,又没说是你!”那侍卫怒道。

“和他磨蹭个什么劲,抓起来便是!”另一个侍卫不耐烦,便伸手要抓起许言,许言抬手一挡,轻巧地挡回了那侍卫的魔爪!

“嘿,你小子还有两下!不过这疏密院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那侍卫一吼,便朝许言扑过来!

“住手!”门内一声大喝,却见一人从门内走了出来,许言定睛一看,来着正是张子善,他本要出门回兵部,刚从自己的房间出来,却听门外一阵喧闹,便忙走了过来制止道。他一走出门口见是许言,忙躬身道:“属下张子善,见过掌院大人!”

“哦……子善兄!”许言忙上去扶他一把笑道,“你我今后即是同僚,亦是兄弟,往后就不要这么多礼节了!”

张子善忙摇头道:“大人既是我等的上司,我等自然要持下属的礼节!”

许言无奈地笑了笑,对那两位侍卫道:“两位兄弟,现在我可否入内了?”

两个侍卫一脸惶恐忙倒头拜地,口中请罪不已。

“你们适才可是对大人无礼了?”张子善眉头一皱,厉声问道。

“诶!不知者无罪,这本是他们的职责所在!”许言笑着挥了挥手,把两位侍卫扶了起来,“两位兄弟克尽职守,本院很是赞赏,不过,我疏密院开门办事,总有一些客人寻访,两位兄弟守着院内的规矩,言语间却也要不卑不亢些,不能过分得罪客人,亦不能落了我疏密院的威风!”

“是,大人!”那两个侍卫高声应道。

“你出门可是有事?”序言转身问张子善道。

“我便是要回兵部去接大人来着!”张子善含笑道,“没想到大人却是自己寻上来了!”

“呵呵!”许言笑了笑道:“进去吧!戴立和段风可都在里面?”许言抬腿跨过门槛,便径自往里走去!

“他们都已在里面恭候大人了!”张子善跟在身后道。

许言点了点头,看到道路两边亦有数个房间,便问道:“这里可就是你们办公的场所?”

“正是!”张子善点头解释道:“外面这几间,是为院内其他官员所用,我和段风的便在里面门口那两间!”

许言顺着张子善的手指一看,里面还有一扇门,里面似别有洞天!忍不住好奇,便急步走过去!张子善见许言加快了脚步,忙快步跟上。

又过了那道门,许言却见里面赫然就是一座别致的花园,园内一口人工的小湖,湖边杨柳依依,各种花卉穿杂期间,湖中间置一凉亭,一条曲廊蜿蜒连着那凉亭伸向小湖的两边。如此清新雅致的所在,居然是在这办公场所之内,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许言面含惬意从湖中穿过来到对岸,便来到一座楼前,此楼高二层,结构精巧,占地颇大。许言心里暗自思忖,如此清雅所在,先前怎会一直便闲置着?许言却是不知道,有多少部门早已觊觎此处久矣,皇帝却偏偏等许言来了再指给他!

“大人,请随我入内!”张子善看许言那满意的神色,微微一笑,能搬进这么好的一个院落,他们确实也是沾了许言的光!闲暇之时,能到这花园中走走,却是在别处体味不到的。

“好!”许言含笑点头,双手背负,跟着张子善缓缓走入楼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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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这更又晚了,不好意思!

第十二章 等得出头日(上)

属下,参见掌院大人!”许言刚进楼内,却见楼下的大厅内,早已站立两排人,许言忙点头致意,随着张子善走到里面!戴立和段风早也躬身候在一旁!

许言也不客气,径自在首座上坐下!便挥手让众人各自坐下。

“戴大人,都给我介绍一下!”许言笑着对坐在自己一侧的戴立说道。

“是!”戴立站起身来,楼内共十二个人,除了戴立等人,其他也是在院内负责一方事务的高级官员!之前他们都附属在兵部之下,如今疏密院独立出来,水涨船高之下,他们几人亦都有了提升!

许言一一含笑见过,等戴立回身坐下后,便起身道:“诸位都是疏密阁的元老了。如今蒙陛下隆恩,把疏密阁从兵部独立出来,成立了我们当今的疏密院!本官得陛下提点,忝为疏密院的掌院!今后还望诸位多多协助,让我们一同把这疏密院给办好。”

许言看了看众人关注的眼神,心中豪情顿发道:“我们不但要把疏密院给办好,还要办出我们疏密院的威风来。之前各位都曲身于兵部,总免不了要受其他部门同僚的嘲讽、排斥!可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们疏密院也有了自己的一番天地,所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有天有地,便能让我同诸位干出一番大事来!”

众人神情一振,许言之前的话确实是说进他们的心坎里了!疏密阁之前尽是做些见不得光的事,而且就是可怜的那点外事权利,且不说被兵部以外的其他部门所不屑,即便是兵部内其他官员,亦对他们是不恭不敬!让这般疏密阁的元老,心头愤恨不已!

“如今我疏密院不但掌管四处收罗情报的人员,亦对当今朝廷各处大臣有了监管之职!单凭这一点,那些以前瞧不起我疏密院的大臣,便不敢似之前那般张狂!”许言笑道,在座的众人也是哈哈一笑,如今等得出头日,自要讨回三分债!

“在座的诸位办事的能力老大人早有评价,否则也不会坐上今日这个位置,我也不再做什么评价。想我疏密院新开,许多下属部门的职责和制度亦要重新划分和制定!在这之前,我想先和诸位提上几个要求!”许言话锋一转道,“诸位先前都是从疏密阁一起苦日子熬过来的!这苦一起吃了,以后的福不知道还能不能一起享了,我先告诫诸位:一来,我疏密院要是个团结的集体,本官绝不允许院内同僚相互攻讦的事情出现,有事摆在桌面上谈,可不要在背后胡言乱语!更不得做暗中伤人的事情,诸位可做得到?”

“是!”众人面色一凛,齐声道。

“二来:这对朝廷各处大臣监督之职一开,诸位今后便少不了要被别人奉承巴结,顺便再给诸位一些好处!”许言看了看一脸肃色的众人笑道,“这好处若只是些年节小礼物,诸位尽可收得,水至清则无鱼,这点道理我还知道的,我也不让诸位为难,大家俸禄微薄,家有老小,多添点家用也是应该的!但若是数目太过庞大,我奉劝诸位还是上缴朝廷,否则到时出了问题,本官可不保证能帮你们兜住!”

众人哈哈一笑,只有戴立面露不愉,却听许言继续道:“这送礼都是些什么人?这礼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我想大家也知道,不收白不收,收了于已于朝廷亦有好处,但诸位该怎么按法办事还是该怎么做,如果让我发现哪位收了人家的好处枉法办事,到时可别怪我翻脸无情!诸位可都记下?”

“大人英明!”下首一位官员高声附和道,惹得众人会心一笑。戴立也是神色一缓,这掌院大人虽然年轻,但也懂得张驰之道,老大人却是没看走眼!

“这三来:诸位等院内改制重新划分后,都是我疏密院的骨干,本官历来看重情谊,在外只要占一个理字,自可威风去,若有人敢寻你们闹事,自有本官和陛下做主。但,若是诸位和诸位的家属在外欺男霸女,恃强凌弱,目无法纪,本官第一个容不得他!这一条可也记住了?”

“是,大人!”众人收起笑脸,正色道。

“恩!”含笑点头,端起一碗也不知道是谁的茶碗,低头就喝。

“如此,诸位可先回了,等本官忙完了家父的寿筵,到时再宴请诸位,大家兄弟喝上几杯!”许言笑道,“恩,戴大人和张子善,段风先留下,本官有事相商!”

众人纷纷面带笑意,缓缓退出楼内。

“戴大人,你的办公之所可在楼内?”许言看了看旁边有个门,便问道。

“下官哪里敢和大人共用一个楼所!”戴立笑了笑,指着楼外远处道,“下官的房间便在那门口边上,和子善与段风只一墙之隔!”

“哦!”许言笑了笑道,“你和他俩倒是亲近了,我却是一个人矗在这楼里,想找个人说说话也不成了!”

“呵呵!”他们三人微微一笑,也不做解释!

“我的房间可是在楼上?”许言看了看那道门,本想进去看看,但一想楼上应该还有别是房间,轻轻摇了摇头,便问他们道。

“是的!大人的房间下官都已经让人收拾妥当!”戴立点了点头,看许言一直盯着旁边的那个房间,便解释道:“这原本是安排给大人贴身几个院卫歇息用的,适才都被我打发到前院收拾去了!”

“哦!”许言恍然大悟,笑着摇了摇头,“走,随我上去看看!”

众人绕过大厅,取了后面的扶梯来到了楼上,这楼上便只有一个门!戴立一路领在前面,轻轻地打开门!许言跟着进到了里面,这外面是一间小型的会客室,容得下四五人,里面墙壁上挂着各色的书画,墙角也摆放着几盆不知名的绿景!再往里面一间,却是摆了一张大大的办公桌,办公桌上赫然摆放着许言的官印及两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官服,这里应是许言的办公室了,而最里面一间却就是安排给许言休息的卧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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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更到!

第十二章 等得出头日(下)

许言绕有兴致的看了看,复把他们三人带回办公室!让他们都坐下后,轻声笑道:“我一人弄这么大的地方,却是有些奢侈了,心有不安啊!”

“这些都是陛下对大人的赏赐,这二楼里应景的这些摆设都是陛下让人从宫中倒腾出来的!”戴立笑了笑道,“下官和子善、段风只是帮忙着打理一下,大人尽管安心便是!”

“呵呵!”许言摸了摸下巴,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道,“把三位留下,是有几件事和你们商量一下,如今疏密院新成,许多院里的职责、条例都要重新整理一下,我也想问问大家的意思,早些把这些条列颁布出来!”

许言看了看他们沉吟不语,似有顾忌,于是又道:“关于职责这一块,我倒是有点自己的想法,我说出来算是抛砖引玉,我想至我之下,再设一督院,协助我管理日常院里的一切事物,下设六个分处,一处还是负责北面一切细作网络的建设和管理,包括收集、整理各类情报;二处则是负责西南、东南的一切事务;三处负责监察朝廷各处大臣的事宜;四处为我院的唯一军事单位,负责暗中保护院中各部官员及各处缉捕、暗杀、追踪等事宜;五处为接待院中各类上访、外联工作及监管院中各部人员的职责;六处拟为我院唯一的工程单位,负责开发各类新型作战兵器、箭弩、护甲等!诸位,以为如何?”

许言刚说完,戴立忙站起来回道:“大人思虑缜密,只是下官还有疑虑请教大人!”

“但说无妨!”许言笑了笑,指了指张子善和段风道,“你们有什么意见,尽管道来,只要有利于我疏密院的自我建设和监护,有利于我楚国百姓的生存和发展,本官无一不从!”

张子善和段风微微一笑,相互看了一眼,便都望向戴立。

“大人!”戴立见他们俩都望着自己,自然是知道他们的意思,便开口道,“这四处和六处的安排,恐不是我疏密院能自行决定。这四处的相应的人手招募本是一个问题,而且定要得到陛下的首可及兵部的授权;这六处负责各类兵器、护甲的开发制作,却是一个浩大的系统,原本也是属于工部的一个部门!没有陛下的旨意恐怕也难成立!”

“呵呵!”许言含笑站了起来走到他们身边道,“戴大人所言不虚,不过本官已经请得陛下的旨意,同意我院这四、六处所设的职责和机制,这六处只是负责开发新型的兵器事物,但不包括如戴大人所言的制作,兵器开发成型后再交给工部统一制作,当然,我院内的人员可优先享用这些器物。这四处的人员我已托付老大人替我从军中招募一些擅长伪装潜伏,暗杀追踪的兵士,但总归是一些低层的士兵,要招募到一些擅长此道的高手,还须另行招募!你们可有什么好的意见?”

“这擅长伪装、暗杀的高手,却多混迹于江湖之中,如果要从中招募,这些人的可信度就得不到保证,将来难免出现背叛投敌,泄露机密的事例,影响我疏密院声誉是小,万一影响了国家大计,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那可就麻烦了!”张子善犹豫道。

众人听了都微微点头,各自思索着,许言见段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道:“段风,你可有什么好的建议,不必顾忌,你我虽为上下属,但却都是兄弟。我们这也是在商量,即便是所言不妥,我也不会怪罪!”

“大人,属下早年江湖游历之时,曾和暗刀门门主谭思扬有些交情,他暗刀门主要就是做一些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龌龊事,但暗刀门行事还算磊落坦荡,接的活儿也有自己的规矩,对一些民间风评不错的人士,即便是对方出的价钱再高,他们也不会接手!这些年这暗刀门在谭思扬的带领下也确实网罗一些精于潜伏暗杀的高手!大人如果觉得可行的话,属下倒可以从中联络一番!”段风想了想,便推荐道。

“哦?谭思扬……”许言眉角一扬,颇有兴趣地问道,“此人名字倒是清雅,就是不知人品如何?”

“此人倒也是个重情守信之人,大人也知道,干那一行,如果不讲点信用,也就接不到什么生意!”段风笑道。

“恩!”许言淡淡地看了戴立和张子善一眼,“你们可有什么意见?”

“大人,这暗刀门属下倒也有听闻,只是暗刀门在江湖中名声不佳,属下恐招募进来后,于我疏密院声誉有损!”张子善思量了一会,回道。

“这名声问题倒不是关键,只要院里到时做些安排,也便很少有人能知道!再说这在江湖上混的人,谁的身上不是背着几条人命。这名门正派也不见得有多干净!”许言嘲道。

“大人所言极是,属下担心的却是这暗刀门里的弟子,鱼龙混杂,又不方便进行筛选,招募进来后亦是怕出现对我疏密院不忠之事!”戴立犹豫道。

“恩!”许言按了按自己的肩膀道,“我也是担心这个问题,从江湖中招募总是有这样的问题,不似军中的士兵!”

“大人,属下听闻暗刀门,门规极严,门内弟子都是接受一番考察之后才得以入门!相比于其他流落于江湖的游侠倒是要好一些!”段风道。

“哦?”许言眉头一展,笑道,“如此一来,倒还是好了一些,那此事便交于你,尽可约他来杭州,到时大家坐下来可以谈谈条件!”

“遵命!”段风躬身领命!

“既然这六个分处的设置,你们都没有什么意见,就这样定下来!”许言复又回到自己的座位道,“那么接下来我们就把人员安排一下,戴大人之前一直协助老大人掌管梳密阁,这督院一职交付与你,却是要你比以往愈加的辛苦一些,你可愿意?”

戴立神情一震,突然间那种久违的豪情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胸中,一个莫名的声音在脑中告诉他,以后跟着许言或许能开创出一个崭新的人生,遂昂首道:“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协助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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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毕

第十三章 拜月结金兰(上)

许言定定地望着戴立,忽而开颜一笑道:“有你这句我就放心了,我过来之前,老大人一再叮嘱我,要善待你们!我也推心置腹地与你们相处,只希望我们能齐心协力一起撑起疏密院的这片天,为陛下的大业,为我们楚国百姓的安宁尽一份绵薄之力!”

“这……,六个分处的监处一职,之善和段风你们二人可有自己中意的?”许言笑着转问他们二人道,“当然这四、六处的监处要除外,这两处的监处等人员完备后我要另行筛选!”

“属下有意出任三处监处!”张子善起身道,说着缓缓回身看了看摇头苦笑的段风。

他们俩人的神色,许言具看在眼里,这新开六处后,无疑三处是最为吃香的,但担子也是最重的,陛下有心要改变一下朝廷内部官员结党营私,处事拖沓,效率低下的风气,必然要找几个出头的老人开刀,而这其中的关键便是要搜齐证据!楚国皇帝早有此心,只是之前一直找不到放心的人选,如今许言的出现刚好称了他的心!这也是他授意许言开启这三处的目的所在,权利虽大,但责任也大!

许言笑着望了望他们俩道:“看来你们都有意出任三处的监处,不过,位置只有一个!既然是子善先提的,本管便先应允他!”虽然子善和段风年纪相仿,但许言感觉子善为人处事更加老练一些,“不过,子善你到三处后,便要负责给我推荐一位能接任你南面事宜的官员!”

“属下先前的助手曾索可担此任!”张子善推荐道,“此人一心忠诚于我疏密院的事业,戴大人和段风对其一直评价不错,大人尽可放心!”

“如此甚好!”许言见戴立和段风都点了点头,便放心道,“你便把这个意思替我转达一下!现今南面诸事急切,需加快人手布置,东南海盗清剿在即,更要加快暗间了解、渗透到海盗内部,子善这些时日要多加协助其这方面的工作!”

“属下遵命!”张子善恭敬道。

“段风便继续在一处,负责北面的事宜,等陛下这几年了完南面诸事,便要开军北向了!到时面对北梁和胡人,段风你如今要做的工作却是更加繁杂!之前北面的基础细作网络几乎被梁国破坏一空,如今更需要重新组织人员潜入,这些年却是不能有丝毫松懈啊!”许言深知两国交军信息的重要性,这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属下明白!”段风面色一凛,这大人年纪虽小,但看事情却是清晰透彻!

“好,那五处的监处一职,你们回去再商议一下,看看何人可以胜任!”许言起身往外走道,“你们都回去好好整理一下吧,我也要回府看看,段风那招募暗刀门一事须抓紧办!”

众人起身领命,跟着许言下楼而去!

许言回到府中,却已经快要傍晚了!不觉间已经出门了一天,许言一天未进米粒,却也是丝毫没感觉到饥饿!明日便是许腾五十大寿的日子,许府上下早已忙开!

许言回到自己的暖阁,何机和宋启早已等在那里!

“兄弟,明日俺便要开赴台州了!”宋启见许言回来总算松了口气,笑着迎上来道。

“哦!”许言迟疑道,“这般着急,也不等我父亲过了寿辰再走?”

“东南海盗日见猖狂,俺早些过去,也好早做准备!”宋启正色道,“伯父的寿筵,便只能你自个下回给俺补上了!”

“这样也好!”许言笑着拍了拍宋启的肩膀道,“要是我东南沿海的官员都有宋大哥这份忧国忧民的情怀,何愁海盗不除、海疆不靖?”

何机笑了笑,也跟着附和了几句,弄得宋启满面通红,又不知道该如何谦虚一把!

“何大哥,明日也要到礼部述职了!可要家父于你到礼部尚书那边招呼一声?”许言道。

“不用,不用!”何机摆手道,“倒是许兄弟一直有一些奇思怪想,我既负责研创新事,开辟商道之事,以后总是少不了要过来讨教!”他们在洛阳东郊相处的那些时日里,许言经常会有一些迥异于当前事物的一些见解和想法,引得何机等人赞叹不已,所以何机才有此言。

“呵呵,那是分内之事!”许言笑道,“如今要清剿东南海盗,深入海中各处岛屿,船只的改进必不可少,将来南下开辟新商道,船只来往于惊涛骇浪之间,亦是需要大大的改进,小弟倒有一些浅薄的意见,有空再整理一份资料给你!”

“呵呵!有许兄弟在,我这差使倒是要轻松不少!”何机笑道。

“明日,宋大哥便要启程了,今日晚宴小弟做东,我们到外面寻一酒楼,好好为宋大哥送行,如何?”许言提议道。

“如此甚好!”宋启笑道,忽然又面色一正道,“今日府中上下都为伯父明日的寿筵忙碌,兄弟你这样离去,恐怕不妥吧!”

“无妨,无妨!”许言挥手道,“那都是下人的事情,父亲今日出门亦还未回来,我们只管出门便是!”

许言说着便拉着摇头不已的宋启与何机出门而去!

来到花园,却见平日里难得在家的许常正吆喝着下人四处装扮着,见许言一行人过来便皮笑肉不笑道:“言弟,这是要去哪里啊?”

许言淡淡一笑道:“我这两位朋友明日便都要去赴任了,我这便与他们在外用餐了,麻烦大哥与母亲说一声!”

“呵呵!”许常怪笑道,“原来两位这么快就高升了啊,二弟,如今你正得陛下宠信,何时帮大哥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也给大哥弄个差使,大哥整日在府内也是无聊得很!”

“哦!?”许言嘲笑道,“原来大哥也有心为国出力,我之前见你整日游荡于街市之中,我还以为你志不在此!”

许常面色一窘,眸间闪过一丝异色,悻悻地辩解了几句便找了个借口自行离去!

许言和宋启、何机坐上府中的马车,便来到了西湖吴堤上的一间酒楼!

第十三章 拜月结金兰(下)

夜幕初上,明月清朗,湖间画舫烛光摇曳,好是一番迷离的景致!他们三人高坐在楼边包厢内,眺望远处的景色,一时心旷神怡,舒心不已!

“今日良辰美景,你我兄弟三人这番聚首过后,却不知这次又要等到何时了!”许言感慨道。

“呵呵!”宋启咧嘴笑道,“你可莫要这般伤感,俺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

何机点了点头道:“等他日你我三人再聚首,宋兄必然已取得一番成就,荣归京都!”

“多谢,多谢!”宋启忙举杯道,“何兄在礼部亦需与我一同努力!”

“好……好!”何机一声大笑,亦举杯饮尽!两人豪情一起,席间隐隐的离别之意顿逝!

“你我兄弟三人相识已一年有余,此间几番患难与共,情义深重,今日离别在即,小弟提议你我三人不如义结金兰,两位大哥以为如何?”许言沉声道。

“着哇,俺这心里一直也这么琢磨着,可不是顾忌着你的身份么!”宋启高声附和道,神情一阵激动。

“不论许言今后如何,永远都是两位大哥的生死兄弟!”许言铿锵道。

何机双目喜色连闪,含笑对着许言与宋启点了点头!

三人便携手临窗跪下,对着清风明月,以筷为香,以窗为案,让月色下所有的事物见证,共同结下了生死兄弟之情!

“大哥……!”许言与何机转身拜向宋启,三人中宋启年纪最长,许言为幼!

“二弟,三弟!”宋启虎目含泪,紧紧搂住他们二人,狂笑不已……!

三人结拜之后,言行间更比以往亲密,席间更是觥筹交错,酒令连连!待三人尽兴而归之时,宋启与何机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许言稍好,控制着一直没喝多!

许言搀扶着他们二人,缓缓走出酒楼。此时夜已见深,堤上行人稀少,忽然许言浑身一警,感觉墙角处掠起一阵微风,回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酒楼的角落一闪而没,许言眉头一皱,把宋启和何机交给一直守候在外的下人!他思量着,却是怎么也想不起,那个人是谁!他本有心跟过去,又担心已经醉倒的何机与宋启!复又转回车内!

马车缓缓地一路往南而去,许言坐在车内,却是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自己来到楚国后一直放松了戒备,可西胡人、北梁人却一直要置自己于死地而后快!并不可能因为现在自己已经是楚国的新贵,而放弃了一系列的追杀行动!他已经在顾德身上吃了一次亏,却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了!许言心下一仔细思量,却是吓出一身冷汗来!

一路无事回到了许府,许言让下人各自把何机与宋启搀扶回房间!他自己一人便回到了自己的暖阁!刚进客厅,却见王其伫立在窗前等着他,好像有事一般,便问道:“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可是有要事?”

“哦!公子!”王其好似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见许言回来忙施礼道,“你回来了!”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许言挥了挥手,让他坐下。

“恩!”王其略一沉吟道,“公子,明日我打算回东海落霞岛一躺!”

“哦?”许言一听焦急道,“可是岛上发生了什么变故?”所谓关心则乱,许言对虚洛嫦的思念与担心每日愈加,一听到王其要回岛上,体内微存的一点醉意早已全无!

“公子多虑了!”王其忙解释道,“我见小姐久去不回,公子又这般牵肠挂肚,于是便想回去看看,按照时间算来,小姐早该去而复返了!”

“哦!”许言微微一点头道,“我看还是算了,如今疏密院新开,我身边也需要个贴心的人跟在身边,你就不要回去了。嫦儿那边等以后有时间了再做打算!”

“是!”王其也不多言,能跟着许言在疏密院谋一个差使也是他的福分,心里自然也是愿意的,所以也不多坚持,“那我先回房了,公子忙了一天,也早些歇息!”

“恩,你去吧!”许言挥了挥手,待王其走后,便一个人来到了书房!

夜已深沉,许言却是毫无睡意,想到虚洛嫦便是心里一阵紧过一阵,他又何尝不焦急!如今已近五月,天气渐热,眼看春天就要过去了!虚洛嫦却杳无音讯,许言虽每每宽慰自己,但总是敌不过心头阵阵不安的情绪!

窗外竹影婆娑,似那些临风弄袖的少女,在月光下翩翩起舞。竹影深处发出阵阵沙沙地低响,好似在向许言倾诉些什么!许言心神一荡,从腰间拈起那只玉萧,缓缓吹奏起来……

萧声弥漫,整个许府的后院都沉浸在许言那悲戚的萧意中,连那摆动微急的竹影,突然间也变温柔起来,应着许言的萧声,一起一落,好是凄迷……

“终于听到哥哥的天籁萧音了!”,待许言一曲落下,却听得身后一声清丽的低赞,可是言语间却丝毫不见听到仙乐应有的喜悦,“哥哥,可是在思念虚大家?”

许言早已知道许瑶瑶入门而来,微微一笑道:“你怎么还不休息?”

“瑶瑶本是要睡下了,可一听到哥哥的萧音,便又转了过来!”瑶瑶掩口一笑,她本是在这里等了许言一夜,后来王其过来后,她便又回了自己的屋子!

“却是我把你吵醒了!”许言转身把玉萧放在书桌上,再缓缓走到瑶瑶身边,示意她坐下后问道,“父亲明日的寿筵可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恩!”许瑶瑶轻轻地点了点头,美目颇有幽怨地瞪了许言一眼道,“这些日子都是母亲在操持,我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呵呵,母亲也是乐在其中!”许言淡淡一笑,从身边的案几上提起一壶茶,替瑶瑶斟满了一碗茶后,便又坐下道,“明日给父亲的寿礼可曾准备好了?”

“正为这发愁呢,左右都不合适!”许瑶瑶淡淡一笑问道,“看哥哥这般架势,可是早已准备妥当了?”

“呵呵!”许言笑着点了点,“如今父亲的身份,还会缺少些什么啊?这寿礼的轻重在我看来却是其次的,只要你有心父亲便会高兴!”

“哥哥说的是!”许瑶瑶点头受教,喝了一口碗里的茶,顿时淡眉一挑道,“这可就是陛下赏赐给你的御贡龙井?可惜却是凉了!”

“你的小嘴倒是会些讲究!”许言宠溺一笑,“可是喜欢了?哥哥这里还有一些,待会你回房便带些去!”

许瑶瑶得意一笑,起身走到书桌边,拈起那根玉萧,温柔地抚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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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晚了!抱歉

第十四章 皇恩荡门庭(上)

许言看瑶瑶低头不语,便笑道:“可是喜欢这玉萧了?可惜这是恩师赠我之物,否则哥哥也便送给你了!”

许瑶瑶咯咯一笑道:“哥哥倒是大方!”说着有些不舍地把玉萧重新放下,“等哥哥有闲暇的时候,可别忘了教我这弄萧之艺!”

“好!”许言颇为宠爱地望了她一眼,回到许府已经有些时日了,每日有空便会与瑶瑶独处一些时间,兄妹间的感情并没有因为自小的分离而有了隔阂,因为都经历一些苦难,反而显得更加默契,许言看了看窗外道,“夜也深了,你这就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

许瑶瑶一听许言此言,神色一黯,微微点头,朝许言盈盈一拜,荡到门外复又转身道:“近日不少朝中大臣上门来给哥哥讲亲,哥哥可要早些做准备才好!”说着,便径自离去!

许言闻言摇头苦笑,转回自己的卧室掩被躺下!真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他和自己的父母间本是很小心地规避着自己亲事的话题,可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许言却不知道该如何准备,但自己和虚洛嫦的事,却是早晚要告诉他们的!

翌日,许言早早起来,和何机一起把宋启送到城外,诸多叮咛后,在宋启一声长笑中,终作别离!由于楚棣特许,无重大事情可允他不上早朝!所以许言把何宋送到礼部后,便自行来到疏密院!与戴立等人碰了下头,亲自给南楚皇帝楚棣写了道疏密院设置及人员安排的折子,又与戴立简单交代了一些院中近日的事宜,便又回到府中!

府中上下却是早已忙开!连平日里难得见上一回的许腾也是早早坐镇客厅,亲自招呼着下人忙碌着!许言绕有兴致地看了看,感觉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也不和许腾见过,便径自往里走去!却迎面撞上了老管家许泰。

“哦!少爷,小姐好像一直在找你呢!”许泰一见是许言,忙躬身道。

“瑶瑶?”许言一楞,莫非又发生什么事情了,自从那天见到那个熟悉却有苦思不得的身影后,许言的神经变的异常敏感,“她现在在哪里?”

“刚才在花园里转了转,现在好像是朝少爷的暖阁过去了!”许泰回道。

“哦!”许言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说着便提步疾走,往花园里走去!一路不见瑶瑶的身影,许言心头更急!待转回自己的暖阁,却见许瑶瑶正安逸地坐在客厅,悠闲地泡着那御贡龙井!

“哥哥,这般火急火撩的,可是出了什么事?”许瑶瑶一见许言行色如此匆忙,也是心中一惊,忙起身问道。

“嘿……!”许言气结,指着瑶瑶佯怒道,“老管家不是说你四处找我吗?我这不担心你有什么事,才急忙赶回来,你却问我发生什么事?”

许瑶瑶淡眉一展,咯咯地笑了起来,“早上起来不见哥哥,便四处问了问,方才想起来,如今哥哥已有公职在身,自是要到疏密院办事!”

“呼……!”许言长吁了一口气道,“就为这事?”说着,接过瑶瑶递过来的茶杯。

“我昨夜回去写了这幅字,准备当作给父亲的寿礼!”许瑶瑶说着,从桌上拿起一幅卷好的字帖,慢慢摊开,“哥哥帮我看看,父亲可会喜欢?”

字帖慢慢展开,里面却是写满了各种字体的寿字,这许瑶瑶着实花了一番心思!

“呵呵,你这般用心,父亲定是很喜欢了!”许言笑了笑,许瑶瑶的字虽然还不够飘逸,但贵在每个字样都是别有韵味,也是难得,“昨夜花了不少时间吧?”

许瑶瑶微微一笑道:“哥哥可是准备了好东西?拿出来给我看看!”

“呃……!”许言一楞,自己还真没准备过什么寿礼,一时间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瑶瑶,我们府上可有瑶琴?”许言情急下,灵光一闪便忙问道。

“有啊!母亲房中就有一架,哥哥这是……?”瑶瑶迟疑中,美目一亮追问道,“哥哥可是要弹上一曲为父亲贺寿?”

许言笑着点了点头,他的琴技不在萧技之下,当众抚上一曲也算是给众人开开眼!

“没想到哥哥亦会抚琴!”瑶瑶神情间更见对许言的崇拜,“那以后更要多加教导瑶瑶了!”

“少爷,老爷让你和小姐到前院客厅去一下!”门外一声传唤,却是老管家许泰的声音。

“知道了!”许言轻轻应了一声,帮瑶瑶卷那副字帖,放在书桌上。便和瑶瑶一起出门往前院客厅而去……

客厅里来一堆陌生的客人,对许言是陌生!可对许常来说却是再熟悉不过!来的正是他的亲生父亲、母亲,还有一帮他的兄弟姐妹!许言和他们一一见礼,他的伯父许跃,却也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言语轻快,丝毫没有许常那般做作,倒是让许言心中多一分敬重!

众人一起用过午餐,待许言回房休息一番后再转回客厅,却是上门贺寿的客人越来越多起来!虽说许腾本是简单的操持一下,可不请自来的客人大有人在!许府又不好拒人在外,只好一再的加席!兵部尚书方之湟来了,那天和许言在广安殿上辩驳的太常寺卿苗谦、鸿胪寺卿薄加禄也来了,这些老人虽然顽固,但却是对事不对人,见许言恭敬地持晚辈礼,亦是乐得好一番称赞!不见丞相傅齐轩等人,许言却是丝毫不见怪,许腾本与傅齐轩一派政见不合!不请他们也是在情理当中!

“容王世子楚宓到……!”门外一声长呼,许腾一听,忙拉着许言和许常往外赶去!

只见一锦袍男子,面含微笑,从容淡定地缓步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两个仆人手里捧着寿礼,恭敬地跟在后面。来是正是当今容王的长子楚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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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到!

第十四章 皇恩荡门庭(下)

“小侄见过伯父大人!”那楚宓一见许腾亲自出来相迎,忙持晚辈礼见过。

“世子怎么也来了?”许腾忙亲热地扶起他问道,“可是刚从北军而回?”

“恩!昨夜方才回到京城!”楚宓点了点头,看了看许腾身后的许常、许言,颔首示意。

“你父亲近来可好?”许腾问道,“这些日子琐事繁多,已有好些日子没与他通信了!”

“劳伯父记挂,父亲身体一直安好,只是总念叨着伯父和老大人!”楚宓笑道。

“哈哈!”许腾开怀一笑,转身道,“常儿,言儿,快来见过世子殿下!”

许常早等着这句话了,躬着身子堆着一脸的媚笑道:“许常见过世子殿下,去年元月一别,今日见世子殿下却是愈发的神采过人了!”

楚宓微微一笑道:“过奖了,仔细想来你我却是一年多未见了!”

“许言见过世子殿下!”许言瞥了楚宓一眼,随后躬身道。

楚宓仔细打量着许言,心中暗叹:好一个翩翩美少年!这些日子许言的事迹早在京都城内流传,火烧梁国太子、救驾灵隐寺、官拜疏密院,楚宓虽刚回京都,却也有耳闻,于是笑道:“疏密院掌院许大人,呵呵,论官阶你在我之上,还要尊称你一声大人!”楚宓这话中不知是赞还是嘲。

“许言惶恐!”许言不以为意含笑道,“世子殿下切莫取笑!”

“呵呵!”楚宓扶起许言道,“陛下慧眼识珠,我大楚却又得一栋梁之才!”说着,看许言神情谨慎,知道自己的玩笑话有些过头了便安抚道,“言弟不必拘礼,你我父亲乃是至交,家父听闻你散失多年后重回许府,亦是欣喜不已!那日便不顾军中禁酒之令,连饮了三大杯!后闻你救驾有功,拜为疏密院掌院,更见激动!又要饮酒,却是被我好生劝住。这几番折腾,却瞧得我这个当儿子的,也是眼红不已啊!”

“王爷抬爱了!”许腾笑道,“言儿也只是机缘巧合罢了!世子且随我入内!”

楚宓拱手一礼,随着许家父子便步入了客厅!客厅内正闲谈的众人一见容王世子亲临,纷纷上前见礼。独有方之湟面含微笑,轻捋白须,看着楚宓见过众人后恭恭敬敬地走到他面前拜倒道:“宓儿见过老大人!”

楚宓的父亲容王,也便是皇帝的七弟!如今北线大军的统领,和方之湟有师生之谊,所以方之湟也当得楚宓这番大礼!

“世子请起!”方之湟笑着扶起了他,“一年未见,你又是壮上了不少,军中却是个历练的好地方啊,想来你父亲让你吃了不少苦啊!”

楚宓一乐,笑道:“宓儿这些苦和老大人当年必起来算不上什么!”

“呵呵!”方之湟一笑,撇开站在一边的许常,拍了拍许言道,“他是许言,你也见过了,他自幼失落,如今归来已为朝廷重臣,以后你们要多加亲近些!”

许常见方之湟视他如无物,心中一阵恼怒,却楞是不敢发作,忍气吞声候在一旁!

“宓儿知道!”楚宓看了许言一眼,心里暗忖道,这许家二少爷有着什么本事能让自己的父亲和老大人这般疼爱!心中一时有些嫉妒!

时近傍晚,许腾见来的客人也差不多了,便准备招呼着客人各自入座,却听门外一声公鸭嗓般的尖叫,“皇上驾到……!”

厅中众人一楞,便又跟着忙乱起来,一群人在许腾和方之湟的带领下,纷纷涌出客厅,跪倒在门内的空地上,一时鸦雀无声!

一身明黄龙纹长衫的楚棣,满面春风走进了大门!一帮人忙伏地见礼,三呼万岁!

“众位爱卿平身!”楚棣笑道,“许爱卿,朕不请自到,可别见怪啊!”

许腾起身恭敬道:“陛下哪里的话,微臣何德何能,能得陛下亲临寒舍,陛下之前不是说……!”

许腾话还没说完,楚棣便挥手笑道:“你别急,朕之前说不准备贺礼了,却没说不来啊!”说着便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许言道,“再说朕不是来看你的,朕是来看许言的!”

许言笑了笑,复又看了看许腾,谁都知道皇帝这话是说笑了。

“别都站着了,朕这一来,你们反而拘谨了!”楚棣皱眉道,“今日许爱卿设宴,既然来此便都是客人,诸位爱卿就不必拘礼了!”楚棣说着,便径自穿过人群,往里走去!他的身后却是跟着那日许言在灵隐寺外见过的那个孩童——楚缜!

皇恩浩荡啊……众人低头感慨不已!这朝中大臣屡有做寿,却从不见皇帝亲临贺寿,看来许家圣宠日重啊!许府上下也是一片欢腾,许常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浑然忘记了刚才的不快,身旁几个朝中大臣的子弟也一副谄媚的模样,让他舒心不已!立在原先他那几个兄弟面前也是觉得分外光彩,好似这皇帝是来给他贺寿一般!

可等到众人跟着皇帝落座的时候,他又傻眼了!难得见上皇帝一面,他本欲跟在许腾身边落座,也好离皇帝近一点!他自己就近也能讨好皇帝一番,保不定龙颜一悦,指给他个什么官做做!皇帝都已经给许言指了个正四品的大官,怎么也要给自己弄个四、五品的官来坐坐!可谁知坐在首位的皇帝见他跟在许腾边上就要落座,眉头一皱,手指一点道:“你且到别座去,许言你给朕坐到这边来!”

许言原本招呼着何机还有戴立等人要另坐一席,他本想远离皇帝图个自在!却被皇帝一声灰溜溜地给唤了回来!

“怎么?就这么怕和朕坐一块?”楚棣佯怒道。

“臣哪敢啊!”许言嘿嘿一笑道,“只是臣不识这与陛下共桌的礼数,到时唐突了,怕苗大人又要弹劾臣了!”

一旁的苗谦老脸一红,看了看皇帝和许言,摇头苦笑,知道许言这是玩笑话,也不介意!

“你这张嘴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刻薄了!”楚棣笑着抬手点了点他,浑然不理尴尬立在一旁的许常,“你给朕坐下,呆会你便是爬到这桌子上面去了,朕也赦你无罪!”

众人顿时一阵哄笑,许常悻悻地笑了几声,目含怨恨地走到他亲生父母一桌!那许跃也是老脸一僵,颇为无奈的摇摇头,暗自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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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到!今天刚把A签的合同寄走,有点小激动!

第十五章 以曲邀仙寿(上)

皇帝陛下一点头,这宴席也便开始了!

渐渐的众人放开手脚,气氛愈见高涨,纷纷有别桌的宾客过来给皇帝和许腾敬酒!皇帝也并不推辞,一杯杯烈酒下肚,却是丝毫不见异样!

今日许府人员颇为复杂,按说楚棣本已遇刺一回,这出宫也应多加小心,可他却丝毫不在意!好似有许言在旁,便是有天大的异变也有他当着!

那容王世子楚宓也是陪着坐在楚缜的边上,表面上他与楚缜表兄弟之间谈笑不已,眼角却不停地瞄着皇帝与许言,看这模样,许言甚得皇帝的赏识!他心里对许言愈加好奇起来!

“宓儿,你这番回来,是不是耐不住军营寂寞想调回京城了?”楚棣放下筷子突然问道。

“回陛下,臣自知历练不足,并未有此意!”楚宓一个哆嗦,他回京前正有这个打算,却不想被皇帝伯父一眼就看出来了,“臣此行回来便是专程替父亲为许伯父贺寿的!”

“呵呵!你若想回来便回来,想来你在北线大营历练有三年了!”楚棣淡淡一笑道,“如今禁军副都统一职空缺已久,那是我一直为你留着的,你这次回来便直接去上任吧!”

“谢陛下!”楚宓忙离席跪倒。他本想回京后,让方之湟和许腾帮忙到皇帝那里说几句好话,把他调回京城其他几处守备大营,这样离家也近些,也可以照顾一直留守在京都的母亲,却不想楚棣直接指给他一个禁军副都统,大过其所望!心喜之下,不及假意推脱,生怕晚了皇帝便另有所指!倒惹得在座众人一阵哄笑!

楚棣丝毫不以为意,这侄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也是这一辈人中的楚翘!如今在外历练几年,人却是干练了不少,却是还少一分沉稳!

如今容王本已掌握北线五十万大军的实权,皇帝本该有所顾忌,但却反而给容王的世子禁军副都统一职,在旁人看来殊为不妥!若他们父子他日觊觎国器,谋反起兵,确实对南楚皇帝有着极大的麻烦!可南楚皇帝知人善任,容王本是他一母胞弟,当初没有他和方之湟的鼎力相助,楚棣万难从这么多兄弟中夺得皇位!前些年,在长江一线与北梁作战不利,他本养病在京,复又亲自挂帅,才压制住了局面!他们兄弟相知多年,故楚棣从不怀疑他们父子的忠诚!

酒宴渐渐步入高潮,不安于寂寞的许常,手捧一红木长盒,恭敬地走到许腾身前倒地拜道:“今日父亲五十大寿,孩儿恭祝父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原本喧闹的厅堂,顿时寂静下来!许腾做寿,儿女做戏!都望着许常,不知道他做得如何!望着那精致的红木盒,想必里面装的就是身价不菲之物!

许常起身揭开盒盖,却见里面躺着一条混体通润的玉如意,如此宝物却是皇家也不多见!不知那许常是从哪里弄来的!

“父亲,这玉如意是孩儿访遍我大楚的精工巧匠,雕琢数月而成!以呈吉祥如意之意!”许常声音一朗,卖弄道。

“你倒有心了!”许腾一副老怀为安的神情,心里却是不知在琢磨着什么。他并不担心皇帝见疑许常出手如此阔绰,许府本有一些产业在外,一直都是许夫人在打点,所以许家有钱,杭州城里的人都是知道的!只是这玉如意玉色凝厚,不似新成的器物!

楚棣淡淡地看了那玉如意一眼,复又撇了许常一眼!不见表情,默默地喝上一口茶!

老管家许泰替许腾接过玉如意,便四处捧着给客人观赏,这本是寿筵中子女尽孝的礼数一出,倒不是许家人故意卖弄了!

众人一见,纷纷赞叹,羡慕之情溢于言表!只有何机等人观了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这老大带头献礼了,这接下来就应是许言献寿礼了,可许瑶瑶见许言久不动身,便抱着字帖从女眷处轻声走到许腾面前盈盈拜倒。

“女儿恭祝父亲泰山不老年年茂,福海无穷岁岁坚!”许瑶瑶檀口微开,一脸娇羞道。

许腾微微一笑,疼爱地把许瑶瑶扶起道:“你可给父亲准备了何物?”

许瑶瑶轻轻解开系绳,手点卷首,轻轻一扬,整个卷轴便都铺开!

“好一副百寿帖!”方之湟率先赞叹道,“有女如此,复有何求啊?”

楚棣也是浓眉一挑,颇为赞赏,没想到许腾的小女竟有如此才华!想着,不禁看了许言一眼,不知这小子,呆会要拿什么出手!

许瑶瑶复把字帖交到管家许泰手中,许泰依礼又是四向摆看一番!众人见罢,也是称赞连连!楚宓的神色更见浓烈,颇为痴迷地望着许瑶瑶!

许瑶瑶面含羞涩,朝楚宓微微一颔首,算是见了礼!他们自幼相识,本不生分!

待许瑶瑶退下后,众人不禁都把目光往向了许言!许言神色如常,朝许泰点了点头!那许泰面含笑意,转身走到大堂屏风后!

众人屏息以待,却见几个下人搬着一套案几和椅子走出来,摆放在主桌边上!复又躬身退下!众人一阵低哗,这唱得是哪一出,丝毫不见头绪啊!许常面色一嗤,却是有些紧张!

须臾,又见刚才退下的许瑶瑶抱着一架瑶琴缓缓从屏风后步出,众人更见迷糊!待许瑶瑶把瑶琴放下后,面含期盼地看了看许言,复又退下!

许言拍了拍手,起身来到案几前,正色坐下。只见他双目微合,浓眉舒展,吐气轻柔,双手扶琴,似在酝酿着什么,厅堂之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突然,他右指间一动,一声琴音划空而起之后,许言手指如龙出云化雨,在琴弦上飞舞着,琴音绵绵而来,叩人心门!那琴音舒缓如水,轻盈流淌着,慢慢沁入心扉,让人听闻着如饮甘霖一般通彻。厅堂内原本有饮酒过多之客,闻后亦是满目清明,神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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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以曲邀仙寿(下)

琴音渐为缥缈,如浮云周悬于天边,众人如临天界,似以音符为翅膀,遨游于天际!一时间,皆露陶醉之色,痴迷中渐渐合上双目,似有所悟……

琴音时起高亢,却不失温柔,点点破音而开,如仙驾临,邀月同舞。众人神色一阵向往,好似蒙胧中已至天庭,福禄寿星,开门迎客而来……

许言亦是沉浸其中,乐曲已到高潮,各种泛音急促而出,可许言指间却丝毫不见慌乱,几乎以旁人不能眼见的速度拨弄着!堂中众人顿时眉目一片惊叹,好似看见一群仙娥跟着许言的琴音翩翩起舞,起清影,弄长袖……堂内一片寂静。一阵清亮之音过后,琴音慢慢回落,开门送客之意荡起,众仙来又复去,琴声渐为缓和,是为仙人送行,踏音而去!许言手势慢慢缓下,轻吁一口起,连着几声低荡,许言抬起双手!可余音却依然在厅堂内袅袅回响着……

直到回响消逝已久,众人这才缓过神来,面露惊疑之色,久久不能自拔……

“好……!”却听楚棣高声赞道,“许言,此为何曲?”没想到这小子抚琴的造诣居然如此高超,实为仅见!那日在御书房他说抚上一曲,解我乏困,却非诳语!

“回陛下,此曲名为《邀仙寿》”许言恭敬道:“臣以曲邀天上仙娥为父起舞,以曲送父至福禄寿星处作客,祝愿父亲福寿无边,身康体泰!”

“好!”楚棣又是一声叫好,颇为羡慕地望了许腾一眼道,“好一曲《邀仙寿》,朕今日方知音律其中的奥妙,如临其境,如临其境啊……!许爱卿,你这儿子不简单啊!”

许腾一阵惶恐,忙跪倒在地:“臣复得此子,全托陛下洪福!”

“起来,起来!”楚棣伸手虚扶一把笑道:“今日你是寿星,再这般做礼,适才许言送走的诸位仙人恐怕又要回来找朕的麻烦了!”

楚棣一番笑话,自然引得众人含笑不已,许腾却是一脸肃色站了起来!心中余惊未了!

皇帝朗笑一阵,便唤过楚缜道:“皇儿,你看父皇给你的找的这位师傅如何啊?”众人一听此言,心中一震,难道陛下有意让许言出任二皇子的师傅?

那楚缜人小鬼大,笑道:“全凭父皇做主!”看他得意的神情,自然早已为许言之前的琴技所折服,心中便是一万个愿意!

“那还不上前去拜师?”楚棣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

“楚缜拜见师傅……!”那楚缜学着大人的模样规规矩矩地拜倒在许言面前。

“殿下,使不得……这!”许言一阵局促,看了看楚缜复又望向皇帝道,“陛下,这使不得啊……!臣才疏学浅,如何当得了殿下的师傅?”

“如何当不得?”楚棣浓眉一皱挥手道,“当初在灵隐寺外,如果不是你几番相救,他早已丧生刺客的箭下!今日拜你为师,却是朕考虑良久才定下!这孩子自幼顽劣,朕指的几位学术大儒却苦苦不能规劝他静心修业,唯独那次灵隐寺归来后,对你百般推崇!朕估摸着,他或许会听你的话,朕管不了他,你就替朕管着他!你就莫再推辞了!

“陛下……这!”许腾也想出言相劝说,却被楚棣挥手制止了!坐在许腾对面的方之湟也是连连向他摇首示意,皇帝决定的事情是难以改变!

“朕意已决,你不必多言!”楚棣朗声道,“许言听旨!”

“臣在!”许言慌忙上前跪地接旨,纵然他心有不愿,却不敢抗旨!

“即日拜你为皇子少保,朕特赐随身玉牌一块,凭此玉牌可随时入宫教习、见驾!”楚棣说着,从腰间摘下一块玉牌交到许言的手中,颇为欣慰道,“望你今后好生教导缜儿,如他顽劣不改,自可严罚,朕绝不怪罪!”

“臣领旨!”许言面露苦笑,把手中的玉牌小心地放入怀中,再拜倒在地!

“恩!”楚棣微微一点头道,“诸位爱卿,你们且继续喝着,朕有些乏了,许言带我去你的书房坐坐,宓儿你也过来,我有事问你!”

说着便径自起身,在许言的带领下,一路穿过后花园,往他的书房而去!

书房内茶香飘逸,夜风微微渡来,却也让人清爽不已,只是少了一些丝竹清雅之乐!

“这里倒也清僻,可是住得惯?”楚棣四处打量了一番,微笑道。

“这是臣这辈子住过最好的房子了,所谓由俭入奢易,如何会不惯?”许言笑道。

楚棣神色微黯,却是一闪而过,抬手端起许言泡的茶水,摇首轻吹一口,漫不经心道:“宓儿,现在北线形式如何?北梁近日可有什么举动?”

“回陛下,北梁自太子赵弘被刺后,再加上北边胡人一直有所侵扰,所以只是加强了江上的巡逻,一直未有其他举动!”楚宓道。

“哈哈!”楚棣开怀一笑手指许言道,“这都是你干的好事,容王这般清静都是拜你所赐!”

“陛下又取笑微臣了!”许言笑道,“臣早说了,当时也是无奈之举!”

一旁的楚宓却是面色一变,沉声问道:“那北梁通缉的刺客果真就是你?”虽然他回杭州城也有所耳闻,可那些坊间传闻,他只当是一笑话,北梁太子可是那么轻易就能接近得的?

许言苦笑点头,这世间同名同姓的人本就不少,楚宓自然是想不到彼许言就是此许言!

“好啊!”楚宓击节道,“如此一来,这口恶气总算是我们楚国男儿自己出的!”

许言笑了笑,起身给楚棣喝干的茶碗上又斟满了一杯!楚棣好似酒喝多了点,许言刚倒上,便又一口喝完,接着轻敲着案几,示意许言继续加满!

“许言,如今天下纷乱,唯我楚国治下还算清明,正是我楚国大振国势之时,朕想等东南和西南诸事一了之后,便挥军北上,你以为如何?”楚棣呷了一口茶,问道。

“陛下说得是,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如今北梁动荡不堪,却是我大楚一展鸿图之时!”许言轻声道,“但不知陛下是想要这北梁的一片江山,还是想要北梁的臣民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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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至

第十六章 再议北边事(上)

楚棣闻言,低头不语,似是在琢磨着什么!

“恩,这有何分别?”一边的楚宓却抬头问道,“陛下只要江山在握,又何愁民心不归?”

“宓儿!”楚棣起身摇了摇头道,“这其中区别大了,你虽年长许言几岁,可他这些年漂泊在外,看遍人间百态,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还要向许言多加讨教,许言,你倒说说看,朕要江山该如何,朕要这民心又该如何?”

许言略一思考说道:“陛下如果只是急于得到北梁的江山,等诸事一了之后,大可集结南北两线的大军,挥军渡江!以北梁目前的局面,虽然颇为纷乱,却也有梁国丞相林国忠为谋己利,故意搅乱的作为,如一但伤及其根本,那林国忠必不肯轻易妥协,况且跟着北梁皇帝的一帮将领还在,军心尤在,我军恐怕要付出不少代价方能有所收获!”

“两军交战如何会没有伤亡?”楚宓奋然道,“军中男儿自当誓死沙场,报效国家!如能跟随陛下开疆拓土,一统内陆,即便马革裹尸,亦是青史留名,有何惧哉?!”

“世子说得好!”许言高声赞赏道,“从世子的身上,许言看到了我大楚军人,军令所指一往无前的豪迈气概,真乃陛下的福气,亦是我楚国臣民的福气!只是世子别忘了!”许言几声赞叹后,话锋一转道,“为谋者,自当审时度势,不计小利,谋划大成。我军中儿郎若能如世子所言马革裹尸,青史留名亦是一件快事!但须知我军中儿郎亦是父母生养,行军在外,家中父老日夜牵挂,若能少一分将士的牺牲,将士的父母便会多一分安慰!上位者,运筹帷幄,谋划得当,取舍有道,必能保存更多将士的有用之身,为我楚国之将来开创更大一番功业,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楚宓受教了!”楚宓听完,浑身一凛,躬身拜道。

“世子言重了!”许言忙扶着他,“世子一腔热血亦是让许言感佩不已!”

楚棣笑看着他们俩点了点头,神情说不出的愉悦。他们二人具是楚国年轻一代的楚翘,今后如能就此和睦携手,同心共力,必是楚国的福音!

“许言,既然如此,你以为该当如何?”楚棣微笑道。

许言笑着,右手遥指北方,面含意味。却是让楚宓疑惑不已,楚棣低头沉思,似有所悟!

“陛下,臣以为最好的时机不在我楚国,而在于东胡!”许言含笑道,“东胡自去年秋天以来在北梁边境屡有收获,虽然有林国忠暗地勾结,卖国求荣,但臣看林国忠此举乃饮鸩止渴,其明里暗地给与东胡人的好处,虽是一时平复了东胡人的抢掠,却也一步步扩大了东胡人的野心!臣观东胡人气焰日益嚣张,自渔阳、冀城一线被东胡人占领后,东胡人明面上与林国忠虚与委蛇,暗地里必然开始厉兵秣马,整备军队,待时机成熟便挥军南下。这梁国的大好江山,不止陛下想要,东胡人也是垂涎久矣!”

“许大人的意思是,待东胡人起兵南下之时,我军再挥军北上?”楚宓似有所悟,他在皇帝面前不敢称许言为言弟,只能恭敬地称一声大人!

“正是!”许言笑道,“世子聪慧,一点即透!”

谁知楚宓却是面色一变,沉声反对道:“此事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楚棣淡淡地望了他一眼,眉角一扬,问道。

“陛下,如今内陆虽分楚梁两国,可内陆的子民却是同根同祖,兄弟相争,本无须外人理会!往常我楚国和梁国如何争斗,也只是兄弟之争,旁人无从指责!如若东胡举兵南侵,我楚国到时再北上夹击,却已失民族大义,势必要背上勾结东胡的恶名,遭天下人唾弃,到时不但于我军气势有损,对陛下的声誉亦有败害!陛下,此事断不可行啊?”

“恩!”楚棣微微一笑,对楚宓的一番见解似乎很满意,却是一言不发看着许言。

“世子莫急!”许言挥手笑道,“许言此策正是承了兄弟之情,应了民族大义而出!”

“此话怎讲?”楚宓一头雾水,迷惑道。

“我楚国大军北上不为梁国,却是兵锋直指东胡!”许言大声道,“陛下以为如何?”

“如此一来,朕又落得什么好处?”楚棣端起茶碗淡淡笑道。

“呵呵!”许言朗笑道,“到时陛下兄弟情、民族义,俱在手中,即得梁国疆土,又得梁国民心,难道陛下还不满足吗?”

“妙啊!”一旁的楚宓总算领会,击节道,“以讨伐胡人恶行为名,高举义旗,挥军北上,如若梁国不肯借道,便是落了下乘,我军就有了讨伐之名,如若梁国借道,待击溃胡人后,到时再顺势清剿梁国残部!真是妙啊!不过,到时孤军深入,只怕……”

楚棣早已想到此节,刚才故意一问,只是想试探一下楚宓!见他听许言一番提点,也能猜出八九分来,也是面露安慰之色!

“世子所言及是,所以出兵的时机要掌握得当!”许言赞赏道,“我军自然不可能跑到梁国的北疆去抗击胡人!”许言转身朝楚棣正色道,“陛下,臣以为胡人南下之后,北梁林国忠为保全其利益,一开始必然会力压朝野,一再忍让,而东胡断然不会因此停滞不前,定会继续南下,到时,北梁朝廷迫于压力,势必起兵反击。林国忠手中可用军力不多,但怕我楚国趁机北上,那时必定不敢调拨长江驻防的大军北上!梁国北线军力反复多年,早已不似以往那般血性,恐难以阻挡胡人的铁骑!待胡人逼近洛阳,兵临城下,陛下和世子以为林国忠会如何选择?”

“若是我必然会奋起反抗,与胡人决一死战!”楚宓昂然道。

“可惜,不是任何人都有世子这样的节气的!”许言微微一笑,“林国忠可舍不得自己谋划一生的荣华富贵就这般破落了,那时不外乎调集长江防线的兵力,然后与胡人妥协商谈条件!尽量争取喘息的时间!”

“如果林国忠与胡人妥协,那不外乎割地赔款。如果真是这样必然惹得天怒人怨,梁国境内民心必然更加低落,对梁国朝廷和林国忠必然会愈加不满!而胡人又岂能如此遍甘心收兵而回,听闻那东胡铁达大汗虽即位不久,但却是东胡历年来少有的英明之主,深得民心,此人野心勃勃,厉兵秣马就是为了内陆这一片大好江山,几块城池和一些赔款如何能满足他!所以我料胡人虽然会暂缓进攻,休整兵马。但不用多久,胡人必然会张开他的獠牙扑向梁国境内深处,到时林国忠无奈之下为保其家族利益必会投敌叛国,到时梁国京都一失,朝野震乱,驻防长江的梁国军队军心散涣,却不得不回救京都!长江防线必然空虚!到时我楚国义旗高举,跨长江而过,以讨伐胡人为名,一路安抚流亡百姓,吸纳屡遭排挤、志在驱逐胡人的梁国将士!到时梁国百姓及有识之士,夹道欢迎,民心所向,定可一战功成!”

“好……!”楚棣狠狠一捶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碗乒乓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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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三更毕!

第十六章 再议北边事(下)

楚宓眼露异光,他如何也没想到,许言如此年轻居然能将人心与天下大势看得如此透彻!丝丝入理,让他不服不行!可他又如何知道许言在封钟墓前守孝那一年是如何渡过的,这些自然是他这一年根据梁国一些信息,推演而出。

“好个一战功成!”楚棣意犹未尽道,“朕有心一统内陆,驱逐胡人久矣,却一直不得时机!今日你之所言,甚合朕意!朕不甘做个守国之君,太祖创下我楚国基业,朕定要将其发扬光大,匡复内陆,再创我民族盛世,扬威宇内!”

“臣等,誓死跟随陛下!”许言和楚宓亦是豪情一荡,高声跪倒在地!

“好……!”楚棣扶起他们二人道,“到时大军将出,朕定当亲自挂帅,你们皆随我左右!”

“谢陛下!”许言和楚宓心中各自一喜,能跟随皇帝亲征,这是莫大的荣耀!

“啊……!”楚棣长抒一口气道,“今日之行,收获颇丰!朕仔细想来,把你按在疏密院,却是委屈你了!”

“陛下言重了,疏密院身负国家内外大计,如何会委屈了微臣!微臣只是担心自身能力浅薄,辜负了陛下的厚爱!”许言谦卑道。

“呵呵!你上的折子,中午朕已看过,凡是疏密院有所需,朕无一不允!”楚棣笑道,“关于四处的配备人员,朕已下旨给南北两线大营和京郊龙镶、龙祺两处守备大营,令其严加筛选,如若不够,朕再随你从禁军中挑选!”

“谢陛下!”许言大喜,有皇帝的旨意,事情就更加好办了!不过那暗刀门的事情,许言本想交代一番,不过事情还没个谱,许言便又忍住了!

“按你适才所言,北面细作反馈信息的工作尤为重要,到时事态发展的程度,直接决定我军北上的时机,所以此事刻不容缓,之前梁国境内的细作网络遭到破坏,你要抓紧重建!”楚棣指示道,“所幸,之前埋伏在梁国几处重要的网点保存了下来,你要好生维护,这可是老大人花了不少心思才筹建起来!”

“臣理会得!”许言恭敬道,之前他已仔细查阅了那份细作人员的名单,在梁国确实有几处重要的网点保存了下来,其中几人经过几十年的经营,几已接近梁国朝庭中枢!殊为不易!而这几人隐藏得分外隐秘,却是没有机要的消息,是不会轻易传讯回国!楚国上下也知道他们身份的人,不外乎四人!除了皇帝、许言、方之湟还有戴立!他们之间的联系,便是由戴立一人独自负责!

只是楚国能在多年前谋划此事,安排钉子打进梁国朝廷,难道梁国就没有这样的打算吗?许言一想到此节,便忙道:“陛下,微臣之前所言北向之策,还望陛下有所保留,微臣怕……”

“恩!朕自有分寸!”楚棣微微点了点头,感慨道,“这朝中也不太平啊!”

“启奏陛下!”门外响起了老太监曹丰的声音,“夜色已深了,老奴恭请陛下早些回宫,许府众多宾客也在候着陛下呢!”皇帝还没动身,府内的宾客即便是家中着了火,也不敢轻易离开!只能候着,等皇帝走了,方能离去!

“朕知道了!”楚棣挥了挥手,起身走出门外。许言和楚宓忙轻身跟上!

“你可是在外面候了很久?”楚棣走出门外淡淡看了曹丰一眼问道。显然是担心许言之前说的话被他听去,看来楚棣并非完全信任他!许言也是面色一异,这宫中老太监的身份最为复杂,他在书房中也本是警戒着周围的情况,确实是后来才听到这曹丰的动静!除非这曹丰有着伍若桐一般的身手,否则难以逃脱许言的察觉!

“老奴之前一直在看着二皇子,适才许大人见陛下离去已久,宾客又都等着陛下,便让老奴过来看看!”那曹丰颔首回道。

“近来,皇后对你颇为体恤,可是宫中俸禄不够开支了?”楚棣淡淡问道。

那曹丰一听,吓得一身冷汗,忙跪倒在地辩道:“陛下明鉴,皇后娘娘近几日却是屡次召见老奴,可老奴这不该说的却是一句也没多嘴!”

“哼……!”楚棣冷笑一声,拂袖径自往前而去!

许言不敢多言,看了楚宓一眼,忙快步跟着楚棣而去!

客厅中,众多的宾客早已等候多时!一见皇帝满面笑意而回!便接连拜倒在地!

“诸位都平身吧!”楚棣挥了挥手道,“朕这就摆驾回宫了!”

说着看了看许腾,笑道:“朕今日匆忙而来,确实未准备贺礼,来日再行补上!”

“陛下言重了!”许腾忙躬身道,“陛下能亲临寒舍,已是对臣最大的赏赐!”

楚棣微微一笑,复又望了望许言,心中一阵快慰,便起身往门外走去!

“摆驾回宫!”跟在身后的曹丰,忙一声高呼,尾随而去!众人忙躬身送到门外!

“子均,老夫也要告辞了!”方之湟见皇帝已走,便也起身告辞!

许腾不及挽留,周围便已围上一群人,纷纷拱手道别!许腾忙着四处招呼,方之湟淡然一笑,却是许言恭敬候在一边,把他送上了轿子!

“今日你小露一手琴技,诸多大臣为你折服,纷纷向你父提亲,老夫只有二子,几个孙女年纪又小,否则怎么说也要插上一脚啊!”方之湟临走了,却扔下这样一句话,把许言窘得不知所措!

“贤侄初归楚国,陛下便恩宠有加,陛下本意是提拨你,只是让你这般出位,有些人却要看得眼红了,如今你已为少保,以后自然要和二皇子走得亲近,却更要提防德宁宫的那位!”方之湟语重心长地提醒道。

“伯父所言极是,侄儿记下了!”许言感激道。许言自然知道方之湟所指德宁宫那位就是皇后,如今太子未立,皇后育有一子,年纪大许言一岁!皇帝只有两子,许言既然被拜为楚缜的师傅,又手握重权,皇后自然不会置其不理!

送走方之湟,许言又在门外随着许腾送走一批客人!刚返回客厅,却见那香儿,手拿一张白纸,神色惊慌,跌跌撞撞地冲进客厅内,大声喊道:“老爷,少爷,夫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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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夜上初阳台(上)

许府上下及滞留的一些客人,一时不明就里!许府这么大,一时找不到也是正常,如何要这般慌乱!

“怎么回事?”许言却是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心中隐隐不安,一把抓过香儿手中的那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欲寻你母,速来初阳台!

许言心中一沉,这纸条明显是留给他的!他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瞥见的那个可疑的身影,可到如今他却还是想不起那人是谁来!“夫人是怎么不见的?”许言沉声问道。

“之前夫人在席中被一孩童玩耍间弄脏了衣服,便要回房去换!奴婢当时本想跟去,夫人却让奴婢留下招呼客人!方才我见客人陆续离席,便想去叫夫人回堂,可一到夫人房中却不见人影,四处看了看,唯独留下这张纸条,便……!”还没到香儿说完,许言便疾步往母亲的卧室冲了过去……

许腾看完那张纸条后,亦是焦急不已,一脸忧愁地随着许言往自己的卧室赶去!

原来堂中喜气洋洋的众人,一时间都浮了一层忧虑!余留的客人见许府出事,也是不敢再做停留,不等当面和许腾辞别,便都各自匆忙离去!

许言冲入母亲房间,却见四处摆放有序,丝毫没有打斗的痕迹!那件已被汤汁涂满前襟的长裙依然挂在衣架上!房中的窗户早已打开,想必是贼人从窗户外进来掳走自己的母亲!

“常儿,速将此事禀报杭州府府尹,让其速速派兵前往宝石山,封锁各处下山通道!只是封锁,不得轻易涌上初阳台!”许腾说罢亦觉不妥,转身往外走。

“父亲,您去哪里?”许言忙叫住他。

“我想即刻进宫,面见圣上,求皇上派出一支禁军,护我上山救你母亲!”许腾焦急道。

“父亲,我观此贼武艺高强,即便是禁军将其团团围住,也不一定能将其擒住!先前让杭州府派兵守住各处路口便可!”许言分析道,“既然是他要孩儿上初阳台一会,他便是为见上我一面,应该不会过分难为母亲,孩儿便去走上一遭!”

“你怎知贼人这纸条是留与你的?”许常高声道,“这纸条又没言明是谁!”

“难道是留给你不成?”许言嗤笑道,“也不掂量掂量你自己!”许言说着,看许瑶瑶亦是面色苍白,梨花带雨地闯进屋内!许言忙过去轻声安抚了一番,“瑶瑶莫要着急,哥哥这便上那初阳台去,我定能让母亲平安归来!”

边上的许常一脸嫉恨地望着许言微微一嘲,却没有出声!

“父亲,我这便上初阳台!”许言说着,便要往外行去!

“言儿,为父知道你一身武艺高强,可你一人上山总有不妥!”许腾忙制止道。

“父亲,放心,孩儿自有分寸!”许言说着,复又朝瑶瑶点了点头,见许常仍矗在那儿,便说道:“兄长还不速去杭州府,等着做什么?”

许常面色一窘,正要辩驳些什么,许腾却朝他挥手道:“快去,快去……!”

许常双目冒火,瞪着许言,满腹牢骚地往外走去!

“哥哥,你且要小心!”许瑶瑶紧紧抓住许言的手,自是极不放心!

“恩!”许言点了点头,松开瑶瑶,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外!待到花园中,何机、戴立等人早已等候在此!

“大人,事态紧急,我疏密院众人皆有一战之力,段风、子善都是夜行好手!”戴立沉声道,一旁的段风和张子善亦是连连点头!

“好,段风和子善随我走,还有王其!”许言点头道,便要往外走。

“大人,还有我呢?”戴立面色一窘,刚才一番谦虚,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字,可他的武艺却在段风、子善之上!

“你且留下!如若事有不妥,你再率院内其他人手上山支援!”许言吩咐道。

“如此也好!”戴立点头应道,“子善、段风且好生护卫大人!”

“恩!”段风、子善颔首领命!却不知他们的掌院大人一身修为已不弱他们!

杭州城南,丞相府傅齐轩的书房中!

书房中,墨香阵阵,丞相傅齐轩一脸飘然地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金边琉璃茶碗,淡淡地喝上一口,双目微合,似在沉思!他下首的一灰袍中年人恭敬地坐着,却是刚从许府出来的吏部左侍郎程秉,看他神情焦急,好似发生了什么事情!

“丞相须早做决断,许言已然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如今再被授为少保,负责教导二皇子!如此一来恐对大皇子今后坐上太子的宝座极为不利啊!”程秉催促道。

“慌什么?”傅齐轩长眉微皱,不满道,“许言一人搅不乱当前的局面!”

“可丞相不能坐视不管啊,许言如今掌管疏密院,虽官阶不高,可其下开六个分处,其中三处权利牢牢扼住朝中大臣的命脉,令我等极为被动!四处更是广在军中召集擅长暗杀潜伏的好手!如此下去,必为二皇子的极大助力,丞相须制衡一番才为妥当!”程秉分析道。

“恩!”傅齐轩摇了摇头道,“目前许言的态度还不明确,初为少保,但并不见得就会效忠二皇子,我看许言此人不比许腾那般固执,让大皇子出面招抚一下,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再说,许言如今圣眷正隆,冒然出手,激怒了许腾和方之湟不说,容王那边恐怕也不会坐视不理!这三人一直同进同退,不好对付啊!”

“丞相,趁许言现在羽翼未丰,应当及早下手啊!”程秉继续劝说道,“当初开疏密院之时,丞相便应当在陛下面前执意反对,即便是开了也断不能让许言坐上这位置!”

“混帐……!”傅齐轩见他越来越离谱,恼怒道,“如何处置,本相自有决断,如何轮得到你在此指手画脚!”当初楚棣要开设疏密院让许言掌管的时候,傅齐轩如何没有反对,只是如今皇帝对他日渐冷漠,如果不是自己的妹妹是当今皇后,他这个丞相恐怕早已被人取代!

那程秉一震,想起自己适才所言,确实过于鲁莽,想起傅齐轩一些阴冷的手段,却是吓出一身冷汗,忙起身拜道:“下官一时情急唐突了,还望丞相勿怪!”

傅齐轩却是闭目摇头,丝毫不理会程秉,口中喃喃念叨着:“可惜了,可惜了……”

程秉却是楞在一边,茫然不知傅齐轩所指是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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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夜上初阳台(下)

宝石山下,等许言一行赶到山脚下的时候!杭州府的官兵早已把上山的入口层层围住!杭州府府尹吕朝今日也是在许府中作客!他坐上杭州府府尹这个位置已有几年,虽说也是三品大员,可皇城脚下到处都是高官子弟,他一个也不敢得罪。有个什么事情也都来对他指手画脚,搞得他很是郁闷!再加上先前皇帝遇刺,他本来以为自己这个府尹已经做到头,可后来皇帝虽然震怒,却也没有拿他开刀!他对这个整日要提心吊胆的位置早已经厌倦,于是趁着今日许腾大寿之际,他这个杭州府府尹今日到许府送上了一份厚礼,本想托许腾帮他再往上挪动挪动!许腾对他的能力还是颇为赞赏,也是应下了此事!

他没想到还在许府中见到了皇帝,如今许家父子二人正得皇帝恩宠,想着自己已经得到许腾的应承,提升在望,心中不无得意!他一路乐呵地回到府中!本是酒足饭饱后,**正盛之时,待到房中看到那小妾酥胸半裸,娇滴滴地躲在被窝里朝他一个劲地施展勾魂媚眼,急得正脱衣一半,府中的管家就急急赶来报信,说是许夫人被贼人掳走!吓得他魂飞天外,急忙穿回衣服,撇下给他暖了一晚上被窝的小妾,赶回府衙,点齐各处守备将士,一路策马狂奔往宝石山而来!

“下官杭州府府尹吕朝见过许少保!”吕朝一见许言亲自赶来,忙迎上来!其实他的官阶还在许言之上,可如今许言正是圣眷正隆之时,对他又有监察之责,而且他还有求于许腾,故而不得不放低姿态。

许言心系许夫人的安危,再加上对吕朝没什么深刻的印象,对他的称呼也没太在意,但还客气道:“半夜惊扰吕大人,辛苦了!”

“许少保哪里的话,这原是下官的本分,有何辛苦?”吕朝笑道。

“山上可有什么动静?”许言望着黑突突的山道,问道。

“下官接到急报后,便率军赶到此地,却是一直未见山上有异动!”吕朝回道,“要不要下官派几个好手上山探听一下虚实?”

“不用了!”许言挥了挥手道,“我自行上山便可,还要麻烦吕大人带领着弟兄们守着路口多加戒备!”

“下官定当亲自守在路口,贼人休想轻易从此逃脱!”吕朝沉声道。

“如此多谢吕大人!”许言微微一抱拳,招呼着身后的王其等人往山上摸去……

宝石山本是一处闲暇之所,以供城内百姓平日游玩!此时已是夜半,山中早已无人,夜风习习,偶有鸟儿鸣嘈,却让整个山间显得愈加的幽静!许言一行人疾步走在山道中,越到接近山顶,山风越紧……

许言眉头紧锁,身轻如燕,在山道间划着一道道细长的白线,瞧得跟在身后的段风和张子善一阵阵瞠目结舌,掌院大人轻功卓绝,胜他们多矣!真是人不可貌相,他们心中对许言又是更多了一份敬佩!

待要接近山顶的时候,许言的脚步却渐渐缓了下来!他回头看了看飞速跟上的子善等人,眉间一拧,似是在想这些什么!

“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段风迎上来问道。

“恩!前面就到山顶了,心情一时有些复杂!”许言一哽,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大人,且放宽心,那贼子既然是约大人前来,想必许夫人一定安然无事!”子善宽慰道,边上的王其也是连连附和。

“只是我现在依然猜不透,贼人是何来历!”许言摇头道,“按时间算来,很可能在陛下还没走的时候,母亲就已经被贼人掳走!当时府外周围都是禁军把守,如果不是武艺卓绝之辈,万难躲得过那么多禁军的眼睛!”其实许言最担心的便是“铁手夺命”陆伯滔,如果真是他,那么自己这么一行人去也只能送死……

如果他要自己拿怀中的羊皮卷来交换自己母亲,自己是换还是不换?羊皮卷是师傅遗留之物,自己本应舍身保护,可事情又牵连到自己的母亲!许言贼人还没见到,却开始在心中百般盘算起来……

“公子且先勿担忧,我们这便到山顶初阳台去看个究竟,到时再作打算也不迟!”王其毕竟是跟在许言身边久了,一眼便看出许言心中的犹豫!

许言黯然地点点头,看了看一直跟在身边的几人,心中还是多少有些安慰!段风和子善新随自己不久,可许言看出他们对自己的诚挚,这当然不能只是自己的下属,更应当是自己的兄弟!

初阳台上,夜风甚紧,吹得许言一身白衣,猎猎作响,气氛好是肃杀!

许言一人站在初阳台上,看着山脚远处笼罩在夜色中的田野,面目一片平静,可他的内心却是一片忐忑!王其、段风等人已经四散去寻找贼人和许夫人的下落……

“公子,山顶好像没有人……!”王其率先转回禀报道。

许言神情一冷,难道贼人故意在玩弄自己?

“大人!我等在山顶搜查了一遍,不见贼人的踪影!”段风和子善赶回一脸忧虑道。

许言闭目沉吟须臾,沉声道:“你们先下山,我一人在此等候!”

“大人!”子善急道,“这如何使得,万一贼人忽下狠手,大人如何抵挡?”

“我武艺虽然不精,可这天下间能轻易追上我的摘星微步的寥寥无几,你等不用担心!在山脚安心守护便是,如果真有危险,我自会放信号呼救!”

段风还要再劝,却被子善轻轻拉了一把,朝许言微微一躬,便一起下山而去……

子善等人一走远,许言便高声喊道:“许言业已在此,请前辈现身相见……!”

山顶上只有许言的声音回荡着,悄无声息,只有夜风呼呼作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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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初阳话情仇(上)

正当许言要再次出声的时候,却是从他身后急来一股气流!许言心中一震,摘星微步一出,堪堪躲过袭来的一掌!许言在洛阳东郊山谷内潜心修炼一年,已然领悟了泣吟萧诀的“吟”字诀,功力自然再上一层,跟当初在洛阳瑶池岛上已不可同日而语!

“恩?”一声清脆的疑声,可许言却不及回望,因为对方又是一掌连绵而来,许言从刚才一掌便已得知,对方武艺远在自己之上,他只能靠这一身保命的功夫与其周旋!

又是躲过一掌,许言一个翻身跳到一侧,正想看看这人面目,那人却好似消失了一般突现许言身后,许言浑身一冷,急急躲避,却总归来势太猛,后肩重重被轰了一掌!许言像一颗炮弹一样,飞了出去……

那人却是站住没有连下狠手!许言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满腔怒火地定睛看了看那人,那人面掩薄纱,一身妖冶女子的装束,如夜花一般绽放在风中!

许言猛然一惊,恭敬地拜倒在地道:“徒儿许言,拜见师姑!”

来者正是自洛阳东郊一别久不见踪影的“素手离魂”伍若桐!许言眼力非凡,虽是在夜间,但十几步之内掩面的伍若桐,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哼……!”那伍若桐一声冷哼道,“一年未见,你的功力精进不少,能躲过我接连十来掌,也是小有所成了!”

“师姑武艺卓绝,徒儿难及万一!”许言讨好道,心想这师姑虽然脾气乖张,但有她在,即便是真的来了陆伯滔,也是不用太过担心了!想着,心下一松,语气也轻松起来!

那伍若桐淡淡一笑,随手摘下面纱,轻身荡到许言身边笑道:“一年未见,你倒是长得又俊俏不少,这江南的水土还真当是养人啊!”伍若桐年纪和许言母亲相仿,可一生未经人初之事,再加上保养得当,言语间自有一番少女的风情!

“师姑说笑了!”许言含笑道,“师姑这么多年容颜不改,比起那些青春少女不知胜过多少!”许言有些无耻的吹捧道,倒把伍若桐逗得花枝乱颤!

“我且问你,你派那么多官兵围住山脚,可是想要我的命?”伍若桐笑完,面色突然一冷道,“就凭那些个人,你以为就能困住我?”

“师姑这是哪里的话?”许言头一痛,这女人脾气确实古怪,便是他如何讨好也是伺候不了她的脾气,忙解释道,“先前我的母亲被贼人掳走,约我到这山上碰面,所以徒儿才让官兵围住,以防万一,却不是针对师姑!”

许言话刚说完,伍若桐却是手起一掌,又是把许言打倒在地,怒道:“你说谁是贼人?”

“我……!”许言刚要辩解,便是心间一冷,颤声道,“我母亲,可是在师姑手中?”

“那是自然!”伍若桐微微一笑,伸手轻轻理了理垂下的发丝,一股妖媚的风情自然而然流露而出,“你以为,能躲过那么多禁军把你母亲带走,天下间能有几人?”

“师姑,你这又是为何?我母亲可是得罪你了,还是徒儿先前做错了什么事情?”许言知道虽然这师姑脾气古怪,但总还算明些事理,母亲在她手中却也让他暗松了一口气!她本不希罕自己怀中的羊皮卷,事情也算好办一些,“师姑只管言明,任何不是,徒儿一人承担,求师姑千万不要为难家母!”

“呵呵!”伍若桐温柔一笑,目露怜惜道,“我师兄就只留下你一脉,我又如何舍得过分责怪你!”说着,滑指在许言脸颊轻轻一勾,突然厉声道,“我师兄可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许言听着本是心头一松,刚想喘口气,却被她后面的话一震忙辩解道:“师姑这是何意?恩师临去前告诉徒儿,家父正是许腾,师姑那日也亲耳所闻!”

“哼!”伍若桐淡眉一紧,嗤笑道,“谁知道那老家伙临死在想些什么……,也许他早就发现我藏匿在屋中,故而编些谎话来骗我!”

“若桐,你千万不要为难言儿!”许言身后一声凄厉传来,却是许夫人的声音!

许言心中一喜,忙转身望去,却是许夫人一身白色单衣双手被缚,身边跟着一红衣少女,正是伍若桐那个叫做玲儿的徒弟!她见到许言心中一喜,却不敢表露,有些为难地望着许言!

“母亲……!”许言一声高呼,起身跑过去,仔细打量着她,见她安然无恙,这才稍微放下心来,见玲儿一直小心地搀扶着自己的母亲,也是面露感激,朝她微微一躬。

“若桐,言儿确实乃我和许腾所出,我之前已经和你百般解释,你如何还不相信?”许夫人颇有些无奈地说道。

“哼……!绿萝”伍若桐冷冷笑道,“许言如果不是你和师兄所出,师兄如何会对他百般疼爱,把自己身藏多年的宝贝交付于他?”许言心中还是一惊,果然,封钟嘴中的阿萝就是自己的母亲!

“师姑,恩师辞世之际,身边仅我一人,他不托付给我还能给谁?”许言辩解道。

“胡说,那日我不是也……!”伍若桐一声怒喝,却是说到一半,自知这话讲得有些无厘头,那日封钟已在弥离之际,如何能发觉她藏匿在一旁!

“若桐,你我恩怨,就不要牵扯到下一辈了!”许夫人黯然叹息道,“事情已过这些年,你如何还放不下心中那段怨恨?”

“笑话!”伍若桐冷然道,“若不是你当初对我师兄百般诱惑,如今我和师兄早已双宿双飞,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岂会如今这般和他阴阳两隔!”伍若桐说着,禁不住黯然落泪,迷离间,却是忽而一声狂吼,冲向许夫人骂道,“都是你这贱人,让师兄弃我而去,又玩弄师兄的感情,另嫁他人,他一人孤苦无依,老来无人送终,都是拜你这贱人所赐!”

许言见伍若桐愈加癫狂,忙起身挡在她们中间!生怕那伍若桐魔爪一出,把自己的母亲给撕了!一旁的玲儿,也是神情紧张地望着,却是不敢出言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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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初阳话情仇(下)

许夫人豪不畏惧,眼挂泪水轻轻地摇头道:“若桐,钟哥过世我亦很难过!当初我与钟哥相识本也是偶然,全然不知你们师兄妹之间的关系!”

“师姑,这感情的事,如何能勉强?”许言忙插口劝慰道,这句不知被前世多少人说腻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啪!”伍若桐抬手就是一掌掴在许言脸上,怒道,“多嘴!”

许言脸上顿时浮上五道鲜红的指印,许言捂着火热的脸颊,却是一脸平静地望着伍若桐,丝毫没有退却之意!

“言儿!”许夫人却是一声低呼,挣扎着想要抽出双手,可她身体嬴弱,许言当初都挣不开的绳索,她又如何能挣开!只能一脸关切地望着许言,泪水急急滑落!

“若桐,你心中有什么怨气,冲我来便可,为何屡屡对一个后辈痛下狠手!”许夫人厉声道,“言儿怎么说也是你的师侄,也不怕落了你自己的身份!”

“怎么?心痛了?”伍若桐淡淡一笑,又忽然好似平静了下来,抬起细手轻轻地拨开许言的右手,小心地抚摸着许言脸上的红印,一脸疼惜道,“怎地这么快就起印子了?”她正怜叹着,却抬手又是一掌拍在许言左脸上,力道更见猛烈,许言被扇得几乎不能站立!

“我便再打又如何,哈哈!”伍若桐高声尖笑道,“他这般不知礼数,我便替师兄管管他!”

“你这妖女!”许夫人眼见许言又挨一耳光,情急下,抬身往伍若桐撞去!可那伍若桐淡然一飘,闪到一边,许夫人却是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母亲……!”许言一声哀嚎,扑了过去,扶起满面污泥的许夫人,回头眼含怒火道,“师姑,你别欺人太甚了!”

“哦……!”伍若桐却是淡然一笑,“终于知道生气啦?”这妖女,妩媚一笑,风情万种地走到许言身边柔声道,“你这生气的小模样,倒让人看得愈加可爱了!”

许言愤恨地瞪了她一眼,帮许夫人把手上的绳索解了开来,伍若桐冷冷地看着,也不制止!

“若桐,当初我苦劝钟哥放下仇恨,随我隐居,可他执意不从。我这才无奈离他而去,你可知我亦心如刀绞,如何能轻易放下他!”许夫人揉了揉一圈红印的手腕,垂泪道,“我如何不知钟哥对我一片情意?”

“呸!”伍若桐却又脸色一变,恨声道,“那些无耻之徒本就该死,师兄替天行道,如何杀不得!倒是你这贱人,师兄为你提剑四处奔走,报得大仇,你却不思恩报,反而抽身离去,有何面目再说对师兄的情意?”

许夫人凄然一笑,想起往事,泪水如珠线断落,颗颗滑落而下。

“怎么,没话说了?”伍若桐嘲笑道,“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当初师兄便是被你这般做作给蒙骗了!”

“若桐你也不想想,我当初一个柔弱女子,无欲无求,哪里来的那些仇人来追杀我?”许夫人微微喘上一口起继续道,“自是先前那些仇家在钟哥身上奈何不得,便迁怒于我,我几番受伤后,钟哥才要提剑为我寻仇,我本无意在此,本当是为钟哥还了先前那些仇债,只求钟哥为我归隐而去,他执意不肯,我心灰之下,这才离他而去……!”许夫人言此,几不能出声,埋首痛哭起来!

伍若桐冷冷看了她,一脸鄙夷!事实如此,她亦是知道的!只是如今封钟故去,此情此景让她的性格已变得愈加的癫狂,根本听不进许夫人的一番哭诉!

“若桐!你到底想要怎样?”许夫人艰难地缓回一口气,无力问道。

那伍若桐缓缓起身,望着远处一片苍茫的夜色,目露凄迷,幽怨道:“如今师兄一人魂游地下,好是可怜,他弥离之际苦苦呼唤你,我想这便送你下去与他团聚,他应该不会怪我!你们生前不能做成夫妻,死后到地府做对逍遥鸳鸯也是好的,等我为师兄报得大仇,再随你们而来,到时你我一同服侍师兄,可好?”

“也好!”许夫人淡然一笑,“如今细想来,我欠钟哥颇多,当年若不是因我,他又如何会再举屠刀,能这般随他而去,我也心安了!”许夫人一脸安然地缓缓站起身来,撇开许言独自要往悬崖边上去!

“母亲……不可啊!”许言见许夫人这般言语,浑身一震,泪水倾眶而出,忙起身扑过去,紧紧抱住许夫人的双腿道,“母亲,您这是何苦?”

“言儿……!”许夫人疼爱地抚摸着许言道,“你师傅养育你这么多年,为娘本已欠他!这番随他而去,你也莫再阻拦,为娘心意已决!只是你父,今后要你和瑶瑶多加照顾了,他的恩情为娘只能来世再报答他!”说着挣脱许言的双手,一脸决绝地又往边上走去……

“母亲……!”许言嚎啕大哭着,双手捶地,“母亲,您让孩儿如何自处啊……?孩儿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许言连滚带爬着又一把抱住许夫人的大腿。

“言儿……!”许夫人俯身慈祥地望着他,“让为娘好好亲亲你!”说着蹲下身来,贴在许言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复又抬起头来,帮许言抹去脸上的泪水笑道,“为娘死前能等到你平安归来,就已满足了!以后为娘不能伴你左右,凡事要多加小心,瑶瑶你亦要多加疼爱!你们兄妹要相互扶持,别让你父亲太为操劳了……!”

说着,许夫人温柔地替许言整了整衣领,突然在许言胸口轻轻一点,许言顿时酥软在地。许夫人一脸平静地拉开许言的双手,起身继续走到悬崖边上,脚下即是一片空荡,山风吹得许夫人的衣襟猎猎作响,许夫人却是双目微合,满面恬静地立在悬崖边上,浑然不听许言在背后苦苦哀求……

“钟哥,快二十年了,萝儿夜夜垂泪,悔不当初,为何硬着心肠不肯回头随你而去!如今这般也好,我便随你而来了,萝儿还是那个让你百般怜爱的萝儿吗?这山脚遍地的油菜花已经快要败落了,萝儿多想再挎着竹篮为你采撷几枝啊……萝儿今日没穿着那件你喜欢的鹅黄长裙,到了下面你可要认得萝儿啊……钟哥……!”

许夫人嘴角一笑,好似看见了封钟在夜幕深处向他挥手,泪水缓缓滑落,白衣一抖,如那寻侣而去的鸟儿一般扑向了山下那片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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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江南当初写的时候,眼含热泪,不知道书友看得时候是否有所触动!

第十九章 许常啸灵堂(上)

伍若桐面目茫然地呆立在山顶上,她脸上对许夫人的鄙夷与不屑早已不见!她如何也想不到,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妇人,竟然这般决绝而去,让一直心硬如磐石的她深受震动!她这一生杀人无数,却从未心软过!可这次,她确实迷茫了……

“师傅……!”那玲儿,眼含泪水轻声地唤道。

伍若桐似未察觉,仍是木然地站在夜风中!之前对许夫人百般指责的快意如今已经荡然无存了!她的本意并不是非要置许夫人于死地!之前那般言语却只是要戏弄一番许言母子!事隔那么多年,她们年轻时的那点恩怨也已如今夜这场夜雾一般,早已飘散了许多……

她初到杭州原本便是寻许言而来!她已然探知另一卷羊皮卷的下落,便想和许言一道去寻得那卷羊皮卷,她深知自己和许言人单力薄,难得为封钟报仇雪恨。而许言如今已为南楚皇帝眼前的红人,便想待寻到那处宝藏后,再回来凭借许言和南楚皇帝的关系,和南楚皇帝做个交易,把宝藏里的东西尽付于楚棣,让楚棣兴兵灭了梁国和西胡,为封钟复仇!

可谁知那夜她隐到许言的书房中,却看到了回后院换衣的许夫人,这才惊觉许言的母亲竟然就是当年把封钟从她身边夺走的那个女子,一时怨恨封钟瞒了她这么多年!更是怀疑许言便是他们所出!便掳走许夫人,引得许言上山来!一来是想辨认许言真实的身份,二来也想借此好好羞辱一番他们母子!可是后来看到许言母子在山顶的一番相互维护,让她神伤自己一生漂泊无依,更是妒火中烧,才说出那番话来!却没想到,许夫人竟然慷慨赴难……

伍若桐走到悬崖边上,眼神迷离的四下张望着,是的,她本不想许夫人死了,她还希望她能活着!她希望许夫人跳下去的时候,能抓住了悬崖上一些枝藤!可悬崖下一片漆黑,她又如何能望得到底?

她的眼角倏地溢出一滴眼泪,随着夜风缓缓向山崖下飘去……

凌晨,疏疏落落下了几点雨,跟着凉风阵阵,好似那初阳台上的夜风哀号一夜仍不肯停歇,一路从崖上过杭州城而来,甚是凄凉!

杭州城内许府,府上大门两边挂上了两道长长的白帘,门口两边的石狮和匾额上亦是悬挂着一朵白布做成的挽灵花!

街上早起的行人,一脸愕然地望着许府门口的妆饰,心想昨日还热热闹闹的办寿筵,今日一早就办丧事!这大户人家,钱多,热闹也多!仔细一打听却得知许夫人昨夜不幸过世!顿时无不变色,许夫人乐善好施在杭州城却是出了名,许府周围的人家无不受过许夫人的恩惠。如今得知她不幸过世,众人无不摇头叹息,暗自垂泪!

众人正望着许府门前那白帘,沉浸在悲切中,却忽然见一座大轿急匆匆赶到许府大门前!只见方之湟腰系白带,老泪纵横地从轿内爬了出来,跟在一旁的下人,忙一把扶起他!方之湟满脸苦楚地走上了台阶,许府内好像早就知道他要过来一般,还没等他敲门,边上的小门就已打开!方之湟摆了摆手,也没说什么话,在那下人的搀扶下走进门内……

院前的空地上,许府的下人们一脸悲伤的忙碌着,方之湟想起昨日这里还四处彩灯高挂,今日却悬满了白帐,心中一痛,几乎要晕厥过去……

方之湟颤颤悠悠地走进客厅,却见许夫人一身寿衣安详地躺在一张木床上,四周摆满了嫩黄的油菜花,之前客厅屏风上的那个大大的红“寿”字早已不见,换上了一张许夫人的画像,画像周围再点满白花,厅内四处挂满了素幔白帏,香烟缭绕,气氛好是悲凉……

许家三子批麻戴孝地跪在许夫人的遗体前,许腾一夜之间白发骤生,感觉苍老了十多岁!一脸木然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子均……!”方之湟一声悲呼扑了过去,一把抱住许腾泣道,“你可要挺住啊!子均!”

“老大人!”许腾迟缓地抬起头来,一双布

满血丝的双眼看了看方之湟,复又低下头去,漠然不语,却是倒在方之湟的怀中,无声抽泣起来!

“子均,妹子走了,这家可还要你撑着啊……!”方之湟猛地一把拍在许腾的背上,悲痛道,“你可不能倒下啊,子均!”

“伯父,你且先歇息一下!”许常作为长子,停掉手中焚烧的烧纸和冥币,起身搀扶着方之湟坐到一边,“父亲昨夜悲伤过度,整个人好似迟钝了不少!”

“妹子,你怎么这么傻啊?”方之湟手指许夫人的遗体,不住摇手叹息道。他这般言语着,自然已经知道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许言泫然地跪在地上,神情恍惚!心中百般自责着!他虽和许夫人相处的时间不长,可自他受伤在床的那些天,许夫人日夜守候在他身边,喂他喝药吃饭,陪他说话解闷!她对许言的关爱让许言切身感到了那久违的亲情的温暖!他很快便融入到这个家庭之中,重享人伦之乐!

可他还没来得及在许夫人膝前尽一些孝道,如今却已阴阳两隔!许言一想到此,心中一苦,眼角又沁出一滴泪水来,却怎么也滑不出眼眶!

许夫人在初阳台那诡异的一点,让许言酥软在地上,一时使不出力!许言自是知道,这是他恩师封钟的一点小伎俩,应是当年传授给了许夫人用来防身!如今却是用在了许言身上!等许言一路呼啸着赶到山脚下,带着众人在崖下四处搜索,却发现,许夫人一脸笑意像是睡着了一般躺在油菜花丛中,浑身上下并未见一点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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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许常啸灵堂(下)

“哥哥,老大人来了……!”许瑶瑶见许言兀自沉沦着,轻轻拉着许言的衣角,提醒道。

许言微微一抬眼,看了看坐在椅子上一脸悲痛的方之湟,复又低下头去,似许腾的反应一般!许瑶瑶见许言这副模样,心中酸楚,泪水又止不住的涌出,默默地哭泣着……

如果此时还有谁能让许言能有所动容,那便只有许瑶瑶了!许言对自己这个妹妹的一番爱护却是诚挚的,他见瑶瑶又开始轻声抽泣着,便伸出手把她拥入自己的怀中,轻声安慰道:“瑶瑶莫哭了,以后还有哥哥呢,谁也欺负不了你,欺负不了你……!”许言喃喃说着。

许常见许言在灵堂上公然搂着许瑶瑶,心中一恼!他一直觊觎许瑶瑶的美色,他虽名为兄长,但其实却是表兄!古时表兄妹通婚也是平常,所以他心中早有这样的小算盘!但许夫人对他一直无甚好感,也让他不敢造次!如今许夫人过世,他不悲反喜!许腾对他一直颇为维护,作为许家长子,有些事还不得由着他!

许常缓步走到许言身边低声喝道:“母亲灵堂之上,你们这般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许言木然地抬头看了看许常,却是像看不到他不一般,又再低下头去!

“言弟,待会府外的吊客陆续前来,你们这般总是不妥!”许常耐心地劝解道。

可许言却浑然不知,兀自搂着靠在他胸膛垂泪的瑶瑶,默默念叨着什么!

“许言!”许常见他们这般搂着本已心中有火,看许言一再无视自己,怒火更盛,高声喝道,“你这不孝子,昨日母亲因你而去,今日又在她老人家灵堂上胡闹不成?”

许言心头被狠狠一刺,痛得他几乎抬不起眼!可,无论是谁对他说这句话,许言都会毫无怨言的默默承受了,可他许常没有这个资格!每次看到许常人前那做作出来的悲色,背后嘴角却偷挂笑意,许言几乎要忍耐不住想痛扁他一通!

“你……再说一遍?”许言头也不抬,冷冷道。

“怎么?我身为许家长子还说你不得了?”许常凛然道,“如果不是因为你,那妖女又如何会逼迫母亲跳下初阳台?”

许言心中一窒,几乎喘不上起来,他想辩驳,可又不知该如何辩驳,是的,这事却是因为他而起,如果不是伍若桐来找他,如何又会发现许夫人就是当年的绿萝!

许言双目猩红瞪着地面,一言不发,双手紧握!

“好了!你们莫在争吵了!”方之湟见许腾浑然不知此番景象,便起身摆手道,“你们母亲新去,就不能让她走得也清静些吗?”

许常见老大人开口,也不好过分,只能恭敬地退到一边,重新跪了下来!

许言却是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到许夫人的遗体旁边,看着昨夜本是鲜活的她,如今却已魂游地府,心中痛苦不已!许夫人平静地躺在花丛中,像是沉睡了一般!她的发髻是许言为她盘的,发髻上依旧挂着那支绿钗,许瑶瑶说,这支绿钗自她记事起,母亲便一直用着,从来不曾更换过,许言心中似有所悟!既然是母亲的心爱之物,许言便让瑶瑶继续给她戴上!到了下面,封钟看到这支绿钗便能认出她来!许夫人的寿衣是许言给她穿上的,寿衣里面却是那件许夫人压在箱底多年的鹅黄长裙,时过近二十年,当初的绿萝已为人母,可她少女时那婀娜的身段却是丝毫未曾走样,那鹅黄长裙依然是那样的合体!

“母亲……!”许言悲呼一声,趴在许夫人的身上,再次痛哭起来!

跪在一旁的许常听得许言这一呼,却是一声冷哼,也不发声,继续烧着他的冥币!

许言哭了半晌,再艰难抬起头来,竟是双眼一黑,整个人感觉天旋地转一般,几乎不能站立,正要摔倒去,却是瑶瑶眼疾手快,起身一把扶住许言,把他搀坐在地上,轻轻拥着他!许言这才幽幽的转醒过来……

“不孝子,倒会装模作样得很!”许常低声骂道!见到瑶瑶这般亲密拥着许言,稍微平复的心情又开始激动起来。

“大哥,你莫再说了!”许瑶瑶不忍许常这般反复指责许言,看了看怀中意识模糊的许言,忍住泪水劝解道,“这事本怪不得哥哥!”

“瑶瑶,你不要再维护着他!”许常以为许言故作迷糊不语,心中更是气愤,之前难得能义正词严地数落许言一番,痛结憋在胸口已久的怨气,若不是方之湟出声制止,他如何能轻易放过。这般火气再次上涌,也是不管不顾狠声道,“母亲,就是他害死的!许言,我且问你,你不是自负有一身高超的武艺吗?刀枪箭雨中,你救得了陛下,如今却怎么救不了自己的母亲?”许常腾一下扔下手中的冥币,指着躺在瑶瑶怀中的许言怒声道,“你根本就是贪生怕死之徒,见自己敌不过那妖女,便宁可舍了母亲的性命!亏得母亲在你伤病时,没日没夜地照顾你,今日你有何面目跪在这灵堂之上,母亲在天有灵,如何能原谅你?”

“大哥……求你别说了!”瑶瑶泪如泉涌,紧张地望着怀中几乎气结的许言,哀求道。

“如何不说?”许常见许言那副模样,心中更见舒坦,起身道继续骂喝着,言语愈加狠毒。

方之湟本想再出言制止,却见许腾仍是一副痴痴的模样,连连摇头叹息,也不再出声!

此时的许腾,却是魂游天外,丝毫不觉许常这番恶毒的言语!

许言胸中气血翻涌,之前在初阳台上,他中了伍若桐一掌,本有内伤!如今被许常一番谩骂,辩驳不得,满腔的委屈却化不成言语,只能口喘粗气,手指着许常,竟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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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一桩无妄事(上)

许夫人过世的消息一天内震动了整个杭州城,诸多大臣前天刚喝完许府的寿酒,第二日便又一身黑衣赶来吊唁,好是忙碌!

楚国皇帝第二日清晨在宫中突闻此讯,震惊之余,支开一干太监,独自一人关在御书房垂泪惆怅不已,连早朝也停了!中午便下旨追封许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又让灵隐寺得道高僧智远大师亲自率其一帮弟子下山到许府做法事!当夜,又亲自前往许府吊唁,得知许言卧病在床,复又到许言房中好生安慰了一番,这才离去!

许府突发白事,其他与许腾有些过节的如丞相傅齐轩等人,得知皇帝都亲自前往吊唁,也抹不开面子,第三日纷纷一脸沉重地赶到许府吊唁!

抛开往日的纷纷扰扰,许腾也是连连拜谢!傅齐轩等人见许腾隔了两日未见,却已满头花白,亦是唏嘘不已!他们本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之前他拉拢许腾等人投靠大皇子被拒后,心生罅隙,之后因为政见上的一些分歧,才愈发疏远!

是夜!许府,许常卧室!

许常一脸疲惫地从灵堂返回自己的屋内!他做为长子本应是一直在许夫人的灵堂内守灵!可许腾见他已是接连守了三夜,便让他回房歇息,他自己和许瑶瑶却留了下来!

“真是累啊!”许常揉了揉肩膀,转身吩咐后面的一个跟班道,“蔡波,去给我打盆热水来,我要好好泡泡脚!”

“好咧!”那蔡波一脸殷勤道,“大少爷,您等着,小的这就给您去打!”

不一会,蔡波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待许常坐上椅子后,便替他脱掉鞋子,亲自给许常拿捏了起来,“大少爷,你之前在夫人灵堂前那番话可真是说得痛快啊!”

许常微微一笑,那日把许言骂得口吐鲜血,卧病在床,让他乐了好是一阵,着实出了心中一口恶气!许常舒服地眯着眼,神情好是得意!

“小的在外面也听得好是畅快!”那蔡波低声笑道,“不过,二少爷如今手握大权,大少爷之前得罪了他,只怕他日后报复啊!而且在小的这些日子看来,二少爷隐隐有取代大少爷在府中继承产业地位的趋势啊!”

许常眉头一皱,心中却是好一阵慌恐,这也正是他一直所忧虑的,如果今后这家主的地位落到许言的头上,他当初和他亲生父亲许跃算计的可都要落空了!

那蔡波见许常面色一变,滑溜的眼珠子一转,谄媚道:“大少爷,小的倒有一计,定可以让二少爷身败名裂!”这蔡波平日借着许常的赏识,在府中没少欺负其他下人,许言知道后也没少责骂他,搞得他也是颇有怨气!之前早就想好一策,只是许常一直待在灵堂内,无法向他说明,今日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便忙抖了出来!

“哦!”许常一喜,忙问道,“快快说来!”这蔡波颇有心计,他是知道的!平常没少给许常出一些歪点子,屡屡得逞后,让许常对他日渐看重!

“大少爷只要将那日责骂的这番话散布于杭州城内,让众人都知道二少爷惹祸上身,以致夫人被妖女掳走,之后他贪生怕死,用夫人的性命换来自己一命!如此一来,等杭州城内百姓都知道后,那二少爷便是千夫所指,名声扫地!皇帝陛下知道后,指不定还要罢了他的官!老爷即便对他百般维护!可一人之力哪里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这般下来,大少爷自可牢牢把持住这继承之位!”

“妙啊!”许常腾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面露狂喜,“蔡波,总算本少爷平日没白疼你!若他日我顺利继承了这许府的产业,这管家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谢大少爷!”蔡波顿时心花怒放,眼看许腾一夜苍老那么多,好似命不久矣!如果真等许常继承了那些产业,他身为管家,那还不吃香喝辣,要什么来什么?

“如此,这散布消息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许常低声道,“多找些人手,要让满城百姓皆知这畜生的一番恶行!”

“大少爷,您就放心吧!”那蔡波嘿嘿一笑,“这点小事,小的还不信手拈来?”

许常满意地坐下来,继续闭目享受着蔡波的按摩……

接连休息三日后,许言才下得床来,许夫人业已入棺!所幸许常身为长子,在许夫人入棺前,已替许夫人双目开光!许言趴在灵柩又撕心裂肺的痛哭一番后!复又跪倒在许夫人灵位前,不言不语,似是傻了一般!

府中的下人却是更见忙碌,四处引客,摆礼,外出准备出殡时所需的杂物!

待到头“七”的第六日傍晚,府外一声高呼,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一身黑衣,满脸风尘地冲进灵堂,看到摆放在灵堂上的许夫人的灵柩,一声悲呼跪倒在地。

“小嫂子,楚楠来晚了……!”灵堂内众人一阵惊愕,来者正是当今楚国皇帝的七弟容王楚楠,他自是悲切没能见上许夫人遗容一面!楚楠痛哭流涕着,让灵堂内原本悲意渐缓的众人,又忍不住垂泪不已!

“王爷起来吧!”许腾颤幽幽地走过来,扶起楚楠含泪道。

“子均兄……!”楚楠紧紧握着许腾的双手,望着许腾那满头的白发,悲意更盛,却不知该如何言语,只能默默望着许腾,含泪叹息!

许腾经过六日的调整,再加上皇帝和众人的劝慰,神色已是好上一些,“王爷,怎得赶来了,江边军务要紧啊!”许腾摇头道。

楚楠望了望许夫人的灵柩,复又落泪道:“小嫂子待我亲如胞弟,楚楠日赶夜赶,却还是未能见上她最后一面,心有不甘,心有不甘啊!”

“许言,谁是许言?”楚楠突然高声问道,似是想起一桩紧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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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一桩无妄事(下)

许腾抬手微微一指跪在许夫人灵柩前的许言,也不问楚楠是为何事!

许言恍惚间,只是听得有人呼了两声自己的名字,却未回头,顾自跪在那里!

那楚楠面色激愤地望向许言,紧跟着一阵风走向他面前,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抬脚就狠狠踹向许言腰间!楚楠自幼习武,在军中跟随方之湟数十年,一副身板何其强壮!那一脚直接又把许言踹得滑地而倒,口吐鲜血,昏厥过去……

可怜许言本是刚复原一些,这一踹却又不知要让他多躺几些个天!

楚楠这一脚踹完,却尤未解恨,复又要抬脚!一边的许瑶瑶不知哪里来的气力,扑上来便抱住了楚楠的腿脚,泣声道:“叔父,您这是为何啊?”

“王爷,这是何故?”身后的许腾拼着残余的一点气力,紧紧地抱住楚楠,看着晕倒在地上的许言,痛心不已!

“这贪生怕死的不孝子,留之何用?当初你们找他回来做甚?如今还有脸跪在这灵堂之上,子均兄,你也不怕小嫂子死不暝目吗?”楚楠恨声指着昏迷的许言道。

“王爷误会了!”许腾把楚楠拉到一边,便把事情的整个经过详细地告诉了楚楠!

许瑶瑶趁着这个时机,忙把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许言抱起来,看着许言满脸的鲜血,泪珠如断线一般,不住地滑落下来,滴在许言的脸上!

“子均兄,你怎这般糊涂啊!”那楚楠捶着桌子骂道,“许言既然能救得陛下,必是有一身武艺,小嫂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制得住他?”

“王爷有所不知啊!”许腾摇头叹息道,“夫人她早年间不知从何处习得一手小伎俩,居然能用指点人胸口,让人酥软倒地,浑身无力,动弹不得!”许腾对许夫人之前和封钟的诸段纠缠还是了解一些,只是他从未对旁人提起过。这许夫人的那点小伎俩他也是知道她从封钟处习得,而且他也亲身体会过几次!所以他对许言的描述毫无怀疑!

“你且想想,他那日在灵隐寺外遇见陛下之时,不识陛下身份,却能依然浴血相救,几乎丧命!他与陛下素昧平生,却依然能做到如此,如何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遇难,王爷,你确实是冤枉他了!”许腾望着瑶瑶怀中的许言含泪道,“这孩子,自从归来后,对我和夫人孝顺有加,谦虚守道,每夜只要在府内便要亲自伺候我夫妇二人洗脚,替我们拿捏一番,才会回屋歇息,如何是你口中的不孝子?”

“哦……!?”楚楠神情一震,颇为复杂地望着许言道,“那如何会有传闻,说许言因为贪生怕死,才致小嫂子以命相换!”

原来身在一旁快意地看着许言满脸鲜血的许常一听此言,浑身一紧,小意地侧身望了望容王和许腾,心如打鼓!

“是何人诬蔑我言儿?”许腾无力道,却是满脸愕然!他这些日子都是呆在灵堂内,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确实一无所知!

“我一路策马赶回,刚至杭州城门口附近,便听得有人这般言语!”楚楠说道。

“哎……总是有人嫌我许家乱得还不够啊!”许腾叹息道,“王爷这一脚踹得狠了些,言儿前些日呕血卧病,昨日方才转好一些,你这一脚,却不知会不会要了他的命啊?”

“这……!”楚楠面色一窘,惭愧道,“本王刚才确实鲁莽了!”便忙起身走到瑶瑶身边看了看仍昏迷不省的许言!暗自摇了摇头,坐在一边沉默不语!

早有下人叫来了郎中,把许言抬进了他的房中!

许言刚被抬走,却又见方之湟匆忙赶来!看见楚楠一脸沮丧地坐在椅子上,而许夫人的灵柩前只有一滩血迹,却不见许言和瑶瑶,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步履蹒跚地走到楚楠面前,瞪着他……

“老大人……!”楚楠看方之湟只是瞪着他,并不言语,便心虚道。

“王爷的威风摆够了吧?哼……”方之湟怒声道,“老夫自小便教导你,让你遇事切不可莽撞,如今你掌管北线大营多年,却一点未见长进,你让老夫如何说你?若是许言有个三长两短,你看老夫如何收拾你!”

按理楚楠怎么说也是当今王爷,身份尊崇!如何能忍受一个老头这般指责自己!可方之湟也是两朝元老,当初他一手带着楚楠在军中历练,一手鼎力把楚棣推上了宝座!身份更是特殊,而且他从不居功自傲,甚得皇帝和容王的信任、尊敬!所以,楚楠面对方之湟的责骂,却是一脸羞愧,不敢辩驳一句!

疏密院,戴立的理事房!

段风和张子善正一脸关切地望着戴立。戴立双目微暇道:“这事,你们怎么看?”

“定是有人故意散布谣言中伤大人!”张子善拍案道,“那日我与段风,虽然之后到了山脚,可见掌院大人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从山顶冲下,怎么也不是做作!再说,大人在灵隐寺尚能救助私服游访的陛下,如何会对自己母亲的生死无动于衷,定是小人中伤所为!”

“子善所言极是!属下也是毫不怀疑掌院大人的忠孝之心!”段风断然道。

“恩!”戴立淡淡点了点头道,“我也这般认为,掌院大人连番受到陛下的恩宠,定是有人容他不得,这才借机散布谣言,以求扳倒大人!此事不但损害了大人的声誉,对我疏密院的名声亦有影响,子善你速速派人到坊间寻访散布谣言之人,一但寻获,便给我抓到院中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个胆量把脏水泼到我疏密院掌院大人身上,段风你再安排人手,把百姓的舆论先压一压,等抓到散布谣言之人后,再把事情的真相重新公布城内,力求把这件事情对大人的影响降到最低!”

“遵命……!”张子善和段风轰然领命,面含激愤之色,各自准备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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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二更毕

第二十一章 终得佳人归(上)

“母亲,您的脚还是这般细腻光滑,孩儿恍惚间,还当以为是在给妹妹洗脚呢!”许言轻轻地帮许夫人抚摸着双脚,笑道。

许夫人面含羞意,轻轻对许言一啐,笑道:“你这孩子,为娘都这般岁数了你还要取笑我?”

“哪是取笑?”许言辩道,“这其中的滋味只有父亲知道了,父亲您说是也不是?”

“这个嘛……!”许腾面色一窘,瞪了瞪言语放肆的许言一眼,含糊道,“也就那样!”

“什么叫也就那样?”许夫人却不乐意了,怨声道,“老爷可是嫌弃我年老色衰了?”

许言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笑看着一脸窘迫的许腾,笑道,“母亲,看父亲这般神色,孩儿忽觉不妥,母亲今后可对父亲要看得紧个些!”

“呵呵!老夫在你们母子二人眼中倒是这般下作了不成?”许腾哈哈笑道。

忽然窗外一阵风掠过,一身妖艳装扮的伍若桐突然冲入房内,一把抓起许夫人,冲许言一阵嘲笑后,扬长而去……

“母亲……母亲……!”许言面色苍白,嘴唇干裂,昏迷中,连连唤道。

“哥哥……!”原本趴睡在许言床边的瑶瑶,突然被惊醒,忙起身呼叫起来!

许言这才转醒过来!抬眼看了看一直守在一边的瑶瑶,艰难道,“你怎不在灵堂守着?”

“灵堂有大哥和父亲在!”瑶瑶轻声道,“你就不用担心了!”

“容王可还在?”许言想起容王就有些莫名,无力问道,“他先前缘何要踹我那一脚?”

“现在天都快亮了,想必早就走了!”许瑶瑶黯然道,“之前他踹你那一脚,却是因为误会你了,你别放在心上,安心养伤便是!”想着许言几日内,连着呕血昏迷,瑶瑶心中便悲痛得紧,如果许言再倒下,可让她如何是好!

“恩!”许言轻轻点了点头,便挣扎着要起身来。

“哥哥,你如何又要起来,躺着便是!”瑶瑶见许言要起身,便忙擦去眼角溢出的泪水。

“今日母亲便要出殡了!”许言道,“我怎么能不亲自去扶灵,再说哥哥的身子没那么金贵,容王那一脚要不了我的性命,你自可放心!”

瑶瑶拗他不过,只能轻轻把他扶起,替他穿上鞋子!

许言看着瑶瑶低头默默地给自己穿着鞋子,想着今后自己和她相依为命,一阵悲意复又涌上,眼含热泪道:“瑶瑶,你心里可有一点怨恨哥哥?哥哥那日答应你把母亲平安带回来,可哥哥却食言了!”

许瑶瑶抬起那张布满泪痕清秀的脸,微微向许言一笑道,“瑶瑶又如何会怪哥哥,哥哥不要胡思乱想!母亲虽然不在了,可还有父亲和哥哥在,瑶瑶得撑住!”

“你不怪哥哥,可哥哥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自己!”许言起身叹道。

“哥哥……!你这又是何苦……!”许瑶瑶悲泣道。

“走吧……!”许言轻轻拍了拍瑶瑶,缓缓走出房门,朝灵堂走去!

待来到灵堂,却见除了许腾和许常,方之湟和楚楠也是一脸悲色的陪在一旁!许言晃晃悠悠地走到他们面前,深深一礼,复不做声,径自和瑶瑶跪在一旁!

“贤侄……!”方之湟忙询问道,“怎不多歇息会?可莫熬坏了身子!”

许言微微一摇头,看着许夫人的灵柩后的画像,暗自垂泪!

“先前容王道听途说,不识真相,误会了贤侄,你可别往心里去!”方之湟复又劝慰道。

一边的楚楠听方之湟这么一说,也顾不上他这王爷的面子,忙走到许言身边轻声道:“本王之前却是鲁莽了,贤侄心中若有怨气,尽管往本王身上招呼!”

“王爷言重了!”许言含泪摇头道,“王爷千里奔波,不计疲劳,赶到家母灵前,许言心中感激不尽。有王爷这分恩情,许言便是挨上王爷千脚万脚,也是应该受得!”

“哎,你这孩子!”楚楠摇头自责道,“本王怎就那么糊涂呢?”

“王爷莫要自责!”许言挥手道,“王爷爱憎分明,义薄云天,让许言敬佩不已!此事本因许言而起,许言便是万死也难赎其罪!”

“贤侄有苦难言,老夫等人又如何不知!”方之湟轻声安慰道,“你莫再暗自责备,这家还要你和你父亲支撑着,你切不可胡思乱想!”

跪在一边的许常一听方之湟此言,却是心中一恼,这老不死,分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许言沉沉点了点头,看了看暗自神伤一头白发的许腾,起身走到许腾身边道,“父亲还是去歇息会吧,一会出殡又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许腾轻轻摆了摆手道:“为父还撑得住,倒是你几番呕血,呆会捧牌却不知能不能撑住!”

“父亲不用担心!”许言跪在许腾身边含泪道,“母亲这一程,孩儿如何也要送她到最后,即便要死,也要死在母亲的坟前,如此也能伺候母亲于九泉之下!”

“哥哥……,你莫再这般胡言乱语了!”许瑶瑶闻言扑到许言怀中痛哭道,“你若执意想死,瑶瑶便也随你一同去!”

“好……好啊!”许腾却是凄然一笑,“既然如此,我们父子三人,一同随你母亲而去!到地下也算再聚个团圆!”

“子均……你这是说的什么混帐话?”方之湟老泪纵横骂道,“老夫当年丧妻之时,两子尚幼,这么多年,老夫不也是熬过来了吗?子均,为了两个孩子,切莫这般糊涂啊!”

“子均兄……!”楚楠见他们一家人心生死意,眼含热泪道,“你们这般言语,让小嫂子躺在里面如何心安哪?你如何忍心这两个孩子随你而去?子均兄啊……你醒醒吧!”

许腾父子三人闻言,抱头痛哭着,只剩许常一人颇为尴尬地跪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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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到!

第二十一章 终得佳人归(下)

天色渐渐亮了,出殡的时辰渐近!门内的近两百个杠夫,分为三拨!在许府管家许泰的监督下,换上新驾衣、新靴子!一帮吹鼓手们早已在堂外准备妥当,只有两人照例是用两个大号吹着“鸣呼,鸣呼”的声响……

许家的下人拿着众些个开路王、打道鬼、喷钱兽等纸活,小心站在院内一旁!

而大门之外,许府众多的亲朋好友,臂挽黑带,手持花圈一脸悲色地候在府外!

随着杠头高声喊道:“本家大爷,请盆子!”,跪在灵柩前打幡的长子许常,将一个带孔的瓦盆打碎,全体堂内的孝属高声举哀!

跟着杠头一声大喝,旁边一人高手一洒,纸钱粉落,灵柩即被杠夫们抬出灵堂,朝门外而去……

等灵柩一出大门则紧跟着一锤大锣,锁呐、云锣、堂鼓齐奏。跟着先前行去的輓联、匾额、纸活和众多执事而去!后面跟着一群和尚、道士,口中默念经文!

灵柩早已换上了六十四人的大杠!许常举幡,许言捧牌,行在许夫人灵柩前!就这样一路往杭州西边的坟地而去……

天色昏暗!乌云层层压着,好似大雨随时要抖落而下!

在杭州城西钱塘门外,城门刚开一会,一辆马车边颠簸着从城外驶了进来!

一个黄衣丫头从马车内探出头来,仔细看了看周围,复又钻回车内。

“小姐,我们终于进杭州城了!”那丫头望着边上一位身着桃红长裙月貌花容般的妙龄女子笑道,“这杭州城好好的北门不开,却要咱转到这西门来!到这一路奔波,可把小姐累坏了吧?”

那少女淡淡一笑,抬起螓首!蛾眉微展,轻轻叹了口气。

“小姐因何叹气啊?”那丫头却取笑道,“可是担心时过一年多,许公子另有新欢了?”

“你这丫头!”那桃红少女眸含秋水,抬起粉拳捶在那丫头的身上,笑道,“你这张小嘴,怎地越来越贫,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那丫头嘴角一撅,吃吃笑道:“嫁不出去又如何?我便一生陪着小姐!”

那桃红少女微微摇头,笑了笑!轻轻撩起车里的窗帘,往外看了看,说道:“这江南的天气就是多变,昨日还是那般晴好,今日却这般阴沉!”

说着,便轻轻抚摸着怀中的那架瑶琴,渐渐地,她的思绪便飘远而去!飘到那个人身上,飘到让她日夜牵挂,思到深处便暗自滑泪的许言身上……

来的正是虚洛嫦和她的贴身丫鬟悦儿!自从与许言洛阳一别之后,她便杳无音讯,如今终于才匆匆赶来!虚洛嫦回到东海落霞岛上后,却得知屈长老缠绵于病榻久矣,顾不得奔波的劳累,便在其床榻间细心照料着,屈长老得知虚洛嫦终于找到了那人,原来近在弥离之际的他,竟然奇迹般开始慢慢恢复起来!但终归是先前被病魔折磨得太过辛苦,恢复得很慢,这般过了五月之期,屈长老这才能脱离病榻缓步行走。如此虚洛嫦才静下心来处理飘韵门内的事务!想着与许言一年之期渐近,可门内的事务却因为屈长老卧病后,一直拖沓良多,且甚为繁琐,而她原本想将飘韵门圣女之位传给师妹的想法,也因为屈长老的执意反对,也只能无奈作罢!待安抚完门内诸多事宜,在她百般恳求之下,屈长老才同意让她离岛而去!这才带着悦儿一路匆忙往洛阳赶去……

等她们风尘仆仆赶到洛阳东郊,许言等人离去已半月有余!空荡荡的茅屋内,只留得许言给她的那封信!虚洛嫦泪雨滂沱地看完那封信,便又启程往楚国而来……

在长江边上花了诸多周折,才得以一叶扁舟渡江南下!如今总算是顺利来到了杭州城,她们两个女子一路奔波,少不得招引一些狂蜂浪蝶,只是她们主仆二人,俱有一身不弱的武艺傍身,轻薄之徒却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虚洛嫦正思量间,却听得前面隐隐一阵锣鼓的喧闹声,那器乐鸣奏间悲凉之意甚浓!虚洛嫦正迟疑间,马车却是忽然停了下来!虚洛嫦正想发问,却听到前面的车夫唤道:“两位姑娘,前面好似有人家出丧路过这里,已经不能再行进!我看便送你们到这好了!”

“恩!”虚洛嫦朝悦儿轻轻点了点头。那悦儿神情似对这车夫极为不满,私自扣下一点银两,出车而去!那车夫也辩驳不过她,只能无奈收了余下的银两,待悦儿把虚洛嫦搀扶下马车后,便往回路而去!

前面的锣鼓声渐近,围观的人群也越来越多!虚洛嫦淡眉一皱,看到边上有一间茶楼,便拉着悦儿走上茶楼,挑了个靠窗的位置便坐了下来,想等着这出丧的队伍一过,看热闹的人群散去后,再往城中赶去!

“真是晦气,这刚进城便碰到出丧的!”悦儿恼道。

“你这丫头,死者为大,你可莫要胡言乱语,当心被出丧家属听得,把你掳了去,到时我可救不了你!”虚洛嫦掩口取笑道。

悦儿毫不在意,趴出窗外看着渐渐行近的出丧队伍!

漫天白帷飞舞,遍地纸钱飘落!许言捧着许夫人的牌位,步履踉跄地行走着,泪水似乎早已流尽,许言神色苍白地咬牙坚持着!无论如何也要送完母亲这最后一程!道路两边的百姓对着许言指指点点,却是他们听得许常散布的谣言,纷纷对许言出声谩骂着……

许言却是毫不理会!只是感觉浑身乏力,头眩晕着一阵猛过一阵……

“小姐,这家人连出丧都搞这么大排场,应该是杭州城内的大户人家了!”悦儿趴在窗户上饶有兴致的观望着,此时行走在队伍前头举着輓联的一群人已经来到了这茶楼之下!

“咦……好像这户人家也姓许来着!”悦儿轻呼一声!

虚洛嫦听得,无由来的心尖一紧,她本不好凑看这些热闹!但听得悦儿这么一说,便也盈盈起身,往窗外望去……

出丧的队伍已过一半,许言蹒跚着正行到这茶楼下,他晃了晃昏沉的脑袋,挣扎着想要让越来越迷糊的眼睛清明一些……

“小姐,那不是许公子吗?”悦儿眼尖,率先发现了捧着牌位的许言,低呼道。

“哪里呢?”虚洛嫦心口一窒,忙顺着悦儿指着的方向望去,却见正是许言!看他一身麻衣,脸色苍白,手捧牌位,步履艰难地行走在灵柩之前。虚洛嫦心中一痛,杏目顿时微红,一年不见他,怎地变得如此憔悴,变得这般让人心痛,虚洛嫦这般想着,眼中泪水不住盈眶而出……

此时的许言,却是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双目一黑,再也支撑不住,仰面倒地而去……

“言哥……!”虚洛嫦一声悲呼,在楼下众人惊愕之间,越窗而出,直往许言飞去……

第二十二章 夜话别后事(上)

杭州城,疏密院。

张子善和段风正一脸阴霾地坐在戴立的理事房内。而戴立也是颇有些焦躁地在房内来回踱步着,好似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大人,你看这个事情?”段风终于还是按捺不住,抬首问道。

戴立眉头紧锁,微微看了看段风一眼,还是没有语言,低着头沉吟着!

“大人!”张子善接口道,“属下以为,此事还是要早作打算,如今京都内的谣言依旧汹涌,掌院大人甚是被动,如果继续让谣言向京都城外散布开来,掌院大人的名声堪忧啊!”

“可问题是,这谣言的始作俑者却是许府的大公子啊!”戴立无奈地摇了摇头,担忧道,“如果我们贸然行动,许尚书和掌院大人事后怪罪倒是其次!如今许府正逢多事之秋,大人至今还昏迷未醒,如果我们擅自主张,只怕会给大人添乱啊!”

“大人,事情已经调查清楚,这许家大公子本是许尚书过继而来,此人名声本来不佳!想必是大人回来后,便是担心自己的在许府的地位,这才行了如此龌龊的计策,以此来中伤大人!”段风愤然道,“我们疏密院有监察之责,先把人抓起来,知告杭州府尹再说!”

“不可,不可!”戴立断然挥手道,“此事关系重大,万不可鲁莽!我还是认为等大人清醒后,我们请示后再做打算!”戴立想了想继续道,“我们现在能做的便是把其他一些散布谣言的人继续控制起来,再让他们写下供词!先把城内的谣言澄清再说!”

“也只能如此了!”张子善缓缓点了点头,“之前散布谣言的一些个街头**,现今都羁押在院内,等会我便让人送到杭州府去!”

“恩!”戴立眉毛一挑道,“你给杭州府尹吕朝带句话,便说现今掌院大人昏迷不醒,是我交代,这些个人让他从严处理!不管用什么办法,势必要证明大人的清白,算是我疏密院欠他一个人情,今后自当奉还!”

“是!”张子善颔首应道,也不做停留,起身便往外赶去。

“大人,之前掌院大人吩咐让我联络那暗刀门门主谭思扬的事情!”段风轻声道,“今日他已经到了杭州,可掌院大人还卧病在床,你看如何是好?”

“恩!”戴立点了点头道,“先别着急,你派人带他们一行人先在杭州四处游玩几日,他要是问起,便说此事要掌院大人亲自过问,让他多逗留几日!”

“是!”段风犹豫道,“只是怕他们一行人在杭州呆久了,被人知道了身份,到时消息泄露出去,如果让人知道我疏密院招募江湖人士的一些举动,怕事有不妥啊!”

“那就你自己亲自去陪着,让他们嘴巴都严实点!”戴立沉声道,“此事关系重大,诸多事宜,你都要亲自安排,切不可让他们暴露了身份!”

“好,我立刻就去安排!”段风点头应下,也躬身告辞而去。

戴立一脸忧色地坐在椅子上,如今从各处大营调集的一些人手陆续拿着调令来到了疏密院,戴立自己却不敢做决断,所有的人手挑选与安排都要等许言亲自安排!可许言如今倒在床上,还未转醒!事情落了一大堆,如何能让他不焦急!

是夜,许府,许言的暖阁内!

一声舒缓的琴声渐渐响起,共着房外摇曳的竹影,意味悠扬地从房内四散弥漫开来……

本是一直处在昏迷中的许言,好似感受到了某种呼唤,原本聚积于体内丹田的真气,四处游走着,开始自行帮许言修复各处伤口!许言眉间微微一拧!随着体内的真气行走愈加猛烈起来,他长长呼了口气,这才缓缓转醒过来!

许言艰难地抬起眼帘,看着熟悉的床顶上暗黄的帷帐,又是一声轻叹!他知道他这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他这一声叹,却不知道是庆幸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

琴音悠然飘来,许言心神一暖,迷糊间看见一个桃红女子背对着他,一头乌黑的长发似瀑布一般垂挂而下,婀娜地坐在窗前正动情地抚着琴……

许言微微一笑,这个世界再如何变化,却总还有她此刻能陪伴着自己,只是没想到她的琴技亦是如此出色,“瑶瑶,你这瑶琴技艺已不在哥哥之下,如何之前还要缠着哥哥教你?”

那桃红女子一听许言醒了,身形微颤,缓缓摇一摇头!却没有停下手来,两行清泪却是不由自已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许言听着这颇为熟悉的琴音,原本沉涨的大脑稍显清明,忙心神稍敛!慢慢地回忆着之前的发生的事情,终于还是让他想起自己在行丧的途中昏倒的一节!脸色一黯,自然还是埋怨他自己没能送许夫人最后一程!他已不知道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桃红女子终于把一曲抚完,望了望窗外那轮半月,淡眉一扬,慢慢转过身来!

许言却是正闭目养神着,听着琴声停下便吩咐道:“瑶瑶,给哥哥倒杯水来,口渴得很!”

那桃红女子也不说话,便来到案几边上倒上了一杯水!再慢慢走到许言床边……

待许言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这个给他端着茶碗的女子,却是惊呆了……

许言痴痴地望着虚洛嫦,他不敢相信自己苦等一年多的她,竟然无声无息如新月一般矗立在自己的面前!他怀疑是自己的幻觉,可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和虚洛嫦过往的点点滴滴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来不及辨别,这连日来压抑在心中的委屈和苦闷,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缺口,一把抱住虚洛嫦,嚎啕痛哭起来……

虚洛嫦自然早已知道许府连日来发生的事情。那日她突然从茶楼上飞到许言身边,自然是引起了一片混乱!还好,那日王其便一直守候在离许言不远的地方,正当他以为有人欲对许言不利,出手相救之时,却发现来人正是虚洛嫦,心喜之下,便也没有做任何隐瞒,把虚洛嫦的身份如实告诉了许家上下!

许腾眼看许言已经昏迷不省人事,便忙让下人去请来郎中,再让虚洛嫦和王其把他带回府中休养!行丧的队伍却不能因此而耽搁下,继续一路往西而去!

第二十二章 夜话别后事(下)

许言瘫软在虚洛嫦的怀中,好一阵子才平复自己的心情!缓缓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着默默陪着他一同落泪的虚洛嫦,轻声道:“嫦儿,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虚洛嫦微微摇了摇头,温柔地抚摸着许言的脸颊道:“嫦儿回来了,可还是晚了!”虚洛嫦紧紧地抓着许言的手呢喃道,“嫦儿在岛上亦是日夜思念言哥,只是没想到言哥回到楚国后发生了这么多事,让嫦儿好生内疚!”

“我知道你定是因为岛上的事情耽搁了!”许言微微一笑摇头道,“此番出来可还要回去?”

虚洛嫦淡淡一笑,看着怀中像是一个孩子般微笑着的许言,心中漫过一阵温暖,俯首贴在许言的脸上,轻声道:“岛上的事务俱已交代妥当,此番寻你而来,便是你要赶我走,我也赖着不走了!”她因为担心许言的伤势,自己没能卸下圣女一职之事终是说不出口。

许言起身轻轻把她扳开,深情地望着一脸娇羞清眸流盼的虚洛嫦,满足的笑了!这位在许言心中千呼万唤始出现的爱人,如今真实地依偎在自己的身边,许言一时感慨万千,心中的伤痛也淡了几分!

“这一路寻我而来,辛苦你了!”许言抬手轻轻地抚摸着虚洛嫦清瘦的脸颊,贪婪地吸取着虚洛嫦体外淡淡的幽香“这些日子以来,我真害怕你便是这般离我而去,不再回来了!”

“嫦儿又如何舍得?”虚洛嫦羞涩一笑,复又偎在许言怀中呢喃道。

许言心中一暖,紧紧地抱着虚洛嫦,浑身激动得轻轻地颤抖着!那种失而复得的幸福,让他加倍的珍惜着!

他们二人正忘情地相拥着,忽闻门外一声轻询,“虚姑娘,我哥哥是否已经醒了?”

两人忽然警醒,忙松开怀抱!虚洛嫦满脸羞红地起身理了理自己的发髻和衣领,看了看闭目靠在床塌上的许言,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会,才走到门后,轻轻地打开房门!

房门外站着一娉婷少女正是许瑶瑶。许瑶瑶见虚洛嫦打开了房门,向她微微一笑,轻身荡入房内!对于这个突然闯入她生活中的绝色女子,许瑶瑶说不出是何滋味!虚洛嫦的名字,她在许言回府之前便早有耳闻,而且一直对她心存敬佩!以往也是从许言的言辞中依稀能感觉到,他与虚洛嫦的关系非同一般!但自从今日见到虚洛嫦对许言的这般关切后,许瑶瑶自然能知道他们二人早已情根深种!她的心里既有欣喜,又有一丝失落!若是在以往,许言昏迷后,一直守候在床边的人自然应该是她自己,如今虚洛嫦来了,虽然她还没和许家众人明言她自己和许言的关系,可却是毫不顾忌男女之别,当仁不让地接过了照顾许言的重任!

“瑶瑶来了?”许言微微睁开双眼,望着靠向床边的许瑶瑶,勉强一笑道。

许瑶瑶轻轻点了点头道:“哥哥,可是觉得好了些?”,她本是想俯身坐在床边,可一想房内还有虚洛嫦在,心知今时不同往日,神情微微一黯,只能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许言经过这么些日子与许瑶瑶的相处,早就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却是抬手把她唤到自己身边,让她在床沿坐了下来,“怎的和哥哥生分起来了?父亲可是歇息了?”

“恩!”许瑶瑶轻轻地应了一声,如今坐在许言床边却让她有些局促不安起来,眼角偷偷地瞥了一眼坐在边上的虚洛嫦,见她丝毫不显异样,心下稍安!

许言却是心尖一痛,闭目缓缓摇了摇头,想到自己最后还是因为体力不支,昏倒在路途中!许言抑制不住心底不停翻涌的悲痛,热泪不禁滚滚而下……

虚洛嫦和许瑶瑶亦心知许言此刻为何流泪,心中悲伤着,也不再安慰些什么,只能默默陪着许言掉泪!房间内好不容易才积聚起来的一点点欢愉的气息,早已消逝得无影无踪!

许言暗自神伤一会,气息运转混乱,已是无力再去问瑶瑶其他一些事情!在虚洛嫦的搀扶下,缓缓睡倒在床上,合上双眼沉沉睡去!

虚洛嫦帮许言合上被盖,看了看坐在一边一脸倦容的许瑶瑶,微微摇了摇头劝慰道:“许姑娘,你也累了一天,还是早些去歇息吧!”

许瑶瑶苦笑着摇了摇头,自从许夫人过世后,她除了在灵堂,更多的时间便的呆在许言的房间照顾他!之前伺候许腾睡下后,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便很自然地转到许言的暖阁来!许夫人的离去,许瑶瑶的悲痛更在许言之上,每每守在许言的床边,她便自己一个人暗自垂泪,悲痛不已!可在众人面前这女子却是出奇的坚强,只因在她心中还有另一个支柱,那就是许言!

虚洛嫦见她执意不肯离去!也不再坚持,给她倒上一杯茶水后!便又轻身荡到窗边的案几前缓缓坐下,淡眉一展,心绪稍缓,纤细的玉指点在琴弦上,须臾飘起一阵舒缓的琴音!在许言入睡之时,却是她以泪唤琴诀替他疗伤最好的时机!

许瑶瑶却是眼神微亮,有些出神地凝望着虚洛嫦的背影!她却是第一次聆听到虚洛嫦的琴音!其间的美妙,自是不用多说!怪异地却是瑶瑶听到这琴音后,便是原本悲意甚浓的情绪,也好似被着琴音驱散了!心情渐渐平缓之后,原本体内层层累积的疲惫,也跟着被这琴音抽丝拨茧一般点点从体内驱离开去,人也变得舒适起来!直到她听到后面,睡意渐弄,再也无法拒绝虚洛嫦的一番好意,侧身倒在许言的床塌上……

虚洛嫦好似浑然不觉身后发生的一幕,继续沉浸在她自己弹奏的曲调中!

夜雾弥漫,虚洛嫦的思绪随着她手中的琴音在夜风中飘散着,其中的悲伤,却是她自回到东海落霞岛后,一直挥散不去的!而她心中更为担心的是许言,在短短一年开外,他连失两位对他至关重要的亲人,这样打击却不是能轻易脱离开来……

一曲毕,虚洛嫦回首望着已然沉睡的许瑶瑶,起身走到床边,替许瑶瑶脱了鞋,再把她的双脚放在床内!复又俯身看了看另一头的许言,微微一笑,有些甜蜜,又有些苦涩,跟着轻轻地在他脸颊上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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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毕

第二十三章 人间四月天(上)

楚历二三七年,四五月交替之处。

时过初夏,江南的天气开始日见炎热,暑气上浮,即便西湖边是一个避暑的好去处,可太阳这般炙烤着,总是让人浑身不舒服!

杭州城,凤凰山脚下,楚国皇城,御书房内。

楚国皇帝楚棣一脸安逸地躺在房内的床塌上,右手举着一则奏章,左手夹着一颗水晶葡萄,浓眉随着奏章上的言辞忽紧忽松,左手中的那颗葡萄却是迟迟没能送入口中!

“陛下,许大人已在御书房外候宣!”老太监曹丰小意地禀报道!自从许夫人突然过世后,皇帝的情绪也一直阴晴不定,让这个伺候他几十年的老太监也总是抓不准!

“恩!”楚棣挥了挥手,待曹丰走了后,抬身把奏章放回桌上。

一会,曹丰领着许腾走进了御书房,小心地帮许腾端过来一张凳子后,便躬身退出门外。

楚棣看着满头白发的许腾,心中微叹一口!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没想到许腾竟然苍老到这般模样,楚棣本是年长许腾几岁,如今在旁人看起来却是许腾要年长不少!

“爱卿身体可是好了一些?”楚棣轻声询问道。

“谢陛下关心,微臣歇息了几天已无大碍!”许腾恭敬回道。

“恩!”楚棣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许言呢?可是能下床行走了?”

“今日早晨刚能下床,便去花园走了走!容王那一脚踹得不轻,恐怕还再过些天,他才能恢复如初了!”许腾抬头看了看楚棣,心中微微有点不安。

“七弟年过不惑,却还这般莽撞!这些年的修养都跑哪去了,这北线大营在他手上,朕有些担心啊!”楚棣淡淡看了许腾一眼,兀自摇了摇头。

“陛下,容王一路快马赶回,误听谣言,所谓关心则乱,本是怪不得他!”许腾忙出言替楚楠解释道,“而且北线大营一直为容王掌管,这些年容王呕心沥血操持军务,并无差池!陛下切不可因为此事而动了换帅心思啊!”

“呵呵!”楚棣一看许腾这副焦急的模样,微微一笑道,“朕只是这么一说,你倒是着急了!”楚棣自然知道,即便是容王性情有些鲁莽,但他掌管北线大营多年,一直牢牢把北梁的军队压制在长江一线,资历摆在那里,如何能这般轻易调动,况且他根本也没这样的心思!

许腾轻轻吁了口气,就在这瞬间,他才感觉自己老了!也许是连日来的痛苦不但折磨了他的身体,也扰乱了他的心境,以往沉稳的他,却忽然把握不住陛下轻轻的一句话。

“你可知,前些日传遍这京都内的,对许言不利的谣言可是出自何处?”楚棣淡淡问道。

“微臣不知!”许腾心头无由来的一紧,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一桩!

“呵呵!”楚棣含笑道,“疏密院督院戴立前日给朕上了一道折子,业已查明这背后主使之人,正是你许府的大公子许常!”

“当真?”许腾浑身一震,嗖一下子从凳子站起来,神情颇为紧张的望着楚棣,嘴角哆嗦着,似乎想要解释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诚然,他自是怎么也想不到,这闹得满城风雨关于许言的谣言,罪魁祸首居然就是自己过继而来的长子许常!

“你不必焦慌!”楚棣挥手笑道,“朕今日跟你明说,也就没有追究的意思!”

“陛下,如果事情属实,逆子这诽谤中伤朝廷大臣的罪责,却不能轻易开脱!”许腾正色道。

楚棣淡淡一笑,起身走到许腾身边道:“你就不必执着了,朕这般考虑并非特意维护许常!”楚棣笑意一敛,神情带些忧虑道,“朕是考虑到你府上连日来,琐事烦扰。此事关系你府上的声誉,还是低调处理为好,你自行回家管教一番便是!”

“谢陛下!”许腾额头沁出一层细汗,他虽执意要求皇帝惩处,但心底还是对许常这个长子有一丝维护之意,见皇帝网开一面,便也不坚持,忙倒头谢恩!

楚棣挥了挥手,淡然道:“此事便这样定了!这件事且还要瞒着许言,朕还是有些担心他的身体,如果让他知道了,恐怕会……!”

“陛下说的是,臣记下了!”许腾微微一颔首,自然知道皇帝担心的是什么。

“那日出现在行丧行伍间的女子,这几日可都是在府上?”楚棣话锋一转,凝眉问道。

“回陛下,这些日子许言卧病在床,都是她精心照料在旁!”许腾不做隐瞒回道。

“恩!”楚棣缓缓点了点头,拈须道,“可知道这女子的来历?”

“此女便是当初与许言在北面一同放火烧了梁国太子别院的虚洛嫦!”许腾解释道。

“原来是她……!”楚棣兀自点了点头,转身走回书桌后坐了下来,疑虑道,“朕对此女亦有所耳闻,民间传闻她一手瑶琴绝技傲笑天下,此次突然现身我楚国,不知道所谓何事?”

“陛下有所不知!”许腾面显苦笑道,“这虚洛嫦与言儿在梁国时,以乐相交,互为仰慕,被梁国朝廷通缉落难之后,一同四处游藏,日久生情。后来此女因门内事宜返回落霞岛,此番来杭州,自是遵循当初的约定,寻言儿而来!”许腾显然也是做了一番询问,才了解了其中的一些情节。

“哦?”楚棣眉头一展,笑道,“如此说来,他们当初在梁国之时,便已互定情信?”

“这个臣倒不清楚,不过听言儿的口气,他们俩早已情根深种,此番虚洛嫦相隔一年后寻他而来,却是费了不少心力,如此看来,此女倒也是难得!”许腾微微瞥了楚棣一眼。

“你倒是了解了不少!”楚棣微微一嘲道,“看来你对此女颇有好感!”

“回陛下,这虚洛嫦聪颖贤惠,姿色过人,才艺双全,更难得的是她与许言一番患难,不离不弃,心志坚忍,千里寻言儿而来!臣以为此女倒也配得上言儿!”许腾神色颇为紧张地望着楚棣,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虚洛嫦在许府的这些天,虚洛嫦的所作所为他一直关注着,之后再从许言口中知道他们的一些过往,更对虚洛嫦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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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三更!大家顶起来啊……

第二十三章 人间四月天(下)

“恩!”楚棣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微微皱眉,许腾所说的他自然相信,“只是,一个江湖女子,底细不明,许言身为朝廷重臣,这般总怕是有些不妥!”

“先前也有一些朝中同僚上门提亲,但臣探了探言儿的口气,他对这些生养在高门大院内的女子不是很喜欢,屡次回绝了!”许腾小意地望着楚棣解释道。

“呵呵!”楚棣微微一笑道,“他倒是挑剔,朕就不信这么多王公大臣的女儿,他没一个看得上眼,可惜啊,朕生养了这么多女儿!”楚棣叹着气,一副惋惜之色。

许腾自然知道皇帝在可惜的是什么,也不言语,只是恭敬地站在一旁。

此时的疏密院却是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因为许言回来了……

因为许夫人一事,许言离开疏密院已近半月,今日早间在虚洛嫦的搀扶下稍微能下床行走后,许言原来执意要去许夫人的坟前走上一走,楞是被许瑶瑶阻止了!许言无奈之下,想起院内事务已经隔下许久,便带着王其来到了枢密院!

戴立、张子善等人本各自在理事房中办事,忽闻外院一阵喧闹,不明就里,忙从里间赶了出来!却见许言在王其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走进院内,自是一阵欣喜!

“大人,怎么过来了?”戴立忙迎上去笑着埋怨道,“你的身体还没复原,应在府中多加休养才是!”

许言含笑摇了摇头道:“我的伤没你们想得那么复杂,只是先前体力有些透支而已!”许言说着轻轻拍了拍站在一边的子善的肩膀玩笑说道,“许久没回院里有些放心不下,所以今日过来,看看你们几个是不是在偷懒,有没把我交代的事情都办好!”

众人一阵哄笑,段风接口道:“大人,放心!你交代的事情,一件也没落下!”

“这样就好!”许言难得一乐,心中一直压抑着抑郁的情绪总算是释放了一些!

“都回去吧……!”戴立看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便开口驱散道,跟着亲自扶着许言往内院那座小楼引去……

“这些日子,院内诸事可都顺利?”许言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后,对躬身立在一旁的戴立等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后问道。

“都很顺利!东南海盗那边,除了人员渗透外,曾索经过一番精心安排成功策反了几位在海盗内部举足轻重的人员!”戴立笑道。

“哦……!”许言眉角一扬,笑道,“半月时间有如此大的收获,确实难得!”

“大人过奖了!”那曾索谦虚道,“此事本是张大人一直在主持,卑职只是恰逢其会罢了!”

“诶……!”张子善摆手道,“曾索你过谦了,此事本是你自行筹划的结果,我之前也只是稍微提点了一下,不曾亲力为之!”

“呵呵!”许言笑着挥了挥手,“曾索,且好生保护好那几位策反的,不可将他们的身份透露,将来东南战事一但焦灼,他们几位便是我军极大的助力!”

“是,大人!”曾索颔首应道。

“段风,北面现在进展得如何?”许言点了点头,转身问坐在他右手边的段风道。

“前期还算顺利,一些地下的网络陆续在恢复中,只是……?”段风犹豫地看了戴立一眼,还是说了出来。

“恩?怎么了?”许言浓眉一紧,沉声问道。

“回大人,现在院内人手很是紧张!”段风一见许言面露不悦,忙正色道,“派往北面的潜伏人员各方面要求相对高一些,院内确实已经安排不出人手了!”

“怎么?从各处大营调集来的人员还没到位吗?”许言这话却是问向了戴立。

“回大人,从兵部各处大营调集过来的人员已经俱到院内报到,总共二千五百三十一人!”戴立回答道。

“那如何不抓紧派往北面?”许言厉声道,北面之事在他眼中却是重中之重,皇帝亦是分外看重,事关将来北面讨伐大计,早一日安排,将来便多一分把握。

“大人之前一直养病卧床,这些军中调集的兵士,大人先前也未曾明言如何安排,属下不敢擅自主张,便耽搁下来!”戴立解释道。

“迂腐……!”许言喝道,“若是我一直在床上躺下去,这些人便如此闲置下去?”许言稍缓了一下情绪道,“这事却是我的错了!戴立,你且记住了,你是这疏密院的督院,如若事情紧急,而我又不在院内,或是不方便决断,你便可自行安排!若是安排有差池,本官绝不怪罪,更有不妥朝廷怪罪之处,本官一力承担,你不要有负担!诸位,我有言在先,若是日后院内谁敢拿这点事嚼舌头中伤戴大人,本官断不轻饶他!可都记下了?”

“是,大人!”众人神情一凛,戴立却神色激动,眼中更见对许言的敬佩!

许言微微一笑安慰戴立道,“你既然不敢做主,即便是我卧病在床,你也可以到我府上与我商量么,这些人现在都安排在何处?”

“回大人!”戴立恭敬道,“属下托老大人在南城外龙镶守备大营得了一处空营,暂时安排他们在那里休整!”

“恩!”许言点了点头道,“段风,午后你便去那里点齐人手,着速安排其中合适人员北面潜伏,此事关系我朝今后北面大计,早一日准备便是多一分胜算!”

“遵命!”段风颔首正色道,“大人,还有那暗刀门的谭思扬,已经来到京都多日了!”

“哦!”许言眼前一亮,噌一下站起来自嘲道,“看来又是给我这身子骨耽误了!”

“他们一帮人现在在何处?”许言关心道。

“属下把他们安排在西郊隐蔽处,让他们改名换姓,到处游山玩水呢!”段风道。

“好!”许言抚掌笑道,“想来他们快把西面的山水都看腻了,定是嫌我这掌院架子摆得太大了,呵呵,明日,我们就去会上一会!”

众人跟着一阵哄笑,却不知谭思扬早已一叶扁舟玩弄于西湖山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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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到

第二十四章 暗刀谭思扬(上)

五月间的西湖边,早有点点新绿从湖面冒尖而出,如一位位出舞的绿衣少女,荡开裙摆一层层在水面上铺展而开!那自是一番“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景致,可是要看那“映日荷花别样红”却还须再待上些时日!

一叶小舟在湖中轻巧地摇曳着,船头稳稳立着一个白衣的青年,他身上的衣服把全身的肌肤都严实的覆盖住,头上另还戴着一顶竹叶帽,周围挂着一圈白纱,让人看着颇为神秘!阳光有些毒热,,可对一些热爱于湖间景色的人来说,却是丝毫不能阻挡他的兴致!他穿着这般行头自是担心皮肤被阳光炙烤。一个男人如此在意自己的皮肤,倒也算个异类了!

湖面轻轻掠过的微风吹得这青年一身白衣飘飘,更显得此人英俊不凡!

他独自站在船头,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脚上湖水轻轻拍打着船板的声响,望着远处一片苍茫的景色,他自是沉醉在其间,好似这山水间有一些灵动的气息,让他贪婪的吮吸着……

“老大,我们这般干等着,何时是头?”那青年正沉迷着,从船舱中弓身走出一个魁梧的大汉,不耐烦地咧着嘴抱怨道,“这朝廷的大官,谱也摆得忒大了点!”

那青年微微一摆手,朗声笑道:“虎子,稍安勿燥!”

“老大,我们兄弟何时受过这种鸟气!”那被唤作虎子的大汉骂道,“如今到京都已有七日了,当初催促我们这般着急,来了又把我们晾在一边,不是耍我们嘛?”

那青年苦笑着摇了摇头,耐心劝慰道:“这倒不是他们故意捉弄我们,听闻那疏密院掌院大人母亲过世,家中出了这样的变故,耽误几日也在情理之中,你和兄弟们且耐心些!疏密院几位大人好吃好喝的招待我们,也并不曾失了礼数,你莫再胡言乱语!”

“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想,咱兄弟在江湖上这般逍遥快活,为何要和朝廷打交道?”那虎子不爽道,“这当官的可没一个好东西!”

“呵呵!”这时从船舱中又钻出一个黑瘦的青年,接口道,“虎子,你今日怎这么多的废话,当家的自有自己的打算,我们只管按他的意思办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那虎子笑了笑道,“可这几日在京都,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啊!”

“放心,你这副身板当家的敢卖了你,也没人敢接手!”那黑瘦的青年揶揄道。

那白衣青年听了后,微微一笑,也不去理会自己手下的胡闹,眯着眼望着湖面,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暗刀门在江湖中地位低下,只为他们从事些见不得人的买卖,正道中人提起暗刀门无不咬牙切齿,而**中的门派对他们又不遗余力的排挤打压!暗刀门几百个兄弟,日子虽然看似过得惬意,但哪个不是在刀口上讨生活?

眼下他们的行为没有触及到朝廷的利益,所以他们还有一丝生存的空间周转,但只要有那么一天,朝廷要肃清他们这些势力,他们的末日也便到了!

这白衣青年自是暗刀门门主谭思扬!自从他父亲过世后,他接手这暗刀门的摊子,便一直在找机会,能帮自己这帮兄弟讨个好营生!他几次想带领手下的兄弟金盆洗手,但这一家子人如何生计,却又是个难题,让他无法解决!他冥思苦想不得,机会却就在这时候悄然来临了。

早年相交,这些年一直未有联系的段风,突然派人寻他而来!把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摆在他的眼前!疏密院,如今楚国皇帝新开的部门!掌院又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如果,自己的一帮兄弟真的都能投在疏密院门下,一来不算耽误了兄弟们一身本事,二来也是给兄弟们谋得了一个好出身,将来光宗耀祖也未可知!

没人愿意永远生活在阴暗的角落,谁都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出人头地!有这样的机会摆在他面前,谭思扬自然百倍珍惜,不曾耽搁,带着几个兄弟便一路赶到杭州!

一路上,他亦苦苦思索,自己门内的兄弟平时接活都很谨慎,官府中的人尽量不去招惹!所以应该不曾得罪官府中的人,更不曾招惹这疏密院掌院许言大人,他一番衡量之后,排除这是个圈套的可能!而且他与段风虽久未联络,但也对段风的为人还是信得过!所以,他便欣然在杭州城西停留下来,几天来到处游山玩水,倒也过得好是惬意!

时过午后,原本刺眼的太阳,渐渐的隐去,从东面飘来一层层的乌云急急向城内压过来,湖面上的风势渐紧,眼看一场暴雨即至!那谭思扬却是一把摘掉头顶的竹叶帽,露出了他那张白皙俊俏的脸,那精致的模样,让人不禁呼吸跟着急促起来,原来这世上也有这般让人怜惜的男人的脸!暗刀门门主,那个江湖中传闻杀人不见血的暗杀高手,谁能想到竟是这样一个让人见了无不心生仰慕的阳光青年!江湖本就是一个大大的玩笑,谁知道谁是谁?

“当家的,这眼看就快要下雨,咱先回去吧!”那黑瘦的青年看着尤自站在船头的谭思扬沉思着,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便开口劝道。

“急什么,又不是在海上,即便是来了暴风雨,能掀了咱这首船不成?”谭思扬摆手笑道,“我倒是想看看这风暴中的西湖,会有什么别样的景致!”

那黑瘦的青年苦笑着摇了摇头,回头拉着那虎子钻入了船舱中!

山水天地间,转瞬间便是一片昏暗,狂风吹起谭思扬的衣角猎猎作响,小船随着愈见澎湃的波浪开始剧烈的摇晃着,但那谭思扬丝毫不见慌乱,亦是一脸沉稳地伫立在船头,神色间颇为迷恋地望着风雨飘摇的湖面,好似他对这样的场景早以向往多年,只希望自己像一只海燕般,在这场来得愈加猛烈风暴中,振翅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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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毕!推荐不够给力啊!

第二十四章 暗刀谭思扬(下)

第二日一早,许言便早早起床来到虚洛嫦的房间!许言给虚洛嫦在自己暖阁外的竹丛边上搭了一间竹屋,虽然简单但却也合了虚洛嫦的心意!这几日他特意让虚洛嫦多加陪伴许瑶瑶,闲暇之时让她教授瑶瑶抚琴之技,倒也让瑶瑶心神安宁,丧母之痛也在慢慢减缓!

简单地和虚洛嫦交代了几句,他便来到疏密院带上戴立、段风等人一路赶往西郊谭思扬等人下榻的山庄!昨日一场暴雨后,一扫京都连日的燥热,空山新雨后,一行人走在山道间,亦是另有一番雨后踏春的滋味!

段风领着他们在山间几番曲折,终于来到一座隐秘在群山间的山庄!段风自是花一番心思才找到此处,把谭思扬等人安排这个人迹罕至的所在,自是不怕外人打扰!

山庄四处都有疏密院安排的人手在警戒着,他们不限制谭思扬等人四处活动,但只要有可疑的人闯入山庄,必难全身而退!

段风轻轻一喝,从隐秘处立刻闪出一个黑衣人,朝着许言等人便拜倒在地!段风朝他轻轻点了点,手掩袖口,很隐蔽地做了一个手势,那黑衣人领命后一声呼啸,再次闪入林间!许言自然知道段风那手势的意思,今日自己到此,自然要扩大附近巡查的范围。

段风微微一侧身,朝许言点了点,便领着他们一干人往山庄里走去!许言也不询问这山庄的出处,只是别着双手,默默地看了看院落的布置,神情间甚为欢喜,今后有闲暇带着虚洛嫦来此地小住几日,也是不错的选择!他和虚洛嫦都生性喜静,偶尔来此地,说不定对他们研习琴萧双诀亦有很大的裨益!

待走入屋内的大厅,早有一白衣青年领着三个汉子恭敬地侯着!许言今日亦是一身白衣,看到屋内这白衣青年,很自然地为他所吸引!只是没想到,这白衣青年居然长得如此俊俏,让许言瞅得好是一阵恍惚,这天下居然有如此美貌的男子,令人不得不称奇赞叹!

“谭兄!”段风快步上前对着那白衣年轻拱手道,“小弟连日来公务繁忙,多有怠慢,还请谭兄多多见谅!”

“段兄客气了!”谭思扬微微一笑还礼道,“段兄身为朝廷要员,自然比不上我等这些山野村夫这般悠闲。我等初到此地便得段兄及其他兄弟盛情款待,倒让谭某心有不安啊!”

段风含笑摆了摆手,侧身引出许言道,“这位便是我疏密院的掌院许言许大人!”

“哦!”谭思扬心尖一喜,自许言一进门他便注意到了同样一身白衣的他。他只道今日疏密院来人,定是初步探试一下他的口风,却没想到许言亲自前来,他不敢怠慢,忙上前躬身拜道,“谭思扬见过许大人,不知许大人亲自前来,有失远迎,还望许大人恕罪!”

许言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道:“大家兄弟相交,无须如此客气!”说着,轻轻一抬手,招呼着众人各自坐下,便一把拉起谭思扬的手往上座而去!许言这一举动本是想借此显得自己亲和的一面,让谭思扬放下心中的顾虑!可刚一握住谭思扬的手,掌中一凉,没想到他的手竟如此细腻光滑,几乎让许言产生错觉,疑是自己把住一个少女的柔荑!

谭思扬也被许言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白皙的脸上顿时浮上一层红晕,让人看得好是可爱!好是一阵谭思扬才稳住心神,冲许言淡淡一笑,飘然入座!

“谭帮主,这几日在这山中可还住得惯?”许言侧身含笑问道。

“这庄院地处山间清雅之处,生活所须一应俱全,疏密院诸位兄弟尽心照料我等!谭某何德何能,劳烦大人费心安排,真是惭愧!”谭思扬谦卑道。

“谭帮主过奖了!”许言挥手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疏密院请来的客人,自当精心招待,只是许某近日家中出了些变故,耽误了诸位一些时日,心有不安,还望谭帮主及几位兄弟不要见怪才是!”

“大人言重了!”谭思扬见许言身为朝廷重臣,言语间却毫无傲居之色,亲和近人,顿时心生好感,忙恭敬道,“我等正得这几日空闲,好好游览了一番京都这美妙的景色!”

“呵呵!”许言笑了笑,抬手端起桌上茶碗,轻轻呷了一口道,“这次请谭帮主来京都,主要的意思想必段风已经与你说过,想我疏密院新开不久,正需谭帮主及手下诸位兄弟这副好身手,谭帮主来到京都也有数日了,不知道考虑得如何了?”

“呃!”谭思扬没想到许言说话竟如此直接,此行来的目的他谁也没有详说。许言此言一出,倒让谭思扬下首的三位兄弟有些坐不住了,但碍于谭思扬是眼色,不敢出声。

谭思扬沉吟一会,眼含热切道:“不瞒大人,思扬早有心依附大人,为朝廷效力,只是思扬心中尚有一些疑虑,还望大人为思扬解之!”

“但说无妨!”许言微微一笑道,“今日你有何顾虑,尽管说出来!”

谭思扬眉间一紧,有些急促道:“思扬及门内兄弟,在江湖中声名狼籍,为人所不齿,做的尽是见不得光的勾当。江湖中武艺高强之辈大人尽可招揽,为何独独看中了我暗刀门?”

“呵呵!”许言微微一笑,心中暗想,当初只是也没得太多的选择,再者这暗刀们之辈皆擅长潜伏暗杀,正好应了四处人员所须!

“不瞒谭帮主!”许言起身道,“当初我疏密院开院之初,新增数个分处,人员捉襟见肘!段风那日提起谭帮主及诸位兄弟,个个身怀绝技,虽身处**间,却早有报效朝廷之心!许某方才有了招揽之意!在许某眼里,谭帮主以及诸位兄弟都是穷苦出身的百姓,只为生活所迫才以此谋生,你们手中自然是少不了一些人命,可谁敢说正道中人的手中就是干净的!”许言朗声道,“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一口一个替天行道,扬善除恶,可背地里却是做尽龌龊卑鄙的勾当!我深厌恶之,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大丈夫率性行事,似你等这般所为,虽为人不齿,但许某却以为谭帮主以及诸位都是真性情的兄弟,他日入我疏密院,许某及院内其他兄弟必然推心置腹,诚心以待!是非公道自由人评说,我等但求问心无愧!”

“是非公道自由人评说,我等但求问心无愧!”谭思扬轻轻地念叨着,神情愈见狂烈,突然起身拜到在许言面前,朗声道:“大人风采,让思扬折服,自此暗刀门四百一十三位兄弟诚心归附疏密院,还望大人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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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还是三更

第二十五章 疏密院六虎(上)

招募的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好似许言和谭思扬双方都在等待着彼此久矣!许言给了他们一个见得了光的身份,而谭思扬则回报了许言一份赤诚。

当然事情却远没有这般简单!暗刀门虽然人员精简干练,但这些人员心思复杂,保不定这四百多人都能与谭思扬一般迫切希望能早日洗心革面!自然有些人过惯了逍遥的日子,对突然转变的身份还是有些排斥!

虽然一直站在谭思扬身边的那三个汉子,没有对谭思扬自做主张的做法提出什么意见和不满,但这突然来的一出,还是让他们三个有些恍惚!许言之前一番言辞,却也让他们三个心神激荡,他们没想到一个素未谋面的朝廷中人,居然能如此体谅他们的处境!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能重新得一个清白的身份,又能一展自己的所长,对这些整日舔着刀口讨生活的人来说,自然是个很好的选择!

虽然谭思扬连日来一直对他们隐瞒了具体的一些细节!但他们三人也知道,谭思扬这也是为他们好!所以,也没有其他埋怨,只是打量跟着许言而来的戴立等人,以后这些就是要一起共事的兄弟了,也要多加寒暄一番!

许言留下一众人待在客厅,他招呼着谭思扬来到了后院的小花园中!

“今日一行,所获颇丰!”许言背负着双手,缓缓到一棵桂花树下,转首对谭思扬笑道,“思扬,你心中可还有顾虑?”

谭思扬面色一窘,知道自己心中那点小打算还是没能逃过许言的一双慧眼,忙躬身道:“回大人,如今思扬已为门内众兄弟找了一个好归宿,这些年的心愿已了,等思扬召集了门内其他兄弟编入疏密院后,便要告辞而去,还望大人成全!”

“哦……?”许言心中一震,没想到他心中竟是做了这样的打算。许言心底飞速的盘算着,不知道谭思扬的表态是真是假,看他的神色自然洒脱,不似做作!却为何能拒绝即得的高官厚禄,只身离去!

看着一身白衣飘飘的谭思扬,许言好似从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此人极为难得,断不能轻易放他离去,否则总有一日,他会后悔的!许言心中有这样一个声音在提醒着他自己,想着,许言微微一笑,转身来到谭思扬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思扬,你我一见如故,此番结交也是一桩幸事。许某不才,却也有一番壮志,要协助我楚国皇帝平定内陆,驱逐胡人!不瞒思扬,自第一眼见到思扬,我便认定你是一个可信任的兄弟,我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帮我,你我兄弟众人扶助陛下开创一个清明盛世,岂不快哉!?”

“大人一番厚爱,思扬铭感五内!”谭思扬侧身对许言深深一躬道,“但思扬早已厌烦这尘世间的喧闹,只想找个隐僻的所在,悠闲地度过余生,如此足矣!”

许言听得谭思扬这番话中那股浓浓的离别之意,知道他心中早有计较,却不是以此为借口和许言谈一些关及自己利益的条件!可谭思扬越是想走,许言越是不可能放他走!

许言淡淡地挥了挥手,似笑非笑地望着谭思扬,却是不发一言,径自在树脚下坐了下来!谭思扬看着许言那怪异的表情,却是心头无由来一紧,不知道许言心头在盘算着什么,窘迫间,双颊微红,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当初我恩师辞世的时候,我也曾想抛下这世间的纷扰,寻一处远离尘嚣的所在,一个人隐居不问世事!可这如何是自己想要便能得到的?”许言缓缓说着,抬手招呼着谭思扬坐到自己的身边来。那谭思扬略一犹豫,还是小意走到许言身边坐了下来。许言这番话在不相关的人看起来有些好笑,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也学人家玩隐居?这不惹人嘲笑么,可他这番话在谭思扬心中却是丝毫感觉不到异样,在他心里一直有点嘀咕,这许言看着年纪比自己要小上一些,可言行举止却这般老辣!他却不知道许言两世为人,其心境却怎么是十几岁的青年能相提并论的。

“你我都曾浪迹于江湖间,想要抛却纷扰,可纷扰却偏偏要来找你!”许言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如今天下纷乱,北面百姓正处水深火热之间,北梁朝廷腐败,又有东胡人虎视眈眈,百姓有累卵之危,我等热血男儿,当手提青锋,脚跨宝马,随一明主收复河山,开疆辟土,开创另一个太平盛世!等得我内陆江山重披锦绣,百姓安居乐业,那时再寻得一世外乐园,安度余生,如此才不枉大丈夫来世一遭!不求名垂千古,只为不负一腔热血!我一直如此自勉,思扬以为如何?”

“大人……!”谭思扬听得许言一番大义凛然的言辞,自然也是心头一热,但他这个念头由来已久!只等着他为一干兄弟寻得好的去处后,便可安然离去!许言一番说辞虽然能让他有所意动,却不能乱其心志。可他一时间又找不出好的借口加以推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思扬!”许言缓缓摇了摇头继续道,“我本不该强迫你的心意,只是你暗刀门一帮兄弟新到疏密院,他们向来我行我素的性情,院内的官员平日只怕也不好打理!如此,还是少不得你的管教啊,你留下来不为家国百姓,为这四百多个兄弟能安心留在疏密院也是好的!我早已打算好,等你们归附疏密院后,这四处的监处一职便交付给你,如果你执意要走,可让我如何收拾?”

“这……?”谭思扬一窒,没想到许言居然把如此紧要的职位安排给他!让他心中感激之余,却是更加不知道该如何推托!四处如今是如何的情形,各处军方大营调集来的两千五百多潜伏暗杀高手,原本是都准备配备在四处的,但因为北面的事态紧急,便让段风抽了五百人去。加上暗刀门四百多人,就有超过愈两千人的新进人员,再加上院内原本疏密院中精通此道的人员都已经配备到四处,将近三千人,这是整个疏密院最为强劲的一股力量。现在都交付给谭思扬,如何能让他对许言不心存敬意!

第二十五章 疏密院六虎(下)

“大人,思扬自知能力不及,只怕会有负大人所托,还请大人另行安排!”谭思扬躬身道。

“呵呵!”许言微微一笑,心头一松,谭思扬口风已动,如此也算没有白费他这么多口舌。许言伸手拉起谭思扬笑道:“你无须多虑,这四处的监处一职非你莫数,你再自行从你老兄弟中挑一个得力的做你副手,我再从军中调集来的人员中给你寻个压得住那些兵**的做你副手,如此一来,便能让你顺利掌管四处!”

许言一番自以为很体贴的安排,谭思扬却是一句都没能听进去!他被许言握着的手紧张地颤抖着,神情极是不安,许言如此热忠于抓他的手,难道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许言却是浑然不知谭思扬此时内心的挣扎,拉着他一路往前厅行去!谭思扬最终答应留下来,让他心情愉悦,神情飞扬,一扫连日来的阴霾!

回到前厅,招呼着戴立等人便离开山庄,往杭州城内而来!

疏密院后花园,许言专属的楼内!

许言望着济济一堂的官员,心中甚是安慰!想想疏密院开院半月有余,如今终于人员整齐,各项工作都可以正常开展,也算是不负皇帝陛下的厚望!

许言缓缓拿起身边茶几的茶碗,微微呷上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今日召集诸位,一来为大家介绍几位新进的兄弟,二来对我疏密院将来的发展做一个规划!”

许言抬手轻轻点向坐在自己左下首几位道:“你们几位自己站起来介绍一下!”

只见一三十来岁的白面中年人一脸谦卑的站起来躬身道:“在下乐文则,原为兵部员外郎,现忝为五处监处!”说完,小心地看了许言一眼坐了下来!许言在戴立和张子善等人的特意扶助下,在疏密院官威日盛,新进的人员对许言更加不敢轻视!这乐文则原是方之惶一手提携的后进之辈,几日前主动和方之惶提起欲到疏密院行事,方之惶对许言照顾有加,对这乐文则也是知根知底,便把他推荐到了疏密院。许言得知,正愁这五处因为负责上访、外联以及监管院中各部人员这些吃力不讨好的工作,监处一职不好安排!这乐文则一来,便直接把他按在监处的位置上,倒也让乐文则好生感动,这一来疏密院便升官了!却不知道苦日子在后边等着他。

待乐文则坐下,他旁边的一人缓缓站起来,对着众人微微一躬身道:“在下韩别,原为工部郎中,现忝为六部监处!”

那韩别话刚说完,许言却站起来接口道:“韩大人原是工部的要员,一直负责研制军中武器配备,一身技艺了得!我特意向陛下点名把他要到了我们疏密院,韩大人初来乍到,今后还望诸位多加照应!”许言说着,微微打笑道,“这关照也不是白关照的,日后韩大人手中出了什么称手的兵器,首先招呼地便是你们!”

众人哈哈一笑,却是眼神一热,望着韩别,这新式的兵器谁不想第一个试用?

韩别年纪不小,却是当不得许言这般恭维,脸上一阵浮红,谦虚地摆了摆手。许言把他从工部要到疏密院,虽然品级上没有多大的提升,可如今疏密院是皇帝的心头肉,能在院内为事是多大一份荣耀,故而,他也是满心欢喜!

许言含笑轻轻摆了摆手,复又坐回位置抬手指向坐在他右手边的谭思扬道:“思扬,如今大家都是院内兄弟,你也无须拘谨,且放开些!”

谭思扬微微一点头,心神稍敛,面含笑意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众人拱了拱手道:“在下谭思扬,新至疏密院,蒙掌院大人提携,忝为四处监处,今后还望诸位大人多多指教!”

在座的众人中,只有戴立等人知道谭思扬的来历!虽然不知道他的底细,但许言能将如此关键的一个分处交给他打理,可见对他的重视!众人也不敢怠慢,纷纷起身回礼。

众人起身回礼间,却独见隔着谭思扬一个精瘦灰衣男子兀自坐着,炯炯有神的双目淡淡瞥了谭思扬一眼及周围众人,嘴角微微一嘲,面露不屑之色!许言却是看在了眼里,他也不动声色,安然坐在首位,继续轻呷着碗中的清茶!待众人安静下来,他才缓缓起身,走到那灰衣男子身边问道:“不知这位壮士如何称呼?”

那灰衣男子能对谭思扬等人不屑,却不敢对许言过分不敬!缓缓起身拱手回道:“在下慕容格,原为容王殿下护卫统领,昨日奉容王殿下之命来疏密院听差!”

“哦!”许言恍然大悟,原来是容王楚楠的贴身护卫,而且是统领。难怪神情颇为傲踞,想来以他的身份在北线大营中,一些将军见了他也要贴上几分笑面,初到疏密院,有这样的表露也是不足为奇,不过这却是许言所不容许的,疏密院要的是能团结众人的兄弟,绝不需要这样另类孤傲的刺头存在!

众人见那慕容格对许言甚为无礼,纷纷怒目相向,但许言不发话他们也不敢擅自出言指斥!许言淡淡一笑挥手道:“慕容格,你既到疏密院听差,便是我院中人,可还当自己是容王侍卫?”慕容格此人能得容王赏识,必有一身高强的修为!容王能把他送到疏密院归自己调遣,想必是想为他自己之前那鲁莽的一脚做一些补偿!

“慕容格得容王殿下赏识,从行伍间一小卒提升为护卫统领!知遇之恩不敢相忘,一日为容王护卫愿终身为容王护卫!”那慕容格铿锵道。

许言听他此言,心头忍不住为他赞了一口,但神情间却颇为无奈,忽怒然喝道:“你既心在容王身侧,为何还要来我疏密院?可当这军中调令当成儿戏?”

厅内众人顿时感到一阵寒意,掌院大人终于还是被这厮激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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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三更毕

第二十六章 二哥与弟妹(上)

那慕容格面色一僵,知道自己所言不妥,却不慌不忙解释道:“大人明鉴,之前慕容格本不愿来疏密院听差,只是容王殿下有令在此,不敢不从!若大人愿放慕容格归北线大营,慕容格感激不尽!”

“混帐……”许言大声喝道,“你当我疏密院是什么地方,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许言此番大怒,却是有些做戏的成分在内,他是想想好好考察一番这慕容格的成色!

“还望大人成全!”那慕容格却也执着,浑然不惧许言浑身散发出的怒气,诚恳道。

慕容格这番直白,却让许言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这厮还真不是一般的倔强!这倒勾起了许言的好斗之心,你想走,我偏要把你留下!

“呵呵!”许言收敛怒意,微微一笑道,“本院今后四处行走,所行又非常事,难免会招惹一些仇家,身边正好缺个你这般的护卫好手,你且在四处挂个副职,今后便直接负责我的出行安全!”落在我手上还有你自己好果子吃,许言恶狠狠地想,不把他这股傲气给抹平了,他就不是许言了!

“这……!大人”慕容格一楞,没想到许言丝毫不为其所动摇,还直接就把他的职位落到了实处!让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踌躇着还想要再辩解几句!

“你无须多言,便这般定下了!”许言挥了挥手,转向戴立道,“完了你替他把手续办一下,各项待遇按各处监处正职划定!今后本院的出行一律由他安排,你等无须再做另外安排!”

“是,大人!”戴立缓缓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对许言用人的魄力又敬一分。

那慕容格眼见事无转机,也只能暗自叹息一声!他自己知道,即便是许言会放他回容王身边,估计容王还是会把他赶回来!纵然他有再多的借口,容王决定的事情又如何能轻易更改!当初他便是百般推辞,容王却是因为当初对许言的那一脚,执意把他送到许言身边!

许言缓缓走回自己的座位,又是端起茶杯轻呷一口,笑意盎然道:“如此,疏密院的各项建制总算是齐全了,新来弟兄的住所戴大人已经安排妥当,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们直接找戴大人就好,另外你们各处还有空缺的副职,就你们自行安排了,到时点好各处名册和档案到戴大人处备案就好!”

“是!”众人纷纷起立恭敬回道!只有那慕容格眼看大家都起来,也不好做得太过明显,勉强跟着起来,微微向许言躬身,心中却多少有些怨气。

“恩!”许言淡淡地看了慕容格一眼,朝众人意味深长道,“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今日诸位同僚同进我疏密院大门,从今往后大家就是一家人,院内的规矩想必戴大人和诸位也有所叮嘱过,我这里也不赘述了,只愿我们大家合心协力,助陛下早日一统内陆,驱逐胡虏,让我大楚治下百姓安居乐业,百业兴旺!”

“愿随大人鞍前马后,粉身碎骨,在所不辞!”众人铿锵道,只有慕容格嘴里嘀咕几声,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许言也不以为杵,依旧淡然一笑,朝众人微微一抱拳,便起身往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忽然转回,目光一凛,射向慕容格,寒声道:“慕容格,你的职责从现在便已开始,怎么?还在那矗着,难道你之前给容王便是这般护卫的么?”

“这……!”那慕容格气极,黑着一张脸快步走到门外,瞪了许言一眼,然后极不情愿地躬身高声喊道:“恭请掌院大人回府!”

“嗬……!”许言忙捂起耳朵,这慕容格体格不壮,可这一嗓子却是吼得中气十足!看来这家伙火气很大,得好好折磨他一番才行。

“恩!这才有点本院护卫的气势,前面开路!”许言双手叠在背后,淡然道。

“呃……!”慕容格气苦,耷拉着脑袋引着许言往疏密院外走去。

许言看着那慕容格一副灰心的模样,朝跟在身边的王其狭促一笑。王其朝许言暗暗竖起拇指,连声偷笑。

在身后众人的恭送声中,许言领着王其施施然地走出大门,跟着慕容格走去。

走出疏密院,已经时近傍晚,街道中行色匆匆的行人也多了起来,附近多是朝廷各处部院办公的场所,所以这行人中几乎都是吃皇粮的公务员!慕容格虽是初来疏密院,但是对许府的位置倒也不陌生,之前他随容王楚楠去过许府几次,所以也算熟门熟路了!只是此时他心中郁闷纠结,也不和许言言语,只是板着一张脸带着四位疏密院内的侍卫走在许言身前,不过他倒没忘记自己护卫统领的身份,双眼警惕地四处逡巡着。

转过一个街角,许言眼尖地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心中一喜,忙高声喊道:“二哥,二哥……!”许言口中的二哥自然便是他结义的义兄何机。

那何机刚从礼部走出不久,步履匆匆闷头往前赶着,好似在思索着什么,浑然不知许言在背后唤他。

“何郎中……!”许言看何机没听到,忙撇下众人轻身追了过来。

何机终于听到有人唤他,忙停下脚步,等他看到来者正是他本来要去探望的许言,亦是心中一喜,忙迎了过来。

“嘿……我说何郎中,你这当官的时间不长,谱可摆得挺大的,人家唤了你半天二哥不理,怎一句何郎中,你这耳朵倒像长了眼睛似的,一下就逮到我了,果然是个官迷,哈哈!”许言一拳砸在何机的胸口上,笑骂道。何机自从到礼部上任后,便从许府搬了出来,在附近租了一套小院子,一个人住了进去。许言母亲去世后,只在灵堂上和许言见了几次,如今已是好些时日没见,今日两人偶遇,自然是分外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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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二更会稍微晚一点,江南晚上有点私事!

第二十六章 二哥与弟妹(下)

“嘿……你可轻点!”何机龇牙咧嘴笑道,“我这身子骨弱,经不起你这番敲打!”

“怎了?瞧你一副匆忙的模样,可是有了相好的,赶着赴会?”许言打趣道。

“哪里!”何机苦笑着摇了摇头,“本是想到府上探望你一番,没想到在这碰上了。怎么,身体刚好点,就到院里去了?”

“许久没过去了,有点放心不下,今日便过去看看!”许言说着,王其领着慕容格等人已经走了过来,王其向何机微微一笑,躬身正色道:“何郎中!”

“王兄,你这厚道人也这般取笑我?果然是近墨者黑!”何机恼道。

“哈哈!说起来你与公子在相识的时间比我还长,我都变黑,你怎么却越变越白了啊?”王其笑着上前轻轻拥抱了何机一下,他之前和何机相处一年,早知许言这位兄弟的习性,所以才有刚才一幕。

何机洒脱一笑,故作不屑道:“我这叫出淤泥而不染!三弟、王兄,今日难得,晚上我做东,咱到聚德坊喝上几杯如何?”

“啧啧……这当官了就是不一样,一出手就是聚德坊,阔措了啊!”许言调侃道,“难得能宰你一顿,就算是酒池肉林也本该闯上一闯,可惜了!”

何机神情一窒,询问道:“怎么,今日有应酬?”

“小姐回来了,公子自然要回去陪她!”王其笑着解释道。

“嘿,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何机笑着摇了摇头,虚洛嫦到了许府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他刚到礼部上任,忙于公事,也一直没有上府问候一番。

“那我就随你回府吧,也好去探望一下伯父与虚大家!”何机笑道。

“如此最好!”许言笑着搂起何机的肩膀,大步朝府中走去。

回到府中,下人忙把许言众人领进中厅,一会管家许泰便赶了过来朝许言行礼道:“二少爷,老爷刚才让人传回话来,今日晚饭不回来了!”

“恩!”许言点了点头指着进府后仍是一脸木然的慕容格道,“泰伯,这位是我贴身护卫统领慕容格,你稍后让人在我那暖阁边上腾出一间房来,今后他便住在府中了!”

“是,二少爷!”许泰低头微微瞄了一眼兀自冷淡地站在一旁的慕容格,暗道,这护卫统领却是一番好架势,怎地对二少爷也这般淡漠。

“走,二哥,随我到暖阁的书房坐坐!”许言拉起何机就往内院走去,也不管慕容格那榆木疙瘩楞自矗着。

转到后院,便听到一声声青涩的琴声,许言不禁摇头苦笑,听这琴音必然是瑶瑶所出,定是她让虚洛嫦在指点她研习琴技。待他们走进许言暖阁的书房,正是瑶瑶凝眉在撩拨着琴弦,虚洛嫦一脸恬静地立在一旁,一汪黑发随意盘起,竟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虚大家,好久不见了!”何机一见虚洛嫦,不敢多看忙躬身行礼道。

“何先生!?”虚洛嫦一见何机,也是心中一喜,忙上前还礼道,“欣闻何先生在礼部任职,总算能一展胸中抱负,真是可喜可贺!”

一阵幽香扑面而来,何机心神一缓,几乎不能自已!脑中仅存的一丝清明让他忙退后几步,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许言!跟着谦虚一笑,摇了摇头,这才是一个起点,他胸怀大志,又岂是一个小小的礼部能让他满足的!

许言看着何机刚才那副窘迫的模样,强忍着内心的笑意道:“嫦儿,我与你口中的何先生已经义结金兰,以后不妨随我叫他一声二哥!”

虚洛嫦羞涩一笑,檀口微开,如若莺啼轻声道:“二哥!”

之前看到何机那般窘迫的模样,虚洛嫦心中自然明白为什么何机会有这样的反应!她自幼便体怀异香,身畔五米之内皆能弥漫!那清新淡雅的气味却自有一股撩人心志的魅惑之力,随着生理上的变化,举手投足之间,这香味变更加浓郁,别说何机这样偶然相见,即便是许言这般长久相处,亦是时常不能自控,每每忘情相拥之时,被这噬人魂骨的香味给撩得浑身血脉贲张,久久不能平息!

何机之前和虚洛嫦在洛阳东郊也接触过一段时间,但毕竟时间不长,他又何时经历过今天这样的场面,见虚洛嫦那艳美绝俗、般般入画的娇羞模样,朝自己浅浅唤道,整个脑袋哄地一下,如坠云雾却不及思量忙躬身还礼道:“弟妹无需多礼!”

弟妹?许言脑袋嗡一声响,自己这位二哥今天这脑子怎么这般不好使了,人家和嫦儿那啥,还都没……他怎么就一句飘飘然的弟妹脱口而出了?

“扑哧!”站在一旁的许瑶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虚大家果然有强大的杀伤力,连平时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何郎中也变得这般局促不安,胡言乱语起来。

虚洛嫦那有如空谷幽兰一般的身姿也随着何机这一声“弟妹”微微颤抖着,榴齿轻咬,星眸微嗔地瞥了许言一眼,再也忍受不住全身如潮而来的羞意,夺门而出……

“这……!”何机目瞪口呆地望着虚洛嫦离去的背景,一时尴尬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稍微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这才回味起自己的那个用词,有些惊恐地望着同样瞠目结舌的许言。

这两个呆子,许瑶瑶暗自偷笑,瞪了许言一眼!朝何机微微一福便追着虚洛嫦出门而去。

“三弟……!”何机拉着一副苦瓜脸,有些委屈地望着许言。

“没事,没事!”许言走上前来宽慰他几句,却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何机一脸恼怒地推开许言,满脸懊悔地连连撮手,“这可如何是好!”

“弟妹就弟妹,早晚都一样,咱左右都不吃亏,你认这个理便好!”许言复又上来嬉笑道,自己这位二哥还真当是一个妙人儿。

一直到了晚饭虚洛嫦再也没有出现,只是让瑶瑶送了一点简单的点心到她的竹屋里!此时的她便是连许言也是羞于相见!可怜了那何机,一顿晚饭,吃得忐忑不安,生怕虚洛嫦随时会怀抱瑶琴,冲进宴堂朝他铺头盖脸招呼过来,也不知道那仍自黑着脸矗在许言边上的慕容格会不会出手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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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趟横店,回来晚了!不好意思!

第二十七章 许常的心思(上)

当天晚上许言和虚洛嫦好似都很有默契的没有相互探望对方!虽然那虚洛嫦的竹屋就在许言暖阁的一边,步行也就几十步的路程!若是平时入夜之时,两人总要在竹屋里各操琴箫,共同修炼琴箫双诀一番,但是今晚却是因为何机的一个小小的插曲,让许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一番,而虚洛嫦却是更加羞于主动去见许言!所以,自从虚洛嫦来到许府,许言却是第一次早早就歇息下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许言早早起床,便让慕容格带着护卫去了趟疏密院!原本打算简单的安排了一些事情后,便要转回了许府!他今天想带着虚洛嫦去许夫人的坟墓前去祭拜一番!按理说母亲去世,许言本也该在目前守孝一年!但如今他已不是白身,自然不似之前那般自由!所以在许腾亲自劝说下,许言也放下了这样的念头!

许腾这段时间好像恢复得很好,虽然不见往日许夫人在世时那般诙谐的言辞,头发变白之后,也没有转黑的迹象,但看起精神不错,只是他在家里的时间却愈发的少了,每天总有忙不完的公务。

许言知道,父亲这是要让繁重的国事来麻木自己!许言无法劝慰,所以他也只能说让自己尽快的成熟起来,等哪一天他真正能够在楚国朝中拥有自己的一言之地,那么他才能更多的去帮父亲去承担起来!

许言前脚刚出府不久,一个身形猥琐的身影边悄悄地靠近了许言暖阁边上的那间竹屋!那身影借着一丛花木,掩藏好身形,仔细地观察了周围的动静,好一会才轻手轻脚地走上竹阶,弓着身子躲在窗下!一想到呆会可能看到的那风光旖旎的一幕,那人呼吸不禁变得急促起来,双眼散发出淫邪的光芒!

可当他从窗户外小心地探出头的时候,却发现竹屋内只有那虚洛嫦的贴身丫头悦儿趴在案几上睡着!那人好一阵气恼,今天好不容易趁着许言一早出门,许瑶瑶还没过来的这个时间,想好好和虚大家认识认识!结果,却扑了个空!他正郁闷着想返回的时候,却听见竹屋顶上传来一声极其幽怨的声音:“刚来了就想走么?”

那身影一楞,这懒散中带有几分魅惑的声音,他却是第一次体会到其中滋味!联想着那他遥望一眼便再无法挥去的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他感觉自己的心几乎快要跳出胸口来了!

“你这呆子,人家等了你一晚上,你怎的到现在才过来?”那声音柔媚中却带着点点的委屈,却是因为之前的询问没有回复,隐隐地有些生气了。

那身影一听此言,几乎一个踉跄便要从竹阶上摔倒下来。心中却是一阵狂喜,难道?她对我亦有好感,而且居然等我等了一夜!我的天爷……

“我也知道二哥那句话不故意的,虽然我听在心里也是欢喜得紧,可女孩子家的总是害羞一些,你就不能主动点过来哄哄我么?”见来人还不吭气,那声音变得更加委屈起来!

直到此刻,那身影才发现自己自作多情了,人家根本就是把自己当成是许言了!微微叹了一口气,不能再呆下去了,否则就要被发现了!他刚抬腿要顺着竹阶往下走,却听见竹林口上一声娇喝:“许常,你鬼鬼祟祟地在虚姐姐门口干什么?”

那一道猥琐身影正是许常!许常永远也不会忘记许夫人出殡那天,虚洛嫦如九天仙女一般突然从天而降来到自己的身后,自己的眼神还在迷糊间,却早已经迷失一阵奇异的香味之中,他略一清醒后,才发现那神仙一般的女子,却已经抱着那该死的许言,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让他的心跟着被狠狠揪了一下!

之后虚洛嫦跟着许言在许府安置了下来,但她一直在竹屋内深居简出,连吃饭的时候也基本上是让悦儿给她送过去!所以,虚洛嫦在许府住下来有半个多月了,许常也只是远远地瞥过几次面,一直没得机会凑上前去搭讪!但是越是见不着,他心里便是魔症似越是惦念着!连平日流连于花街柳巷的兴致也变得荡然无存!每天脑海里游荡着的都是虚洛嫦那清丽脱俗的身姿和容貌!今日总算让他逮到一个机会,人还见到,却被人发现了!

来着正是许瑶瑶,一声娇喝后,许瑶瑶忙提步往这边赶了过来!许常见是许瑶瑶一阵惶恐,顾不得辩解什么,便慌张得想跑进竹林躲避一下!刚下竹阶,便觉得眼前一花,一阵幽香扑鼻而来,等他稍微一清醒,便见一道粉红身影拦在自己的面前,一柄兀然出现的软剑已经挽着一朵剑花朝着他的喉间贴了上来!那剑尖一道清冷地杀气禁锢了他的全身,让他动弹不得,骇然望着那柄软剑朝自己席卷而来……!

横剑者自然是羞怒交加的虚洛嫦,她之前以为来者是许言,可随着许瑶瑶一声娇喝,她立刻反应过来!身形从屋顶一闪,如鬼魅般现身在许常的面前,那一柄软剑也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她的手中!虚洛嫦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但是她的温柔也只会是因为许言一人,此刻自己的心思被一个陌生男子听知,她最直接的反应便是想要取了此人的性命!

她自幼在岛内地位尊崇,别人也不敢轻易冒犯!之后外出游历时,所到各处别人都是恭敬守礼,却是从来没人敢行这般猥琐之事。她不认识许常,许言和许瑶瑶也从来没和他介绍过他们有这样一位大哥,如果他们之前有过介绍,虚洛嫦哪怕再怎么愤怒,也不会有这般举动!

许瑶瑶眼看虚洛嫦抬剑便要刺向许常,吓得魂飞天外,不论许常平时如何,但总归是她名义上的大哥,心中那份若有若无的亲情总还是存在的!总不能见虚洛嫦就这么一剑刺下去!便娇喘着颤声喊道:“虚姐姐,手下留情!那是我的大哥!”

虚洛嫦一听此人是许言的大哥,心下大惊,手势急变,刹那间剑锋一转偏着许常的脸颊划过,带着鬓边的几率长发飘然落下!

许常吓得面无人色,晃晃悠悠地退后了几步,终于支持不住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刚才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性命不保,没想到虚洛嫦这看上去柔弱的模样,竟然有这样矫健的身手!亏得许瑶瑶的,否则今天他这条命便要交代在这里!

第二十七章 许常的心思(下)

许瑶瑶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恨恨地瞪了一眼跌坐在地上余惊为了的许常!再小心翼翼地瞥了虚洛嫦一眼,不知道该如何替许常解释一番。

虚洛嫦微微一窘,轻拍着日见丰盈的胸口低声道:“啊……,瑶瑶妹妹,亏你赶得及时,我不知道他是你大哥呢,我刚才还以为是摸到后院行窃的贼人,真是对不住了!”

那跌坐在一边的许常,听她吐语如珠,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动听之极,忍住心中的惊恐向她细望了几眼,见她神态天真、双颊晕红,虽二八年华,却姿容清丽、气质高雅,当真比画里走下来的还要好看,竟会有如此明珠美玉般的美妙人儿,只是看了这一眼,便是整个又痴了起来!

许瑶瑶厌恶地看了一眼许常那副猪哥的模样,忍不住喝道:“你还坐着干吗?等着虚姐姐请你进去喝茶吗?”

虚洛嫦看着许常那副失魂落魄望着自己的模样,心中微微有些不满,但还拦住许瑶瑶轻声道:“瑶瑶妹妹别急,大哥来此定是找我有事,我们先进去说话!”

若是许瑶瑶不在,许常那厮听闻虚洛嫦此言,定会一跃而起,便跟着她进屋而去。可此刻他再也不敢继续厚颜呆下去,故作优雅地起身拍了拍身后的灰尘,朝虚洛嫦微微一躬道:“今日许常唐突而来,冒犯了虚姑娘,还请见谅!”说完抬眼贪婪地瞥了一眼虚洛嫦,挂着一副潇洒的模样,缓缓朝来路走去!

许瑶瑶也不理他,拉起一脸莫名的虚洛嫦走进了竹屋内!

“你大哥这是?”虚洛嫦一脸不解地望着许瑶瑶,既然许常寻她而来,她既已发出邀请,如何又告辞离去,而且看许瑶瑶的神色,和许常之间却是没有半分与许言之间的那点亲昵!

许瑶瑶尴尬一笑,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许常虽然没做什么掩饰,可眉目间那点觊觎虚洛嫦美色的意图,她如何不能体会出来!只是虚洛嫦涉世不深,又是第一次与许常见面,单纯的以为许常只是初为自己的容貌所摄,心中虽然不虞,但也不做旁想!

“想来是哥哥慕名虚姐姐的才名,今日才唐突拜访!”许瑶瑶虽然知道许常来此的目的,可为了许言,为了许府的名声,也不得不隐瞒下来。

“那怎么又走了,可是怪我了?”虚洛嫦扑闪着天真的双眸,询问着许瑶瑶。

“谁知道呢?”许瑶瑶勉强一笑,“可能是虚姐姐之前一番架势把他给吓坏了!”

“啊……!”虚洛嫦娇呼一声,一想到之前自己一副横眉冷对,杀机骤现的情景,不禁心跟着漏跳一拍,刚才自己要真是一剑下去,那可如何是好。

许瑶瑶拉起虚洛嫦轻声笑道:“姐姐无需担心,不去说他了,你今天可要好好教我一首新的曲子,前些天那首曲子我自信已经掌握其中几分味道了呢!”

虚洛嫦微微一笑,按下心头的疑惑,随着许瑶瑶款款来到案几边上,揭开了琴罩……

许常按捺着心头各种复杂的情绪,走出了许言的院子,刚到门口,便见那蔡波一脸谄媚的迎了上来,揶揄道:“大少爷,可是见到了?”

“啪”的一声,许常恼怒地一拳敲在蔡波的脑门上,“你个没眼劲的奴才!”

“怎么?被她发现了?”蔡波忍着疼痛惊道,他之前花了一番心思,寻了个由头,把许言安排在虚洛嫦身边伺候的香儿,还有暖阁附近的一些下人给支开到了别处。

“本少爷这条命差点不保!”许常想着之前虚洛嫦那销魂一剑,后背又是一层冷汗沁出,忍不住又是一拳朝蔡波砸了过去。

蔡波眼前一黑,倒不是因为许常这一记老拳,而是因为许常那句话,让他吓得几乎魂不附体!眼前这位大少爷真要是挂了,他已经在许府还怎么混,没有了许常的庇佑,他还不得被许府扫地出门么,还指望以后什么荣华富贵!

蔡波心神一敛,忙讨好道:“大少爷,那小妞看着柔柔弱弱的俏模样,竟然这般贞烈,不过这不是正合了大少爷的喜好了么!”

“我呸!”许常嗤道,“本少爷是喜欢这个调调,可也要有那个命消受!”说着,一脸黯然地摇了摇脑袋,神情甚是沮丧,也不理蔡波,低着头朝自己的院落走去!

蔡波眼珠子一转,对之前许常的遭遇有了几分猜测,心思急转着,跟着许常追了过去!

一进许常自己的院落,蔡波帮把门掩上,跟进入许常的书房,抬手挥退了其他的下人,然后小意地伺候在许常一边,轻声道:“大少爷是就这样放弃了吗?这可不是您的风格啊?”

许常听蔡波这么一说,眼神徒然一亮,可紧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耷拉着脑袋道:“我自是不甘心,可如今能有什么办法,那小娘子早已倾心许言,我如今在府中地位不如他,权势亦不如他,即便有再多的想法也是枉然。纵然想着如今日这般能偷偷窥视她一番,寻个机会也大可一亲芳泽,可她竟然还有高深的武艺傍身,我如何能近身?哎……”

“这……!”蔡波显然也没想到虚洛嫦竟然还会武功,原以为虚洛嫦是一个只会抚琴做赋的柔弱女子,虽然凭此有些名声,谁能想到手头有些把式的许常亦奈何不得她!

“大少爷,且放宽心!只要咱们耐心准备,总是有机会的!这可是在许府,如今二少爷有公职在身,自然不能每天傍在那小娘子左右,只要大少爷忍耐住了,没准什么时候机会就来了,您说呢?”那蔡波讨好道。

“你说的这些我又如何不知,即便是让我寻得机会,可总归不能太过放肆!这有一落没一落的,还不如就这样放下来的干净!”许常气馁道。

“大少爷,您这话可就错了!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虽说她这番寻二少爷而来,却也时隔一年多,谁知道她现在存有什么心思!再说日后,大少爷寻得机会,愣是把这生米煮成了熟饭,即便是她再如何恼怒,但在自己名节只之下,也不得不委身于你!嘿嘿”蔡波奸猾一笑,意味深长地望着许常。

许常眼中精光一盛,喜道:“此话当真?”

“那是自然,之前大少爷碰到的几个刺活,不是失身于少爷之后,便对少爷委曲求全!就怕自己名声外漏,丝毫不敢有所反抗么?我看那小娘子虽是一奇女子,但也低不过这悠悠之口,少爷放心便是,我们只管安心等待时机便是!”

“好!”许常大喝一声,心中郁闷一扫而空,双眼微微一眯裹夹着一脸的淫笑,开始无限意淫起来……

第二十八章 孝子墓前归(上)

江南五月间杭州城的天气,已经稍显有些闷热!可若是行走在西湖边的山林中,远眺碧荷接天,近听流水潺潺,其间树影婆娑,凉风习习,让人一扫胸中的燥热!毕竟西湖五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那湖光山色中,花团锦簇旁,有一出尘少女脸朝花丛、身形窈窕,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披于背心,其间用一根粉红色的丝带轻轻挽住,她一袭白衣,鲜花一映更是粲然生光,只觉她身后似有烟霞轻拢,当真非尘世中人,待她转过身来,才见她方当韶龄,不过二八年纪,肌肤胜雪,娇美无匹,那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却有着撩人心怀的风情。

那少女神色间自有一股淡淡的焦急之色,不时凝眉朝来路踮脚翘望!这呆子,说是去采一壶山泉,这边上不是就一泓泉水么,怎得还要跑开那么远!她正迟疑间,却见一孝白男子一脸笑意地从边上窜了出来,举起手中的水囊,得意地朝她晃了晃,轻快地走了过来!

那孝白男子好似知道了这少女心中所想,便笑道:“这里常有行人往来,路边的泉水我怕不干净,所以就在树林里搜寻了一番,终有所获,来,你尝尝,清凉可口得很!”

那少女桃腮带笑,美目却不无幽怨地瞥了他一眼,轻巧地接过他递过来的水囊,拈起玉指拔开木塞,檀口微开,轻轻地含住囊口,犹如天鹅般白皙修长的脖子优雅地扬了起来,微微尝了一小口,便又放下水囊!末了,那如灵蛇一般的舌头偷偷卷起唇边遗留的水珠,那一副天真烂漫的神色,看得眼前的男子不禁呆滞了起来!

“你这呆子,看什么呢?”那少女一阵急羞,抡起绣拳便要往男子的身上捶去。那男子也不躲,顺势一把拉着那少女扑入自己的怀中,口中柔声道:“嫦儿,你真美!”

虚洛嫦紧紧地依偎在许言的怀中,一脸满足的笑着!女为悦己者容,听着心爱的人嘴中的赞美之词,她柔软的身体几乎要化为一汪春水,淹没在他的怀中!

“走吧……!”许言轻轻地抚摸着虚洛嫦光滑如丝的长发,复又牵起她的手,继续沿着野道往林间深处行去……

树林里甚为幽静,不时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儿欢快地鸣叫着。此时林中绿意甚浓,虽然已经过了百花争春的时节,但人间四月芳菲尽,这山中却还有些野花悄然绽放,在丛中妩媚的笑着!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道魁梧的身影,在慕容格的带领下,小心地警戒着四周!

“言哥……,你的那位大哥,可还真是奇怪得很呢!”虚洛嫦楞自让许言牵着自己的手,心中忽然想起早上发生的事情,便忍不住开口道。

“恩……你说的是许常?他来找过你?”许言闻言,停下脚步面含不解望着虚洛嫦。

“恩!”虚洛嫦羞涩地点了点头,“他早上来找过我,独自一人在屋外徘徊,我还以为是你过来了,说了一些好不知羞的话,这可让我以后怎么见他呢?”

“他来找你有事?”许言淡淡一笑,可心里却有些翻腾。

“我也不知道呢,后来我还以为是府内的下人行窃,差点一剑就刺了下去,多亏瑶瑶妹妹及时出声提醒!否则那一剑就要把他刺穿了!”虚洛嫦想起那一幕,也不禁心有余悸,手捂着胸口,微微喘着气。

“呵呵!”许言心中已然把握了几分他的那位大哥的目的,也不说破,嘴角含笑道,“那还了得,虽然他不是我和瑶瑶的亲生大哥,却也是父亲的心头肉!”

“哦……原来如此,我说呢!”虚洛嫦释然道。

“怎么了?”许言心中微微一惊,便是担心虚洛嫦受了许常什么骚扰!

“我看瑶瑶妹妹的神色间不似和你这般亲近,言语间也不甚恭敬,还以为他们之间有着什么矛盾,还想着让你从中帮着调和一番呢!”虚洛嫦掩口轻笑道。

“你啊……!”许言笑着摇了摇头道,“因为之前因为一直寻我不得,我父亲和母亲便把大哥从我大伯家过继而来,可是我这大哥行事张狂,父亲对他又太过宠溺,所以瑶瑶总是不喜他的作派!却倒不是因为他不是我们的亲生大哥才这般生分了!”

“你也不是很张狂么?怎么不见瑶瑶妹妹训斥你?”虚洛嫦揶揄道。

许言苦笑的摇了摇头,他总不能把许常的所作所为一点一滴都告诉她吧,作为许府中的一员,他也想着遮掩一番,不为自己,也是为了他的父亲。

“以后你见到他,还是避得远一点,我这位兄长,可不是省油的灯!”许言叮嘱道。

虚洛嫦看着许言那副认真的模样,想起许常见到自己时的那副神色,聪惠如她,心中一思量也便明白了许言言语中的意味,轻轻地点了点头,素手却是紧紧合上许言的五指!

一行人渐行渐远,很快便淹没于那苍茫的薄雾之中!

忽然,行走在前面的慕容格感觉到了一丝异动,忙朝其他四位护卫示警。那四位护卫也是疏密院里的高手,无声无息间便朝前方四处探寻而去!许言得到慕容格的示意,双目微阂,神色淡然地四处望了望,复又轻轻地搂着虚洛嫦,静静地等待着……

不一会儿,几个护卫带着一名青衫中年人转了回来,来者正是王其。许言今日出行祭母,便让王其带着悦儿、香儿赶在前头收拾一番,因为之前中途晕倒,许言也不知道许夫人坟墓准确的地点,所以才有了王其这一行!

王其朝许言和虚洛嫦微微一点头,便领着慕容格等人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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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孝子墓前归(下)

西湖西南的群山环绕之中,有着一池碧水宛如翡翠镶嵌其间,在这湖水的南边一空旷处,赫然坐落这一座白色的大理石坟墓。这便是许夫人的坟墓了!

许言携着虚洛嫦静静地站在许夫人的墓前,不发一语!香儿带着悦儿忙着在墓前摆放着一些祭品!慕容格和王其带着四位护卫远远地守望着,不敢轻易去打扰许言。

许言强忍着内心的激荡,伸手接过香儿递过来的檀香,撩起白衣,利落地一跪而倒!

“母亲!孩儿看您来了!”许言一声悲呼,双目含泪,举起焚香一遍又一遍地倒头泣拜。

站立一旁的虚洛嫦含情凝睇着许言,眼望许言那副悲切的模样,心中悲意四处席卷而来!她虽然没见过许夫人,但她知道许言的母亲是位可亲可敬的长者!想起之前许言谈起在那初阳台上发生的一切,她不禁泪眼朦胧!

虚洛嫦随着许言缓缓拜倒在地,合实双手,妙目凄迷,口中呢喃着,好似在和许夫人的在天之灵轻声述说着什么!

许言自然能感觉到虚洛嫦的举动,但他没有阻止!因为如果换做是他在虚洛嫦的母亲墓前,他也会做出一样的举动!在他心中,自己和虚洛嫦早已经不分彼此!

“母亲,今天我带着嫦儿一起来看您了!”许言泪眼滂沱望着许夫人的墓碑泣道,“母亲您看到了吗?嫦儿就跪在您的面前,您之前不是向我询问过很多次么,问我嫦儿什么时候归来,要好好看看她。她回来了,孩儿今天把她带来了!”

许言哭述着,跪着一点点移身来到墓碑边上,双手扶着墓碑。

“母亲,今天您开心吗?您终于看到嫦儿了吧,孩儿没有骗您,孩儿找到了自己的归宿,此生便要永远和她在一起了!母亲,能为孩子祝福吗?虽然您不能喝上一口嫦儿孝敬您的茶,可我知道您一定会为我们祝福,对么!”

“可您为什么一定要走呢?为什么一定要以这样的方式来证明您对师傅的爱呢?您是可以和师傅在泉下相会了,可父亲呢?父亲一夜之间熬白了长发,您知道么?”许言擦干眼泪,静静地询问着。是的,他有太多的话想要和许夫人述说了,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选择了这样一条不归路,当时的情形远没有她想像的那么艰难,伍若彤虽有逼迫之意,但也并非没有回转的可能!癫狂之际许言想过报仇,可静下心来细想这个仇该怎么报?

伍若彤是他的师姑,且不说修为远在他之上!就是这一层关系,他该怎么办?之前在洛阳也是她几番暗中相助,否则,许言早已死于顾德的手中!他能忘恩负义么,他能做出欺师灭祖这样人神共愤的事情么?而且这是许夫人自己的选择,许夫人投崖之后,当许言瘫软在地双眼充血死死瞪着伍若彤的时候,却是看到伍若彤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看她呆呆地矗立在崖边,嘴上惨然地说着什么!所以,许言知道自己这位师姑,嘴上虽然刻薄狠毒,心里却是不愿发生这样的一幕!她只是纠葛于往年那些情感的困扰,无法自拔其中!

许言抬起头,轻轻地朝虚洛嫦招了招手。

虚洛嫦缓缓站了起来,看着许言,忍住眼眶中的泪水,慢慢走到许言身边,复又随着他跪在一边,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许言的臂膀!

“嫦儿,母亲知道你来了,肯定会很开心的!”许言望着虚洛嫦淡淡一笑,“她今天看到你也来祭拜她,会很欣慰的!她身前不能看到你,此番你过来也算了了她一桩遗憾!”

许言说着又望向许夫人的墓碑,神情一副说不出的戚然,伸手打开旁边的竹笼,从里面拿出一些纸钱,就着一边燃烧着的白烛,默默地焚烧着……

虚洛嫦也不多言,就这样静静地伴着许言,无声地安慰着他!等许言焚烧完毕,把许言搀扶起来后,她忽然正色在许夫人墓前跪下,轻声道:“伯母,您放心吧,以后洛嫦会好好照顾言哥和伯父的!等来年清明,我们再来祭拜您!”说着,她又恭敬地磕下三个头!这才缓缓站了起来,望着一脸愕然的许言,温柔一笑,也不顾忌悦儿她们,竟踮起脚尖,轻轻地在许言脸颊上吻了一吻!

倒是许言有些害羞起来,偷偷望了望故作旁视的悦儿她们,才拉起虚洛嫦的素手,朝来时的路口走去!

回到许府,刚到后院门口,便见许常带着蔡波正急匆匆地往院门这边行来!许言眉头微微一皱,在虚洛嫦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虚洛嫦便带着悦儿和香儿往许言的暖阁自行离去!

许常一早便已经到看到虚洛嫦和许言回后院来,心中计算着怎么也不能让许言看出自己的异样,可那双不知见过人间美色几何的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随着虚洛嫦那婀娜摇曳的身姿,近乎疯狂地掠视着……

“二少爷,您回来啦!”蔡波一声高唱,卑躬屈膝的模样,做足了一个奴才的本分!

“哦……!”在蔡波提醒下,许常终于缓过神来,喉间狠狠地吞下一口涎水,忙施施然道,“言弟回来了!”之前因为散布许言的流言,被许腾狠狠地训斥了一番后,他稍微收敛了一番,尤其在许言面前也不敢太过放肆,但却总是要摆出一副为人兄长的气派来。

“呵呵,大哥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啊?”许言和颜悦色笑道。

怪哉!二少爷什么时候有过好脸色给大少爷,今个是太阳西边出来了?蔡波暗自揣测着,别不是让他发现了什么苗头,一想到疏密院四处那些传言中杀人不见血的杀手,蔡波不禁寒毛直立而起,浑身也跟着不住地颤抖起来!回头得跟主子再好好合计一下,可不能光图美色快意,把自己的性命给耽误了!

“啊……!”许常也是心中一阵范虚,勉强道:“约了几个朋友!”

“哦!”许言淡淡一笑,竟然拉起许常的手臂道,“来,大哥,兄弟有几句话和你唠唠!”

许常一看许言的魔爪伸向自己,一丝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快开溜,可自己的手臂在许言的手中竟然挣扎不得,只得一脸惶恐地跟着他走到边上的花圃中!

一到花圃中,许言松开许常的手臂,脸色一沉,双眼冷冷地望着许常,寒声道:“我只警告你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先前发生的一切,我权且当作没发生过,你在府外如何花天酒地我不管,可要是让我再知道你对府内的人心存不轨,别怪我心狠手辣,到时连父亲也保不了你,你可清楚了?”

许常脸色苍白地望着许言一双噬人的眼睛,原本心志高傲的他,却是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只能看着许言一脸鄙夷地扔下他,飘然而去……

第二十九章 窘涩的许言(上)

许常呆呆地望着许言的背影,心中纵然有无尽的恨意,却怎么也化不成一句谩骂的话!或者说是他根本不敢开口,许言之前那一刻的威压,竟让他产生不可有一丝抗衡的挫败感!许言虽然没有明言自己警告的是什么事情,可许常心中如何能不知道!但许言言辞中的一切自然也包括了另一层意思,如果让他知道许常还去骚扰许瑶瑶的话,他也一样会让许常后悔自己过继到了许府!

许言回到自己的书房,却看见虚洛嫦和许瑶瑶正嬉笑开着什么玩笑。看到许言进来,便强忍着笑意,不再说话!许言有些莫名地挠了挠头,笑问道:“什么事情这么可乐,说出来让我也听听啊!”

“扑哧……!”许瑶瑶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刚想开口,虚洛嫦却忙把她拦住了,有些蛮横道:“瑶瑶妹妹,你刚才可是答应我的,谁也不能说!”

“我不说便是!”许瑶瑶忍住笑意,起身往门外走去,“哥哥,中午的时候何郎中来找过你,问他什么事情也不说,支支吾吾的!”说着,便闪身到了门外。

“哦……!”许言看了看虚洛嫦,抿嘴笑道,“他这两天倒是来得勤快,可还是惦记那件事?我都和他说了嫦儿你可没那么小气。”

虚洛嫦一听,像是心事被许言看穿了一般,嗔道:“你不知道女孩子都是很记仇的么?”

许言嘿嘿一笑,“别人兴许是这样的,可我知道我的嫦儿是不会的!”

虚洛嫦妙目瞪了他一眼,刚想起身往里屋走去。门外却传来一阵焦急的脚步声,不一会老管家许泰便在书房门外传声道:“二少爷,宫中来人,有陛下旨意到!”

“哦……!”许言一听忙朝虚洛嫦打了个眼色,转身便往中厅赶去。想着自从许夫人过世后,自己也没有一次出过早朝,已经有些日子没和楚棣见面了,想来是皇帝惦记着疏密院的进展,不知道会有什么吩咐!

一进中厅,许言便看见一个一脸麻子的小太监带着两位宫中侍卫,神色恭敬地站在大厅内!这小太监许言之前没见过,但能到皇帝近臣府中宣旨的,想必是皇帝跟前好使唤的人!许言不敢怠慢,忙走上前躬身行礼道:“让公公久等了,恕罪恕罪!”

“许少保不必客气!”那小太监也不敢托大,并非这厮好相与,只是他眼前是何人啊?皇帝跟前的红人,他一句话吹到皇帝的耳中,便能要他吃不了兜着走!何况他手中的疏密院可不是摆放的,开院还不到一个月,京城已经有好几个官员被疏密院请去喝茶了!至今还有两位被羁押在疏密院,等着刑部和大理寺一同会审!

“陛下有旨,宣疏密院掌院、皇子太保许言即刻进宫觐见!”小太监也干脆,不等许言三呼九拜,便说出此行的目的!说着拉起本要跪地拜倒许言笑道:“许少保,快随杂家进宫面圣吧,陛下等着急了,杂家可要挨板子了!”

“公公也忒着急了!”许言笑着拉起那小太监的手。小太监正迟疑间一张银票已经塞到了那他的手中,那小太监一楞,却是没想到许言居然对他如此上心,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意!许言淡淡地笑了笑,“还未请教公公的大名!”

“不敢,不敢,杂家姓童名兴,本是鸣钟监一小执,得曹总管提携,现为御书房小敬事,以后还望许少保多多关照!”那小太监恭敬回道。

许言也不托大,躬身回礼道:“童公公言重了,许言不懂宫中规矩,以后在宫中还要麻烦童公公多加提点!”

那童兴连忙摆手,眉开眼笑地望着许言,心里别提多得劲了!刚开始接到这趟差事的时候,他还有些嘀咕,这许言年少得志,平步青云,心高气傲是在所难免的,对自己这样的半残之人,不见得会有什么好脸色!可没想到许言竟然这般好相处,这倒还罢了,居然还有意外收获,一张银票啊……,即便是之前到傅丞相的府上宣旨,他也只是让管家打发了几锭银子,都说这许家有钱,果然不是虚的!

那童兴忙点头哈腰地引着许言出了府门!早已有宫中的轿子在等候,慕容格带着几位侍卫守在一旁。许言也不多言,向童兴微微一笑,钻进了轿中!那童兴却是没有轿子可坐,他没有曹丰那样的地位,出来宣旨还有轿夫伺候!可他也不见恼,乐呵呵地招呼着轿夫急匆匆地往皇宫赶去!一边走着,还小心翼翼地偷看了一眼袖中的银票,壹千两,他倒吸了一口气……这小许大人出手也太阔措了!心里这般想着,可他的一双小眼睛已经乐得都看不见缝了,满脸的麻子恐怖地颤抖着!

许言其实不习惯坐轿,或者说是不喜欢!平常往来,都是习惯步行!即便是今天去西郊祭母,也是步行前往!许府中倒是有几匹上好的马,可许言不会骑马,这便苦了慕容格和几位侍卫,空有一身骑术,却只能跟着主子四处甩着一双泥腿子。

一路畅通无阻,待童兴引着许言来到皇帝的御书房的时候,天色已经见晚!童兴朝值守在御书房外的一个小太监嘀咕了几句,又卑谦地让许言在外等候!便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御书房!须臾,便听里面一声清唱:“传疏密院掌院、皇子少保许言觐见!”

许言忙清理了一下衣发,躬身谨慎地走进了御书房!虽然不是第一次进御书房了,可许言仍是大气不敢喘上一口。

进到御书房内,还没看到楚棣的身影,许言便倒地高唱道:“臣许言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叫得那个洪亮,那个清脆。

“爱卿免礼!”一声亲切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从龙塌上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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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今日一更到!

第二十九章 窘涩的许言(下)

“谢陛下!”许言小心地站了起来,抬头望向楚棣。仍旧是一身明黄长袍的楚棣满面春风坐在龙塌上望着他。许言原本紧张的心情一松,看来皇帝今天心情不错。

“来啊,给爱卿看座!”楚棣看许言那小心谨慎的模样,不由心头一乐。

许言也不客气,径自就坐在旁边一小太监端过来的圆凳上,也不多言等待着楚棣问话。

“你的身子可好些了?”楚棣歪着脑袋,挥了挥手让伺候在旁的太监出了御书房,才关心地问道。

这原来体己的一句话,却问得许言一楞,记得第一次来这御书房的时候,楚棣一开口也是问起自己的身体,这好像自己的身体多么羸弱不堪!许言有些郁闷。

许言这一楞,却是让楚棣误会了,他有些紧张的探身问道:“怎么?还有不舒服的地方,朕让宫中的御医给你看看?”

“让陛下费心了,微臣的身体好多了!”许言缓过神来,忙回道。

“恩!”楚棣心下一宽,微微地点了点头,“听你父亲说,今日早间你到你母亲的坟前祭拜去了!”

“是的!”许言听不出楚棣言语中的意味,忙跟着解释道,“今日院内没什么要紧的事,臣寻思先前出殡的时候没能送完母亲最后一程,所以今日偷个懒,想……!”

许言还没说完,楚棣挥了挥手笑道:“不用紧张,朕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不要为你母亲的去世而一直耿耿于怀,朕知道你心中受了委屈,但大丈夫能屈能伸,朕对你期望甚高,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谢陛下,臣心中领会得!”许言微微吁了口气,放松心神。

“恩!”楚棣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了,那位坊间传闻的奇女子虚大家,可是一直住在你府上?”

“正是!”许言听到楚棣谈到虚洛嫦,心头一凛,别不是皇帝对她有什么想法吧。“她先前一路寻臣而来,在我大楚无亲无故,便暂时居住在府中!”

“呵呵!”楚棣展颜道,“你们之间的事,朕也有所耳闻。那虚洛嫦虽是一江湖女孩子,但能操琴做赋,更得我楚国诸多大儒的推崇,听闻其貌卓绝,与你倒也般配!”

许言听得楚棣此言,神色微窘,这皇帝好端端地不问国事,却问起自己的私事来了。

楚棣浑然不觉许言的窘色,继续道:“当初你父寿诞之时,你的一曲《邀仙寿》让朕如痴如醉,不知道这虚大家的琴技较你如何,过些日子便是浴兰节了,朕和老祖宗想在宫中庆贺一番,到时你带着她一同进宫来,也为老祖宗抚上一曲,朕听闻你不但抚琴了得,那萧技也是一绝,到时你们琴箫合奏,让朕的嫔妃和儿女们也开开眼!”

“这……!”许言微微有些迟疑,他倒不是担心到时会出什么差错,前世几万人的演奏会他也去得,这**能入席聆听的又能有多少人!他只是担心虚洛嫦,她生性淡泊,不喜这些哗众取宠的场所,所以不敢轻易答应楚棣。

“怎么?有何为难之处?”楚棣见许言似乎有些推辞,也不见恼,仍和颜悦色问道。

“陛下有命,臣怎敢推辞,只是嫦儿性情孤僻,不善言辞,到时进宫来怕有什么地方怠了宫中的规矩,所以臣……”许言忙立身解释道。

楚棣看到许言那副窘迫的模样,忍俊不禁挥手打断道:“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朕知道这高雅的音乐必然要求有一处清静的场所,浴兰之日,朕自有安排,你就不用担心了!”

“是!”许言默默地点了点头,皇帝都把话讲到这个份上了,他再不知好歹地推辞,可就要让龙颜不豫了。

“哈哈……!”楚棣高声笑道,“原本朕想留你一同用膳,不过却有一人比朕还心急,早早把你给预定了,朕只能忍痛割爱了!”

“陛下的意思?”许言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是谁的面子这么大,连皇帝也要让着几分。

楚棣似乎很享受许言这幅窘涩的模样,朗笑道:“好你个许少保,亏我的皇儿对你念念不忘,隔三差五地便缠着我询问你的近况,问你何时到宫中来!可你担着他的一个师长之名,却早把他给忘了,真当该罚!”

“臣惶恐,请陛下治罪!”许言一听,一个激灵,高呼一声拜倒在地。楚棣此言明显没有追究之意,可皇帝都已经把话亮出来了,他无论如何也要做个姿态不是!

“起来吧!你这滑头,吃准了朕不会惩罚你!”楚棣起身笑道,神态间却让人吃惊的有这几分对许言的宠溺!

许言嘿嘿一笑,跟着楚棣站了起来,“陛下体贴微臣,臣感激不尽。只能竭尽全力操持好疏密院,悉心教导二殿下,以报陛下之恩!”

“好一张油嘴,但真以为朕不敢治你?”楚棣佯怒道。

许言好似摸准了楚棣的脾气,淡定地又拜倒而下,朗声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真要治罪微臣,微臣怎敢辩驳!”说着原本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突然一变,嬉笑着望向走到他身边的楚棣,“但微臣这晚饭都还没吃,陛下即便是想要了微臣的脑袋,也总要让微臣把肚子填饱了吧,再说二殿下可还等着微臣呢!”

楚棣闻言一楞,抬脚便轻轻踹了许言一脚,笑骂道:“滚!”

“臣遵旨!”许言眉开眼笑地朝楚棣拜了一拜,撅着屁股退出了御书房。

“这孩子……!”楚棣望着许言退去的身影,有些疲倦的双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爱意,“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是他哪里寻思来的,不过还真合朕的心意!朕临时起意把他按在小小的疏密院,是不是太委屈他了?”

此时楚棣眼中小小的疏密院,于不久的将来在许言的带领下,却成为了楚国境内不可忽视的一股强硬的力量,为楚棣今后平定四方祸患,立下汗马功劳,更在楚国国祚风雨飘摇之际,力挽于狂澜……

第三十章 皇城三德宫(上)

德慈宫,老祖宗的寝宫。

这楚棣口中的老祖宗不是别人,正是楚棣的祖母!楚棣的母妃死得早,他和容王自幼便是由这位奶奶带着长大的,他当初能从众多皇子中夺嫡成功,和这位奶奶暗中的扶持也是分不开的!所以楚棣对她一直很敬重,朝廷大事但有断决不下,总是要来问问她的意见!这老祖宗之名不知从何时开始流传开来,到后来连楚棣也是这般称呼起来。

寝宫内,弥漫这一片淡淡的檀香味,四周布置极其简单,空荡荡地只有一张简易的梨花木矮床,床的对面放着两张太师椅,中间夹着一张木几!便再也看不到一些像样的家具!倒是朝南的墙壁上,供奉着一座白玉雕刻而成的观世音菩萨的雕像,那观世音的神情宁和安详,神态栩栩如生,自是出自名家之手!旁边两座掐丝珐琅彩镏金香炉,其间镶嵌着金银丝片、马价珠、鸦鹘青、祖母绿、桃花片等各种名贵宝石,炉内正缓缓焚烧着名贵的紫檀,这屋内淡淡的檀香味正是由此散发开去……

那观世音的雕像面前,正盘坐着一位白发苍苍,慈眉善目的灰衣老妪,干枯的手指正熟稔地翻动着手掌中的佛珠,布满皱纹的小嘴正碎碎念叨着什么……

此时,一身穿青衣的妇人缓缓走到灰衣老妪身后,轻声道:“老祖宗,陛下过来看您了!”

那灰衣老妪淡然地点了点头,抬手让那青衣妇人扶自己起来,颤悠悠走到木几边上坐了下来,才挥了挥,让那妇人出门而去!

一会儿,楚棣便一脸恭敬走了进来,待到老妪面前,再缓缓地跪倒在地,轻呼道:“老祖宗,孙儿看您来了!”

老祖宗望着楚棣慈祥地笑了笑,摆了摆手,指着旁边的座位道,“坐下吧,晚膳可用了?”老祖宗声音清朗,竟然丝毫不见苍老之色。

“还没呢!今个儿孙儿特地过来陪你用膳!”楚棣起身坐到一旁,从木几上拿起茶壶给老祖宗倒上一碗,再恭敬地端到她的面前。

老祖宗伸手接过茶碗,浅浅地含了一口,放了下去,再又拉起楚棣的手,轻轻地搓揉着,略微有些暗淡的双眸缓缓闪动着,“今日,思凡可是来过了?”

“是啊!”楚棣微微点了点头,“我让他去见缜儿了,缜儿这些天老是念叨着他!”

“恩!”老祖宗徐徐叹了口气,眉间闪过一丝犹豫,“这些年可苦了他,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菩萨保佑啊,让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他!”老祖宗说着,眼眶微红颤声道,“他现在都出落成什么模样了?”

楚棣见老祖宗有些激动,忙轻声安慰道:“您别激动,沐兰节的时候,我让他过来,你再好好看看他!”

“好啊,好啊……!”老祖宗轻轻地拍打着楚棣的手掌,一副欣慰的神色,“他历经了这么磨难,今后你可要好好补偿他,不为别的,也为了他那苦命的娘亲,虽然不能给他什么名分!”

楚棣一听老祖宗提起她,眼神一暗,尘封已久的记忆便如潮般涌向他的脑海,“孙儿自会理会,老祖宗放心便是!”

老祖宗神情凝滞,显然是和楚棣想到一块去了,此时他们都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夜,一个一身单衣的少女跪坐在皇宫正阳门前,引来楚棣,并给他们带来足以改变楚棣一生命运的消息……

德庆宫。

此时的许言,却是诚惶诚恐地坐在德庆宫内,看着朱贵妃带着一帮忙忙碌碌的宫人们准备着晚膳,再看着身旁一脸崇拜地望着自己的楚缜,许言有些苦笑不得。

楚缜的母妃朱贵妃,楚棣对其的宠爱甚至在皇后之上!她自个也争气,进宫不到两年便产下一个皇子。楚棣自从皇后给他产下一子之后,十多年不曾得子,龙颜大悦之下,便直接把悬空多年的贵妃这**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指给了她。

楚棣多女,只此二子!眼看着楚缜日渐长大,太子之位一直悬而未决,朱贵妃心思也随着楚缜的年纪活络起来,大皇子自然有嫡长子的优势,可楚缜自小聪明伶俐,深得楚棣的喜爱,时常把他携带在身边,也并非没有问鼎的可能!朱贵妃担忧的是,自身势力的薄弱。除了自己的堂弟,那位被派往东南沿海剿除海盗的安南将军朱鹏还有些权势,再加上他拉拢过来的刑部尚书齐刚,也就这两位在朝中还说得上话。

可大皇子不仅是皇后所出,而且亲舅舅就是当今朝廷的丞相傅齐轩,傅齐轩党羽众多,再加上大皇子的姐夫孟佟又是京郊龙镶守备大营的都统。这样的势力,又岂是她和朱鹏能轻易撼动的!

她正每日为此烦忧之时,楚棣和楚缜在灵隐寺外遇刺,天上掉下个舍身护驾的许哥哥,不仅是许腾的儿子,而且楚棣还把他指为楚缜的授业老师,一时让彷徨无计的朱贵妃喜出望外!今日许言意外来到德庆宫,更让她惊喜交加,也顾不得自己高贵的身份,招呼着宫中的下人往返于御膳房,准备好好笼络许言。

宫中的下人们却是有些纳闷,自己的两位主子今个儿是怎么了,不就是二皇子的老师么,之前那些个满腹经纶的学士,还不是被二皇子作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看着还不到二十的白衣少年能有什么能耐?不过,说起来也奇怪,一向以整人为乐,调皮捣蛋的二皇子今天在这白衣少年面前,居然持弟子之礼,安实本分的正襟坐在他的旁边。

再看那忙得不亦乐乎的朱贵妃,即便是皇帝楚棣来了,也没见过她操持得如此勤快!朱贵妃不会是……?她今年还不到三十,正是风情千万的时候,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在这些下人的脑海里,吓得他们自己也是一跳!这白衣少年相貌俊朗,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鼻若悬胆、唇若涂脂,一副风度翩翩的飘然模样,瞧的得一些宫内的丫鬟也是心如撞鹿。这个……还真有可能!

第三十章 皇城三德宫(下)

他们这些做奴才又怎么能理解朱贵妃此时的心情呢?即便许言是楚缜的授业老师,救了楚缜的命,又是疏密院的掌院,楚国朝廷的新贵,可这一切还值不得朱贵妃如此!许言背后是谁?那是楚国吏部尚书许腾,楚国的官员的升迁虽然并不完全由他做主,可要是他不点头,便是皇帝也要仔细思量一番,更不用说丞相傅齐轩了。和许腾交好的人都有谁?两朝元老,军中子弟无算的兵部尚书方之煌;北线大营五十万虎贲的统帅,容王楚楠。

朱贵妃知道这股力量能轻易扭转自己与皇后之间处于弱势的局面!所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能引得许言对楚缜的投诚,那么许腾还能撇下自己的儿子么?容王、方之煌向来与许腾同进同退,虽然他们一直不偏不倚,但见许腾表明了态度,他们也只能跟上!

许言坐立不安的看着忙里忙外的朱贵妃,有些受宠若惊!自己只是恰逢其会,救下了楚缜,可也受不起她这样的礼遇。他已经从宫中下人们那些怪异的眼神中体会到一丝惶恐,这要是让皇帝知道了,说不得又拿捏自己一番!

“老师,您很热吗?”坐在一旁的楚缜看许言浑身冒汗,忙关心问道,“我让人再给你换杯冰镇酸梅汤!”说着抬手就要叫唤起来。

许言忙一把拉住他,望着朱贵妃忙碌的身影苦笑道:“殿下不必担心微臣,只是让贵妃娘娘如此操劳,微臣心中惶恐啊!”

“老师无需担心,母妃这般也在情理之中,老师坦然受之便可!”楚缜一副淡然的模样,真是看不出他孩童的心性,如何转变得这么快。

那朱贵妃好似心有感应似的,回眸一笑,柔媚横生,顿时屋内艳光四射,晃得许言几乎睁不开眼……

德宁宫。

一位看着三十出头的丽人,静静地站在窗前,眉头紧锁好似在思量着什么。只见她身着黄色凤凰碧霞罗,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插着凤头红玉簪,显得体态修长妖妖艳艳勾人魂魄。这丽人正是这楚国皇城**之主,丞相傅齐轩的妹妹傅皇后。

虽然已经年近四十,可她保养有术,下育一儿一女!儿子正是当今楚国的大皇子,女儿是京郊龙镶守备大营的都统孟佟的妻子!

相比于德庆宫的那个热闹劲,此时的德宁宫却显得有些冷清!皇帝楚棣一个月难得过来几次,早已不比当初新婚时那般缠绵!生活虽然没有了以后那般激情,可傅皇后心中有团火一直燃烧着,那就是想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天成为楚国的皇储,直到登基为皇!原本这应该不是让她很担心的事情,自己的儿子长相俊美,才学不凡,怎么看怎么想都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可皇帝却一直把太子的位置搁置着,不急不躁!可皇帝这漫不经心的举措,却是让傅皇后操碎了心,特别是这两年,楚棣时常把楚缜带在身边,许多次当着大臣的面不住的夸奖他!如果不是有自己的哥哥和女婿扶持着,她真怕自己的儿子一点机会也没了!

可就算如此,她也没那么担心!楚棣虽然偏爱楚缜,可楚缜背后的实力实在是太过薄弱了。这太子之位不是楚棣想指给谁就给谁的,如果朝中众多大臣都有异议,楚棣也不能固持己见!有着丞相之尊的哥哥和手握兵权的女婿支持,自己的儿子还是有很大的胜算的!

可这向她儿子倾斜的天平,却因为一个人的出现,发生巨大的变化!这不得不让她忧心忡忡,这个人就是许言!楚棣把许言指为楚缜的授业老师,许言背后的势力,明眼人一看就清楚!一位王爷,两位尚书。如果楚缜真的得到这股势力的支持,那么太子之位的争夺最后鹿死谁手还真的很难说。傅皇后一想到这个,便是心中充满了怨恨,楚棣这一手,摆明了是想给自己一个难堪,自己这二十多年对他悉心的伺候,就换来这个?她怎么能甘心呢?

刚才宫中的眼线回报,许言在德庆宫用膳,可把德庆宫那位给乐得!想来许言投靠德庆宫已经是板上定钉了。傅皇后心乱如麻,忙下了两道谕旨,把自己的哥哥和儿子召进宫来!

她正焦急着,门口便闪进一身材高挑秀雅的俊朗青年,身穿冰蓝的御制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来的正是当今楚国的大皇子楚纮。

“母后,这般着急召唤儿臣,可有什么要紧的事?”楚纮一进室内,也不想傅皇后行礼,便直接在一旁落座,神情散慢看了看傅皇后。

傅皇后一看自己的儿子这副懒散的模样,不禁气极!正想数落他几句,宫门外又是一阵紧密的脚步声。一身朝服的傅齐轩快步走到门口,不等门外的太监禀报,便高声道:“老臣傅齐轩应召,恭请皇后娘娘圣安!”

“丞相请进!”,傅皇后一听是自己的哥哥到了,原本阴沉的脸顿时明亮了几分。

傅齐轩一进室内,看见楚纮也在,忙躬身行礼道:“老臣叩见殿下!”

“舅舅就不用多礼了!”楚纮见是傅齐轩勉强收起一身的懒散,淡淡地回了一句。

“大哥!”傅皇后此时已经无暇数落楚纮,一把拉过傅齐轩焦急道,“妹妹现在心急如焚,大哥可要好好给妹妹参详参详!”

“哦?”傅齐轩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豫,淡淡地问道,“何事这般惊慌?”

“大哥可知,许言现在正在德庆宫内用膳?”傅皇后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就为此事?”傅齐轩一脸淡定地望着自己的妹妹,丝毫不见异色。

“怎么?”傅皇后见傅齐轩那副老神自在的模样,不禁心头更躁,儿子一副事不关的模样倒还罢了,怎么连自己的大哥也……“大哥你就这么沉得住气?”

傅齐轩有些失望地看了看自己的妹妹,缓缓地摇了摇头,“你想如何?现在冲进德庆宫把许言给赶出宫外么?或是禀告陛下德庆宫那位勾结外臣,意欲不轨吗?”

第三十一章 又见刺客来(上)

周末白天有事,原本三更暂改为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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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皇后神色一窒,凝眉细想,顿时开颜道:“大哥这么说,定是有主意了,快说出来听听,这些天,可把我给愁坏了!”说着瞪了一眼正一脸焦急地望着傅齐轩的楚纮。

“母后,为何这般看着儿臣?”楚纮露出一副无辜的模样。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母亲有点什么不顺心的事,就火急火燎地把自己叫来,所以之前才摆出那副神情,可一听却是事关太子之位,忙收敛心神,小心地候在一旁。

傅皇后正想教训几句,傅齐轩不豫的挥了挥手,看了看望着自己的妹妹淡然道,“事情还没你们想地那么糟!”

“哦!舅舅快给我说说。”楚纮心中一喜,这些天他也正为这事焦躁不已,原本形式大好的局面,就因为许家那个刚回来的小子,搅得自己心神不安!他怎么不死在关外呢?他怎么不死在梁国呢?灵隐寺的刺客怎么不多射他几箭?容王怎么不多踹他几脚呢?

傅皇后听傅齐轩这么一说,热切地望着他。

傅齐轩淡淡一笑,“你以为德庆宫那位招待许言一顿,许言便能对她的儿子死心塌地吗?即便是他自己有了这样的想法,许腾会不闻不问吗?你以为许腾和方之煌这些年不偏不倚,是做给我们大家看的吗?”

“大哥的意思是?”傅皇后追声问道。

“许腾跟随陛下的时日尚在我之上,当初我们拉拢他不得,不是我们给的诱惑不够,而是他聪明啊!越早给自己预留的后路,往往都是死路。如果我是他,恐怕也做不到比他更好了!如果不是因为是你的大哥,是纮儿的舅舅,我会这样四处笼络人心、排除异己?命中注定,也只能陪你们搏上一搏……”

傅齐轩微微叹了一口气,“许腾如此,方之煌亦是如此。所以,不到水落石出的最后一刻,他们是不会轻易表态的!至于容王,虽然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但想让他闷声就跟着许腾、方之煌走,也没那么容易!”

“舅舅所言极是!”楚纮出声赞同道,“我就说母后杞人忧天了!”

傅皇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听傅齐轩这么一分析,事情果然是没自己想像地那么糟糕。

“你们且放下心来!不过这个许言还真是不简单啊,年纪轻轻便有一身不弱的修为与涵养,这疏密院更在他的整治下有如铁桶一般,我几次想拉拢、安插人手,都不得其入!将来成就恐不在他父亲之下啊!”傅齐轩夸赞道。

“舅舅言过其实了吧!”楚纮不以为然地嗤道,“等我将来荣登大宝,看我怎么收拾他!”

傅齐轩微微看了楚纮一眼,暗暗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个外甥其他都还好,就是气度不够,听不得别人的夸奖,即便是将来有那么一天,如何驾驭一帮臣下,还是个大问题!

“不过,我们也不能放任德庆宫这样肆意拉拢许言!”傅齐轩意味深长地笑道,“许言深得陛下的宠信,眼下既然打压不得。那么妹妹身为皇后,替陛下好好疼疼这位少保大人,自然是应该,想来陛下也是乐见其成的!呵呵!”

“大哥的意思是我也要出面做个样子,好好拉拢许言一番,不管成与不成,也要让德庆宫那位尝尝坐立不安、左右不能的滋味?!”傅皇后眼睛一亮,她在**勾心斗角多年,傅齐轩这点心思也能看明白。

傅齐轩望着自己的妹妹,赞许地点了点头!

只有站在一边的楚纮有些郁闷,按傅齐轩的意思这许言打压不得,却还要哄着他。这让心高气傲的楚纮心中甚是不快,许言都已经是老二的老师了,虽然不一定会对老二死心塌地,但想要为已所用,自己定鼎之前却已经不大可能了!今后遇到他,少不得要折磨一番!楚纮暗自沉首琢磨着,一股阴冷的气息渐渐地散发而出!

许言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亥时!本是在德庆宫坐立不安的他,想早些出宫,却熬不住楚缜的软磨硬泡,指点了他一些拳脚上的功夫,才灰头土脸地逃出德庆宫来。

许言缓缓地走出宫门。慕容格带着四个护卫还等在宫门外,一见许言出宫,忙围了过来。许言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朝许府行去!

楚国的皇城脚下不比梁国,此时的梁国皇城边上,应该正是一天之中最为热闹的时刻!而现在许言周围却是一片寂静,只是偶尔看见有路人匆匆行过。这倒不是梁国皇室显得有多亲民,只是那洛阳城早在大徐王朝之时,便已经有了这样的传统,后来梁国皇帝定都洛阳,也随了这一风俗。而楚国皇城周围,不是各部院衙门,便是王公大臣的府邸!楚棣就是想让皇城根儿热闹一番,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许言一路低头沉思着,想着朱贵妃送自己出德庆宫时的那满脸期望色,不禁暗自苦笑!朱贵妃心里在想些什么,许言如何不知,只是许腾先前早有提醒,虽然是楚缜的老师,但却不能和朱贵妃走得太近。虽然许言还不是十分清楚朝廷内部一些争斗,但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的两股势力为了太子之位,相互倾轧、排挤,他自然是有所耳闻!

许言正思量间,突然一层凌厉的杀意笼罩着他的全身,许言正有所警觉,一道笛鸣之声尖锐地响起,一羽长箭闪着幽光直取许言的额头而来!

“保护大人!”慕容格高声呼喝道,说时迟,那时快,不待许言做出反应,身旁一护卫飞身朝许言扑过来,把许言按倒在地!“噗”的一声,那羽长箭已经深深的扎在离许言不远的地面上,嗡嗡作响!

许言心中一寒,正要推开压在自己上面的护卫,却又听“噗”的一声紧跟而来,那护卫的身子一沉,压得许言胸口一窒。

竟然是母子连箭,许言脑海中某个念头一闪而过,莫非是灵隐寺的那位?许言来不及思量,一把推开那替他挡下一箭的护卫,飞身而起,朝那羽箭射出来的方位,追踪而去……

“啪……!”的一声巨响,一朵火红的烟花在夜空绽放开来,那是疏密院最高级别的求援信号。慕容格有些目瞪口呆地望着许言消失的方向,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位主子不但有着一副好皮囊,这一个纵跃便消失在夜色之中,这卓绝的身法,却是自己万难赶上的!这一瞬间让他对许言有了很大的改观。慕容格晃了晃自己失神的脑袋,担心许言有所闪失,不敢怠慢,留一个护卫照看受伤的一人,带着其他两人朝许言消失的方向追去……

第三十一章 又见刺客来(下)

一道黑色的身影在皇城外的屋顶轻巧地腾跃着,后面紧跟一身白衣的许言!薄凉的夜风在他的耳边呼啸而过,眼看就要追上刺客了。那道黑色身影一个翻身飘落在一道院墙上,落下之际,突然身形一转,悄无声息地一箭便朝身后的许言追身射来。

此时摘星微步已经许言被许言施展到了极致,那一箭虽然来势极快,而且距离仅有不到二十米。但许言早有准备,箭刚离弦,他就脚尖一点,整个人如大鹏展翅一般,越过扑面而来的一箭,径直朝那黑色的身影掠去。

那刺客淡眉一皱,心中略微有些惊慌,他没想到才一个月的时间,许言的功夫又有精进!是的,他就是那日在灵隐寺外刺杀楚棣和楚缜不成逃逸的刺客,这些时日他销声匿迹,却是一直隐藏在皇城内,今日无意间让他发现了正要出门进宫的许言,一直耿耿于怀没有干掉楚棣和楚缜的他,惊讶于许言身中自己数箭竟然不死。不甘心于挫败,他狠下心来,冒着再次暴露自己的危险,这次也要把许言干掉!所以,许言进宫之后,他便仔细地在许言回府的路上查看伏击的地点,他之前便是藏身于一座院落脚上的大树上。

只是让他意外的事,自己的子母连箭居然只是伤到他的一个护卫!他自知许言身旁的护卫都非泛泛之辈。一击不成,眼见再无机会,便毫不犹豫的撤退,这是一个刺客最基本的觉悟。自己的身位暴露那是自然的,但他没想到,许言居然敢一个人追了上来。好吧,你既然这么急着见阎王,我怎么能不成全你?

那刺客逃遁间,早已经想好如何射杀许言。可是刚才他以为必杀的一箭,竟然让许言如此轻巧地躲了过去。许言这些时日一有空暇便和虚洛嫦一起修炼琴箫双诀,这半月下来,先前已经稍有领悟“吟”字诀的他,居然在虚洛嫦一起修炼之下,再进一步,隐隐再有突破之势,这摘星微步在《泣吟萧诀》独有的内功心法配合之下,竟然又上了一层。而且他现在心无羁绊,又岂是之前在灵隐寺所能相比!

那刺客眼见许言扑了过来,忙转身想往远处掠去,可许言看似轻巧的一掌已朝他的背后拍去,那刺客身法也是极为诡异,许言看似凌厉的一掌,却只是拍落了他背后的箭壶。许言忙拈起腰间的玉箫,再次朝那刺客的后背肩胛处点去。

那刺客知道自己之前一箭没能射杀许言,现在要轻易逃脱已是万难!他心下一横,从怀中探出一把黝黑的匕首,猛然见转身朝许言腹间刺了过来。

许言忙回萧一挡,身形如鬼魅般一晃,手间的玉箫竟贴着匕首的锋芒之处,像是吸住匕首一般,滑行而上,已经侵上刺客的手腕,玉箫绕着刺客的手腕一翻,轻轻一点,刺客手中的匕首应声而落,正是《泣吟萧诀》中的一招‘萧雪穿云’。

那刺客手捂腕间,一脸惊恐地望着许言,一招便击落了自己的武器。这许言的武艺竟然如此高超,自己虽然擅长射箭,但一身武艺固然不及箭术,却也小有所成,居然在许言一击之下便落了下手!如果他的武器不是玉箫,而是一柄短剑,那么他的右掌便已经没有了!

许言没有继续追击!横萧冷冷地望着几步之遥的刺客,寒声道:“告诉我,为什么?”

那刺客默不作声,清瘦的身形在夜风中微微地颤抖着……

此时他右手腕的酸痛稍减,心中的震惊已过,逃跑的心思便又开始活络起来!许言明显没有击杀他的意思,那么便有机会能逃脱,作为一名刺客,他逃跑的手段又怎么会少呢?

“你以为你能留得住我么?”那刺客粗声道,声音中竟然听不出他是男是女。

许言淡淡一笑,优雅地拍打着玉箫,“你的箭术很高明,如果不是灵隐寺外让我对你有了提防,那么刚才那一箭我已经不能幸免了!可惜,你的箭壶已经被我拍落,而你的武艺却稀松平常,你以为你现在还有什么机会?”

那刺客微微喘着气,却也不辩驳,他的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着一枚腊封的药丸,他轻轻一捏,一股清淡的幽香顿时四散开来。

许言鼻尖一凛,深深地吸了一口嘲笑道:“你以为你这迷药对我有用么?如果我这么容易就被你迷晕了,那么那日在灵隐寺外我早就死在你的箭毒之下了!”许言在追赶他的时候,便做好了准备,他知道这刺客擅毒,早早就吞下了封钟留给他防身的解毒丸。

那刺客略一愣神,却也不惊慌!一双清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许言,忽然,他迅速抬起原本耷拉着的右臂,直对许言,“蓬”的一声闷响,两道寒光破袖而出!

只有几步的距离,许言此时要闪躲已经是不可能,眼看直取自己胸口的两枚短箭,许言毫不惊慌,玉箫轻点,一招‘舞梅弄影’挥洒开来,玉箫舞动的残影如同寒梅怒放一般,分别罩住两枚短箭,那原本如光一般刺向许言的短箭,顿时一滞,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箭身,竟停留在不到许言胸口半米的地方。许言舞动着玉箫,清喝一声“回”,玉箫舞式急变,萧首引着两枚短箭徒然改变了方向,竟然朝刺客回射了过去……

“砰”“砰”两声,两枚短箭分别贴着刺客刚要抬起的左右脚尖狠狠地射入地面。

“看来你还是不死心,你几番想要取我的性命,可我却甚至不想伤了你,你可知道为什么?”许言握着玉箫,笑意甚浓地望着满目震惊之色的刺客。

震撼,完全的震撼。那刺客自然知道,如果许言引着那两柄短箭射向他,那么他即便是不死也要重伤!

他用藏匿在袖中的机关射出这两箭,甚是突然。他知道许言修为在他之上,本也不指望能凭借这两只短箭伤到许言,只是想借此逼退许言几步,那么他就能抓住机会再次逃遁而去。

可是许言刚才的招式让他瞠目结舌,他无法想像许言是如何做到的,即便是他亲眼所见他也不敢相信,自己和他的差距真有这么大吗?

他的高傲的心剧烈的颤抖着,他的信心从未遭遇过这样的打击。原本单薄的身体在渐渐弥漫的夜雾中无助地矗立着,凝滞的目光中居然流露出几分女子的凄迷之色……

第三十二章 塔木的刺客(上)

今日一更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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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骤起,吹得许言的白衫猎猎作响,气氛肃杀,可许言的脸上却有几分怡然自得!

许言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位似乎有些绝望的黑衣刺客,却没有任何逼迫的意思!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这个刺客这次的目标对向了自己!

如果说他之前刺杀楚棣和楚缜,他不会有任何的疑问,毕竟楚棣作为楚国的天子,无论是楚国内或是国外一些势力,这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可以说有太多了。

如果还是以前那样的场合碰到,许言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可今天这个刺客的行为太过怪异了,刺杀楚棣的事情现在还没平静下来,现在居然在皇城附近,不惜暴露他自己,来刺杀许言这样一个目前在楚国朝廷还不算举足轻重的人,许言无法按常理去理解他的行为。

所以许言只想确定,他是不是梁国派遣追杀他而来的杀手,或者“铁手夺命”陆伯滔已经察觉到了他的行踪。他想知道敌人的情况,才能做好相应的准备。因为之前在西湖边上的那一道熟悉却让他怎么也想不起来的身影,成为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就像这个刺客自己猜测的一样,许言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因为他已经认识到了这些刺客的果决,如果许言心怀杀机,那么眼前的这个刺客早就服毒而亡了,所以许言要给他一线生机,谁都不愿意去死,哪怕只有一丝的机会!所以,许言愿意给他这样的机会,一点点消磨他的心志,直至他崩溃,心神涣散之际,也许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是的!这个黑衣刺客有些绝望了,自然他还有不少逃命的招数,可他相信许言都有办法化解,无意义的坚持只能如跳梁小丑一般,让人耻笑,这是他最后的尊严,他不允许自己这样去做!所以,他想到了死,这是很无奈的选择!

虽然他知道只要自己回答了许言想要的,许言一定会放他离开!可是,他做不到,不光是为了他自己,还有那些需要他庇佑的人。

空中的那弯残月不知何时已经隐进乌黑的云层中,夜色一片苍茫,只有附近几处灯火恍惚的闪烁着,伴着几声清冷的犬吠!夜风刮得更紧,吹得新吐的树叶也跟着一片片掉落风中,许言缓缓地朝黑衣刺客走近了几步,冷冷道:“你可以有一百种办法去死,我却只有一个办法让你活着,你可以选择了!”

那黑衣刺客双眼茫然地望着西南方!神情一片说不出的凄然!他知道这是许言最后的劝说了,难道真的就要这样离开这个世界了吗?可自己承诺的事情还没做到,父亲和族人们该如何坚持下去?他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今夜这样冒然出手,他并不怕死,可这样死去他该如何向父亲和族人交代?眼前这个人也是楚国的官员,而且一进宫就呆这么长时间,可见在楚国朝廷中地位也非同一般,如果自己和他合作,那么父亲是不是也会同意呢?

他正思量间,追着许言而来的慕容格带着两位护卫已经在许言的示意下,分别围住了他!他知道自己最后的机会也已经没有了,要么献诚,要么死亡……

正当许言最后一丝耐性将要逝去的时候,徒变突生!一声尖啸从不远处破空而来,许言正要招呼慕容格等人发动的时候,一道灰色的残影从空中急掠而下,一把抱起那黑衣刺客,然后再度腾空而起,右手腕一抖,一颗银色的圆球砸向地面,“哄”一下炸开,一团耀眼的白光四散刺开,许言等人一时避之不及,眼睛被白光刺得一时失明!

待重新恢复视觉的时候,周围除了他们几个,再也看不到那黑衣刺客!只有远处隐隐传来呼喝之声,疏密院的人正朝这边赶过来!

许言缓缓地摇了摇头,心中有些可惜!他之前一直在静静地观望着那黑衣刺客的神色,看着他眼中露出几许挣扎之色,他心中暗喜!却怎么也没想到,陷入绝境的黑衣刺客居然有同伴接应而来,而且身手更胜自己!

“大人……!”一道黑影如流星一般闪到许言面前,看到许言无碍,心中轻松一口气,忙跪倒在地,“属下救援来迟,还请大人责罚!”来者正是一身夜行衣的谭思扬。

许言微微一笑,把谭思扬扶了起来,淡淡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他遇刺到谭思扬赶到只不过一柱香的时间,谭思扬能率人赶到,已经难能可贵了!

不一会儿,戴立和段风等人带着一众疏密院的人手赶了上来,看到许言无碍,顿时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正想要询问些什么,许言淡淡地摆了摆手,言简意赅道:“回院!”

疏密院,许言所在的阁楼一楼议事厅内,一片灯火通明。

此时疏密院所有的官员都一脸肃然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疏密院的掌院大人居然遭刺,而且就在皇宫的附近,究竟是何人敢这样嚣张?

众人正思量间,慕容格带着一肩膀缠着白色纱带的魁梧大汉走进议事厅。

“城防军那边可已经打发走了?”许言看慕容格进来,开口询问道。

“是的大人,按照你的嘱咐,让城防军的那两位千总先行回去了!只是今夜的事他们不敢隐瞒,明日便要上报城防军都司。属下不敢太过为难,还请大人定夺!”慕容格经过今夜一事,已经对许言大为改观,恭敬地回道。

许言淡淡一笑,挥手让慕容格坐下!才又起身走到那肩膀缠着纱带的大汉的面前,轻轻扶起他,问道:“蒙巴,伤口无碍吧?”

那大汉正是之前替许言挨上一箭的护卫,名字叫蒙巴,也算是疏密院的老人了。

“谢大人关心,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蒙巴憨直一笑,“我这个身板便是替大人再挨上十箭二十箭的也没问题!”

“好,呵呵!”许言闻言顿时舒心一笑,轻轻地拍了拍他另一侧的肩膀。议事厅内众人听到蒙巴这一言,也跟着笑了起来,原本有些抑郁的气氛稍微轻松了一点!

“大人,小的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蒙巴跟着傻笑一阵,有些踌躇道。

第三十二章 塔木的刺客(下)

“但说无妨!”许言转身从一旁的护卫手中接过一张圆凳,放在蒙巴身边。蒙巴望着许言诚挚的神情,再望望一脸羡慕的那个护卫,有些受宠若惊,手足无措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坐吧!”许言笑呵呵地安抚道,“今日你有功在先,即便是言语间有所差池,我也恕你无罪,这下可放心了?”

厅内众人看着蒙巴那副窘迫的模样,也跟着会心一笑。

“大人,那刺客所用的羽箭,小的认识!”蒙巴缓了缓激荡的心神,小心地挨着圆凳的边沿坐下,半晌才开口道。

许言原本恬淡的神色一震,忙吩咐道,“快把刺客携带的箭壶拿上来!”

很快,就有护卫把许言拍落的那壶箭拿了过来,许言抽出一羽拿到蒙巴的面前。蒙巴接过又仔细的观摩了一番,才点头道,“没错,这就是我们南蛮人惯用的羽箭!”

“南蛮人??”许言有些迷糊,“等等……你不是楚国人?”

坐在一旁的张子善忙起身道,“大人,蒙巴是西南蛮族人,属下早年间在外公干,认识了他,见他身手了得,便把他带回兵部安置在了疏密阁,如今算下来也有六年了!”

“哦!”许言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一桩要紧事,忙问道,“那你可认识一种叫做触儿尖的毒药?”

“认识,怎么会不认识?”蒙巴咧嘴一笑,“那可是我们部落特有的毒药!”

“你是塔木部落的人?”许言轻呼一声,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正是,大人是如何知道小的是出自塔木部落的?”蒙巴疑问道。

许言微微摇了摇头,也不作答。看来之前朝廷的判断是正确的,这群刺客正是来自南蛮部落的,从他们那神乎其技的箭术,再到一般的武艺,倒也是符合他们的身份。那么他们为什么失手之后,把目标对准了自己?这其中会有什么阴谋呢?

“蒙巴,你可知道你们部落和梁国有什么联系?”许言复又问道。

蒙巴面色一僵,有些局促道:“回大人,小的早年在部落里犯了一些事,被逐出已经有七年来,一直未曾回去,这些年来部落里有什么动静都不清楚了!”

“恩!”许言缓缓地点了点头,不经意间看到蒙巴右手腕处一块蝎子模样的刺青,拉起他的手好奇地观看了一番,询问道,“这是你们部落的印记?”

“是的!”蒙巴看许言对自己的刺青感兴趣,便解释道,“但凡我们塔木部落的族人,自幼便要在右腕处刺上这神蝎的图案!”

许言微微一笑,径自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沉思起来。

“诸位大人!事已至此,谭某以为需要对掌院大人的护卫应当再调整一番才好!诸位大人以为如何?”看着许言坐下来,谭思扬起身提议道。许言遇刺,身为四处处监的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虽然许言无碍,但当他接到许言遇刺的消息的时候,也是吓得不轻,所以刚才仔细思索了一番,才提出要改进一下对许言的护卫。

“谭大人所言极是,本官附议!”戴立抚掌附和道。厅中众人一听谭思扬此言,也忙高声迎合道。疏密院好不容易有今天的局面,要是许言有个万一,还不一下子就把大家打回原型?

“哦?”许言眉头一皱,不悦道,“有这个必要吗?”

“大人,今时不同往日!”戴立一见许言有些不悦,忙起身解释道,“那刺客今日无法得逞,难保不会伺机再来。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大人虽然武艺高强,但今夜那最后出现的灰衣人修为恐怕不在大人之下,所以属下以为调整一番还是很有必要的!如今疏密院上下皆仰仗大人之威,如果大人有个什么闪失,只怕……”

戴立正要继续说着,许言挥了挥手打断了他,“如何调整?”许言不是拘泥的人,戴立之前所言入情入理,他也不能违了众人一番心意。

“大人所属护卫,一明一暗,暗卫八人,明卫八人!”谭思扬脱口而出,他的调整方案自然是刚才仔细考虑过的。

“不妥,不妥!”许言忙摇头道,“明卫八人,太过招摇了!”

众人听闻许言此言,皆是苦笑。朝廷中的王公大臣那个出行不是八抬大轿,轿边护卫何论几十。也就是许言,不仅不坐轿,而且护卫也是越少越好。

戴立沉思一会,劝道,“那么明卫四人,加上慕容副处监,一共五人,暗卫十二人,这是最低的人数了,大人还是不要推辞了!”

“大人,不要推辞了!”段风起身附和道。其他人也都站了起来,纷纷赞同。

许言看了看厅中众人执意的神情,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时,一直没怎么吭气的六处处监韩别朝许言微微一躬,有些得意道,“掌院大人,六处近日结合了大人之前提出的一些想法,对原来军用弩机内的一些机关部件进行了修改,新得一弩,取名为强机弩,此弩配一匣弩箭可连发十六箭,射程可在三百五十步外,透甲而入!杀伤力极为惊人。大人的护卫七天之内可全部配上此弩!”

“老韩头,你这可不厚道!”还没等许言表态,张子善和段风等人一哄而起,纷纷笑着指责韩别。“之前我们苦苦哀求你匀给我们一架,你百般推脱,怎的如何一出手就是十二架?”

韩别苦笑着摇了摇头,暗自嘀咕道,自己一时邀功心切,却把他们这群小崽子忘了。

许言一脸惊喜地望着韩别,没想到六处这么快就按着自己原本模糊的想法,改进了弩机,还真是出乎意料。许言说的那些想法,说老实话,他自己也是搞不清楚,可韩别却楞是从中琢磨出了一些原理,竟然让他成功了。

许言笑着制止了作势准备架起韩别的张子善等人,“诸位别急,我让六处抓紧赶制,保证让诸位兄弟都能配上一架!”

一听到每人都有份,众人高呼一声!顿时把之前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纷纷围着韩别小心地讨好着,就差拽下他的白须一根根的把它捋直了。

众人兴致高昂地讨论着,许言却陷入了沉思中,今夜凭空出现的那道灰色身影,纠缠着那道西湖夜色中诡异出现在酒楼角落处的身影,让他的内心一阵翻涌,那不安的情绪更加的浓郁起来……

第三十三章 怎么会是他(上)

杭州城城东,一处四处密封的地下室内。

室内布置简单不失清雅,一张山水泼墨挂在墙上,其间层云跌宕,群山巍峨,松涛晚浪,笔墨浓淡勾勒而出,自有一股闲庭信步的气势从画卷中扑面而来。

那画卷下置有一台云卷黄梨木几,旁边隔着两张红杉圈椅。一灰袍中年,黑发披肩,双腿盘坐在右首的圈椅上,手掌叠合于腿间,双目暇寐,一股威严之势弥漫在室内。

他的下面正跪伏着一黑衣男子,那黑衣男子面容娇细,那晶莹剔透的肤色便是连一些女子见了也要自惭形秽!那黑衣男子不时不安地抬首望着盘坐在圈椅中的灰袍中年,却不敢多言,只是微微揉了揉早已发麻的双腿。

这时“吱呀”一声,密室的门推开了,从外进来一个黄衣白发老者。那白发老者瞥了一眼盘坐在圈椅中的灰袍中年,再看了一眼那黑衣男子,面露嘲讽之色!也不多言,便施施然在另一张圈椅坐了下来。

“你来做什么?”那灰袍中年人也不睁开眼,眉头一皱不悦道。

“今夜的事,我想主上需要一个解释,我来看看你能给我一个什么答复!”那白发老者微微一笑,对这灰袍中年的语气不以为意,淡然答道。

“顾德,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教我怎么做?”那灰袍中年双目一开,一道精光射出,双眼便紧紧地盯着白发老者,大有一言不和便撒手攻上之势。

顾德!这白发老者竟然是之前道貌岸然,几番欲置许言于死地的顾德。

顾德面色微恼,但很快就平复心神,依旧淡然道:“二公子,主上早有吩咐,自我到杭州城之日起,此间门内所有的弟子和行动都由我来负责,既然要我负责,今夜之事,我自然要寻你问个缘由,我也好交代不是?”

那灰袍中年闻言面色一暗,恼怒地瞪了一眼依旧跪倒在地上的那黑衣男子,嘴上仍倔强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我在楚国谋划良久,费尽心思才有了目前的局面,你轻飘飘一句话就要全盘接收过来,不怕到时再出来什么差错,恩师责怪你吗?”

“这个就不劳二公子费心了,只要二公子把相关的诸事交代一下,便可按主上之令返回北梁了!”顾德自得一笑,“二公子离开主上多年,此次回去也可好好尽一番孝道!”

“你……!”那灰袍中年放下盘腿,一脸厉色地盯着顾德,寒声道,“顾德,你别高兴得太早了,你在飘韵门潜伏多年,却一事无成,还有脸回来?恩师不但没有处罚你,还派你到了楚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走了什么门道。楚国境内诸多谋划,已有所进展,此刻不宜临时变化主事之人,此事我自会禀告恩师,在恩师亲自传讯我之前,你别想染指一人一事!”

“周容……!”顾德老脸一僵,双目杀机顿显,但他不敢这么做,眼前的灰袍中年却是自己主上的二弟子周容,此人深得主上的信任,在门内地位尊崇,顾德虽然也是门内的老人,却不敢造次!只能强自按捺心中的怒气,痛声道,“前番灵隐寺外一事,你安排的人手犯了大错,主上和那一位相当不满。原本应该潜伏一段时间,等主上有所指示再行动作。可今夜你的手下居然擅自行动,打草惊蛇,坏了主上大事,我看你有何面目向主上陈情,哼……!”

顾德说完,面露嘲弄之色,淡淡的看了一眼那黑衣男子,挥袖摔门而去!

周容一脸轻蔑地望着顾德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复又望向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今夜变故,让为师今后行事被动,你可有何解释?”

“师傅,徒儿只是临时起意,并非诚心要破坏师傅的计划!”黑衣男子急忙辩解道,声音清丽娇柔,此人居然是一女子。

“哼……!”周容对她的解释显然大为不满,“之前在灵隐寺外,我给你的命令只是取那皇子的性命,你却几乎杀了楚棣,幸好没有铸成大错,否则破坏了恩师的计划,我也保你不得。你那点心思,以为为师看不来吗?今夜你擅自行动,行事不周,反被人所制,你最后那几番挣扎,为师也看得透彻。虽然你不记为师这些年的维护之情,但为师也不忍痛下杀手!”

“师傅……!”那黑衣女子闻言心中不由一热,微泣道,“徒儿知错了!”

周容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心中一阵冷笑,脸上却是流露出一丝慈祥,“烟儿,虽然当初你拜入我门下,非你本愿,但为师这些年也不曾亏待于你!你替为师出生入死,为师自然看在眼里,所以你当初的要求,为师也一直掂量在心,只待楚国大事一了,为师自然会兑现当初的承诺。此番你犯下大错,为师会在师祖面前一力承担,但你须记住,这是最后一次了,否则为师也顾不得你我往日的情分,你可清楚了?”

那被唤作烟儿的黑衣女子,心中微微泛起一丝暖意,但很快又想起了过往的种种,心思混乱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

周容面色复杂地望着她,半晌才叮嘱道:“如今你的身份已经暴露,明日起杭州城必然会严加盘查你的下落,为师想今后在杭州城还是恢复你原本的女儿身为好,为师自会为你重新安置一个新的身份,也能方便你今后行事!今日你也累了,且回房歇息吧!”

“多谢师傅!”那烟儿轻轻点了点头,“徒儿先行告退了!”然后缓缓地站起身子,忍着双腿的麻痛,坚持着走出门外!轻轻吁了一口心中的浊气,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烟儿,此去一行你的责任重大,原本不应该让你负起这么大的担子,但阿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也只有如此才能取信你的师傅!虽然这些年在你师傅的帮助下,我们的族人生活好转了一些,但真正要让族人过上好日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此次你帮你师傅完成了任务,我想凭借你师傅的能耐,应该兑现他之前的承诺,让我们的族人走出大山,过上和楚人一样生活,那时阿爹纵然是死了,也瞑目了!”

沙易烟一脸舒适地躺在浴桶内,脑海中静静地回忆着自己的阿爹临行前的诸多嘱咐。她的黑发高高的盘起,露出白玉般修长的后颈,几缕懒散的长发伴着几片花瓣紧紧地贴在浮出水面的后背上。

第三十三章 怎么会是他(下)

一道道摇曳的烛光,映照在她明亮可人的脸颊上,淡黄色明暗光影使她全裸的半身美得如迷离梦幻,一双玉手轻轻地撩拨着散发着浓郁牛奶花香的浴水,乳白色的水波一层层贪婪地侵上她硕美动人的双丘,停留片刻,不舍地留下几道余晕,复又悄悄漫盖而上……

沙易烟缓缓地抚摸着有如羊脂般细腻光滑的娇躯,不时发出一丝丝媚人心魄的吟哦声!那原本清冷的眼眸中流露出几分盼顾自怜之色,眼前的水雾弥漫间,层层叠加,于虚无处,居然渐渐显出一道身着白衣、面含笑意、缚手横萧、翩然而立的身形来,怎么会是他……?这让她之前恨不能噬其血肉的身形不何时已经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在沙易烟神情惬意之时,他的身影居然毫无征兆的浮现在她的眼前。

沙易烟惊呼一声,匆忙环手捂住在水间轻盈跳跃的那双玉兔!复又偷偷抬眼望向那面露调笑之意的白衣青年,她有些娇恼地抬起双手轻轻一挥,想把眼前虚幻出来的人影给挥散开去,水雾急散开去,那人影也似乎淡了下去,可却在她的心中更加浓厚起来……

许言怎么也没想到几番欲置他于死地的刺客,竟是这样一位有着媚人魂骨、颠倒众生风情的美人儿。那一身紧皱的黑衣之下,是如何包裹住这样一具妙曼妖娆的身材?如此封闭自珍,真当暴殄天物啊……

水温稍冷,沙易烟好不容易把莫名悄然入驻她心间那道白衣身影给抹淡了一些!霞浮双颊,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可是自己的生死之敌,可为什么他那一身白衣嘴含笑意的飘然模样如风雕水蚀一般已经牢牢刻在自己的心里!

沙易烟随着周容行走多年,自然见过形形色色的男子,可却从来没有一个能如此轻易地走进她的内心!而且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这身影的出现如此不可思议!

沙易烟缓缓地从水中站了起来,抽起搭在屏风上的浴巾,仔细的擦拭着那具温婉光滑、柔嫩动人的胴体,然后撩起一件嫩黄薄纱,轻轻地罩在玉体上!那朦胧中从薄纱中透射而出的春光,让室内中流动的空气也随之一滞,充满无限魅惑的气氛…

她拾起垂挂在胸前的两根丝带,娴熟地系了个合欢节。那合欢节如一只轻盈的蝴蝶歇息在她双丘之间,低首望着自己几乎未着寸缕美艳的胴体,沙易烟有些羞涩地抬起如同白藕一般光洁的长腿迈出了浴桶,轻身荡到窗边,凝望着星空,诱人的红唇低低的呢喃着,似在诉说着什么……

此时的许言披着一路的星光,一脸倦色转回了许府!刚进大门,便见虚洛嫦和许瑶瑶正一脸焦急地迎了上来,自然她们先前已经得到了许言遇刺的消息,得知许言无碍才在府中留了下来等候!此刻见许言回来,才放下心中的不安,眼中的担忧之色却怎么也挥散不去!许言愧疚地朝她们笑了笑,分别拉起她们的手,朝内院走去。

虚洛嫦见许言同时拉起自己和许瑶瑶的手,面色稍窘!有些不自然地望向许瑶瑶。哪知许瑶瑶也是一脸不安地望着她。两人相视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许言顿时停了下来,有些疑惑的望着她们两人。不知道刚才还一脸焦色的她们,怎么突然就乐了起来。

虚洛嫦见许言望过来,强忍笑意,“你可知这刺客的来路?”

许言楞了一楞,淡淡地点了点头,“此人就是那日灵隐寺外刺杀陛下逃脱的刺客,我原本已经制住了他,没想到他还有同伙接应,那接应的人武艺不在我之下!”许言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早知会有这样的变故,我应该早些将其擒下,哪怕是他服毒而亡,也总要好过今后一直被他这样窥探着来得好!”

“平安归来就好!”虚洛嫦贴着许言轻声安慰道,“那刺客一直藏身于京都内,早晚会显露踪迹,你平常出入小心一些便好!”

来到内院花园中,许瑶瑶看着他们俩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不忍再打扰下去,松开许言的手取笑道,“等了你一夜,累死了,我再去父亲的房中看看,你和虚姐姐先回房去吧!”

“瑶瑶妹妹!”虚洛嫦闻言羞地满面娇红,忍不住瞪了一眼许瑶瑶,抬手就想敲过去。许瑶瑶嬉笑着躲到一边,朝着许言微微一福,便撇下他们二人,闪入旁边的拱门。

许言见许瑶瑶已然走远,便一把拥虚洛嫦入怀!虚洛嫦猝不及防,“呀”地一声轻唤,惊诧间埋首在许言的怀中,听着许言胸膛中那铿锵有力的心跳声,一时间有些意乱情迷!

此时已近深夜,花园内空无一人,只有一些小虫不知疲倦地低低鸣唤着!那半轮弯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云层爬了出来,洒下一层薄凉的月华,轻轻地笼罩在花园内!树影婆娑中,一对璧人紧紧地拥在一起,许言的手搁着虚洛嫦那薄如蝉翼的软纱,情不自禁地抚摸着虚洛嫦那柔若无骨的腰肢,在虚洛嫦那独有的体香刺激下,那双手贪婪地侵上那肥硕圆润、柔软挺翘的粉臀。

虚洛嫦浑身一震,原本埋在许言胸前怎么也不敢抬头的她,一脸嗔怨地望着满目痴迷的许言,刚想娇喝几句,却不料眼前一黑,一股灼热的鼻息喷到了她的脸上,她慌乱间正想闪躲,两瓣温润炽热的唇紧紧贴着她的樱唇压了过来!

刹那间,虚洛嫦只觉自己的脑海,哄的一声炸了开来,瞬间便已魂游天外,茫然不知所措,只能在许言粗重的喘息间,微微叮咛着几声,却撩得许言更加欲罢不能……

虚洛嫦紧紧地闭上双眼,浓密的睫毛在夜风中微微颤抖着,心中有些紧张地提防着许言会不会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可她渐渐的迷失在许言温暖而又细腻的吻中,原本有些无措的双手动情之下,竟然缓缓攀上许言的脖子,轻轻地将它围住!

良久,两人才缓缓地分开双唇,虚洛嫦不经羞意,只是埋首在许言的怀中,任凭许言在她耳畔如何低唤,就是不肯抬头……

第三十四章 兵围疏密院(上)

五月下旬的杭州城,暑气一日日上浮起来,天气也变得更加炎热。西湖边上的荷花也开始争相绽放开来,映在一片碧绿之中,摇曳多姿!

许言遇刺的事情并没有在杭州城内掀起轩然大波。只是皇帝楚楠隔天把他召进宫去仔细地盘问了一番,许言不敢说得太详细,怕楚棣知道自己有意纵敌!而且其他人似乎根本不知道,那夜在皇城外发生的一切,反而对那徒然炸开在夜空的烟花抱有更大的兴趣。

许言这些日子过得倒也悠闲,疏密院的事务有戴立具体负责,倒是他像个没事人一般,每天到疏密院应个卯,再到各处走走看看,便又转回府内,陪虚洛嫦抚琴弄萧,一同研习琴箫双诀,好不惬意。

自从那夜月色中一番缠绵之后,他和虚洛嫦关系更加亲密,恨不能时时刻刻捧着虚洛嫦那呵气如兰的樱桃小嘴仔细品尝一番。

虚洛嫦自从那夜后,每每和许言独自相处,刚刚想要推辞便又融化在许言那浓浓的爱意中,丢盔弃甲之下,只能娇喘着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娇羞模样。那欲拒还迎的神色让许言愈加狂热,可屡次他的双手开始不安分的时候,便会惊得虚洛嫦从他怀中跳起,远远地跑开,或是躲进她的竹屋内,或是逃到许言的暖阁。让许言怅然之下,却只能摇头苦笑!

杭州城城东。清波门。

这清波门附近本是杭州城最热闹的所在,每当夜色降临之时,街道两边的酒肆、赌场、妓院内便灯火四起,再加上趁夜而起的各类摊贩占据街边各处显眼的位置,呼喝之声不觉于耳,比起那梁国的皇城根儿的夜市也是有过之无不及!

而此刻已近午后,或许是今天太过炎热,原本还算热闹的门内附近的街道上,却只有三三两两地走着几个行人,一个个都意兴阑珊的模样!

清波门门道内,一位城守小官带着十来个手下,机械地查看在门内等候通行的路人出示的路引!楚国治下清明,一般城门守官不敢拔盘百姓,私下加重进城税,更不用说在这杭州城了。门道内排着长队,一直延伸出有十来米,后面还有不断赶来的行人和客商。

那城守小官懒洋洋地坐在背椅上,随手操起边上的一白色的瓷壶,跟着就往嘴里一通乱灌,好一阵才松开壶嘴,甩手抹了一把满是水渍的胡须,咧嘴骂道:“这鬼天气,还不到六月,就这般炎热,等到了七八月的,还不得烤死人!”

旁边伺候着的一个手下,忙一脸谄媚地笑道:“大人说得是,我们这门道里还算有点凉意,这城墙上驻守的兄弟可就遭罪咯!”

那小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轻蔑道:“老子好不容易才混上这个位置,虽然辛苦点,但也胜在自在,岂是上面那些泥腿子能比的?”

“大人说的是!”那手下忙讨好地伸手给他按摩起来。

那小官在那人的推拿下,舒服地眯起双眼,一会间鼾声渐渐响起。

突然间,不远处的官道上扬起一片厚重的尘土,紧跟着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传了过来,像是一对人马正朝清波门疾驰而来!

正在盘查的一众城门守兵,看到那不下百人的马队,顿时心中一慌,怎么城墙上面的兄弟没有一点声讯传下来呢?这来的是哪里的人马?他们正迟疑间,那队人马已经冲过护城河,已经来到距离城门不到十米的地方,原本侯在城门的行人和客商见那队人马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连忙四散从门道中逃离而去。

“何人敢在城门喧哗?”那正暇寐间的小官,被杂乱的马蹄声惊醒,还没睁开眼睛,便开口大骂道。

他还没从背椅上站起来,那马队当前的一个骑士,冲进门道便一鞭子就朝着他脑门上抽去。那小官顿时一个踉跄,连人带椅被他一鞭就抽倒,翻滚在地,鲜红的一道鞭印挂在额头。

那小官正待发作,却一眼看到那骑士身后一个掌旗兵手中的帅旗,上书“龙镶守备都统孟”吓得一个激灵,浑身颤抖着匍匐在地,再也不敢看那些呼啸而入的骑兵一眼。

那队骑兵足足不下五百人,掀起一地的黄土,扬长朝城南方向疾驰而去!门道内的众人灰头土脸望着那队骑兵离去的方向,一个个敢怒不敢言!

那队骑兵进城后丝毫不见减速,弄得街道两边一阵鸡飞狗跳,行走的路人一不小心便有被刮到在地,更有甚者被马蹄踏上几脚,痛苦不堪地倒在地上呻吟着!

队首的那位骑士身着银光百叶甲,头戴环首狮面獠牙盔,手提龙纹清月刀,脚踏一匹通体乌黑的神骏,满脸焦色地赶在最前头。后面五百骑士一脸肃杀地跟随在后,丝毫不为百姓的愤怒之色所动,只是一声不吭地跟在那骑士身后!

转眼间,这队人马开进了城南皇城附近,此时速度才稍微有所缓减!途中遇到巡逻的城守军看到这队骑士的番号也不敢多言,任由这队人马往疏密院的方向弛去!

待到疏密院大门外,那领头的骑士从马上一跃而下,大步踏进疏密院大门,一把推开正要上前询问的护卫,冲进院内!那守卫在门口的四个护卫正要上前阻拦,却被跟在骑士后面的兵士给架开了去!那五百人马手持弩机,腰胯利剑,呼啸着涌入疏密院大门,转眼便把疏密院的外院给围了起来!

疏密院在外院办公的人员,一见一群官兵涌如院内,吓得连忙躲回自己的屋内,偷偷趴在窗棂上小心地观望着这一群杀气腾腾的官兵,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只剩一些来疏密院办事的人员,浑身瑟瑟发抖望着指向自己的弩机,不知该何去何从!

那领头的骑士摘下头盔,递给一边的护卫!便大步要往内院走去。守卫在内院门口的两个护卫神色有些惊慌,但仍倔强地守在门口,刚要出声询问,那领头的骑士身后的几个护卫已经把他们架到一边熟练的捆绑起来!那领头的骑士头也不回走进内院,身后的五百官兵都市一分为二,其中一半架着弩机便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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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兵围疏密院(下)

内院的一些办公人员却不是前厅的那些跑腿的人员能比,他们也算是疏密院中层官员!身上也还有几分傲气,知道前厅有官兵到来,忙招呼上同僚,迎了过去!一群人刚到门口附近,便见一人神情傲慢地带着一群手持弩机的官兵闯了进来!

“叫张子善出来见我!”那领头人知道自己已经到疏密院内院,也不敢做得太过,看着眼前一脸惊愕的疏密院官员,淡淡说道。

“你是何人,胆敢率兵踏入疏密院,你当我疏密院是你们兵营么?”一个黑瘦的中年人从众多官员中踏步而出,手指那领头人怒喝道。

“恩?”那领头人眼中精光暴涨,一个小小的疏密院官员也敢这样当众叱责他,让他心中杀机顿起。也不等他吩咐,身后的两个护卫手脚麻利地擒起那黑瘦的中年人,把他按倒在领头人的面前。那领头人微微一笑,抬起一只大脚便狠狠的把这黑瘦的中年人踩到了脚下。

“有胆量,你再说一遍!”那领头人俯身看着在自己脚下挣扎的中年人,寒声道。

“有何不敢!”那黑瘦的中年虽然已经被他踩得嘴角溢血,几乎半张嘴都已经陷入黄土之中,却仍倔强道,“我疏密院是陛下亲封的部院,你胆敢在此兴兵撒野,陛下和我们许掌院定然饶恕不了你!”

“好一张利嘴,我便杀了你,看看你们许掌院敢奈我何?”那领头人心头大怒,说罢便抬起一脚踹向那中年人的腹间,之见那中年人弓着身子发出一声惨叫,口喷鲜血远远地摔倒在地,晕死过去。那领头人意犹未尽,在一众疏密院官员惊恐的目光中,正要抬身冲过去。

便听一高喝从内院深处传来,“孟都统,手下留情!”

孟都统??那围在内院的疏密院的官员,心中大吃一惊!复又望向那倒地不起的黑瘦中年人,都露出怜惜之色,看来今天他这一脚是白挨了!这皇城中担得起都统一职,又姓孟的,那只有一人。便是当今皇帝陛下的乘龙快婿,大皇子的嫡亲姐夫,京郊龙镶守备大营的都统——孟佟。

众人正暗自摇头叹惜间,只见戴立带着一众疏密院的处监匆匆赶来!戴立看到孟佟停住了脚步,心中稍安,忙走到他面前躬身行礼道,“下官疏密院督院戴立,见过孟都统!”

“哼……!”孟佟冷哼一声,傲慢地打量了一眼戴立以及后来的其他人等,轻蔑道,“叫张子善出来,本都统有话问他!”

“孟都统有事吩咐下官也是一样的,下官着紧替您去办!”戴立恭敬地回道。

“恩,如此也是一样的!”孟佟很满意戴立的态度。之前戴立还在兵部的时候,他们也见过就次面,既然是相识之人,也不好太过逼迫!而且他此行到疏密院立威的目的已经基本上达成,也就缓和了口气道,“昨日下午,舍弟孟传被你张子善安排的人手从他的府中给带回了这疏密院,我今日来此,便是要把他带回去,麻烦戴督院替我把人给带过来!”

“这……!”戴立微微一迟疑,这孟传一事他自然是知道的。这孟传是孟佟的嫡亲弟弟,此人不学无术,却凭借着孟佟的关系,楞是给他混到了从四品的城门领,驻守清泰门。这厮混到清泰门城门领的位置上,不知收敛,天子脚下,却依然恣意妄为,大肆盘剥过往的客商,更别说在军中收取下属的贿赂,贩卖低级官位。

这清泰门外沿江一带直至江水入海处,是历代煮海盐之处,沿江多盐,所以在清泰门往来的盐商特别多,没少受到他的欺压!疏密院早些时日收到一个盐商的举报,便在暗中调查此事,收集了大量的物证和人证,这才在昨日下午把刚回府内的孟传给抓了个正着,等诸事料理妥当后,再上报朝廷,让刑部开庭受审,将其治罪!

可人抓回来还没到一天,他的大哥孟佟便兵压疏密院,准备私自带走孟传!

孟佟见戴立面露犹豫之色,心中不悦,刚刚缓和一点的心情顿时不耐烦起来,“怎么,戴督院这点面子也不给本都统么?”

戴立见孟佟面露不豫,忙道:“不是下官不给孟都统面子,只是孟传一事具已在院内造册入案,下官私自让孟都统带走,恐怕在掌院大人面前不好交代!而且,若是日后陛下问起此事,本官若是说出实情,恐怕也会牵连到孟都统!”

“哼……!”那孟佟冷冷一哼,几步走到戴立面前,双眼一眯,“这么说,戴督院是不肯放人咯?”

戴立搬出皇帝作为挡箭牌,原本是想孟佟知难而退。谁知这厮根本不做理会,在他心中他是皇帝的驸马,自己弟弟屁大点事,不就是多收一些税钱,这些奸商低买高卖,本就该好好惩治一番,以皇帝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宠信,这次无论如何也会对自己的弟弟网开一面!所以他才有恃无恐地敢带兵闯入疏密院,伸手要人。

“孟都统这是为难下官了!”戴立面色一紧,生怕这驸马爷一言不爽,立马发飙,忙小心地解释道,“如果孟都统能请得陛下的旨意,下官一定派人恭敬地把孟大人送回府内。而且孟都统没有消息传过来之前,下官一定吩咐院内弟兄招待好孟大人,绝不会让他受了一点委屈!您看如何?”这是戴立所能变通的极限了。

谁知孟佟粗臂一挥,不耐烦道,“陛下日理万机,让本都统为了这点小事请奏陛下,岂不自找没趣?你给句痛快话,这人放是不放?”

“请孟都统恕罪,下官实难从命!”戴立心中一狠,断然拒绝道,这疏密院的底线自己是万万不能碰触的。陛下虽然宠信孟佟,可孟佟也万不敢在疏密院大开杀戒。

“好,好!”孟佟怒极而笑,盯着戴立寒声道,“那本都统便要好好看看,这小小的疏密院何人敢挡我五百亲卫?”

“我敢……!”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戴立身后传来!疏密院众人听到这声音心神一震,原本有些低迷的心情顿时活络起来,他们的主心骨来了。

只见许言一身孝白长衫,神情轻松地排开众人,在慕容格和王其的护卫下施施然走到孟佟面前,喝道:“来啊,此人擅闯朝廷办公重地,殴打朝廷命官,藐视王法,给我拿下……”

第三十五章 萧泣吟春晓(上)

许言此言一出,疏密院众人心中倒呼一口,今天掌院大人是魔症了吧,这驸马爷可是手握四万龙镶精锐守备大军,那是说拿下就能拿下的么?特别是刚才去通知许言的张子善,站在许言身后一脸的焦急之色,自己这个主子也太嚣张了吧!

“哈哈……!”孟佟放声狂笑,手指许言狂妄道,“无知小儿,你是这杭州城内第一个敢如此向我叫嚣的人,本都统倒是有些佩服你的勇气,来,来……本都统倒要好好看看你有什么手段!”

不等许言示意,慕容格和王其已经昂然跨步而出。慕容格跟随容王什么阵势没见过,他认可了许言之后,脑海没有别的想法,只要是许言的命令即便眼前是一片刀山火海,他的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王其不知其中厉害,但他跟随许言一年多的时间,知道自己这位主子,不会无的放矢,所以也是丝毫没有犹豫!

孟佟的一帮亲卫见慕容格和王其果真敢上前缉拿自己的主子,纷纷抬起弩机对着慕容格和王其,只待他们敢对自己的主子有所动作,便会扣动扳机,攒射过来!

正当孟佟面露自得,望向许言的时候。却见许言微微一笑,抬手轻轻一挥,徒然,这内院四周的屋顶上有如鬼魅一般出现一群黑衣人,手持疏密院最新研制的强机弩,神情冷漠地望着被他们包围的一帮孟佟的亲卫!

慕容格和王其神色平淡地走向孟佟,仿佛丝毫没察觉到周围的变化!

孟佟眼见局势顷刻间扭转,不禁大吃一惊!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这疏密院,竟然有这样一群身手不亚于自己亲卫的院卫!

这突然出现在内院屋顶的黑衣人,就是许言替四处笼络来的精锐,其中不乏军中的佼佼者,暗刀门内顶尖的杀手以及快意江湖的游侠儿。如今都就职于疏密院的四处,经过谭思扬和慕容格的几番调教下,此刻方才露出他们狰狞的面目。

孟佟望着许言那轻蔑的神情,心中大怒,他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一声大喝,从慕容格和王其中间撞过,右手握拳直取许言门面而去!

慕容格和王其没想到这位都统身处劣势之下,竟然如此大气,敢直取许言,倒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还没等他们和站在一旁的谭思扬等人反应过来,只见许言清喝一声,“谁都不许插手!”,身形便化作一道白光,突然消失在孟佟的眼前,待孟佟忽觉脑后有异之时,许言一掌势如闪电,直取他的后背而来!

那孟佟能有今日的地位,却也是从战场上熬出来,虽然不过三十出头,可那几番出生入死磨砺出来的经验,让他的反应极其准确!只见他庞大的身躯径自腾空而起,接着一个翻身,也是一掌挥向许言!

许言一掌拍空,虽然有些惊讶于孟佟的反应,但冷冷一笑,右手变掌为拳,丹田中急速运起《泣吟萧诀》中的内力心法,全力运气灌输于右拳之中,就这样简单而又执着地迎着孟佟的那一掌,砸了过去!众人一阵惊呼,特别是戴立等一众从兵部过来的老人是知道孟佟的实力,不禁都为许言捏了一把汗,可他们谁也阻止不了!

那孟佟也是楚国军中罕见的高手,更是以掌力见长,寻常人等根本不是他那大开大合霸道的掌下一合之敌!他那势如千钧的一掌,足以令疏密院地上的基石粉碎。

慕容格以前在军中也是见识过这位都统的勇武,自忖此人不在自己之下,自己要耐心与其周旋,逮到机会方能有几分把握将其制服。

可许言居然面不改色,以硬碰硬。他只知道,在气势上自己绝对不能弱上一分!这是他许言的气节,也是疏密院众人应该有的傲骨!

慕容格虽然知道自己之前小瞧这位主子,可那也只是为他卓绝的轻功所折服,却不认为连自己也不敢硬拼上孟佟一拳,许言能全身而退!他暗暗做好了准备,如果许言敌不过,也顾不得他的嘱咐,也只能飞身阻挡了!

“哄”一声巨响,在众人各怀的心思之间,拳掌对接之处,罡风四炸,卷起院内黄沙,四面狂乱扬起。众人忙掩面,透过扬起的沙层望去……

却见许言神情淡然地握拳而立,一身白衣轻盈地飘动着……

而眼见那孟佟半跪在地上,左手捂着右手,苍白的面色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嘴角挂着一丝淡淡地血迹。

许言居然赢了!疏密院的众人心中一阵惊叹,紧接着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他们的这位掌院大人到底能给他们多少次这样的惊喜呢?

孟佟的一帮亲卫,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们心目中的战神一招落败,还受了伤,原本抑郁的心情更加低落起来!只有几个贴心的亲卫小心翼翼地走到孟佟的身边,意图扶着他起来。

孟佟双目猩红,死死地瞪着地面!耻辱,这是前所未有的耻辱,身为楚国军中新贵的他,如何能忍受这般奇耻大辱?突然他一声狂吼,形如癫狂,左手抽起身旁亲卫腰间的利剑,挥舞着朝许言刺过来。

“用剑?”许言强忍胸口翻涌的血气,轻蔑地嘲笑道,“那只会让你更加后悔今天的选择!”

许言从容拈起腰间的玉箫,提起丹田内最后一丝真气,《泣吟萧诀》中的一招‘萧吟春晓’便悄然施展开来!真气从许言掌心处注入玉箫腔内,竟然引得玉箫发出一道道尖锐的鸣啸声,直刺周围众人的耳膜,震得人耳内一片轰鸣!

那股真气如同一泓春水,渐渐漫过有如碧落、浑体通透的玉箫,最终凝合于萧首,也凝聚起各个萧孔中散发出的不同音阶的鸣啸声,逼音成线!居然是逼音成线……,这是内力修为极其高深的人才能做到,可许言才不到二十居然做到了!难道他的修为已经如此恐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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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萧泣吟春晓(下)

场内诸人不乏眼界开阔者,如慕容格、谭思扬等人,他们如何不知许言要做成这一切有多么的不可思议,可许言做到了!他们目瞪口呆地望着许言,震骇之情溢于言表。

其实倒不是许言的内力修为达到了这么恐怖的程度!只是黄眉子所创的《泣吟萧诀》确实有它的独到之处,通过它独特的内功心法,通过这一管洞箫,神奇地做到了逼音成线。

许言手中玉箫直指孟佟,那被许言逼音成线的数道不同音阶的鸣啸声,直冲孟佟而去!孟佟的耳中顿时响起一阵密过一阵的轰响,耳膜却如同被撕裂一般的痛楚开来!

那鸣啸声被许言运功聚拢成线后,在众人耳中也跟着弱减了几分,可那原本刺向孟佟的声线却也刺得周围众人耳膜声声作痛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这是因为许言此时体内真气不足,虽然勉强逼音成线,可却还是有些音线散乱开来,钻入其他人的耳中,再者许言刚刚入境“吟”字诀,内力的修为还不够浑厚。所以原本刚刚能掌握其中几分真髓,却也无法挥洒自如,真气不继之下,更显凌乱。

而这些散乱开来的鸣啸声也落在许言耳中,虽然也有几分疼痛,但在许言听来却如同天籁一般,无形中引动着他体内原本几近枯竭的真气,自动按着《泣吟萧诀》的心法缓慢地再生、汇合、凝炼,又同时抚慰着他原本气血翻涌的胸口,渐渐地平息下来!

此时孟佟的耳膜要承受几倍于场内他人的轰鸣之痛!轰鸣声在耳中四起,刺痛着他的听觉神经,却扰乱了他的心神!孟佟并非泛泛之辈,脑海中仅有的一丝清明,提醒着他不能就此冷了心志!

他不敢稍做停顿,手中的剑势如长虹贯日一般,迅猛地朝许言胸口扑过来!最后一搏,只要能伤到许言,他便能挽回些颜面!此时的他面对许言,满腔的杀意已经荡然无存,只求一剑见血,也让许言狼狈一回!

可许言能让他如意吗?难道这招‘萧吟春晓’就只有逼音成线这么简单吗?

不会,当然不会!许言的萧首闪电间如同附有磁力一般,迎上孟佟刺过的剑尖。

令院内诸人再次目瞪口呆的情形发生了!孟佟的剑尖还没碰到许言的萧首,便似遇到极大的阻力一般,再也不能刺进半寸!而许言手中的玉箫,却是一点一点推进,每推进几分,那孟佟手中的利剑便从剑尖开始,一段一段的断裂开来……

那是百锻成钢的利器啊!居然就这样一段段的凭空断开来,一截接一截地掉落在地面上!直至断裂到剑柄之处,许言才横起玉箫轻点在孟佟的手腕上,“叮”的一声,最后握在孟佟手中的剑柄也从他手中滑落而下,掉在了地面上!

死寂,院内一片死寂!不论是疏密院的众人,还是跟随孟佟而来的两百多亲卫,都瞠目结舌地望着一脸恬静,横萧而立的许言。

原来疏密院的掌院大人,居然强悍如斯!慕容格神色狂热地望着许言,直到此刻他对许言才真正心悦诚服!不,应该说还有几分崇敬!

戴立、谭思扬等一众疏密院的高层官员,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他们的许大掌院扮猪吃老虎,一下就把心高气傲的驸马爷给整得心灰意冷,呆若木鸡!

孟佟面色苍白的跌坐在地上,神情凄然地望着那断落一地的铁片,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任凭几个贴身的护卫焦急地呼唤着!

许言看了看慕容格,缓缓从怀中掏出楚棣赐给他的那块玉牌,交给慕容格,“将此人拿下,送入宫内,交由陛下处置!”

说完收回手中的玉箫,再轻轻地拍落身上的灰尘,抛下众人,缓步穿过院门,朝院内深处他办公的阁楼走去……

回到阁楼二层的书房内,许言忙迫不及待地扑到洗簌的脸盆中,“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此时的许言脸色惨白,大口地喘着气,右手轻轻地按在自己的胸口,背后冷汗直流。

许言好不容易缓上一口气,才步履踉跄地走回自己的座椅上,闭目调息起来。

之前和孟佟硬碰硬地以拳对掌,让他吃了一点小便宜。可孟佟的实力摆在那里,他浑厚的内力比许言却还是要胜上一筹,他都受了伤,许言能怎么讨好!只是他楞是凭借一口真气,强制的压迫住体内翻涌的血气。让别人看起来,他丝毫无恙,其实他体内的伤比孟佟还要严重几分!后来孟佟挥剑刺来的时候,他勉强施出‘萧吟春晓’,可体内最后一点真气已经耗尽,要不是那散开的几道鸣啸声意外地帮他自行引动体内几乎干涸的真气,恐怕那时的他也要口吐鲜血,也就无法那么潇洒地破掉孟佟凌厉的一剑!

至始至终,许言没有一丝一毫的表露,完美的收场。人前的风光,代价就是背后的痛楚,而且还只能自己一人默默的承受!

不一会,戴立带着谭思扬、张子善等人也来到了阁楼,在楼下的议事厅内静静地等待着许言!他们知道许言要梳洗一番,所以也不着急。

许言稍微调理了一番,缓和了一下体内的伤势!要是虚洛嫦在就好了,此刻她要是能抚琴一曲,必然能让许言的伤势恢复等更快些!

许言没有招呼守候在门外的护卫,只是自己倒掉盆中的血渍,再用清水冲洗干净,然后好好洗簌了一番,换上干净的孝白长衫,才慢慢地走下楼来!

戴立等人见许言下楼来,连忙起身行礼。

许言淡淡地挥了挥手,脸上丝毫表露不出他刚才在楼上的痛苦。

“慕容格可是押着孟佟进宫去了?”

戴立看不出许言神色的喜怒,有些不安,只能恭敬地回道:“是的,孟都统的亲卫也全都撤到院外,城防军的两位千总带着他们安置去了!”

“恩!”许言微微点了点头,“子善,孟传的各项罪证是否都已经整理完毕?”

“回大人,都已经整理完毕,随时都可以移交刑部!”张子善回道。

“好,你马上回房把这些文案带上,即刻随我进宫面圣!”

第三十六章 楚棣的怒火(上)

进宫面圣?张子善心中一震,紧跟着一阵狂喜!他在兵部也混了不少时日,却从来没有近距离的见过皇帝。只是以前楚棣到兵部视察的时候,他远远的瞥到过几眼!

这在疏密院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有机会亲自拜见皇帝,而且许言带着他明显是想给他这一份功劳,这让一向沉稳豁达的张子善,也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

众人正羡慕地望着张子善。突然王其从院外走了进来,高声向许言禀报道:“公子,宫中来人了,有陛下的旨意到!”

许言腾一下站了起来,给张子善打了个眼色,便带着戴立等人望内院赶去。

来疏密院宣旨的,依然还是那个满脸麻子的小太监童兴。一见许言带着疏密院的官员匆匆赶来,忙堆着笑脸迎了上来。

“童公公,别来无恙啊?”许言爽朗一笑,亲切拉起童兴的手,像是久违的朋友一般。

那童兴心中一暖,这满是麻子的笑脸抖得更加欢实了!“多谢许少保惦记,杂家叨扰了,陛下召见,您着紧跟杂家走一趟吧!”

“哦……!”许言装出一副忐忑的神情望着童兴。

童兴心领神会,附在许言的耳边轻声道,“陛下今日心情不错,您放心吧!”

许言感激地拍了拍童兴的肩膀,朝身后赶来的张子善点了点头,搂着童兴一同出院而去!

南楚皇宫,御书房。

楚棣一脸阴沉地坐在龙塌上,右手两指轻轻地敲打着榻边的扶手,双眼冷冷地看了一眼跪倒在御案前的孟佟,还有那押着孟佟而来的慕容格。

他在孟佟进宫之前,便已经得到了消息!自己这个女婿的心性,他还是了解一点。虽然有些骄狂,但楚棣还是很欣赏他的能力的!原本龙镶守备大营内皇族子弟,将门之后甚多,这些人都军中的刺头,一般将领也指挥不动,几任都统都不堪其扰。直到楚棣把孟佟从北线大营调任到此,还不到两年的时间,就把营内上下收拾得服服帖帖。

所以楚棣为了他能安心掌管龙镶守备大营,对他平日的一些所作所为也有些纵容。虽然御史台的监察御史对他平日的骄狂多有弹劾,但都在楚棣的维护下,给弹压了下来!否则孟佟无论如何也不敢在杭州城内这样策马狂奔!

在疏密院没有成立之前,主要是有御史台的监察御史来负责主管弹劾、监察朝廷各处官员。楚棣把这部分的权力划分到疏密院后,御史台便只剩下一些负责记录的史官、秘书官了。

张子善押着孟传回疏密院喝茶,自然让孟佟以为疏密院想借此向自己立威!之前的监察御史都奈何不了他,他如何能屈服这新立的疏密院。所以亲自带兵围困疏密院,一来想要回孟传,二来也想给疏密院的官员一些苦头吃吃,省的他们以后老是在自己的身上找茬!

楚棣心想孟佟带着亲卫也是立威去了,应该不会为难许言。也便由着他们闹腾,以许言那不肯吃亏的个性,孟佟也讨不了什么好!

谁知他刚想卧在榻上打了个盹,慕容格便带着灰头土脸的孟佟拜倒在了御书房的大门外。

楚棣的指头不停地敲打着龙塌上的扶手,“笃”笃”……

这一声声却仿佛敲在了孟佟的心上。自他和慕容格进到这御书房之后,楚棣一句话也没问,也不让他们平身,就是这样看着他们。

慕容格倒还好,自己心中坦荡,又是听了许言的吩咐!虽然跟着容王的时候也见过几次楚棣,但这进了楚棣的御书房,却还是第一遭,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紧张。可孟佟就不一样了,他从来没见过楚棣这样不可琢磨的神色,也从未遇到过今天这样的情形!他跪倒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任凭吓出来的冷汗浸了一地,也不敢擦拭一下!

孟佟的心中现在已经后悔万分!此时他自然知道那个白衣青年就如今在皇城内风生水起的疏密院掌院许言。他没想到许言年纪虽小,却如此强硬,连他这个驸马的面子一点也不给!原本他以为只要带兵过去,稍微恐吓一番,疏密院顾忌自己的身份,便会乖乖地把自己的弟弟交出来。他把人领回去后,再以孟传的名义请疏密院的几个头头吃个饭,也算有来有往!此事就能轻轻揭过,以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现在看楚棣的脸色,他知道今天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关了!他自己无礼在先,许言虽然把他击伤,可是他自己先动手,他总不能在楚棣面前耍起无赖,而且他也不屑这样做!

为今之计,也只能坦然承认错误,主动请求皇帝责罚,或许皇帝反而会心头一软,象征性地惩罚他一下,也算顺利过关了!

那孟佟心头反复琢磨的时候,只听门外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须臾,一个满脸麻子的小太监小意地走进御书房。

来者正是童兴,他轻轻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孟佟和慕容格,走到孟佟一边,跪倒奏道:“陛下,皇子少保、疏密院掌院许言,疏密院三处处监张子善在御书房外候旨!”

“恩!”楚棣阴霾的神色终于缓和了几分,可一听到还有个疏密院三处的处监,微微一顿,却也没有开口询问,“宣!”

“宣皇子少保、疏密院掌院许言,疏密院三处处监张子善觐见!”童兴忙起身站到一侧,朝着御书房门口高声喊道。

话音刚毕,一身白衣的许言昂然走进御书房,后面跟着一脸激动之色的张子善。

“臣许言(张子善)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许言领着张子善推金山,倒玉柱的跪倒在楚棣的面前。

“平身吧!”楚棣却没有让他们再跪着,说着端起御案上的茶碗,浅浅地呷了一口。

“谢陛下!”两人稍喘了一口气,才慢慢站了起来,躬身立在原地。听着语气,皇帝好像心情不佳,怎么童兴这厮却说皇帝心情不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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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第三十六章 楚棣的怒火(下)

其实这也怪不得童兴,楚棣让他出宫宣旨的时候,孟佟和慕容格还没到御书房!

张子善有些同情地望着仍旧跪着的慕容格,却不敢多言。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许言没让他领着来,否则此时跪着的便是他了!

“不知陛下召见微臣,有何吩咐?”许言见楚棣久不说话,心中微微有些紧张,但还是冒着被楚棣训斥的风险,出声询问道。

楚棣也不回答他,轻轻地抚摸着他下巴的短须,双眼微微一眯,定定地望着许言。

许言被楚棣看着,浑身寒毛直竖。却有些倔强地回望着楚棣,装出一副不解的模样。

楚棣尽管满腔怒火,却几乎要被许言这幅模样给逗乐,但他还是强忍住心中的笑意,板着脸,终于开口道:“怎么?忍不住了?朕听说朕的驸马兵围疏密院的时候,你可是忍到最后才现身的!”

许言一窘,这可不是他能忍啊,实在是当时自己没准备好,如何能轻易现身?不等谭思扬把四处的人手安排到位,他再狂妄也不敢去尝试那几百羽箭同时射来的滋味。

“没话说了?”楚棣声音一寒,“那好,朕来说,你让人把朕的驸马送到朕的面前来,无非是想让朕亲自治他的罪。不过朕要把他的事先放一放,朕想问问你的罪!”

“请陛下明示!”许言倒也光棍,他自忖没做错什么事情,所以凛然地望着楚棣。

“朕赐给你的玉牌呢?”楚棣从龙塌上站了起来,双手缚后,冷冷地望着许言。

楚棣此言一出,许言脑中哄的一声如雷轰过!他才猛然想起自己做错了什么,孟佟的罪责和他的罪责相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了!他犯的是对皇帝的大不敬之罪!

楚棣赐给他的玉牌,是他身份的象征,也是自由出入禁宫的凭借!历朝历代,但凡皇帝御赐之物,哪个大臣不好好地把它供着,即便是贴身之物,也无不小心保管,深怕有失!但许言却随手就交给了慕容格,这不是对皇帝的大不敬之罪是什么?

许言想通此节吓得冷汗横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敢再有辩解。他身后的张子善见许言跪倒,忙跟着许言跪了下去。

“你当朕赐给你的玉牌是什么?一根骨头么?”楚棣怒极,一掌拍在御案上,几乎就要抓起御案上的笔筒砸了过去,“便是一根骨头,你也得给朕含着!”

按理说楚棣不是这般古板的人,特殊的情况下,许言让人手持玉牌出入禁宫,他也不会太过计较!楚棣真正震怒的原因,却是许言让他的护卫押着自己那双手被缚的女婿,从疏密院到皇城一路招摇而过,这是要干什么?唯恐城中百姓官员不知道疏密院搞了皇帝的女婿?这是煽孟佟的脸吗?这是煽他楚棣的脸,煽他楚国皇室的脸!

哪怕许言给孟佟罩上个黑布袋也是好的啊,可这事楚棣说也说不得,只能把憋着的一肚子火一股脑儿全都撒向了许言。

可这件事却也怨不得许言。许言根本就没有要慕容格押着孟佟游街的意思,他只是疏忽了这一层考虑!而指望慕容格能想到此节,就更加不可能了。

许言从未见过楚棣如此发怒过,浑身瑟瑟颤抖趴在地上,口中高呼道:“臣罪该万死,请陛下赐罪!”

“朕自然要治你的罪!”楚棣心中的邪火去了一大半,微微平息了自己的情绪,手指伺候在一旁童兴道,“传朕旨意,皇子少保、疏密院掌院许言不思皇恩,亵渎御器,免去其疏密院掌院一职,另皇子少保一职留察待定!”

“遵旨!”童兴面色恭敬地应下。心中却是暗暗叹了一口气,小许大人这回是栽大了。还好这皇子少保一职还在,日后还算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许言闻言,如同挨了一记闷棍,几乎要晕倒在地!倒不是他有多在乎这个职位,可这疏密院毕竟花了他这么多心思,对疏密院的未来做了那么多的规划。如今皇帝轻轻一句,就把他给罢免了,无由来的心中一痛,体内的伤口却随着许言激荡的情绪复发开来!

“朕这般处置,你可心服?”楚棣一脸玩味地看了看趴在地上的许言,威严地说道。

“臣心服!谢陛下隆恩!”许言缓过神来,强忍着体内伤势的苦楚,直身高声喊道!他心里其实是多想高喊一声:臣不服……。

“臣不服……!”一道粗重骤然响起。如是一声天籁,唤出许言心中的委屈,可许言不喜反惊。他知道是慕容格按捺不住,为主出头而来!许言眉头一皱,心下不安起来,这体内的伤势原本就严重,再这几番折腾之下,几乎要压制不住了!

“恩?”楚棣眉头一皱,刚刚平复的心情又起波澜,这许言的护卫统领竟然有这般胆色,让他有些意外,“还有谁不服?”

“臣也不服!”跪在许言背后的张子善,也拱手朗声道。

许言闻言一楞,忙连连向张子善摇头。却见张子善微微向他一笑,仍倔强地望向楚棣。许言面色惨白,喉间一热,一口热血已经涌上喉间,完了,完了……许言默默哀叹道。

楚棣眯眼看着一脸凛然的张子善,心想这疏密院出来的人都还一个脾气,朕得替他好好敲打敲打,“来啊,将这两个狂徒拉出去杖责五十,再轰出宫去!”

楚棣话刚说完,四个御前侍卫轰然走进御书房,架起慕容格和张子善就出门而去!

“你呢?现在也是心有不服了?”楚棣看着面色苍白的许言,心有不忍,这孩子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是不是朕骂得有点过头了。

“臣不敢……!”许言朗声回道,却是舌根一甜,喉间的那口热血再也压制不住,“噗”的一声,喷口而出。

“御医,御医……!”楚棣被许言的一口鲜血给吓坏了,腾一下从龙塌上跳了起来,急忙嘶声喊起,冲到许言身边,要扶他起来。这孩子,好好的,怎么老是玩喷血来吓自己!

第三十七章 心中的真实(上)

“陛下,臣无碍!”许言强忍着胸口的痛苦,倔强带着赌气地抬手推开了楚棣想要扶起来的双手,“如果陛下已经问责完毕,微臣还请告退!”

许言这话说得极其无礼,但他心有怨气,意冷之下也不再顾忌什么。

“你真的没事?”楚棣似乎根本没听到许言后面的话,一脸关切地望着他,心中不禁暗自后悔着。想着许言受伤定是因为孟佟,看着依旧趴在地上的孟佟,心头一恼,忍不住抬腿揣了他一脚!谁知他一脚下去,孟佟一下子就翻倒在地,竟然没有任何动作!

楚棣弯腰仔细一看,才发现孟佟早已晕了过去,只是凭借他强健地体格无意识地支撑着!只有嘴角淌出的鲜血滴落了一地!

匆匆赶来的御医,不等向楚棣行礼便被楚棣赶着和几个太监抬起孟佟便赶回药房。

此时的御书房只剩下楚棣和许言,还有静立在一边的小太监童兴,一时气氛诡异得有些可怕!

“陛下,要不要给许少保看个座?”童兴小意地提醒道。一般来说,这御书房的小敬事不敢开这样的口,可这小太监跟着曹丰后面学了不少本事,这察言观色的功夫了得,知道楚棣现在怒气全消,而且对许言流露出来的那种关切,绝不做作。只是他也很纳闷,为什么楚棣会对许言这么上心,这种关心远远超出了童兴的认知。

“对,对……!”楚棣果然没有因为童兴的擅自开口而怪罪,反而不住的点头,招呼着童兴扶着许言坐了下来,才转身回到御案后坐了下来。

看着许言的脸色稍微好转了一些,他一直提着的心也跟着松了下来!

“你可知今日朕把你召进宫来,所谓何事?”楚棣抬手按了按头皮,有些疲惫道。

“恩?”许言正低着头想着自己的心事,听到楚棣的话,心中更加郁闷,不解地望着他。

楚棣微微一笑,解释道:“昨日朕接到工部的奏章,说是由礼部何郎中主持设计的一艘新型战舰模型已经正式下水,所以朕出宫赶到钱塘江边亲自去体验了一番!这改进后的战舰,确实比之前的要更加牢固,行驶也更加平稳,更为难得的是,行驶的速度比以前的战舰要快上不少!朕听何郎中说,这其中的一些关键的改进,都是出自你的想法?”

许言心下一喜,没想到何机这么快就搞出第一艘模型了!

自从那次廷议决定先清剿东南海盗后,许言知道战舰的改进,必然能对今后海上的作战提供更大的帮助!所以他和何机参考了一些楚国目前自制地一些战舰的图纸,可以说在当今内陆中,楚国的造船水平应该是最高的!可即便是如此,和许言前世的一些古代战舰还是有一些差距!

前世的许言,虽然对古代的战舰不了解!但他的书房内有一只朋友送给他的,明代郑和下西洋宝船的小型模型。那模型做得甚为精巧,许言空暇时多经常把玩,所以无形中对船舰的构造也有一定的认知!

现在的大陆还没有火药!许言也没有那样的本事配置出火药!所以他只能根据自己一些想法,告诉何机和工部负责督造船舰的官员,再结合目前楚国的造船工艺,在一些地方予以改进!比如说现在大型的都以船桨和船帆为动力,当许言提出以脚踏六叶桨轮来代替的常规船桨的时候!那工部负责督造船舰的官员一脸不可思议,惊为天人的神色,让何机不禁对许言深为佩服!他不知道许言脑袋怎么会有这么些奇思妙想,但又绝非凭空遐想,却是都有操作的可能!

这第一首下水的模型,只是一艘类似先登的二层中型战船,许言给它取名叫护卫舰。顾名思义,主要是在舰队中起到护卫的作用,首重防御,所以就光是龙骨就用几十根百年巨木!船身的木板也极为厚沉,再外裹一层铁板,寻常弩炮对它根本没有什么伤害力。

许言轻轻地点了点头,“微臣只是提出一些浅薄的想法,具体能落实,全是何郎中和工部督造局船舶司的官员废寝忘食努力的结果!”

“你也不必谦虚!”楚棣满意道,“没想到你脑袋里还有这么多的奇思妙想,朕听说后续还有几款新型战舰要研制出来,等这些新式战舰都能编入我大楚水师,何愁东南沿海不靖?哪天有空了,你陪朕再去看看!”

“臣遵旨!”许言坐在圆凳上,拱手微微躬身回道。

楚棣自得一笑,望向童兴朗声道:“传朕旨意,皇子少保许言,尽职守道,入职疏密院后,操持各处,屡有建树,另献策改制战舰,劳苦功高,着其官复疏密院掌院一职,另赐御马监神驹一匹,以示其功!”

“遵旨!”童兴心头一乐,忙躬身应下。这皇帝几番折腾却还是赏了许言。

“谢陛下隆恩!”许言感觉自己被楚棣玩弄了,只是可惜了慕容格和张子善那一顿板子!却也不敢表露,倒地拜谢道。

“不知陛下,如何处置孟佟,还有孟传一案?”搞了半天,自己要办的事情都还没和楚棣提起过,许言微微了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询问道。

“恩!”楚棣见许言提起,仔细想了想道,“孟传一案,朕就不过问了,明日你把人和证物专交刑部,让刑部官员按律严惩就好!至于孟佟,你有何建议?”

许言闻言一楞,楚棣这话问得有些莫名,许言身为当事人,怎么好开这个口?“陛下,这个……臣好像不太合适!”

“无妨,朕只是问问你的意见,当时的情形你比我清楚!”楚棣摆了摆手,拿起一旁的白玉嗅瓶,狠狠地吸了一口,“朕这个驸马确实需要严加惩治一番,以前朕太过惯着他,让他愈发不觉得收敛!这次的事情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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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心中的真实(下)

“此番孟都统虽然言辞张狂,行事莽撞!但也事出有因,心系自己的胞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微臣还是很欣赏的,而且微臣听闻他也是我大楚难得的将才。所以微臣以为,陛下稍微惩罚他便可!”许言略微一思量,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哦……?”楚棣有些意外,他让许言说说他自己的意见,原本也是想探知一下许言心中的对孟佟芥蒂有多深。楚棣惩罚轻了,怕许言心里不乐意,重了又怕寒了孟佟的心,所以之前才有此一问。

“这是你心中的想法?”楚棣犹疑道,“他兵围疏密院,已犯大错,殴打朝廷命官,更是罪上加罪!你身上的伤势又因他而起,朕如何也不能轻饶了他!”

“拳脚无眼!孟都统不是也受伤昏迷不醒么?”许言淡淡一笑道,“这也算是微臣替陛下惩罚他在疏密院的所作所为,至于受伤的官员,微臣自会安抚,请陛下放心!”

“你啊……!”楚棣欣慰地从龙塌上站了起来,走到许言身边,“之前朕令人杖责了你的两位下属,你心里可还有怨气?”

许言见楚棣走过来,忙抬身而起回道:“微臣不敢,他们能得到陛下的青睐,臣心中甚喜!”

“哦!”楚棣一乐,笑指许言道,“朕明明因为多嘴才责罚他们,如何在你口中却变成青睐了?你不是想着法儿逗朕开心吧?”

“陛下宽宏,微臣知道陛下如果真的要责罚他们,怎会只是区区五十杖!”许言恭敬回道,“陛下一番维护之心,臣替他们二位拜谢陛下!”许言说着,撩袍拜倒在地。

楚棣赞许地看了一许言,亲手扶他起来。

这个儿子,他自是越看越满意。想许言掌管疏密院还不到二个月,却能得到一帮下属的诚心依附,从之前慕容格和张子善的表现他便能从中体会到一二,不简单啊!想起当初得知他被贼人掠走,也是以为此生再也不能相见!老天待他终究不薄,虽然让他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却还是把自己和她唯一的骨肉送回自己的面前,还救了他的命。虽然不能给他皇子的身份,但楚棣心中自有打算,许言还年轻,先让他好好历练一番。楚棣自己也还不过五十出头点,有的是时间好好扶持他,将来给他一份天大的功劳,再封他一个逍遥闲散的异姓王,那么他也对许言的母亲有了交代!

“体内的伤口可还疼痛?”楚棣回忆起往事,眼中流露出难得的慈爱,轻声询问道。

许言自然是察觉到楚棣那特殊的关切,却也不疑有他,躬身回道,“谢陛下关心,微臣伤势本就无碍,只是之前心绪紊乱,才会复发,只要回去疗养两日便能痊愈!”

“好!”楚棣欣慰地看了许言一眼,“再过三日便是沐兰节了,朕先前和你说的,你可和你那位红颜知己提起过?”

许言闻言微微一窘,红着脸答道:“微臣已经和她提起过,沐兰节那日她会随臣进宫,只是微臣恳请陛下,到时嫦儿在宫中若有礼数不周,冒犯陛下及诸位娘娘之处,还请陛下能网开一面,微臣感激不尽!”

“呵呵!”楚棣笑着拍了拍许言的肩膀,轻身走到窗边,双手缚后,凝望着已经渐渐西下的夕阳,“朕知道你和虚洛嫦两情相悦,你且安心,朕心中有数!”

说着,楚棣便再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窗边望着夕阳,心中充满了回忆!二十年多前,他也和许言这般小心怜爱着一位姑娘,那便是许言的母亲……

眼望残阳如血,楚棣的眼中竟然隐隐有一丝丝泪光闪动!心中那根心弦已经有十多年不曾像今日这般激烈拨动着,作为一位有着雄心壮志的帝王,纯粹的爱情对他来说太过奢侈了,虽然他也曾经拥有过,可毕竟已经只是回忆了!而这段回忆对他来说,又太过悲伤,他的心中除了永远不会更改浓浓的爱意,更有深深的愧疚!

许言默默地站在楚棣的身后,望着楚棣出神的背影,许言心中居然感觉到一丝心疼。他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这是对自己的父亲许腾才会有的那种来自血肉亲情的牵挂。

他感受到了楚棣内心某种深切的思念,还有那无尽的苍凉和孤独!

许言感受到了,也就明白了为什么!这种孤独不是因为楚棣没有喜欢的人,而是他喜欢的人已经不在了,一如在遇到虚洛嫦之前的许言!这种生死相隔的无奈与缱绻,是许言曾经体会过的,所以他能理解楚棣那种深沉的悲切!

“陛下,您相信缘分么?您相信爱情吗?您相信人有转世轮回吗?”许言缓缓走楚棣的身边,共着楚棣凝望着天边的夕阳,轻声问道。

“朕相信缘分,相信爱情,却不相信人有来世!”楚棣没有质疑许言的问题,认真地答道。

“臣也相信缘分,也相信爱情,同样也相信人会有来世!”许言莫名地笑着,“在遇到嫦儿之前,臣也不相信人有来世,可嫦儿的出现,臣愿意相信了!”

楚棣有些不解的望着许言。

许言微微一笑,右手握拳轻轻地敲了敲了自己的心脏的位置,“这一切都在自己的心里,思念是因为这里,孤独是因为这里,而缘分也在这里,爱情也在这里!万般皆虚幻,只有这里才是最真实的!”

“万般皆虚幻,只有这里才是最真实的!”楚棣轻声地重复着。

“是的,臣的心中的真实是因为嫦儿的存在!”许言浓浓地望着楚棣道,“陛下心中的真实是因为她的存在,陛下的缘分因她而起,陛下的爱情与她共有,陛下因为她而思念,因为她而孤独,所以她一直在陛下的心里,她从来没有离开陛下,反而和陛下更近了!她的来世便是陛下的心,她一直在守望着陛下,陛下难过了,她会为你而绞痛;陛下愉悦了,她会为你而跃动;陛下灰心了,她会为你而颤抖;陛下成功了,她会为你而澎湃!”

楚棣闻言浑身一震,眼中隐含的热泪再也抑制不住,悄然滑落。

第三十八章 问题的根源(上)

童兴一脸骇然地望着眼前这君不像君,臣不像臣的两人!一脸的麻子剧烈地颤抖着……,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皇帝吗?

他们之间那匪夷所思的谈话,已经超出了童兴所能想像的,一个臣子能这样和一个帝王谈心吗?

看着静静沐浴在夕阳淡金色光影中君臣两人,童兴不禁有些痴了……

许言没有留下来同楚棣一同用膳,楚棣也没有勉强!许言一整天没着家,晚饭再不回家,估计虚洛嫦和家里人要担心了,虽然王其肯定会回府知会一声!但许言还担心着慕容格和张子善,还要回疏密院再去看看!

出了宫门,却见慕容格没事人一样的带着四个护卫,正等着他。许言心中一喜,忙走上前去问道:“看来陛下对你和子善却是手下留情了,我还以为你们俩怎么说也要躺上几天了!”

慕容格咧嘴一笑,揉了揉腰,“那是属下这板子挨得习惯了,张大人可就得好好歇歇了!”

许言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慕容格的肩膀,不管怎么说,他对慕容格和张子善之前的举动,还是很欣慰的,能够在皇帝盛怒之下敢于直言,却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大人是回疏密院还是回府?”慕容格看着许言那亲昵的举止,心中一热!这点细微的感觉却是之前在容王跟前体会不到的。

“回府吧!”许言轻轻地叹了口气,“还以为你和子善都动弹不了,想回院内看看你们,看你这番模样,估计子善也没什么问题!就不去院内了!”

慕容格微微一点头,右手无形中做了一个很隐蔽的手势,许言知道那是给十二个暗卫发出的指令!有这写善于藏匿、排伏的暗卫,许言的安全又有了更大的保障!

“大人,刚才慕容统领说你被陛下撤职了,可是真的?”许言身旁一个黄发的大汉神情有些不安地问道。此人正是那日舍身扑救许言而受伤的蒙巴,他的伤没在要害,所以几日便好利落了!可从那日起,许言对他也格外亲切起来,是以他才敢问这样有些不敬的问题。

蒙巴这一问,包括慕容格等其他几位护卫,都心神一敛,竖耳聆听许言的回答!

许言侧脸笑看着蒙巴,取笑道:“怎么?怕了?知道怕了,以后就给我少惹些麻烦!”

蒙巴摸着一把杂乱的短发,憨笑道:“大人说笑了,我们几个倒也想借着大人的威风出去风光一把,可也没得机会啊!想给您找些麻烦都不成!”

许言闻言,和慕容格等人哈哈一笑,骂了蒙巴几句,便想起一事吩咐蒙巴道:“你回疏密院转告戴大人一声,明日一早,让他把院内所有的人手召集起来!”

“所有人手?包括四处的?”蒙巴微微一楞,现在疏密院的人手可不少,天南地北的也要五六千的人手了,这要是都召集起来,疏密院里可没那么大的地方能容得下。

“四处有任务的人员就算了,院内所有的大小官员必须到齐,没有紧要安排也必须来!”许言突然想起一事,“对了,你可知道今日被孟佟所伤的那位官员,家住何处?”

“这个小人不知!”蒙巴眨着一双铜铃大眼,不解地望着许言。

“恩,你回院后,让戴大人安排个人带你去他家中一躺,记得买些补品和水果!”许言仔细的吩咐道,“如果他身体吃得消,让他明日也回院内!”

“是,小人记住了!”蒙巴眼中一热,许言对属下这份悉心呵护之情,让他内心深受感动。

“去吧……!”许言微笑着挥了挥手,“路上小心些,完事了你就回院内歇息吧,不用再来回跑了!”

“是!”蒙巴躬身一礼,抬步就往疏密院的方向掠去。

夜幕早已拉开,天空中乌云层层压来,天边隐隐有银蛇劈下,眼看又有一场雷雨降临!许言皱了皱眉头,不禁和众人加快了脚步!

刚回到许府,豆粒般大小的雨点,伴着一阵阵浓密的雷鸣声倾盆而下!

来到中厅,却见许腾罕见地带着虚洛嫦和许瑶瑶正一脸焦色的等着他。看到许言带着慕容格他们回来,心松一口气,忙各自站起迎了过来。

“父亲!”许言躬身行礼道。

“恩!”许腾捋了捋白须笑道,“你先吃饭,吃完饭到父亲的书房来一趟!”

“好!”许言点头应下,对虚洛嫦和许瑶瑶展颜一笑,示意她们先回他的暖阁!虚洛嫦知道他的意思,也不多问,拜别许腾便拉着许瑶瑶回后院而去。

许腾的书房和以往相比并没有什么改变。许言也记不清楚,自从许夫人过世后,自己有多长时间没过来了,许腾也是整天早出晚归,许言难得能在他的书房碰到他!

此时看着书房内,许夫人摆置的一些她生前喜欢的物件,许言心下也是一阵黯然!可是他不敢太过表露,怕让许腾看出什么来,让他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心神又有反复。

“来,坐下来,为父今夜要好好和你聊聊!”许腾今天精神很好,稍微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神采,热切地招呼许言坐到自己身边来。

许言看在眼里,也是欣喜不已,虽然自己的父亲凭借忙乱的朝廷事务来排遣心中的伤痛,可能熬过来,总算让许言心中放轻了不少!

“父亲想和孩儿聊些什么?”许言心情见好,坐到许腾一边,忍不住打趣道:“可是担心孩儿之前进了宫就出不来了?”

“呵呵!”许腾也被许言的玩笑抖得一乐,轻轻地呷了一口刚沏的热茶,“此番你并无多大过错,为父也无需担心什么!只是今日陛下对你一番责骂是怕少不的,你可知道为什么?”

许言原本嬉笑的神情一楞,不解道:“难道陛下不是因为我擅自将他赐给我的玉牌给了慕容格,而责罚我的吗?”

“呵呵!”许腾笑着望了望他,“你啊……终归还是年轻气盛,做事没得顾忌!今日虽然是孟佟有错在先,可你也不能让慕容格押着一位位高权重的驸马这样在街市中招摇而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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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三更!

第三十八章 问题的根源(下)

许言心中一动,似有所悟,之前的疑虑在许腾的提点下豁然开朗。

“你这么做,让陛下的颜面何存,皇家的颜面何存?”许腾手指点他,收敛起脸上的轻松之色,严肃道,“这孟佟怎么说也是陛下的女婿,虽然你此次行事理字在先,陛下也不能太过责罚你!可傅皇后那边就怕不会善罢甘休了!孟佟是他最为倚重的女婿,如今太子之位不明,她和大皇子文有丞相傅齐轩一党,武有孟佟的龙骧大军,可以说形式大好!如今你被陛下指为二皇子的授业老师,已经被视为二皇子一党,这番羞辱孟佟,让傅皇后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只是日后少不得找你的麻烦!”

许言闻言,摇头苦笑,这一层自己确实是疏忽了。

许腾见许言面露尴尬之色,微微一笑开慰许言道:“不过,有为父和老大人在,他们也不敢明着为难你,只是你日后行事还需三思而行,切不可让她和傅齐轩抓到什么把柄!”

“孩儿记下了!”许言起身恭敬回道,“本来孩儿有些院内的事情还是想和父亲商量一下,可这段时间在府中老是碰不到父亲,孩儿便自作主张了!”

“呵呵!”许腾笑了笑,示意许言坐下,“为父这段时间确实是太忙了,今年陛下有意把停了五年的礼部会试和殿试重开,以往会试都是放在春季!可今年春天因为东南沿海和西南蛮夷诸事事务纷乱,所以陛下把会试的时间放到了九月!会试之前,吏部需对全国各地的官员逐一进行考核评定。为父这些时日少在府中,一是为了躲避上门求情送礼的官员,二是部院内事务繁多,必须在八月前把考评的工作都完成,再清理出一些人浮于事、风评败坏的官员,如此空闲出来的位置,刚好可以让此次会试和殿试之后,为朝廷录取的青年才俊填补!”

许腾微微呷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道:“此次朝廷时隔五年开恩科,让天下学子欢欣鼓舞、翘首期盼。因为中间搁置了一次科选,今年进京赴考的举人会比以往都要来的多,陛下也有意扩大录取的名额,所以为父和部院内的同僚在这两个月内好好评定一番,确定好淘汰官员和一些空置官位的名数,这样才能落实到时朝廷的录取名额!”

许言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之前还纳闷,为什么这段时间到府中拜访父亲的官员莫名的多了起来,原来是有这个原因在内!

“如今东南局势沉疴,当地一些官员败落无能是不争之实,正当是朝廷用人之际,陛下时隔五年重开恩科,甚是英明,经过一番考核,诸多学子也应了十年寒窗苦,一朝跃龙门的期望,朝廷也收录了当下的一些青年才俊填补到各地!”许言笑着点头道。

“话虽如此,可如今朝廷内部不靖,只怕陛下的这番苦心之举,到了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手中,便成了收买人心,扩收羽翼的良机了!陛下为了此事也是甚为担忧,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最大限制的保证此次科举的公正!”许腾微微摇了摇头忧虑道,“本来吏部此次考核,陛下有意清洗一批庇佑于傅齐轩、齐刚两党、祸害一方的官员,可如果科举被操纵于他们之手,那么朝廷的形势只怕会变得更加纷乱!”

许言淡淡地点了点头,这傅齐轩一党,是傅皇后、大皇子最大的后台,而刑部尚书齐刚则是朱贵妃的后台,虽然二皇子目前还没对太子之争,表露出什么特别的想法,但这一天是他迟早要面对的,所以朱贵妃才不遗余力地拉拢各个势力!许言一时想起自己那日在德庆宫所遭遇的,不禁失神一笑。

许腾见许言面露笑意,以为他有什么好的想法,忙询问道,“怎么?你可有什么好的方法能保证此次会试的公正?”

许言听得一楞,干笑了一会,开言掩饰道,“这要杜绝科举舞弊的问题,还需得从根源上抓起。父亲自然是知道其中的关节,孩儿也不敢妄言!”

“这个为父自然清楚,只是今年会试和殿试的规模比起以前还要大,维持考场秩序和纪律的、和最后批阅试卷的官员也要增加,这些人员到底是什么背景,也不可能一一排查清楚。故而整个过程难免会出现一些舞弊的现象,这就是解决问题的难点所在了!”许腾摇头道。

许言闻言淡淡一笑,“父亲,这些都还不是孩儿所说的根源所在!”

许腾看了许言一眼,眉头一皱,“你说的意思是?”

许言知道许腾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但只是心中无法相信罢了!许腾之前所言的难点,其实只是一些表面上会出现的问题,除了最后批阅试卷的环节,其他环节对可靠公平的影响并不是很大!而且在最关键的殿试之后,这推荐为状元、榜眼、探花的卷子皇帝怎么也要品点一番,所以在前三名的卷子,这些批阅试卷的官员也不敢做的太过,万一让皇帝发现了什么问题,不要说乌纱帽,便是脑袋也要出问题,但下面一些的卷子,他们做一些动作的空间还是很大的。所以,许言所说的根源,一个就最后的批阅环节,还有就是考卷题面的泄露。

许腾自然是理解了许言所指的根源,但他根本不相信考卷题面会有泄露的可能!

许言笑了笑,无奈道:“既然父亲不肯相信,那么孩儿说得再多也是枉然!”

许腾看着许言那副表情,心里微微叹息,其实许腾也并非不知道这个可能,可是谁敢和皇帝提这个醒,这题目都是皇帝出的,如果说泄露,还不是皇帝自己?题目由皇帝亲自写好后,再以火漆封口,火漆上有皇帝的御章,任何人拆动了,都无法在漆口复原!所以,在开考前的一个时辰,主考官都要检验过火漆是否完好,所以这中间是任何人都不可能开封的!这样一来,如果说泄露,那只能是皇帝自己!可是问题真的是这样的吗?别忘了,经常在皇帝身边伺候的还有哪一些人!

第三十九章 今夜为君留(上)

“不过,孩儿倒是有点小主意,可供父亲参详!”许言不忍许腾为此焦灼,便开口道。

“哦……!”许腾抬眼望向许言,显然对许言所说的小主意并不抱多大的希望。

“不知父亲以为在所有答卷者的名字上给糊封了,可好?”许言笑道。

许腾一副意料中的神色,淡淡道,“你所说的糊名,我们早有考虑,虽然能有所改观,作用却不大。这糊名之后,批阅试卷的考官还可以认识字体笔画,而且答卷者在试卷其他一些隐秘之处做上记号,一样可以提醒批阅试卷的考官。”

许言闻言微微一笑,继续道:“那么在糊名的基础上,再加以誉录,父亲以为如何?”

许腾一楞,不解地问道:“这誉录又是什么法子?”

“这誉录说白了就是抄写试卷!”许言详细的解说道,“举子的亲笔试卷在答完后,先将起糊名,然后再让翰林院的一些官员统一予以抄录,抄录完毕后统一编号对应!然后糊名试卷由专员统一存档收存;誉录的卷子则送给考官评阅。如此虽然繁琐了一些,但可最大程度上减少阅卷考官舞弊的问题!”

许腾仔细地琢磨了一番,一脸惊喜地拍案而起,“言儿此策甚好,为父明日便禀告陛下,陛下一定会欣然采纳,哈哈!”

许言淡淡一笑,没有附和,反而提醒道:“不过,孩儿还是以为此乃治标不治本的手段,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刚开始实行的一两次,或许管用,但时间长了,恐怕就要流于形式了!”

许腾闻言眉头一皱,他是听出了许言言外之意,却没有接口,如果能权且应付下这次的恩科,以后的再另外想办法!

许言见自己的父亲沉默了一会,没有再说。也知道自己只能言尽于此,刚起身准备告退,却突然想起一桩事情来,便问道:“父亲,按照我楚国的律典,不知道我那位在礼部当职的义兄何机,能否参加这次科考?”

“他?”许腾疑问道,“他想参加此次科考?他如今已是礼部的郎中,正五品的官员!如此年纪能位居此位,也是殊为不易!为何要参加此次科考,你要知道,即便是他中了今科的状元,可只是官授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虽然今后时常能在陛下身边行走,可如今从他主持改造船舰有功,陛下几番奖励来看,此人将来陛下早晚会有大用,何必跻身于此次科考?”

许言笑了笑道:“我这位义兄为人耿直,不善变通,行事最重礼法!蒙陛下垂青,授他礼部郎中的要职,可他内心却一直希望能用自己的能力来证明他自己!而且他如果真的能在今科有所斩获,想必陛下会更加欣喜,委以重任!只是他之前的功名都是在梁国取得……”

许腾知道许言的意思,挥手笑道:“这点倒是没问题,他既是梁国的贡生,我和老大人给他做个举荐,参加此次科考是不成问题的!”

“如此便多谢父亲了!”许言大乐,忙躬身朝许腾行礼致谢。

“哈哈,你我父子就无需多礼了!”许腾笑道,“你忙了一天,先回房休息吧,为父还要把你之前的意见好好参详一番,明日好与陛下交个底!”

“父亲早些歇息,孩儿先行告退!”许言微微一躬身,便退出了许腾的书房,提步朝自己的暖阁赶去,自己和许腾这一番下来,又是小半个时辰,许言自然是急着想见虚洛嫦,这一整天未和她在一起,心中不免有一番急切。

出了许腾的院落,外面的雷声渐小,雨却愈发瓢泼似的密了起来。许言没有让下人打伞护送,撩起长衫的下摆罩在自己的头顶,施展起摘星微步便向自己的暖阁飞快掠去……

快到自己的院门口,许言见一青灰的身影正冒雨往里探看,忙欺身掠过。没等那青灰的身影有何反应,许言便一把扣住那人的脖子。

许言定睛一看,却是许常身边的跟班蔡波,许言眼中一寒,厉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蔡波一看扣住自己脖子的人是许言,吓得几乎魂不附体,这二少爷不是在老爷的书房中么,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他支支吾吾地发出一些声响,却是许言这一扣,让他呼吸极其不畅,许言只要再用上几分劲,就能轻易要了他的性命!

许言手指一紧,正要加重几分,却见不远处他居住的暖阁处掠出一道身影,一声大喝下,身形便已经来到了许言面前,来着正是慕容格!

“大人,这是?”慕容格见许言一手扣在蔡波的脖子上,有些莫名,这个蔡波他也见过几次面,知道是许府的下人。不知道大人这般厉狠地对他,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许言见是慕容格,一把推开蔡波,寒声道:“我不问第三遍,如果再不说,我便打断你一只腿!”说着淡淡看了慕容格一眼。慕容格知其意思,抬腿便要往蔡波腿上踹去。

那蔡波吓得脸都绿了,忙跪倒不住地磕头道:“二少爷,您饶了小的啊,我……,我只是喜欢上了悦儿姑娘,只敢在院外远远地看上几眼,小的绝无歹意,二少爷开恩啊!”

许言冷冷一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摇摇头道:“别替你那主子遮掩了,我之前已经警告过他一次了,看来他还是不长记性!”

许言话刚说完,慕容格一脚便已破空而出,狠狠地踢在蔡波膝盖处,只听蔡波一声凄厉的呼叫声,便晕了过去!

许言淡淡地看了一眼,晕倒在泥水中脸色惨白的蔡波,心中一丝不忍闪过,却还是硬着心肠向慕容格点了点头。

慕容格点了点头,打了声口哨,黑暗中雨幕一开,便闪出一道黑影,朝许言深深一礼,也不多言,操起蔡波,便往前厅行去!而此时,在院外一个角落里,一个身影藏匿其中,只见他眼冒怒火,紧握的拳头,面脸苍白地望着许言的背影,硬是隐忍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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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毕!

第三十九章 今夜为君留(下)

临时有事,一更提前!今日暂定为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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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格默默地跟着许言走回了暖阁内,许言站在屋檐下,往院门口的方向望了望,以商量的口吻问道:“刚才我是不是太狠了点?”

慕容格面无表情恭敬回道:“如果此人果真是奸猾无耻的小人,大人刚才还是心软了,留下这样的人,只怕是个祸患!”

“他们主仆俩人在我眼皮底下还能翻了天不成?”许言轻蔑一笑,“回头,你从院内再带几个院卫回来,让他们给我守在院口,这院内除了我父亲和妹妹的几个心腹使唤,谁也不能放入一步!”

“遵命!”慕容格躬身领命。

“今夜让守在外面的弟兄都歇息去吧!”许言手指外面一片黑暗轻声道,“你也早点休息,我已让管家在你房中放了些涂抹的草药,记得睡前抹上些,别落下了疤痕!”

慕容格心中一暖,许言末了还不忘他身上的伤势!让他很是感动,原本笔直的身躯,也跟着微微一颤,“谢大人,属下告退!”

许言朝他挥了挥手,只身走进了自己的暖阁!

穿过外厅,进到书房中,虚洛嫦和许瑶瑶正趴在窗棂上望着夜色中迷茫的雨幕发呆!

许言看到这一幕,不禁哑然失笑,“你们两个丫头,不好好坐着,趴在哪里作甚?”

虚洛嫦早已知道许言进来,眉目娇艳地瞪了他一眼,许言一楞,心尖无由来的一慌。许瑶瑶看着他们的神色,知道自己也该回房休息了,便向许言打了个眼色,悄声退出了书房!

虚洛嫦走进许言的卧室,拿出一块毛巾,走到许言面前,轻轻地替他擦拭着身上的雨水,嘴中不无幽怨道:“你都这么大的人,还这般不爱惜自己,这夏初的雨水寒体,泡得久了便容易感冒了!”

许言心中一暖,抬手握住虚洛嫦的柔荑,深情地望着她:“你知道我有萧诀护体,哪里有这么容易感冒,等和你修炼到了‘人’诀,便怕要是寒暑不侵了!”

虚洛嫦听到他此言,双颊微红,抽出许言手掌中的细手,一边继续替许言擦拭着一边轻声道:“刚才你可是把你那大哥的使唤给修理了?”

许言闻言微微一楞,细想一下,蔡波那一声惨叫虽然被雨声给遮盖住了大半,可以虚洛嫦的修为如何能不知,“那奴才在院门外鬼鬼祟祟,被我发现,自然不能轻易饶了他!”

虚洛嫦闻言,轻轻地依偎着许言,双手从抱住许言的身后,幽幽地望着许言,“他总归是你大哥的心腹,你这般对他,日后和你大哥也不好交代!此人这些天,几次出没院内,我之所以视而不见,也是不想你们兄弟因此而心有罅隙!”

许言微微一笑,紧紧地抱着虚洛嫦,在她耳边轻声道,“此事我自有分寸,你就不用担心了!今日我久不归来,可是想我了?”

虚洛嫦埋在许言的怀中,一听许言此言,娇躯不自觉地轻轻扭动,引着她体内阵阵的幽香朝许言扑鼻而来,撩得许言心神一散,体内阵阵热流涌动,几乎便要把持不住。

“嫦儿!”许言有些急切的唤道。

“恩!”虚洛嫦舒服地贴着许言的胸膛,梦呓般地应了一声。许言灼热的鼻息喷打在她的香滑的后颈上,让虚洛嫦以为许言又要索吻,她便也忍着心中的渴望,假装要睡着了一般,故意迷糊中不知,却是要戏耍他一番。

“今夜留下来陪我,可好?”许言轻轻地捧起虚洛嫦满含娇羞和激动的脸,有些迫切地问道。

虚洛嫦原本已经做好准备迎接许言那暴风骤雨般的强吻,还有那肆无忌惮的轻薄!可许言这一声留下来吧,却把她吓得一跳,慌忙间捂起脸便要往自己的竹屋内遁去!许言却早有准备,一把重新拥她入怀,紧紧地锁着……

虚洛嫦挣扎了一番,便重新融在许言的怀中,只是再也不敢抬头。

今日虚洛嫦身披一件桃花红的薄纱,胸前只是微微一拢乳白色荷花纹的抹胸,连着合体小裙摆,甚是清凉!那酥胸起伏间,贴在许言的胸口,让许言又是好一阵眩晕!

许言有些意乱情迷地抚摸着虚洛嫦柔若无骨的背颈,上下逡巡着,指尖散发出沉醉的光芒!一路往下,眼看便要侵入虚洛嫦蜂腰之下那一片丰盈。

虚洛嫦呢喃一声,刚要伸手阻挡。许言却霸道地伸出一手把虚洛嫦的手给抓了起来,另一只手便一发不可收拾,如一汪春潮涌过虚洛嫦的翘臀,惊得虚洛嫦一阵阵瑟瑟发抖!眉色中,却是春情微微荡漾,唇齿轻咬,好一副欲拒还迎的春娇图!

许言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眼神更见迷乱!伸手探入薄纱内,触手一片柔软细腻、温润丝滑,如揽清风明月。忽然,许言微微一声低吼,抱起虚洛嫦便往卧室内奔去!

虚洛嫦一声娇呼,紧紧搂住许言的脖子,埋在许言的胸口间,任由许言这样抱住自己狂奔,娇躯上已经漫起一层细密的汗珠,混着体内的幽香,浸透原本轻薄的纱裙,其间更见旖旎!

虚洛嫦感觉自己腾云驾雾间便已躺在许言的床上,正要出声阻止许言!许言却迎着她娇呼的樱唇便吻了下来,虚洛嫦嘤咛着还想说些什么,许言的舌头便如灵蛇一般滑过她的榴齿,轻易边捕获了她的丁香小舌,激烈的纠缠在一起!

虚洛嫦脑中哄的一声巨响,所有的抗拒再也无法坚持下去,只能泪眼迷蒙地迎合着许言狂热的吻,不时发出几声梦呓般的吟哦声……

许言已经完全沉浸在灵欲的狂潮之中,在虚洛嫦背后游弋的双手悄燃游回,无声地解开虚洛嫦薄纱的合欢结,便要往虚洛嫦胸前那蓬娇挺漫去!

虚洛嫦脑中仅存的一丝清明,让她警觉拦住了许言!接着忙掩衣坐起,紧紧地抱住许言,稍微平复了游离天外的心神,颤声道:“言哥,今夜我留下陪你,但那般……须留到你我新婚之时,你,你且得答应我,好么?”

许言眼中的狂热渐渐的淡去,因为他看见了虚洛嫦眼眶中饱含的泪水,心中一痛!便紧紧地抱着虚洛嫦,默默地点了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雨声渐止,虚洛嫦紧紧依偎着许言,带着嘴角那一丝甜美的笑意静静地睡着了……

第四十章 许掌院整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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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声声清脆的鸟鸣声从窗口透进许言的卧室内!夜雨过后,空气更见清新。

许言慵懒地睁开双眼,望着如小猫一般蜷缩着身体依偎在自己身边的虚洛嫦,幸福地笑着!早已酸痛的手臂也不敢抽开,生怕自己这一动便惊醒了虚洛嫦!

许言便这般支着脑袋静静地望着虚洛嫦,想着昨夜入睡前的一番荒唐,也不禁笑了起来。

许言正出神间,却见一只白皙的小手轻轻地扬起,盖在他是双眼之上,接着耳边便响起虚洛嫦羞中带嗔的声音,“你这呆子,看了一早上了,还没看够么?”

许言轻轻握住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放在唇边深深一吻,笑道,“看不够,便是日日让我这般看着也看不够!”

虚洛嫦羞意更浓,抽回小手,拉起覆在胸口的被单一把盖住了自己的脸嬉笑道,“你要看,我偏不给你看!”

许言微微一楞,笑着勾起自己的食指,缓缓地在虚洛嫦蒙着被单的脸颊上滑动,一会便移到她的唇间,反复地撩拨着。

虚洛嫦只觉唇口微麻,心中一慌,这坏人儿又想干什么呢?

“扑!”一声,她忙把被单扯下,淡眉一拧,嘟囔着,“今日你不用到院内办差吗?”

许言嘿嘿一笑,“不急,不急!”那勾起的食指稍作停顿,便要往虚洛嫦的胸口游弋而去!

“啪!”又是一声脆响,虚洛嫦抬手拍了一下许言愈加放肆的手指,面含幽怨道:“别胡闹了,你快起身吧,我们这般躺着让人瞧见了,你让我以后在府内还怎么见人啊?”

许言心中一乐,指了指被虚洛嫦压了一晚上的胳膊,笑道:“可不是我不想起身,你这般赶着我,却压着我的胳膊不放,我也是左右为难啊!”

虚洛嫦霞浮双颊,恼怒地瞪了许言一眼,抬起身来便是几记粉拳落在许言的身上。

许言哈哈一笑,揉了揉酸麻的胳膊,起身下了床!回头一脸满足的笑望着不胜羞意的虚洛嫦,继而俯身在她脸颊上温柔一吻,才来到窗边打水仔细的洗簌起来!

虚洛嫦望着许言的背影,脸上也是充满了甜蜜的神韵!心下却有一丝担忧,许言这般充满柔情又不失猛烈的攻势之下,自己这最后的坚持还能固守到什么时候?

她轻声从床上钻了下来,从衣柜中拿出许言的一套孝白长衫,放在许言的身后的案几上!才小心走到卧室的门口,轻轻地打开房门,朝书房内左右望了望,然后走了出去!

悄悄打开暖阁的大门,虚洛嫦闪身而出,暗暗地松了一口,刚想回身关门,却听背后一声惊呼,“啊……小姐你……!”

许言一听悦儿的惊呼声,暗叫不好,飞快地换好身后的长衫,轻身从窗外飘出。

“啊……公子你……!”王其的声音适时响起,许言一声闷哼,眼望着正往竹屋落荒而逃的虚洛嫦,几乎绝望地从空中跌落下来!

今日的疏密院中出奇的热闹!许多从疏密院门口路过的各部院官员眼望疏密院前厅挤满人影的阵势,心中一慌,联想起昨日龙骧军都统孟佟的遭遇,心中一慌,别是疏密院又有什么行动了吧?心中想着,脚下也跟漂浮起来,几步做一步忙往自己的部院赶去!

不一会,许言便带着王其和慕容格施施然地走进了疏密院的大门,原本哄乱的疏密院众人一见掌院大人来,忙噤声站立,齐齐向许言施礼!

许言有些不满地望了望挤满前厅空院的诸人,淡淡地挥了挥手,径直往前面走去!

戴立和张子善等人早已在等着许言,一见许言过来,忙迎了上来!

许言一见张子善,忍不住调侃道,“子善,看你这架势,昨天陛下的那顿板子可是打轻了!”

张子善惭愧一笑,向许言拱手道:“那是陛下宽宏,我可是让人整整敷了一夜的草药,到今日早间才利落了些!”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慕容格也是面露笑意,淡淡地望着张子善,心有戚戚也。

许言一脸笑意地招呼着戴立走到一边,轻声询问道:“都到齐了吗?”

戴立恭敬回道:“除了在外执行任务的一、二、四处的三千多人手,其余剩下一千五百多人全部到齐了,大人这是要?”

“我要整风!”许言眼中寒光一闪,撇下戴立,大步走到通往内院的石阶上。

望着密密麻麻挤在前厅院落中一脸期盼之色的疏密院诸人,许言心神稍敛,朗声道:“诸位弟兄,可是挤得慌?且稍微忍耐一些,日后本院自会上书陛下,把咱们这疏密院的前厅给往外扩一扩,如果让弟兄们这般憋屈着,本院心中不忍啊!”

院中众人闻言大乐,原本有些紧张的心神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但是诸位弟兄可知本院心中的憋屈?”许言话锋一转,冷然道。

许言此言一出,原本嬉笑间的院内众人,心如打鼓,忙噤声小心地望着许言。

许言淡淡地望着众人,高声道:“昨日之事,想必诸位弟兄已有知晓,本院今日也不做赘述。本院今日见诸位弟兄中大多神色自然,全然没有一丝愧疚,很好,很好啊……!”许言连着叫了几声好,突然厉声吼道,“奇耻大辱,尔等却受之若饴,可见胸怀之宽广!可本院却不敢恭维,只是因为疏密院这张脸在你们中间的一些人看来不是你们的,而是我许言的?”

院内众人听得许言言辞间越来越冷,浑身一抖,面色愈加不安起来。

第四十章 许掌院整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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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本院告诫诸位,请诸位好好思量一番本院下面的话!疏密院自开院以来,诸项事宜进展顺利,陛下多有嘉奖,本院也非常感激诸位兢兢业业,不辞劳苦!可在这疏密院内,如果诸位只能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了,哪怕你做得再漂亮,在本院心中还是不够的!疏密院在本院心中是一个荣辱与共的一个团体,诸位如果只盘算自己心中的小九九,只照顾着自己脸面上的那点光,那么本院还奉劝诸位早早离开疏密院为好!”许言顿了顿继续道,“本院心中一名合格的疏密院弟兄,首要的便是要有一颗知荣辱,求上进的进取心;有一颗团友爱、同进退的同仁心;有一颗嫉恶仇,扶弱小的侠义心。诸位摸摸自己的心,是否都能做到?”

许言望着面露沉思的众人,心知自己的话他们还要消化一番,也不着急,望了望面露惭色的戴立等人,接过一旁蒙巴递过来的热茶,一口喝下,便把茶碗摔到地面上。

只听“砰”一声响,震得院内众人一惊,忙惶恐地抬眼望向许言。

许言微微一颔首,喝道:“昨日,身处前厅,却避祸室内的一干人等,请自觉走到本院面前,不要心存侥幸!”

许言说完,院内众人相互间打量了几眼,一阵小声的议论过后,一会儿便走出一百多人,面露愧色,齐齐跪倒在许言面前。

许言冷冷望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一群人,微微点了点头开口道:“你们能下跪认错,本院心中甚为欣慰,今日本院也不做严惩,罚你们一月的俸禄!你们可心服?”

跪下诸人,心中一松,同时感激道:“我等心服,谢大人宽宏!”

许言淡淡一笑道:“这是本院给你们的第一次改过的机会,也是最后一次,日后再有此类情况,本院定然严惩不贷!你们退回原位吧!”

待这一百多人唯唯诺诺退回自己的原位,许言继续喊道:“昨日在内院拦住孟佟一行的官员,上前来!”

站在下面那日拦住孟佟一行的官员,心中一喜,暗自琢磨道,掌院大人耍完棒槌,要给甜点了!一个个面带骄傲之色,昂首阔步挤到许言面前,躬身行礼。

“你们几位很好,临危不惧,能携手拒敌!这疏密院中的同仁,要的便是你们这样的风骨与气概,本院没有那么多的空闲官位给你们提升,但本院给你们记下了,但凡今后工作上有出色的业绩,本院亲自向陛下请功,今日本院只能奖励你们今后的俸禄按六大处处监的标准发放!”许言微微一笑,抬眼望向众人继续道:“我疏密院是什么,是傲然独立于六大部院、陛下亲点的机要,是谁都能撒野的地方么?除非陛下亲临,否则,谁敢不经通报便擅闯我疏密院,必让他不得善果!”

院中众人,神色一振,轰然附和高喊。

许言满意地抬手虚压一阵,继续道:“诸位记住了,日后但凡有此类事情发生,只要你们占据一个理字,便是捅出天大的窟窿,也有本院替你们补回去!”

众人神色一片狂热,有这样护着自己的主子,怎么能再丢了他的脸。

许言望着众人激动的神色,也是心中微荡,频频向朝自己高呼的弟兄招手示意,忙活了一阵,才向旁边的蒙巴使了个颜色!蒙巴心领神会,便闪身来到了内院,从一处屋中扶起一位脸色苍白的瘦弱中年人,小心地带着他来到了许言身边!

许言一见那黑瘦的中年人,忙接手扶了过来!那中年人见许言亲自搀扶,一脸激动地摆手阻止!许言却固执把他搀扶到自己之前所处的位置,然后朗声询问道:“诸位兄弟可知他是谁?”

“他是五处外联司的典薄章凯!”一位官员抢声高喊道。

“对!”许言微微点了点头,痛声道,“那么谁知道他身上的伤势从何而来?”

“是昨日孟佟那厮一脚所致!”那位官员继续高声喊道。

“是的!”许言高声喝道,“章大人一身铮铮铁骨,威武不能屈,让人敬佩,他的精神正是我们疏密院诸位弟兄需要好好学习的,本院今日特指章大人为五处的副处监!分管监管院中各部人员的职责!”

院中众人心中倒呼一口,这个嘉奖也太给力了,一下子从一个小小的从七品的典薄提升到从五品的副处监,连升四级,而且身负五处最让人眼热的监管院中各部人员的职责。怎么能不让人眼红!但众人不敢质疑,只恨当时孟佟那一脚为什么没有踹到自己的身上。

那章凯早已激动得不知该如何言语,只能作势跪倒在许言面前!许言一把扶住他,在他耳边轻声地安慰着。

许言知道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有章凯这个典型在,不怕今后疏密院众人不效死力。

众人正议论纷纷间,却见戴立带着段风、曾索等人面含愧色跪倒在许言面前请罪道:“属下今日聆听掌院大人的教诲,反思昨日言行,羞愧难当,特向掌院大人请罪!”

许言微微一楞,虽然他之前对戴立面对孟佟的态度颇为不满,可最后的分寸戴立还是拿捏到位了,所以许言也一直没责备过他。

但此刻他带着段风等人主动请罪,却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忙把章凯交付给蒙巴,亲自走下台阶,搀扶起戴立,然后朝段风、曾索等人挥了挥手道:“昨天你等言行举止得当,何罪之有,都起来吧!”

带跪下诸人起身后,许言才嘱咐道:“你们也算是我疏密院的高层官员了,我不在疏密院的时候,院内的诸事都需诸位协商解决。本院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今后行事占据一个理字,不触犯我楚国的律典和院内的院规,即便陛下要拿你们问罪,本院也会替你们出头,便是陛下派人要砍了你们的脑袋,也要踏着本院尸体方能行过!”

“多谢大人宽宏,属下敢不效死力!”众人神情一片激动,呼喝着应下。

许言抬眼微笑地望着院内的情绪激烈的诸人,高声喊道:“今日起,疏密院自我而下,同心同体,尽忠职守,辅助陛下扫平敌寇、北趋胡人、建立不世之功,早日还我内陆朗朗乾坤,让我楚国治下百姓安居乐业,为此我与诸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匡扶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院内众人高声一呼,震得院旁屋顶瓦片嗡嗡作响,这一声狂呼更是刹那间传遍四方,更直达皇宫之内!

第四十一章 意外的邀请(上)

许言所谓的整风运动便在众人的一声狂吼中高调地结束了!

许言在戴立等人的簇拥下,缓缓回到了自己的办公阁楼!诸人经过刚才许言的一阵洗礼,都还很亢奋,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欢快地交谈着。

许言微笑地望着这些疏密院的开院元老,心中涤荡着一阵豪情!

“慕容格,从今日起,你便不用守在我身边了,你可以回四处当职了!”许言瞥了站在自己身边的慕容格一眼,淡淡地说道。

“大人,这是为何?可是觉得属下护卫不周?”慕容格一楞,他根本没想到许言会有这样的安排,忙焦急道。

“咦……!”许言皱眉道,“当初我要留你在身边,你却死活要回容王身边去,现在我放你到四处,你却又不想走了?”

议事厅中的众人闻言哈哈一笑,都揶揄地望着一脸尴尬的慕容格。

“这……!”慕容格涨红了脸,却怎么也说不出个缘由来,只能对着戴立等人干瞪着眼,似乎又有些哀求地望着他们。慕容格跟随许言的时间久了,也就了解疏密院内几处头头都是有一番真才实学。所以相处之间,也就没有了往日那般倨傲,私下里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日渐和谐,所以才有适才那样的表情。

许言看着慕容格那副可怜的神色,不忍再捉弄他,“我原本是不想耽误你一身本事,如果一直这样跟着我,却是浪费了,让你回四处当值,以后也能有所施展。你如若执意不走,我也赶不得你,只是可怜了蒙巴,我原本想把他提拔为我的护卫统领!”许言说着,看了看站立在另一边的蒙巴,面露无奈之色。

慕容格见许言终于松了口,心中顿时轻快,忙躬身朗声道:“属下自跟随大人以来,深为大人的气节折服,想起当初的莽撞,至今深感愧疚。从今往后,只求能跟在大人身边,但凡大人有所吩咐,属下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许言哈哈一笑,伸手托起慕容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如此便要委屈你了,也罢!等以后有了合适的机会,我再为你安排!”

慕容格坚定地摇了摇头,再向许言行礼道:“大人的心意让属下感动,只是属下生性淡薄,不求什么丰功伟业,今后能一直守候在大人身边便已知足了,只愿大人不要厌弃!”

许言一楞,这一句好像有些熟悉,先前他刚来疏密院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借口来推脱!

“慕容兄说得好啊!”段风站了起来附和道,“段风虽然跟随掌院大人时间不长,但对慕容兄所言深有感同,只要能跟着大人做事,便是陛下给我一品的大官,我也舍不得换!”

“那是,跟着大人做事那叫一个痛快!”

“属下心中从来没像今日这般激动,只为了大人一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议事厅中的众人纷纷开口说着,情绪跟着又渐渐激昂起来!

许言也不阻止,难得听到众人一起上阵拍他的马屁,怎么也要好好享受一番!他微微一抬手把一旁的蒙巴招到自己的面前,略带遗憾道:“原本是想让你接了慕容格的位置,他这般执拗,我也没办法!你自己说说,你想去哪个院处,我尽量给你安排!”

蒙巴没想到许言竟然这样惦记着自己,感念许言的提拔,忙跪下行礼道:“多谢大人的好意,小人别无所求,能跟在慕容统领后面,也是一种历练,若是到其他岗位,只怕很多事情都做不妥当,大人还是让我继续跟着您吧!”

“呵呵!”许言笑着用手点了点蒙巴,“你们俩人的脾气倒是想像,想跟着我便跟着,要是以后看到其他兄弟发达了,你再和我抱怨,我可听不得的!”

蒙巴嘿嘿一笑,“大人放心便是!”

许言也不再劝,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腰身。他身上的伤势已无大碍,之前在御书房吐的一口血,却也是因为当时心中焦虑、委屈、郁闷各种情绪所致

看了看议事厅内的众人,许言面带笑意慢慢起身,就要往楼上走去!

厅内众人见他要离开,忙收声起立行礼相送。

许言忙抬手制止道:“今日难得,你们且继续聊着,慕容格你随我到书房来!”

慕容格闻言一楞,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戴立、张子善等人,想从他们的眼中看出点什么端倪来。可戴立他们也不知道许言的心思,都微微摇了摇头!这让慕容格心中更为忐忑,莫不是许言还是要赶他走?

慕容格神色复杂地跟着许言来到楼上的书房。许言看着慕容格那副谨慎的模样,心中暗暗好笑,他什么时候那么招人怕了?

许言挥手让慕容格坐下后,便回到自己的书桌后,抬眼仔细地打量着他。

慕容格被许言这样打量着,浑身不自在起来,忙询问道:“大人可是有话要问属下?”

“你不要多心,让你上来不谈公事,我只是有些私人的问题问你!”许言笑着解释道,“你来疏密院也有些时日,一直没有好好问问你的情况!你今年多了?”

慕容格闻言,顿时心中长抒了口气,“回大人,属下今年三十有二了!”

“恩!”许言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家在哪里?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慕容格一楞,这掌院大人还真是八卦,但许言相问,他也只能如实禀告,“属下老家福建路延平,家中只有母亲和弟弟,属下这些年一直在外,母亲全靠弟弟侍奉!”慕容格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微微一暗。

“哦……!”许言略一沉思,抬头问道,“以前你在军中,自然不方便把他们带在身边,如今你随我左右,也算在杭州城落了脚,你的母亲一直由你弟弟照料着,虽然是他应有的孝道,但也是耽误了他这些年的前程。我想让人把你母亲和弟弟接到京都来,你们一家人团聚一起相互也要有个照应,这样一来让你也尽尽孝道,我也可以帮你弟弟在京都谋份差事,如果他自己愿意也可到疏密院来,你以为呢?”

第四十一章 意外的邀请(下)

慕容格闻言内心顿时一阵翻江倒海,他离家足足有十余年,其间只是回家一趟,那也是容王格外给他的假期!十多年了,他如何能不想家,能吃上母亲烧制的小菜,能与自己的弟弟喝上几杯小酒,再逗一逗那还未见过面的小侄女,那是多大的幸福!可这些却又是他这些年想都不敢想的事,怕一想起来就忍不住热泪盈眶。许言却要帮他实现这个一直不敢去碰及的愿望,他心中的惊喜和感动无以复加,虎目含泪跪倒在许言面前颤声道:“属下何德何能,大人这份恩情,属下虽肝脑涂地也难报万一!”

许言忙从书桌后站起,走到慕容格身前扶他起来,轻声安慰道:“你无需为此事挂怀,你既然是答应了,明天我让五处乐文则安排相关人手到你老家去,不过,他们走之前,你还需亲笔写封信给你母亲和弟弟,告诉他们原委,省得到时又出了什么差错!”

“多……多谢大人!”慕容格声音哽咽,好不容易才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属下连夜便会把家书写好,明日交给乐处监!”

“好!”许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如此你也能心无牵挂地跟在我身边!”

虽然还没入夏,但午后的杭州城还是有些闷热,让人昏昏欲睡,连藏匿了一个冬天的知了也跟着开始鼓噪起来!

许言在院内简单的吃了点午饭,便让人从书房内挪出了躺椅,放在湖边的杨柳下!他人一窝进躺椅里,不一会便发出了轻轻的鼾声!昨夜他和虚洛嫦相拥而眠,却是没有睡好!

疏密院内的这个人工小湖虽然不大,但胜在清雅精致,这是属于许言的私人领地,所以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戴立等人也不会轻易来打扰他!

许言这一睡便是一个下午!等他悠悠转醒的时候,疏密院的官员们忙碌一天,已经整理完开始准备回家了!许言望了一眼一直守护在不远处的蒙巴等人,微微有些不安的!

蒙巴见许言起身,忙从一个护卫手中拿起一盘水果,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把水果放在躺椅边上的石桌上后,帮许言收起躺椅。

许言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本院总算没白疼你,慕容格人呢?怎么没见到他!”

蒙巴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道,“慕容统领去了戴大人的房间,好像是去写信了!”

“呵呵,把他急得!”许言一笑,掐起一颗葡萄,放在嘴中有滋有味的品尝起来。

“走,回府了!”许言说着指了指石桌上的那盘水果,“你和弟兄们分了吧,可别浪费了!”说着,荡着步子,慢慢往阁楼内走去。

回到许府,已近傍晚。许腾却还没回来!许瑶瑶正在厨房张罗着晚饭,自从许夫人去世后,他们父子几个平时的饮食便都是她来照料,比起之前却是辛苦了许多!和许瑶瑶嬉闹了几句,许言便溜回了暖阁,刚想和候了他一天的虚洛嫦温存一会,老管家许泰便匆忙赶了过来。

“二少爷,有一贵人等门求见,正在客厅等候!”

“贵人?”许言一楞,自己和朝廷的官员几乎没有什么往来,莫不是宫中那位?许言不敢怠慢,和虚洛嫦交代了几句,便随着许泰赶到了客厅。

一进客厅,便见一华服中年气宇轩昂地静坐在一旁,闭目养神,只是面色微微有些苍白!

“是你?”许言待看清楚了来人的面目,心中一惊,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人竟会登门拜访。

那华服中年见许言赶来,忙从椅子上站起,微微一躬施礼道:“孟某冒失前来,多有打扰,还望许少保不要见怪!”那华服中年居然是昨日和许言在疏密院大打出手的孟佟。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不论昨日如何厮打,今日孟佟主动上门拜访,而且放低了姿态,也给足了许言面子!孟佟有这个肚量,许言自然不甘人下,忙收起脸上的惊讶,躬身还礼和煦地笑道:“孟都统言重了,许言怠慢了,还请孟都统恕罪!”

“许少保客气了,哈哈!”孟佟见许言不提昨日之事,心中大定,放声大笑,一如他身为军人的本色,只是这笑声中没有了以往的张狂,更多的是喜悦之情。笑完,他也不等许言相请,便径自坐了下来。

许言微微摇头,对这位驸马爷的习性还真有点摸不准。他缓缓走到孟佟身边,欠身坐下,看了一眼满面春风的孟佟疑问道:“不知孟都统此行,所谓何事?”

孟佟不改笑意,拱手道:“此次冒昧拜访,不为旁的,特来感谢许少保不计前嫌在陛下面前为孟某一番维护,孟某羞愧,比起许少保的坦荡,自问不如!之前的莽撞无礼还请许少保多多原谅。昨日之事许少保权当孟某癫狂,所犯之事,日后孟某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嘿!这厮转性了,居然是来道歉的,许言有些措手不及,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孟佟见许言发愣,微微有些自得。陛下不是说他大度么,此番我做足了姿态,不也显得我孟某人的气魄么,怎么说也不能让他比了下去!看他那副神情显然是没料到我的来意,不过,无论如何,这小子还是不错的,光是能接下我一掌,就足以让我另眼相看!

许言也只是短暂失神,知道了孟佟来意,心中也对这位驸马爷大为改观,拿得起,放得下,不愧是皇帝看重的女婿。许言忙摆起一副笑脸,连连摆手道:“孟都统言重了,许言也只是凭心而论,不敢居功。至于昨日之事,许言之前虽然心中还略有怨气,但孟都统今日能亲自登门而来,足见您的气度和诚意,许言心中感佩,不敢再言您给的交代,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我何必执着于此!”

“哈哈……!许少保果然性情中人,孟某佩服!”孟佟笑声炸起,震得厅上瓦砾微微作响,“今夜我在摇乐坊设下一宴,专为许少保,还请不要推辞!”

“这……!”许言闻言一窘,这吃一顿倒也没什么,他们俩人化干戈为玉帛,也值得浮上一大白。可问题是,这摇乐坊,光听这名字就知道那是销魂的地方,自己佳人在盼,这样去了,怎么对得起人家,可推辞不去的话,孟佟这厮会不会翻脸暴走呢?

第四十二章 父子摇乐坊(上)

“许少保莫要推辞了!”孟佟说着起身相请,见许言面有难色,浓眉微皱,“莫非许少保瞧不起孟某?”

许言连忙摆手致歉道:“孟都统误会了,并非许言不识抬举,只是那摇乐坊乃烟花之地,你我身为朝廷命官,出入这等场所,恐招来非议!”

孟佟闻言再次放声大笑,手指许言道:“许少保无需多虑,这摇乐坊乃是杭州城最负盛名的销金窟,平日出入的非富即贵,岂是寻常花街柳巷的勾栏所能比拟,再说朝廷也没有明文禁止官员出入烟花场所,即便是有,那也是你疏密院三处的事,难道你的属下还敢在你面前放肆不成?”

许言眼见孟佟嗓门越来越大,生怕他那一番充满激情的言辞被虚洛嫦听到,一横心,忙一把拉起这个瘟神往门外赶去!

孟佟被许言扯着,见到他那副焦心的模样,不禁哈哈大笑!这小子也太能装了,刚才还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这会却这般心急起来。

许府门外早有孟佟的一帮亲卫护着一辆奢华的马车等候着!

孟佟拉起望着马车微微愣神的许言便钻入车中。不等孟佟吩咐什么,车架上的亲卫一声长喝,马车载着他们俩人便往杭州城东面而去!

马车刚离去,慕容格带着蒙巴等几个护卫就冲出了许府,眼看马车跑远,他们不及回府牵马,便提步追着马车而去!

夜色渐浓,杭州城东边的街市却越来越热闹起来!

马车安稳地行走在街中,有孟佟的亲卫在前疏散行人,自然不会有片刻的停歇!此番孟佟倒也收敛了一些,没有让自己的亲卫在前大肆呼喝!

许言轻轻撩起车中的卷帘,探头外望,眼中颇有些迷离的味道。这城东面,确实是京都最为繁华的地段,街边两排火红的灯笼如两条长龙蜿蜒而且去,其间各种商铺鳞次栉比、应有尽有,街中车如流水,马如游龙,人声鼎沸。好一番太平盛世的模样!

而这里作为楚国京都夜生活的中心地带,又怎么会少了娇艳名姬的旖旎欢舞,楚馆秦楼,多少风流歌妓婉转轻吟。

花街柳巷,锈阁朱楼。家品竹弹丝。处处调脂弄粉。黄金买笑,无非公子王孙。红袖邀欢,都是妖姿丽色。

摇乐坊正是屹立其间。作为京都最为奢华的风月场所,每当入夜,便会有一群有一群的王公子弟呼朋唤友、踏香寻欢而来!

马车在孟佟的亲卫护送下,在摇乐坊门前刚一停下,便有守候在门前的童子恭敬地迎了上来!这童子眉清目秀,丝毫不见谄媚之色,举止之间自有一番从容,显然是见惯了孟佟这样的排场。但见车内钻出的孟佟,神情才微微有些慌乱,从他的神色中许言自然能察觉到,孟佟是这摇乐坊的贵客。

许言有些怪异的看着笑意盈盈的孟佟,这厮怎么说也是驸马,这么招摇的出入这种场所,也不怕皇帝老子收拾他么?

那童子轻身在前,引着孟佟和许言进到摇乐坊内。

这摇乐坊不愧是京都最负盛名的寻欢之所,大厅内装饰奢靡,灯火辉煌,厅内的空气中充满着各种胭脂的香味,却让人闻之不腻。饶是许言前世出入惯了类似的交际场所,也忍不住惊叹,最让许言叹服的还是此间的布局。

红绸漫扬的大厅犹如一个漏斗,从中间向外一点点抬高!靠近里面的一小半搭着一个舞台,而在凹陷的中间修了一个水池子,水池中央落了一张硕大的莲叶,一个粉红少女,酥胸半裸,面含娇媚,正怀抱着琵琶情挑地吟唱着一支撩人心怀的小曲,有如一朵荷花摇曳在莲叶之上!却是取了一处好境!

水池的面前,半圆形的立起了各式高低错开的雅座,如铺开的扇子围着那水池!雅座三面围实,水池一面用珠帘悬挂着,顶上铺满粉色纱稠,可以想像宾客身在此间,耳边传来靡靡之音,左右尽是绝色娇娃,能有多香艳就有多香艳!

一群群花枝招展,艳光四射的少女频频从许言身边走过,不时有几位轻佻的,蛇手缠上许言的肩头,一脸妖媚地调戏着许言。

许言一脸窘迫,连连推手!引得那几个少女银铃般笑声,扔下一脸的留恋,继续往别处搜寻而去。

孟佟见许言那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不禁开怀大笑,拉起许言的手,在小童的引领下沿着边上的圆道,往右边的楼梯行去!来到楼梯口,便两个大汉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孟佟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有些嚣张地亮了亮!那两个大汉神色一变,忙躬身让开。

孟佟朝许言一笑,拉着他便拾阶而上。走到二楼,耳边一净,原本大厅内有些嘈杂的声响悄然淡了许多,楼道间的灯光也跟着幽暗了一些!

整个二楼却是与一楼大厅完全隔绝开来,这二楼之中,便是一间间独立的包厢!楼道中,不时有一些微弱的声响从包厢内隐隐传了出来!许言心中微微有些紧张,这该死的孟佟不是带自己来犯罪么!

可孟佟却丝毫没有要在二楼停留下来的意思,拉着许言一路曲折向上,直至到了四楼楼口方才停了下来!

早有守候在此的一清丽小婢迎了上来,“孟大官人,宴席早为您准备好了!请随我来!”

孟佟淡淡地点了点头,附在许言耳畔轻声道:“兄弟,呆会进入包厢,记住切不可泄露了我的身份!”

许言闻言一楞,他还道这厮敢这般招摇,是仗着皇帝的宠信,原来这里的人根本不知他真实的身份!许言理解地点了点头,望着面露尴尬之色的孟佟,心中暗暗发笑。孟佟为了显示和他的亲近,早在车中便与他兄弟相称。许言也坦然接受,以孟兄称之。

这四楼中,只有三个包厢,已是这摇乐坊最顶级的所在!许言不用细想也能明白,这绝非有钱就能订下此楼的包厢,以孟佟的身份要订下此处,自然不用费什么心思!

第四十二章 父子摇乐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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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言刚要跟着孟佟往里行去,却见靠近楼道口的一间包厢内,走出一位身穿锦袍的老者,许言定睛一看,吓了一跳,迎面出来的正是太常寺卿苗谦。这老东西平日里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却没想到人老心不老,也流连于这风月之中。

许言心中不及多想,也没注意到孟佟给他的眼色,下意识走上前去躬身行礼道:“苗大人!”

苗谦一楞,见是许言,忙连连摆手道:“不是我,不是我……!”说着慌忙逃遁下楼而去。

许言有些莫名地望着苗谦的背影,又看了看孟佟,微微地摇了摇头。

孟佟自然早就看到苗谦,他之所以没有上前招呼,却不是因为他和苗谦之间有什么过节!只是因为摇乐坊内这达官贵人之间不成文的规矩。孟佟有些无奈地向许言解释道:“兄弟以后千万记住了,在这摇乐坊中,碰到官场中人,不管你熟悉还是陌生的,都不要说出了人家的身份,即便是碰见了相熟的,点个头便算是见礼了!大家都是如此,你之前那般唐突,也难怪苗谦那般惶恐,不过我也没想到这老鬼居然这般风流,啧啧……!”

许言点了点头,刚跟着孟佟路过之前那个包厢的门口。却听吱呀一声,包厢的房门被打开,一个满头白发的五十上下的青衣中年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许言下意识的微微一瞥,这一看不要紧,却把他吓得目瞪口呆,一时呆立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孟佟也看见了出门而来的那白发中年,也是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那白发中年眉头紧锁,正低着头好像在思索着什么焦虑的事情,径自出门来!却是没有发现许言和孟佟,直到擦肩而过,才好像发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望向许言。

“言儿……!”出门而来的白发中年正是许言的父亲许腾。许腾一脸惊讶地望着许言,“你怎么会在这里?”

“父……父亲!”许言一时局促,说话也不利索起来。原本以为许腾便这般走了,倒省得自己一番解释。谁知道许腾还会转过头来,却让他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捉了个现行一般难受。

“伯父不要见怪!”孟佟见许言一副魂不守色的模样,忙朝许腾微微一礼出声解围道,“今日是小侄执意邀他前来,为了答谢许兄弟之前的一番情谊!”

“哦!”许腾微微颔首,却是丝毫不见尴尬之色。被自己的儿子在这寻欢作乐的场所撞见,怎么说也是老为不尊,可从他的神色之间却是一片坦然。

“那你去吧,早些回府,为父先回去了!”说着朝许言挥了挥手,低头沉思而去。

许言却没有抬步,只是望着许腾离去的背影,一脸复杂之色。

孟佟看着许言微微一笑,知道他心中在想着什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释道,“兄弟,你不要介意,这摇乐坊并非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伯父前来,不关风月,你安心便是!”

“恩?”许言抬眼望着孟佟不解地问道,“怎么?难道这摇乐坊还有什么秘密?”

孟佟神秘一笑,“日后你自然会知晓,你且宽心。快随我来,酒菜都要凉了!”

许言听孟佟这么一说,心下稍安,跟着孟佟走进了最里面的那间包厢!

刚入门内,便是一间偌大的外厅,楼板上铺满鲜嫩的青草,四周植满各种名贵的花木,中间一条小溪蜿蜒而过,一座精致竹桥如弯月般连着溪水两边!溪边置有一茶案,上面摆放几副精巧的茶具,两位红衣妙龄少女临着茶案正坐在溪边,小心地洗簌着手中的茶具,神态甚为清雅!

两位红衣少女一见孟佟和许言进来,忙起身面带羞涩地向他们微微一福,复又坐下,专心地摆弄着,不见一丝慌乱。

路引领而来的清丽小婢悄无声息地掩上房门。孟佟微微点了点,看了看一脸呆滞的许言,笑道:“兄弟,你看这次布景如何?”

“啊……!”许言待孟佟询问才缓过神来,“妙,真当奇妙!这草地是如何铺上的?又是如何保持这般鲜嫩?这溪水又是如何引来的?当得上是巧夺天工了!”

“呵呵!”孟佟也不作解释,他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许言喜欢便好。他拉着许言走过小桥,却不理那坐在溪边的两位红衣少女,直接朝里面走去!

穿过一座拱形的圆门,便来到了中厅!中厅内的布局却是与外厅截然不同,虽然没有外厅那么大,却更显精致。粉色的纱帘随风而漾,逶迤的挂落在名贵的红杉木铺成的地板上,中厅四角立着汉白玉的柱子,上雕各式花木的图型,四周的墙壁全是又通透的白石砖雕砌而成,水晶镶饰成的各色侍女图在白石之间惟妙惟肖地翩翩起舞着。

中厅两侧各自立着一道屏风,屏风后便是两间内室。

而中间置有一张做工精致红木的餐桌,虽然不大,却早已摆满各种珍稀的佳肴,两名身着粉黄薄纱、插着碧簪的美艳少女正面含期盼地望着孟佟和许言,竟是一对孪生姐妹!

“兄弟,入座!”孟佟大手一挥,便引着许言飘然坐下,然后向身后那两位孪生姐妹微微一笑,倒是有几分名士的风采!

那两位孪生姐妹轻轻点了点头,荡着裙摆各自飘移到孟佟和许言的身边,为他们斟满一杯酒,便微微一福,出了中厅离席而去!

“来,兄弟,满饮此杯!”孟佟举杯敬向许言,说完一饮而尽!许言面含苦笑,忍着腹中的饥饿,也是一口含下杯中的美酒。

孟佟见许言不做作,心中更为温热,“吃菜,吃菜……想必你也同我一般饿得慌了,我们先填一填肚子!”孟佟亲切地招呼着许言,“吃饱了才好办事!”

许言一听,口中尚未咽下的酒水差点喷了出来。

第四十三章 以舞倾春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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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言挑了几样合口的小菜,小心地品尝,尽管腹中饥饿,却还是要摆出一副不慌不忙的姿态!浅尝即止,这是他们这种身份该有的礼仪!

孟佟见许言这番拘谨,不悦道:“兄弟,你且放松些,此间就你我兄弟二人,若是都这般拘束,还有何乐趣可言!”说着,又是举起一杯,敬向许言。

许言已经久不喝酒,他因为独爱奶酒,而在楚国要喝上纯正的奶酒却是极难!而其他的酒他又有些喝不惯,所以,许言便也干脆滴酒不沾。

今日被孟佟邀到此处,已是接连喝上了好几杯!尽管这酒入口香醇,不烈不刺,口感极好!可许言也不愿多饮,这可是摇乐坊,万一自己酒后迷醉,做出对不起虚洛嫦的事情来,即便是虚洛嫦不知,可他又如何能原谅自己呢?

许言苦笑着摆了摆手,推却道:“孟兄且缓着些,小弟酒量不堪,先前连饮了几杯,酒意翻涌,还是缓上一缓!”

孟佟见许言有些醉红的双颊,也不坚持,自己一个人饮了一杯。然后吃了几口菜,正面露不耐的时候,厅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不一会,两位姿色艳绝的少女卷帘入内而来!

只见其中一位稍瘦的少女,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蝶儿,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而另一少女身着一袭浅紫百褶裙,裙口甚低,掩着胸前那一片白皙,裙摆刺着几只翻飞的蝴蝶,眉间淡淡刺着一朵兰花,斜插一支紫色流苏,柔媚的双眼闪烁着顾盼嗔怨、引人垂怜的光彩,嘴唇不点自红,丰厚饱满。双颊略施胭脂,长发高高盘起,露出天鹅般修长的颈项,行走间眼波流转,伴随着坠饰的细微响声,竟无形中流淌出妖媚之姿,春情荡漾蛊惑着人心,让人不禁腹间热血翻涌。

许言望着两位款款拜下的少女,不禁眼前一亮。这两位少女虽然比起虚洛嫦来还是要逊上几分,却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女!

“奴家倩雪,见过两位大官人!”那粉衣少女神色间微微有些紧张,羞涩间不敢抬头望向席间。但音如娇莺初啭,让人闻之,清新悦耳,

而那浅紫少女却是抬眼朝孟佟娇媚一瞥,嘴含春意,语气颇为幽怨道:“奴家月蝉,见过两位大官人!”

“哈哈……!”孟佟朗声大笑,向月蝉招了招手,“几日不见,你这小妖精出落得更加标致了,今天大官人可要好好怜惜你一番,哈哈!”

那月蝉风一般坐进孟佟的怀中,扭捏着撒娇道:“大官人可真讨厌,枉奴家天天盼着你,你却一来就知道欺负奴家!”

孟佟抬手勾起月蝉尖俏的下巴,便霸道地吻了下去,那月蝉似为极其熟悉孟佟的套路,不但不惊,反而极为热切地回应着,双手如蛇一般缠住孟佟的脖子,发出一阵阵销魂的呻吟!

他们两人旁若无人地拥吻着,孟佟的一只粗手更是肆无顾忌地探入月蝉的裙口,在她胸间好一阵搓揉,引得月蝉好一阵娇呼!

许言尴尬地坐在一边,窘的双颊通红!心中把孟佟给唾骂了几十遍。

他们两人这般胡闹了一阵,月蝉吃不消,才娇喘着气把孟佟推开。微微瞅了许言一眼,再嗔怨地剜了孟佟一眼,抬手理了理凌乱的衣裳。

孟佟毫不在意地笑看着许言,“兄弟不必在意,哥哥就是喜欢这调调!”

许言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喜欢这调调,可也不用自己面前这般急切吧!这长夜漫漫,有的是时间让你折腾!

“兄弟,你看这倩雪可合你的心意?”孟佟手指垂礼在一侧,早已羞得得满面桃红的倩雪问道,“这是摇乐坊新来的花魁,有不少贵人眼巴巴地指着她,可还是哥哥我面子大,今日就把她点了过来!”

说着凑到许言耳边邪笑道,“这倩雪还是处子之身,你可不要辜负哥哥的一番美意啊!”

孟佟的声音虽轻,可他那从军中练就出来的嗓子,即便是再轻,还是钻进了倩雪的耳中,顿时把她羞得几乎要忍不住逃离而去!她刚入风尘,哪里经得住孟佟这番淫笑。

许言苦笑着摇了摇头,推辞道:“孟兄的心意,小弟心领了。不怕孟兄见笑,小弟心有牵挂,对这风月之道实无兴趣。还望海涵,孟兄今日既然兴致这么高,何防一龙二凤!”

孟佟一楞,犹疑地望着许言,如同他是怪物一般,好一阵才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哥哥就不客气了,原本想让兄弟乐个舒坦,也罢,今日我就癫狂它一回,哈哈!”孟佟一甩头,招着那倩雪到自己的身边坐下。

孟佟左拥右抱,开怀大笑,一边品尝着月蝉红唇渡过的美酒,一边肆意地在倩雪的身上搓揉着。那倩雪虽初入风尘,但也经过老鸹一番调教,这样的场景也能应付过来,只是孟佟那只大手当着许言面这般上下求索着,让倩雪也颇为吃不消。

许言淡然地坐一边,看着孟佟那一副色中恶鬼的模样!心中说不上对他的厌恶,只是有些可怜那位嫁给孟佟的公主,自己的男人在外这般花天酒地,如果她知晓会如何感想!

许言安坐了一会,应着醉意渐浓的孟佟再喝上了几杯,正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却听厅外又是一阵脚步声,之前离去的那对孪生姐妹却各自抱着一件乐器,引着一位一身火红长裙的蒙纱少女返回了厅内!

第四十三章 以舞倾春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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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火红长裙少女的身材极其火辣,长长的红裙中间只用一根丝带轻轻地帊着,上下半开半合着,露出里面只用一抹红纱裹住的傲人双峰,随着她呼吸间,轻微地抖动着!一双修长白皙的玉腿完全裸露在外,玉腿贴合之处,是她有意无意地相互微微擦拭着,看得许言也不禁腹间一热,好一个风情万千的绝世淫娃!

那少女虽然蒙着一层淡淡的红纱,却能隐隐看透那被遮掩住的精致小巧的面颊,裸露的淡眉如一弯新月,那弥漫着媚惑气息的双眼直勾勾地望着许言,一头黑发肆意地飘散着,充满了狂野的气息。

许言被这少女有这着异域风情的妆扮给吸引了,一时不能自拔!

而那红裙少女,进入房间便惊讶地发现了许言!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许言察觉到了她的踪迹,她想跑!可又想到之前的遭遇,知道自己在许言面前没有一点机会!怎么会是他?每当那一身孝白,神情飘然的青年出现在她的梦里,出现在她沐浴时浓浓的雾气之中的时候,她都忍不住这样问自己。

是的!她就是沙易烟,如今她换上女装,以舞女的身份出现在摇乐坊里!这是他的师傅周容的安排,在这鱼龙混杂的风月场所,她能更加隐秘的掩藏自己的身份!可没想到,与许言就这样相遇了!

沙易烟的心跳开始不由自主地加速,有一些惶恐、又有一些期待!当她发觉许言并没有察觉自己的身份的时候,开始大胆的调戏起许言,那轻轻摩擦着的双腿内侧,那火辣淫媚的眼神。她感觉到许言微微急促的呼吸声,心中快意一笑!举止便得更加大胆起来!

“如烟,见过两位大官人!”

“不错,不错……!”孟佟松开怀中的月蝉,起身鼓掌道,“早问摇乐坊新来的如烟姑娘,不但美貌动人,而且这舞也跳得极佳,今日能得如烟姑娘献艺,孟某不胜荣幸!”

“大官人过奖了!”沙易烟娇滴滴地瞥了许言一眼,见他眼中清明,早无之前的迷乱!心道,这家伙心志还非一般的坚强,今日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把持?沙易烟心里这般想着,嘴角不禁泛起一丝羞意。她是南蛮人,生性奔放,对男女之事却也没那么多的顾忌!但也不代表着她放荡**,只是遇到自己心里喜欢的人儿,便会主动邀欢,毫无少女该有的矜持!

“好,那就请如烟姑娘开始吧!”孟佟看沙易烟眼神火辣辣地盯着许言,忙催促道。

沙易烟微微一笑,朝那对孪生姐妹挥了挥手,让她们准备起乐!

那对孪生姐妹一人手拿一只琵琶,一个人怀抱古筝,各自寻了合适的地方,分别摆好乐器,小心的调试着。

许言因为心头惦念着虚洛嫦,是准备起身告退了!可一看又是要奏乐,又是要跳舞!心头一阵好奇,便定下心来看看,这对孪生姐妹在乐器上的造诣如何!琵琶和古筝这两种乐器,他还是了解的,两种乐器相互配合也还说得过去。只是从他个人的角度来说,如果说要配琵琶的话,最好的乐器自然是吉他。且看这两姐妹能够合奏出怎样的境界!

许言之所以留下来,最为主要的是他刚才对这名为如烟的姑娘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有些熟悉,可这种熟悉的感觉却是十分微妙,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他自问自己从来没见到过她,可这种感觉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带着一丝的疑问,他想继续观察下去,也许被他捕捉到什么细节,能够让他有所发觉!

那对孪生姐妹调试好了,方才对沙易烟点了点头!

沙易烟轻轻抬起右手,手势柔曼,左手摆在臀边微微上翘!舞式刚起,那孪生姐妹的音乐突然炸起,先是琵琶的急骤张扬,后是古筝的辅调缓缓迎上,一阵欢快激昂的音乐便在中厅内轰然响起。

沙易烟的手势跟着快速的摆动起来,红色的长裙跟着翻转摆舞。沙易烟合着音乐有如精灵一般在厅中时而兔跃而起,时而盘旋卧地,时而翩然旋转,时而悠然凝望。那欢畅淋漓的舞姿,那优美娴熟的动作,那千般娇姿,那万般变化,似孔雀开屏,似莲花绽放,似飞龙穿梭……

许言一时看着一些痴了,孟佟也不忍再和月蝉嬉闹,专注地望着沙易烟,眼中闪烁着连连的惊叹!

沙易烟的眼中充满了魅惑之情,合着音乐一阵阵地冲击着许言固守的心神!突然,琵琶声一阵迷乱,好似找不到节奏一般。而此时的沙易烟飘然落在许言身边,只见沙易烟伸出一条洁白的玉腿,挑逗地搁在许言的双腿之上,随着她摇荡的舞姿,轻轻地在许言身上摩擦着,那白皙细腻的长腿映着烛光,散发出一阵朦胧的光彩!

一阵浓郁的体香传入许言的鼻尖,却是沙易烟已然俯身在许言的耳畔,那双圆润饱满的玉兔已经紧紧地贴在许言的臂膀上。沙易烟媚眼如丝地望着许言,浑身一阵轻微地颤抖,“啊哦……!”从喉间荡出一阵蚀人魂骨的吟哦声,抽丝剥茧般一点点缭乱许言的心神!

沙易烟看着许言强制按捺,心中暗暗冷笑!动作却越加的狂野起来,她撩起面纱,伸出那灵蛇一般的舌头,绕着许言的耳珠轻轻的舔舐着,灼热的鼻息吹进许言的耳内,伴着她那愈发急促的呻吟声,沙易烟这般销魂的挑逗,让坐在一旁的孟佟几乎也要把持不住了!

许言悄然运起了《泣吟萧诀》中的吟字诀,此诀有稳固心神的功效,用在此处却是再适合不过!原本鼓沸的欲念,便如渐渐熄灭的萤火,让许言的神色缓缓回复如常!

沙易烟淡眉微皱!有些恼怒的望着许言!这段舞他却是从来未曾舞给任何人看过,那是她们南蛮女子看中了自己的心上人,邀他独处时才会舞上一次,以舞倾情,透露心中的爱意!如果男子也喜欢他,便会随她舞起,直至两人相拥缠绵,就此情定终身。

奔放如她,当着众人的面跳起这样痴缠的舞蹈,也不禁面带羞涩!可许言先前还有些反应,可到后来却是如灵魂出窍一般,整个人淡淡地坐着,任她如何在许言的耳鬓见厮磨,许言只是微笑地望着她,丝毫没有异动!

难道要逼我出绝招?如烟心中一横,抬起玉手,抽起腰间本已渐渐松开的丝带,丝带如尘烟般飘到空中,而沙易烟身上的那火红的长裙如退去的潮水一般,缓缓地从她身上滑落,露出她羊脂白玉一般细腻光滑的肌肤……

第四十四章 她究竟是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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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沙易烟胸前仅以一抹红纱裹缚,窈窕的身姿如水蛇一般缠上许言的腰身。她那醉人的红颊贴着许言的脸,随着身体律动的扭摆,轻轻地擦拭着……

沙易烟纤细的腰肢合着渐渐步入高潮的音乐,在许言腿间款款地摇摆着。她是下身只穿一件染成血红色的雪貂绒裤,却也只是略微地包裹住了粉臀及那私密的地方!红纱覆盖之下的那双匀称的酥胸紧密地贴合在许言的胸口,此中意味自有身在其中的许言方能体会!可此刻的许言脑中却愈发的清醒,依旧面含微笑,望着眼前媚态百出、勾人魂魄的沙易烟。

沙易烟虽然褪去了长裙,可依旧没有拿掉那遮掩在面部的蒙纱!只是那蒙纱薄如蝉翼,许言等人透过蒙纱,已然能够看清沙易烟那精致的轮廓!

沙易烟一番舞动,身上裸露的肌肤已经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在摇曳的烛光下掩映下,一滴滴散发出淡黄色的光芒,笼罩着她那姣丽蛊媚的身上!

孟佟贪婪地咽下一口涎水!直着脖子呆呆地望着坐在许言腿上极尽狂野的沙易烟,已经全然把身畔的月蝉和倩雪抛到了脑后。原来这舞也可以这样跳的!

月蝉微微有些嫉妒地望着沙易烟,整个人贴在孟佟的身上,小嘴凑到孟佟的耳边轻声说道:“大官人,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到了内室,奴家也给你好好舞上一曲!”

孟佟不舍地抽回目光,落到月蝉的脸上,疑问道:“你说你也会跳?”

月蝉神秘地一笑,在孟佟的脸上轻轻一吻,“呆会大官人就知道了!”

孟佟双眼一亮,笑嘻嘻的重新搂住月蝉,又玩起以唇渡酒的游戏!

沙易烟几乎用尽了所有手段,却根本拿许言没撤!心中不禁有些气馁,这人是木头做的吗?一开始这火还能撩起一些,可怎么自己越是卖力,他越是没反应呢?

许言越是那一副淡定的神情,越是激起了沙易烟好胜之心!虽然她的武艺修为不及许言,可她对自己的容貌及身材却是有极大的信心,她就不信自己征服不了许言!

沙易烟坐在许言腿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微微喘了口气!突然一把推开许言,劈起右腿便架在许言的肩膀上!嗬,这一招够狠,那雪貂绒裤的裤边本是贴身地勒住沙易烟的腿根,被她这大幅度的扯动,顿时再往上紧紧地拽起,随着她的呼吸上下起伏着,隐隐有涨破之势!

许言目光本能地移了过去!看到她那腰间的一抹刺眼的鲜红,却微微地摇了摇头。

如果说她之前那一番撩拨对许言还有吸引力的话!那么眼前这一幕,却让许言微微感到有些反感!许言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叫如烟的女子对自己这般穷尽其手段,下意识地以为是摇乐坊特有的安排!先前一番若有若无的挑逗还有一些风情,特别是那几声似乎从她腹间绵延而出,忽轻忽重的吟嘤声,仿佛是从天外飘来,甚有意境!

可沙易烟开始褪去身上的衣服开始到后来,她的所作所为却是落了下成!俗话说什么都看见了,不如看得朦朦胧胧;看得朦朦胧胧,不如心中那点念想!

沙易烟看出了许言眼中那一丝的不屑!心中顿时一阵无名的怒火燃烧了起来,只见她猛然甩起一头乌黑的长发,原本按在许言胸口的双手,举到许言面前,手腕一抖,一阵悦耳的铃声便绵绵荡开,铃声清脆从容,音色富有节奏的颤抖着,如是少女初经人事,欢愉中带着丝丝的痛楚与羞涩,让人闻之心神摇晃,眼露迷离。

沙易烟的手腕不停地在许言眼前上下左右交替翻转着,铃音越加急促,好似少女不堪伐挞,吟哦愈烈,渐入佳境,媚声告饶……

此时那对孪生姐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手中的弹奏!她们一脸惊骇地望着沙易烟,与沙易烟合作也有段时间了,她们原本以为她手腕间的金色铃铛是用来装饰用的,可没想在沙易烟的巧妙的控制下,居然能摇出这番境界!顾不上那羞人的意境,她们完全沉浸其中……

沙易烟的双手狂舞了一阵,手势渐渐回落,停留在许言面前慢慢地摇着……

以许言对音乐的敏感,自然感受到其中的奥妙!心中收起沙易烟的轻蔑。他没想到这位如烟姑娘居然能把一手铃铛舞成一曲美妙的音色,更为难得的是能做到以曲入境,照实难得!这摇乐坊果然藏龙卧虎,不可小觑!

许言不禁对沙易烟腕间的铃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抬眼望向沙易烟的手腕!

视线刚一触及,许言便再也无法将其挪开。许言强忍住心中的惊愕,不让它在自己的脸上表露出来。脑海中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灵隐寺外、皇城外……一道身影在他脑中渐渐成型,自然就是那个诡异的黑衣蒙面人。

沙易烟如何也没想到,许言只是这一眼,便开始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她如今已经完全恢复了自己的女儿身,身形、音色迥异于她易容后的模样,而且她当初刺杀楚棣和许言的时候,也不可能带着手腕间的铃铛!那么是什么东西引起了许言的怀疑?

那是沙易烟一生也不可能抹去的印记!对的,就是她右手腕处那块蝎子模样的刺青,那是南蛮塔木部落的族人的标记!蒙巴有,沙易烟也有!那是一只红色的蝎子,静静地匍匐在沙易烟的右腕间,栩栩如生,只是个头比蒙巴要稍大一些。那就更彰显了她在塔木部落中特殊的身份!也与她刺客首领的身份也有几丝相印!

可是为什么之前灵隐寺外那些刺客尸首的右手腕处并没有这样的刺青呢?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讲究呢?

许言的双眼随着沙易烟的右手腕缓慢地移动着。没错,与蒙巴右手腕间的一模一样。他心中确定下来,却是浑身泛起了一阵寒意。沙易烟就这样坐在他的腿上,双手距离他的脑门仅仅不到半尺,如果她突下杀手,许言还有反应的时间吗?

是的,在许言对沙易烟的身份产生怀疑之前,沙易烟要取许言的性命易如反掌,对一名刺客来说,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到目标,任何稍微尖锐一点的东西都形成致命的武器,比如餐桌上摆放着的筷子,或者她耳坠上细长的挂钩,只需发力往许言的太阳穴上一刺,那么,毫无防备的许言还有什么机会呢?

许言不禁暗暗做好了戒备!可他心中还有疑虑,如果她就是那黑衣刺客,很显然应该早就认出了自己,为什么没有下手呢?

第四十四章 她究竟是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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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易烟为什么没有下手?很显然,如果她对许言心存杀意的话,许言现在早挂了!自从那夜短暂的交手之后,她对许言因恨生爱,或许没有那么浓烈,但仅有的那一点爱意,便已足够!可那么一点爱意,还不足以让沙易烟放下她心中的那点矜持,在众人面前这般搔首弄姿。她之所以这般卖力,却是因为心中的好胜之心在怂恿着她。

许言还不是她任务中的目标,或许日后立场不同他们还会交手,但天下没有绝对的事情!而且她对周容并非没有戒心,说的好听一点周容是他的师傅,说的直白一些,他们只是相互利用而已!今日能和周容合作,来日难道就不能和眼前许言的合作!这个想法她并不是没有产生过!如果说许言那日出现在灵隐寺是个意外,那么之后他能出入皇宫,能来到摇乐坊四楼,可想而知在楚国地位如何,又岂是周容能比。

那日在灵隐寺外,她本来的任务只是刺杀楚缜。可她临时起意,如果能杀了楚国的皇帝,楚国必然大乱,那么她的族人也能趁此机会冲出山林,到楚人的地盘好好掠抢一些粮食,也能缓解一些生存的压力,如果楚国自己内部无暇顾忌他们蛮人,他们还能占据楚人的一些的地盘,让大山中的族人也能过上像楚人一样的日子。

所以她和楚棣并无深仇大恨!如果今夜能和许言结下露水之缘,或者日后能更进一步,那么今后让他说服楚国皇帝与他们南蛮合作,那么显然比通过周容这个江湖中人实现自己父亲的目标要来的直接一些!

沙易烟还在许言的腿上摇荡着,手腕间的铃铛渐渐平息下来!正当她绝望的时候,许言眼中的清明一点点被欲望之光湮灭,粗重的呼吸声开始从许言的鼻间传如沙易烟的耳中!沙易烟心中一喜,这家伙果然还是抵挡不住了……

可怜的沙易烟,自以为得逞。却不知道她右腕上那蝎子的刺青早已泄露了她的来历,许言不敢肯定她的身份,所以许言的双眼开始痴迷,呼吸开始混乱。将计就计,就这么简单!

许言伸手一把抱住沙易烟的柔若无骨的腰肢,狠狠地揉搓了几把!

“美人儿,来,陪本大官人喝酒!”许言高声喊起,拿起桌上的一杯酒,递给了一脸喜色的沙易烟。然后他自己又举起一杯,和沙易烟轻轻一碰,嘿嘿一声淫笑,便一口含下。

还没从沙易烟铃声的意境中解脱出来的孟佟,听到许言这高声一呼,顿时清醒了一些!看到刚才还坐怀不乱的许言这般豪放起来,不疑有它,也跟着呼喝起来,搂着身边的两位美娇娘,双手开始上下撩动,引得月蝉和倩雪一阵阵娇呼。

许言连着和沙易烟喝下好几杯,才醉眼朦胧拉起沙易烟的柔荑,放在手掌中怜惜地抚摸着,一节一节的指头都被他好好怜爱了一番,脸上一片享受的神情,口中喃喃道:“美人这双玉手真是让本大官人爱不释手啊!”说着,还放在唇边轻轻地吻着。

不对!许言这边摸索着沙易烟的玉手,却在心底否定了一声。这如烟的双手手指光滑细腻,不应该是常年练箭之人。如果是常年练箭,左手掌心握弓,必然会有一层厚茧,而右手搭箭的大拇指和食指左侧也会有一层厚茧!可这如烟的双手是如此柔嫩,丝毫不觉异样。难道不是她?眼前的沙易烟自然不会是假,可许言无法知道的是,沙易烟自幼随父亲练箭,虽然是一女子,可却是一天赋异禀的女子,她的箭术不但在塔木部落,便是在整个南蛮也是数一数二的!更为奇特的是,每次她练箭手指上褪去的皮肤,很快就能重新长成,不但没有形成老茧,却变得更加白皙修长!这一变数,又让许言迟疑起来。

许言心中飞速思量的同时,沙易烟闻言却“扑哧”一笑,整个人贴在许言的胸膛上,娇声道:“大官人这般怜惜奴家,让奴家何以为报,不如奴家到内室再为大官人舞上一曲?”说着那赤裸裸充满**的媚眼,直勾勾地望着许言。

许言微微一楞,他自然知道沙易烟言语中那再舞上一曲的意味!他微微瞥了沙易烟一眼,浪笑着凑到她耳畔轻声说道:“美人儿,心急了?嘿嘿,酒席才开始,那位大官人还坐着呢!”

沙易烟钻在许言的怀里,娇躯扭捏了一番,幽怨的看着许言,惹得许言心怀一乱!眼前这位叫如烟的女子,虽然那层薄纱还遮掩着,却还是掩盖不住她那倾城之姿,更是不可多得的绝世淫娃,那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魅惑之美,实乃罕见!要不是许言定力十足,恐怕在她几番挑逗之下,也要缴械投降了!

许言微微喘了口气,一把抓住沙易烟正在许言身胸口一圈一圈画着的右手,故作不经意间发现了沙易烟手腕出的刺青,问道:“美人儿,你这手腕上的刺青好是怪异,别的姑娘不是刺些花儿,鸟儿,你怎得刺了只蝎子?可有什么讲究?”

沙易烟眼中的媚态微微一滞,便很快就恢复了神态,娇声笑道:“那是奴家小的时候身体太过柔弱多病,父母便请来一名巫医,给奴家刺上这个,说是能避邪!”

许言心中微微冷笑,这巫医倒也刺得好,居然和塔木部落的印记一模一样,还真没听说蝎子有辟邪的功效。有鬼,许言心中再次警惕起来。

许言傻傻地骂道,“真是荒唐,你这娇滴滴的小美人刺上这个,却让人瞅着瘆得慌,这巫医是哪里人,本大官人派人抓他回来,好好给你洗褪了!”

许言言语中不着痕迹的询问自然是盘敲侧击地想知道沙易烟是哪里人,也好派人去查探一番。可沙易烟何等机警,虽然她有意与许言合作,可在没搞定许言之前,她怎么会露出一点马脚。

她心中微微一慌,娇声笑道:“大官人,你可真疼奴家了,可是奴家自幼与父母辗转流离,每处安顿的时间不长,这刺青在什么地方刺的,我倒记不住了!”

许言一脸愤慨地说道:“便宜了这厮,却还不知道在哪里招摇撞骗,只是可怜了我的小美人!”许言说着抬沙易烟是右手放在嘴边又是一阵亲热,可他的眼睛却紧紧地盯着那只鲜红的蝎子……

第四十五章 邀欢的背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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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易烟被许言这真戏假做的关怀给着实感动了一番,心中暖和着,娇媚的双眸凝望着许言,都快滴出蜜来了……

可此时许言心中的疑团却更加大发起来,他虽然还在低头亲吻着沙易烟的右手,一副迷醉其间的模样,可他的心中反复地回味着沙易烟刚才看似不露痕迹的回答。既然是她自幼多病,她的父母为何不顾她的身体辗转流离?每地安顿的时间不长,既然时间不长,那么周围熟识的人必然有限。她的父母如何会找一个不熟悉底细的人来给自己的女儿刺上这么一个吓人的图形?即便是别人介绍,也不合常理!所以许言的判断,这又是一句谎话!

那么她为何要为这个刺青连着编造谎言呢?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许言心中一阵振奋,这名叫如烟的女子,是不是那黑衣刺客,许言不敢肯定,但几乎可以肯定她应该与那黑衣刺客有所关联!可她掩饰身份潜伏在摇乐坊中,有什么目的?他心中突然想起孟佟之前说的那句话,这摇乐坊并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那么……

许言心中正思量间,却听孟佟一声大笑:“你这浪蹄子,撩得本大官人兴起,看我怎么收拾你!”紧跟着传来一阵娇呼。

许言忙抬眼望去,只见孟佟一左一右把一脸惊羞的月蝉和倩雪倒挂在肩膀上,朝许言笑道:“兄弟,哥哥先进去泡个热水澡,嘿嘿,一龙二凤,今个我也尝个新鲜!你和如烟姑娘慢慢消磨!”说着,一声长笑,便闪进右边的内室!

许言苦笑地摇了摇头,再望着躺在他怀中,一脸羞中带盼的沙易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自己已经把前戏做足,固然探到不少信息,可他若是这般走了,必然会引起如烟的警觉,那么自己花了这么多心思,不都付诸东流了么?难道就这么就范,放纵一回?

风月中,醒时举杯欢,醉卧美人帐,在官场中可谓一桩风流韵事,并无人会指责!而且以许言的身份和地位,三妻六妾并没有问题,大可把这如烟姑娘赎回府中,纳为小妾!这也是风月场中这些妙龄少女最大的指望。

可许言的原则不允许自己这样去做,且不论虚洛嫦心中会作何感受,也不论如烟这可疑的身份,许言不是形骸放荡的人,对这露水姻缘着实没什么兴趣!他前世为人夫、为人父,对男女之事自然并不懵懂,逢场作戏他会,可真要让提枪直捣黄龙,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右边的内室已然响起一些动静,耳边风声、水声、吟哦声,声声入耳;而许言心中却为着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担心。

右室内传出来的声响,也撩起沙易烟心中的欲念!双手紧紧圈住许言的脖颈间,娇躯不住地在许言怀中扭动着,“大官人,还呆坐着做甚,不想奴家在水池中为你舞上一曲么?”

望着沙易烟柔媚中不失真切的眼神,皓齿轻咬红唇的娇羞模样,许言有些迷茫了……

正当许言左右为难之际,之前离去的清丽小婢却神色有些匆忙地走了进来,朝许言微微一福焦急道:“大官人,坊外您的家奴好似有急事找您,可坊中的规矩您是知道的,他们上不得二楼已经和坊中的护卫起了摩擦,还请您前去平息一下。今日打扰了大官人的兴致,我们坊主略有薄礼致歉,请大官人原谅则个!”

许言闻言,如聆天籁。心道慕容格还闹得真是时候。但是心中的喜悦之情,他却不能表露出来。只见他面带不豫道:“什么破规矩,本大官人的家奴也进不得?”

那清理小婢不卑不亢地回道:“大官人息怒,这规矩也是为您着想啊,您想啊,如果进到楼上的客人都带着自己的家奴,这一大帮子在楼内喧哗起来,搞不好起了什么争执,那么让您这样的客人如何能尽兴而归?”

这话说得漂亮,许言心里暗暗赞叹。这摇乐坊连一个小婢的谈吐都这般从容,真是不可小觑。

许言面带恼色,冷冷地哼了一声,复又看着怀中已然一脸寒霜的沙易烟,歉疚道:“美人儿,今日不巧,这些个不开眼的混账,扰了本大官人的兴致,看他回府不打断他们的狗腿!你且莫生气,来日我再回来好好怜惜你一番!嘿嘿!”说着俯首在她脸颊轻轻吻了一下。前面的戏都做足了,这临走了,可不能前功尽弃了,那份心有不舍的情绪怎么也要表露一番!

沙易烟心中微微叹了口起,眼看大功将要告成,却被着小婢突然来这么一下!不知何日才能再有这样的机会!摇乐坊对光顾的客人的身份是极其保密的,而且有些客人,连他们的主子也不甚清楚!日后要打听许言的身份,岂是那么简单的。

沙易烟心中的打算,自是今夜和许言缠绵一番,云雨过后,再好好试探许言一番。她把自己的处子之身交给许言,自然会惹得许言更加怜爱,如此几番来往之后,再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

许言如果对她真有爱意,那么她便要好好筹划,如何脱离周容的控制,如何把这边的消息告诉自己的父亲,让他安抚好其他部落的头人。等这边全部布置妥当,她再如实和许言说出自己的身份,那是她和许言早已情深意切,许言自然不会再为难她!那两次的生死相搏,权当是情人间的打情骂俏了,只要不让皇帝知道事情的真相便好。

如果许言对她没有这样的心思,那么她也不会后悔!许言是第一个走进她心中的男子,也许只是唯一一个了,所以哪怕只是作为一份回忆也是好的!她知道,如果自己不能盘附上许言,那么如今的她只能屈服于周容之下!其实沙易烟对周容的情感也是很复杂,周容是她名义上的师傅,可他几番觊觎沙易烟的美色,每当她沐浴的时候,总能感觉到黑暗中一双贪婪地眼睛狠狠地盯着她的身体,可她不敢发作!因为父亲给她的重任让她不得不隐忍!而周容也只能在暗中偷窥一番,顾忌沙易烟的身份,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有所举动。

第四十五章 邀欢的背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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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早已看穿周容平日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心中对周容的不满也愈加强烈!但她现在只能依附于他,没有更好的机会,不敢轻举妄动!

她带过来的那些刺客,是她父亲从别的部落里调遣过来,所以没有留下蝎子的刺青。这是她父亲的聪明之处,如果一但事情败露,一来光凭那毒药触儿尖,楚国不好轻易责难他塔木部落。因为毒药是可以外流的,而那刺青却是别人轻易模仿不了的!二来将来如果和周容背后的势力翻脸了,也不会留下什么明显的把柄!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楚棣不但没有因为这件事对南蛮部落起兵讨伐,却还派了一位朝廷的大臣,前来与他协商通商互易的事情。如果他知道这件事,不知道会不会高兴得跳了起来。只是这去了一月有余的户部尚书郭昌冕,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取得任何的进展!当然这是后话。

许言轻轻地拍了拍沙易烟的翘臀,示意她站起来!待沙易烟极度不舍地离开许言的怀中,许言才沙易烟幽怨地注视下,随着那清丽小婢走出了包厢!

待他不慌不忙走到二楼下到大厅的楼梯口,却见慕容格带着蒙巴等人正和摇乐坊一帮护卫对持着,口中谩骂着,却也没动手!而摇乐坊一帮护卫碍于他们背后主子是四楼宾客的身份,也不敢轻易动手!旁边围着一些孟佟的亲卫,在慕容格他们身边小声的劝解着!

许言此时看到慕容格,恨不得冲上去抱住他狠狠亲上一口。

“嘈吵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许言一声大喝,面带不豫地缓缓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慕容格等人正骂得起劲,却见许言安然出来,心尖一喜,刚要行礼叫唤,却被许言一个眼色给制止了!

“回府,回府……!”许言说着从让出道口的摇乐坊护卫中走过,抬手就在蒙巴的脑门上拍了一把,“你们这些奴才,没有一天能让本少爷安心!”

蒙巴嘿嘿一笑,顺着许言的话低眉顺眼道:“不是老爷发话,奴才们怎敢扰了少爷您的雅兴?少爷别生奴才的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了!”

嘿,心中一乐。蒙巴这小子不错,居然从他的眼色中意会了几分,这可不是那有些呆板的慕容格能反应出来的。

许言憋着心中的笑意,喝道:“还不快前面引路,尽在这给本少爷丢人!”

“是,是,奴才给少爷丢人了!”蒙巴点头哈腰地走到许言面前,随之脸色一狠呼喝着几位望着蒙巴一脸惊讶之色的弟兄,“看什么看,还不快前面带路,难道要本总管亲自给少爷引路,你们这群泥腿子,找打!”说着挥掌便要走招呼过去。

强,真是太强了!许言惊愕地望着蒙巴,这小子以前怎么没敲出来,还真有演戏的天分,那副狗仗人势的奴才样学得那叫一个地道!

慕容格苦笑着摇了摇头,跟着其他三个几乎忍俊不禁的兄弟装做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跑到了蒙巴的前头!可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一个下人的模样。

许言刚要抬腿跟着走,旁边孟佟的亲卫中一个看似头头的黑须大汉走到许言面前,恭敬一礼道:“公子,请问我家老爷人在何处?”

许言微微一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们且等着,你家老爷正快活着,一时半晌还出不来!”说着指着走在前面一脸趾高气扬的蒙巴,“可别学了我这些奴才扰了他,否则,你们这些奴才可就要挨板子了!你家老爷可没本少爷这般好说话!”

“嘿,狗日的,少爷我还没走呢,一个个都走那么快做啥?”

当夜,疏密院,许言专属阁楼的议事厅。

疏密院各处的头头都到了,加上许言和戴立,一共十几个人!白天的整风运动刚刚过去还不到六个时辰,有几个年纪大的,诸如六处的处监韩别,都已经准备熄灯休息了!可许言一声令下,都齐刷刷地连夜赶到了议事厅,甚是辛苦。

许言简单地介绍了今夜的遭遇,其中一些旖旎的场景自然简略了过去!

“大家都说说自己的想法,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多些人商量,总能周到一些!”许言笑了笑,接过蒙巴递过的一碗茶,立马喝了个底朝天,这一夜都尽着喝酒了,把他渴得。

“看来这个摇乐坊是有些古怪!”张子善微微点点头,沉声道。

许言一楞,忙把喝空的茶碗递还给蒙巴,示意他再添上一碗,然后笑指张子善道:“子善,重点不是摇乐坊如何,而是这个舞女的来历问题,我们该如何布控,进一步从中挖掘有用的线索,如何排查其他潜伏在我楚国境内的南蛮奸细,如能从中查到那个刺杀陛下和本官的刺客,那便是大功一件,如果能进一步查探到他们在我楚国境内的谋划的手段和目的,那么今夜本院一夜荒唐,也算是值得了!”

众人闻言,暧昧一笑,各自低头沉思起来。

“蒙巴,你们南蛮部落中可有什么特殊的联络方法?”许言见众人低头不语,也不着急,唤过蒙巴,在他耳边轻声地问到。

蒙巴微微一想,缓缓地摇头道:“这个应该是没有,小人从来没听说过!”

“恩!”许言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继续问道:“那么除了你们塔木部落的族人,其他部落的蛮人是否都有属于自己部落的印记刺青?”

蒙巴微微摇了摇头,“塔木部落是我们蛮人中最大的部落,这蝎子是我们部落的图腾,也是我们居住的山林中最为常见的动物,所以我们塔木部落才在右腕处刺上蝎子的图案。而其他部落小人却还没有看到过有这种的习俗!”

许言微微一点头,他心中的那点小疑问解决了!灵隐寺外的几具刺客的尸首上为什么会没有蝎子的刺青,显然不是塔木部落本族的人,可为什么他们要调用其他部落的人呢?还有那夜救走黑衣刺客的灰衣人,他为什么没有出现在灵隐寺外?如果那日他也在的话,楚棣和他自己还能幸免吗?

第四十六章 夜话父子情(上)

“大人,属下建议,由我四处人员对摇乐坊进行全天侯全方位的监控!”谭思扬首先开言道,“属下保证,只要有可疑的人等进出摇乐坊,一定不会放过!”

“这样会不会目标太大,不容易监控!”戴立没等许言开口,疑问道,“据我所知,摇乐坊占地足有十余亩,坊内除了一座主要营业用的主楼,还有其他一些独立的阁楼,是安排给坊内的人员居住所用,建筑布局繁杂,要监视到每一处角落,所需人员太多,反而容易暴露监控人员的身份!”听戴立的口气,好似他也到摇乐坊光顾过,而且好像不是一次两次。

可谁也没有追求这个问题,仔细地思索着寻求破除这个矛盾点的方法。

许言眉头紧紧地皱起,显然他不认为谭思扬刚才所言是有所夸大,他相信如今的四处在谭思扬的统领下,办事的能力有了质的飞跃!可如果真的这样做,戴立所言的也极为有道理,这么大的面积,还有楼阁之上,需要多少人力!虽然现在四处的人员配备达到了近两千五百人,可有三分之二在外执行各种任务,剩余的这些人员,有一些要负责杭州城内其他的任务,还有一些要负责各处官员的安保工作,人手确实很难安排过来!

“戴大人,这摇乐坊共有几个门口出入?”许言出言询问道。即便无法做到全方位的监控,那么只能暂时守住几个紧要的地方。

“大人,但凡刺客都是高来高去之辈,如果要联络,显然不会循规蹈矩从门口出入!”谭思扬出身同行,自然知道刺客的一些习性,微微摇头道,“如果只是监控出入的门口,怕只会是浪费时间而已!”

许言惭愧地摇头笑了笑,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很可笑的错误!这可不是前世的谍战,守住几个门口就好了!这是个侠者仗剑而行的世界,他前世一个只会弹琴吹箫,连杀只鱼都要费上一些功夫的人,如今在这里,却也是拥有了非一般的修为。蓦然,他想起那灰衣人……

“大人,如果能探查到那位名为如烟的舞女具体在摇乐坊内的居住地点,那么便可安排人手在周围布控,这样一来人手相对来说要少上很多!”段风站起来说道。

许言眼前一亮,这是个好办法,直接而有明确!可问题来了,那如烟居住的地方如何能探知?自己刚从虎口逃离出来,难道又要虎山行?以如烟今夜对他的这种痴缠的神态,许言提出到她的小窝去坐坐,应该不会被拒绝!可即便是他愿意再去一次,这二楼也不是他想进便能进的,难道还是得麻烦孟佟那厮……

众人之中也只有自己见过如烟,难道要自己一座阁楼、一个房间去排查过去?即便许言有这个心,且不论慕容格和蒙巴他们几个会不会让他这样去做,他这样排查,摇乐坊中那么多姑娘、小厮、护卫的房间,他即便夜夜不休,又要排查到什么时候去?

“大人,您看是否可以联系一下那摇乐坊的坊主,让他配合一下我们疏密院。如此不但能直接锁定舞女如烟,而且四处的人员可以直接化装成坊内的下人,在他住处四周布控,这样一来监控的人员也不容易被她发现。”二处的处监曾索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好主意!”张子善击节赞道,曾索是他向许言推荐的,他能说出这样见解,张子善脸上与有荣光。

众人闻言,也都点了点头,眼下这个办法却是最为实用。众人抬眼望着一脸沉吟的许言,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能等待他的决定。

“啊……!”正在大家都专注地望着许言的时候,六处的处监韩别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众人一时都转头望着他,韩别尴尬一笑,忙解释道:“年纪大了,时间稍微晚点,就容易犯困,诸位多多原谅!”

“呵呵!无妨。”许言起身道:“韩大人无需自责,夜已深沉,暂时就到此吧,诸位辛苦了一天,都早些回去休息吧,此事本院心中已有计较,只是心中还有个疑团未解,再等些时日,等我了却了,我们再做决定!”

“大人,属下以为还是早做安排为好!”曾索微微有些着急道,自己刚才的提议都得到了众人的首肯,可唯独许言没有一丝表示,他摸不透许言心中的想法,所以想确定一下。

“曾索,不得无礼!”张子善忙出声喝道,“大人自有安排,你且稍安勿躁!”曾索是他的老部下,他这番言语倒也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诶……!”许言摆手制止道,“曾索之前所言,本院心中了然。可子善你一句话却说对了,我们都要稍安勿躁,一个安排不妥,必然打草惊蛇,好不容易发现点线索,如果因为这个原因而断了,那本院今夜这番折腾,岂不冤枉!”许言嘴中和众人取笑着,心中却是微微一叹,不论这如烟是不是那黑衣刺客,许言都想不明白,她为何不惜牺牲色相,极尽诱惑之能来勾引自己,这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可惜许言不知道沙易烟心中的想法,否则,他这一夜他是否会留了下来,这,只要天知道了!

众人却不知许言心中所想,闻言哈哈大笑,同时朝许言微微一躬,告退而去!

许言带着慕容格等人回到许府,却已是半夜!刚入中厅,便见许腾一个人坐在厅中,好似在等着许言。许言忙在慕容格耳边低低吩咐了几句,才让他们离去。

“父亲,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去歇息?”许言走到许腾身后,抬起双手轻轻地在他脖颈出揉捏起来,“这几日孩儿忙于院内的琐事,一直没能在父亲跟前尽到孝道,父亲不会怪孩儿吧?”许言其实心里有些打鼓,被许腾在摇乐坊撞见,而且这么晚才回来,是谁都会臆测这一夜许言在摇乐坊到底干了些什么好事。

许腾在许言的推拿下,舒服地哼了一声,抬起手欣慰地在许言的手背上拍了拍,却没有做声,只是闭目微暇,享受着自己儿子越来越纯熟的按摩手势。

第四十六章 夜话父子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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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言也没再问什么,只是心无旁骛地给许腾推拿着。只是当他看到许腾那一头刺眼的白发,心中就涌起一阵撕裂般的痛,自己的父亲人未老,已悲白发!这让他这做儿子的,情何以堪!之前他还怀疑许腾出现在摇乐坊的目的,他一生只母亲一个伴侣,以他对自己母亲的情谊,即便是她不在了,也如何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来!

许言望着许腾的满头白发,眼眶渐渐地红了起来,他想起了母亲,想起自己刚回到许府,与许瑶瑶在他们膝下承欢的日子,那是他这一生中最为温馨的日子!虽然那时虚洛嫦不在,可心中那盈盈而溢的亲情,让从未体味过其中滋味的许言有种说不出地满足!

许言悄悄擦去滑出眼眶的泪水,他不想让许腾有所感知,自己的父亲身上要被背负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母亲过世的这些时间,他时常从瑶瑶口中得知,许腾经常夜不能眠,摸索着母亲生前喜爱的物件,默默垂泪!如果不是因为他和瑶瑶,也许父亲早已倒下。

许言默默地推拿着,从许腾的脖颈一直到双肩,再到后背,如此一圈下来,伺候得面露疲惫之色的许腾也是一阵神清气爽!

许腾终于睁开双眼,慈爱地望着许言,指着身旁的椅子让他坐下,开口道:“你伤势还为痊愈,又累了一天,可要厨房给你准备点宵夜?”

许言心中的悲意本未退去,闻言,忍不住鼻子一酸,几乎又要泪下,忙抬手挠首遮掩道:“孩儿不饿,父亲深夜还在等着孩儿,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呵呵!”许腾自嘲一笑,“没事,只是这一日间不见你们几个孩子,心里空落落的,总是不踏实!看来为父真的是老了……!”

许言微微一楞,心中五味杂陈,“大哥还没回来吗?”原来许腾等的不是自己,而是许常。

“好几日未曾看到他了,也不知道他在外忙些什么!”许腾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也是该给他找份差事,让他收收心了!”

“父亲,还是回房歇息吧!”许言走到许腾的身边,轻轻将他搀扶起来,“大哥平日虽然行事张狂,可在外也会顾着我们府中的名声,也不会太过荒唐,您放心吧!”许言尽管对许常颇为不屑,可在许腾面前也不敢说出许常的所作所为,想着自己还能压得住他,所以也净捡着宽慰的话说给许腾听。

许腾被许言搀到厅门,却还是忍不住回头往门外的方向望去,生怕自己回房的一刻,又错过看上许常一眼。

许言心酸地望着许腾回过头那副失望的神情,不忍再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搀扶着步履有些蹒跚的许腾往他的院子行去!

回到许腾的卧房,却见许瑶瑶趴在床沿上,打着瞌睡!身旁放着一盆热水,却已经凉了。

许言把许腾扶到床边坐好,走到许瑶瑶身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一脸的疼爱!许腾看着他们,脸上也浮现出欣慰的笑容,“自从你母亲过世后,这家都是瑶瑶在操持,还有家中一些产业,也是她硬撑着在打理,这些日子,却是把她累坏了!”

许言正想说些什么,许瑶瑶微微一动,叮咛了几声,便醒了过来,看见许腾和许言都在房里,嗔怨道:“你们回来也不叫醒我?”

“看把你累得!”许言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笑道,“你回房歇息去吧,父亲这里有我,今晚我陪父亲睡,你可放心了?”

许瑶瑶“扑哧”一笑,“你都这么大了,还和父亲睡一块,羞也不羞?”说着就要走出门去。

许言忙把她拦住,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去我房间和洛嫦说一声,我怕她一直等着我!”

许瑶瑶微微地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今日早间悦儿嬉笑间和自己说的那番话,难道他们真的未婚便……

看着许瑶瑶走出了房门,许言弯身端起足盆便往外走去,想为许腾重新换上热水。

许腾忙开口阻止道:“不用换了,今天天气热,用凉水泡泡也无妨!”

许言也不坚持,端到许腾面前放下,蹲下身来,再抬起许腾的脚,脱下他的布鞋,解开裹布,然后把许腾的光脚放入了足盆中,替他轻轻地搓揉起来……

看着许言那副专注的神情,许腾的一双浊眼微微有些湿润,“言儿,为父知道你和瑶瑶对你大哥有些意见,他虽是为父过继而来,可不论怎么说他也是你们的大哥,这些年为父是有些惯着他,不过他本性不坏,只是外面交的一些朋友多少对他有些影响。再加上你初回府中,便为陛下所重,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你和瑶瑶多说说,不要太计较了,家和才能万事兴么!为父此生余愿不多,希望有生之年能辅助陛下一统北地,驱逐蛮胡,再有就是能看到你们几个孩子各有归宿,早些为我添上几个孙儿!”

许言闻言脸上一热,为许腾搓揉着的双手不禁停了片刻。他和虚洛嫦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早已情根深种,说道谈婚论嫁也不是太过唐突了,不过还得好好问问她的意思!

“为父呢,让人给常儿看了几门亲事,也是京都中的宦官之女。凭我们府上在朝廷中的地位,她们的长辈也甚为满意。只是常儿这一直没个正经差事,为父也怕人家看轻了他,所以想给他安排一下,也想问问你的意见!”

“父亲的意思是……让他到我的疏密院中来?”许言小心问道,心中却微微有些嫉妒,说到婚事怎么还是许常,也不问问我和嫦儿!

可许言哪里知道,他与许家并没有血脉上的关联,而许常虽是过继而来,可怎么说也是许家族人,同根共祖。所以许腾的心中多少还是倾向于许常的。

“呵呵!”许腾微微一笑,“为父本来还是有这样打算的,你的疏密院新开不久也需要人手,有你照顾着他,为父也放心一些!可仔细一想,让他在你手下做事,只怕他心中会更加难以平衡了!”

“那父亲的意思是?”许言心中轻抒了一口气,如果父亲真是这个意思,哪怕他再对许常看不顺眼,也不敢违了许腾的安排。

“为亲知道你后日和要虚洛嫦一起到宫中陪陛下过沐兰节,趁他高兴的时候,你跟他说叨说叨,让陛下给常儿安排安排,哪怕是外放为官也成!”

一听许腾此言,许言顿时楞住了……

第四十七章 黄河洗不清(上)

许腾自己身为礼部尚书,这官员的任免基本上都出自他手!如果要给许常安排一个外放的名额,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哪怕是现在因为正在对官员评比考核,他不方便安排!可他怎么说也是朝廷一品大员,他亲自去和楚棣说上一说,楚棣也不会不给他面子吧。

许言心中暗自思量着父亲的用意!

许腾看着许言的神情,笑了笑道:“为父知道你在想什么,让你出面固然是因为陛下对你的宠信不为父之下,可也是为父希望你亲自出面,让常儿承下你这份情!”

许言心中恍然大悟,自己的父亲还是为着他们兄弟和睦着想。许常之前也曾向他提起过这件事,许言对他的要求可以不屑一顾,可对许腾他却如何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其实许腾还有一层用意没有说明!他一生虽然虽然说不上多么清正廉明,却也严于律己。虽然这些年来向他求官的人不少,比如说杭州府尹吕朝,许腾对他的能力也颇为赞赏,所以准备等这段时间过去后,便向楚棣好好推荐一番!

但他也恪守自己的底线,这礼收不收倒是两可之间,但人不经过仔细调查考量,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答应的!因此,他为官多年深得同僚的敬重。他知道许常的份量,身无功名,整日游手好闲!可人都是有私心的,哪怕是许腾这样的人,总想给自己的孩子安排一个好的去处!如今许言深得楚棣的器重,那么只剩下许常了。他不想因为这件事破坏了自己的名声,父为子求官总不如弟为兄求官,就算传扬了出去,别人也只会说许言不忘本分,恭兄体爱!再说许言是谁,他是许腾的儿子,身上却是流淌着楚棣的血液!由他出面,自然效果会更好。

“孩儿记下了!”许言微微点了点头,抬起许腾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抽起边上的毛巾替他仔细的擦拭起来,“父亲放心,后日我定当和陛下提及此事,只是孩儿可不敢保证陛下会不会应下此事!”

“呵呵!你有这份心便好了。”许腾毫不担心地笑着抽了双脚,解开外袍,随手挂在床边的衣架上,“你也洗洗睡吧,为父先睡了!”说着便安心躺身睡下,今夜许言陪他,让他心中甚是安宁,只一会,轻微的鼾声便响了起来……

许言望着许腾,笑着摇了摇头,替他掖了掖被角,然后缚手走到窗边遥望着夜空,一时思绪如潮。许腾终究还是没有提起他和虚洛嫦的事情,许言心中微微有些失望,虽然他自己也知道他和虚洛嫦的事,没那么简单!她是飘韵门的圣女,上面还有一个屈长老,这出嫁之事可有什么章程,许言不得而知!

许腾没有问起许言和虚洛嫦的婚事,倒不是他不关心!只是在他心中,这件事自己没有什么决定权,具体该怎么做,还要看宫中那位的意思。

许言晃了晃有些混乱的脑袋,打起清水随意抹了一把,再脱去布靴和裹布,冲洗了一番!便在许腾身边躺了下来。

一夜无话!

第二天,等许言醒了过来的时候天色尚早,可许腾却早已出府上朝了!

许言起身便往虚洛嫦的竹屋赶去!来到竹屋内,却不见虚洛嫦,便又转回了自己的暖阁,来到卧室却看到虚洛嫦和衣躺在许言的床上正睡着!

许言笑了笑,坐到床边,仔细地凝望着虚洛嫦那娇美的容颜,不禁抬手在她脸颊上轻轻地抚摸着,眼神中流露浓浓的爱意!许言的手温柔得如月华一般一遍遍地在虚洛嫦柔嫩娇艳的脸颊上摩挲着……

那白纱轻罩之下,被桃红裙围紧裹着日渐丰满的酥胸,随着她均匀的呼吸,上下起伏着,自有一股迷人的幽韵。许言如是稀世珍宝地凝望着她,心中不留一丝亵渎之意。

能够这般看着她,他便也满足着!许言握起虚洛嫦的柔荑放在手中深情地亲吻着,那如羊脂白玉般的柔嫩娇滑,唇触之处一片温润细腻,却是沙易烟无法比拟的!

许言的动作终究还是触醒了虚洛嫦,她睁开迷蒙的双眼,看见许言正握着自己手亲吻着,嗔怨道:“你这呆子,一夜不回,一回来就知道撩拨人家!”那语气中倒有几分深闺怨妇的模样,自从前夜两人身体更近一步的接触,虚洛嫦的心态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许言见虚洛嫦醒来,俯身在虚洛嫦唇间轻轻一吻,温柔道:“昨夜睡在父亲房中,陪他说说话,我本让瑶瑶知会你一声,怎么?她没过来吗?”

虚洛嫦闻言坐起,顿时一阵急羞,“定是我不经困倦,睡在你的床上被她瞧见了!”说着懊恼地捶打着许言的胸口,“你这坏人,都是因为你,昨日早间从你房中出来便被悦儿撞见,此番又被瑶瑶妹妹看见,羞死我了!连着被人瞧见两次,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许言闻言哈哈一笑,张开双臂把依依不饶的虚洛嫦拥入自己的怀中,轻声说道:“洗不清咱就不洗了,你早日嫁给我,便什么事都没了!”

“咦……,好端端的你又来取笑人家!”虚洛嫦只当许言是一句笑话,伸手在他腰间又是轻掐了一把。

“谁取笑你了,我可是认真的!”许言一本正经的说道。

“恩?”虚洛嫦突然抬起埋在许言怀中的脑袋,淡眉微皱,“你身上的香味好是怪异,你是从何处染上的?”

许言一楞,八卦的事情终于上演了。昨夜沙易烟在许言怀中那番邀欢,他的身上怎么会没有留下一点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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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黄河洗不清(下)

许言也不想欺瞒,如实道:“昨日晚间那龙骧大营的都统孟佟不是上府来请我赴宴么,当时管家泰伯来唤我,你也是在场的!”

许言见虚洛嫦微微点了点头,心下稍安,继续讲述道:“席间孟佟叫了几个舞女助兴,其中一个舞女甚为奇怪,她的右腕间刺有蝎子的图案,与来自南蛮塔木部落的蒙巴右腕中的蝎子一模一样,于是我假意接近,通过一番观察和盘敲侧击,终于让我确认她是一个南蛮的奸细,与那刺杀陛下和我的黑衣刺客应该有极大的关系!”

“真的?”虚洛嫦倒吸一口气,她一听到刺客两字,便已无暇去辨认许言言语的真假。

许言肯定的点了点头,“我问过蒙巴,只有塔木部落的族人才能在右腕中刺上那蝎子,她欺我不知道着蝎子的来历,说着看似周圆的谎话,却让我更加确定她的身份!否则,如果她像蒙巴一样是流落在外的塔木中人,大可实言相告,我们楚国虽然和南蛮有些争波,却也很少有人会歧视在楚国腹地生存的南蛮人,蒙巴还不是成为我的护卫了么!”

“那后来呢?”虚洛嫦听着许言的讲述,睁大眼睛追问着。

“后来我便离开去了疏密院,和院中官员商量对策,完了就回到府中,陪着父亲说了些话便在他那边睡下!再后来醒了,就过来找你了,看你正睡觉,便想着要好好轻薄你一番,谁知才摸摸了你的小手,你就醒了过来!”许言一脸惋惜地叹道。其实他多少还是隐瞒了一些其中的细节,如果全都说出来,也不知道虚洛嫦会做什么感想,虽然许言的本意是没错的。但真要把细节说出来,若还说他自己是清白的,便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虚洛嫦听到后来一楞,忙含羞瞪了许言一眼:“好好的说事呢,又没正行起来!讨打……”说着抬起手又往许言胸口好一阵捶打,捶得许言的心怀好一阵涤荡,忍不住把虚洛嫦搂得更紧,似乎便想把她嵌入自己的体内一般。

“后日便要进宫了,我教你的那首曲子练得如何了?”许言嗅着虚洛嫦发间的幽香,正迷醉间,忽然想起这桩事,忙出声问道。

“这佛曲我还是第一次演奏,虽然曲已成型,但总是无法把握其中神韵,!”虚洛嫦伏在许言的肩膀上,微微皱眉道:“你我并非佛门中人,要领悟这佛经中的禅意,却是万难,无法领悟其中禅意,便也无法把握曲中的意境,到时如果演奏起来恐怕要出丑了!”

“呵呵!”许言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你别担心,先前了了大师不是说你颇具佛缘么,待我为你好好解释一遍这佛经中的奥义,你这么聪明,很快便能领悟,到时,我还要你边抚琴,边梵唱出经词呢!”

“什么?”虚洛嫦一把推开许言,惊讶道:“这怎么成?这经词繁长,万一要是唱错了,可不是更加丢人?”

“这经词虽然繁长,可我给你解释经文中的含义,你能理会了,必然能很快就记住经词!”许言安慰道:“你的歌声那么好听,不唱上一曲,岂不可惜了?”

虚洛嫦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平日抚琴也时常吟唱,可在众多人前她也只是抚过几次琴,说到吟唱此次却还是头一遭。她想着,忍不住幽怨地瞥了许言一眼,这呆子,把我诓到宫去便还罢了,却还得寸进尺地要自己梵唱佛经!

“走,今日无事,我便好好教你参透一番,今明两日我们好好研习,到时让老祖宗和陛下开开眼,嘿嘿!”许言说着,便要拉起虚洛嫦往她的竹屋赶去。

“呀……你这呆子,我这鞋都还没穿呢……!”

“我的鞋呢……,咦?怎么跑到床底下去了?可是你踢过去的?”

“我刚才没看见,嘿嘿……!”

…………

“你到门外看看,可有人在……别又一清早就被人看到我从你房中出来!”

“啊……是香儿那丫头,快,快走……!”

五月二十五,沐兰节!

沐兰节是楚国最为重要的节日之一,仅此于春节!因为楚国是个信奉佛教的国家,而这沐兰节也是从佛教的一个节日中演化而来!

节日的当天,人们早间起床要全新沐浴一番,然后再穿着新做的夏衣,胸挂沐兰花。这一天是斋戒的,早点吃上混有沐兰花瓣粉的糕点,再携亲带友,来到河边,用各色花纸叠起沐兰花的形状,然后口念佛经,把一朵朵纸花放在河面上,随着江水一直流走!这流放的是纸质的沐兰花,也是流放一种心情,是为祝福,是为期望!

然后一天便在河边渡过,一大群人,不论认识或不认识,大家相互呼喝着,边相互分享着前些日各自精心准备的斋菜,边唱起歌谣,跳起舞蹈。老人、小孩、大人都闹成一团。

待到夜间,便是最热闹的时候。特别是杭州城中,每家每户的屋檐下都会挂起沐兰花样的花灯,而城东的夜市之中,便会有皇家工匠编制的各类不同造型的花灯,自然沐兰花是其中最为主要的一种!城中男女老少便都涌到城东夜市,四处观赏。再加上四处游走吆喝着的小贩,犹如许言前世的灯会一般闹腾。

楚国皇室还会从内府中拨出一部分银两,在城东举办一些与民同欢的节目,比如请各地一些寺院的知名的和尚为城中的百姓祈福,为百姓家的小孩开瞳,为单身青年男女解缘;也会让宫中的小太监带着宫内御膳房赶制的糕点,在路边发放。同时也会请上一些知名的歌女和杂耍班子在各处搭台,唱些欢快的小曲,耍上几段惊险的杂技,烘托一下气氛。

更有些特殊的年份,皇帝会携带大臣在宫门上的楼阁上与民同乐,更会亲自把沐兰花的花苗赐给被选出的百姓,以为赐福!只是不知道今年,东南、西南连番不靖之下,楚棣可还有这个心思,拉着一帮大臣来到宫门之上,和城中的百姓好好闹腾一番!

正当城中百姓置换上新衣,吃了糕点,呼朋唤友准备到河边相聚的时候。皇城外,一辆马车在禁宫侍卫的护卫下,正缓缓向宫门的方向驶去!

第四十八章 初进御花园(上)

马车内装饰奢华,顶上画着一对盘舞的龙凤,四周挂满了御制的饰物。车内散发着清幽的芳香,让人闻着舒爽不已。窗棂下摆放着一架古韵浓郁的瑶琴,而中间正坐着一眉清目秀的青年和一青春貌美的少女。

只见那少女身着一件嫩桃红的百褶长裙,外罩一件镶金银丝绣五彩桃花的席地宫纱,三千青丝如锦缎般披落在肩头,额间仔细贴了桃花花钿,一对柳眉弯似月牙,却偏在眉尖染上了淡淡的冷清;一双漆黑的美眸,顾盼间自有一番别样的风情,俏美的鼻梁挺拔且不失秀气,细白的鼻翼在她稍显慌乱的呼吸间微微起伏着,一张樱桃小嘴颜色红润,仿若无声的诱惑;宛如白玉般温润细腻的脖子一直沿到了尖俏的锁骨之上。好一位倾国倾城,风华绝代,疑是从天而来清丽出尘的仙女,不需粉黛便天姿国色,艳冠群妍。

“可是有些紧张?”旁边的青年微微一笑,抬手牵起她的柔荑,轻轻地安慰着,“陛下人很和蔼,想必那位老祖宗也不是难说话的人,你且放宽心!”

这说话的青年正是今日奉旨入宫的许言,他还是穿着一身的孝白长衫!只是今日的长衫有些特别,上面绣上了几朵沐兰花,分外抢眼。如此映衬着原本俊朗不凡的许言,更显得他清雅脱俗!

许言指着长衫上绣着的那几朵沐兰花,赞叹道:“没想到我的嫦儿,竟有这般手艺,这几朵沐兰花真当栩栩如生,快让我好好看看你这小手可是和我的有何不同?”说着举起她那白皙修长的玉手,装模作样地仔细打量起来。

“扑哧!”那少女忍不住笑出来,“你这坏人,又开始没正行了……!”

这含羞娇笑的绝世佳人自然便是今日陪着许言一同进宫的虚洛嫦。

虚洛嫦生平第一次进宫,心中的紧张自然是难免的!而且还要当众抚琴吟唱,更让她心中沉若磐石,连呼吸间都急促起来。

马车终于在宫门口停了下来,许言扶着怀抱瑶琴的虚洛嫦缓缓从车中落下!望着巍峨挺立的城墙,虚洛嫦微微有些犯晕,脚下的步履也跟着有些凌乱起来。

许言牵着虚洛嫦柔荑,手中微微注力,无声中给了虚洛嫦些许宽慰。

宫门口,早已等候在此的老太监曹丰,一脸惊骇地望着虚洛嫦。**中美貌的宫娥他不知道见过几何,可当他看到虚洛嫦随着许言款款向他荡来的时候,心中埋灭几十年的欲火竟然噌的一下窜上心头!

“许言姗姗来迟,竟令曹公公亲自在此相侯,得罪了!”许言见迎在宫门口的是曹丰,心中略为惊讶,忙上前躬身行礼道。

身后的虚洛嫦也随着许言盈盈拜下,却是不敢抬头望向曹丰,终于要进宫了,宫中是什么模样,她不敢想像,只是心中愈加焦紧起来。

“呃……!”曹丰慌忙收敛心神,朝许言回礼道,“许少保言重,能到宫门迎接许少保是老奴的荣幸,陛下已派人询问多次,许少保快随老奴到御花园去吧!”

“如此有劳曹公公了!”许言再度行礼致谢。

曹丰微微一笑,有些不自然地瞥了虚洛嫦一眼,朝身边伺候着的几个小太监挥了挥手,便让他们在前面引着路,自己守在许言和虚洛嫦,一路往宫中的御花园而去!

值守宫门附近的一众禁宫侍卫望着从他们眼前飘然而过的许言和虚洛嫦,纷纷目露感慨之色,好一对金童玉女,绝世璧人!

许言微微落在曹丰身后半个身位。行走在禁宫之内,他也不敢造次再拉着虚洛嫦的手。曹丰就在眼前,他也不好悄声和她说话,只能通过眼神和虚洛嫦交流着。

“曹公公,今日入宫的都还有哪些位大人?”许言在曹丰面前,却也不好如对那一脸麻子的小太监童兴那般随意,只能做出一副小心翼翼地模样问道。

“哦……!”曹丰略微想了想回道,“今日丞相大人来了,还有龙骧大营的孟都统也来了,还有几位驸马爷也都来了!”

哦?……孟佟那厮也来了,这样好歹也有个脸熟的人在!许言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他之前不断地安慰着虚洛嫦,可其实他心中的忐忑一点也不比虚洛嫦少。

“许少保不用担心,今日乃是陛下的家宴,来的都是皇亲国戚!”曹丰侧脸见许言的神色见微微有些紧张,忙宽慰道,“许少保且随意些,陛下不会怪罪的!”

曹丰这话说得是劝许言放下心来,可听到旁人的耳里,却是别有一番滋味,都是皇亲国戚,就许言和虚洛嫦两个外人,还让他们如何随意?

可曹丰是禁宫中除了老祖宗和楚棣之外唯一知道许言身份的人!在他眼里,许言也是皇子,所以这是家宴,让他随意些也是应该的!

虚洛嫦听曹丰这么一说,抬头微微瞥了许言一眼,忍不住脸中的笑意,忙抬袖掩面。

许言似有感知一般,同时望向虚洛嫦,见她那副揶揄的神色,也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

过了广安殿,穿过一道宫门,便进入了**!

这御花园就在**偏南的位置,离凤凰山脚已经不远!

刚到御花园的门口,便见一身皇袍的楚缜欢快地迎了过来,待到许言面前便肃然躬身行礼道:“徒儿楚缜,见过师傅!”

许言不慌不忙地上前扶他立起,“殿下无需多礼!”说着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柔声道:“之前给殿下留下的学业,殿下可答完了?”

“师傅留下的学业不多,这么些时日,我早就已经答完了!”说着那张小脸扬起了一阵得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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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初进御花园(下)

中午吃饭的时候才知道,今日是七夕了!祝大家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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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许言微微一笑,“那么‘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这两句何解?”

楚缜略一凝神,微笑答道:“这两句解释为:学习了而不深入思考,就会迷惑;但只是去空想而不去学习,那就危险了!”

许言点了点头,问道:“这点,你可做到了?”

楚缜微微一脸红,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小心地望着许言,不敢多言。

“那么‘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中这传不习乎又是何解?”许言看了看楚缜,继续询问道。

楚缜满脸通红地望着许言,躬身道:“师傅,徒儿知错了!”

许言哈哈一笑,扶起楚缜赞叹道:“殿下聪明伶俐,臣只是略一提点,殿下就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殿下且要记下了,臣让殿下去学习这些业习,不光是让殿下去把它记住,还需要殿下去思考,去理解这其中的内涵,显然殿下已经做到了这几点,可这还不最重要的,最为重要的就是殿下理解了后,要结合学业中的知识不断地实践,实践中碰到了问题,就需要你去反思,反思了再去实践,如此反复循环,才能不断的提高自我、拓展眼界,你能明白么?”

“是,徒儿记下了!”楚缜认真地点了点头,他没说明白,而是说记下了。显然他还没理解许言这番话中意义。

站在许言身后的虚洛嫦一脸敬佩地望着许言,心中暗暗思量着,没想到这呆子,做起学问来也是这般让人着迷,他从小在西胡长大,是如何学到这些学问的呢?

“哈哈,缜儿,看来父皇给你找的这位师傅,还真是找对了!”楚棣一声大笑传来,却是他闻讯赶了过来,正好听到许言教导楚缜的那番话。

“臣,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许言一见楚棣亲自来接他,忙跪倒在地高呼道。

“爱卿免礼了!”楚棣面含笑意,却是亲自扶他站了起来,“适才爱卿所言极是,这朝廷中多的是满腹学问的人,却少了一些能每日自省,不断实践的人!”

说着指向楚缜道:“你师傅适才与你所说,你要牢记在心!知道么?”

“儿臣自会谨记在心,请父皇放心!”楚缜大声地回道,心中却在反复回味着许言的那番话。

楚棣满意地点了点头,抬头望向许言身后那盈盈而立的虚洛嫦,一时楞住了。眼前这绝世而独立的妙龄少女就是许言所说的虚洛嫦吗?饶是楚棣有着**三千佳丽,也为眼前含羞持礼的虚洛嫦而惊艳!

“民女虚洛嫦,拜见陛下!”虚洛嫦看到楚棣望向自己,忙抱琴微微一福,行礼拜见。

“虚大家免礼!”楚棣虚手一扶,对虚洛嫦没有跪见自己不但没有丝毫不满,反而满意地笑了笑。如此天香国色倒也配得上自己的儿子,只是不知道此女的才艺是否真的如坊间传闻那般卓绝!

“朕听闻,前年夏天的时候,虚大家曾在京都盘桓数月。只是朕一直忙于国事,无暇聆听虚大家那瑶琴绝技,原本甚为遗憾。今日却是托了许爱卿的福,终于能好好聆听一番了!”

“陛下过奖了!”虚洛嫦听到楚棣提及瑶琴,便想到今日自己要做的,心中顿时又开始忐忑起来,神情微微有些不自然。

楚棣自然看出了虚洛嫦心中的不安,忙亲切地笑道:“随朕入园吧,今日朕让人安排一些节目,你们也跟着好好乐呵乐呵!”

楚棣说着便大步转回御花园内,许言等人忙轻身跟上。

来到御花园内,其间各种奇花异草自然不必多说,但这般美妙的景致还是让初入御花园的许言和虚洛嫦忍不住连连赞叹!

走过一丛丛浓茂的花木,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如翡翠般清澈碧绿的湖泊便呈现在众人的眼前,湖面烟波飘渺,层波叠浪,岸边一条白石铺成的廊桥,如是一匹银缎蜿蜒的通向离岸边不远的一座湖心岛。

许言和虚洛嫦相视一笑,心中都想起了在梁国两人初识那段时日,瑶池中也有这样一个湖心岛,只是瑶池中的小岛是要乘船进去的,而这里却有着这么一条廊桥。

楚棣见许言与虚洛嫦目露沉醉之色,微微一笑。刚才他们之间那些眼神中的交流都落在楚棣的眼中,虽然不知道他们心中在想些什么,可也忍不住暗暗为眼前这对璧人连连赞叹。曾几何时,自己也与许言这般青春年少,曾几何时,自己的身畔也有这样一位与他心意想通的佳人相伴!楚棣望着许言和虚洛嫦,陷入回忆中,心神久久涤荡着……

是的,之前许言和朕说的没有错,她的来世便是朕的心,她一直在守望着朕!朕要她因为朕而跃动,因为朕而澎湃……

“走吧,随朕上岛,上岛之后,你们便可自行乘船游湖,到时再好好感受一番!”楚棣收起心神,缓缓开口道,说着便径直往廊桥上走去!

许言双目一敛,想到岛内诸人皆在,也许那老祖宗也在!忙抬眼望着虚洛嫦,与她眼神交流了一番!才一同跟着楚棣走上了那条廊桥。

这廊桥各处,所取的材料皆为白石,石上雕刻着各式驾云而起的龙形,甚为大气,却也细腻地体现出皇家的威严与尊贵!

只是一小会的功夫,众人便来到湖心岛上。

这湖心岛在湖边看起来似乎不大,可在直到身临其境,许言和虚洛嫦才发觉,此岛比起那瑶池上的小岛还要大上几分!其间林木葱郁,树荫斑驳,在日间的几分炎热在这当中,却是再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

循着林中小道一路前行,许言发现林中隐隐地错落着置有几处院落,想来是准备给楚棣和他的嫔妃们游玩累了,歇息所用。

再往前走,众人便来到岛中另一处的边缘。只见一座如宫殿一般大小的亭阁,矗立在岛边,亭内安置着三张圆形的大桌,和两张案几。上面摆放着各种精致的糕点和时鲜的瓜果!

亭中却只有几位盛装的女子在圆桌上仔细地折叠着沐兰花,边上伺候着几位宫女和太监!

“父皇……!”那几位盛装女子中的一位身着紫裙的青春少女看到楚棣,忙起身一脸喜色地朝他们迎了过来!

第四十九章 弄玉戏楚缜(上)

“呵呵!”楚棣笑着走了上去,“朕的小弄玉来了!”说着一把抱住那扑进他怀中的紫衣少女,满脸慈爱地抚摸着她的脑袋。

那迎上来的正是楚棣最小的女儿弄玉公主,年方一十三。楚棣的女儿有十三个,但唯独对她甚至是宠溺,不仅仅是因为她是最小的,也是因为她自小聪明伶俐,小嘴也甜,每次把楚棣都哄得兴高采烈,自然也就得到他更多的关爱。

站在楚棣身后的楚缜微微有些妒忌地望着弄玉,嘴角微微撅起,一脸的不屑。

“怎么,殿下妒忌了?”许言看着楚缜那副神情,附身凑到他耳边取笑道。

“才没有列!”楚缜遮掩着,轻声道,“她一个小女人,我一个大男人才不和她计较呢!”

“楚缜,你说什么?”谁知那弄玉公主听力极好,居然让她听到,忙横起寒眉叱责道,“你一个小屁孩,还敢说我是小女人?”

“十三姐!你冤枉我了……!”那楚缜脸色一变,忙摆出一副讨好的样子凑了过去,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恭维弄玉道:“我说姐姐你是小女人,并非说你年纪小,而是说姐姐你体形娇美,小巧可人,那可是我发自内心的赞美啊!”

“扑哧!”弄玉的小脸上都乐成了一朵花,说着走上前拉起楚缜的小手笑道:“走,十三姐教你叠纸花,这次可不许调皮了,否则我可饶不了你!”

楚缜回头一副可怜的模样望着许言,心中却是万般不爽,仗着比自己大了两岁,就老是对自己指手画脚!他心里虽然这般想着,可口中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

楚缜的个子长得有些慢,虽然他今年已经十一了,可看着还是只有八九岁孩童的模样。可他虽然看着年纪小,可心中的那份老成,却是同年的孩子无法企及的!

弄玉这时才注意到站在楚缜身后的许言和虚洛嫦,微微打量了他们一会,才抬头望着楚棣轻声问道:“父皇,他们是谁啊?”

楚棣手指许言笑道:“他是许言,朝廷疏密院的掌院!”

楚棣刚说完,弄玉眼中一亮,惊喜道:“他就是那位刺杀梁国太子,救了父皇和缜弟,前几天又打了我大姐夫的许言?”

“他还是我的师傅呢!”不待弄玉说完,楚缜忙跟声喊道,小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去去去……我又没问你!”弄玉不屑地挥了挥手,仍仔细地打量着许言。

许言听着弄玉口中说出自己一番英雄事迹,苦笑着摇了摇头!连深处宫中的公主都知道了这些坊间所传,确实让许言有些意外。他见弄玉这般打量着自己,也不敢怠慢,忙上前几步行礼道:“臣许言,拜见公主殿下!”

弄玉见许言行礼,羞涩一笑微微还礼,清声道:“之前老是听缜弟提起许大人的瑶琴绝技不下那瑶琴技艺天下无双的虚大家,引得弄玉神往久矣,今日正好可以讨教一番,还请许大人不吝赐教!”到底是皇室之女,面对臣下,自然有一番得体的举止与言辞。

“二殿下和公主殿下谬赞了!”许言忙谦虚摆手道,“臣只能算是对抚琴有所心得,还算不上什么绝技,让公主殿下见笑了!”

弄玉掩口轻笑,不复多言,目光从许言转到了他身后怀抱瑶琴的虚洛嫦身上,又向楚棣问道:“父皇,那这位神仙般的姐姐又是谁呢?她是宫中的琴师吗?我之前怎么没见过呢?”

“哈哈……!”楚棣忍不住失声笑道,“她便是你口中的那位虚大家!”

“呀……!”弄玉一声低呼,眼中异彩连连,忙上前几步,不顾自己的身份行礼道,“原来姐姐就是虚大家,弄玉失礼了!”

虚洛嫦见公主殿下竟然向自己行礼,神色一阵慌乱,也顾不得自己的举止是否合适,忙扶起她,“公主殿下可使不得,民女身受不起!”

“受得起,受得起!”弄玉执意道,“弄玉一直仰慕姐姐的琴技,两年前姐姐来京都的时候,弄玉便想亲自拜见,只是身在深宫之中,轻易不得外出,只能饮恨错过。没想到今日竟然见到姐姐,让弄玉如何能不欢喜!”

虚洛嫦羞涩一笑,被一国公主这般奉承,心中总是高兴的。

“原来姐姐你就是虚大家啊,我之前还暗自琢磨姐姐是不是我的师娘呢!”楚缜突然出声问道,“姐姐,你快说说,你与我师傅相比,谁的琴技更为高明一些?”

许言和虚洛嫦闻言顿时大窘,两人羞得都说不出话来。楚缜还真是人小鬼大,那眼力劲显然还是相当不错的。

弄玉顿时白了楚缜一眼,欢快地拉起虚洛嫦的手转身往亭中走去,“姐姐,我教你叠沐兰花,我叠得可好看了,等我叠完了纸花,你再好好教教我抚琴的技巧!”

虚洛嫦微步跟着弄玉,不时回头娇羞地瞥上许言几眼,眼神甜美中微微有些幽怨。这坏人儿,教出的徒儿也这般满口胡言,这话也是他这小孩能说得出口的?

“不过姐姐,我也想知道,你和许大人比起来,到底谁更厉害?”弄玉淡眉一挑,边走边问道。虽然她刚才唬了楚缜一把,可她心中对楚缜所问也是极为赞同。

“不敢欺瞒公主,民女这抚琴的一些手势还是许言教授的!”虚洛嫦轻声答道。

“哈哈,十三姐,我没骗你吧,我师傅那可是文武全才,天下罕见!”一直紧跟在她们身后楚缜手舞足蹈得大笑道。

“去去,你懂什么?那是姐姐顾着她那还未上门迎亲的夫婿的面子呢,姐姐你说是吧?”

“十三姐,我师娘那绝对是肺腑之言,否则,她那可是欺君,师娘你说呢?”

“小十五,你再胡搅蛮缠,我可要揍你咯……!”

“你每次说不过人家就要动武,看你以后怎么嫁得了人,哎哟,你来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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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夜,祝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四十九章 弄玉戏楚缜(下)

楚棣看着他们一路拌嘴而去,脸上舒心地笑着,“朕这些儿女中,就他们俩最让朕头疼,也最让朕喜欢,走吧!”

许言看虚洛嫦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还好之前有何机的一声弟妹做好铺垫,否则楚缜和弄玉这番胡闹,不知道虚洛嫦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许言跟着楚棣走到了亭中,厅中另外还有三位女子忙上前来行礼!其中一位却也是楚棣的女儿静玉公主,而那两位年纪大一些便是楚棣的嫔妃,自然也是这两位公主的母妃了。

楚棣对他们的态度显然就没有对弄玉那般亲热了,只是淡淡到点了点头,待许言和他们见完礼后,望着亭外的湖面问道:“老祖宗还没来么?”

“老祖宗早上起得早,这会应该是念完佛经,正睡回笼觉呢!”弄玉的母妃身份稍为尊贵些,于是也便由她开了口。

楚棣淡淡地点了点头,径直来到另外一桌坐下,然后看了看持身躬立的许言,笑了笑指着身旁的座位道:“坐下吧,今日是家宴,朕本意是让你过来热闹热闹,你就不要再拘谨了,否则你这样候着,朕倒还不如让你回去自在些!”

许言也不勉强,挨着椅边坐了下来,望着正和弄玉她们一起叠沐兰花的虚洛嫦,心中稍稍平和些,接过伺候在身旁的小太监递过来的茶碗,轻轻地呷了一口。

楚棣看着许言,稍微沉默了一会,然后挥了挥手让身边的小太监走开些,对许言道:“呆会等他们叠完了纸花,你和虚洛嫦便一起到湖中去转转!朕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呆会等老祖宗来了,你们便直接在画舫上演奏,朕让人把那艘画舫的船首稍微摆弄了下,应了你们抚琴弄萧的一番清雅,想来你们都会满意的!”

“让陛下费心了!”许言一听楚棣的安排,心中微微有些感动。

“呵呵!”楚棣笑着摆了摆手道,“今日本该是你和许尚书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朕执意把你们召到宫来,你不要心中有什么不满就好了!”

“陛下言重了,这是陛下对臣的抬爱,臣心中只有感激!怎会不满!”许言忙正色道。

“有没有朕倒不知道,不过朕当你心里是没有了!呵呵!”楚棣玩笑道,说着他便也看一眼正和弄玉交头接耳摆弄着手中的花纸的虚洛嫦,心中嘀咕着,这孩子也没许言口中说的那般清冷么,可便是连虚洛嫦自己也不知道,因为许言,她的身上也慢慢发生了很多的变化。

“洛嫦这姑娘,朕瞧着也甚为满意,你今年也十八了,洛嫦的岁数应该和你相近,也是该考虑婚事的问题了,你自己可有什么计划?”楚棣轻声问道。

许言一愣,虚洛嫦在许府住下都已经一月有余了,这事身为许言父亲的许腾从来都没提起过。可今日刚和楚棣**,楚棣便盘问自己,这让许言心中微微有些诧异之余,还有些感动。“微臣还没想好呢,嫦儿是东海落霞岛中人,独自一人在京都,这婚事一但要筹划起来,便有些麻烦,而且她是飘韵门的圣女,这婚事有什么讲究也都不知道,所以臣心中虽然有这个想法,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楚棣闻言眉头微微一皱,心中却在思量着什么。以楚棣之前的想法,许言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儿子,给他安排的亲事也要门当户对才是,京中那么多王公大臣之女,有得让他挑!可自从那日听了许言一番话后,知道许言心中的真实。他便打消了心中的念头,自己对他的补偿,不能以他自己的意念为主,让许言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才是对他最好的补偿。

而且今日见到虚洛嫦,那份惊艳也让他不禁为之心中一动!无论相貌、品行、才学都是上上之选,只是这身份还是有些不妥,不过对楚棣来说,这会是问题吗?

楚棣正思量间,却听到旁边的弄玉发出一阵欢呼声,眼见是她们把手中的纸花都已经叠完,拢在一起,便要往湖边去。

楚棣哈哈一笑,饶有意味地站起身来,对许言道,“走,我们跟着她们去看看,朕这一年到头没几天放松的日子,今天也陪她们好好闹一闹!”

许言忙跟着起身,劝解道:“陛下说得是,陛下国事繁重,且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臣看陛下这些日子神色甚为疲倦,以后臣每日可到宫中为陛下抚上几曲清心解乏的曲子,定然能让陛下小憩一番之后,气色清爽,精神百倍!”

楚棣眼中闪过一丝感动,欣慰道:“你倒是有心了,你疏密院也是事务繁忙,就免了!朕自会注意自己的身体,你就不用担心了!”说着大步跟着弄玉她们往湖边走去。

许言走到亭边才发现,原来从亭中出来,下了几步玉阶,便是一个小码头,弄玉带着虚洛嫦正欢快跑到码头,待到了湖边便蹲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五颜六色的纸花,一朵朵地放在湖面上,很快那些纸花便随着清风,慢慢地向远处漂去……

楚棣也跟着蹲在一旁从弄玉手中接过一些,随着他们游放起来,口中不时和弄玉他们说着什么好笑的事情。只有许言缚手站在玉阶上,看着楚棣那难得一见的轻松,许言想起了自己前世的女儿。那时的他也是因为学校里的一些亲子活动,经常抽空陪着女儿一起。如今却是再也没有可能看到她了,如今已经过了十八年,她也应该出落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保不成都已经结婚生子了!

许言想起前世的亲人,不禁心中微黯,望着那一片苍茫的湖面,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正准备拈起腰间的玉箫,舒缓一下心中的情绪,却听耳畔传来虚洛嫦那清灵的声音,“言哥,你怎么了?”

许言下意识地接口道:“我想家了……!”

虚洛嫦微微一楞,这离开许言才不到半日的时间,怎么就想家了!以前见他在疏密院办了一天的事,神情间也不似今日这般凄茫,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呢?虚洛嫦心中暗自嘀咕着……

第五十章 冰弦释云水(上)

待众人放完怀中的纸花,刚要起身往亭内走去,便见一艘画舫荡开湖浪,正朝着码头缓缓开来。船首立有一人,正是那满脸麻子的小太监童兴。

楚棣手指那艘画舫,附在许言的耳边笑道:“这艘画舫本是朕闲暇时在湖中乘游所用,之前让童兴乘去为你装饰了一番,你看可还中意?”

许言闻言忙躬身行礼道:“多谢陛下,陛下这番安排,臣心中着实有些不安!”

楚棣笑了笑,宽慰道:“你若是心有不安,呆会老祖宗来的时候,你便好好让她乐呵一番!”

许言闻言一楞,有弄玉公主和楚缜这对活宝在,还用自己去逗老祖宗?再说自己从未见过老祖宗,也不知道她的喜好,还有自己这身份也不合适啊。

楚棣看许言微微发愣,知道他心中所想,解释道:“老祖宗年轻时也喜欢抚琴,只是现在岁数大了,抚琴有些不便,便是多般听别人弹奏!只是这宫中的乐师难得你和洛嫦这般技艺,今日你和洛嫦好好抚上几曲,让老祖宗开心开心!”

许言恍然地点了点头,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虚洛嫦,心中微微有些打鼓。

那艘画舫看着似是游得很是缓慢,可也转眼间便在码头边靠了过来!

只见那画舫分为上下两层,船身不大,却甚为精致!船首处刻着一颗怒目张扬的金色龙头,船身浮出水面之处,刻满了细腻的龙鳞,实乃楚棣御用的画舫。

画舫上的侍卫等船停安稳了,便忙抬起一块宽厚的朱红木板,铺在舫沿和码头之上。刚铺好木板,童兴忙颠着跳上木板,小跑着过来,拜倒在楚棣面前,“陛下,奴才已经把龙舫好好装扮一番,可以出游了!”

楚棣淡淡点了点头,“你带着许爱卿他们去吧,别忘了我嘱咐的事情!”

楚棣虽然在这些奴才面前仍旧摆出一副严厉的模样,但那眉色间掩饰不住的喜色还是让童兴抓到了,童兴见楚棣今天心情好,也腆着脸笑道:“万岁爷放心,奴才便是忘了自己的脑袋也不敢忘了您的交代!”

楚棣抬腿轻轻踹了童兴一脚,笑骂了他几句。心中对这小太监还是颇为满意的。说着便朝许言等人挥了挥手道:“你们上去吧……!”

许言闻言一楞,疑问道:“陛下,您不去吗?”

楚棣笑着往亭内的方向抬了抬手,有些无奈地取笑道:“朕还要侯着老祖宗,你们年轻人去吧!再说朕不在,你们也自在些!”

许言急道:“陛下,您不进这龙舫,臣怎敢僭越!”

“无妨!”楚棣和颜悦色道:“今日是家宴,不谈宫中礼仪!你们去吧,朕有些乏了!”说着便带着那两位嫔妃,扔下许言他们,径直走上玉阶,没入亭内。

“许少保,跟杂家上船吧!”童兴从地上爬起来,一脸谄笑地望着心潮起伏的许言。

一边的弄玉公主和楚缜却有些急不可待地嬉笑着冲上木板。童兴一见,吓得魂飞天外,顾不得许言,撒腿跑过去扶住他们,口中嚷道:“我的小祖宗诶,你们可小心点,要是你们掉下水去,奴才便是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虚洛嫦淡眉微皱,望着许言,她自然也知道这龙舫不是她这样的身份能轻易进入的。许言见虚洛嫦无声询问自己,微微点了点头,面露轻松之色,拉起虚洛嫦的手,便往木板上行去!

虚洛嫦被许言热手一捂,顿时不胜羞意,霞浮双颊,想要挣脱,却被许言拽得更紧!这呆子,身边这么些个外人,他想要干什么呢?

站在虚洛嫦一边的静玉公主,微微有些惊讶地望着许言的举动。这许少保还真是大胆咧,可如果自己也被他这般牵着手上船,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呢?

静玉公主年方二八,正是青春的年华,心思活络的时候!妙目不时地查探了许言几眼,望着许言那俊朗的模样,不禁心如撞鹿一般跟着许言他们步上木板!

龙舫重新离开码头,朝湖心中驶去。

许言携着虚洛嫦静静地站在船首,望着波光粼粼,水雾飘摇的湖面!一时心宽神怡,怡然自得!静玉公主满目艳羡地望着这一对轻身依偎的璧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自视甚高的她,却忽然自己有些卑微得可怜。

弄玉和楚缜一上船便已经四处跑开,引得童兴带着几个太监追着他们身后,哀声高喊。

时间几近中午,太阳有些炙热,但龙舫的船首处,早有侍卫立起了大大的伞盖,却不是楚棣的御用之物。

龙舫驶到湖心间,便停了下来,缓缓地随着波浪摇晃着!

许言抬眼四望,一片水天接壤,满目苍茫。目极之处,隐约中好似有几艘画舫摇曳其中,湖面上不时有几只沙鸥在追逐而过!许言好似感觉自己被置身于一座荒岛之上,一时一股孤独悲戚的情绪萦绕而起,夹着之前那思念前世前人的情愫,一下子便冲上了许言的心头。

“言哥,可是想抚琴一曲?”虚洛嫦原本搀在许言臂膀上的玉手,已经滑到许言的手上,轻轻地握着,已是感觉到许言内心的激荡,温声询道。

许言侧首笑看了虚洛嫦一眼,抬起她的手在唇间轻轻一吻,便反身走进舱中。舱中的窗棂下置放着两张案几,其上各有两架瑶琴!

看到那两架瑶琴,许言满面喜色的扑了上去,如是发现了什么奇珍异宝!

之前童兴告诉许言,一楼船舱大厅内有两架瑶琴的时候,许言本没什么指望会是什么传世名琴。可当他看到这两架瑶琴时,还是被惊呆了!

许言抬起颤抖的双手轻轻地从其中一架琴身滑过,经岳山、龙龈,转向琴底的雁足,再从琴腹内缓缓掠过“舌穴”、“音池”,直到尾部的“韵沼”,最后在再翻过琴底,双眼凝视着“龙池”、“凤沼”,眼中目露痴迷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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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第五十章 冰弦释云水(下)

只见这瑶琴的龙池上刻寸许行草“大圣遗音”四字,池下方刻二寸许大方印一篆“包含”二字,池之两旁刻隶书铭文四句“巨壑迎秋,寒江印月。万籁悠悠,孤桐飒裂”十六字,俱系旧刻填以金漆。漆色璀璨古穆,断纹隐起如虬,铭刻精整生动,金徽玉轸、富丽堂皇,非凡琴所能企及。

“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虚洛嫦,眼望着许言手下那架瑶琴,手掩檀口,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

“大圣遗音!”许言连连惊叹道:“嫦儿,这竟然是大圣遗音琴!”

虚洛嫦美目连连异闪,小心翼翼地荡到许言身边,仿佛生怕惊醒那沉睡了千年万年的琴魂一般,附在许言耳畔轻声问道:“你可看清楚了?”

“你自己看!”许言神情激动地指着龙池上那“大圣遗音”四字说到!许言并不是没见过什么好琴,可让他无法理解的是这,存在于前世只能远观无法近抚的千古名琴,居然在这里见到了,而且它的古韵就在他手指下轻轻地流淌着。

“真的是!”虚洛嫦心中的惊讶不在许言之下,她手中那把遗忘在岛中亭内的瑶琴,唤作洗凡琴,也算是一架名琴了,可与这大圣遗音琴相比,却是相去甚远。

“那另一架呢?”虚洛嫦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向另一架瑶琴望去。

“那是冰弦琴,以猗桑为琴身,以冰蚕丝为琴弦!”许言走到那冰弦琴面前,轻手按在琴弦处,触手一片冰凉滑腻,许言难以置信地微微摇了摇头,继续说到:“相传这冰蚕,长有七寸,浑体黝黑,有鳞有角,常年以霜雪覆之,成年后作茧,茧长有一尺,其色五彩,织为文锦,入水不濡,以之投火,经宿不燎。没想到这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古琴,竟然也让我们看到了,看来这皇宫中还真是有不少稀世珍宝!”

虚洛嫦虽然不识这冰弦琴,可还是被许言这一番描述打动,忍不住伸手滑向琴弦,那琴弦上的寒意如蛇般“簌”地一下钻入虚洛嫦的指中,让她忍不住浑身微微一颤!

“来人!”许言微微一喝,却把沉浸其中的虚洛嫦给唤醒,只见她满目痴迷之色,显然是看中了这架冰弦琴,却知道这肯定是皇帝钟爱之物,也不敢奢求。

外面走进了两个小太监,躬身行礼道:“少保大人,有何吩咐?”

“把这架冰弦琴连同案几给我抬到船首处!”许言一脸期待地吩咐道。

待那两个小太监将冰弦琴和案几一同抬出后,许言欣喜地拉起虚洛嫦的玉手兴奋道:“嫦儿,这冰弦琴便由我先来尝试了,那大圣遗音琴却是留给你了!哈哈!”许言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我原本担心你那佛曲演绎不够通透,如今有这大圣遗音琴,可做到事半功倍了!今日定可让你大放异彩!”

虚洛嫦自然也知道,拥有一副好琴对自己在演绎琴曲的时候有多大的帮助!一时心驰神往,美目连连瞥向大圣遗音琴。

“要不,你自在舱中练习,我可要忍不住了!”许言看出虚洛嫦眼中的迫切,忙道。

“不用了!我且随你听听这冰弦琴的音色,再说我也好久不曾听你好好抚上一曲了!”虚洛嫦娇笑道,一脸柔情地望着许言。

“如此甚好,我们走!”许言拉着虚洛嫦便出舱而去。

待他们出舱而来,那两个小太监早已把琴案摆好在船首处,案后放有圈椅。许言忙飞身坐下,双目微合,静静地深呼了几口气,让心中的激荡平复下来。

身在许言一侧的虚洛嫦,望着许言那副飘然的模样,心尖漫过一阵阵的温柔!这就是自己心爱的男人,此刻,还有什么比看着他抚上一曲更能让她满足的呢?

好是一会儿,许言才长吁一口心中的浊气,缓缓抬起左手按在弦手,右手便缓缓撩拨开来……

清亮明晰的泛音开始渐渐跃起,点点而破漫过船首,朝湖面一层层弥漫过去……

飘逸的泛音不禁让人随着明快的音符进入那碧波荡漾、烟雾缭绕的意境。此时的许言随着琴音开始慢慢舒缓着自己的心绪,左手手指轻灵的吟揉着,右手慢慢地跟着托抹着,一丝丝抑郁、忧虑的情感从之间流淌而出,漫过身后众人的心间……

泛音渐渐婉转低下,中音一时消弭,而低音层层递升,旋律浑厚而起,许言的左右手开始缭乱起来,荡揉之势顿起,好似水天一线间,那云水奔腾而来,轰鸣声直入天际!忽而泛音绵绵荡起,好似翻涌的浪花杂乱的拍打着水面。

许言的左手勾、剔之势悄然而出,如落英飘摇,右手却是绰注拨起,如激舞的狂碟出入琴弦间!高音顿时突起,丝毫不显突兀,低音依旧绵绵荡开,高低音相互交错着,竟然不见杂乱,好似那云水已扑面而来,卷起那一堆千层雪,点点飘落在船间众人的脸上。

这高低音缠绵的交缠在一起良久,众人似乎处在云水间,随着浪头一直连绵向那更远之处翻涌而去,如尘雾般细腻飞扬的浪花笼罩着他们全身,让众人惊愕间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

突然按音、泛音、散音的音色毫无预兆,却无比巧妙的破开,许言左右手顿时急速狂舞,不见踪影一般,双手间拨刺、滚拂轰然而起。万般幻想之间,众人之间惊涛拍岸后,那漫天飞舞的浪花掩映着五彩的光晕,交织成一幅天光云影、气象万千的图画。

按音、泛音渐渐微弱,散音如期而至,清破而起,许言双手出云探雾间,竟引出一声声的清唳,许言心中原本应该呼应箫音的“吟”字诀,竟然也为之呼应而起,随着那一声声许言前世久久不能完美突破的清唳声,如一闸怒波汹涌而去,澎湃间已经突破“吟”字诀,顺利跨进“人”字诀的境界。

许言心中惊喜交加,原本微微有些紊乱的气息,在突破之际,倾刻间平复下来。手间挥洒更为从容优雅,而右手手势更见惊骇,如神龙肆意出入云水间,不着痕迹!

而清唳声好似从四方连绵低压而来,好似一只只飞舞在云水间的沙鸥,伴着那喷涌而出的云水光影,尽情欢快地鸣唤着……

清唳声维持良久才缓缓飘远而去,好似不复存在一般!许言的手势慢慢回落,一番狂舞之后,渐渐显露那一双修长的白手。低音幽幽徘徊而起,浑厚的音色上行而又回折起来。那云水裹着前涌的浪意缓缓退去,重新淹没于目极之处!

众人眼中的幻想渐渐消逝,唯余耳中一丝丝袅袅地琴音,在船首萦绕翻转后,洒落在湖面间,往苍茫处漫去……

第五十一章 怒焰与清冷(上)

一首《潇湘水云》中那“清、荡、涌、远”的含蓄之美完美地被许言演绎而出。

许言双手按弦,感受着琴弦上的丝丝寒意,许言这一番撩拨,琴弦上竟然丝毫不见温热,依然冰澈入体。不愧是冰弦琴,竟然奇异如斯!

许言双目一直久久不曾睁开,好似还是沉溺在曲中那一番幽远的意境中!实际是许言体内的真气突破“吟”字诀后,他还需要好好凝炼、引导一番。

虚洛嫦面对许言,一双美目流出痴迷之色!许言每一次倾神演奏,总让她恍觉自己的爱人不应该是存在这人世间一般,让她心中涌起无尽的敬仰之情。对的,这与她和许言之间的感情无关,只是纯粹的敬仰,许言在瑶琴上的造诣,却不是她自己能比的!

更让她惊骇的是,而就在许言刚刚突破“吟”字诀的时候,那连绵的清唳声居然也引起虚洛嫦心中的“唤”字诀,丹田中一股真气喷涌而出,那原本已经遏制她许久的“唤”字诀瓶颈,居然顿时消散于无形。她竟然也跟着许言同做突破,两人双双进入“人”字诀。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抚琴也能呼应起《泣吟萧诀》么?

许言在凝练引导游散于四肢中的真气,而虚洛嫦正沉思刚才那诡异的一刻!而船首立着的众人,呆呆地望着许言,久久不做言语!那被琴音引来的弄玉一脸震惊地望着扶琴而坐的许言,脑海中思绪如潮!原来姐姐说的没,这许少保竟然真有这般出神入化的琴技,那般缭乱的手势,却是自己见所未见!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两艘画舫已经静静地停靠在龙舫一边,一艘画舫正是傅皇后带着大皇子和丞相傅齐轩等人,另一艘却是孟佟和容王世子楚宓带着几位驸马。

他们自然是被许言那美妙的琴音所引,然后循着琴音而来。到了近处才发现居然是许言在抚琴,不禁大为诧异,他们靠近之时,正是许言奏到高潮之处,那扑面而来的意境,让他们相互间简单行礼后,便各自凝神聆听,不敢对许言有所打扰!

待许言奏完扶琴而坐的时候,都是一脸复杂之色的望着许言!

“这么就完了?”孟佟看了看身边的楚宓,意犹未尽道。

楚宓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如此天籁,竟然是言弟所出,这位疏密院的掌院大人却是给我太多的惊喜了!”

“哈哈……!我这位兄弟允文允武,确实是让我大大的意外啊!”孟佟笑道。

“咦?怎么回事,孟兄?”楚宓揶揄道,“前些日我还听说你和他闹上了一场,带着亲卫围了疏密院,这事都惊动了陛下,怎么这么快就变成你的兄弟了?”

孟佟老脸一红,讪讪笑道:“我们这叫不打不相识,打完我便带着他去了你……”

孟佟话还没说完,楚宓忙给了他一神色。孟佟自知失言,尴尬地笑了笑,朝许言这边望来!

另一艘画舫上,傅皇后也是一脸惊诧地望着飘然而坐的许言,当坐在她身边的傅齐轩告诉她眼前这位孝白青年便是许言的时候,她的内心翻起了滔天巨浪。但凡女人没有不喜欢音乐,而琴音更是上上之选,她听过宫中乐师弹奏瑶琴不知几何,可却无人能如许言这般弹奏出由音入境的尽登峰造极的境界。这许言眼看还不到二十岁他是如何做到的?

一边的傅齐轩也双目紧紧地盯着许言,右手不断捋须,心中感慨了半天,怅然道:“孰料此子竟然有如此造诣,老夫今日算是开眼了!许腾有子如此,夫复何求啊!”

傅齐轩的一阵感慨却引来大皇子楚纮对许言一阵白眼,之前许言的音乐着实吸引了他,可当他知道弹奏的人便是许言的时候,心中一股莫名的排斥,让他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背对他的一位桃红少女,从那绰约的身姿中,楚纮便能感觉到此女绝非凡色!他仔细地思量着,自己众多妹妹中,却是没有她这份清冷的背影,宫中何时多了这样一位女子?

傅齐轩自然是把楚纮那副不屑的神情看在眼中,不慌不忙道:“殿下还真别不服气,换做是你啊,这琴曲能把它演奏一遍,便已难能了,何况要有这番意境?老夫自问听过琴音无算,却从来没有见过在这琴音中能演化出无数的幻想,真是叹为观止啊!”

傅皇后也跟着附和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因为傅齐轩低贬自己儿子而恼怒!

楚纮却轻哼一声,不以为然道:“奇技淫巧,何足挂齿。我们楚国要是文能治国,武能安邦的良才,可不是这只会抚琴做作的臣下!”

“你这孩子,就是见不得人好!”这回傅皇后也忍不住责怪道,“这琴棋书画中,琴乃是四艺之首,文人墨客、天下士子无不以精于此道为荣,在你口中怎么就变成了奇技淫巧。再说许言当日在灵隐寺外救得陛下,这武又是独得一筹。在本宫眼中,确实是文武全才,不可多得啊!”自从那日傅齐轩让她好好与许言亲近亲近,便在傅皇后的心中落了根,今日更见许言比自己想像中更为俊朗多才,心中拉拢之意更浓,如果有他和许腾众人支持,自己的儿子坐上太子之位,还不是板上钉钉么!

心中这般想着,望着许言的眼中顿时流露出几分异彩。

楚纮一听到灵隐寺外,神色中顿时有些不自然,望着许言的目光更多了一份凌厉之色!可他口中却连连高呼道:“好,好、好!母后说得都对!儿臣我小心眼了……,可他这琴曲也弹完了,母后和我在此,也不见他来行礼,端是无礼得恨!”

傅齐轩目视许言微微摇头道:“殿下这番又是说错了,老夫虽然不习武艺,但也看得出他先前一番弹奏却是用了内力,否则那时我们这艘画舫离得这么远,又如何能听得到!此时他应该是闭目调息,想来是之前运功抚琴时出了什么状况!”

傅皇后闻言点了点头,静静地等待着许言睁开双眼,也能好好与他攀谈一番。

楚纮见自己徒讨无趣,便把目光重新落在那桃红少女的身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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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怒焰与清冷(下)

昨天不知是系统的问题,还是江南多点了一下,重发了上半章!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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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的注视下,良久,许言才缓缓张开双眼,眼眸中更见通透!不及和虚洛嫦说上些什么,耳边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呼喊:“兄弟,你怎么也来了?”

许言忙抬头望去,却见船首边上已经靠着两艘画舫,这呼喊着正是从其中一艘中传来。一脸笑意的孟佟和楚宓立在船首处正朝他扬了扬手。

许言微微一笑,站了起来朗声道:“怎的,许言就不能来么?”说着走到船言朝孟佟和楚宓没好气地行礼道:“许言见过孟驸马爷,世子殿下!”

楚宓却不和他多言,引着许言望向另一艘画舫,催促道:“快去叩见皇后娘娘和大殿下!”

许言看着那静坐在船首傅齐轩身边,一身盛装、头挂凤钗的傅皇后正一脸笑意地望向自己!脑中哄地一下炸开来,刚才自己坐了调息那么久,真当是无礼之极,也不管谁是大皇子,忙跪倒在地朗声道:“臣许言,叩见皇后娘娘千岁,叩见大殿下!”

许言身后的静玉、弄玉和楚缜见许言醒来,便也跟着有些不情愿地跟着跪倒在地,口中高呼着。

虚洛嫦见许言这么一拜,心中微微一慌,转过身来往那船首瞥了一眼,见到那居中而坐的美艳夫人,知道那便是许言嘴中的皇后,不慌不忙地微微一福。她初见楚棣便是如此,见到皇后也自然不会有什么区别。神情清冷中自有一番傲意!

“许卿无需多礼,平身吧!你们也平身吧!”傅皇后展颜道,说着望向独自站立的虚洛嫦,惊艳间眉头微微一皱,语气中微微有些不悦道:“你是何人?见到本宫为何不跪?”

虚洛嫦淡淡一笑,美目顿时一冷道:“民女只跪天地、父母、从不跪旁人!”

“大胆!”傅皇后怒极而立,一双凤目冷冷地射向虚洛嫦,杀意顿起。

傅皇后这一声大喝,惊得许言一时不知所措。他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此时楚棣不在,若是傅皇后执意要问罪虚洛嫦,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傅皇后这一声大喝不但吓坏了许言,却也惊醒了此时正望着虚洛嫦魂游天外的楚纮!楚纮之前便一直注视着虚洛嫦,等虚洛嫦回身那一刻,立刻惊为天人,脑中一轰,口中的涎水几乎控制不住便要流了下来!这世间居然还有如此天仙般的女子,我的天爷,你还让不让我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楚纮的心中连连吼叫着,神色痴迷间,好似这对面的龙舫中便只有她一人,临风独立,飘飘如仙!

直到他被傅皇后的怒喝声给惊醒过来,茫然地望着气得身形乱颤的母后。

“你当本宫不敢治你的罪吗?”傅皇后看着虚洛嫦那副淡漠的神情,不禁心中怒火更盛,如果不是因为她身处龙舫之上,早就下令拿住她了。这能登上皇帝御用的龙舫,身份必然不会简单,看她国色之姿,难道是皇帝新欢?可皇帝已十多年不曾新染女色了!那这女子到底是何身份,

“你敢与不敢,关我何事?”虚洛嫦见许言向自己微微摇了摇头,想起进宫前许言嘱咐的,楞把后面的话生生给咽了回去!

“你……!”傅皇后原本稍微冷静下来的情绪,被虚洛嫦这一句话刺得几乎七窍生烟,嘴巴哆嗦着,却怎么也说不出什么来。

许言眼看几乎要不好收场了,忙挡在虚洛嫦面前,为虚洛嫦解释道:“皇后娘娘,这位虚洛嫦姑娘是陛下请进宫来为老祖宗弹奏瑶琴的,只是头一回进宫,不知宫中的礼数,微臣替她向您道歉了!”

傅皇后见许言出面,怒火稍熄,询问道:“弹奏瑶琴?本宫想像不出这天下间还有谁能把瑶琴抚得如你这般出色,就她?空有其表而已!”

虚洛嫦这回并没有任何回应,在她心中是认可傅皇后前面所说,只是后面的半句她已懒得回应而已,望着许言那一副紧张的神色,她才恍然醒悟,许言和自己不同,他有那么一大家子的人都生活在这里,自己不高兴了,便可飘然而去,这皇宫随大,她想要离开却非难事!可许言却不行,为了不给许言再增加额外的麻烦,她选择了沉默。

“皇后娘娘抬举微臣了,这寸有所长,尺有所短,说起抚琴虚姑娘自有她的长处是微臣无法企及的,再说到时为老祖宗弹奏,微臣只是配合虚姑娘吹箫而已,所以您看?”许言微微抬眼瞥了傅皇后一眼。

“娘娘,今日是陛下的家宴,且不要为了这些琐事而败坏了兴致!”一直沉默不语的傅齐轩开口劝解道。他看着虚洛嫦看着许言的眼神充满了温柔,心中显然把握住了什么,附在傅皇后耳边轻声道:“我观这女子与许言交情非浅!今日陛下把他御用的龙舫都给许言乘坐,可见此子在陛下心中地位日见高涨,妹子何不给许言一个面子,就此过了,也算结个善缘。他今日承下妹子这份情,于我们之前的计划可有莫大的好处!如能籍此顺利拉拢许言,那就是莫大的收获了!”

傅皇后听到许言抬出老祖宗,心中本意也是就此作罢,听自己的哥哥这么一说,微微颔首点了点头,才朝许言道:“许卿,今日此事本宫给你面子,不予追求,若有下次,本宫定然严惩不饶!”说着,朝身后伺候的太监吩咐道:“起船,回岛……!”

经过这么一出,她原本想和许言好好攀谈一番的心思也没了。

“许卿,改日进宫,可到德宁宫一叙!”眼看画舫渐渐驶开,傅皇后面向许言和颜悦色地向许言发出邀请,今日有些败兴,改天有机会定要好好和他亲近亲近!

“臣遵旨!臣恭送皇后娘娘、大殿下!”许言一躬到底,却朝虚洛嫦偷偷打了一个眼色,却惹得虚洛嫦娇颜一展,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那楚纮眼见离得虚洛嫦越来越远,正失望间,却见虚洛嫦忽展那沉鱼落雁般的笑颜,不禁看得痴了……

第五十二章 交心话今初(上)

望着那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画舫,许言长吁了一口气,回到椅子上坐下,才发觉背后微微发凉,长衫早已被汗水渗透,贴在了身体上。

虚洛嫦望着许言那副神色,心中虽然有些好笑,但更多的却是不忍!走到许言的身边,轻声道:“言哥,刚才都是我的错,不过你也不能都怪我!”

许言轻轻地摇了摇头,笑道:“傻瓜,我怎么会怪你呢!”

许言刚说完,却听“啪”的一声响,许言忙抬眼望去,却是孟佟让人从他们那艘画舫上搭了一块木板过来,然后和楚宓小心地走上木板,往龙舫上走了过来!

许言忙重新站了起来,带着虚洛嫦迎了过去。

“兄弟,刚才可真是把我给吓坏了!”孟佟搭上许言伸过来的手大声笑道:“哈哈……我可从未见过皇后娘娘发过这么大的火!”说着,便轻身跳到了甲板上。

“你倒还有脸说!”许言瞪了他一眼,笑骂道,“你既然知道凶险,为什么不见你劝解上几句,皇后娘娘好歹也是你丈母娘!”

“嘿,可不是做哥哥的袖手旁观!”孟佟拍了拍刚跳下来的楚宓道,“你问世子殿下,如果哥哥我这般冒然出头了,会是个什么结果!”

楚宓揶揄道:“估计那会孟兄要是开口劝解的话,直接让皇后娘娘派人给扔到湖中去了!”

“去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孟佟推了楚宓一把笑骂道,说着附在许言耳边悄声道:“兄弟,你是不知道我那丈母娘的厉害,她最是痛恨自己人帮着外人,刚才那样的情形,哥哥我要是开口劝解,别说以后还能不能进得了德宁宫,便是进我自家的府邸,哥哥我也得好琢磨一番!”

许言惊疑地望着孟佟,撇着嘴角微微地摇了摇头。

“嘿,你还别不信啊!”孟佟焦急之下,声音也大了起来,“否则,你说哥哥是那般没义气的人么?”

许言拍了拍孟佟的肩膀笑道:“你还真急了,小弟知道孟兄不是这样的人!呵呵!”

此时,弄玉公主却从一边闪了出来,嚷道:“大姐夫,不是听说你和许大人不对眼么,今日怎么这般亲热,可是被许大人欺负狠了,这下便老实了!”

孟佟老脸一红,咧嘴喝道:“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啊?去去,和二殿下一边玩去!”

“嘻嘻!”弄玉不以为意地拍手笑道,“大姐夫脸红了,看来还真让我说着了!”

孟佟一听更为恼羞,却拿弄玉这丫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腆着脸凑到弄玉耳边轻声哄道:“我的小祖宗诶,你还让不让你大姐夫活了,你听话,和二殿下到舱内玩去,大姐夫记得你今日的好,回头便给让人给你捉几只好鸟来,好不好?”

“当真?”弄玉脸上一喜,撅着嘴道,“可别再像上回胡乱捉几只麻雀来糊弄我了!”

“知道了,知道了!”孟佟连哄带骗地把弄玉和楚缜推进了舱内,再向童兴使了个眼色,那童兴倒也伶俐,请起静玉公主一起走到了舱内。

“呼……!”孟佟看到他们都进去,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望着许言等人一脸的狭促之色,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个小祖宗,可不是省油的灯!”

虚洛嫦眼见着舱外就自己一个女子,忙和许言打了个眼色,朝众人微微一福,便也闪入舱内。

孟佟呆呆地望着虚洛嫦那妙曼的身影消失在舱门内,心中若有所失,好一会才回过神来问许言道:“兄弟,这位虚洛嫦姑娘是你什么人?难不成她便是你那夜所说的牵挂?”

许言脸颊微微一红,看着盯着自己的孟佟和楚宓笑道:“正是!”

提到那夜,孟佟心中便是想起了什么,嬉笑着凑到许言的耳边戏弄道:“兄弟,不是哥哥我说你,那夜你可不够厚道!”

许言闻言,忙把孟佟拉到船边,捶了他一拳低声骂道:“你做死啊,这么大声响,万一要让她听见了,小弟我可就惨了!”

“瞧你那怂样,也就摸了摸人家姑娘的手,怕成这样?”孟佟一脸鄙夷地看着许言。

“我的哥哥诶,你可小声点,你再嚷嚷下去,她可就全听见了!”许言苦笑着,恨不能把孟佟的那张大嘴给缝上了。

站在一旁地楚宓看着许言和孟佟那热乎劲,微微有些眼热!他们这才认识几天,可神情中那份亲切,却是自己和孟佟相识这些年来未曾有的。孟佟和楚宓一样也是出身于北线大营,自然早年便已经相熟,再加上他被招为驸马,两人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此时,站在楚宓身后的一位身穿华服的白脸青年忍不住走上来微微有些不悦道:“世子殿下,那许少保仗着陛下的宠信,也太目中无人了,我等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也不见他过来招呼!”

楚宓一看,正是安玉公主的夫婿,刑部尚书齐刚的大公子齐秦,微微一笑,心中却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整日把自己的老子挂在嘴边,瞧你那点出息。

“齐兄所言甚至,我等好歹也是一国驸马、皇亲国戚,什么时候被人这般冷遇,真是岂有此理!”说话的同样是一身华服的一个国字脸青年,样貌也有几分英武。

楚宓淡淡地看着这位宁玉公主的夫婿,禁军都统王德昭的独子王天凌,心中却也骂道:你小子虽然比齐秦好一点,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其他两位驸马眼看许言,神色间也是一副不爽的模样,几乎也要出声叱责。

楚宓见许言几乎引起了众怒,忙展颜劝慰道:“诸位,稍安勿躁,许少保不是高傲无礼之人,没见他与孟兄有事商谈么,呆会等他过来,我在为你们好好引荐一番!”

楚宓虽然不鸟这没几个干正经事的二世祖,却也抹不开他们身为驸马的面子,只能好言相劝,一个劲地帮许言圆起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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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交心话今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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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哥哥那日请你到那摇乐坊,却是还有一桩事要托你来着!”孟佟和许言嬉闹了一阵,喘了口起,便一脸正色道,“谁知那夜你不告而辞,弄得哥哥前两天也不好来寻你!”

许言看着孟佟的表情,已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拍了拍了孟佟的肩膀叹气道:“孟兄,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兄弟早给你安排到前面了,只是你这弟弟,这犯的事也忒多了些,这盐商们弄上来的证词就足足有一匣子啊。你也知道这事情兄弟我也不好太过编排,只是我让下面的弟兄往刑部送的时候稍微掂量着点。哎,你这弟弟,以后这皇粮饭恐怕是吃不上,不过这牢狱之灾,做兄弟的可给你圆了!”

孟佟闻言大喜,忙朝许言深施一礼道:“多谢兄弟了,兄弟这份情,做哥哥的记在心里了!”显然许言的安排已经超出他的预料,他的本意也是想许言编排一番,能够让孟传少受几年罪便好了,没想许言却给帮他做到这份上。

“欸……你我兄弟,就不扯这些了!”许言微微摆了摆手,“不过,你这弟弟今后可要管紧点了,不瞒孟兄,小弟我虽不是什么善人,可心里也最为痛恨这等横行街市,恃强凌弱之徒,这回要不是孟兄的面子!小弟我可绝不会违心这么做的!”

“那是,今后我一定着紧管教,他这小子,其实本性不坏,只是被下面的一帮狗崽子给教唆的,见有利可图,这心思也便大发起来!”孟佟一个劲地点头,心里乐开了花。

“这样就好!”许言抬头望了望天,时间已近中午,不禁感觉到腹间有些饥饿,眉头一皱询问孟佟道,“这陛下也没叫我们回去的意思。小弟早点吃得少,现在却有些饿了,也不知道这龙舫内可有什么填肚子的东西!”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饿了!”孟佟拉着许言走到楚宓身边,正要和楚宓说什么。却见楚宓一把拉过许言,对着那几位驸马道:“许言,许思凡,皇子少保、疏密院掌院,大家都认识了吧!”

说着也不等那几个家伙开口,便帮许言介绍道:“这位安玉公主的夫婿,刑部齐尚书的大公子齐秦;这位是宁玉公主的夫婿,禁军都统王德昭大人的独子王天凌;这位是……”

等楚宓一口气都介绍完了,许言笑了笑对着几位驸马上前行礼道:“许言见过几位驸马爷!”

那齐秦之前还对许言百般不满,一见许言主动行礼,忙堆着笑意谄笑道:“不敢不敢,久闻许少保之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哼……!”那齐秦话刚说完,就见王天凌一副鄙夷的神色望着齐秦,冷冷地嗤了一声。

齐秦有些尴尬地看着王天凌,又瞥了许言一眼!他知道王天凌对自己刚才那样的行为有些不耻。可许言怎么说也是疏密院的掌院,他下面的四处可是一直都是他们头顶上的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架到自己的脖子上,他也只敢在许言背后嘀咕几句,当面他可不敢去招惹许言。他们几个除了王天凌在他父亲手下任了个正四品的都司,其他也只是在朝廷的闲散部门挂了个职,品阶虽然还过的去,却也没有什么大的实权。

王天凌的嚣张自然是有他的本钱的,许言虽然名为皇子少保,可当初楚棣却没有升他的品阶,也是正四品的品阶!王天凌也是正四品,虽然对许言也有些顾忌,可让他像齐秦他们那般谄媚讨好,他却是做不出来的。

许言不以为杵,朝齐秦等人连声谦虚,抬手邀请众人往舱内而去。

众人进入舱内,却见虚洛嫦正坐在案几前,凝眉调试着那架大圣遗音琴,弄玉拉着楚缜等人正围在她面前,仔细地看着虚洛嫦的手势。

虚洛嫦见许言和众人走进来,只是微微朝他们点了点头,继续坐在圈椅上,一下一下拨弄着手中的琴弦。

许言没注意到虚洛嫦眉间那副为难之色,看见伺候在弄玉和楚缜身旁的童兴,忙向他招了招手,然后走到了舱外!

童兴忙一脸谄媚的跟着许言走出舱外,小心地问道:“许少保有何吩咐?”自从那日傍晚在御书房,见到楚棣与许言一番让他似懂非懂的交心之后,他便知道许言在楚棣心中的份量,绝不是其他臣子能比拟的。所以他怎敢怠慢。

许言附在他耳边轻声问道:“童公公,舱内可有什么暖食能填肚子的?”

童兴回道:“许少保且稍等片刻,我已让人在准备酒菜,一会便可开席了!”

“哦……?”许言满意地拍了拍童兴的肩膀笑道,“难怪陛下时常在我耳边夸奖童公公,今日我算是亲身体验到了,呵呵!”

童兴眉间大喜,满脸的麻子都跟着欢腾起来,“许少保过奖了,这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本分,能伺候陛下和许少保舒心了,也是我们的福分不是!”

他现在虽然在楚棣的跟前听差,都终归是资历不够,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太监如何计算着要把他拽下来!所以,他也一直小心行事,不敢有半分疏忽。今日许言随口一句,却是让他喜出望外。

“哎……!”许言摆手道,“童公公,虽然咱们接触的日子不长,可许言从来没把你看做成奴才,我可当你是兄弟一般来处着的!”

说着许言像回忆起某些事情,淡然道:“许言听闻公公自幼离家入宫,在宫中吃尽疾苦,如今才熬成陛下跟前的敬事,殊为不易啊!这与许言年幼的时候何其相似,许言如果不是因为无意间在灵隐寺外救下陛下,从而认祖归宗,恐怕如今便还是游荡于江湖,风餐露宿,漂泊无依!其他人看着你我在陛下跟前甚受宠信,可又有谁知道你我所付出的!”

童兴整个人呆立在一边,嘴中喃喃地好似在说些什么!他被许言的一番话给震撼了,自己这些年在宫中苦苦挣扎的画面,一副副清晰地呈现出来,接着脑海中瞬时想起了他和许言的几次接触,更觉得许言对自己是诚心相交的。

童兴眼中闪过一层薄雾,他自幼净身入宫,却从来没人能与自己这般贴心,许言的语言像是有魔力一般,轻易地就撬开了他的心扉,他突然脑海中想起那日的傍晚,许言伴着陛下站在御书房的窗前,两人沐浴在金色的夕阳之中,许言一番话,便是让陛下在御书房中整整一夜不能入眠……

第五十三章 许言的担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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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言轻轻地拍了拍一脸激荡的童兴笑道:“如今你我算是苦尽甘来,所以今后我们更要相互守望,扶助帮持,早日帮助陛下完成他一统内陆的心愿。”

“许少保说得是!”童兴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花,哽咽道,“今日许少保的一番言语让杂家甚是感慨,能得许少保为知己,杂家此生无憾矣!”

“许言亦是如此!”许言微微一笑询问道,“今日我观陛下神情甚为疲惫,可是他这些时日经常熬夜批阅奏折?”

“哎……!如今西南那边和南蛮谈判一直僵持着,而东南战事又进展不大,陛下心忧如焚!时常夜不能寐,多半都是在御书房将就合上几眼,天没亮就又要上朝!”童兴摇了摇头,黯然道:“可杂家也不敢多嘴,看着陛下日渐消瘦,杂家这心里也不是滋味啊!”

西南、东南诸事不顺,许言自然也是知道的!他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今日我也劝谏了陛下一番,我想陛下没放在心上,以后还要童公公多加劝阻,不要担心惹怒陛下了!陛下对真正关心自己的人,从来都不会过于责怪,你放心便是!”

“杂家记下了!”童兴点了点头,望着许言目露敬佩之色。

“走吧,我们进去!”许言笑着拍了拍肚皮,“今日早点不敢吃得太多,怕忍不住打嗝冲犯了老祖宗和陛下,此时早就开始叫唤了!”

童兴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心想这小许大人还真是一位妙人儿。

许言和童兴返回舱内,却见之前进去的孟佟和楚宓等人也跟着弄玉他们围在虚洛嫦身边,一脸专注地望着虚洛嫦拨弄琴弦的双手。

许言微微有些错愕,走到虚洛嫦身边!

虚洛嫦正绞眉沉思着什么,双手时不时地在琴弦上拨动几下,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许言看着虚洛嫦那副专注的神情,微微一笑,附在她耳边轻声调笑道:“虚大家,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在下或许能帮你参详一番!”

“呀……!”虚洛嫦一惊,忙抬起头来,一看是许言,便想也不想地论起粉拳朝许言砸去!刚捶下一拳,才惊觉这可不是自己许言的暖阁内,这周围可有十几双眼睛望着他们!顿时羞得恨不能在船板上找条缝钻进去。

围观的众人见虚洛嫦突现那如桃花笑春风般的娇羞模样,顿时都呆了!

许言看着众人那般神色,也知道这里不是自己和虚洛嫦嬉闹的地方!忙咳了咳嗓子,正色道:“可是这大圣遗音琴的音色出了问题?”

许言是行家,只是方才听虚洛嫦拨动几下,便发觉出大圣遗音琴音色的问题。

而周围的众人,所以看着虚洛嫦调拨了这么久,却是丝毫感觉不出这琴中音色的问题!他们只是觉得能在虚大家体中散发出的无处不在的幽香中,这么近距离看着她调琴,却是千金难买的享受!

虚洛嫦听许言这么一说,神色才稍稍自然了一些,不无幽怨地瞪了许言一眼!可就是那一眼的风情,也妩媚得众人好一阵心旌摇曳!

“适才我试了一下这架大圣遗音琴的音色,这琴好像已经被搁置许久,多处音色浮跳,于是我便试着调拨了一番,却只能修正了几处,还有几处怎么也调试不到位,你来调试看看!”说着,她便抬身而起,把圈椅让给了许言。

许言也不客气,施施然地坐下,股间却细细体味着圈椅上虚洛嫦残留的余温,眉目间竟然流露出一丝舒爽满足之色。

虚洛嫦淡眉一拧,别人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她如何能不知道!羞恼间,几乎要忍不住咬上他几口。这坏人儿,便是这般也要沾些自己的便宜,好没正行!

许言充分感受着虚洛嫦残留的那份温腻,好一会才抬起双手,连着一阵撩拨!一阵如流水般的音符飘起,引得众人心中一荡。

许言却是停下双手,闭目分辨着在舱中余留的琴音!是的,虚洛嫦没说错,这大圣遗音琴恐怕被闲置已百年之久,或者说已有近百年无人好好调试音色了!

如此几番撩拨之后,许言便从一个一个音阶开始,反复调试!许言前世爱琴,所以也能做琴,既然要做琴,自然逃不过要调试音准!

足足调试了将近小半个时辰,许言才满意地收回双手,抬眼望着都伸长脖子看着他的众人,微微自得一笑,“此琴虽然被搁置了近百年,却一直保养得当,此番调试之后,其音准再无问题,当不负它大圣遗音琴的名声!”

虚洛嫦自然从许言最后一次的弹拨中听出琴音已然恢复,自是听许言亲口所言,才算是放下心来。那美目望向许言间,更多几分钦佩。

“许少保,可以入席了!”童兴见许言调试完毕,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忙上前出声道。

“正好,大家入席吧!”许言站起来,大手一挥,便邀着众人入席而去!如今,楚棣不在,把龙舫交给他,他俨然就是这艘龙舫的主人!

众人也早就饥肠辘辘,也顾不得这席间座次的礼节,各自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一众人等刚刚坐实,只有那齐秦身边还空着一个座儿!

许言看着伺候在一边的童兴,便手指那个空位招唤着童兴坐下。

许言此举,满座哗然!

那王天凌更是腾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指童兴喝道:“一个奴才也配与我等同席用膳?许少保似乎太过抬举他了吧!”

许言心中看着王天凌那副不屑的神情,再看看躬身颔首立在一边大气不敢出一声的童兴,微微一恼,也不表露笑着缓和道:“无妨,童公公也是陛下跟前的人,这桌酒菜也是他一手操持,所谓喝水不往挖井人,我们就不要做那么多讲究了!来,童公公请入席吧!”

第五十三章 许言的担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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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兴为难地看了许言一眼,却没有移动。

正当许言亲自起身去拉着童兴往那空位上走去的时候,那王天凌面露恼色开口道:“即便是陛下跟前的奴才,终究也还个奴才,可不要因为许少保的一番恭维而忘了自己的本分!”

童兴闻言身形一滞,知道王天凌这番是对自己说的!心中虽然极为恼怒,却不敢表露出来,他自然明白许言不是故意让他难堪,所以感激地向许言深深一躬道:“多谢许少保的一番美意,王都司所言不差,杂家到下舱和其他宫人凑合一下,也是一样的!”

许言忍住心中的怒气,也不理童兴,朝王天凌拱手笑道:“王都司这话说得,就一顿饭的事,不用搞得那么复杂!你当给我一个面子,吃完这顿饭,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如何?”

那王天凌冷冷一笑,对许言这般做作极为不满,微微嘲讽道:“许少保的面子这么大,今日连陛下都把这艘龙舫指给了你,那是本朝以来第一人啊!”

坐在王天凌身旁的齐秦似乎已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连忙轻拉了一把王天凌的衣袖,向他不住地打眼色。

王天凌却一把荡开齐秦地手,对他的眼色视而不见,继续道:“本都司今日还是借着许少保的面子,才有幸到这龙舫之上,本都司怎敢不识抬举。只是许少保这里的面子太大,本都司可不敢给,也给不起!”王天凌这一番话自以为说得已经很委婉,但在没有听明白其中意味的众人耳中,听着却是极其刺耳。

王天凌虽然不屑许言,却还不敢这么众目睽睽之下和他翻脸!他后面的一句话却是有其用意的,他提起龙舫,便是暗示许言,这里是龙舫之上,许言不能太过恣意妄为了,而后面一句中的“这里面子太大”却是委婉告诉许言,不是他不给许言面子,这龙舫代表的是皇帝,他给了许言面子,让一个奴才在龙舫上和皇亲国戚同席,便是拂了皇帝和皇家的面子,他王天凌可不敢给!

许言此时早已怒火中烧,如何能那么仔细地辩分王天凌言语中的暗示!听着听着,心中的怒意越来越烈,直到后来再也克制不住,一把拉过童兴,将他生生按在座位上,断然喝道:“今日,许言便是要让童公公坐在此席,若是王都司嫌他入席,落了自己的身份,舱门就在那边,恕不远送!”

“你……?”王天凌没想到许言为了一个阉人,不但敢和他翻脸,而且还要逐他出舱!这让一向自以为傲的王天凌颜面何存?

此时,一直静坐着的大驸马孟佟终于站起来,展颜圆场道:“今日是陛下的家宴,此间一席也算是陛下所设,陛下平时家宴中也不喜太过讲究席礼,所以许少保此举虽然唐突,却也不算太过,天凌老弟也不要过于执着了,搅了大家的兴致,反而不美!”

此时已被许言激怒的王天凌却是丝毫听不进孟佟的规劝,手指许言咆哮道:“许言,我要到陛下面前弹劾你,你……你肆意妄为,辱我皇室,定要你为今日言行付出代价!”

“啪!”一声响,却是楚缜拍桌而起,小手指向王天凌喝道:“王都司,你也抬举你自己了吧,你算哪门子皇室,你只是父皇的一个驸马,怎么算也只是皇亲而已!难道你想造反不成?”

楚缜望着目瞪口呆的王天凌,朗声道:“在座的皇室中人,也就三人。堂兄、十三姐,你们可觉我师傅的所作所为侮辱了皇室的尊严?”

如果说之前楚宓和弄玉等人对许言的安排还颇有微词的话,可许言之前的一番言辞却也解开了他们的心结,这是家宴,立上太过规矩便也没什么乐趣了!虚洛嫦一个民女见了皇帝和皇后尚能不用下跪,皇帝的一个贴心之人和自己同席也不算太过!心中也便释然了,弄玉更是因为楚棣经常要来探望她,和童兴相处的时日不短,心中自然是与他有些亲近的,眼见童兴那副悲愤的模样,更是大为怜悯。

“本公主倒是以为五姐夫这般作为,丢了我们皇家的脸面!”弄玉站起身来冷笑道,“许少保反复解释,大姐夫一番维护,你却毫不领情,却在龙舫内肆意咆哮,丝毫没有作为禁军都司应有是气度和容量,真是令人大失所望!”

不用楚宓开口,王天凌早已经吓得浑身都是冷汗,楚缜的一番诛心之言,把谋反的帽子扣在他的头上,他口口声声一句辱我皇室,便是让他百口莫辩了,哪怕他是口误也不能!他只是一个驸马,皇帝把女儿嫁给他,他的女儿便成老王家的人,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连自己的媳妇都不能算是皇室中人,他王天凌连皇室的屁都不是。

“你们……!”王天凌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心维护皇室的尊严,他们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居然当着这么多人指责他这个姐夫,让他心寒之余,也涌起了无尽的怨恨!

王天凌目如利剑地刺向许言,寒声道:“许言,你给我等着!”说着,拂袖离舱而去。

“许言随时恭候!”许言面对怒焰滔天的王天凌,却是心中怒火减息,竟然淡淡一笑,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剩余的几个驸马,除了孟佟,都坐不住了!忙向许言等人躬身行礼告退而去。

许言看着少了一半人的席间,却是心情大好,招呼着剩余众人道:“吃吧,吃吧,我还担心有他们几个在,酒菜不够呢,这下应该是绰绰有余。大家放开吃,多吃点!呆会晚宴回到岛上,有老祖宗和陛下在,你们便是想多吃点也不自在了!”

楚宓和孟佟闻言,相视苦笑,微微摇了摇头!

楚缜和弄玉可不管那么多,早就腹中饥饿难耐了,抓起筷子便相互抢着往桌上的盘中夹去!

虚洛嫦美目望着许言,异彩连连!这才是自己心爱的男人为情谊所应该有的担当!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许言对童兴如此维护,可还是为许言这番举动所感佩,只是心底却有着一丝淡淡的不安。

童兴擦去眼角溢出的泪水,此刻他的内心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只是这个决定是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第五十四章 夜幕拉开前(上)

票票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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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是御厨精心调制过的素菜,因为今日是沐兰节;酒是度数低浅的果子酒,虽然没有其他酒肆中的酿酒那么醇厚,但伴着从窗外透过来的清风,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兄弟,虽然我也看不惯那王天凌的作风,可他有一句话却是说对了!”孟佟连着灌下了几口果子酒,话也跟着多了起来。

“哦?”许言浅浅了尝了一口果子酒,颇为欣赏地拿起水晶酒壶,仔细地打量着里面泛着青绿色光芒的果子酒,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陛下把自己的龙舫指给一个臣子乘用,本朝以来你确是第一人!”孟佟笑着,一把拽过许言手中的酒壶,又往自己的酒杯中满上一杯,然后爱不释手地举起酒杯道,“不瞒兄弟,哥哥我这是第二次坐上这艘龙舫,上一次差不多是六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哥哥刚被陛下招为驸马,陛下便带着我在湖中转了一圈,不过却是没能喝上这御供的玉罗浆。啧啧……!”说着看了看杯中的玉罗浆,一口含下,眉色间涌出说不尽的满足与享受!

“哦……?这叫玉罗浆?”许言顺手又把孟佟搁在自个面前的酒壶抓了过来,却没有往自己早已见底的酒杯再斟上一杯,只是还是握在手中,小心地观察着。

孟佟不满地瞅了许言一眼,复又蛮横地抢回,嘿嘿一笑道:“这酒不是用来看的,只有好好品尝一番才能体味到其中滋味,你这般看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的!”

楚宓看着孟佟和许言二人,对着一个酒壶你争我夺的,不禁摇头笑道:“这玉罗浆龙舫中还有不少,你们抢来抢去作甚?让人看了笑话!”

孟佟铜铃大眼一眯,微微有些惋惜道:“这玉罗浆是陛下留着自己享用的,我们能喝上一壶便已是非分,倘若都把龙舫的存酒都喝完了,陛下可就饶不了我们了!”

坐在一边有些忐忑不安的童兴忙插嘴道:“今日陛下既然把这艘龙舫指给许少保,这舫内所有的物件自然都供许少保支取,杂家合计着陛下应该不会怪罪才是!”童兴这么说,显然是之前已经得到了楚棣的嘱咐。

“哦!”孟佟闻言大喜,刚要吩咐童兴再去拿几壶,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失落间,楞是把后面的话给生生憋了回去。

众人看着孟佟那神色变化,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许言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孟佟乐道:“怎么了?孟兄可是想到了什么了?”

孟佟恼怒地看了许言一眼,闷声道:“陛下是指给你支取了,这里却没我什么事,若是事后让陛下知道这舫内的玉罗浆都是我一人给喝空,指不定他会怎么招呼我呢!”

众人闻言,轰然大笑。孟佟美酒当前,却能忍受诱惑,心中有这番计较,显然不管他在外如何飞扬跋扈,却也惧怕楚棣得很。

许言微微一笑,向童兴拱手道:“麻烦童公公再去取两瓶玉罗浆来!”

童兴忙站直身子朝许言还礼道:“不敢,不敢!”说着,便径自去取那玉罗浆而去。

“孟兄也不要怪兄弟我小气,这玉罗浆虽然只是果酒,喝多了还是会沾染了酒气,到时回到岛内面见陛下的时候,一身酒气,可就要君前失仪了!”

孟佟哈哈一笑,一扫之前的抑郁,拍着许言的肩膀嚷道:“两壶也不少了,估计陛下这回可要肉痛一阵子了!哈哈!”

许言笑而不语,盯着搁置在孟佟面前的那壶玉罗浆,仔细地打量着,好似要从这半壶晶莹碧绿中看出什么道道来。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便吃着宫人奉上的瓜果,欢快地交谈着!

童兴哄着楚缜和弄玉,想带着意犹未尽的他们登上二楼午休,可两个小祖宗死活不肯。

许言本有中午小憩的习惯,可今日在这龙舫之上,一来有孟佟和楚宓在,二来这舱内大厅却是连一个休息用的卧榻也没有!

如此坚持了一会,孟佟和楚宓看出了许言神色间的倦意,正要起身告辞!却听门外一声禀告,原来是楚棣派来的宫人到了,召见孟佟和楚宓即刻回岛内,好似有什么着急的事情,不过却没许言他们什么事!

孟佟和楚宓不敢怠慢,忙起身告辞,便要转回他们自己乘坐的那艘画舫!

许言和虚洛嫦等人起身,把他们送上了木板。

“大姐夫,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弄玉挤过挡在她前头的楚缜,朝孟佟喊道。

“啊……?”孟佟一楞,忙转过身盯着弄玉,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哼……!”弄玉不满地瞥了孟佟一眼,恐吓道:“就知道大姐夫你在糊弄我,你要是再糊弄我几只麻雀,我便禀告父皇,说今日这龙舫内的玉罗浆尽被一人给喝了三瓶!”

孟佟闻言脚下一滑,几乎便要往湖中倒去,幸好走在他前面的楚宓扶了他一把!

弄玉和楚缜见孟佟出了丑,顿时大乐,拍着手掌,好一阵嬉笑。倒把孟佟窘得回到自己的画舫上,连招呼也不和许言等人打一声,便让人开船离去……

望着孟佟的那艘画舫朝岛内的方向而去,渐渐化成一个黑点。众人才重新回到舱内。

童兴好不容易把那两位小祖宗给安顿了下来!下楼看见许言和虚洛嫦正站于窗口,小心翼翼地走到许言和虚洛嫦身边轻声道:“许少保、虚大家,你们且稍歇一会!待日头偏西的光景,我们便也要返程了!来的时候,陛下便有交代杂家,返程的时候让许少保和虚大家在船中做好准备,待龙舫停靠在岛内码头之刻,便是你们在船首演奏之时!”

“许言理会得,多谢了!”许言微微一笑,原来楚棣之前所说的自有安排便是如此了!

“许少保言重了!”童兴恭敬一礼,“杂家已经让人到下舱去搬来两张躺椅,许少保和虚大家可在此好好休息一番,不会有人打扰!等快要到岛上的时候,杂家再让人来知会一声!杂家这就带人守在舱外,顺便再把船头重新归置一番。许少保有什么吩咐,尽管吱声。”

第五十四章 夜幕拉开前(下)

昨夜那上半章,出了点问题,江南修正了,不好意思!呵呵,还是求票票咯!小高潮很快就要来了,许言和虚洛嫦琴箫合奏,会是怎样一幅撩人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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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有劳童公公了!”许言深深一礼,目送童兴带着几个宫人出舱而去。

不久,便有两个宫人抬着两张躺椅从下舱上来,放下躺椅再向许言和虚洛嫦施了一礼,便又返回下舱,完了还不望关上舱门!

此时,这舱内便只有他和虚洛嫦了!他们两人相视一笑,眉目间的那丝疲倦顿时消逝不见。许言握着虚洛嫦的玉手来到窗边,望着烟波飘渺的湖面,不禁渐渐依偎在一起,目露痴迷之色!

龙舫停留在原处,随着波浪轻柔地摇荡着。碧波拍打着船舷,发出阵阵轻缓的水浪声,好似在吟唱着催人入眠的曲儿!

周围的一切好似都已经睡着了一般,他们两人如是一副悬挂在窗前画卷的画中人一般,就这样静静地依偎着,久久不见言语声!

好一会,虚洛嫦突然抬起头望着许言,好像想起什么事情,“言哥,先前是怎么回事?你抚琴的时候如何会唤起你体内的《泣吟萧诀》?”

许言看着虚洛嫦,却没有急着回答!只是在脑海中细细体会着之前突破时的那种感觉,不过却是怎么也无法复制!

“我也不知道!”许言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那几声清唳本是我临时添加而上,原来没有什么把握,可就在清唳声出来的时候,体内的《泣吟萧诀》好似感受到了某种呼应,在丹田内猛然汇聚在一起,然后倾斜而出,便突破了原来的瓶颈,踏入了‘人’字诀!”

“对了!”许言突然想起来,他之前突破了“吟”字诀的时候,正是在瑶池内与顾德乘舟而行,用萧吹奏《春江夜泊》时,许言清晰地记得自己为了模拟自己前世苦求不得的,那一声倦鸟归巢的呼唤声,正是那道尖鸣声让他突破了!而今日亦是要表现鸟叫的声音,不过不是一只,而是一群沙鸥的清唳声,这沙鸥的清唳声亦是他前世抚琴时,对原曲稍稍加以改变,却苦苦练习而求之不得的。

“怎么了?”虚洛嫦一脸关切的望着许言,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变化!按照她的理解,这萧诀如何也不可能和琴声产生共鸣,更何况能有生生相息的效果。

而且更为诡异的是,许言的琴声不但让他自己突破,连带着虚洛嫦也一同踏入了‘人’字诀,虚洛嫦徘徊在‘人’字诀的门槛外已经快有三年了,一直不能其法,今日却也因为那一声声清唳的琴声,突破了!

许言忙把之前自己所想的仔细和虚洛嫦说一遍,“我感觉自己好像把握住了什么,可却总是无法让它清晰起来!”

许言无法把握住这种感觉,虚洛嫦就更加不明所以!

“不过,虽然无法体味其中的妙处,但我猜测,如果我们平时练曲的时候,去挑战一些高难度的曲目,或者去挑战手中乐器极限的音域,如果成功,必然对我们的修炼琴箫双诀有着莫大的好处!”许言眼露精光,肯定道。

“那便是了!”虚洛嫦神情一振,喜上眉梢,“你两次突破便是因为挑战了琴箫的极限音域,看来以后我们对此多加研习,必然会有额外的功效!只是这琴声如何会呼应起你体内的萧诀,这个却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了,看来也只能以后回到落霞岛的时候,问问屈长老,或许他能有所了解!”

许言轻轻地点了点头,那突破后的一丝清明,却任他如何琢磨,总是无法再重新感悟!两人便这般相拥着,一时便又沉寂了下来,好似又重新入画而去!

正当他们沉浸在彼此的思绪之中的时候,舱内的通向二层的楼道口外,探出了两个小脑袋,赫然便是弄玉与楚缜,却是他们醒了过来!

“十三姐,我师傅和虚大家还没结婚便这般亲密,万一有了小孩,可就麻烦了!”楚缜虽然聪明,可对这男女之事总归是一知半解。言语中满满都是对许言的关怀之意。

“噗哧!”弄玉刚笑出声来,便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瞪了楚缜一眼,却不好开口向楚缜解释些什么,只是一双妙目,出神地望着许言和虚洛嫦的背影,流露几分羡慕之色。弄玉终归比楚缜年长几岁,对男女之情懵懂中,却也有一丝丝的向往!

以许言和虚洛嫦的功力,自然已经察觉出那两个小家伙正在窥视着他们!画中人好似被什么惊醒了一般,虚洛嫦身形微颤,满面娇羞地瞪了许言一眼,娇躯不自在地扭捏了几下,想要从许言的怀中挣脱开来。

不管之前弄玉和楚缜如何取笑她和许言,却终归是小孩之间的戏言。如今被他们这么瞅着,好似她和许言偷情被人抓了个正着一般,如何能不让虚洛嫦心慌意乱。

许言却紧紧地把虚洛嫦拥在自己的怀中,附在她耳边低声笑道:“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家伙,只是好奇罢了,且由他们看个自在!”

虚洛嫦闻言掩嘴轻笑道:“却是只有你什么都懂,这般被人窥着,也不觉得臊人!”

许言望着湖面一脸飘然道:“不是我什么都懂,只是这个世上懂的人太少了!”说着手指那在水天一线间,凝成一个黑点的小岛笑道:“等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们便要返回岛内,早些把陛下交代的事务了结了,我们便出宫去,我陪你好好到夜市逛逛,听说今夜灯市,可比春节还要热闹几分!”

“恩!”虚洛嫦叮咛一声,似乎忘记了弄玉和楚缜的存在,似乎又是余倦未了,瘫在许言的怀中,重新闭上双眼,感受着许言那强有力的心跳声,一时沉迷其间。

不知过了多久!当虚洛嫦从这份静谧温柔中缓缓睁开双眼的时候,天边那煊红的夕照已经把江水染成瑰丽的金波,在水天相接中那摆动着金色光芒的湖面上,一团光影正从中摇曳而来,渐渐清晰间,正是一叶翩舟向着龙舫飘然而来……

第五十五章 琴箫两相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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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渐开始弥漫起来,伴着湖面间渐渐升腾而起的水雾,顿时笼罩着这座湖中的小岛,如是这便是那隔绝于尘世的某处仙迹所在。

岛内早已挂满了各种造型的沐兰花灯,随着夜风缓缓地摇动着,灯火在夜雾中忽明忽暗地闪烁间,呼应着自东面扶摇而起的那半轮清冷的残月,自有一番迷离地味道。

岛内的亭中三张大圆桌边,却是已经坐满了人!人虽多,却也不吵杂,在座的都是皇亲国戚,自有一身非凡的涵养,相熟地只是低首轻声地交谈着!

而那两张面向湖面的长案内,却是没有人!人虽然看着好似齐全了,可周围伺候着的宫人们,却没有一点开席的意思!那坐在其中的众人,也没有一点催促的意思,即便是腹中饥饿,还有桌上的糕点可以暂时裹腹。

先前回岛的大皇子楚纮、丞相傅齐轩和孟佟已然入座,还有楚宓、王天凌等人自成一席!而那原本应该和许言在一起的弄玉和楚缜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岛内,和静玉公主等十来位公主又成一席,而楚棣的一些个嫔妃则是坐在了另外一席!

差不多该来的人都来了!唯独不见皇帝楚棣、傅皇后、朱贵妃!当然还有那位年近九十却已然矍铄的老祖宗。

众人各自低声地交谈着,偶尔才会听到楚缜和弄玉发出几声欢快的呼叫声!

“孟都统!”楚纮放下手中的茶碗,轻轻地唤了孟佟一声。可坐在身边的孟佟正和楚宓低声说着什么,浑然没有发觉楚纮正在低唤着他。

“孟佟……!”楚纮微微有些恼怒,低喝着,用手捅了孟佟一下。孟佟虽然是他的姐夫,可他的楚国的大皇子,平日里见面不是呼孟佟的官职,便是直接唤他的名字。

孟佟是他的姐夫,按道理来说,应该和他多加亲近才是!可是孟佟入席前便和楚宓呆在一起,入席后还是和楚宓说笑个不停!不禁让楚纮微微有些不爽。他自然知道孟佟和楚宓相识更在自己之前,他们同出北线大营,自然有很多的话题!而且楚宓之父楚楠对孟佟有提携之恩,更是在楚棣面前举荐他,楚棣也很欣赏出身于微末的孟佟,便把他招为驸马。

楚纮看着他们那番亲密,心中还是难免有些嫉妒,自己这个姐夫在外人看起来和自己是一路人,可私下他们的接触也不多,这一年下来说的话,还不如他这一夜和楚宓说的多。

“啊……殿下!”孟佟这才惊觉,忙撇下楚宓转过身来笑道:“唤我何事?”

楚纮不悦地望着孟佟,却也不好太过表露自己的情绪!他虽是皇子,可将来的事情还需要他大力的支持。所以马上换上一副笑脸,轻声问道:“下午的时候,我知道你在龙舫内呆了一阵子,你可知道那虚大家和许言是什么关系?”

楚纮此言一出,孟佟微微一楞,便知道了他的心思!心中仔细思量着该如何回答才好!孟佟虽然平日和他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对这位大皇子的秉性却是摸得一清二楚!

只是不知道楚纮自从回到岛内,这心思却全落在了虚洛嫦的身边,一个下午无精打采,只是不停地往码头方向探望着!

在画舫返回岛内的途中,楚纮自然从傅齐轩口中的分析中判断出,许言和虚洛嫦的关系非同一般!否则许言也不会在傅皇后盛怒的时候,出言为虚洛嫦辩解。

这虚洛嫦虚大家之名,楚纮却是早就听闻过!只是虚洛嫦到楚国游访的时候,他刚大婚不久,初尝男女之事,而且那正妃长得极为美艳,故而终日与她耳鬓厮磨,厮混于床榻之间。

虽然他也听闻有这样一位奇女子来到楚国!却也没有兴趣去拜会一番,直到今日见了虚洛嫦的真面目,惊为天人,才深深懊悔当初自己错过一亲芳泽的机会!

如今虽然知道许言与虚洛嫦关系非浅,却尤不死心,想要好好盘问孟佟一番,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也方便他今后的行动。

只是他的询问虽轻,却还是让坐在他另一边的傅齐轩听了个一清二楚。

傅齐轩望着楚纮,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过头去望向正和一群公主嬉笑间的楚缜,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殿下的意思?”孟佟决定还是故作糊涂,没有直接回答他,孟佟这点聪明劲还是有的,虽然他知道许言和虚洛嫦的关系,可他知道归知道,这话最好还是别是自己告诉楚纮的。

楚纮笑脸一僵,眼中怒色一闪而过,却又耐心地解释道:“你也知道今日那虚大家惹恼了母后,虽然许言出面婉转了一番,可难免母后记恨在心,今后还要找她的麻烦!我也不想此时越闹越大,如果是我出面和母亲把这事说叨说叨,便能彻底了了,只是我不知道这虚大家和许言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如果唐突了,只怕……!”

孟佟心中冷冷一笑,暗道:明明觊觎虚洛嫦的美色,却要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眼下这般,着实不能说出许言与虚洛嫦的关系,否则呆会的宴席中,还不知道他会怎么编排许言!孟佟心中下了决心,便展颜笑道:“殿下,这个我就委实不知了,不过我见许言与虚洛嫦之间并没有特别亲昵举止,应该只是以乐相交的普通朋友吧!”

孟佟虽然有心为许言开解,可这话也是说得滴水不漏,即便是楚纮日后发觉到了什么,也怪不到他头上了。

楚纮闻言满意地笑了笑,这么说来,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他正思量间,却听亭外一声公鸭嗓喊起,“老祖宗、陛下到!”

众人忙从座位上站起来,齐齐来到亭口,跪倒在地迎接老祖宗和楚棣。

只见一位白发苍苍,慈眉善目的老妪身穿华丽的盛装,在傅皇后和朱贵妃的搀扶,正缓缓朝亭口行来,楚棣背缚双手,龙行虎步地走在一旁,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

第五十五章 琴箫两相宜(下)

“都起来吧……!”那一身华服的老妪便是老祖宗了,她见众人跪倒在地,忙让他们起身。说着便望向傅齐轩笑道,“傅丞相,好久不见了啊!这些日子可好啊?”

傅齐轩见老祖宗向自己问候,也不敢怠慢,忙小意地迎了上来恭敬地回道:“谢老祖宗挂念,微臣惶恐,今日见老祖宗精神更胜往昔,微臣心中不甚欢喜!”

“呵呵!”老祖宗慈眉舒展笑了笑,“丞相有心了!”说着便让傅皇后和朱贵妃把自己搀扶到其中一座长案后坐下。

楚棣随后跟着坐到了另一长案后,然后傅皇后边回身坐到了楚棣身边,而朱贵妃则是留坐在老祖宗的身边。

“祖奶奶!”楚缜一声欢呼,便从人群中钻到老祖宗的身边,拱进老祖宗的怀中,一个劲地撒着娇,看着一边的楚纮眼热不已,却又无可奈何。他自然知道把这个老祖宗给哄好了,对自己将来问鼎太子之位有多大的助力。

老祖宗慈爱地抚摸着楚缜的小脑袋,布满皱纹的双眼笑得几乎看不见了眼珠。

朱贵妃见老祖宗这般疼爱自己的儿子,自然是极为满意,脸上乐开了花,“缜儿,老祖宗一路行来,有些累了,你先回席,等会开席了,你再来好好孝敬孝敬老祖宗!”

“儿臣知道了!”楚缜乖巧地点了点头,说着踮起脚尖在老祖宗满上褶子的脸上亲了一口,把老祖宗逗得张开没剩几颗牙的嘴巴,笑了起来。

楚棣含笑看着,心中也很是快慰,朝伺候在身边的曹丰打了个眼色!曹丰心领神会,便从身旁的一个小太监手中接过一盏花灯,径直出了亭阁,迈下玉阶,往码头而去……

老祖宗和楚棣等人入席后,亭阁内气氛便渐渐开始活络起来!众多公主和驸马纷纷上前来和老祖宗寒暄问候一番,能够多讨老祖宗一份欢心,便是极大的好处。

众人正向老祖宗连番邀宠的时候,不远处的黑暗中,一团火红的光点正向亭阁的方向飞快而来!楚棣一见,神色一喜,忙挥了挥手让众人各自归位。

“老祖宗,你看,那是朕的龙舫,思凡正在舫内!”楚棣手指那团红光,附在老祖宗耳边轻声说道。楚棣说话的声响轻微,坐在一边的傅皇后和朱贵妃根本听不清楚楚棣在说些什么!不过他们也不意外,只是顺着楚棣的手指望去。

老祖宗面色一喜,忙凝目朝湖面望去,小嘴微微颤抖着,显见内心的激动。

红光越来越盛,只一会间,便能看到了那艘龙舫的大致的轮廓!

渐渐地,龙舫越来越近,那龙舫上挂满的红色沐兰花灯把整艘龙舫笼罩在一片绚烂的红光之中,船首上挂着数道红幡,随着夜风在许言和虚洛嫦周身轻快地飞舞着!

透过红幡,只见船首上一身孝白的许言神情飘然地立在其间,长衫随着夜风猎猎作响,而虚洛嫦一身桃红盛装,依在许言身边,红光从她艳丽的容貌一层层浮过,更显她的妩媚动人。

“老祖宗,那一身白衣的便是思凡了!”楚棣指着许言,轻声笑道。

“哦……!”老祖宗眯眼细细望去,好是一会才出声问道:“他怎得穿着一身白衣便入宫来了?”她虽然这般问着,神情间却也不见丝毫不豫。

“呵呵!”楚棣嘴角微微一挑,自然是想起许言第一次白衣入宫时的情景,“那是孙儿特许的,思凡自从他的恩师过世后,便是一直这身白衣做伴,孙儿感念他的孝道,便允了他今后入宫尽可一身白衣!”

老祖宗微微点了点头,笑意盈盈地望着许言,眼角泪光点点泛起。

龙舫缓缓靠进码头内。舫上的甲板刚好和亭内的地面齐平,从亭内望去好似许言和虚洛嫦便是站在里众人不远的地方。

许言见楚棣伴着一位老妪早已等着他,忙无声地跪倒在地,虚洛嫦也跟着朝众人微微一福,神情间略微有些不自然。

楚棣笑着站了起来,挥了挥手朗声道:“无需多礼,你们可以开始了!”

许言起身立起,拈起腰间的玉箫,抬眼温柔地望了虚洛嫦一眼!虚洛嫦会其意,淡淡一笑轻点了点头,便返身落在置有大圣遗音琴的案几后盈盈坐下,双手扶琴,深深地吸了口气,等待着许言的起音。

许言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唇就萧口,体内的《泣吟萧诀》缓缓运转起来,随着气意涌向许言的喉间,一声声低沉浑厚的箫音便在许言含目间,连绵不绝地荡开。

亭阁中的众人神色一振,原来有些懒散的神情消弭不见,眼神中竟见几分清明。

箫声在夜色中一层一层的上扬,好似破开了满天的乌云,依稀直达天际!箫声轻缓而柔和,缓缓地牵引着众人飘摇而去。众人感觉身生双翅,飞翔在高空中!

众人正感慨间,虚洛嫦淡眉一凝,左手轻按琴弦,右手微微一撩,一声清灵的琴声突兀而起,却于许言那不息不绝的箫声和谐的融合在一起!

恍惚间,众人只觉眼见已经穿越着无边的黑暗,随着那一声清灵的琴声,仿佛看见一轮红日正从地平线上扶摇而起。

箫声渐渐拔高,中音荡起,圆润优美,带着众人迎接着黎明又冲云而下,虚洛嫦的手势渐渐缭乱,琴声附和而起,泛音弥漫开来,好似大地万物苏醒,一片生机盎然!

琴声一片跳跃之后,缓缓回落,许言的箫声再次掩起,却是有这几分空悠,说不尽其中的淡泊宁静的意味!众人惊愕地发现,须臾间,已经置身一片广袤的深林中,林间树荫斑驳,微风送爽,浑身说不出的清凉舒适!

琴音再次幽幽而起,清脆而灵动,好似那山涧中浪花的欢腾声,又杂夹着林中不知处的某个千年古刹中传来的钟声!

箫声追逐琴声而来,众人如是一路沿着山涧探寻那悠远的钟声而去,内心欢愉间,却也为那偶尔传来的钟声,荡去一路的风尘,洗去心中的污秽,神台一片清灵……

第五十六章 遗音化心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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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的高音连连破起,好似瀑布的轰鸣声绵绵而来!箫音如影随形,化作一层层的水雾笼罩着众人来到了瀑布之下。此时的琴箫双音狂乱而起,箫音点点破开,琴中散音呼啸开来,好似那瀑布过着雷霆般的气势倾泻而下,如一道白练轰击在下面深邃的水潭上,冲起漫天的水花,扑在众人的身上……

突然,箫声徒变,几声低沉的龙吟声急促而出,许言的手指在玉箫的洞孔之间连连跳跃,如是一群玉蝶急速狂舞。

那水花飞舞的潭面间,一只张牙舞爪的水龙破湖而起,掀起滔天巨浪直挂众人而去,众人正惊恐之间,琴声尾随而来,连连轻打,须臾间,众人已经安然坐在龙背上,往那钟声传来的地方,追寻而去……

琴声渐渐昂然而起,深邃而又悠远,如是钟声越来越密,越来越近!

箫声破音散去,点点化为浓厚,轻轻地抚慰着众人,一片祥和从容!

水龙随破音而去,眼前的突现一座古老的寺庙,在朦胧晨雾的笼罩下,像一幅飘在浮云上面的剪影一般,显得分外沉寂肃穆。

箫音低沉地蔓延着,好似那寺庙中正有一群僧人正在打坐诵经,那庄严肃穆的诵经声正从寺内越墙而出,在众人的耳畔徘徊不去!

琴音清脆点起,好似知客僧知道有贵客莅临,悄然打开禅门,引领着众人望宝殿而去!

箫音愈加浓厚,琴音稍作补起,如是众人已经置身于宝殿之内,殿内香烟缭绕,群僧吟唱,自是一股浓浓的禅意萦绕在众人心间!

众人正沉浸其中,突然琴声泛音慢慢而起,虚洛嫦的手势渐为狂乱,习从许言的几个手势也运用而出,一时众人好似看到几道神光从天而降。

箫音这时忽转悠扬、平和,映衬着紧促的琴音。那神光随着琴音愈加浓丽,虚幻间,一道清雅脱俗的身影竟从光影中渐渐清晰起来,众人的眼神渐渐痴迷起来,紧跟着那道出尘的身影完全展现在众人眼前之时,众人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那道身影竟然便是那大慈大悲“瓶中甘露常时洒,手内杨柳不计秋。千处祈求千处现,苦海常作度人舟”的观世音菩萨!

那观世音菩萨缓缓走出神光,朝众人微微一笑,便是这般祥慈的笑容渡尽这世间的千万困苦,让众人心生膜拜。只见她翩然走到虚洛嫦身后,神光一晃,便与虚洛嫦完美地融为一体!虚洛嫦的一颦一笑霎那间便也跟着充满了圣洁、祥和的气息!

此时箫声渐渐消散,若有若无着,琴声却清灵而起。众人正目瞪口呆之间,却见此时的虚洛嫦檀口微开,一道空灵的歌唱飘了起来:“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心经》,虚洛嫦吟唱的居然是《心经》,众人震撼间,那宛如沁着焚香气息的嗓音如袅袅烟尘般弥散至耳畔,那是来自无苦无悲的彼岸世界的气息,令人憧憬向往、沉浸其中。

琴声靡靡淡淡,箫声隐隐约约,只有歌声依旧空灵婉转,顿时让众人远离了平日里熟悉的喧嚣、纷繁、激烈,虚洛嫦的歌声仿佛是来自那更高世界的天籁之音,如甘霖一般浇灌在众人干涸的心间,在那一时,众人心中的所有的欲望、贪婪、苦痛、迷惘皆在歌声中消失于无形。

箫音又是点点破起,然后紧跟着一阵弥漫而起,盖过低去的琴音,混着虚洛嫦的歌声,仿佛先是宝殿内一名僧人领起吟诵,继而二人轮诵,接着化为全体齐诵,这时忽然不知从哪一处开始,变化为几部诵经。箫声绵绵荡开,铮然而起,一时如山风袭来,一时如林涛翻滚,激烈时似有无数人呐喊,低回时又象喃喃耳语。使得那正抚琴而唱的虚洛嫦,更见飘渺,好似她整个人渐渐悬浮而起,盘坐在众人心间,超度着人世间的一切罪恶!

“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所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虚洛嫦依旧轻声地梵唱着,歌声虽轻,却直达众人心间,众人涤荡之间,却也跟着轻声吟诵着,一副虔诚的姿态。

箫声渐渐转为肃穆,如是号音的庄严敲打在众人的心间。虚洛嫦唯美的吟唱伴着萧意中僧人平和的合诵,如同在众人心间推开了一道通往光明祥和的窗户,入眼就看到了彼岸的繁花似锦,闻到了随风而来的阵阵芬芳,一种幸福感如同怒放的山花,在众人心头勃然升腾。就算他们此刻无法探知到彼岸的神秘与清雅,也能感知到其间的极乐与逍遥。

众人完全沉醉其间,心中共着虚洛嫦的梵唱,低低的吟唱着!好似虚洛嫦便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指引着众人跟着盘坐四周,笼罩在那神光之中,心中一时清明开朗。众人的心灵已经悄然被一洗而净,像是被观世音菩萨化解了心中的怨恶,安宁地望着自己的本身。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虚洛嫦唱到最后,空灵的声音愈加悠缓,直到最后一字吐出,久久回绕在众人耳间,不曾消散!

此时箫声和琴声突起,相互交引,众人只觉殿中僧人倒地高呼一声,那道清雅脱俗的身影从虚洛嫦体内悬浮而起,在接受众僧人的顶礼膜拜之后,悄然没入神光之中,消逝无踪!随后神光收敛而回,琴箫渐渐回缓,一层一层的散开,没入众人的心怀……

许言收回玉箫,轻轻地擦拭了额头上沁出的细汗,侧脸望着正扶琴而坐的虚洛嫦,脸上荡出一层满意的笑意。

虚洛嫦缓缓睁开美目,便也自然而然望向许言,见许言正含笑望着她,一抹娇红浮上双颊,樱唇微微颤抖着,好似在无声呼唤着许言!

第五十六章 遗音化心经(下)

眼前的虚幻已经消失,亭阁中的众人却是久久不能在之前的意境中脱离出来!楚国是个崇尚佛教的国度,之前虚洛嫦梵唱的《心经》几乎人人都会背诵!这便是许言的用心所在,出其不意地以演唱的方式诵出《心经》,又能引得众人心中共鸣!再加上之间一番乐曲巧妙的铺垫,便成了这一次踏古寻幽,寺院听禅之旅!

老祖宗微微抬起颤抖着的右手,嘴唇呢喃着,似是在召唤着什么!

楚棣知其意,朝身边的曹丰打了个眼色,曹丰忙奔着码头而去!

“老祖宗不要太激动了!”楚棣附在老祖宗耳边轻声劝道,“思凡一会便回过来,您可不要让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老祖宗神情微黯,缓缓地点了点头,眼中的期盼之色却是更浓了!

直到曹丰奔出亭外,亭中的众人才恍然醒悟!余音袅袅,却是如何也挥散不去,众人各自按捺着复杂的心思,任何语言也无法描述出他们此时的心情,是惊骇、是艳羡、是惆怅、是崇敬,不一而足。

许言扶着虚洛嫦走下木板,向她安慰地探了一眼!便随着曹丰望亭内走去!

“臣许言,叩见老祖宗,吾皇万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许言领着虚洛嫦行到长案之前,倒地而拜道。

身后的虚洛嫦依旧微微一福,神色不见惶恐,还是那份清冷。

“平身吧!”楚棣和煦一笑,然后和老祖宗说道,“老祖宗,他便是缜儿的师傅,也是疏密院的掌院,许言,许思凡!”

“哦……!”老祖宗也很配合楚棣,恍然地点了点头,“你就是许思凡,好个一表人才的青年才俊,真乃我楚国之福啊!”

“来人,赐座!”楚棣望着许言背后盈盈而立的虚洛嫦,心中亦是感慨不已!如此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的绝世佳人,自己**中的佳丽,竟然无一人能与之媲美!

曹丰唤着两个小太监搬来两张圆凳,便在楚棣和老祖宗中间放下!许言朝虚洛嫦微微点了点头,这才走过去挨着凳边有些忐忑地坐了下去!

老祖宗望着许言那副微小谨慎的模样,不禁心头漫过一阵痛苦,颤抖的双手忍不住抓过许言的手,轻轻的抚摸着。

许言一阵错愕,不知道老祖宗此举何意,却不能擅自抽开,只能任由老祖宗这般抚摸着,心头浮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这位可就是虚洛嫦?听闻她是你的红颜知己?”老祖宗慈爱地望着许言,出声询问道。

许言闻言微窘,瞥了一眼坐在身边不胜羞意的虚洛嫦,却也不敢怠慢,忙颔首回道:“是的,老祖宗!微臣与虚洛嫦情投意合,早已情定今生!”

许言此言一出,让一直关注此间的楚纮面色一呆,便一脸怒色地望着身旁的孟佟!孟佟见此,摆出一副无辜的脸色,无奈地摇了摇头。

有老祖宗和楚棣在此,楚纮不敢发作,可望着许言的眼神便愈加不善起来!

“好个标致的小姑娘!”老祖宗忍不住赞叹起来,“你们二人郎才女貌,却是般配得很!”

许言不知道老祖宗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些,但得她夸奖,忙笑着回道:“多谢老祖宗夸奖!”

此时楚棣见大家都望向这边,生怕老祖宗稍一激动,便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便出声道:“爱卿,你和虚大家扶着老祖宗随我一起到外边走走!”

说着起身朝曹丰吩咐道:“准备开席吧……!”

曹丰领旨告退,便招呼着伺候在一边的宫人们往亭外的廊桥赶去。

许言闻言,忙起身扶起脸含笑意的老祖宗。一旁的虚洛嫦见此,也轻身向前,搀扶着老祖宗,在众人惊愕的神情中,随着楚棣走出亭外!

许言和虚洛嫦左右搀扶着老祖宗随着楚棣踱步于岛内的林间小径,只有脚步发出的“沙沙”声响。月光下的小树林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伴着那风中摇曳的花灯,朦朦胧胧。夜风吹过,带来薄凉清新的气息,如同雨后湿漉漉的树木发出的沁人心脾的香味。

许言不知道楚棣把自己和虚洛嫦唤出来是何意,只能默不作声地跟走楚棣身后。感受着老祖宗毫无掩饰灼热的目光,微微有些不安。别不是王天凌到楚棣这边告了自己一状,楚棣怕落了自己的面子,才招他到了外面,准备好好叱责他一番!

楚棣也是一路无语,好似沉浸在这无边的月色之中,静静地感受着这难得的惬意。待来到湖边,楚棣才悄然停下了脚步。

“你可知你的表字思凡,是何意?”楚棣转身望向许言,淡淡地问道。

许言一楞,怎么好端端的问起这个来!他自然知道‘思凡’两字是取自他脖颈间的那块龙纹玉佩,许腾待他今年满十八后,便把这两个字取为他的表字。

许言微微地摇了摇头,面露不解之意,凝望着楚棣。

身旁的老祖宗却是神色一窒,脸色复杂地伸手握起许言的手,缓缓开口道:“你父给你表字思凡,便是让你谨记为人臣子的本分,不骄不躁,不贪不枉。如若身居高位,便要能思及百姓疾苦,如若安身于平凡,亦能持身立道,不忘报国。”

说着老祖宗意味深长地瞥了楚棣一眼,不复多言。

许言闻言眉间一皱,不及思量脱口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这便是父亲给我这两个字的含义,可是从字面上又如何能理解他的用意?”

可许言不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又如何能理解其中的含义!楚棣取字思凡,不管他今后知不知道自己皇子的身份,都能安于目前的身份,不做妄想!做好臣子的本分!

老祖宗闻言,惊讶地望着许言,脸上涵盖不住内心的喜悦!这孩子果然不简单。

楚棣听了许言这一句,亦是眼放精光,不住地捋着长须,似有所思。半晌才睁开双眼,望向许言:“老祖宗刚才说得没错,你的表字中的含义不光是你父亲的意思,也是朕的意思!”

许言闻言又是一楞,这里头还有楚棣的意思!可那思凡两字自幼便刻在玉佩上随着自己,难道那时楚棣便和自己的父亲商量着自己长大的事情了么?

许言心中虽有疑问,却也不得细问,只能沉声回道:“谢陛下的教诲,微臣自当谨记在心!”

楚棣淡淡一笑道:“你不用谢朕,这是朕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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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缘分不可言(上)

楚棣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让许言更加摸不到头脑!只能呆呆地望着楚棣,不敢盘问。

老祖宗慈爱地抬手抚摸着许言的脸颊,眼望着许言的容貌与自己记忆中的那名女子有着几分相似,尘封多年的记忆便又浮了出来,心中一阵翻涌,颤声道:“这些年,你一人流落在外,可苦了你了!”说着抬起双手几乎想要拥抱许言,可内心的一段挣扎,却又让她黯然垂手,把眼角隐含的泪花轻轻地抹了去。

楚棣望着一脸怅然的老祖宗,内心不忍,便出声道:“你出生之时,老祖宗亦是抱过你,这些年你流落在外,她也是牵挂不已,你应当好好抱抱老祖宗才是!”

之前老祖宗的举动,自然落在许言的眼中,看着老祖宗那复杂的神态,许言心中也暗自嘀咕。此番和老祖宗见面后的情景,却是许言想也不敢想,她竟然像对自己的孙儿一般来对待着许言,而且之前那作势欲拥抱他的神情,流露出的那丝浓浓的亲情,却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出许言的一双慧眼!

许言不及多想,侧身便把颤颤悠悠地老祖宗搂在自己的怀中,心中好似感应到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亲情的召唤,让他心神一焕,内心也跟着颤抖起来!

老祖宗早已泪眼迷离,不住地抚摸着许言的脑后。许言刚出生的那些日子,她便是喜欢这般抚摸着他,谁知要相隔十几年后,自己才能这样的抚摸着她!让她心中不禁悲意更浓!

许言听着耳边老祖宗的哽咽声,心中更是迷糊!却也只能抱着老祖宗,神情戚然!

许久两人才缓缓分开,楚棣见老祖宗此番相见太过激动,担心她的身体,忙走到她身边小心地扶住她,帮着她擦去眼角的泪花,低声在她耳边不住地劝慰着。

虚洛嫦也是一脸茫然地望着老祖宗和许言,她也是想不明白!宫中的太皇太后如何会对许言表露出这般复杂的情感,虽然老祖宗极力掩盖,可她眼中那浓烈的护犊之情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老祖宗似乎是感受到了虚洛嫦的目光,平缓气息,抬眼望向虚洛嫦,笑道:“你这小姑娘,老身瞧着甚为欢喜,如果不嫌弃我这老婆子,你便拜我为祖母,可愿意?”

老祖宗此言一出,惹得许言惊骇地望着她,满脸的不可思议之色!便是一脸清冷的虚洛嫦也是惊疑地望着老祖宗,这也太过突然了!

虚洛嫦还没表态,却是一边的楚棣苦笑道:“老祖宗你这般可不妥,孙儿可是做她的父亲都绰绰有余了,难道还让孙儿与她平辈相交?”

老祖宗恍然一笑,连连拍打自己的额头,“老身却是忘了!”

楚棣扶着老祖宗展颜道:“老祖宗既然有这样的心思,那孙儿便把她收为养女,赐她嫦玉公主之名,老祖宗您看可好?”

楚棣竟然连虚洛嫦的名号都已经想好,这却不是他临时起意!只是因为她和许言的婚事,那虚洛嫦的身份总归是一道无形的障碍横置于楚棣的心间,所以他便一直打算,寻个合适的机会,赐给虚洛嫦公主的身份!一来以她公主的身份与许言结合,便也门当户对,也算是给了许府一个无上的荣耀,二来许言今生不能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儿子,这样把他招为自己的女婿,许言也便是楚棣的半子了,总算也是了却了楚棣的一番心愿。

如今却是被老祖宗抢到了他的前头去,他也正好顺势而下,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好好好……!”老祖宗一脸喜色,一把握住虚洛嫦的手,怜爱地打量着一脸震惊之色的虚洛嫦。

许言望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虚洛嫦,却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今夜的事情太过诡异,让许言如何也摸不着头绪,老祖宗对自己和虚洛嫦连番的恩宠,究竟是因为哪般?

楚棣望着虚洛嫦那副魂不守色的模样,心中自得一笑,淡然道:“怎么,还不上前见过为父?”

父亲?这个词对虚洛嫦来说已经是太过陌生了!她自幼父母双亡,她已经记不得自己何时曾这般呼唤过,可她心中何尝不思念着那早已不知模样的双亲!期望他们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如今楚国的皇帝居然要认她为义女,这便是自己的父亲了,虚洛嫦不及思考楚棣这样做的目的,心中一股对亲情的渴望的感情,正在翻涌而起,我真的能这么做吗?虚洛嫦反复地问着自己。

虚洛嫦心神摇摆不定,只能询问般地望向许言,希望许言能说些什么!

许言眼见虚洛嫦如此,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楚棣的双眼隐隐露出期待之色,不似做作,他虽然摸不透楚棣的心思,可楚棣神色中的那份诚挚与期盼,让许言无法替虚洛嫦去拒绝!只能肯定地向虚洛嫦点了点头。

虚洛嫦见许言竟然要自己答应,微微有些失望又有些窃喜!那复杂的情绪左右着她,恍惚间便对着楚棣盈盈拜倒,口中轻唤道:“父亲……!”

这一声父亲出口,虚洛嫦心中封闭久矣的亲情便在这一刻倾斜而出,晶莹的泪珠便从她微红的眼眶中滚落而出!

“哈哈……!”楚棣放声大笑,上前一步把虚洛嫦扶起,疼爱地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安慰道:“朕得女如此,夫复何求?你我今日结下父女之缘,朕今后自当视你如同己出,朕虽然生养了不少女儿,却是唯独你我今日之情,看得分外厚重。朕也希望你能好好珍惜!”

虚洛嫦看着楚棣这般慈爱,心中的亲情被唤醒之后,便是一发而不可收拾,身形颤抖着,哽咽道:“女儿今后自当牢记父亲的嘱咐,不敢忘了应有的孝道!”

楚棣闻言身躯一抖,心中自有一股暖意弥漫在心间,这才是父亲与女儿之间应有的情谊!而自己那几个长大出嫁的女儿,每次回宫便在自己耳边恬噪,想着法儿想让他把自己的夫婿再往上提升一番,完全没有寻常女儿回娘家的那份温馨!

“你们把我这牵线搭桥的老太婆给忘了么?”老祖宗假意面露不满地插嘴道,都说人老如顽童,这话果然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第五十七章 缘分不可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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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洛嫦闻言破涕为笑,慌忙拭去泪花,又朝老祖宗拜下,含娇轻声道:“祖奶奶!”

“诶!”老祖宗颤巍巍地扶起虚洛嫦,一把拥她入怀,疼爱道,“莫哭了,莫哭了,你看你的小脸蛋都哭花了,老祖宗这心啊,也被你给哭碎了!”

望着那相拥在一起的老少,许言心中亦是感慨不已,都说皇家无情!可眼前动人的一幕却是如此真实的呈现在自己的眼前。可谁又能知道,老祖宗和楚棣把对许言一番爱意都转移到了虚洛嫦身上。

楚棣含笑走到许言身边,轻声威胁道:“朕这个女儿今后可就交付给你了,你可莫要欺负她,否则朕有的是法子来整治你!“

许言闻言一喜,楚棣这便是给自己指婚了吗?虽然虚洛嫦如今算是楚棣的女儿了,可她总归还有一层落霞岛的身份,这结婚的事情还是要和那位屈长老商量一番才是。想到这里,许言心中又是微微一黯,暗自叹了口气。

楚棣见许言眼中喜色一扫而过,却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番惊喜,不解地问道:“怎么?你心中可是有什么顾虑么?”

许言见楚棣提及,也不隐瞒,轻声道:“有陛下指婚,臣心中自然欢喜,只是嫦儿身为飘韵门的圣女,她的婚事恐怕还要她门内的长老同意方能礼成,臣只是担心……!”

“诶……!”楚棣闻言微微摆了摆手,不屑道,“朕的旨意,岂是一个区区飘韵门的长老敢违抗的?再说她已是朕的女儿,她的婚事自然是朕说了算,你便安心下来,朕只有主张!”

许言闻言只能面露苦笑,却也不再辩驳!

楚棣轻身走到老祖宗身旁,提醒道:“老祖宗,我们该回去用膳了!”

老祖宗闻言才不依不舍地松开怀中的虚洛嫦,握住她的手,不住的抚摸着,心中说不出的安逸。

虚洛嫦也是好不容易平复下内心的激荡,小心地搀扶着老祖宗往来路而去!神情间却是比来的时候多了许多的亲昵和关爱。

许言和楚棣缓缓跟在她们的身后,却是没有再说着什么!看着虚洛嫦不时地附在老祖宗耳边,轻声地说笑着什么,引得老祖宗一路眉开眼笑!许言也是纳闷,清冷如她,怎么也转眼之间便能变得这般活泼起来,难道这便是女孩子的天性?

突然间,许言想到了许腾的嘱咐!前面的老祖宗和虚洛嫦正低声交谈着什么,渐渐拉开了和他们之间的距离!此时趁和楚棣独处,他心情好的时候,许言便想把这事和楚棣说一说!

许言想着,便顿时停住脚步,在楚棣充满疑惑的眼光中向他跪倒在地,“陛下,臣今日有个不情之请,着实羞于出口,却又不得不讲!”

楚棣闻言,饶有兴致地望着许言,淡淡然道:“说吧,朕记得没错的话,这还是你第一次求朕,只要合情合理,朕无不应允!”

许言眉梢一挑,知道今天这事十有八九便是成了,可他的表情还是如前一般凝重,“陛下,臣的兄长许常,今年二十有二,家父替他看了几门亲事,想要取其中一门把亲事给定下来,可父亲担心兄长一直无所事事,怕为女方家人看不起,盘算着想给他谋个一官半职,所以……!”

楚棣恍然大悟,原来许言是替许常求官来了!看着许言那一脸为难之色,这事要让他亲口说出来已是万难了,看着许言说到后面那副吞吞吐吐的模样,楚棣心中不禁暗自发笑!可他一想到这事八成是许腾在背后指使,眼中的神色却也跟着复杂起来,此事本是许腾自己一句话的事情,缘何要弄得这么复杂,难道是指望朕给自己的儿子一个面子,指给他的儿子一个好去处?许常,那次诋毁许言之事,楚棣虽然没有追究,可还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楚棣自然是想不到许腾心中的盘算!略微沉吟一番,却发现许言还是跪在地上,楞自望着出神的楚棣,心中微微有些不安!

楚棣上前虚扶一把,笑道:“朝廷虽然对荫任制有所改动,只有朝中二品以上官员的子弟才能有机会享受这一特权!可你父亲是朝廷正一品大员,已在此例!他自行安排便好了,为何还要你特意向朕求备?朕听闻你那兄长甚是顽劣,可总归是你许府的大公子,整日在外闲逛也是甚为不妥,既然是你为你的兄长求官,你倒说说看,朕如何安排妥帖一些呢?”

这事也问我?许言一呆,如果按照他的本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为许常这个混账求官的,可他不忍拒绝许腾,便应承了下来。如今楚棣反而问他的意思,许言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不过,这外派为官是万万不可的,否则许常那厮一但出了许府,天高任鸟飞,指不定如何祸害一方百姓,那许言心中岂不是要悔死!

许言心中稍稍思虑了一番,便开口道:“臣自问自己的兄长才学浅薄,不堪重用,臣以为陛下随便指个京都清水衙门让他任职,千万不可授予实权,否则哪天他被他的一群狐朋狗友蛊惑,犯下什么错事,想要补救也来不及!”

楚棣微微点了点头,对许言一番如实的陈述甚为满意,笑道:“那便如你所言,朕赐他进士出身,着其在太常寺任一礼赞郎,官阶正七品,你看如何?”

太常寺礼赞郎,掌典礼、祭祀时君臣版位的次序及赞导跪拜礼仪。倒是一个闲散小官,也不怕许常会搞出什么出格的动静来。

许言忙再次跪拜在地,“多谢陛下成全,臣心中感激不尽!”

楚棣哈哈一笑,再次扶他起来,“此事原本你父亲自行安排便可,后事上个折子给朕也就过了!如今还要你向朕提及,多次一举罢了!”

许言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许腾的心意又如何能和楚棣明言呢!

楚棣抬眼望向来路,却不知道老祖宗和虚洛嫦早已停了下来,只是时不时打望他们几眼,也不催促。

楚棣忙招呼着许言追了上去,再一同护着老祖宗往亭内而去。

第五十八章 沐兰夜花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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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楚棣等人赶到亭阁外,却见亭内圆桌上早已摆满了各色的菜式,唯独不见有人擅自动筷,都安静地等待着老祖宗和楚棣归来。

众人见老祖宗和楚棣归来,忙欲上前行礼!楚棣挥了挥手,阻止了他们,随后不悦地对傅皇后说道:“朕说了今日是家宴,不必拘泥于礼仪,怎得还让他们都等着?”

傅皇后心中委屈,却也不敢辩驳,只能强忍心中的幽怨。

“大家都随意吧,朕今日让你们前来原是想好好闹腾一番,让老祖宗也开心开心,你们都这般拘谨,朕把你们饿了这半天,也不知道你们下次还敢不敢再来赴宴!”

众人听楚棣说起了玩笑话,顿时开怀大笑,便也不等楚棣招呼,各自一番谦让,几杯水酒入腹,席间渐渐热闹起来。

不用楚棣吩咐,许言边径自来到傅齐轩为首的那一席,朝众人略一行礼,便在楚宓声旁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而虚洛嫦却被老祖宗给留在了身边,原本坐在老祖宗身边的朱贵妃,更是惊喜交加,连连招呼宫人给虚洛嫦搬来座椅,又是亲自给虚洛嫦置放碗筷,好一阵忙乱。许言的心上人能得老祖宗这般疼爱,自然她心中也是极为欢喜,言语间与虚洛嫦不胜亲昵。

朱贵妃的一番殷勤,却惹得傅皇后心中既是悔恨,又是恼怒。她悔的是自己在湖中那般做作,让虚洛嫦对自己心存芥蒂,恼的却是朱贵妃对虚洛嫦那番赤裸裸的讨好,谁不知道她怀着什么心思!如今却还是被她抢先一步,傅皇后哪怕是面皮再厚,也恨不下心来凑到虚洛嫦身边。

许言望着席间一片觥筹交错,呼喝声渐起。有楚棣亲口允诺,王天凌带着齐秦等其他几个驸马,也就开始放开手脚,连连呼唤着,引得许言一阵阵侧目。

王天凌到底还是没有到楚棣面前数落许言的狂悖,不是他不敢,而是弄玉公主和小楚缜那一番话,让他彻底死了心,心知楚棣必然也不会开罪许言,所以他选择了忍耐!

“兄弟,怎么不喝上几口啊?”许言正怔怔地望着王天凌等人,却是耳边一声唤起,才回过神来一看,正是孟佟举杯相邀。

许言苦笑着摇了摇头,随手举起酒杯,浅浅地饮了一口,“小弟不胜酒力,只能浅尝即止,望勿怪罪,孟兄不妨多喝几杯!”

孟佟嘿嘿一笑,见许言好像有心思,也便没有再去打扰他,闷头喝着,却也不怎么理会坐在他身边的楚纮和楚宓!

许言见孟佟这般收敛,便好奇地附在楚宓的耳边道:“世子,孟兄这是怎么了?之前我离开的时候,还见他与你聊得甚为开心,怎的现在有酒喝了,他反而这般抑郁了?”

楚宓白了孟佟一眼,笑道:“其中缘由我也不知道,只是刚才皇后把他叫过去说了几句话,等他回来便是这幅模样了!”楚宓心中明镜似的,怎会不知道傅皇后把孟佟叫过去所谓何事,可在许言面前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许言微微一思量,心中已有计较!朝楚宓打了个眼色,便和他换了位置,自己挨着孟佟坐了下来。

“孟兄,来,做弟弟的敬你一杯!”许言举起自己的酒杯,凑到孟佟的酒杯边上轻轻一碰,含笑望着孟佟,孟佟心中的因何抑郁,此时他已有所了解,所以也不忍他因为自己的事情独自承受傅皇后的责骂,再说自己和孟佟一番亲近,也能让傅皇后看在眼里。

孟佟见是许言坐到了自己的身边,略微错愕,展颜道:“怎的?刚才我请你喝上一杯,你还矫情,现在反而主动邀我,可是心中计较什么?”

许言无辜地耸耸肩膀,叹息道:“看哥哥说得什么话,你我兄弟倾心相交,做弟弟的计较谁也不能计较你,只是看哥哥独自喝着闷酒,怪不落忍的,便是豁出去一把,醉倒了也省事!”

孟佟哈哈一笑,眼中精光一盛,心中的抑郁一扫而空,举起酒杯喝道:“好,今日你我不醉无归!”说罢,便一口饮尽,复又倒上一杯,又是一口而下。

许言苦笑地看着孟佟一番牛饮,忙出手拦住,“哥哥且候着点,兄弟我可不像你这般海量,若是如你这般狂饮,不下几杯,我便真的要醉倒了!”

“醉倒了省心,这可是你说的!”孟佟笑道,“来,你也满饮这杯,我们再来!”

许言无奈地摇了摇头,狠下心来一口饮尽,只是心头却还惦记着呆会要带着虚洛嫦去夜市走走,喝完小心地瞥了孟佟一眼,希望这厮能就此放过自己。

孟佟知道许言不善饮酒,嘴上说着不醉无归,可却是没有一点勉强许言的意思!看着许言和他连着喝了三杯,便也不在催促他。

“兄弟知道哥哥在为什么烦忧!”许言摇了摇微微有些昏沉的脑袋,凑到孟佟的耳边轻声道,“我这做弟弟的,在心里可从来没有埋怨哥哥的意思!”

孟佟闻言身形一滞,不过许言的话却是说到点子上了!孟佟之前被傅皇后叫过去,自然是被责骂了一通,事情的缘由自然是因为中午的湖中的时候,孟佟明知虚洛嫦与许言关系非同一般,却不出言提醒,险些让傅皇后因此而得罪了她一心想要拉拢的许言。

孟佟被傅皇后一番数落,便也觉得自己这事做得有点里外不是人的味道!所以回座的时候便开始抑郁了,直到许言现在开言劝慰心里才舒服些。孟佟人看起来虽然粗鲁了些,可却也是个很敏感的人,见许言坦诚相告,心中便也放下顾忌,渐渐地缓和过来!

许言和孟佟正低声笑谈着,却见楚棣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举起酒杯面朝众人笑道:“来,朕敬大家一杯!”

众人见楚棣亲自敬酒,怎敢怠慢,纷纷从座位上举杯站了起来,嘴上说着感谢皇帝的言辞,脸上洋溢着笑容。

第五十八章 沐兰夜花灯(下)

楚棣痛快地喝下杯中酒,却没有坐下的意思,微微瞥了许言一眼,嘴角一挑有些莫名地笑着,“朕今日有一喜,哦……不,应该是老祖宗和朕今日有一喜!”

众人听楚棣这么一说,顿时聚精会神的望着楚棣,不知道楚棣所说的喜事是指什么。

楚棣望着面含笑意的老祖宗,见她微微点了点头,便开口道:“朕适才在湖边与虚大家闲聊间,彼此感觉甚为投缘,便收她为朕的养女,赐名为嫦玉公主,不日便将诏告天下!”

众人一听,顿时倒吸了一口气,纷纷睁大眼睛望着虚洛嫦,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而其中却是傅皇后和大皇子楚纮的表情最为复杂。

傅皇后眉头紧锁,眼中恼意更胜。楚棣明明已经有了这么多女儿,为什么还要再收一个养女?难道只是投缘吗?傅皇后却不是这么认为的,楚棣此举必然是有深意的,她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可她心中猜测这和许言肯定是有所关联的。傅皇后从未见过楚棣对一位下臣动过这么多心思,可见许言杂楚棣心中的份量,傅皇后想着,不禁又狠狠地瞪了孟佟一眼。

可此时的孟佟正惊讶地望着虚洛嫦,浑然没有察觉到丈母娘那几乎可以杀人的眼光。

此时的虚洛嫦却依旧还是那份清冷的表情,好似楚棣在诉说这一件与她毫无关系的事情!可她的内心却并非像她的表情那般平静,只是她已经习惯这样的掩饰!她不会轻易在外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感情,除非在自己亲近的人面前,以前是许言,现在多了个老祖宗,或者还有楚棣!

老祖宗望着虚洛嫦那份恬淡的表情,心中自然是更为满意!宠辱不惊,真是一奇女子。

亭中众人经过短暂的惊愕便纷纷起身向楚棣和老祖宗道喜,顺便也和坐在老祖宗身边的这位嫦玉公主见礼。

虚洛嫦虽然还是有些拘谨,可也起身一一回礼,倒有几分公主的模样。

许言含笑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却还有些不敢相信,毫无疑问,此次宫中之行对他来说收获却是最多的,他和虚洛嫦意外地突破了;准备多日的曲目也完美的演绎了;许腾交代的事情顺利的解决了;捎带着虚洛嫦一夜之间便成为了楚国堂堂的嫦玉公主。

既然此行收获已经足够了,是不是应该考虑撤退了!

许言朝虚洛嫦打了个眼色。虚洛嫦心领神会,对他嫣然一笑,便附在老祖宗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看着老祖宗微微有些不舍地点了点头,许言这才放下心来。

许言本想和孟佟、楚宓招呼一声,可见他们俩已经坐到楚缜那一桌上,正和几位公主交谈着什么。许言便径自走到楚棣身边,向楚棣告退!

楚棣闻知,稍稍一楞,却也不执着!只是低声和他交代了几句,便让童兴领着许言和虚洛嫦出了亭阁,往宫外而去!

出了宫门,许言便发现慕容格早已带着蒙巴等几个护卫等在宫门附近!他们一见许言这么早就出来了,微微有些意外,满脸欢喜地迎了上来。

“你们没在府中好好喝上一顿吗?”许言抬头面向夜空,深深吸了口气,才笑着向慕容格等人说道。

“都吃过了!”慕容格咧嘴一笑,“今日府内的晚宴着实丰盛,若不是惦记着大人,属下可不会带着他们早早便候在这里了!”

许言微微有些错愕,慕容格跟随自己的时间长了,往日神情中的那份淡漠自然早就不见,只是没想到他也学会开去玩笑来了!还真是让许言有些意外。

“这么说来,你们还没喝够?”许言舔了舔微微有些干涩的嘴唇道,“那好,我们去夜市逛逛,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夜点,走!”

慕容格一听许言要带他们去逛夜市,微微有些惊讶!身为许言的护卫统领,他心中考虑最多的便也是许言的安全问题,夜市人员复杂,万一上回那个刺客再来行刺,可就不那么好应付了。

许言见慕容格颔首思量着,便劝道:“你放心,夜市虽然方便刺客藏匿身形,却也更难捕捉到我们,再说经过上回那次交手,我想那个刺客没有完全的把握,也不敢轻易出手了!”

许言这番自然是没错,只是他心中最大的倚仗,却还是他和虚洛嫦的琴箫双诀都已突破到了‘人’字决,便是那夜的灰衣人前来,许言也有把握与其周旋一番。更别说他身边还有虚洛嫦和慕容格等人。

听许言这么一说,慕容格也不在坚持!右手别在腰际,往黑暗中做了一个诡异的手势,便是对那藏匿在夜色中的十二名暗卫发出了指示!

慕容格一番安排后,众人才悠然往城东的夜市行去。

晚上的灯市却是沐兰节一天中最为热闹的时候!随着沐兰节中的各类风俗的演化和类同,百姓制作的花灯也不再局限于沐兰花的造型,从那大街小巷两边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可以看出来。清河坊至众安桥,沙戏灯、马骑灯、火铁灯、架儿灯、象生鱼灯、一把蓬灯、海鲜灯、人物满堂红灯,灯光盈市。

法轮天上转,梵语天上来,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此时的城东夜市早已人声鼎沸,灯火如潮,到处是一派张灯结彩,万民欢腾的景象!

许言带着虚洛嫦小心地走在一边,时而闪避提着花灯嬉笑而过的孩童,时而挑个围满人群的摊点挤进去凑个热闹,时而买点有些特色的小吃美美地吃上几口。却也好好体会了一番灯市的热闹和拥挤!

自然,以虚洛嫦的姿色走到哪里,都是焦点所在,定会招惹来一些狂蜂浪蝶。慕容格和蒙巴等人一直小心地戒备在四周,一但有这样的人想借故靠近虚洛嫦,都会被他们几个无情地架开!

虚洛嫦却是丝毫没有顾忌,显然她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的灯会,那让人眼花缭乱、做工精巧的花灯,那满街摆放着的各式精致的小吃和物件,无不吸引着她,女孩子的天性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拉着许言四处乱转,却是苦了慕容格等人,只能加倍小心的防备着!

众人正步到天沙河附近,却听几个孩童高声呼喊道:“船灯到噜!”

顿时人群一阵喧哗,便都拥着往天沙河边摸去……

第五十九章 稠衣三百两(上)

楚国地处长江之南,而京都杭州城内的水网虽不比他处那般繁杂,却也是有几条重要的水道横亘其间,而这天沙河便是其中之一。这天沙河平日作为盐商货运的主要水道,今夜却是船灯夜游的唯一水道,比起白天来还要热闹上许多。

看着人流几乎都已经堵在了天沙河岸边,许言等人也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落脚点,身边的虚洛嫦却是显得有些着急起来。

许言见她那副惦着脚尖伸长脖子往河中探视的模样,心中暗暗一乐,不论虚洛嫦平时表现得如何淡定,可她总归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子,遇到自己感兴趣的事物,却也无法轻易遮掩的。

许言抬眼四处望了望,刚好发现附近有一酒楼,便是落在河边,如果此时能在酒楼上找上一间包厢,那么河中缓缓开来的船灯便能一览无余了!只是不知道现在这样的状况,那面向天沙河的包厢还不知道有没有空余的。

许言思量着,便向慕容格他们打了个眼色,随即拉起虚洛嫦往那酒楼而去。

众人刚走到酒楼的门口,楼内的小二便一脸笑意地迎了上来,不待慕容格开口相询,那小二就问道:“几位客官可是要找个面朝河间的包厢?”

“正是!”许言见那小二有几分眼力劲,心中微乐,也就亲自接口回道,“楼上可还有空余的房间?”

“回这位客官的话,今日楼上的包厢已经满了!”那小二一看许言的架势,便知道他是这群人的主子。许言虽然衣着简单,可身边的几个护卫绝非寻常,岂是平常人家能使唤得了的!这小二每日迎来送往多少顾客,岂能看不出,所以神色间也是甚为恭敬。

正当许言和虚洛嫦微微有些失望的时候,那小二谄笑道:“不过这二楼大堂临近天沙河的窗口,新隔了几间雅间,现在还空有一间,只是比起包厢来要嘈杂一些,而且价钱上比起平日里也要高上一些,不知客官以为?”

许言和虚洛嫦闻言相视一笑!这酒楼的掌柜却也是难得,针对今日的情形,在大堂中临时隔几个雅间,不但应了客人的需要,又能多赚一小笔,何乐不为!

慕容格也不等许言吩咐,朝那小二挥了挥手,便让他领着众人走上了二楼。

许言等人走上二楼一看,这所谓的雅间,也只是用几帘屏风相互给隔开来罢了!而且二楼内也是几乎坐满了酒客,确实有些嘈杂!不过有间雅间总聊胜于无。许言也不是很挑剔的人,眼看那间剩余的雅间面向天沙河,总也算能俯看一番河中船灯的景致!便点了点头,带着众人步入雅间,然后让小二去招呼一些酒菜上来!

虚洛嫦一进雅间,就快步走到窗口,趴在窗棂上仔细地观赏着河中那一艘艘缓缓开过的船灯。许言倒是不紧不慢,招呼着慕容格等人落座后,才慢步走到一脸欣喜之色的虚洛嫦身边,往天沙河上瞅去!

河中的船队正一艘跟着一艘,仿佛是串联着一般从河中缓缓而过。船灯造型各异,高挂彩灯千盏,而河中漂着数以千计、五颜六色的沐兰花浮灯,随着波浪轻轻地浮在船灯的两边。

水面霞光流彩旖旎回旋,黑暗的天空变成了飞霞的河,而河水却仿佛成了映霞的天,真是水天一色,光射彩掩。

那沐兰花浮灯随波逐流,共着船灯渐渐漂去。从高处远远望去这天沙河就像一根腰带,那船灯如是一块块五彩的宝石,伴着好似一颗颗光芒四射珍珠的浮灯镶嵌在其中。

天沙河两岸如同与河道中的船灯呼应一般,早已经亮起了千万盏彩灯,这一艘艘船灯仿佛如同遨游在绚烂的星河中,好一副令人叹为观止、绮丽壮观的水上灯景。

虚洛嫦完全被这独特的灯景给吸引了,不时地伸手指着从眼前划过的船灯低声呼叫,神情甚至欣喜。

许言含笑望着虚洛嫦,微微摇了摇头,便转身坐到了慕容格的身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到隔壁的雅间徒然响起几声高呼,不禁有些不快地皱起眉头。

“常少,您总算是来了,可让哥几个好等!”一道略微尖细的声音兴奋的呼道,跟着几道讨好的声音附和而起。

“哈哈!今日府中来了几位客人,怎么?才这么点功夫就等得不耐烦了?我说,今个儿哥几个是没钱了还是怎么了?怎的落了这么个蹩脚的地儿?”

这话声刚落,许言便听出这说话人正是自己府中的那位大哥许常,没想到他在府中吃完晚饭也来到了这天沙河边来看船灯,还真是巧得很。

坐在一边的慕容格听到隔壁的动静有些大,见许言微微有些不悦,便朝蒙巴打了个眼色。蒙巴领会他的意思,刚要起身而去,许言却笑着朝他摆了摆手,端起自己的酒杯朝着他们几个晃了晃,示意他们喝酒,便径自一口饮下。

隔壁的喧闹还在继续,许言有意无意的听着,自然也就听出些大概来,今夜坐在隔壁那个雅间的那些个人都是平日跟着许常身后厮混的几个纨绔子弟。

“常少,看您今夜春风满面,可是有什么喜事?您可别掖着,说出来让哥几个也开心开心!”之前开口的那人高声道。

此言一出,众人也跟着高声呼喝起来,一时间这酒楼的二楼大厅内便只剩下他们这些人的声音,可见这几些人平日都是嚣张跋扈惯的主。

只听许常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好是一阵才停了下来,然后略微收敛道:“不瞒诸位,本少爷我过些日子便要到朝中当差了,哈哈!”

“常少的意思是……您要做官了?”一人高呼道,语气中充满了惊喜。其他几个一听也是一时忘形呼喝起来,连连向许常谄笑道喜。

“嘿,我说哥几个,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另一人嘲笑其他人道,“你们可别忘了,常少的老爷子可是朝廷的吏部尚书,常少做什么官,还不是他家老爷子一句话的事情?”

众人听到此人的话,这才纷纷跟着醒悟过来,对许言的谄媚之意更胜,那喧哗劲几乎要把二楼的顶板给掀翻了。坐在二楼的有些客人不堪他们这般吵闹,本来有几个站起身来要进雅间说上他们几句,可一听这里头居然有一位是朝廷一品大员的公子,顿时一个个都灰溜溜地憋了回去!

第五十九章 稠衣三百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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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言听到许常这番卖弄和其他等人这般露骨的吹捧,嘴角微微一瞥,本想起身就此下楼而去,可转身看看虚洛嫦依然兴致勃勃地站在窗边观望着,不忍扫了她的兴致,只能忍下心中的厌恶,苦笑着和慕容格几个喝着酒。

许常等人接下来愈加的肆无忌惮,旁若无人地高声嬉笑、划拳,就在许言几乎无法继续忍受下去的时候。虚洛嫦终于恍过神来,淡眉微微一皱,望向旁边的那个雅间。

许言这才起身来到她的身边,探身往窗外一望,却是看见最后一艘船灯已经从这座酒楼前划过,河岸边的围满的人群开始缓缓四处疏散而去。

“看过船灯,今夜也就不虚此行了,我看我们还是走吧!”许言说着朝慕容格微微点了点头,便拉起虚洛嫦的手,走出了雅间。

虚洛嫦对许言在下属面前这般自然的拉起自己的手,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却也无法驳了许言,只能羞红着脸让许言这般拉着自己走出了酒楼。

待他们来到酒楼的门口,那散去的人流却是刚好涌到这楼前面的街上。许言和虚洛嫦相视一笑,便携手朝河岸边走来。

船灯已过,此时的河边跟着渐渐安静下来!河中的大的沐兰花浮灯跟着船灯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时不时还有一些人在河中游放着自己做的浮灯。

繁华过后,总有一些寂寥!岸边的灯火已经被人给隐去,早不似之前那般灿烂。

虚洛嫦共着许言缓缓走在河边的杨柳堤中,此时人影疏落,但还是有一些如同他们一般的小情侣携手从身边而过,楚国民风开放,对男女之事却是没有许言前世古时那般禁锢!

耳边没有了之前的恬噪,越走便是越加清静起来,却还是应了许言和虚洛嫦的心思,他们便是这般漫步着,回府的心思也放了下来!慕容格和蒙巴等人不敢放松,小心地散在四周警戒着。众人正走着,却是听到前面一阵喧闹,隐隐还有几道骂声和哭泣声,许言和虚洛嫦不禁加快了脚步,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前面的岸边正围着一群人,那骂声和哭泣声正从中间传来!许言朝慕容格打了个眼色,慕容格会意,便挤了进去,一会又钻了出来,来到许言身边低声道:“大人,是一个买豆腐脑的老汉不小心撞了人,把挑担上的佐料都洒在了人家的衣服上,那被洒的人不肯轻易放过,便在里面谩骂着,那老汉带着的孙女也被吓哭了,大人您看这事……?”

“走,我们去看看!”许言知道慕容格的意思,便松开虚洛嫦的手,让蒙巴留下陪她,他自己便带着慕容格等人挤到人圈里面去。

“嘿,我说老头!少爷我这身衣服是上好的云绸织的,就你这几个碎银子,还不够做个袖口的呢!”

许言一挤进人群中,便见中间一个锦袍的青年正在破口大骂,他身上的衣服却是被老汉挑担上的酱油、辣油给洒了一大块。他的身后站着几个壮士的下人,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主。

“大爷,我身上就这么些银子了,您就可怜可怜我吧!”那老汉说着扑通一下竟向着那青年跪了下去,“我……我给您跪下了!”

“嘿……!你以为你跪下,少爷我就能作罢了?”那青年不依不饶道,“今个儿你怎么也要赔我这一身衣服,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大爷,我实在是没钱啊!您看在我们这一老一小的份上,就饶了我们吧!”那老汉一头灰白的头发在夜风中飘散着,眼中忍着屈辱的泪花,不停地告饶着。

周围的一群人都对着青年指指点点的,却没有一人上来说句公道话。许言眉头一皱,有道是得饶人处且饶人,这青年身上这件衣服确实名贵,可不能这般欺负人不是。

“老头,这样吧,我看你这孙女也还标致,要不你让她卖身到我府上做个丫鬟,这样便抵上了,我也不再追究了,你看如何?”那锦袍青年嬉笑道。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群一片哗然,原来这青年这般固执,却是打着这样的心思!

“这……这怎么成?”那老汉猛然抬起头,一把抱住依在他身边低声垂泣那十三四岁的女孩,生怕那青年身后的家奴就此把他的孙女给抢去了一般。

这普通百姓家,但凡家中还能支撑下去,谁愿意把自己的孩子卖到大户人家中为奴做牛做马?一旦卖了身,以后再要赎身可就是万难了。

许言听到此却也是忍不住,亲身走到跪在地上老汉身边,双手把一脸愕然的老汉给扶了起来,低声询问道:“老丈,你且起来!”

许言说着,抬眼望向那锦袍青年含笑道:“这位公子,先前发生的事我也略知一二,虽说这位老丈有错在先,可人家也不是故意而为,你也何必强人所难,这样吧,你这身衣服我替他赔给你,如何?”

那锦袍青年闻言一楞,他之前被老汉一撞泼了一身佐料,心头火气大盛,自己今日新穿的锦袍便被人这般糟践了,可让这做小买卖的老头赔已经是不可能了。当他一眼瞄到老汉身边那出落得玲珑有致的孙女,心中一喜,便暗自打起了思量,想把这女孩给诓进府中,让她在自己院中做个伺候自己的丫鬟,等以后相处的时间长了,稍微勾引一番,便把她收入自己的房中。

可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一看许言虽然一身孝白衣,物料却也极其讲究,他身后的几个护卫也是虎背熊腰的架势,就知道今日此事怕是难遂自己的心愿了。

那青年心头甚是恼怒,许言这横插一脚,便是坏了他的好事,但他也不知道许言身份,只当他也是个富家子弟,心中一转,便微微朝许言一抬手,半笑不笑道:“这位公子既然愿意替这老头出头,本少爷也不好太过,既然如此,你给我三百两银子,这事便也算了结了!你看如何?”

“三百两?”“一件稠衣也要三百两?”“他这是讹人啊……!”

那锦袍青年此言一出,围观的众人顿时纷纷议论指责起来。

第六十章 灯火阑珊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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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什么……!”那青年的家奴们一看周围的众人出声指责他们的主子,忙上前连连喝止。

那青年也不恼众人指责,朝许言冷冷一笑道:“本少爷这身衣服还就这个价,这位公子要是愿意便出了这三百两,否则也只能……!”他说着便看着那老头和那小女孩,隐隐有些得意!

他身上的这身的衣服用料自然的讲究,可撑死值上个一百两也不错了。他硬是说要三百两,便是存心讹上许言一番,许言要是出了,他便拿上这三百两到摇乐坊好好去乐呵一番也是值得的,如果许言退却了,自己还是能拿上眼前这小丫头给抵上。

那老汉一听那青年开口就要三百两,顿时吓得不轻,他便是把自己的家给卖了也拿不出这个钱来,要知道楚国寻常人家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十几二十两银子。

老汉脸色苍白的搂着自己的孙女,心中一片死寂,无论是谁也不可能替他出了这笔银子!难道真的只能拿自己的孙女去抵上,他知道自己要是闹到官府去,在这有钱人面前是无论如何也讨不到什么好的。

只见许言微微一笑,抬手向身后的慕容格招了招。慕容格也不多言,眼神不善地望了那锦袍青年一眼,便来到他面前,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抽出一张递给那青年寒声道:“这是五百两的银票,多余的算是我们公子赏给你的,今后若还是为难这位老丈和他的孙女,可别怪我们公子不客气!”说完便傲然回身走到许言身边站下,冷冷地望着那青年。

“这……!”那青年望着手中的银票愣住了,这白衣青年一出手就是五百两,这是什么来历?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

围观的人群也是一阵喧哗,纷纷指着许言议论起来。

许言也不见怪,和煦地和老汉道:“老丈,辛苦了一夜,你带着孙女早些回家去吧!”

那老汉还没回过神来,见许言开口,忙浑身哆嗦着要跪下拜谢,却被许言一把拦住了,“举手之劳而已,老丈这般在下可不敢当了,你谋生不易,今后还需多加小心些!”

“这……,这可让我如何是好?”那老汉老泪纵横,激动得不知所措。

许言握住老汉颤抖的双手,轻声安慰道:“你若过意不去,那便给我和这几位兄弟下几碗豆腐脑,你这锅中可还有剩余?”

“有……还有呢!您等着!”那老汉一听忙擦了一把脸,欢喜地招呼着他那孙女道:“玉儿,快,快帮爷爷一把!”说着,便打开锅盖接过那玉儿递过的瓷碗,小心的盛起来。

“诸位都散了!”许言含笑望着老汉操持着,便朝围在四周的人群挥了挥手,却见那锦袍青年还站在那儿,心想这厮不走,围观的人群也不会轻易散去,就上前几步不满地问道:“这银子给你了,怎么还楞着不走?”

那锦袍青年一晃,拱手回道:“不知怎么称呼这位公子?”他刚才仔细思量了一番,之前慕容格说的话还让他有几分怨恨和尴尬,可一想起慕容格怀中那一沓的银票,心中便有了另外打算,这白衣青年一个随行下人怀中都有这么多的银票,想来他就是非富即贵的主。他自己是个生意人,如果能探知许言的身份,今日能结交一番,今后说不得在自己家的生意上还能有所裨益。

不过,这倒不是慕容格有意显摆,这些银票都是许腾交给他的,让许言平日里用来打点,只是放在慕容格身上有段时间了,今日却是第一次拿出来用!

许言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刚想出言掩饰一番,却听围观的群人中一声喊起,“他是许府的二公子,朝廷疏密院的掌院大人!”

却是有人已经认出了许言,忙跟着那青年的话喊了出来。此言一出,周围又是一阵哗然,慕容格和其他等人有些恼怒地望向之前出言的那人。

“什么……!”那锦袍青年浑身一振,不敢置信地望着许言,他想到许言有背景,可却是没想到他竟是在京都城中风传打了皇帝驸马的那位疏密院大人!

“您……您真是许大人?”那锦袍青年惊恐参半地打量着许言,额头不自觉地冒出汗来,略微有些后悔起来,这位疏密院掌院大人可是他这样的人物能轻易结交的?

“怎么?要不要我请你去疏密院喝喝茶?”一道洪钟般的声音咋起,却是蒙巴领着虚洛嫦走了过来,大概了解了情形,对这位得理不饶人的青年很是看不顺眼,便出声威胁道。许言浓眉一锁,朝还要说上几句的蒙巴摆了摆手。

“啊……不敢不敢!”那锦袍青年忙摆手道,任谁都知道到疏密院喝茶是什么意思。他知道许言的身份毫无疑问,便忙跑到许言跟前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然后双手托着那张银票道:“小人不知道是许大人当面,之前多有得罪,还望许大人不计小人过!”

许言双眼微眯,饶有趣味地望着那青年道:“怎么,这银票不要了?”

那锦袍青年苦笑道:“小人如何敢要大人的银票!”

“呵呵!”许言长笑道,“那你这身衣服可如何是好?”

“大人这话说得!”那锦袍青年在商场上也摸爬滚打了不少年,这讨好的本事却也是学了个通透,“我回府让下人清洗干净便是了!”

许言笑着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青年,眉清目秀的模样,倒也算上有几分英朗,只是这骨子里透出那份商人见风使舵的狡獬,让许言心中有些不齿。许言朝身边的慕容格微微点了点头,慕容格也不客气,冷哼了一声,接过那张银票便揣入怀中。

那锦袍青年见许言收回那张银票,心中略微松了口气,庆幸之余便想告辞而去,却见许言朝他招了招手道,“你随我过来!”

那锦袍青年心中一紧,不知道许言的心思!心中一阵忐忑,早知道还多什么事,拿着银票便赶紧走人便是,也不知道许言这回要如何打发自己。

第六十章 灯火阑珊处(下)

许言看着周围的人群还聚着不散,注意力已经从他身上转到了虚洛嫦的身上!几位胆大的已经往虚洛嫦身边凑去。许言微微有些不悦,看了一眼慕容格。慕容格忙招呼着几位手下,驱赶着围观的人群,这才清静了下来。

许言领着那锦袍青年来到树脚,轻声询问道:“不知府上是?”

那锦袍青年见许言的语气不似要为难他,便收敛心神小意地回道:“小人名叫闽齐,家父是粮恒通的掌柜闽正章,在京都做一些粮食上的生意!”

“哦!”许言轻轻地点了点头,“那我就叫你一声少掌柜!”

“这……!”那闽齐闻言一楞,忙摆手道,“大人,这如何使得!”

“无妨!”许言笑道,“我知道今日之事原本错不在少掌柜,只是你之前所为却有失厚道,商人行事重在一个诚字,你若满腹都是些阴暗的计较,只怕日后这粮恒通在你的手中也长久不了,你父创下这份基业不易,你可希望败落在自己的手中?”

闽齐闻言,身上冷汗直流,许言教训得是,他父亲虽然是商人,但家教甚严,他本也不是什么大恶之徒,只是一时觊觎那老汉孙女的美色,才忘乎所以起来。如今一想只怕自己就是把老汉这孙女给领回府去,也少不得父亲一阵教训。

“大人说得是,小人受教了!”闽齐躬身一礼,神情极其恭正。

许言暗暗打量着闽齐的神色,见他不似做作,心情稍好!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眼前这位青年说上这些话,或许是感觉这青年行为虽然乖张,却还不是极恶之人,自己这番点拨若真能让他诚心悔过,那么今夜之后也许这京都城内就会少一个欺男霸女之徒。

“你能醒悟自然是最好的!”许言笑了笑,朝那闽齐眨了眨眼,“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若是真喜欢那老丈的孙女,便使不得这样的手段,而是要用你的诚心来打动人家姑娘的芳心,那才是追求爱情的正道!”

闽齐闻言大囧,仿佛自己的心思被许言看了个通透,连连羞愧的点头。许言看着年纪比他还要少上好几岁,可这言语中的教导却好似他是闽齐的长辈一般,可偏也让闽齐心悦诚服。

“好!”许言见他这幅模样,心情大好,便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随我喝上一碗那老丈的豆腐脑,也算是他给你的赔礼了!”

“多谢大人!”闽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跟在许言的身后,心中却是惊讶连连。他不知道为什么许言会对他说上这番话,可不管怎么说他和眼前这位疏密院大人算是攀上了点关系。

许言带着闽齐回到众人身边,那老丈早已把几碗豆腐脑给准备好,见许言回来,忙迎上去小心道:“大人……豆腐脑给您准备好了!”

许言微笑着点了点头,“如此,多谢老丈了!”说着指了指身后闽齐道,“还要麻烦老丈给这位闽公子也准备一碗,他既然不要赔偿了,那么你做一碗豆腐脑也算是给他赔礼了!”

闽齐羞愧地走到老头面前微微一礼道:“老丈,适才所言都是闵某的错,还望老丈见谅!”

老头闻言一楞,这闽齐一会功夫便是来了个大转变,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许言刚才和他说了些什么,只道许言毕竟是做大官的,一下子就把刚才这嚣张的小子给收服妥帖了。

老头一脸喜色,不管怎么说今夜这桩祸事在这位大人的周旋下是免了,忙连连点头,连佝偻的腰身也挺拔了一不少,欢快的跑回去张罗起来。

许言看着老汉的身影,对闽齐意味深长道:“这普通老百姓都是善良之辈,你若诚心对他,他便会想着百倍回报于你,今日少掌柜虽糟了一身衣服,却也得到一颗善良的心,你说今夜你是失去的多还是得到的多了?”

闽齐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望着许言的目光不竟带着几分敬佩。

此时离此地不远的一座灯火阑珊的酒楼之上,一位身穿鹅黄长裙的美艳女子正倚在窗边,一双掩饰不住有多少哀怨的双眸紧紧地盯着许言,神情似喜似怒。

此女正是那日在摇乐坊被许言给撇下的沙易烟。那日她一番盘算到头来却是一场空,让他如何能不恼火!今日她本是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掉摇乐坊的安排,自己一个人来到这酒楼上看船灯。

船灯过后,她本想等人流疏散些便回摇乐坊去,却不知刚要起身,便听到窗口下传来一阵喧闹声,她来到窗边一看,却是看到那老汉把闽齐给撞了,还带着泼了人家一身调料!眼看那闽齐欺人太甚,沙易烟性子直爽有些看不过去,正要下楼去帮老汉一把,却见一道白色的身影走出,一把扶起了那个老汉!

那道身影对沙易烟来说太熟悉了,虽然她没见过几次,可是这个身影反复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又如何能不熟悉呢?而且那一夜,沙易烟与他也却是好一阵耳鬓厮磨。

许言的出现让她又喜又恼,心中渐为冷却的心思一下子又开始活络起来!许言那夜一走,便再也不曾回转,让她白白推掉诸多邀请苦等了几夜之后,知道许言已然不可能再来找她,心中那点期盼慢慢淡了下去,只能安心隐藏身份,潜伏在摇乐坊中,等待周容下一步的指示。

没想到今夜却让她意外的看见了许言,还是那副浅浅笑意的飘然模样,只是那一刻看在沙易烟的眼中,便连这多日积累的怨恨也淡了许多!她看到许言能为一名素不相识的老汉出手相助的时候,妙目之中也不禁异彩连连,难得他身居高位却不忘百姓疾苦,全然不似官场中人。她心中这般想着,对自己的计划不禁又多了几分把握。

“许掌院……还真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沙易烟饶有意味地笑看许言,抬手轻轻撩了撩被夜风吹乱的额间一缕长发,不经意间便流露出了那媚人魂骨的风情。

只是当她看到许言带着闽齐回到众人之中,接过老汉端来的豆腐脑来到一位琼姿花貌的桃红女子的身畔,轻声说笑的时候。她呆住了,望着那位姿色尤在她之上的女子,沙易烟的心中恍然,原来他的身边早就有这样一位绝世佳人相伴,如何还能记得自己呢?

不过,她可是冤枉了许言。

许言又如何能不惦念着她呢?不光是许言,如今疏密院的高层全都惦念着她。

第六十一章 梅雨忧水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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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易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这间酒楼的,她失魂落魄地坐上等候在门口的马车,便跟着马车这般晃晃悠悠地朝摇乐坊而去!

“啊……!老丈这脑花果然做得地道!”许言吃完,便把空碗放在老头的挑担上盆中,忍不住抹嘴称赞到。

“大人不嫌弃,就再来一碗,这桶中还剩下一些!”那老汉见许言喜欢,便要拿起瓷碗要给许言再添上一碗,却被许言笑着给拦住了。

“够了,够了,老丈无需客气,今夜却是吃了不少东西,实在是撑不下了!”许言笑着看了看慕容格等人道,“你们想吃就再吃几碗,今日难得能吃上这么地道的脑花!”

众人各自搁下碗,朝许言摇了摇头,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却是把老汉感动地一塌糊涂,一个劲要给他们添碗,却都被拒绝了。

许言见天色也不早了,便要起身回府。

“老丈,今后出来做买卖,还是少让你这乖孙女出来露面为好,这女娃长得太好看了,总会惹来一些是非!”许言附在老汉耳边轻声叮嘱道。

“大人说的是,小人记下了!”老汉一听,偷偷瞄了闽齐一眼,狠狠地点了点头。

许言说着把慕容格招了过来,从他怀中拿出那张银票塞到老汉的手中道:“这些便算是我们几个今夜喝你这脑花的钱,你也别推脱!看你年纪大了,不宜再这般挑着担子四处转着走,你用这银子在街边租一间好一点的门面,凭你这手艺,定能让你这脑花店维持下去,如此总也好过你这般奔波!”

“大人……!”老汉听着许言的话,抓着许言塞给他的那张银票颤抖着,泪如泉涌,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执意拉着那孙女跪倒在地,不住地向许言磕头!

许言这才扶了他们起来,笑着安慰道:“今日你我相识一场,便算是缘分,日后你有什么困难便到疏密院来找我,或者你也可以去找闽少掌柜,我想他也很乐意帮你的!”

闽齐知道该自己表态的时候了,忙凑到老汉身边铿锵道:“老丈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只管来找我,那城东清泰门边的粮恒通便是我家的产业,你有什么事跟里面的伙计知会一声,只要力所能及,我绝不推脱!”

“多谢少掌柜!”那老汉没想到今夜这桩祸事,不但没有让他有什么损失,却还有这番难得的际遇,让他如何能不对许言感激涕零。

“你还别说,还真有一桩事要你帮忙!”许言拍了拍闽齐的肩膀笑道,“你府上是做生意的,你回去帮老丈好好物色间合适他贩卖脑花的店面,这点应该不难为你吧?”

“大人说笑了!”闽齐心中一喜,许言这是给他机会呢,他如何不知,忙说道,“这我家名下的门面却是有好几处,只是都是大了一些,不适合老丈做这脑花的生意,不过我家粮柜的对门边上正好有一家小门面近日在转租,回去我帮老丈给盘过来,老丈呆会告诉我你家住何处,等事妥了我再另行通知你,你看可好?”

“这……这……!大人你看这……少掌柜如何能让你……!”那老汉激动得语无伦次,恨不能把自己的心窝给掏出来。

“轰……!”一声炸雷突然响起,吓了众人一跳。

许言眼看夜空中不时有火线划过,知道一场大雨将至,可他们一帮什么都没有准备!便忙朝老汉摆手道,“老丈快些回去吧,眼看就要下雨了,我们也要回府了!少掌柜,你找个人帮着老丈挑起这副家当,再亲自送他们祖孙俩回去,这样便也知道老丈家的住处了!”

闽齐闻言大喜,心想这许大人还真是可爱得很!忙让一个家奴帮老汉挑起担子,众人朝许言等人深深一礼,便朝老汉家的方向而去。

第一道雷声过后,却是愈加的紧密起来,狂风一时大作,一会便有豆粒般大小的雨点骤然而下!许言不敢怠慢,拉起虚洛嫦的手,撒腿便往城南府中奔去!

待他们赶到府中的时候,却也一个个被雨淋了个透!可是众人心中舒爽,笑意盈盈地接过府中下人递过来的毛巾和姜汤,意犹未尽地说着今夜的事。

众人正在中厅说笑着,管家许泰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对许言一礼道:“二少爷,老爷请你到他的书房去一趟!”

“哦,知道了!”许言笑着朝许泰点了点头,“你和老爷说一声,我回房换件衣服便过去!”

“是!”许泰颔首退下。他虽然和许言相处的时间不长,可对许府这位二少爷的敬意却不在自家老爷之下,谁让他年纪轻轻便深得皇帝的宠信,而且在府中对他们这些家奴从来不摆脸色,总是和颜悦色的,让他们即便是替他做起事来,也是心情愉悦!

待许言回到自己的暖阁,换上干净的衣服,再让虚洛嫦回她自己的竹屋歇息,便转到许腾的院落来。

一进许腾的书房,便见虚洛嫦正伺候着许腾在喝药,忙上前关心地问道:“父亲,可是身体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孩儿去给你叫上延正堂的大夫来看看?”

“呵呵,无妨!”许腾见许言那副焦急的模样,心中一阵欣慰含笑道,“只是为父近日感觉有些劳累,便让瑶瑶去药房抓了些补养的草药,你无需担心!”

许言凝眉望向许瑶瑶,见她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劝慰许腾道:“父亲,孩子知道你为了官员评定的事情忙碌,但你也不必诸事操劳,吏部那么些官员,你挑几个放心的人来过问一下也便好了!”

许腾闻言淡淡挥了挥手,不想和许言继续这个话题。指着一旁的椅子让许言坐下,然后接过瑶瑶递过来的漱口水,一口含下在嘴中倒腾几番,才又吐在身边的痰盂里。

“言儿,你大哥的事情,陛下可有什么回复?”许腾正色问道。

第六十一章 梅雨忧水患(下)

不好意思,昨夜临时有事外出,很晚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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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言也知道许腾这么晚把他叫过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忙起身回道:“陛下赐兄长进士出身,让他在太常寺任一礼赞郎,官阶正七品!”

“哦……?”许腾闻言微微有些失望,只是一个礼赞郎,闲散小官!可他仔细一想,心下也便释然了,好歹还有一个进士出身,今后若是许常能有所长进,那还是有很多机会的!他知道皇帝对自己这位过继来的儿子不甚喜欢,能这般安排也算是给足他的面子了。

“怎么?父亲可是觉得不妥?”许言一听许腾那口气,好似不太满意,忙提声问道。

“呵呵!”许腾很快就回复了神色,笑着捋了捋雪白的长须,“不论如何总是陛下的安排,常儿能得陛下钦点,也算是他的福分,且让他在太常寺历练一番,磨磨他的性子也是好的,陛下好歹赐了他进士出身,如果能在太常寺有所长进,到时也好给他另行安排!”

“孩儿也是这般着想的,兄长没有为官的资历,一下子让陛下指了个实权的官,虽然有父亲在身后帮衬,却不见得对兄长有多大的裨益!”许言这般说着,一边的许瑶瑶闻言却是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许言一楞,忙疑虑望着许瑶瑶,不知道她为何发笑。

许瑶瑶嗔了他一眼笑道:“哥哥你这话说得,你不是也第一次做官,陛下便指给你一个四品的官了么,而且还统管一个部院,却不见父亲如何帮衬你,你不也做得挺好的么!”

“好哇,你这丫头,现在胆肥了,连哥哥都敢取笑了!”许言不恼反笑,抬手就往许瑶瑶的脑袋上拍去,许瑶瑶见许言这幅恐吓的模样,却乐得花枝乱颤,丝毫没有闪避的意思!

许言轻轻地拍了许瑶瑶几下,却也拿她没有办法,只能讪讪笑了几声,故作一副不解恨的模样瞪了许瑶瑶几眼。

许腾见自己这双儿女这般嬉闹,心中甚是快慰,端起桌上的茶碗浅浅的呷了一口,含笑望着他们,不禁想起之前许夫人在世时的那些光景。

一场暴雨从沐兰节半夜开始落下,便飘飘洒洒连着下了整整三天,忽大忽小,却没有一丝要停歇下来的意思,这般缠绵着,却是让人瞧着心中甚是纠结!

疏密院,许言专属的阁楼内。

许言正在书房的窗边,望着眼前那一片飘摇的烟雨,心中惆怅着却还有隐隐有一丝担心。江南的梅雨季节终于来了,而且来势汹汹,一紧儿便是三日三夜,这许言担心的便是那紧跟着梅雨而来的水患。

许言沉思着,窗外的雨又徒然密集起来,一阵阵敲打在许言的心上!如果这梅雨天若是都这样持续下去,楚国境内难免会有一场浩劫。

许言抑郁地摇了摇头,他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对防范洪灾有没有什么独特的办法,不论如何自己都要提醒陛下多加关注!

许言这般想着,忙朝守在门外的护卫唤道:“速传戴督院和南务处曾索过来!”

“是!”门外的一个护卫应声领命而去。

这南务处便是之前的二处,前些日子应这些属下的要求,许言便把几个分处重新立名,一处更名为北务处、二处则为南务处、三处为监察处、四处为缉事处、、五处为联访处、六处为器务处。

这样一更改,名头上听起来虽然没有之前那般简洁,却也是威风了不少。

不一会那护卫便带着戴立和曾索匆匆而来!许言也不和他们客套,分别让他们坐下,待蒙巴给他们上完茶,许言便开门见山道:“这几日的雨下得有些猛烈,我这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只怕今年的梅雨季节,咱楚国沿江境内少不得要爆发水患啊!”

戴立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有些担忧道:“属下也是有些忧虑,今年的梅雨季刚开始便是连绵大雨,瞧着阵势,恐怕还要持续上一段时间!”

“恩!”许言略微沉重的点点头,“你且和我好好说说咱楚国以往是如何防治洪涝灾害的!”

戴立惭愧地笑了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楚国这近三十年来一直风调雨顺,长江南岸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水患,以往梅雨季最多也只是一些州府中的河渠决口,虽有淹没了一些田地,却也从未淹死过百姓!所以朝廷也未曾有什么举措,只是让当地的官府在洪水退后,自行修补加固堤岸。所以属下对着如何防范水患一事,确实是一无所知!”

“哦?”许言闻言愁眉更浓。曾索比戴立还要年纪几分,戴立都不知道,那么他就更加不了解了,只能暗自低着头。

许言见自己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来,便只能绸缪在前,嘱咐道:“曾索,你速派你处人手到沿江各处主要州府,密切关注沿江堤岸的水位情况,需得每日一报,不得有误!”

“是,大人!”曾索见许言这般上心,也不敢怠慢,忙躬身领命。

“戴大人,呆会你回去后,叫上院内几位年长者,好好问问他们往年的一些情况,长江南岸洪灾多发的是哪几个州府,以往朝廷多用什么方法防范,最好是能派人到离京都最近的江宁府去,找府中治理江堤河渠的官员询问一番,务必要一一了解清楚!”

“大人,您的意思是?”戴立疑虑道,按理这水患之事如何也轮不到自己疏密院来操心!

“虽然此事和我们疏密院本无瓜葛,可一但发生洪灾最为悲苦就是国内的百姓了!”许言忧虑道,“咱们能早做预防,吸取一些有用的防范经验,上秉陛下,下告黎民,如此便能多几分机会保护咱们楚国的百姓!”

“大人高义!”戴立和曾索肃然起敬,齐身而起,朝许言恭敬一礼,便出了许言的书房。

许言待戴立和曾索一去,做在书案前整理一下思路,便提笔把自己前世防洪抗灾的一些经验给写下来,想着等戴立那边有所收获后,再整理一番写个折子,然后在呈给皇帝。

他正提笔书写之际,却听楼下一声公鸭嗓长呼而起,“陛下驾到……!”

第六十二章 护卫与驱逐(上)

许言一听,忙放下毛笔,快步赶出书房,正要走下楼梯。却听一声长笑而起,楚棣龙行虎步间便已经走上楼梯,许言只能倒头跪在一边,高呼起来。

“爱卿平身!”楚棣今天心情不错,走到二楼便一把扶起许言笑道,“朕今日想到钱塘江边的造船厂去瞧瞧,你可愿意陪朕走上一遭?”

许言闻言瞥了一眼书案上那写了不到一半的稿子,笑道:“陛下有此兴致,微臣自当奉陪!”

楚棣哈哈一笑,拉起许言便返身下楼而去,边走边说道:“朕记得那日在御书房,朕和你说起还有一些新式的战舰要陆续下水试验,朕今日得空,便想再过去看看!”

许言的手被楚棣拽着,望着楚棣那副兴致盎然的模样,心头一阵阵犯晕。

来到楼口,只见外面的大雨如瓢泼一般倾泻而下,一时让许言心头的乌云更胜。

“就是这雨来得好是烦人!”楚棣望着连绵的雨幕不悦道,“不过,今日便是下刀子朕也要到造船厂去看上一看,走……!”

楚棣一出屋檐,身后自然便有一位小太监打起明黄的华盖紧跟而去!许言闻言微微摇了摇头,看来楚棣还没意识到这场连绵不绝的大雨可能会给楚国带来什么样的灾害。

蒙巴早已打起一把乌黑的大伞,候在许言身边。他却有些纳闷,今日皇帝亲自来接许言,那是多大的荣耀,可自己这位主子为什么还如此郁郁不乐!

许言一脸沉重地缚手随着楚棣缓缓向疏密院外走去!待来到门口,许言在众人惊羡的目光中,被楚棣招进自己乘坐的龙辇!

“起驾……!”随着一位小太监的高声长喝,前面身披蓑衣的禁军侍卫脚跨宝马高举金刀,率先开拔!后面的仪仗队紧跟而去,九匹浑身通白的神骏在禁军侍卫都统王德昭亲自驾驭下,拉起龙辇缓缓开动起来,只是这位冒雨为皇帝驾车的王都统,看到许言被楚棣招进龙辇的那一刻,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今日楚棣临时让他客串奉车郎,他刚开始还满心欢喜,可谁料到疏密院后,许言却被楚棣请上了龙辇!他伺候楚棣十几年,可从来还没有过这样的殊荣!

外面大雨倾盆,不管众人如何遮挡,此时浑身也被浇了个半透,那些禁军侍卫还好!可跟着伺候楚棣出行的一众宫女还太监却有些难堪了,他们只能跟在龙辇周围,徒步在泥水中行走,稍有个疏忽便会一脚踩进积水中,甚是狼狈,可这还只是开始,呆会出了杭州城往钱塘江边而去的时候,那时的道路却会更加泥泞!

而此时龙辇内却是充满的舒适安逸的气氛,楚棣虽然极力主张节俭,可龙辇内的布置却还是不失奢华,各种御制的物件自然不必多言。那置放在暗格里的香炉内焚烧御用的香料,让龙辇内充满了浓郁的香味,地板上铺着一层明黄的绸缎,中间置有一做工精巧的案几,摆放着各种时鲜的瓜果,而楚棣则懒洋洋地侧躺在窗边,两个水灵的宫女正小心地为楚棣拿捏着,眼角时不时地暗暗瞥向许言几眼。

此时的许言正襟危坐在一旁,双目微合,耳边听着龙辇外密集的雨声,那拧绞着的浓眉却是一直也没能舒展开来!

楚棣见许言愁眉不展,以为他被疏密院内的事务所扰,微微抬起身子询问道:“可还是挂念着院内的事务?”

许言见楚棣出声相询,忙颔首回道:“微臣见这几日大雨不绝,担心这梅雨季引发的水患,若是这大雨一直这般延续下去,陛下不可不防啊!”

楚棣一听许言竟然是担心这个,展颜道:“你无需多虑,朕自从记事起,我大楚境内还从未发生过什么大的水患,往年一入梅的时候,也曾有过今年这样的雨势,只是过几日便会放晴,想必今年也不会例外!”

许言一听楚棣此言,心中不但没有松下一口气,却反而越加的忧虑起来!听楚棣的口气,楚国境内少说也有四十多年未曾发生大规模的水患,连楚棣都未曾上心,可想而知其他的官员会是怎样一副心思!

“陛下,微臣看这雨势心中总是感觉不安,万一这大雨一直如此绵延下去,一但沿江堤岸决口,洪水没入各地州府,那么田地被淹倒还在其次,成千上万的百姓恐有性命之虞啊!”许言一想到那洪水滔天淹没大地的景象,语气中不禁有些焦急起来,“陛下,朝廷不能不早做打算,防患于未然啊!”

楚棣看许言那副焦虑的神情,无由来的心中一紧,挥手让那两位宫女退后,直起身子撩开龙辇中的窗帘,望向外面那丝毫没有转弱迹象的雨势,一丝忧虑跟着浮上了眉梢。

“你说得没错,这雨过些天停了便也罢了,倘若还是这般不休不止,势必各地江河水位都会暴涨,一但爆发洪灾,受苦的还是各地的百姓!”楚棣放下窗帘,望向许言道,“自朕登基以来,我楚国境内还未曾发生大规模的洪灾,各地的官员想必多半也和朕之前一样的想法,无论如何确实要好好筹划一下,让各州府都有个准备!”

“陛下英明!”许言见楚棣终于重视起来,心中才略微松了口气。

“你也不用夸朕!”楚棣笑了笑,抬手把许言招到自己的身边坐下,“如果不是你言及百姓,恐怕朕对这事还真不会上心,这么多年都未曾发生过洪灾,大家都麻痹松懈了,等从船厂回来,朕就召钦天监监正吴佴好好观察天象,推测今后几日雨势的情况。然后让丞相府发文各地州府做好各项防范准备!”

“陛下,微臣担心却还是长江沿岸!”许言接口道,“一但长江决堤,那么……!”

楚棣闻言神色一凛,浓眉紧锁,自言自语道:“……长江沿岸决堤?”

“这个……朕从未听说过长江曾经决堤,爱卿过虑了。”楚棣沉思良久回道。

第六十二章 护卫与驱逐(下)

“陛下,万不可有心存侥幸啊!”许言闻言不禁又焦虑起来,“不瞒陛下,微臣已经派人到长江沿岸各处的主要州府观测水情去了,臣让他们每日一报,密切关注长江水位的变化!”

“哦!”楚棣闻言点了点头,许言这般谨慎自然也让他心中不自觉地警觉起来,“你的意思朕了解,朕只是担心目前东南和西南的局势未明,而朝廷一但把注意力集中到长江沿岸,怕百姓被别有用心的人蛊惑,到时人心大乱,百姓抛家舍业大举迁徙,那时……!”

楚棣没有继续说下去,可许言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楚棣顾忌是对的,越到危难的时候人心越不能乱,人心如果乱了,即便是洪灾没来,楚国也会被这场风波搞得疲惫不堪!

“既如此,陛下就把这件差事交给微臣吧!”许言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微臣会动用院内的力量监测长江各处水位的变化,只不过,这防范的工作却也不能让沿江州府松懈下来!”

“也只能如此了!”楚棣有些为难的点了点头,“真希望雨季能快些过去!”

“是啊!”许言跟着叹了口气,心中却打算着得让父亲给驻扎在九江府的容王打声招呼,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军队的士兵却是救灾的绝对主力。

天灰蒙蒙地笼罩着,雨点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迷迷茫茫地敲打在一片坑洼的官道上。御驾已经渐渐靠近了钱塘江,很快便要接近了楚棣此行的目的地——钱江造船厂。

造船厂的官员早就冒雨在离船厂还有十里的地方与御驾汇合,然后领着队伍浩浩荡荡地赶到了造船厂。

从龙辇中走下来,楚棣的脸色却变得有些复杂起来,虽然脸上还是挂着淡淡地微笑,但眉梢的那丝忧虑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或者是许言路途中说的那番话触动了楚棣,让他的心弦也跟着紧绷了起来。

今日很巧,何机正好也在造船厂中,他随着船厂的官员一同去迎接了楚棣!许言与何机也是有些日子没见,自从何机接下督造新式战舰的差事,便是三天两头地往造船厂跑,有时甚至一呆便是好些个日子!兄弟俩此番见面,也是憋着一肚子的话要说,只是楚棣当面,也就只能暂且忍了下来。

楚棣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淡淡地吩咐了几乎,便让船厂的官员领在前头,带着众人往船厂内部行去。

“二哥,我说的那种大型的宝船你们可琢磨出来了?”许言见楚棣被一帮船厂的官员的簇拥着走到了前头,便故意落在后面,拉着何机小声的询问着。

何机神秘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叠图纸在许言眼前晃了晃。许言眼放精光,顿时把连日来的焦虑抛到脑后,伸手便想抢过来,却被何机一把拦住,“三弟莫急,外头这么大的雨,可别把图纸淋湿了,这是督造局船舶司的工匠花了不少心思才画出来的!”

“对,对……!”许言闻言连连点头,拉起何机便往里赶去,“自那护卫舰试水后,其他新式的战舰可有制造出来?”

何机看许言那副心急的模样,自得一笑,握起许言的手淡然道:“你所谓的驱逐舰已成矣!”

“当真……!”许言惊喜高呼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如此我东南水师有了护卫舰和驱逐舰加入,战斗力必将能提高一个层次,那时剿灭东南沿海的海盗还不指日可待,如此东南安定后,二哥便可尽情筹措海上新商道的事宜!”

何机被许言一番言语所振奋,目露神往之色。

许言这是第一次进入造船厂,一条条长约两百丈宽二十长的作塘和水道有规律的交联着,作塘呈东西向,与钱塘江相通,便于各类新船下水。

作塘上摆放着各种正在制造中的船型,许多船工正冒雨赶制着,丝毫没有因为皇帝到来而有停歇下来的意思!

楚棣已经被船厂的官员给引进了办公室,许言却还在何机的带领下四处观望着,直到来到那艘已经成型即将试水的驱逐舰面前!

“这驱逐舰长为二十二丈,宽为九丈,与护卫舰一般分上下两层,按照三弟的一些想法在船体内部的结构上有了变化外,船体外也只是包裹了一层牛皮,如此能减轻船体的重量,充分发挥驱逐舰速度快的优势。”何机简单地介绍了几句,在他看来,不用自己多加介绍,许言对船体的了解比自己还要透彻。

看着眼前这个庞然大物,许言心神激荡,正要招呼何机上船去看看,却见老太监曹丰打着一把伞晃悠悠地朝他们赶来,口中焦急地呼道:“许少保,何郎中,快随杂家走吧,陛下正派人四处找你们呢!”

许言自嘲一笑,光顾着看船了,却把楚棣给落下了。见曹丰那副气喘吁吁的模样,许言不敢怠慢,拉就何机就跟着曹丰往船厂的办公室赶去。

一进办公大厅,就见楚棣和一帮船厂的官员围着一张方形的大案,指指点点地在说着什么。楚棣一见许言和何机进来,忙把许言招到自己的身边,指着案上的图纸兴奋地说道:“刚才船厂的梁督办和朕说,新式的驱逐舰已经制造完成,你看看这便是那驱逐舰的图纸!”

许言笑着趴在案上,在众人的关注下仔细地观察着这驱逐舰的设计图纸。这造船厂的众多官员都知道,这驱逐舰的设计理念却是源于许言的想法,如今许言亲自来检验,心头都微微有些期待和紧张。

许言花了好一阵时间,把设计图中的每个细节都看了一遍,方才抬起头望着旁边那些船厂的官员不住地赞叹道:“辛苦了诸位大人,许言只是略微提出一些想法,没想到你们能如此完善的设计成型,许多许言没有想到的细节,诸位大人都考虑进去了,真是让许言惊叹不已,可想而知诸位大人花了多少心思在里面!”

船厂的官员听到许言当着皇帝的面如此夸奖他们,不禁脸有荣光,一股自豪的情绪油然而生。那船厂的督办梁国栋面露自得之色,却在楚棣面前不敢居功,忙连连摆手谦虚道:“许少保过谦了,如果不是有许少保的诸多的想法,我们也做不出这样的战舰来!”

楚棣此时心情大好,正要让梁国栋带着大家去看看实船。许言却把何机拉了过来,和楚棣说道:“陛下,船厂诸位大人和何郎中的办事效率确实让微臣惊讶,如今连那宝船的图纸也已经设计完毕!”

“什么……!”楚棣闻言浑身一振,惊喜道,“宝船也设计好了?”

第六十三章 试舰钱塘江(上)

船厂的诸多官员闻言却是相互望了望,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这许言口中的宝船图纸他们见都没见过,如果还成了他们的作品?

很显然许言有些想当然了,以为何机怀中的宝船图纸是他和船厂的官员们一起设计而成,没想到那宝船设计图却是工部督造局船舶司的工匠们和何机一起初步画制而成的,还没和船厂众人讨论过,虽然不是最后的制作图纸,但能这么短时间内设计出初稿,亦是难能可贵了!

何机望着船厂众人疑问的的眼光,生怕他们有什么误会,忙上前从怀中掏出那叠宝船的设计初稿,解释道:“这设计图是昨夜刚绘制而成,我今日一早便拿到船厂想与诸位讨论一番,看看如何修改完善,可一到船厂便被梁大人拉着去迎接陛下,这才耽误下来,诸位,可不是何某故意要在陛下面前炫耀!”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他们和何机也相处有些时日了,知道何机的为人。

梁国栋手捋花白的胡须朗笑道:“陛下,许少保刚才有一点却是没有说错,何大人办事效率却是让臣等惊叹,自从月初他和老臣提起宝船的想法,还不到一个月整便拿出了设计初稿,真当让老臣叹服啊!”

楚棣赞赏地点了点头,目光热切地望着何机,心中突然想起之前许腾与自己提起的一件事,便是他和老大人方之煌要为何机举荐,让他参加今年九月的科考。

如今何机已是梁国礼部官员,虽然品阶不高,但却身负要职。自从主持研发新式战舰以来,功绩显著,深得楚棣满意,不用多长时间楚棣必会再度提拔!

让楚棣没想到是的,这从梁国被许言拐来的何郎中,心志这般坚决,非要用自己的实力来证明!有这样的风骨,却是楚棣欣赏的,自然便也答应了许腾所请。

望着眼前这位摊开宝船图纸正与众人解说的青年,楚棣心中的阴霾渐渐散去!

楚棣正出神间,却听梁国栋击节赞道:“四十四丈长,一十八丈宽,九桅的巨船,不是宝船是什么?陛下,老臣敢说这宝船却是前无古人能造,后无来者可追啊!”

楚棣闻言一楞,忙定睛望案上的图纸上仔细查看了一番,笑道:“爱卿所言极是,这么大的船朕真是闻所未闻,何郎中一番好心思啊!”

何机忙颔首回道:“陛下,微臣不敢居功,这宝船却也还是源于许少保的想法,微臣与他商讨多日后,才联合工部督造局船舶司的工匠们设计出来!”

“哦……?”楚棣闻言哈哈大笑,手指许言道:“朕也奇怪了,你这脑袋是怎么装进去这么多的想法,按理说你自幼长在草原,如何对船舰的结构能这般熟悉?”

许言闻言心中一虚,跟着嘿嘿一笑,也不解释,却是趴在案上仔细看着图纸。

何机见许言眉头渐渐皱起来,忙关切地问道:“许少保,可有什么不妥?”

许言指着船宽的尺寸道:“这宝船今后是要在大海中劈波斩浪的,这样四层高的巨型海船,我们必须成功地解决抗沉性、稳定性等问题。船体宽为一十八丈,就是为了避免了因船身过于狭长而经不起海洋中惊涛骇浪的冲击发生断裂的危险,有了一十八丈船宽那样大幅度的横向强度,也就增强了宝船的抗沉性和稳定性,增强了纵摇的承压力。这个设计你是按照我的想法绘制出来了,再加上你和船舶司的工匠应该反复衡量过,应该能够承受海浪的颠簸!”

许言略微沉思了一会,把手指指向船图的腹内,继续道:“十九道隔梁分隔出二十个船舱,隔板厚达四寸厘米,每道隔梁用三四块木板榫接而成,并与宝船龙骨紧密结合在一起,舱内采用水密舱壁。这些都应该没有问题!”许言说着手指向船底处,继续道,“只是这船底板的厚度只有六寸,是不是太过单薄了一些?”

“还有甲板的厚度只有八寸,我觉得也单薄了些,宝船甲板以上高有四层,每层又都备有女墙,船首尾处又各配有五个安装小型投石机的机台,考虑到海战的时候每只宝船两千水兵的配置,我以为船底板应该加厚到一尺,而甲板应该加厚到一尺二,如此方能有所保障!诸位以为呢?”许言说完,环视着周围船厂各位官员。

“许少保所言极是!”梁国栋首先赞同道,“如果宝船只是用来清剿海盗,显然图纸上所标明的厚度已经足够,可老夫也知道这宝船今后还要肩负着开发南海新商道的任务,出海远洋可不比这近海游弋,有了更多的保障,方能让船队航行得越远!”

其他官员听了许言和梁国栋这一番说明,纷纷点起头来。

何机见大家都同意许言的改动,便抽出炭笔小心地把这两处的尺寸做了修改。

这时船厂的一位官员出声询问道:“许少保、何郎中,这宝船设计虽好,可所需木料却极多,便是船身的龙骨估计也需要几百根百年大树的主干,就目前船厂储备的木料来说,仅能维持东南海战的消耗,如果要打造这一艘新的宝船还有些困难啊!”

“这个不用担心!”楚棣朗声道,“夔州路多产巨木,朕即日便下旨让夔州路总督多备良木,顺水道押送至京都,曹丰你把朕的旨意记下,回宫之后即刻传旨!”

“老奴遵命!”曹丰躬身领命,双眉微微一抖,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梁国栋闻言一振,便想要说些什么,却见楚棣轻轻地挥了挥手制止道:“此事便这么定了,如今东南战事焦灼,船厂储备的木料还是以补充沿海水师为主!”

许言不明所以,却也不便询问,只能按下心中的疑问,静静地候立在楚棣的身边。

“这宝船还需要诸位好好在细节处敲打一番,今日就不多计较了!”楚棣说着大手一挥往门外走去,“诸位爱卿带朕去看看那驱逐舰,今天朕要坐它到钱塘江中好好转一转!”

船厂的诸位官员一听楚棣要上驱逐舰,顿时喜上眉梢,忙簇拥着楚棣走出大厅,往置放着驱逐舰的那道作塘处行去。

第六十三章 试舰钱塘江(下)

今天更新晚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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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言故意落在了后面,也把梁国栋给拽到后面,低声询问道:“梁大人,适才陛下让人从夔州路输送巨木,这里面可有什么讲究?”

梁国栋闻言,浑浊的双眼微微一眯感慨道:“自古这夔州路所出的巨木都是皇家御用,用来修建宫殿、皇陵、园林所用,如今陛下亲指用来制造宝船,陛下对宝船如此重视,对船厂这般支持,我等若不能竭尽所能把这宝船给打造出来,今后还有何面目去见陛下?”

“原来如此!”许言轻轻地点了点头,心中充满了对楚棣的敬佩,楚国有此明君,何愁天下不治?自己能跟随楚棣身后,何愁不能施展一身抱负,兼济天下苍生。

许言正思量间,却听前头楚棣一声呼唤。许言忙扶着梁国栋赶了上去。

钱塘江,一艘新制的战舰飞快地在江面上行驶着,茫茫雨雾中,宛如一条黑色的巨蟒穿游在奔腾的巨浪中,一直往入海口的方向行驶着!

钱塘江的潮水奔腾呼啸着向前冲去。这势如千钧的潮水不知在江南诸多山腹地孕育了多久,汇合了多少山泉小溪的涓涓细流,才奔涌而出。它们或是那松林中滑落的一滴晨露,或是山岚高处一眼泉水,漫过青草地,汇入曲折的山涧,才融入这翻卷腾跃的潮水中。

战舰的船首处,一身龙袍的楚棣缚手迎风而立,那急骤而来的江风裹着雨水扑打在他略显疲色的脸上,却引得楚棣一声声呼喝。

“痛快……哈哈!”楚棣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笑道,“思凡,等到八月的时候,这钱塘江的潮水却是愈加壮观,那潮水如千军万马一般从天际汹涌而来,毕能让你终生难忘!可惜你初回我大楚,还未曾见识过,不过现今离八月也不远了,到时你尽可过来看看!”

躬身候在楚棣身边的许言闻言微微一笑,谁说他没见识过钱塘江潮,前世的他可没少到钱塘江边观潮,那“素练横江,漫漫平沙起白虹”的壮观景象确实让他至今难以忘怀。

“这驱逐舰着实不错,虽是借着水势,如此飞驰间,却犹能这般平稳,确实比之前的战舰要高上一等!”楚棣忍不住抬脚使劲在甲板上跺了几脚,感慨道,“今后我大楚水师有这驱逐舰和先前的护卫舰加入,便可横行海江之上,不论那东南的海盗,便是北梁的水师遇到我大楚的水师也只能退避三舍了!”

“陛下所言极是!”许言笑着附和道,“等这驱逐舰和护卫舰形成编制,东南海盗只能闻风而逃。而今后驶入长江之中,与北梁的水师对峙,却能起到更大的威吓!”

许言身旁的何机和梁国栋闻言,亦是不住的点头,只是何机听到北梁两个字的时候,脸色稍显尴尬。许言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没有说些什么!

驱逐舰看着虽然庞大,但船身轻快,加上水势,便如离弦的箭矢一般在波涛汹涌的江面穿行而过。船身虽然平稳了不少,可在惊涛拍打之下,船身还是多少有些颠簸!

楚棣好几次几乎不能站稳,多亏许言等人及时扶住了他。如此几次之后,梁国栋终于忍不住劝谏道:“陛下,今日江面风浪甚急,您还是回舱中歇息为好!”

楚棣闻言浓眉一皱,不悦道:“朕今日试舰便是好好体验一番,如果只求舒适安逸,朕便呆在宫中了,还冒雨赶到船厂作甚?”

梁国栋被楚棣一番训斥,也不见气馁,扬起一张老脸正当要执意进言的时候,却被许言一个眼色给制止了。

许言扶着楚棣,极目远眺,那水天一线间,好似隐隐看见了入海口,便开口道:“陛下,好像快要入海了,今日试水不宜远航,暂且调头,您且看看这驱逐舰逆水而行,能有多快!”

楚棣闻言眼中一亮,颔首道:“爱卿所言甚是,这逆水行舟方能试练出这驱逐舰的成色,传朕口谕,船头调转逆流而回!”

伺候在楚棣等人身后的曹丰忙撒腿跑向舱内的指挥室,传达楚棣的命令去了!

那跟随着楚棣一路而来的禁军都统王德昭今天甚是郁闷,浑身被雨淋了个半透不说,楚棣几乎好像已经忘记了还有他存在一般,自从到疏密院接上许言后,楚棣便是楞没有和他说上一句话。便是现在众人围在船头处,楚棣也只是把许言和何机等几个负责打造这驱逐舰的船厂官员招到自己的身边,把王德昭一人给落在了一边!

王德昭好歹是两万禁军都统,又是皇帝的亲家,身份自不用说,心中的那股子傲气可是一点也不输于他的儿子王天凌。

楚棣不搭理他,他自然也不敢抱怨,可许言和何机对他也是这般态度,就让他有些忍受不了!特别是许言,他的儿子王天凌自沐兰节那夜从宫中回来后,便把许言的所作所为和他详细的叙述了一遍,便让王德昭对许言心存怨念。

而今天每次和许言撞见,他也只是微微一笑,即不见礼招呼也不寒暄问候,这让眼高于顶的王德昭心中对许言的怨气更胜。

可如今许言圣眷日隆,他也不敢轻易去招惹他!也只能披着蓑衣寒着一张脸,不时狠狠地剜上许言几眼,这小子一个四品的小官,居然还有宫中的太监为他打伞。

王德昭心生郁闷,可楚棣和许言等人的心情却大好。

这驱逐舰的船头调转之后,船上的水手立刻升起了五桅的船帆,再加上船底两百船工的踏起六叶浆轮,航行的速度虽然不比之前顺行之势,却也穿浪而过,一点不见缓势!

楚棣见这驱逐舰逆水而行居然这能这般快捷,兴奋得连连呼喝,大有亲自指挥水师,北上伐梁之势。引得身畔的许言和何机等人心中也是激情澎湃,双手连连捶打扶栏。

驱逐舰航行不久,雨势稍止,厚重的云层竟然被风划出了几道口子,金色的阳光便从这云层中的缝隙中直刺而下,洒在波涛翻涌的江面上。

几日中,初见阳光,众人心情更好!许言的心中更是宽慰不少,若如真的像楚棣所说的那般,入梅几日后这雨便会停了下来,那么他的忧虑的水患自然也就不会再有!

驱逐舰身披金色的阳光,在潮水中劈波而行,在江面留下一层淡淡的光影,直朝船厂的方位而去……

第六十四章 摇乐坊坊主(上)

翌日凌晨,天还没亮,一阵阵雷鸣声把许言从睡梦中给惊醒。许言披上外衣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看着黑暗的天际中,银蛇狂舞,心头那份稍稍退却的沉重,却又如潮水一般重新涌了上来。那钱塘江中的一抹阳光,还是没能拨开这笼罩在京都上空的那层雨云。

雷声愈加狂暴,好似整个夜空要被这闪电给撕裂了一般,那如同炸在耳畔的轰鸣声,裹住许言的全身,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暴雨顷刻即来,密密麻麻地砸向地面,难道这天真是漏了一个大窟窿不成?

许言担心虚洛嫦,穿好衣服,走出卧室,在书房中的门后操起一把雨伞,便冲入雨幕中,往虚洛嫦的竹屋而去……

清晨,雷声已经停歇,可雨势不止。许言轻轻地把睡在自己怀中的虚洛嫦平放在床上,再给她盖上一层薄棉被。望着沉睡中的虚洛嫦那精致绝美的面容,许言忍不住在她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这才满足地从床沿站了起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服,呼出一口浊气,便抬步往竹屋外走去!

回到自己的暖阁,却见慕容格和蒙巴正结伴而来,许言回到卧室换了件衣服,便带着慕容格等人简单吃了些早点,便往疏密院赶去!

疏密院,先忧阁内。

一副书轴长长的横挂在许言书桌后面的墙上,上书“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许言没想到那被自己提拨为联访处(五处)副处监的章凯,居然是位书法大家,行字如其风骨,便让他为自己写了这幅字,然后也把他的这座专属阁楼正式更名为“先忧阁”。

“章大人这字写得好啊!”许言抬头望着这幅书轴,不住地夸奖道。

坐在一边的章凯谦虚地笑了笑,回道:“卑职的字再好也是死物,却是掌院大人这两句话,意味深远,着人警醒,卑职等必将牢记于心,追随大人的心志,先忧后乐,匡扶苍生!”

许言自嘲一笑,也没说明这两句话的出处,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今天把诸位召集到我的书房,却是为了一件要事!”

今日来到许言的书房内的,除了送来这幅字帖的章凯外,还有戴立、张子善、段风、谭思扬、乐文则五位疏密院的要员。

除了戴立知道许言心忧何事,其他五人却是一无所知。

“戴大人,你且说说吧,有什么收获?”许言望着窗外绵绵不休的雨水,不禁心中微微有些烦躁,食指不停地敲打着桌面。

“是!”戴立看了许言一眼,叹了一口气道,“属下昨日在院内了解了一番,又让人去杭州府查看历年梅雨季的一些档案,收获有限,据属下所知,自我大楚开国以来,一共发生过四出规模比较大的水灾,但都是局限于各州府,这四次大的水灾也都发生开国年间,而这两百多年来长江堤岸一直无恙!”

许言闻言淡淡点了点头,心中忧虑更浓!两百多年一直无恙,在别人看来自然是这长江大堤牢不可破,无需担心。可在许言认为,两百年不曾出事,不是说这江堤有多牢固,却是洪水给的考验还不够罢了,楚国这些年一直旱涝无忧,可想而知平时对着江堤的维护能做到什么份上。也许很多地方已经多年失修,只怕长江水位一但暴涨,这江堤顷刻间便要被冲垮了!许言这般琢磨着,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张子善等人这才明白,许言所说的要事就是因为这窗外连绵的大雨和那条大江!

“正是因为两百多年一直未曾出事,沿江各州府不是心存侥幸,就是麻痹松懈!”许言摇了摇头,“陛下的意思,此事由我疏密院全权负责,既要督促沿江各州府做好长江堤岸决堤的防范准备,又不能引起各地百姓的恐慌!诸位都说说,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这个问题着实让大家为难起来,既然要督促,那少不得要修补加固江堤,如此一来又如何能少得了当地的百姓出劳役,这样一来便少不得让百姓知道。如果被有心人一煽动,百姓不辨真假,万一骚乱起来,那就是桩大麻烦!

诸人紧锁眉头,却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办法。许言自己对这事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希望多几个人,也能有些好一点的办法,可很显然,张子善等人也是束手无策。

“曾索今日到哪里了?”许言抬首问戴立道。

“他今日亲自去了江宁府,说要好好到江堤上去看看!”戴立看了张子善一眼,回道。

张子善与戴立共事多年,如何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朝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出声道:“大人既然不放心长江大堤,那么属下即刻启程替大人沿江去巡查一番。之前有人到监察处举报,说杭州城内有些盐运署官员勾结商人,枉法私开盐引,沿江倒卖到荆楚之地,属下便以查处此事之名出巡,如果发现哪出江堤有问题,也好及时通报修补!”

许言闻言,点了点头,如今只能这样办了,子善办事周到,胆大心细!有他去查看一番,也能省下自己不少心思!

“……这样,子善!”许言沉思良久方才开口,“此行出去,恐怕三五日内无法转回,你不防到沿江各州府内走走看,陛下虽然已经下旨让各地州府做好防洪的工作,可沿江的州府应该是此次防洪之地的重中之重,你过去,也可稍加督促一番,无论如何准备一些抢险救灾的物资还是必要的!”

“是,属下记下了!”子善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大人,还有什么需要嘱咐的?”

许言被张子善这么一问,一个激灵,立马想起了一件事,忙把谭思扬招了过来,“思扬,记得之前你和我说起过,那驯鸽一事已有所成效,此次不妨让子善带上几只试验一番,如果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也方便子善及时通报!”

在座的诸位听许言言及驯鸽一事,顿时眼前一亮。这驯鸽若真能代替快马通讯,那么今后疏密院行事效率不知能提高多少倍。

第六十四章 摇乐坊坊主(下)

刚从杭州回来!今天忙了一天,不好意思!暂时只能是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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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属下这就下去准备!”谭思扬办事利索,朝许言和诸位微微一礼,便转身出了许言的书房。

“子善!”许言起身来到张子善身边最后叮嘱道,“你此行事关重大,我瞧着雨势不止,恐怕楚国这番难逃祸患了,你需谨慎行事,如有什么变故及时通报,若事发突然你可自行安排!”许言说着,从怀中拿出那块楚棣赐给他的玉牌,交付到张子善的手中继续道:“这块玉牌乃陛下所赐,你也见过,事急之时,你可用这块玉牌责令当地官员配合你行事!”

“大人,这……!”张子善一见许言又拿出这块玉牌,急了。他那日在御书房可是亲眼看见许言因为这块玉牌被皇帝一番责骂的,捎带着自己和慕容格也被楚棣杖责了一顿!如今许言不思前事,又把这块玉牌拿了出来,万一要是又被皇帝知道,那……

“你无需多虑,此事我已经请奏过陛下!”许言微微一笑,知道张子善在担心什么,心中扬起些许宽慰,“你这便启程吧,一路多加注意安全,我让思扬多派些好手跟你同去,另外让蒙巴也跟着你!”

“谢大人!”张子善小心地那块浑身通绿的玉牌揣入怀中,朝许言深施一礼,便欲转身离去,却听许言最后又叮嘱了一句,“子善,此番行事你须记住,一切以百姓的利益为重,在百姓的身家性命之前,任何东西都可以放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属下记住了!”张子善沉声回道,转身出门而去。

许言望着张子善的背影,心中微微有些忐忑,不是对张子善不放心,只是因为他内心的焦虑和那未知的恐惧。

“诸位都回去吧!”许言朝戴立等人淡淡地挥了挥手,“院内的其他事务还须诸位操持,至于子善这一走,监察处的事务还须戴大人多加料理!”

“属下理会得!”戴立点了点头,望着许言疲倦的面容,心中不忍,却也无法劝慰许言,只能默默地领着其他几人走出了许言的书房。

暴雨又持续了一天,先忧阁前的那片小湖早已不堪盈负,漫得疏密院内到处都是,眼见都快要没过了脚背。许言已经无心再处理院内的事务整颗心都飞到了长江大堤之上。

快到傍晚的时候,雨势才稍微小了一些!许言正一脸忧色的准备回府,却见守在阁楼外的一名护卫匆匆跑上楼来禀告,有客到。

这下了一天的雨,各部院的官员一到时辰便都纷纷往家里赶,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赶到疏密院来。许言正想着,却听楼道口一声长笑,许言无奈地摇摇头,原是孟佟这厮来了。

许言忙走出书房,来到外面的会客室,指着正进门而来的孟佟笑骂道:“我当谁呢!孟兄这回又带了多少兵马来我疏密院?”

“嘿……!”孟佟闻言气极,恨声道,“我这做哥哥冒着这么大的雨过来看你,没想到你就这么编排我?得,我走,我走……!”说完转身作势便要走。

“诶……!”许言忙上前一把拉住孟佟,嬉笑道,“戏言尔,孟兄还当真了!快,快,喝杯热茶!”许言说着接过护卫端过来的茶水,亲自奉到孟佟的面前。

孟佟嘿嘿一笑,接过茶碗灌了一口,望着窗外骂道:“这鬼天气,还真没完没了,看把我这一身给淋得!”

许言引着孟佟坐下后,叹了口气,他现在实在是不愿意与人提起这天气的事情!

“孟兄冒雨前来,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许言晃了晃昏沉的脑袋,询问道。

“没啥事!”孟佟咧嘴笑道,“今日前来专门是感谢兄弟的,我那弟弟今日从刑部大牢出来了,虽然被革了职,但总归没吃什么牢狱之苦,这回是多亏了兄弟啊!”

“呵呵!孟兄言重了!”许言闻言摆了摆手,“孟传此番也是吃了不少苦头,如若他能从中吸取教训,今后行事磊落坦荡,也不枉你这做哥哥一番苦心!”

孟佟闻言连连点头,却也是暗自羞愧,对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也是悔恨不已。

“这连日大雨,闷在营中无所事事,今夜哥哥我做东,你我还是去那摇乐坊坐上一坐,你看如何?”孟佟一口喝完茶碗中的茶水,起身道。

许言一听摇乐坊三个字,眼前立马浮现出如烟那妖媚人骨、风情万千的身姿来,浑身不禁打了个哆嗦!这些日子光顾着水患的事情,却把南楚安排在杭州城的这位奸细给忘到了脑后。许言一时有些踌躇,去吧,又担心碰上这位如烟姑娘,一怕自己言多有失,二怕一但被她缠上,可就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了!不去吧,那上回议论监视如烟的事情还一直没有定论,许言也想趁这个机会好好见见摇乐坊的坊主,把这件事情和他好好商议商议。

“怎么?”孟佟见许言沉思不语,忙问道,“可是担心那位嫦玉公主?”

许言苦笑着摇了摇头,“孟兄想岔了,去摇乐坊坐上一坐倒是无妨,不过之前那样的安排就不必了,小弟我着实不敢消受。如果孟兄执意如此,小弟我是不敢从命了!”

“好,好!”孟佟哈哈一笑,揶揄地瞥了许言一眼,“就依兄弟,今天不做他想,你我兄弟就好好喝上一顿,上回在宫中,你不告而别,今天可得补上!”

许言闻言苦涩一笑,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孟佟起身,往楼下走去。

“对了,孟兄,我看你在摇乐坊混得这般熟稔,你可认识那摇乐坊的坊主?”许言边走边问道。

孟佟闻言一楞,面色有些古怪地笑道:“怎么?你想见见他?”

“是啊!”许言和孟佟几番接触下来,也知道孟佟虽然行事张狂了些,可也算与自己合得来,便也不隐瞒,“却是有些院内的事情和摇乐坊有些关联,我想让孟兄帮我引荐一下这位坊主,也好让他帮我安排安排!”

孟佟有些惊讶地望着许言,合着他今日跟着自己走,是打着这样的心思,“说起来,这位坊主你也认识,哈哈……!”

“什么?小弟也认识?”许言闻言大吃一惊,一把抓住孟佟,双眼紧紧地盯着他。

“走吧!”孟佟却是淡淡一笑,拍了拍许言的肩膀道,“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第六十五章 背后的故事(上)

前两天到杭州,但江南还是尽力每天都更新了,新的一周,书友们多多推荐!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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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孟佟这么说,许言也便没有再追问,想起之前在摇乐坊遇到的那位太常寺卿苗谦,这摇乐坊坊主该不会就是这老东西吧!

待出了先忧阁,楼外的积水已经满了不少!院内的护卫早已经在积水中置放了一些石砖,用来给许言等人垫步,许言看着那蜿蜒而来的石砖,却是想起了城中的百姓此时只能在积水徒步而行,心中微微有些苦涩,迈着步子跟在孟佟身后,小心地往疏密院外走去。

此时的杭州城内也是漫起一层薄薄的积水,各部院的一些官员没有官轿和马车的只能趟水而行,确实是苦不堪言!而孟佟既然是来接许言赴宴,自然是坐着马车而来。

许言虽然也不喜欢乘轿坐车,可眼前道路上都是积水,所以也不矫情,随着孟佟钻进车内,便在和慕容格等人和孟佟亲卫的护卫上一路往摇乐坊而去。

这有些地方,哪怕是天上下刀子了,该来的客人还是会来,丝毫不见这鬼天气的影响!这摇乐坊便是其中之一。

此时摇乐坊门口,早已停满了各种奢华的马车,这杭州城内的各类达官贵人此时正结伴而来,每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却是丝毫不见不远处正徒步趟水奔走的百姓。

还是上回那位小童把孟佟和许言引进了摇乐坊内!坊内的布置并没有什么变化,入耳一阵靡靡之音,一群莺莺燕燕欢歌笑语间翩然而来!

许言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寒着一张脸径自往那二楼的楼梯口走去。

孟佟看着许言的动作,楞了楞神,苦笑着摇了摇头,顺手捏了一把依在他身上的一位紫衣少女,在那少女嗔呼间,便快步跟上了许言。

来到四楼,孟佟却没有带着许言走进之前那个包厢,而是走进了楼道口第一个包厢,也便是那夜苗谦和许腾走出来的那间包厢。

走进包厢,却只是一间很小的房子,里面除了一架婉转而上的楼梯,加上两张圈椅和一架长案,便是什么都没有了!

许言微微一楞,想来那楼上应该还别有洞天!他也不多言,闷头跟着孟佟走上楼梯,来到了五楼!到了楼上,果然是另有一片天地,刚到门口,便听房内传来一阵清雅的琴声,孟佟神秘地对着许言一笑,推开大门,领着许言走进房内。

房内外间只是一间茶室般的布置,丝毫没有许言想像的那般奢华,比起四楼包厢内的布置却是失了不少创意!但这茶室内布置的物件,许言不用细看也知道,都是名贵之物。

孟佟带着许言穿过茶室,寻着琴声而去,来到内间!这内间的布置却是像是一间议事厅,中间上头一张长案,两边各放着一排圈椅。

许言微微有些错愕,这摇乐坊要布置一间这么大的议事厅做甚,许言不明所以。却听孟佟一声长笑,高声呼叫道:“楚大坊主,你看我带谁来了?”

那琴声微微一顿,渐渐停了下来,便听一阵脚步声从长案后的屏风内响起,人未到笑骂声已经传了过来,“你这孟驼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少在这里咋呼!”

说着一道英朗的身影从屏风内一闪而出,来者身穿黄紫稠衣,腰系白玉带,一头长发随意地披在脑后,一股子说不出潇洒味道。

许言一看此人,睁大双眼一副无法置信的模样,竟有些痴了!

来者居然是容王世子楚宓!他?他怎么成了这摇乐坊的坊主了?

楚宓一见孟佟带来的人居然是许言,心中那点恼意不翼而飞,一脸欣喜地迎上来,握住许言的双手笑道:“言弟……?你怎么来了?”

许言晃了晃还没缓过神来的脑袋,苦笑道:“没想到,真没想到,这神龙见尾不见首的摇乐坊坊主居然是世子殿下,你这保密的功夫可是做到家了!”

楚宓闻言惭愧一笑,拉起许言走到一边坐下,“不是我有意欺瞒你,只是让我坐镇这摇乐坊是陛下和我父王的主意,我也推脱不得,只能暂时接下了!”

“什么?”许言闻言更惊,这摇乐坊的后台还有楚棣和楚楠的影子。

“兄弟,没想到吧?”孟佟笑着坐到许言身边,拍了拍许言的肩膀,“想当初我也是被他给瞒得好苦,三天两头往这里掏银子,若不是陛下那次带我过来,我还不知道他居然就是这摇乐坊的坊主!可怜我那些银子啊!”

此时的许言只是越听越惊诧,皇帝和他兄弟联手开了这杭州城最富盛名的窑子,而且还带着自己女婿一起逛他开的窑子,真是匪夷所思!

楚宓看着许言这幅震惊的神色,知道他心中在思量着什么,便开口解释道:“言弟,此事说来话长,你可知道这摇乐坊的来历?”

许言迷惑地摇了摇头,有些迫切地望着楚宓,这皇家秘史总是很招人探闻的。

“不错,这摇乐坊是陛下和我父王二十五年前暗中筹建开办的!”楚宓向许言点了点头继续道:“二十五年前,我皇爷爷驾鹤西游之后,正是陛下夺嫡的关键时候,朝中暗潮汹涌,陛下和我父王一合计,便暗中开了这间摇乐坊,用来打探朝中官员的动向!言弟你也知道,这朝廷的官员应酬往来,都喜欢这样的风月场所。当初这摇乐坊初开,便成了杭州城内官员出入最为频繁的场所,这一来二去,觥筹交错间,总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些有用的消息。确实也帮了陛下不少忙。而且有着摇乐坊的外表作为掩饰,陛下便把平日的组织谋划,还有与一些心腹大臣间的碰头商议也放到此处。”

这时一位青衣小婢端着三碗茶水和一些糕点、水果小意地走了进来!

楚宓待她放下托盘,便挥手让她退下,示意许言用茶后,继续说道:“等陛下登基后,这摇乐坊也就功成身退,变成一家纯粹的风月场所。按理说陛下也应该把这摇乐坊给盘了出去,可陛下念旧,舍不得,便找了个合适的人来打理摇乐坊,我是在前年才接手了此处,虽然那时还在北线大营,可一有空闲便要转回京都,顺便也过来坐坐!”

第六十五章 背后的故事(下)

许言听楚宓这一番解释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摇乐坊还有这样的来历!

“言弟,你可知道,这摇乐坊初开之时,是谁在暗中打理的?”楚宓笑问道。

许言闻言摇了摇头,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他如何能知道。

“当初这摇乐坊的坊主便是你的父亲!”楚宓端起茶碗轻轻呷了一口,笑道,“当初伯父大人忍辱负重,为陛下精心谋划此间,整日出入这摇乐坊,却也让你的祖父连番误会,差点将他逐出家门。还亏陛下登基后,亲自上府将此间种种向你祖父说明,才澄清了误会!”

许言一听,有些苦笑不得,难怪那日在摇乐坊撞见许腾,丝毫不见他有什么异样,原来他还有这样一段经历,少不得要故地重游,忆往昔峥嵘岁月。

许言笑着站了起来,仔细地打量着这议事厅内的布置,好一会才开口道:“这间议事厅,想来应该就是陛下当初用来谋划,暗中接见下属的地方了!”

“没错!”楚宓笑着点了点头,随着许言站起身后,环视一周后道,“这里的布置二十五年来一直没有改变,陛下想起以前的日子了,便要微服出行,到这里来坐坐!便是伯父大人也是时常要过来坐上小半个时辰。陛下的那些年月,你我虽然都未曾经历过,可这议事厅内却还有一股紧迫、焦灼的气息不曾散去,让人不难想像陛下当初的艰难!”

许言闻言点了点头,想起前世那些朝代中,皇子夺嫡,哪一次不是刀光剑影,杀机重重!

楚宓说着,转身望着孟佟有些懊恼道:“孟驼子,我和你说过多次,这摇乐坊虽然不比从前,但也不能让太多人知晓了其中的情节,今日你带言弟来自然无碍,可你也应该事前先知会我一声,往后可不能再……!”

“嘿……!”孟佟一听楚宓有些恼了自己,急道,“这事可不怨我,是思凡要我领着来见见你这位摇乐坊的坊主!”

“哦……!?”楚宓闻言回身望着许言打笑道,“言弟,你找我这摇乐坊坊主何事?”

许言闻言哈哈大笑,拉起楚宓坐回位置,低声问道:“这里说话可不会入了旁人的耳朵?”

楚宓闻言一拳捶到许言的胸口笑道:“这是陛下当年谋事的地方,你说呢?”

许言轻拍自己的额头,笑道:“敲我这心思,此番寻你而来,却是有一桩事要麻烦你了!原来我还以为这坊主这般神秘,是个不好交往的主,如今却是放心了!”

许言说着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轻声道:“不知道殿下是否知道,前番孟兄请我到这摇乐坊来过一次?”

“哦……!”楚宓闻言瞥了孟佟一眼,“不曾听他说起过,怎么?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许言细细地回忆了一番当时的情形,才开口道:“那日,孟兄请来一位名唤如烟的舞女,我无意间发现,此女的手腕中居然刺着那南蛮塔木部落族人特有的蝎子图案,便旁敲侧击打探,谁知那如烟百般遮掩,让我愈加肯定这如烟与在灵隐寺外刺杀陛下的刺客有所关联!”

“什么……?”楚宓腾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低呼道,“言弟的意思,保不住这名舞女便是南蛮潜伏在我大楚的奸细?”

“八九不离十吧……!”许言拍了拍自己的衣裳回道,“我仔细辨认过如烟腕间的图案,与我那位出身南蛮塔木部落的贴身护卫的刺青一模一样,而且图案还要稍大一些,或者她是那塔木部落中有些身份的族人,怕是负责在我大楚筹划一切的首脑也未可知!”

“我说呢……!”一旁的孟佟忍住取笑许言起来,“那日你面对那如烟的百般挑逗,坐怀不乱,我还纳闷呢,你怎么突然就那般热切起来,捧起人家的手摸个不停,原来是打着这样的心思,哈哈!还真看不出来,这样一个我见尤怜的女子,却是一个南蛮的奸细。可看她的模样,也不像是南蛮人,兄弟你莫不会是弄错了吧?”

许言闻言笑道:“孟兄也是见过我那位名叫蒙巴的护卫,你看他可像我们想像中的蛮人?这南蛮有不少部落,这几百年来那塔木部落和我们楚人也少不了交往,咱们内陆的女子也没少被他们蛮人给虏去蹂躏,这时间长了,蛮人的血脉中有了我楚人的血液,难保样貌上被同化了一些!”

“言弟说言极是!”楚宓点了点头道,“这南蛮的刺客太过嚣张,前番刺杀陛下,后来又是刺杀言弟,欺人太甚。此番有了言弟这条线索,少不得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孟佟闻言,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要不,我现在就带人把她给抓起来?”

许言见孟佟这架势,慌忙上前把他按住,笑骂道:“刚才殿下还说要一网打尽,你光抓她一人有什么用?我瞧那女子非比寻常,心志坚韧,怕是从她口中撬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而且,如果她就是那个刺杀我的刺客,那一身高来高去的本事,你便是派再多的人也能让她给跑了!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那你的意思是?”孟佟知道自己斗不过许言的心思,便问道。

“我的意思是,让殿下安排个管事的,把我疏密院缉事处善于潜伏伪装的好手,以招工的名义领进摇乐坊内,然后让他们监视在如烟的住处,不论她是何目的,时间长了总会露出狐狸的尾巴,到时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把潜伏在我楚国内的南蛮奸细给端一个的底朝天!”

“如此甚好!”楚宓击节叫好道,“你我好好合计一番,须得好好演上一场戏,否则突然安排几个陌生的面孔进来,保不得会引起她的怀疑!”

许言见此事如此顺利地敲定,心中欢喜,抓起一边的瓜果快意地品尝起来。

“你们且稍坐,我让人去准备酒菜,今夜我们哥仨好好喝上几杯,那日在宫中却是有些拘谨,这次可要不醉不归!”楚宓没想到自己没事窝在这摇乐坊,却还能被许言带着捞上一桩功劳,心中也是欢快,这刺杀楚棣的刺客万一真要给他和许言逮住了,楚棣的奖赏倒还在其次,好好出出心中这口恶气那才是正理!

楚宓心里寻思着,脚下却不耽误,一会便走出了议事厅。

第六十六章 计落北大营(上)

楚宓很快就带着几位青衣小婢转了回来,每个青衣小婢手中提领着一只竹笼,里面装盛着各式摇乐坊拿手的菜肴和酒水。

许言苦笑连连,看这楚宓的架势,今夜却不能轻易就放过他了!

“言弟,随我来!”楚宓拉起许言便转到屏风后面,孟佟嘿嘿一笑,乐呵呵地跟着他们身后,心想着楚大坊主这般盛情,怎么也要好好喝上一场,却把自己家中那位公主的叮咛给抛到了脑后。

屏风后,却是一间卧室,里面的布置很简单,想来这应该就是当初楚棣或者许腾休息的地方,如今却是楚宓的房间了!卧室内有一拱形的侧门,楚宓拉着许言穿门而过,外面却一间类似阳台的所在,只是其间面积颇为庞大,有半面的顶上铺了一层木板,上面爬满了类似爬山虎的藤叶,四周却还种植了各类绿意盎然的花木,许言眼尖的发现,其中竟然还有两株玉蝶梅!

这是许言第一次在江南见到这玉蝶梅,他还以为南方的水土不适合玉蝶梅的生长,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了。

玉蝶梅的边上还有几株琴丝竹,下面便有一条小溪流过,溪中铺满了各类纹色的鹅卵石,映着粼粼的溪水,倒有几分山中野趣。

溪水边上置有一案,上面摆着一架古韵盎然的瑶琴!许言想起之前进屋听到的那略显青涩的琴声,想来那时应该是楚宓正在抚琴。

楚宓见许言目光落在那架瑶琴之上,想起之前,脸上略显惭愧,讪笑道:“班门弄斧了,我这琴声在言弟耳中听起来,着实幼稚得很!”

许言也不谦虚,缓步迈到溪边洗净双手,然后走到琴边,荡起衣袖飘然坐下,双手伏在在琴弦上,略一凝神,左手轻点,右手一阵撩拨,一曲天音便从他指中绵绵荡漾开来……

见许言抚琴,楚宓和孟佟慌忙跟着席地而坐,面露陶醉之色!后面的几位青衣小婢忽闻天籁,忙跟着楚宓小心地坐了下来,一时沉迷其间。

那孟佟本是一粗人,平日里也很少听曲。可自从沐兰节那日在宫中见识了许言的琴技,被许言琴曲中的意境给撩得如痴如醉,便有些欲罢不能,于是在府中连着聘了几位琴师。

可那些琴师如何能做到许言这般挥洒自如,由曲入境的境界,自然一个个又被孟佟给轰出府去,几番折腾下来,他便也死了心!只能期望哪日许言兴致高了,便能再给他抚上一曲!

楚国文武并重,而这文人士大夫却尤以抚琴为修身养性中必不可缺的技艺。而如今许言的琴技已经响彻楚国南北,多少达官贵人恨不能亲耳聆听一曲。可如今许言是什么身份,要听上他抚上一曲,那可是比见上皇帝一面还要难。

此刻许言不动声色径自弹拨了起来,如何能不让楚宓和孟佟欣喜!这样的机会不可多得,今日却还是多亏了这架瑶琴,否则许言无论如何也不会想着要抚上一曲。

余音袅袅,绕梁三日,以此来形容许言的琴音,一点也不为过!

许言一曲完毕,楚宓等人却还没从之前的意境中摆脱!各自闭目久久回味着。

“殿下,孟兄,这酒菜可都要凉了!”许言缓缓走到他们身边,打笑道。

楚宓和孟佟这才缓过神来,目露痴迷之色,虽然不是第一次听许言抚琴,可那种妙不可言的享受,却是他们无法抵抗的,许二公子真乃神人啊!

楚宓晃了晃脑袋,朝身后已经立起的几位小婢打了个眼色。其中一位小婢放下手中的竹笼,小心抱起那架瑶琴,返回了屋内。

其余几位小婢则纷纷打开竹笼,拿出里面的酒菜摆放在长案之上!待收拾妥当,朝楚宓等人微微一福,便缓缓退了下去。

楚宓招呼着许言和孟佟坐下,便拿起酒壶,分别给他们满上了一杯。

“来,言弟,为兄敬你一杯!”楚宓举起酒杯道,“之前你初来摇乐坊,为兄没能作陪,着实惭愧,这杯便算是为兄赔罪了!”

许言哈哈一笑,跟着拿起酒杯乐道:“我可先声明啊,今夜你和孟兄且不得寻些什么由头来劝我进酒,小弟舍命相陪便是!”

“啧啧……!”孟佟撇着嘴嚷道,“你这小子,净会说些漂亮话,我估摸着呆会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今日可不成了,你想要出了这摇乐坊的大门,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哥哥我背着你走出大门,否则,就算是尚书大人亲至,你也走不得!”

楚宓赫赫笑着,瞥了孟佟一眼,“孟兄可别忘了,言弟府上还有一位公主,这我们老楚家女娃的手段,可是一个顶过一个,孟兄自己去体会便也罢了,可别拖言弟下水!”

“嘿……!瞧你这话说得!”孟佟长脸一黑,嘟囔了几声,自是想起出门前家中那位明玉公主的嘱咐,心中荡起的豪情,这一瞬间便扑得剩下了那么丁点。

许言望着孟佟那副憋屈的模样,心头好一阵偷乐,这家伙明显是怕妻的主,可怎么有这胆量时常到这摇乐坊中偷欢呢?

“今日小弟说话算话,若是有所推脱,任凭两位哥哥处罚,怎么样?”许言说着一口喝下杯中酒,然后一把搂过孟佟使劲地拍了几下,“小弟这样的态度,孟兄可满意了?”

孟佟抬眼瞅了许言一眼,见许言一脸诚恳,咧嘴笑道,“哈哈,这是你说的啊!世子你可得帮我把着,要不日后嫦玉公主兴师问罪,我可担当不起!”

楚宓抓起案上的筷子便做势欲打,指着孟佟笑骂道:“你这孟驼子,找打不是!”说着,也是一口喝下杯中酒,悠然道:“我这位干堂妹,可不比宫中出来的那几位妹妹!你瞧她和言弟那副琴箫相合的模样,便知道是贤惠得不能再贤惠了,如何会像你家那位,啧啧,那可真是……!”

“打住……打住!”孟佟探身一把捂住楚宓的嘴,生怕他说漏了自己的丑事,让许言给听了个正着,他可再也丢不起这个人了。

“扯远了啊……!”孟佟松开手指着楚宓道,“今日是请思凡喝酒,咱就说兄弟情分,其他不谈,不谈,啊!”孟佟说着举起酒杯,连着喝了三杯,这才坐了下来。

许言看着孟佟一番举动,苦笑着摇了摇头,斟满自己的酒杯,也是一口饮下!

第六十六章 计落北大营(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已经渐渐弱下的雨势,突然有猛烈了起来!雨点淅沥地落在那一半没有木板挡住的花木上,发出稠密的声响。

许言连着好些杯烈酒下肚,腹中好一阵灼热,原本微微有些迷乱的神志,却被这一阵雨声给唤醒了过来!想起之前城中那漫在街道中的积水,心头那份淡淡的醉意,一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跟着便站了起来,走到边沿,伸手接住空中落下的雨点,神情一阵萧索!

楚宓和孟佟有些莫名地望着许言的举动,不知道许言想要做些什么!

许言双手边这样浮在外面,任凭雨水冲刷着,突然许言好似把握住了什么,脑中灵光一闪,忙抽回双手,走到长案边上坐了下来,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楚宓!

楚宓被许言这样看着,心头微微有些发虚,不知道许言这一连串举动,是什么意思,探过身来小心地询问道:“言弟,你这是怎么了?”

许言自知有些施礼,微微放松了心神,笑道:“殿下放心,我还没喝醉,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又要麻烦殿下了!”

楚宓闻言,啪地一下把筷子拍在长案上,嚷道:“就让你不要这般客气,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我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那我就先谢过殿下了!”许言抓起旁边的一块毛巾,擦了擦手,“殿下也知道近来连日大雨,恐怕今年梅雨季节,我们楚国少不得要逢上几场洪灾!”

楚宓望着那如瓢泼一般浇在旁边花木上的大雨,酡红的双颊微微一紧,皱着眉头道:“是啊,瞧这架势,恐怕这两天这场大雨还停歇不了!如今杭州城内都已经积水了,想必附近的江河中水位也暴涨了吧!”

“殿下说得是!”许言忧虑道,“虽说这杭州城内的积水,等雨势减弱便也会退去,可这些积水最后都会流到河流中,那河中的水位却一时半会回落不了!”

“你的意思是?”楚宓拍了一把径自喝着酒的孟佟,瞪了他一眼。孟佟这才讪讪地放下酒杯,故作一脸严肃地望着许言,却记不清他们刚才都说了什么。

“我是担心长江水位暴涨之后,江堤经不起洪水的浸泡和冲击,如果真的那样的话。那么江中洪水倾斜而下,不知道会有多少百姓葬身其中,又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嘶……!”许言话刚落完,楚宓只觉心头一阵寒意袭来,让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睁着惊恐的双眼望着许言,“你以为长江的大堤,怕是要保不住了?”

许言沉吟了半响,手指不停地敲打着长案,心中也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不是多余,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便开口道:“如果这雨要是再持续下个七八天,长江的大堤保不得会出现什么险情,不管怎么说,此事关系到沿江百姓的身家性命,我们总应该有所计较才是!”

“思凡说得没错!”孟佟总算是明白了他们在讨论什么,右手支着有些发沉的脑袋嚷道,“不过,此事给陛下上个折子就好,有陛下去安排,总要好过我们自己私下里的计较!”

许言此时胸中酒意翻涌,涨得他的脑袋好一阵昏沉,双颊潮红,舌头也开始打结一般,不大灵光起来,但总算把楚棣的一番担忧清楚地说了出来。

“还是陛下考虑得周全!否则这洪水还没淹过来,人心倒开始乱起来。”楚宓听后连连点头,望着初显醉意的许言问,“那你是如何打算的?”

“此……此事还得麻烦殿下只会容王一声!”许言拿起毛巾擦了一把发烫的脸颊,晃了晃脑袋,挣出几丝清醒,勉强道,“北线大营不是有五十万大军么,我已经派人去长江堤岸边查勘了,只要江堤哪处稍有不妥,便会有信传回来!我想即便这事不能惊动百姓,但让军中的将士知道也无妨啊,只要容王到时以演练的名义,派出一只军队,到出现问题的堤岸边好好修葺加固一番,如此我的属下一边勘察,北线大营的将士一边修补,这样一来,既能保住江堤,而百姓也不会察觉到什么!殿下以为呢?”

楚宓听了许言的建议,仔细地衡量了一番,抚掌笑道:“此法甚妥,军中的将士吃喝着百姓的供养,此番为民出力乃是本分,明日我便修书一封给父王,父王定然会全力配合!”

“如此最好!”许言一声长笑,最大的难点被他解开,有了容王的支持,即便是这雨势朝最坏的方向发展,这长江大堤恐怕也能顺利保住,其他一些河渠却也只能指望当地州府的官员们能上点心,派人好好防范!

心间的一块大石放下,许言心情一阵畅快,共着楚宓和孟佟连着又灌了好几杯。

“孟兄,你这驼子的绰号,是,是因何而来?”许言抬起醉眼瞥了孟佟一眼问道。

“哈哈……!这事还得我来说!”楚宓一听许言提起这事,兴奋得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又生怕孟佟捂住他的嘴巴,凑到许言身边砸吧着嘴巴叫道,“当初他初进北线大营,新兵操练时,老是弓着个身子,像是驼了一般,被人连番取笑,时间长了,这绰号便按在了他的身上!如今他官做大了,没人敢这样叫唤他,可我不怕他,哈哈……!”

孟佟支着脑袋,斜眼瞪着楚宓,不以为然地傻笑着,“你,你可别光……光顾着说我,你在军中的故事……说出来,可比我要……要精彩个百倍!”

“驼子……!”楚宓一听急了,忙转到孟佟身边嚷道,“咱喝酒,喝酒……,过去的事情还提它作甚!”说着正要往孟佟的酒杯上倒酒。

却听“啪”的一声,孟佟的脑袋兀自敲在了长案上,嘴巴嘟囔了几声,一会便是鼾声大作,显见是醉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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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快要结束了!快要四十万字了,可成绩却依然不理想!

好吧,江南却是郁闷了,虽然每天码字的时候,告诉自己要坚持下去,可显现实总是很残酷的,无力中……

第六十七章 许常的亲事(上)

许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许府的,等他被窗外轰隆隆的雷声给吵醒的时候,发现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虚洛嫦和衣靠在床沿,显然她一夜都在照顾着许言,窗外这么闹腾的雷声都没能给她吵醒,可想而知,她这一夜都守在许言的床边,没怎么合眼!

许言使劲地摇了摇自己昏沉的脑袋,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望着虚洛嫦略显憔悴的面容,许言心中涌起了无尽的蜜意,还有一丝丝的歉疚。

许言小心地从床上下来,轻声地替虚洛嫦脱去鞋子,正要伸手去扶虚洛嫦躺下。

只见虚洛嫦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便睁开了双眼,“你醒了?”说着便要抬手去支起身子,却发现自己的双手酸麻得不能动弹,眉间一皱,显然是有些难受。

许言怜爱地抱起她,把她平放在床上,又替她盖上被子,亲昵地抚摸着虚洛嫦娇红的脸庞温柔道:“下回可不许这般不爱惜自己了,我只是多喝了些酒,你不用整夜这样守着我!”

虚洛嫦的原本羞红的脸颊被许言这般爱抚这下红潮更胜,宛如两朵盛开的啼血杜鹃,乌黑的睫毛略显紧张的抖动着!虽然虚洛嫦和许言之间,已经几番这般亲密,可虚洛嫦每每被许言这般撩动的时候,心中还是微微有些紧张。

虚洛嫦那欲言又止间不胜羞意的模样,宛如一阵清风漫过许言的心头,让许言近日颇为焦躁的心绪,竟也平缓了许多!

许言轻轻地抚摸着她那如丝般光滑的长发柔声道:“好好睡一觉!今日我便不去院内办公了,你守了我一夜,现在换我守着你了!”

虚洛嫦闻言忍不住噗哧一笑,却也乖乖地闭上双眼,只是呼吸间略显急促,那日渐丰盈的胸口有些慌乱的起伏着,显然被许言这般注视着,却是更加让她紧张,脑海中开始不自觉地胡思乱想着:这呆子,让自己睡觉,却这般盯着人家,真是羞死人了,有什么好看的呢,呀……莫不是?她一想到此,胸口一团火腾的一下燎起,烫得耳根通红,身子也跟酥软起来。她越这般想像着,却是越加不敢睁开眼来看一眼许言。

虚洛嫦那微微有些窘迫的表情自然落在许言的眼中,许言微微一咧嘴无声地笑声,他知道自己这样望着虚洛嫦,她肯定无法安心入睡!便轻身站了起来,缚手走到窗边。

入眼一片烟雨朦胧,连日来的暴雨,已经把窗外的许多竹枝都压弯了,翠绿的竹叶落满了一地。虽然现在雨势渐缓,可听着耳边不时传来的轰鸣声,许言知道不用多久,这一场大雨又要开始了!

许言随手抓紧一块浸湿的毛巾仔细擦了一把脸,又洗去手中的污垢,换上一身干净的孝白长衫,才缓缓在窗前的长案后坐下,抬手伏在那架大圣遗音琴之上!是的,就是那架大圣遗音琴。沐兰节那夜后,楚棣便迫不及待下诏公告天下,封虚洛嫦为嫦玉公主,外加一些封赏,顺带着把这架大圣遗音琴也一同赐给了她。

一阵轻缓地琴声从房内飘起,琴声平和清雅,却是一曲《清心咒》。用大圣遗音琴来演奏这样的曲子,却是再合适不过。许言第一次抚上这大圣遗音琴,这大圣遗音琴琴身所用绝非是一块无觉的木头,再配上这神奇的丝弦,它发出的渺渺妙音,就能够穿透凡俗,翩然于世,带人进入心灵贯通的广阔彼岸。诉诉咽咽,似有无限欲说,琴音流淌如此超然、苍茫,才前又止,环环绕绕,不厌缠绵琐细,悠然地触动闻者的心弦,牵引着他的灵魂,绵绵不休。

曲声渐止,许言身旁的床榻上早已传来一阵绵长均匀的呼吸声!

许言起身回首望着沉睡中的虚洛嫦,脸上荡起一层温柔的笑意,他正缓步迈到床边,想要坐下来的时候,却听暖阁外传来一阵略显匆忙的脚步声,许言苦笑着摇了摇头,凭他的功力自然知道来者是谁,生怕她吵醒虚洛嫦,便轻身走出卧室。

来着自然便是许瑶瑶,这丫头微喘着气走进许言的暖阁,却发现许言正站在书房的门口等着她,一脸怪笑地望着她。

“你这丫头,一大早不在自己的房间,跑我这里来做甚?”许言轻声问道。

许瑶瑶也不接口,翘首往许言的卧室张望着,可惜许言出来的时候已经把房门给带上。

“死妮子,看什么呢?”许瑶瑶这一番举动,自然流露出了她的心思,许言见了脸上微微有些僵麻,忍不住笑骂道,“你啊……听风便是雨,哥哥可没你想得那般下作!”

许瑶瑶闻言,微微一窘,撅着嘴嘟囔了几句。如今的她在许言百般宠爱之下,在他的面前早已丝毫不见大家闺秀的那份婉约与矜持。

“你慌慌张张的跑来,有什么事么?”许言自问已经拿许瑶瑶是无解了,无奈地叹了口气,伸了伸懒腰,略微提了提神,出声询问道。

许瑶瑶这才想起正事来,一脸古怪地凑到许言耳边轻声道:“父亲今日要为许常去定亲,想让哥哥陪着他一同去,便让我去找你了,他正在会客厅等着你呢!”

“定亲?前些日子才听父亲说起替兄长看了几门亲事,这么快便定下来了?这是哪家的姑娘?”许言微微有些惊愕,许腾也这太着急了些。

“好像是杭州府尹吕朝的千金,那吕家小姐我也见过,端庄贤慧不说,论学问容貌,这京都城内也算数得上了!”许瑶瑶说着,长长叹了一口气,“可惜摊上咱家这位!”

许言闻言失声笑道:“你啊,可不能东一句许常,西一句这位,落到父亲的耳中,可少不得要责备你几句!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们名义上的兄长。”

“怎么?哥哥帮他求了一回官还不够,现在倒还帮着他数落我的不是!”许瑶瑶不乐了。

第六十七章 许常的亲事(下)

“成!当我什么都没说!”许言无意和她纠缠这个话题,想起许腾还在中厅等着他,便抬步要往门外走去,突然想起卧室内还睡着虚洛嫦,便走到许瑶瑶身边,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嘱咐道:“嫦儿还在我卧房内睡着呢,你不要吵着她,她一夜未眠,让她多睡会,等她醒了,你替我道个歉,我原本打算今日好好陪陪她的,父亲整上这一出,只能作罢了!”

许瑶瑶闻言,抬眼狭促地望着许言,一副果不其然的神色。

许言抬手便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骂道:“你这脑袋整天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昨夜我醉酒不醒,嫦儿担心我,便守了我一夜,方才入睡!”

许瑶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脸上泛起怪异的笑容,偷偷地瞥了许言一眼。这许言的话,她信与不信,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许常今日心情格外舒爽,前几天,皇帝下诏赐他进士出身,官拜太常寺七品礼赞郎,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好歹了了他一桩心事!有了官家的身份,让他行走在外,腰杆子硬了不少!再加上前些日子许腾带着他去杭州府尹吕朝的府上去提亲,与吕家小姐互换庚贴后,八字甚合,而他早就听闻那吕家小姐长一副闭月羞花的模样,许常心中更是喜不自禁,便催着许腾早些把这门亲事给定下来。许腾也早些盼着许常婚后性子能安定下来,和吕朝商议后便挑上这个日子,上门定亲。

许常正乐滋滋地招呼着下人准备着聘礼,许腾坐在上位满脸笑容地望着他,心中好是一番感慨,自己的大儿子终于要定亲了,不久便要完婚,到时他可就等着包孙子了!

许常贴身的跟班蔡波瘸着脚,在许常的使唤下前后忙碌着,自从那日被慕容格弄残了左腿,这厮倒是安分了不少。许常念他一心为主,也没把他赶出许府,只是如今他身有残缺,许常几乎已经不带他外出行走,把他按在府中,料理许常那个独立院落的诸多琐事。

对于蔡波的腿被打残一事,许腾没有过问!虽然他暗地里了解了一些,但即没问许常也没问许言,只是当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般。像蔡波这样的家奴,便是被主子打死了,官府也不会过问一句,更何况这是在许府。

等许言匆匆赶到中厅,许腾带着许常等人早已收拾妥当,等着他!旁边整整齐齐地放着十个挂着喜绸的抬箱,这些便是纳征所需的聘礼了。十箱聘礼,对许府这样的楚国豪门来说,实在是显得这些小气!

楚国不禁官员家属经商,所以许府经营着不少丝绸和瓷器的生意,虽然梁国北禁之后,对府上的生意影响不小,可毕竟许府在许夫人精心操持近二十年,底子雄厚,再加上老家丽州还有不少田地,每年的收入也是相当可观!但许夫人一生行善节俭,许腾在她的影响下,连这聘礼也只是不多不少,好似将就着一般。

“父亲!”许言行到许腾身旁望着一脸喜色的许常,微微皱眉道,“今日这事您怎么不事先知会孩儿一声,兄长定亲,孩儿怎么也该送份礼物才是!”

“呵呵!”许腾捋着白须欣慰地笑道,“你为常儿谋得的官位,便是送他最好的礼物了!”

许常闻言,快步走到许言面前,深深一礼喜道:“此番多谢二弟了,大哥之前多有得罪,还望二弟不要介怀。今后大哥当痛改前非,与二弟齐心协力,扶持孝顺父亲,共振许家!”

听着许常那掷地有声的言辞,许言好一阵恍惚。竟怀疑许常是不是突然被什么人穿越给附体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许常真的能做到痛改前非吗?

许言心中虽然怀疑他的诚意,可人家做兄长都这么表态了,他便是对许常有再多的不满,也不能在父亲和下人的面前落了他的面子,便躬身还礼道:“兄长言重了!”

许腾望着他们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心中更加愉悦,站起身来朝老管家许泰吩咐道:“吉时快到,我们这便出发吧!

许泰颔首应下,便招呼着下人抗起抬箱,朝厅外走去。

许腾便一声长笑,拉起许常和许言走了出去!许腾自从许夫人过世后,很久没像今天这般开心,平常微微有些佝偻的腰身,今天也是显得格外地挺拔!

许言虽对许常的态度心有疑虑,但瞧许腾今日这般欢愉,不忍扫了他的兴致,便含笑朝一边的许常点了点头,兄弟俩貌合神离地搀扶着许腾朝大门行去。

杭州府府尹吕朝的府邸就坐落在京都城南偏东的地段。

今日许府上门定亲,吕府上下自然也是一片喜庆!虽然只是定亲,但这门亲事定下,吕朝便也和当朝礼部尚书攀上了亲家,今后仕途有许腾的照应,自当一片通途。

朝廷今日休沐,吕朝一早就换上喜庆的衣裳,候在客厅。身旁的吕夫人神采奕奕地使唤着下人,脸上都笑成一朵花,许府大公子能看上自己的女儿,那是吕家几世修来的福分。

“莲儿,这花瓶摆里面点,可别碰坏了,瓶中多加些水,可别让这些花给蔫了!“

“三儿,后面厨房准备得怎么样了?呆会亲家来了,可就要吃上头一碗蛋面,让厨房少放点盐,亲家喜欢清淡口味!哎……还是我自己过去看看!”

“哎哟,我说你们让我省点心成不成?怎么把这箱子搁在这了,外面这么大的雨,万一淋湿了可如何是好,那是回礼!”

望着吕夫人那一副操持的模样,吕朝苦笑连连。随着双方定好的时辰到来,他的心中也跟着忐忑起来。他也知道许腾替自家的大公子看了好几门亲事,这随便哪一家的背景都比他吕朝来得硬朗!吕朝是先帝爷钦点的榜眼,这么多年来完全靠自己能力一步一步爬到今天的位子上,虽然这杭州府尹是个左右都不讨好的官,可他能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三年多,也确实证明他的能力!可比起其他几家来,吕朝无论是在地位还是名望上都有所不及,然而许腾却偏偏挑中了他的女儿,让他惊喜地同时,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吕朝眼看吉时已到许腾还没上门纳征,不禁微微有些焦灼,正左右不安间,却听外面一声长呼,“许家老爷到……!”

第六十八章 闻亲意孤独(上)

吕朝闻言,腾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带着管家等人慌忙迎出厅去。

刚走出会客厅,便听一声朗笑,许腾领着许常和许言已经走进府中。

吕朝急忙迎上前,口中唤道:“下官吕朝见过尚书大人!”说完,便欲持官场之礼拜见。许腾一把扶住他,笑道:“吕大人不必多礼,过了今日,你我便是亲家了,日后相见随意便可,莫要因为这些官场的礼节,伤了你我亲家的情谊!”

吕朝也不是个矫情的人,他自然知道这里今后两家相处应有之谊,略微点了点头,正要引着许腾望会客厅而去,却猛然见发现一身孝白的许言,神情略显错愕!

他没想到许言也来了!这位当今朝廷最为炙手可热的新贵,皇帝跟前的红人来了,可想而知许腾对这门亲事的重视!

如果这门亲事是许腾为许言定下的,那么就完美了!吕朝心中忍不住遐想着,一表人才,允文允武,如今他的瑶琴之名早已传遍京都内外。谁不盼着能把这样的青年招为自己的女婿,可惜许言和陛下亲收的嫦玉公主之间的关系,他多少有点耳闻!那是皇帝铁定的女婿,他又怎么敢再做非分之想。

其实许常的名声,吕朝也略有所闻,也担心自己的宝贝女儿嫁过去,会受上什么委屈!可许腾几次上门亲自与他商议这门亲事,让他也抹不开面子,再加上后来皇帝亲自下诏赐他进士之身和官位,也算补上了他心中一些遗憾。父子三人同朝为官虽然在楚国并不罕见,可一门双贵,分掌两个部院,这却是极为难得。能傍上许家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他吕朝从此在朝中也算有了过硬的背景,即便是继续坐在这杭州府尹的位置上,也不用如从前那般,更何况许腾已经答应他,等这次吏部对官员考评之后,给他挪一挪位置。

吕朝正思量着,却见许言大方一笑,执晚辈之礼寒暄道:“叔父,好久不见!”

吕朝闻言一楞,许言一句叔父,顿时把两家人又拉近了不少。吕朝心中乐开了花,眯着眼还礼道:“好,好!没想到贤侄今日也来,府上真是蓬荜生辉啊,快请进!”

许言连连点头,跟着许腾,微微打量着吕府四周。

站在另一边的许常见自己未来的丈人对许言这般,却把自己落下,心中微微有些不悦!可他今天说了一番漂亮话,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闷声跟着许腾。

许府的下人把一众聘礼小心地抬进来,整齐地摆放在客厅之上。

接下来便是把这定亲的俗礼给过了一遍,许府的管家许泰送上“过书”,俗称“红绿书纸”(纸张两层外红内绿),而吕府的管家转上“回贴”认可,俗称“文定”。

自此两家便算是把这亲事给定了下来,只等择吉迎娶,也就大功告成了。

吕府的午宴安排地非常丰盛,推杯碰盏间,两家人的更显亲热!楚国的风俗席间不讳女眷,所以吕朝也把那位一直待在后院的千金给唤了出来,见过许家父子。

那吕家小姐单名一个珺字,温柔娴雅,靓丽端庄,却是位难得的女子!如今亲事定下,她虽然还未过门,却也算是许家的媳妇了。不也知道她心中是否乐意,只是那一声娇滴滴的“叔叔!”叫得许言心怀激荡,心想这便是自己的嫂嫂了!

许腾显然对这位长媳极为满意,席间不住的夸奖吕珺,倒让吕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心想有许腾这般疼爱自己的女儿,想来今后她也不会受上什么大的委屈。

这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这话自然是一点都不假,吕夫人那望着许常的眼神,几乎都要把许常给化了。许常那模样倒也有几分俊朗,配上今日府中丫鬟给他精心打扮,却也显得卓尔不凡。再加上他今日席间谈吐温文尔雅,谦虚守礼,倒还真让许言刮目相看。

那吕珺也不知道存着什么样的心思,或是担心许常是许府的大公子,性子有些高傲。今日相处下来,见许常这番随和,也便放下心中的忧虑,一双妙目不时偷偷地打量着眼前自己未来的夫婿,羞涩间也有几分满意。

许常今日亦是初见吕珺。他从老家丽州来到京都后,交上一些狐朋狗友,终日流连于烟花柳巷,这漂亮的女子自然是见多了。可这般大家闺秀却实为少见,用许常的话来说,比起烟花女子来,便多一份那些女子没有的矜持与含蓄。这让见惯那些谄媚邀宠女子的许常,对吕珺这样的姑娘却是觉得分外的新鲜!

再加上吕珺的姿容恬美,身形窈窕,也是位不可多得的美女。许常心中更见欢喜,双目时不时地瞥向吕珺,恨不能今日便能完婚,抱着吕珺入了洞房。

吕珺自然不知道许常存着什么心思,见许常传递过来的眼神那般灼热,羞得她心如撞鹿,双手情不自禁地绞着,再望向许常时,温柔的眼中都快淌出蜜来!

他们的表情自然都落在许腾与吕朝的眼中,两人见他们二人这般情投意合,不禁舒心长笑,连连举杯共饮,几番下来,两人都微微有了醉意。

“父亲,您的身子不比从前了!”许言见许腾已经喝下不少,便凑到他耳边低声地劝道,“今日虽然高兴,您还是少喝几杯为好!”

许腾微微摇了摇头,笑道:“为父虽然一夜白头,可身子骨却还没你想得那般羸弱!”

“那是,那是!”吕夫人堆着一脸的笑,探过身来又给许腾满上了一杯,“亲家是朝廷柱石,一天下来可得多少事情,没个好身体可怎么吃得消咯!”

许腾闻言连连摆手道:“亲家母言过了,我这身体自从夫人过世后,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不过,为了这几个孩子,我怎么说也要把这身老骨头给撑起来不是?”

“亲家是重情重义之人,亲家母生前未曾填房,亲家母过后又未续室,让人敬佩啊!”吕夫人说着叹了口起,想到许腾对许夫人的情谊,忍不住瞪了吕朝一眼。

吕朝讪讪一笑,自然是知道吕夫人眼神中的意味。他如今也快五十的人了,却还在去年新添了一房小妾,这比起许腾来,也是自叹弗如。

第六十八章 闻亲意孤独(下)

言语间提到了许夫人,众人神色不禁有些伤感!按理说,许夫人去世还不到两个月,许府不宜新添红事,可许腾寻思先把亲定下来,等过完今年,再把许常和吕珺的婚事给办了,所以他也不顾俗礼,强自把这亲事给定了下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担心自己下手晚了,这么好的儿媳妇给人抢了去。

许言轻轻地捂住许腾微微颤抖的手,安慰道:“母亲在天有灵,得知兄长今日定亲,亦会高兴的,父亲您不用太伤心了!”

吕朝和吕夫人忙跟着好一阵劝慰,这才让许腾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吕珺这时才仔细打量起一直伺候在许腾身边的许言。许言的大名,即便是她深居闺房,却也如雷贯耳!他的诸多事迹,早在楚国百姓中流传,尤其是那许夫人替他受过而死一事,虽然经过疏密院众人竭力挽回,可多少还让京都城中的百姓对他有些误会。

吕珺自然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今日见到事情的主角,却与她之前想像的完全不一样,这样一个谦谦君子,如何会做出这般禽兽不如的行径?她自然是不会相信,但她也想不到,此事的始作俑者竟然会是自己甚为满意的夫婿。

酒过三巡,众人的兴致渐渐高涨起来,中间那一丝淡淡的忧伤,很快便飘散开去。

“贤侄,今日老夫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贤侄不要见怪。”吕朝心总盘算了很久,见两家已见亲密,自己提上这样的要求,也不算过分,便提起这张老脸请求道。

“叔父言重了,今日许言是晚辈,叔父只管吩咐便是!”许言站起身来恭敬回道。

“哈哈!那老夫就不客气了!”吕朝欣喜而立,微微有些激动道,“当初在亲家五十大寿之日曾听贤侄抚上一曲《邀仙寿》,至今那琴音仿佛还在耳畔萦绕,让我久久不能忘怀,不知今日贤侄可愿再抚上一曲?”

许言洒脱一笑道:“此事易尔,只是许言今日未曾准备,不知叔父府上可有瑶琴?”

“有,有……!”吕朝连连点头,神色却是略显尴尬,“只是我府上并无历朝名家所做的古琴,唯有一架瑶琴是珺儿平日把玩所用,只怕不堪贤侄撩拨!”

“无妨!”许言淡淡笑了笑,缓缓出席,接过吕府下人递过来的毛巾仔细地把双手擦拭干净后,翩然在一旁的长案后坐下,长袖一挥呼道,“请琴!”

吕朝大喜,能听上许言抚上一曲,何其不易,如果不是今日攀上了亲家,只怕他这辈子便也无缘再次聆听了!他急忙让吕珺的贴身丫鬟去取琴,然后招呼着许腾等人出席,在长案前坐下,静静地等待着。

抚琴是一门高雅的艺术,这闻琴也是有所讲究。如果是孟佟之辈,自然还是大大咧咧地坐在酒席之上。而吕朝是榜眼出身,自然是极其讲究这些乐礼。

众人刚落座,下人们便奉上清茶,那茶甚为香浓,一会厅内便溢满香味!只一小会,那丫鬟便怀抱一架瑶琴回转而入,战战兢兢地走到许言面前,小心地把琴摆在长案之上。

“独幽,好一架独幽!”许言望着眼前的这架瑶琴,眼睛一亮,只见此琴琴面黑红相间漆,梅花断纹与蛇腹断纹交织,背面牛毛断纹。翻过琴腹,龙池上方刻“独幽”,池内有“太和丁未”四字,正是古琴独幽。

那吕珺见许言只是一眼便知道自己这心爱之物的来历,眸间异彩连连。这许言的瑶琴之名果然不是民间所传那般简单。

“看来叔父所言有虚啊!”许言笑了笑,双手轻浮于琴弦之上,闭目仔细体会了一番琴弦中游动的韵味,久久不曾动弹。

许言蓦然睁开双眼,左手连连撞注,右手几番托抹,琴音突兀而起,好似一阵狂风掠起,穿林而过,引起连绵松涛,滚滚而来。

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一曲《松涛》便这般急促而出,众人顷刻间便仿佛置身于松涛如海的漫漫松林中,耳畔涛声时而婉转低吟,时而奔如惊雷,时而蛰伏微缓,时而绵绵荡起,那一片苍茫之中,薄日映着翠绿的松林扶摇而上,松浪如潮而来,卷起松针无数……

………………

琴声渐渐转弱,随着许言右手轻轻一荡,最后的余音绵绵荡开,冲入房梁,便绕柱而去。

吕珺怔怔地望着许言,许言之前那番她闻所未闻的手势,把她深深的震撼了!百闻不如一见,直到今日她才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琴声!这由曲入境,当世中除了许言和虚洛嫦,又还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吕朝双目微合,仿佛入睡了一般!可谁都知道,他沉浸在刚才那番意境中,摆脱不出,或者说是他不愿意摆脱开来!

回家的路上,许腾坐在马车上,不时低声和许常说着什么,脸上泛起阵阵的笑意!许言坐在一边,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孤独,这份孤独却是从那夜许腾让他为许常求官开始,便已经生根发芽了。这份前所未有的孤独让他心生恐惧,让他有些惊慌失措。

这一路上,好像自己无形中被许腾和许常排除在外了。想起许腾这般热切地为许常操持亲事,却绝口不提自己和虚洛嫦的事,许言心中好不是滋味!

虚洛嫦已经在府中住下这么长时间,许府上下尽知虚洛嫦和他的关系,都盼着许言早日能把她接入自己的暖阁!可唯有许腾一直无动于衷,好像此事与他毫无关系。平日里虽然会时常问起虚洛嫦,可却从没流露出让许言把她接过门的意思!

许言知道自己和虚洛嫦的婚事没这么简单,可许腾这样的态度,却也伤害到了他!自己可是他亲生儿子,许常只是他过继而来,为什么要这样对他?难道只是询问一下自己的意思,他也做不到么?如果母亲还在世,是绝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

许言这般想着,眼圈忍不住微微泛红,鼻尖一酸,几乎忍不住落泪而下!

他一声低喝,让车夫停下马车,便在许腾和许常惊愕的目光,从马车中落荒而出!疾步狂奔而去,背后许腾连连的呼唤,却是怎么也听不见了!

第六十九章 龙祺军之威(上)

清晨,杭州城南,凤山门外。

小雨淅沥沥地飘摇着,凤山门外的官道两旁三三两两支着挡雨的蓬帐,里面坐着一大早便从乡下冒雨赶来摆摊却意兴阑珊的摊贩!为了省那么一点进城税,好填进每日家中的开支,他们便把生意做到城门附近的官道边上。

此时时辰尚早,官道上甚为清冷,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外面的雨一直下个不停,晨风裹着一地的水气刮进帐篷中,把里面的人冻得瑟瑟发抖,只能一个个都兜着身子,紧紧地缩成一团,不时抬起慵懒地眼帘往官道上瞥上几眼!

连日大雨,使得这进城的行人和客商日渐稀少,他们的生意直落而下,每日入不敷出,愁得他们的脸孔就像这天气一般阴霾。

突然,不远处的官道上传来一阵马匹嘶鸣声。帐篷里的众人忙站了起来,踮脚望去。

只见四位身着蓑衣的壮汉骑着马,正护着一辆宽大的二架马车,缓缓沿着官道朝凤山门而来。那四位壮汉中为首的一员,浓眉大脸,身如黑塔,神情中自有一股军中历练出来的刚毅与不屈,那精光四射的眼神中,流露出老兵特有的果敢与沉着。

眼看凤山门在望,终于要进京都城了!那为首的壮汉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刹那间,一阵倦意便扑了过来,累得他几乎要抬不起眼皮来。

这时,那摇摇晃晃的马车内传来了一阵密集的咳嗽声。那为首的壮汉忙收起倦色,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马车旁,低声询问道:“二公子,老夫人没事吧?”

话音刚落,马车外的帘子由内被掀开来,从内探出一位身着青衫肤色皙白、一脸倦容的青年,扯着沙哑的嗓子回道:“连日淫雨霏霏,早晚寒气甚浓,母亲怕是染上风寒了,若不及时找位大夫诊治,恐怕这病情就要开始沉重了!”

那汉子闻言心中甚是不安,忙安慰那青衫青年道:“还好,再有半柱香的时间,我们便能到许府了,到时再让请大夫过来看看!”

那青衫青年抬眼望着那烟雨中巍然耸立的凤山城门,心中也是微微松了口气!他们一行人从福建延平赶到楚国京都杭州城,原本骑马只要四天的行程,却楞是用了六天的时间。连日暴雨不歇,山洪频发,山体滑坡更是比比皆是。他们这一路却是吃了不少苦头,如果不是心头那份期待支撑着马车内的众人,恐怕这青衫青年自己也要累倒了!

“荟儿……!咳……咳,是不是要到杭州城了?”马车内传来苍老的声音,伴着几声无力的咳嗽声。

“是的,母亲,我们已经到了杭州城南门了!”那青年钻回车内,一脸担忧地帮一位脸色苍白的褐衣老妪不停地抚背顺气,生怕她就此便会撒手而去。

老妪的身边各坐着一位紫裙少妇和一位满脸稚色的女童。那紫裙少妇显然已是累极,靠在车厢,不停地打着哈欠。倒是那女童,睁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不时地撩起窗帘,探出小脑瓜子,打量着外面。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即便是这样的天气,外面的风景在她眼中却还是有无尽的好奇。

马车重新启动,晃晃悠悠地朝城门口而去。

没错,这车内的四人,正是许言让人去福建延平接回的慕容格的家人!那染上风寒的褐衣老妪正是慕容格的老母亲,那青衫青年是慕容格的胞弟慕容荟,而那紫裙少妇和女童自然便是慕容荟的妻子和女儿。

其实这一路上风雨飘摇,他们本可不必赶得这么着急!只是,慕容格的老母亲惦念那快有八年未曾谋面的儿子,不顾众人的劝阻,执意日夜兼程,眼看京都再望,却染上了风寒!

官道两边的摊贩本想冒雨上前招呼一下,让他们喝碗茶水,吃点早点!可一看那四名骑马的护卫,一副副生人勿近的神情,便又一个个蜷缩回凳子上。

马车缓缓靠近城门!一群守在城门的兵士中,懒懒散散地站起几个兵士来,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正想开口索要进城税,却见那为首的壮汉骑在马上,从腰间亮出一块铜牌,在几个守门兵士的眼前晃了晃!

那几个守门士兵瞪大眼睛仔细一瞧,吓得一个激灵,疏密院特制的腰牌,眼前这位黑脸大汉居然是疏密院的官员。这下子把那几兵士唬得一身卷困不翼而飞,连连向那黑脸汉子赔笑不已。这便是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向疏密院的人索要进城税,更不说上车盘查一番。

正当那几个兵士呼喝着,让后面蹲在门道里打盹的兵士站起来,给马车让个道。

却听后面的城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队二十来人的骑兵正朝城门口飞驰而来,为首一名骑士身着柳叶甲,脚跨青鬃马,口中连连呵斥,带着这些个骑兵开道在前,显然此人便是这群骑士的统领了。

那黑脸大汉眼见来者气势汹汹,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有些不悦,顾忌这车内的老夫人,便朝身后的三人挥了挥手,一起策马往前走了走,再靠到门道边上,然后把马车带了过来。那黑脸大汉虽然担心老夫人的病情,可更怕马车行走在前,被这群兵**给刮蹭一下,伤了老夫人就更加不妥了。便想等着这帮人过去后,再行进城。

那队骑兵呼啸而来,为首的骑士一马当先冲进了门道!门道里的兵士们根本不敢上前阻拦,哆嗦着贴在门道里的墙面上,眼里只有惊恐!他们自然知道从这城门出入的骑兵都是从哪个大营出来的,正是京郊南面的龙祺守备大营,这样的阵势他们见过不是一回两回了。

那为首的骑士哈哈一声长笑,轻蔑地回头瞥了一眼这群看门的饭桶!他这一回头不要紧,手中的缰绳却拽偏了马首,只见他身下这匹青鬃马好像魔症了一般,斜着个身子便朝那辆停在边上的马车冲了过去!

第六十九章 龙祺军之威(下)

那骑士回首一惊,眼见勒马停下已不可能!亏他身手不凡,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一个鹞子翻身便稳稳落在一边,伸手想要再去抓住马缰的时候,却已经够不着!

眼看那匹青鬃马便要撞上那辆马车,门道里的守门兵士顿时发出一阵惊呼声。

那黑脸汉子听到身后一阵嘈杂,皱眉回头望去!这一望,却吓得他魂飞天外,仓促间不管是否来得及正要出手,落在马车的一位护卫早已从马背上飞起,一脚狠狠踹向那飞驰而来的青鬃马的脖子上。那青鬃马吃痛,一声长嘶,想侧过身子跑开,可它的脖子显然被这护卫一脚伤到了筋骨,前踢一阵打滑,一时站不稳,顿时整个身子倒了下来,那强大的惯性还是裹着整匹马一头撞在了马车的车架上。

马车几乎在这一瞬间被撞散了架,车厢发出一阵剧烈的摇晃,只听车厢内一阵痛呼声,便有一声沙哑的悲呼响起,“母亲……!”

那黑脸壮汉听到这一声悲呼,如坠深渊,纵身扑到马车边,看到那青鬃马躺着地上尤在挣扎,马蹄四处乱踢着,却是悉数都招呼在了马车身上,踢得车厢跟着一个劲的摇晃,里面发出一声声孩子的呼叫,显然是慕容荟的女儿被吓得不轻,惊恐地尖叫着。

这马车原本是疏密院为许言特制的,周围都包裹着一层铁皮,连车轮上也围上了一层。否则被这匹马这么一冲撞,肯定瘫坏在地了。

黑脸壮汉胸口涌起无尽地怒意,一把操起马尾,使劲一抡,便甩起整匹马摔了出去!那青鬃马一头撞上不远处的门道内的墙上,悲鸣一声,便断了气。

那骑士统领还没反应过来,那早已勒马停下一众骑士中,他一位下属见自己的统领的坐骑便这般被这大汉给摔死了!虽然惊惧这黑脸大汉惊人的臂力,却还是怒喝一声,扬刀从马上跃下,朝黑脸大汉扑了过来。

黑脸大汉浑然未觉,焦急地扑到车上,连声呼唤道:“二公子,老夫人没事吧?”

眼看那背后那柄刀便要砍到了他,只见旁边的一个护卫飞身救至,挥刀架住!接着两人便你来我往地厮杀起来。

黑脸大汉见慕容荟没有回声,忙一头钻进车厢内,却见老夫人额头一片血迹,气若游丝地躺在一脸悲戚的慕容荟怀中。

黑脸大汉吓得几乎从车架上摔了下来,从怀中操起一个信号弹,飞奔出城门道,须臾间,一颗橙色的烟花便在凤山门上空炸了开来!

疏密院一级求援信号!仅次于许言那夜遇刺的红色最高级信号。

黑脸大汉放完信号弹,便又飞身扑回门道内,左手一把拽下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车夫,右手抓起一位护卫,便把他按在车架上,一掌连着拍打在两匹马的屁股上。

那两匹马吃痛,甩起马蹄便朝城内飞奔而去……

马车颠簸着离去,黑脸壮汉这才冷冷地回过身来,望着那正一脸笑意注视着门道内几乎已经生死相搏的一对人的为首骑士,眼里杀意喷涌而出。

门道内厮杀的两人,显然是黑脸壮汉的手下占了上风,那护卫呼喝连连,刀锋化作一阵光影,连连向那骑士的要害砍去!

只听“嘶啦”一声,那骑士终于抵挡不住,被那护卫一刀狠狠地砍在了胸口,胸前的盔甲竟被护卫手中的钢刀砍裂,刀锋深深的砍入那骑士的胸口,喷溅出一道血箭!

“找死……!”那骑士统领笑脸一敛,眼中精光暴涨,纵身便往那护卫扑去,掌做刀锋,撕起数道气流,便呼啸着往那护卫脖颈间砍去!

那护卫本想一股作气,解决了那名骑士,却听背后一道气劲直锁自己的脖子,心下骇然,便连忙挥刀阻挡。

那骑士统领森然一笑,迎着阻挡而来的刀锋,掌变擒手,指尖轻轻捏在刀口,好似丝毫不曾用力,微微一提。那护卫只觉一瞬间,刀身便传来无穷的澎湃而来的劲道,紧握刀柄的右手一麻,再也无法握住,虎口处已经崩裂,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染满了脱手而去刀柄。

那骑士统领邪恶地舔了一口嘴唇,诡异一笑!一手捏着钢刀,反身一拳便势如千钧一般砸向那护卫的胸口!

“小心”那黑脸大汉眼见已救护不及,忙出声提醒道。那护卫此时却根本无力闪躲,只听“砰”的一声,他便如同一颗炮弹一般,飞出身去,狠狠砸在墙上,眼见是不活了!

那骑士统领却尤不甘心,狞笑一声,飞身朝那护卫扑过去!眼看他一拳又要砸在那护卫的门面上,却见一道黑影划过,一掌直接拍到了那骑士统领的拳头!

那骑士统领见自己一拳被人拍开,心中微微有些惊愕,侧身一闪,退到了几步开外,冷笑连连,望着飞身来救的那名黑脸大汉。

黑脸大汉一把扶起已经陷入昏迷的护卫,把他交给了身后的另一名护卫,一脸肃杀地望着那名骑士统领,心中却也是惊讶连连,没想在自己全力一掌,却只是逼着他退开了几步,看他的拳头却丝毫没有异样。

“没想到,你还有几把气力!”那骑士统领怪笑几声,手指黑脸大汉问道,“寻常人家的护院可没有这般本事,看你这架势,好像也是军中历练而出,你且说说是哪家府上的,或者供职于哪个部院,可莫大水冲了龙王庙去!”

那黑脸大汉漠然地望着他,心中杀意涤荡着,却还不能肆意释放,让他控制不住浑身颤抖着。他外表看着粗狂,可并不是鲁莽之辈!他跟着慕容格在容王身边多年,后来随着慕容格一同到了疏密院任职,慕容格做了许言的贴身护卫统领,他则在缉事处的私理司做了个副司判。这做一段时间的官,自然也就熟悉了官场中的一些道道。适才一招之间,他便知道自己不是此人的对手,如今老夫人生死不知,他自觉愧对慕容格,愧对许言的信任。他早已心存死志,但他却还隐忍不发,只是因为许言的一句话。

许掌院的教导他一直牢记在心,凡事只要占一个理字,便是天塌下来有他顶着。所以他要先把这个理字紧紧拽在自己的手中,先前对方的人已经失理在先,老夫人生死难料,自己的一个手下亦是仅剩一口起挂着。但他觉得这还不够,虽然老夫人的事情足够掌院大人发飙了。

黑脸大汉咬着牙沉默了良久,才生生从齿间挤出几个字,“疏密院,缉事处,私理司副司判秦超。”

第七十章 不屈的脊梁(上)

此时的许府,却是丝毫没有刚给许常定完亲事的喜庆。

许腾一脸疲惫地坐在中厅的大堂之上,用手支着脑袋不住地叹气。旁边的案几上放着一些早点,许腾却是一丁点胃口也没有。

许常难得地伺候在一边,嘴中不时地劝慰着许腾几句!慕容格带着蒙巴等人,一脸焦色地站在另一边,不时地望着许腾,嘴上想说些什么,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许瑶瑶刚带着虚洛嫦转回后院,只是虚洛嫦临走时那通红的眼圈,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楞是谁瞧见了,都心有凄凄。

许言失踪了……

从昨日午后跳下许腾的马车后,便一夜未归。许言自从归府后,从未彻夜未归,如今更有虚洛嫦住在府上,如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如何会夜不归宿?

众人的担心是有道理的,那夜的刺杀仿佛还是发生在昨夜一般。让众人一联想到那个刺客,不禁浑身寒毛耸立,心头那丝阴影如何也挥散不去。

“大人,就让我等再去找找!”慕容格终于忍不住开口请求道。

许腾闻言微微抬眼看着慕容格,摆了摆手。此时却也只有许腾能保持一份冷静,他这一生大风大浪不知见过几何,许言只是一夜未归,倒还不至于让他乱了分寸。

让他心中有底的,自然便是许言那一身修为,如果许言敌不过,凭那一身微妙的摘星微步想要逃脱,应该不是难事。所以,许腾心中虽然焦虑,却在心中反复权衡之下,没有让人轻举妄动,没有禀告宫中那位,也没有惊动杭州府,此时也不让慕容格再去搜寻。

“你等稍安勿躁!”许腾话刚落完,突然天空中传来一声炸响。

慕容格和蒙巴对视一眼,不及和许腾告退,便撒腿跑出中厅,刚到府门口,便见一个暗卫风一般的冲了进来,见是慕容格忙喊道:“统领,橙色求援信号,位置应该在城南凤山城门附近!”

慕容格不做他想,踉跄着冲出府门,一把牵起栓在府外的马匹,翻身而上,带着众人呼喝着往凤山门处飞驰而去……

疏密院,戴立的办公室。

戴立、段风、谭思扬、乐文则等一众疏密院的高层正一脸忧色地坐在圈椅上,韩别弓着身子,别着双手,正不安地来回踱着!

“韩大人,你就别晃了,我这眼都花了!”段风微微有些苦恼地出声阻止道。

韩别瞪了段风一眼,哼了一声,有些不情愿地走到一边,坐了下来。

乐文则心烦意乱地望了众人一眼,便把目光落在了谭思扬的身上,“谭大人,是不是再加派些人手,这京都城这么大,先前的人手恐怕应付不过来啊!”

谭思扬抿着嘴,不置可否,却抬眼望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戴立。如今许言不在,这疏密院上下也便要听从戴立的安排了。

戴立处事沉稳老辣,此番许言失踪,他心中虽然也是焦虑,但他却还没有忘了许言一直以来对他的嘱咐,他知道这是时候自己应该挑起这个责任来。

戴立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飘摇不止的雨点,长长吁了一口胸中浊气,回头望着谭思扬问道:“思扬,你以为掌院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谭思扬闻言一楞,戴立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戴立望着谭思扬那一副愕然的神情,竟微微一笑,复又转过身去,出神凝望着窗外。

谭思扬等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等待着戴立做上解释。

好一会,戴立才狠狠地点了点头,如是说服了他自己一般,背对着众人缓缓说道:“掌院大人心志之坚忍,非常人所能比拟,平日处事貌似随意,却极有分寸。我知道诸位担心他的安全,但以掌院大人的修为,疏密院上下无人能及,即便是他遇上强敌,敌不过,却应该能全身而退,再退一步说,哪怕是受伤被困,他总不会把怀中的信号弹给……”

戴立的话还没说完,却见空中一朵橙色的烟花应声绽开,戴立几乎不能站稳,紧跟着一声炸响传了过来。

众人一听声响,惶恐地涌到窗边,空中那朵烟花却已经消失不见!

戴立一把抓过谭思扬,沉声下令道:“速速点齐你处所有可用人马到凤山城门处!”

谭思扬自然知道这一声炸响是疏密院特有的求援信号,联系到许言莫名的失踪,心尖一颤,忙颔首应下,箭一般的冲出戴立的办公室。

“思扬,带上黑弩,带上黑弩啊……!”韩别噌地一下窜了出去,追着谭思扬喊着,他年过五十,可刚才那一下,竟然丝毫不见老态。

慕容格带着十几个许言的护卫,风驰电掣般策马狂奔在城南的大街上。

天色善早,街中往来的行人还不多,否则慕容格等人这般呼啸而过,总免不了要撞翻几位行人!可慕容格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些,虽然不是红色信号,但他心中牵挂着许言的安危,不知道许言深陷什么样的危局,那不可预知的局面,让他心中万般焦灼。

刚转过一个街口,便见一辆几乎快要散架的马车,晃晃悠悠地迎面而来!慕容格一把狠狠拽起缰绳,胯下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慕容格情急间正要破口大骂,却见那返身探望车厢处的车夫有些面熟,仔细一看,正是许言派往福建延平老家接自己家人的院卫。

“柱子!发生什么事情了?秦超现在何处?”慕容格见他一脸悲凄之色,心中更为惶恐,竟不觉那柱子身后的车厢。

那柱子本一路赶着马车而来,车厢内老夫人不时地发出声痛苦的呻吟声,这让他心急如焚,眼看就快要到许府了,可街角突然转出一队人马,几乎就要撞了上去,得亏那为首的马术高超,这才又化险为夷。

柱子吓得一身冷汗,从车厢处回身正要开口骂上几句,却听到了慕容格一声呼唤,惊喜地从车架上滚落而下,一把扑到慕容格腿上,“大人……!”他高呼一声,几番情绪纠缠,却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第七十章 不屈的脊梁(下)

“你个怂样,哭什么哭?”慕容格见柱子不回自己的话,竟像个娘们似的哭了起来,一脚把他揣开,嘶声吼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柱子抹了一把脸,“扑通”一下跪倒慕容格脚下,面脸羞愧道:“大人,属下等护卫不周,老夫人染上风寒,适才又受伤了!”

“老夫人?”慕容格闻言一楞,他的心思全都落在许言身上,好一会,他才转过弯来,望着那架快要散了架的马车,问道,“你说,我的娘亲受伤了?”

慕容格话刚落下,却见慕容荟从车内钻了出来,一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慕容格,这么多年来的心绪一瞬间只能化成一声悲呼:“兄长……!”

“二弟……!”慕容格从马上翻身而下,一脸欣喜扑了过来,一把扶住不停抹泪的慕容荟,急声问道:“母亲呢?”

“母亲在车厢内!”慕容荟轻声回道,“现在已经昏睡过去了!”

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可身子还算硬朗,虽然头部撞上车梁的那一下,让她血流满面,但还好只是伤到表肤,她只是痛得晕了过去!此后醒来,额头那道口子血已经自行止住,只是伤口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呻吟几声,此时因为连日的劳顿,终于昏睡了过去。

慕容格闻言松了口气,正要回身上马。却见蒙巴策马过来,朝慕容格焦急道:“大人,你自送老夫人回府看病,我带着兄弟们先走!”说着,也不等慕容格点头,一鞭抽下,便带着其余等人提马朝凤山门赶去。

慕容格见蒙巴带人跑远,却一时有些左右为难,一边是自己多年未见的老母亲,一边是自己主子。便一把抓过柱子沉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母亲是如何受伤的?”

柱子稳了稳心神,便把发生在凤山城门的那一幕和慕容格仔细地叙述了一遍。

“这么说,那信号弹是秦超放的?”慕容格听完,才略微松下一口气,问道。

“正是,他们人多势众,秦大人怕我们吃亏,再加上老夫人受了伤,便放了这信号弹!”柱子一掌拍在车架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柱子,你驾车,我们回许府!”慕容格跃上马背,便招呼着柱子赶往许府。

凤山城门的门道内。

秦超冷冷地望着那骑士统领,双手紧紧握拳,浑身颤抖着,显然内心是愤怒到了极点。他那庞大的身躯就这样决然地拦在一众龙祺军骑兵的面前。

“你还不愿意把路让开么?我是看在你疏密院许掌院的份上,才给你几分面子!”那骑士统领轻蔑地笑着,手指秦超说道,“别以为我龙祺军是好欺负的,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秦超双眼微眯,寒声道:“我不管你是谁,今日你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

“好大的口气!”那骑士统领高声大笑道,“交代?我堂堂龙祺军骑兵营的都司,要向你一个小小的疏密院副司判交代?你觉得你受得起么?”

秦超嘴角一咧,笑道:“我受不受得起,何劳你担心!”

“你……!”那骑士统领勃然大怒,他身后的骑兵也跟着恬噪起来,纷纷呼喊着要冲杀过去。那人朝身后微微一摆手,那队骑兵便又安静了下来,他微微走上前几步,仔细地打量着秦超。龙骧军之前兵围疏密院的结局,他也有所耳闻,疏密院的人比他想像的还要难缠。今日之事也是他失理在先,最后若是闹到陛下跟前,恐怕自己也落不到什么好!

所以他忍着胸中的怒气,冷笑道:“那好,我且听听你要我什么交代!”

他身后的骑兵一听此言,顿时一片哗然,他们何时见过自己的头这般好说话。

秦超有些意外地望着那骑士统领,他原本以为此人听了自己的话,便会暴起出手,真没想到他还有这份隐忍。

秦超微微斜了他一眼,朗声道:“你恣意妄为纵马门道内,伤了我疏密院慕容格大人的家眷,如今慕容老夫人生死不明,此为一;你的手下不问是非,蓄意刺杀我,也便是刺杀朝廷命官,此为二;你重伤我疏密院弟兄,造成他如今昏迷不醒,此为三。于理于法,你和你的这位手下,都应该和我到杭州府府衙走一趟,或者随我到疏密院坐一坐,喝杯茶也是可以的!”

“哈哈……!”那骑士统领见秦超说得条条是道,怒极而笑道,“我若是不肯呢?”

秦超抬头望了望门道的顶上,漫不经心道:“那么,今日之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姓秦的,你别太嚣张了!”那骑士统领寒声喝道,“我最后问你一遍,这路你让还是不让?”

“可以……!”秦超淡然地点了点头,面含笑意道,“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那骑士统领听着前面的话脸上的喜色还没表露出来,却已经被气得七窍生烟了,咬着牙恶狠狠道:“好,那我便成全你!”

话刚落完,便一个纵身扑向秦超,一拳便狠狠地砸向秦超的门面。

秦超双眼一眯,神色瞬时便得凝重起来,他不敢托大,抬手便挡!

“砰”一声,秦超自觉自己的右臂好似要断了一般,他咬牙抽回手臂,却是抡起左拳,直朝那骑士统领的腹间轰去!

那骑士统领一个荡步,错身躲过一拳,抬腿直取秦超的档间。秦超微微一晃,向后一个翻身,刚落地,便反冲而上,又是一拳轰向那骑士统领的腹间。

那骑士统领微微有些错愕,秦超这一去一来间,仿如行云流水一般。他心中惊讶,但却不慌张,双手齐挡,左手扣住秦超那一拳,右手一扇,化掌为爪,便抓在秦超的肩膀上!

秦超躲闪不及,被他的指尖刺入,顿时一片血肉模糊!秦超闷哼一声,左拳一阵连打,逼退骑士统领后,连退数步,方才稳住了身形!

那骑士统领抬起沾满鲜血的右手,扬了扬狞笑道:“方才我已手下留情了,否则你的这条右臂就废了。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退到一边,我便放过你!”

“哈哈……!有死而已!”秦超慨然大笑,轻蔑道:“我疏密院中人,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活,再来……!”

说完,一声长啸便又扑了过去……

第七十一章 蒙护卫发飙(上)

秦超终非这骑士统领的对手,可早已他心存死志,招招搏命,倒也让那骑士统领心存顾忌,只能连连抵挡。

局面好似陷入了不死不休之局。那骑士统领原本是顾忌许言,所以也一直没对秦超下了死手,可秦超这般舍命相搏,也让他左右支挡,有些狼狈。

此时的秦超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只是凭着那不屈的意志,与这骑士统领抗衡着!即便是右臂受了这样的伤势,可他还是冒险催动右臂,连连发力。而此时他的右臂已经动弹不得,喷涌而出的鲜血已经染红整条右臂,也染红他的脸,一头长发张扬而起,好似一尊从地狱杀上人间的杀神一般,倔强地横在众人之前。

那一群骑兵被秦超的模样给吓坏了,这家伙是人还是魔?

秦超大口地喘着气,体内的气力随着流淌的鲜血一点点的流逝而去,但他仍强自提气积蓄着体内最后一丝力量。

那骑士统领也被秦超这幅模样给吓着了,看着他那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右臂不停地向自己挥舞而来,他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他从没见过这样不惜性命的人,望着那秦超那兀自垂着的右臂,他心想秦超此时若能就此罢手,他便也不再和他追究。

突然秦超一声长啸,抬起自己的左臂,飞身朝那骑士统领扑了过来!

最后一击,秦超没想过会成功,既然不会成功,那么便要成仁,至死也要挺直了疏密院中人那不屈的脊梁,这是秦超心中唯一的念头。

那骑士统领见秦超仍不死心,彻底被他激怒了。之前连着挨了秦超几拳之后,疼痛间心头已经怒火大盛,自己屡屡手下留情,就是不想和疏密院结下这个梁子,可秦超这般不识好歹,菩萨也有三分脾气呢,更何况他不是佛!

那骑士统领怒吼一声,便一掌荡开秦超的左拳,纵身一跃,飘落在秦超背后,右脚如疾风般扫向秦超的后心。

“大人……!小心啊!”一边抱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同伴的那位护卫悲呼道。

秦超时刻已经毫无力气再闪躲,只能任凭这一脚狠狠地踢来……

“嗷……!”一声怒吼传来,只见一骑如风一般卷来,马背上越起一道灰影,飞身抬腿便扫向那骑士统领的后脑!

那骑士统领只觉一阵罡风直朝自己的后脑而来,心下大惊,如果自己这一脚继续踢下去,那么这飞来的一脚也将让他受到重创。无奈之下,只能借着脚力,顺势从秦超的身下滚过,堪堪躲过那飞来一脚。

秦超缓缓回头望着那飞来的灰影,待看清了来人,露出欣慰的笑容,“巴子……!”说着,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便昏倒在地。

“秦兄……!”来者正是飞驰而来的蒙巴,蒙巴一把抱起昏迷不醒的秦超,连连呼唤道。那跟着蒙巴而来的一众护卫,忙飞身下马,从蒙巴怀中接过秦超,各自从怀中掏出药瓶和绷带,替秦超包扎起来!他们作为许言的护卫,这些事物自然都是随身携带,以防不测。

又给那位陷入昏迷的护卫灌一颗药丸,这才围到蒙巴身后,抬手架起手中的黑弩,冷冷地望着对面那群骑兵,神情一片肃杀。

“来者何人?”那骑士统领指着蒙巴恼怒地问道。

蒙巴目露凶光,咧嘴骂道:“你个兵**,你也配知道爷爷我的名号?”

那骑士统领见此人一上来就开骂,刚刚有所平息的怒焰又腾一下烧了起来,挥掌便直取蒙巴而来。

蒙巴不敢大意,他知道秦超的武艺和自己在伯仲之间,如今他都不是此人的对手,恐怕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蒙巴心下盘算着,却也毫不示弱,迎上他,抬拳便往他的脑门砸去。

那骑士统领抬起左手便一把抓住蒙巴的老拳,右掌又是要往蒙巴的肩膀处抓去,他这是要故技重施,不过这次他可没想着要手下留情,此人居然敢骂他兵**,不给他点教训,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他的右掌正要抓上蒙巴的肩膀,谁知蒙巴反应极快,抬腿便踢向他的腹间。

那骑士统领心下大惊,忙松开蒙巴的右拳,左拳下挡。蒙巴一把抽回自己的右拳,稍稍退后了几步,复又欺身而上,双拳连连挥舞,卷起罡风一阵,直取那骑士统领而去。

“哼……!”那骑士统领冷哼一声,挥拳迎上。

“砰”一声巨响,他们便这样硬碰硬地对上了两拳。

蒙巴口喷一道血箭,连退数步,几乎不能站立。而那骑士统领却只是略略退后了一小步,双手搓揉着,嘴角挂着莫名的笑意。

“呵呵,看来这疏密院也不过如此,出来的一个不如一个!”那骑士统领嚣张一笑,手指蒙巴奚落道,“你的力道还不如之前那位姓秦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恐怕……未必吧?”

正当蒙巴暴起,要拼死而上的时候,却听一声清朗,好似从天际遥传而来。

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人个人的耳中,正当众人恍惚间,如是一阵清风拂过,一道白色的身影已经飘然落在了那骑士统领的面前。

骑士统领一脸凝重地望着眼前这位不知道如何出现的白衣青年,心中微微有些忐忑。这样的身法,恐怕自己的师傅也做不到吧,而眼前这位俊朗的白衣青年,好像年纪比他还要小上几岁!此人是何来路?

此时的蒙巴,满脸激动地望着那背对他而立的白色身影,这个身影对他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他连忙跪倒在地,高声呼道:“大人……!”

蒙巴身后的一群护卫,整齐有序地收起黑弩,也跟着蒙巴跪倒在地,齐声呼道:“大人……!”

来者正是已经消失一天一夜的疏密院掌院,许言。

许言抬起手,朝他们微微摆了摆,示意他们站起来。然后一脸意味的打量着那骑士统领,嘴角微微挑起,手指背后的蒙巴笑问道:“你说,他不是你的对手?”

第七十一章 蒙护卫发飙(下)

那骑士统领看着许言那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听着他这句话,无缘由地心中咯噔一下。却仍硬着头皮说道:“刚才那一幕,想必你也看到了,何必再多此一问?”

“哦……?”许言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朝立在身后的蒙巴勾了勾手,等蒙巴走到自己的身旁后,淡淡说道,“你再和他比划比划,我倒想看看他是如何伤到你的!”

说着也不管蒙巴,径自走到一便,从腰间拈起那根玉箫,便旁若无人的吹奏起来。

“是,大人!”蒙巴对许言的话没有丝毫的疑虑,深吸一口气,刚要抬步走上前。便忽然感觉体内潜藏的内力好似被许言吹奏的箫声一点点的呼唤提聚而起,之前体内所受的伤势,也好似被这凝聚而起的内力一点点如春蚕吐丝一般,渐渐地修复着。

此时的蒙巴,意念完全沉浸在许言的萧意之中,浑身充满了无穷的力量,只是蒙巴感觉除了自己的头脑,五官四肢好似已经不为他自己所控制!

箫声一直缓慢低沉的吟唱着,而场中诸人只是听到传入耳中的箫音,却丝毫没有蒙巴那样的感觉!

那骑士统领有些怪异地望着兀自吹箫的许言,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来不及多想,眼前的蒙巴已经轻身上前几步,嘴角挂着一层淡淡地笑意,缓缓伸手右手朝他挑衅地勾了勾手指,神情竟然和许言有几分相似。

见蒙巴那目中无人的举动,那骑士统领心火一下子就窜了上来,大喝一声,便朝蒙巴扑了过来。蒙巴微微一笑,对那直取自己喉间的一掌,仿佛视而不见,左手背缚,右手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迎上那骑士统领的右拳,当掌心即将碰上拳面的时候,微微一偏,便攀上了手腕,蒙巴的手掌一把擒住骑士统领的手腕,借着他的力,继续往前一扯,那骑士统领收力不及,竟被蒙巴牵着向前一小步,说时迟,那是快,只见蒙巴一个反身,抬起左手,一肘子便狠狠地击在那骑士统领的腹间。

那骑士统领大惊失色,拼命地想抽回自己的右拳,可蒙巴的右手便想是钳子一般紧紧地把他的右拳夹住,让他丝毫动弹不得。

他情急之下,便挥起自己的左拳想要抵挡,可蒙巴的手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四指一翻也紧紧地钳住了他的手腕!顺势一转,只听咔嚓一声,那骑士统领的左臂顿时被扭得变了型,那骑士统领痛得几乎晕了过去。

只是两招之间,他便完全被蒙巴制住,蒙巴惊喜地望着自己不听使唤的双手,如何也不明白怎么突然间自己能使出这般精妙的招式来,可他的双手却没有这样停下来的意思。

只见蒙巴稍一低头,从自己抓着的骑士统领右拳的手臂下钻过,整个人回身过来,便抬起右腿的膝盖,狠狠地顶向那骑士统领的胸口!

“啊……!”那骑士统领顿时发出一声惨叫,蒙巴的右腿却并没有因为他的惨叫声而稍有停顿,一下接一下地顶向他的胸口。

骑士统领一声接连一声的痛苦,满口的鲜血不住地喷涌出来。

箫声渐渐急促起来,蒙巴的右膝盖跟着飞快地连连定向那骑士统领的胸口!许言的眸间闪过一丝快意,这压抑在胸间不得抒发的郁气,便随着蒙巴的膝盖,一下子都发泄了出来!

那骑士统领吐了一地的血,脑中的意识几乎已经消亡,任凭蒙巴折磨着!

他身后的二十来个骑兵见自己的头领被人这般蹂躏,刚要有所异动,一排弩箭呼啸着射在他们马蹄前的地面上,弩箭深深地钻入地面,可想而知如果这弩箭射入人的身体,会是怎样一番滋味!那群骑兵见许言的护卫已经把黑弩指向自己,只需一轮齐射,他们便都要交代在这里,纷纷倒吸一口冷气,逡巡着不敢再上前一步。

这时,蒙巴终于停了下来,一手掐着那已经失去意识的骑士统领的脖子,把他按在墙上。

许言这才收起唇边的玉箫,嘴角一咧,朝那二十来个犹豫不前的骑兵冷冷地嘲笑几声,漫步到蒙巴身边,朝蒙巴和煦一笑,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已经陷入昏迷的骑士统领的脸颊。

蒙巴目光极其崇拜地望着许言,他知道自己突然变得这般利索,自然是因为许言的箫声。

许言反复地拍着那骑士统领的脸,好是一阵,那骑士统领才幽幽转醒过来,刚想动弹一下,却发现自己的脖子已经被蒙巴掐着,一时心如死灰!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已经被他双拳震伤心肺,在自己手下已经走不了几个回合的蒙巴,如何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便能在两招之后把自己死死制住。

“你……不是他的对手!”许言凑到他的面前,盯着他那灰暗的双眸,复又伸手在他脸上轻轻地拍打了几下,沉声道,“这便是你藐视疏密院的代价!”

那骑士统领喷怒而视,卷起嘴中的残血,狠狠地吐在许言的脸上。

“你作死么?”蒙巴见他竟敢对自己的主子如此无礼,指间一紧,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几乎让他喘不上气来。

许言丝毫不恼,朝蒙巴淡淡地摇了摇头。然后伸手刮下一点脸上的血渍,颇有玩弄意味地把它擦到那骑士统领的脸上,如此反复,直到把脸上的血渍都刮下擦在了他的脸上,这才笑道:“你小子倒还有几分骨气!”

然后抬眼看了蒙巴一眼,“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蒙巴愕然地望着许言,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和慕容格以为那信号弹是许言放的,谁知赶到城门,却发现是秦超,眼见自己院内的兄弟被眼前这个人给伤得浑身是血,他如何能不管不问,也不做他想,便从马上飞身来救,却也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之前那随着秦超的护卫,知道只有自己清楚此间发生的一切,便跑过来跪倒在许言身边,仔细地把这里发生的一切详尽的和许言叙述了一遍。

许言越听到后面,眼神中的寒意越浓,心中一团熊熊的怒火燃烧着。望着仍然昏迷不醒地秦超和那名护卫,咬着牙问道:“你说的可都是事实?”

“卑职不敢有丝毫隐瞒,也不曾有一点添缀!”那护卫沉声回道。

许言死死地盯着那骑士统领,他没想眼前这位他刚才心中还有几分欣赏的统领,居然连着做出这些让人咬牙切齿的事情来。策马撞伤老夫人在先,连着重伤院内两位兄弟在后。

许言毫无预兆地挥起一拳,便狠狠砸在他的脸上。这一拳直接便让那厮痛呼一声又晕了过去,裂开的嘴角挤出了几颗碎牙,许言尤不解恨,挥拳又要揍下……

却听城门外一声高呼,“手下留情……”

第七十二章 谁也别劝我(上)

凤山城门外,百余骑骑兵正护着一辆华丽的马车,飞驰而来!

马车还未停下,便见一须发灰白的老者,大喝一声从车内飞出,几个纵跃便落在门道内。

许言缓缓放下拳头,眯着眼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位老者,双眼稍为浑浊,却精光四射,一张饱经岁月划刻,布满沧桑的老脸,却流露出军人的沉稳与倔强。

那老者缚手而立,斜眼瞥了一眼许言,又看着那被蒙巴按在墙上的那骑士统领,眼神中闪过一丝怜痛,却也只是那一眼,便又把目光落在许言的身上。

“许掌院对这么一个小辈,好像下手过重了吧?”那老者显然是认识许言的。

“呵呵!”许言微微有些错愕,此人自己好像从未见过,他笑了笑嘲讽道,“小辈?真是荒唐,我估摸着他的年纪比我还要大上几岁吧!”

那老者听闻忍住心头的怒意,微微一笑,正想解释一句,却被许言强横地挥手打断道:“我许言行事一贯讲个理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等你这位统领醒了,你且好好问他,都做些什么?”许言说着,朝蒙巴打了个眼色。

蒙巴点了点头,腾出另一只手从腰间拽下水囊,昂首灌下一口,便鼓着腮帮子“扑”的一口喷在那统领的脸上。

那骑士统领脸颊一抖,被惊醒了过来,好一会才睁开双眼,正要开口骂上几句,却一眼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那位老者,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悲呼道:“爷爷……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爷爷?许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原来以为眼前这位老者应该是这统领的上官,却没想到居然是他的爷爷。看着那老者的气势,也是军中的大员,看来今天这事得费上一番周折了!

那老者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子,却没有回他的话,微微上前几步,朝许言道:“老夫知道今日是我那孙儿无礼在先,还请许掌院看着老夫几分薄面,且放过他这一回!”

按理这话都说出来了,怎么也要表示一番,比如代他的孙儿致歉一番,说上几句好听的话,或许许言还能忍下心中的恶气!可这老者自持身份,却也不肯为他那宝贝孙儿低下这颗高贵的头。只是有些傲慢地望着许言,好似吃定了他一般。

“哈哈……!”许言放声大笑,手指那老者喝道,“你的面子?你是何人,我有为何要给你面子,给了你面子,我疏密院的面子又该摆到哪里?”

那老者闻言,脸上肌肉微微颤抖,显然是被许言的话给惹恼了,可现在自己的孙子在人家手上,他也只能忍下,微微朝许言一拱手含笑道:“老夫龙祺守备大营都统宋远山!”

“哦……!”许言故作惊讶道,“原来是龙祺军的宋都统,正是失敬!”

正当宋远山捋着白须,面露自得之色的时候,许言却微微一笑道:“时常听家父提起宋都统戎马一生,治军严明,许言感佩不已。却不知道你这个孙子今日犯触诸多军规,你老准备如何惩治?”

许言这一问却把宋远山给问懵了,许言先是给他戴上了一顶高帽,让他听着舒爽不已,好似这面子是准备给他了,可后面的话,却让他心中一寒。

宋远山眼神一凛,背缚的双手紧紧握着,冷冷问道:“老夫今日把他领回军中,自会有所惩治,这个就不劳许掌院费心了!”

“不,不,不……!”许言闻言连连摆手,“今日我院中两位重伤的弟兄都还躺在这里,宋都统不把话说清楚,许言也不好向他们交代不是?”

“这么说,许掌院是不准备放人了?”宋远山正说着,只听城门外一阵杂乱的战马嘶鸣声伴着稠密的呼喝声传来,又有一队骑兵赶来,瞧着阵势,不下两千人。

宋远山看自己麾下的骑兵营终于赶来,心下大定,捋须笑道:“此番赶来的都是我那孙儿麾下的骑兵,许掌院这般执着,恐怕呆会不好收场啊!”

许言回头望着自己身后那有些可怜的十几个护卫,见他们面无惊色,满意的点了点头,回过身来淡淡一笑道:“怎么?欺我疏密院无人?”

“哈哈!”宋远山朗声笑着威胁道,“我那孙儿平日待他的属下不薄,若是许掌院执意如此,待会这些兔崽子闹腾起来,老夫可拦不住他们!”

宋远山说着,面露惋惜之色劝道:“我瞧你疏密院也就这十几位汉子,也算是我大楚的精锐,万一冲突起来,他们……许掌院总要为他们着想一番才是!老夫不忍……”

宋远山话还没说完,却听一声清喝,“谁说我疏密院只有这十几位兄弟……?”话音刚落,便听城门内的上空,一朵红色的烟花炸起,紧跟着一大群身着黑衣,手持黑弩的疏密院缉事处黑衣卫涌进了门道内,为首的正是谭思扬和段风。

“大人……!”谭思扬和段风见许言果然在此,心下激动,忙单膝跪倒在地。

许言的脸上丝毫不见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朝他们挥了挥手,依旧面含笑意地对宋远山说道:“威胁我?呵呵,你这两千骑兵还不入我许言的眼里,你若不信,我且让我院内的黑衣卫退下,你尽可让他们冲过来,我许言若是退后一步,你的孙子自可领去……”

狂妄,那是相当的狂妄!可仔细一想,许言真的狂妄吗?这城门道虽然还算宽敞,可最多也只能容纳六骑并排而过,许言一人守在这里,凭他的摘星微步,即便是后面的骑兵想手持劲弩齐射,也能游刃有余,真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想当初孟佟还在北线大军的时候,他孤身一人照样冲入梁军千人阵,且能全身而回,他尚且在眼前这位许掌院面前也讨不了好,也难怪许言这般嚣张!可他楞是有这个资本。

宋远山冷冷地哼了一声,确是不敢轻易下这个命令。不管许言这话如何不中听,可他身后的密密麻麻的黑衣卫,正举着黑弩神情淡漠地对着他们。

第七十二章 谁也别劝我(下)

“许言身负皇恩,掌管疏密院,负有监察朝廷各处大臣的职责,宋都统的孙子此番所犯累累,许言自然要拿他回疏密院好好盘查一番!”许言说着突然提高声调喝道,“你老还是早些回去多替你的孙子祈福吧,如若慕容格的老母亲、还有我院内这两位兄弟有任何不妥,你的孙子可就得赔命!”

“你……!”宋远山胸中怒焰滔天,他戎马一生,已经年过六十,在军中名望只在兵部尚书方之煌之下,他何曾受过这样的气,而且竟是被一个小辈这般羞辱,让他情何以堪。宋远山气得须发皆张,抬手指着许言吼道,“许言,你别欺人太甚,你若是敢把我孙儿带走,我必率兵踏平你疏密院,让你疏密院上下永无宁日……!”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许言最恨的便是别人威胁他,如果宋远山此时赔上几个笑脸,说上几句歉疚的话,说不定许言心中一软,也会说上几句好听的,如今他的孙子已经被自己收拾得不成人样了,怕是得躺在床上没有十天半个月是起不了地了,只要老夫人和秦超等人性命无碍,这一页也便揭过去了!

可宋远山一再地威胁许言,却让许言傲气更盛,偏想看看他敢不敢这么做。

许言冷冷一笑,“那么我在疏密院内随时恭候宋都统的大驾!”说着,朝蒙巴挥了挥手喝道,“带他走……!”

“爷爷……!”那宋远山的孙子见许言要带他回疏密院,心下大急,忙向宋远山连连呼救气血翻涌间,又昏了过去。

可宋远山此时却也左右为难,见自己的宝贝孙子嘶喊间又昏过去,更加心急如焚,可他自认能用的招数都用了,而许言却偏不吃他这一套。毕竟自己的孙子触犯楚律在先,许言这也算是在执行官务,如果他真的下令骑兵冲杀,那皇帝面前可就不好交代了,且不说自己的孙子能不能保住,他自己还得搭进去。

宋远山正焦急地思量着,却听城门内一声呼叫,“兄弟,且慢动手!”

说着,一个魁梧地身形从黑衣卫中挤了过来,来者却是孟佟。

许言却是毫不惊讶,因为他赶到凤山门之前,便是和孟佟呆在一起。这一夜他便是和孟佟挤在摇乐坊五楼楚宓的那张床上熬过的。

早间他刚起床,便被凤山城门处的橙色烟花所引,不知道是疏密院哪里的人马出现了变故,便撇下孟佟,飞身赶来。

那宋远山六神无主间,突见到孟佟赶来,如同见到救星一般,忙迎了上去,他知道孟佟和许言交情非浅,所以一把抓住孟佟的手,颤声道:“贤侄,今日之事,你可得帮伯父一把!”

孟佟见宋远山这幅可怜样,心有不忍!这宋远山是丞相傅齐轩的亲家,他把自己的小女儿嫁给了傅齐轩的大儿子,所以两家一直是亲密无间。而傅齐轩是孟佟的妻子明玉公主的舅舅,也便算是他的舅舅,这样一来,孟佟与宋远山的关系自然非浅,而且两人是京郊两座守备大营的统帅,于公于私,都有不薄的交情。

孟佟连连安慰了宋远山几句,这才走到许言身边,轻声劝道:“兄弟今日之事你做过了啊,不是做哥哥的说你,这人你也教训了,半死不活的,也该收手了!这要是闹到陛下跟前去,大家的面子都过不去,不是!”

许言瞥了孟佟一眼,凝眉回道:“其他的事,我听得孟兄的一句劝,可这件事恕小弟不能答应你,你口中的那位伯父都已经扬言要踏平我疏密院了,这刀都架在我的脖子上了,我岂能再缩回去?我倒要看看他能奈我疏密院如何。”

“气话,那都是气话!”孟佟腆着笑脸回头看了宋远山一眼,“今日给哥哥几分薄面,就此揭过,院内兄弟的损伤,我让老爷子补上,你看如何?”

许言摇了摇头道:“不是小弟存心要拂孟兄你的面子,只是这事不仅关系到我许言,却牵连到慕容格的老母亲,还有我这两位弟兄,若是我今日放他走了,来日他们有什么好歹,我若想再到他们龙祺大营拿人,那便是万难了!若是他们再到陛下面前一番哭诉,陛下心一软,饶恕了他,那他们岂不死得冤枉?那小弟我以后该如何面对院内的兄弟?”

“这……!”孟佟虽焦急赶来,却也让自己的亲卫打探了此间的情形,只是没想到宋远山的孙子惹下这么一桩祸事,旁人倒还好说,却又偏偏撞到了许言的头上。

孟佟还欲再劝,却被许言摆手制止,接着拍了拍孟佟的肩膀,叹气道:“此事小弟自会秉公办理,哥哥且回吧,晚上我再去找你喝酒!”

“哎……!”孟佟闻言长叹一口,有些郁闷地摇摇头,他虽然还许言相处的日子不长,却也知道许言决定的事情,是轻易不会改变的。

孟佟转过身来,走到宋远山身边,低声地和他说了句,那宋远山苍白的脸色,才微微有所缓和,只是他望向许言的神色,却愈发显得狰狞!

许言笑了笑,正要转身吩咐蒙巴带人离去,却又听黑衣卫后面一阵喧哗,好似又有人来。许言眉头一皱,不悦地望过去。

只见楚宓领着一帮禁军,一脸焦色地走了进来,一看昨夜一起喝酒的许言和孟佟都在此,也顾不得寒暄几句,便开口道:“陛下口谕,诏宋远山、宋浩即刻进宫!”

一边的宋远山闻言一喜,这真正的救星来了!有陛下出面,自己的孙子就不用去疏密院的大牢受苦了,他知道楚棣虽然严厉,但内心宽厚仁慈,虽然少不得会叱责他们几句,但也不会过分为难他的孙子,这样一来,便算保住了。

许言却是一楞,心底飞速地盘算着,走到楚宓的面前,微微一躬,询问道:“敢问世子殿下,陛下可有诏我入宫?”

聪明如楚宓,他怎会不知道许言此言的意味,却也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便不成!”许言衣袖一挥,断然道:“既然陛下没有诏我入宫,这宋浩我便放他不得!”

楚宓闻言大惊,许言居然强悍如斯,陛下要的人,他也敢不放,该怎么说他好呢?楚宓心中虽然惊讶,可在心底对许言却是充满的敬佩,还有……担忧。

“许言,你放肆……,你敢抗旨不尊,藐视陛下,我……我到陛下面前告你去……!”宋远山已经被许言气得开始语无伦次了。

“去吧……去吧……!”许言笑着挥了挥手,“陛下不是正要见你么,我不拦着你!”

宋远山气极,咆哮着便要往许言扑过来,亏得孟佟使劲地把他抱住。

“言儿……这陛下的口谕,你也敢不听了么?”

第七十三章 最是悲白发(上)

许言呆呆地望着那踉跄排众而出、一脸倦容满眼血丝的许腾,心中五味杂陈。

昨日他负气而去,自己一个人不知不觉便跑到许夫人的墓前,整整坐了一个下午,后悔、委屈充斥着他的胸口。他自问已经做得不能再好了,哪怕是委屈自己的意愿,也不敢违了许腾的意思,可为什么许腾在他和许常的亲事上,却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呢?

如果许夫人还在,她会看着自己受到这样的委屈吗?

不会的,所以他的心中都是悔恨,如果不是因为他,许夫人怎么会撒手而去呢?

许言在许夫人的墓前呆坐了一下午,想了一下午,泪如泉涌。

直到入夜,他才到孟佟的府中找上孟佟,再到摇乐坊与楚宓一起,喝了个酩酊大醉!便也在楚宓的那个房间睡了下来。

“父亲……!”许言看到许腾颤颤巍巍地朝自己走来,一头浓密的白发在晨风中散乱着,嘴角微微哆嗦着,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和许言述说一般,那满脸的苍老之色,却比昨日之间不知要浓厚多少,这一切都像针尖一般戳在许言的心头。

这瞬间许言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已经消失殆尽,眼泪忍不住滑眶而出,跪倒在许腾面前,哽咽道:“孩儿……孩儿不孝,让父亲担心了!”

许腾微微叹了一口气,似是埋怨、有似自责!可脸上总算是舒缓出几分笑意,缓缓走上前,把许言扶了起来,颤手替他擦去眼角的泪花,轻声安慰道:“莫哭了,为父知道你心中的委屈,都怪为父粗心大意,冷落了你!”

许言闻言,稍缓的心绪又起波澜,眼中的泪花不停地涌动着。

“此事咱们回府再说!”许腾紧紧地抱了他一把,然后走到宋远山面前微微一躬行礼道:“远山兄,多日不见了,自打你掌管龙祺大军后,却是连我这府上也很少来了!”

宋远山见许腾亲来,言语间也让他想起与许腾之间那淡漠已久的交情,他们一起扶持楚棣,腥风血雨过来,几番同生共死,共赴危难,那也是兄弟般的情谊。只是后来他与傅齐轩做了亲家,投靠了傅皇后,便与许府渐渐疏远,如今许腾这一声远山兄,却是唤起了他心中的那段激情燃烧年月的记忆。

宋远山眸间的寒意渐缓,心头漫过一阵温热。如果不是因为投靠了傅皇后,他现在和许腾的交情,应该不下于许腾与方之煌吧。

宋远山心神激荡地还过一礼,望着许腾满头的白发,不禁大为感慨道:“子均这一头白发,让人瞧着心酸啊,之前弟妹过世,远山卧病在床,未能亲自吊唁,心有不安啊!”

“远山兄言重了!”许腾淡淡地摆了摆手,回首望了一眼恭立在一旁的许言,“之前犬子多有得罪,还望远山兄多多原谅,等今日事了,我必让他亲自登门致歉!”

“这倒不必了!”宋远山不能不顾和许腾那些年的交情,望着许言冷冷一哼,道:“现在的青年人,可不是你我这般行将就木的老头能管束得了,一个比一个张狂!”

许言闻言,不恼不躁,依旧恭敬地立在一旁,脸上挂着淡淡地笑意。忽然他看到了站在黑衣卫中的慕容格,心中微微一宽,看来最为危险的老夫人已经无大碍了!那么自己的父亲都来了,自己还有必要这样坚持吗?

许腾微微摇了摇头,也不为许言辩解些什么,回头走到楚宓的身边笑道:“世子这便和宋大人走吧,让人小心点抬着,可别再伤到宋都司了!”

楚宓闻言,看着许言,见他终于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松下一口气来,便朝身后挥了挥手,四名禁军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担架,抬起宋浩便走。

许腾眼看宋远山跟着要走,便又跟上几步邀请道:“改日许腾设宴,专为远山兄,还望远山兄万勿推辞!”

宋远山面露一丝复杂之色,但终究没有推辞,回身道:“子均所请,远山定当赴宴,只是……!”说着瞥了许言一眼。

许腾明白他的心思,便笑道:“到时就你我二人,再叫上老大人,权且你我几个老伙计叙叙旧,不做他想!”

“好……!”宋远山爽快地点头,朝许腾略微拱手,“告辞……!”

说着便翻身上马,跟着禁军往宫门的方向而去……

那群堵在城门外的骑兵自有统领率着他们返回龙祺大营。许言见他们退去,便走到谭思扬身边嘱咐了几句,才让谭思扬带上秦超和那名护卫,领着黑衣卫回疏密院去。

此时护送着许腾赶来的慕容格才从离去的黑衣卫中缓缓走出,拜倒在许言身前。许言为他的母亲和疏密院兄弟所做的,有的听在他耳里,有的看在他眼里。有谁能为了几个下属,敢抗旨不尊?此刻他心中除了感激,再无其他!

话说那时他正在许府外送着乘车而去的大夫,突见凤山门上空谭思扬让人放出的那朵红色的信号弹,心下大惊,知道许言此刻身在凤山门无疑!便和慕容荟交代了几句,带上许腾拍马赶来!

许言一把扶起他,虽然心知老夫人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还是关心道:“老夫人怎么样了?”

“额头上划了一道大口子,流了不少血,不过母亲身子还算硬朗,大夫给她用针缝合伤口后,已无大碍,只是之前染上风寒,再加上这番出血,身子有些虚弱,此时已经睡下了!”慕容格见许言刚见面,第一句话却还是惦记着自己的母亲,感动得不知该如何回答,那黑瘦的身形颤抖着,好不容易才回了许言的话。

“那就好……!”许言拍了拍他的肩膀,直到听到慕容格亲口所言,他的心中也算是松了一口气,秦超和那名护卫应该也无大碍,他们都是军中出来的人,这样伤势对他们来说应该抗得住。

“你先带人送我父亲回去吧!”许言看着许腾微微一笑,朝慕容格吩咐道,“这几日你便安心在府中照顾老夫人,不用担心院内的事务!”

“是……!”慕容格点了点头,便随着许言走到许腾身边。

第七十三章 最是悲白发(下)

“父亲,您先回去吧,院内还有些事务,我还要赶回去!”许言走到许腾身边,小心地扶着他,“晚饭我便回来,你和嫦儿、瑶瑶说一声!”

“恩……!”许腾有些疑虑地点点头,还想开口嘱咐许言几句。

许言却笑了起来,附在许腾耳边轻声道:“不瞒父亲,我本有意进宫见面陛下,可最让我放心不下的老夫人既然无事了,那么孩儿也不会揪着不放。别人的面子,孩儿可以不给,父亲您的面子,孩儿便舍得一身剐,也得给您争回来!”

许腾被许言逗得大乐,手指连连点了点许言,这才放心下来,让慕容格扶着骑上马背,才往许府的方向缓缓弛去。

许言正想让蒙巴带人随自己回疏密院,却看见被自己撇在一边的孟佟有些幽怨地望着他。心头好一阵苦笑,走到孟佟身边,连连作揖致歉道:“我的好哥哥,小弟这回真不是有意让你难做,刚才慕容格说他的母亲已经无碍,我这才顺了父亲一个面子,放宋浩走!”

“好了,好了……!”孟佟心中有气,不耐烦挥手道,“看来晚间这顿酒是喝不成了,我先走了,今日可是你欠我的,看我日后如何收拾你!”说着,看许言那副可怜的模样,憋不住笑了起来。

“成……你要如何惩罚小弟都成!”许言也跟着笑了起来。

孟佟捶了许言一拳,把许言搂进怀中,轻声说道:“那宋老爷子是个爱记仇的主,今日你和他祖孙二人的梁子算是结上了,以后少不得要找你的麻烦了,你自己可要小心点!”

“这不还有哥哥你么!”许言取笑着,看着孟佟神色有些不自然,故作惊讶道,“怎么?到时做弟弟的有难,你只帮着那糟老头,也不扶持我一把?”

“嘿……你说的什么话?”孟佟又是一拳捶了过来,嬉笑道,“到时哥哥我拉着龙骧军全体将士来顶你,你可满意了?”说着松开许言,拱手拜别。再朝自己的亲卫招了招手,心中却设想着,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自己到底该如何抉择呢?

孟佟带着自己的亲卫也走了,凤山门内一时间突然冷清了许多。那些守城的兵士战战兢兢地望着许言,不敢有所异动,只能把等着入城的百姓和客商晾在了绵绵细雨中。

许言淡淡地朝蒙巴挥了挥手,便迈步朝疏密院行去。

凤山门这才彻底地清静了下来,只有那门道里残留的血渍,昭示着刚才门道里那一幕幕剑拔弩张的危急时刻。宋远山真的能看在许腾的面上,忍下心中的这口恶气吗?许言不知道,不知道今后的某一天他会为了今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许言回到了疏密院,这里并没有英雄凯旋归来那般隆重的仪式,但从许言踏进疏密院大门的那一刻开始,一路行来,疏密院上至官员,下至普通院卫,都用一副崇敬地目光注视着这位年纪不过十八,却能为了他们敢于抗旨的掌院大人。

虽然宋浩最后还是被禁军带走了,但在许言断然说出不的那一刹那,疏密院上上下下皆心悦诚服地效忠于他,不论生死。

先忧阁一楼的议事厅内,除了张子善和曾索,疏密院高层中能来的都来了!

议事厅内洋溢着胜利的气氛,众人神情振奋地望着许言,希望他能说上几句话,让自己的心中这把火能烧得更旺一些。

许言却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

许言放下一封书信,转手递给身边的戴立,便使劲地揉着眉心,昨夜一场酣醉,此时他的头脑还是微微有些昏沉,让他无法清晰地思考问题。

这信是曾索从江宁通过疏密院特有的渠道快发而来的,只用了一日的时间便到了许言的手中,“江宁府的长江大堤,年久失修,好些处都已经破败不堪!”许言抬眼看了众人一眼,不无忧虑道,“如今长江水位离堤口只有不到四尺的距离,而据从江南西路、荆湖南路和荆湖北路传来的消息,长江中上游的沿江各州府暴雨连日不绝,形式危急啊!”

众人闻言,心中一沉,脸上浮着的喜色顿时消失无踪,一个个神情忧郁地望着戴立手中的信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戴立把手中的信笺又转给了谭思扬,再又转给了段风,如此等在座的众人都看完了这份信,摇头叹气间,许言才缓缓站起身来,开口道:“事已至此,显然不是唉声叹气的时候!陛下既然把此事托付给我们,那我们应该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是!”

许言见众人的情绪一时有些低落,便高声问道:“不知道诸位可曾听说过这样一句话,人定兮胜天!这人定,诸位以为何解?”

许言不等众人回答,便回身砰地一掌拍在身旁的案几上,喝道:“人定,便是人心安定,各守其本分,才能团结一心!那么,这天灾也未必不可胜之。可是,如果连诸位的心都不能安定,那么我们还拿什么来指望百姓的心也能安定下来?”

众人闻言,一时都面露愧色,按下心头烦乱的心绪,目光有些热切地望着许言。

许言沉思一会,铿锵下令道:

“即刻回书曾索,让他不必回京,收到书信之日起沿江向西,一路勘查堤岸到九江府止!”

“即刻派人追赶子善,命他直接取道九江府,从九江府沿江向西勘察长江堤岸,直到荆州府为止!”

“即刻派人到礼部联络何机何郎中,让他帮我到钱江造船厂商洽,暂时停止输送新造的船舰到东南水师,全部转到北线大营,以备不测!”

“大人,这钱江造船厂似乎不归礼部调遣,让礼部一个郎中去商洽,恐怕不妥吧!属下以为倒还不如让韩大人出面,或许还能有所成效!”戴立等许言连发了几道命令,忍不住抽口插口道。戴立想着这造船厂归工部管辖,自然是由出身于工部的韩别出面,自然更为合适。

“无妨!”许言笑道:“何郎中主持新式战舰一事,造船厂的那帮官员们,如今把我那义兄像是宝贝一般捧着,这个要求对他们来说,并不过分,此事我明日进宫后,自会再向陛下禀告!你派人把我的意思转告给他便是!”

众人闻言恍然,戴立便也颔首应下。

“容王哪里,恐怕还得再派个人过去知会一声,谁去好呢?”许言暗自沉思着,慕容格?得尽孝,秦超呢?还昏迷着……

第七十四章 你我的儿子(上)

杭州城皇宫,御书房。

楚国皇帝楚棣缚手站在窗边,一脸阴霾地望着窗外连绵而来的大雨,那几棵他早就扬言要挪掉的大树,依然在风雨中瑟瑟耸立着!

上午那场时歇时落的小雨让楚棣以为这场雨总算要过去了,可一到午后,这雨又开始猛烈起来,楚棣的心这才开始真正不安起来。

“陛下,微臣担心的却还是长江沿岸!”

“一但长江决堤,那么……!”

许言的那番话犹如他的琴声还回荡在楚棣的耳畔,此刻却愈发的沉重起来,让楚棣心间好似被什么紧紧抓着一般,怎么也喘不上气来。

“陛下,许尚书在外求见……!”老太监曹丰小意地走到他的身后,轻声禀告道。

上午楚棣在御书房对着宋远山、宋浩祖孙二人的咆哮声,历历在曹丰的耳中,他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见过楚棣发过这么大的火了,吓得他也跟着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出一声。

楚棣闻言,眉间一展,缓缓坐回他的龙塌上,“宣!”

曹丰如释重负,忙走到门口处高呼一声。

一头白发的许腾颤颤巍巍地走进御书房,正要拜倒在地,楚棣却轻声阻止“爱卿免礼吧!”说着便朝曹丰吩咐道,“快给许尚书看座!”

曹丰慌忙搬过一条凳子,放在许腾身边,便要扶着许腾坐下。

“谢陛下!”许腾也不矫情,荡开前襟,缓缓落座。

“爱卿冒雨前来,可有什么要事?”楚棣抬手捡起御案上的一封奏章,边看边问道。

许腾小心地瞥了楚棣一眼,心中几番犹豫之后,才鼓足气劲说道:“陛下,微臣……微臣是向陛下求亲来了!”

“求亲?”楚棣漫不经心地回道,“你看中朕的那个……?”楚棣话说到一般,才惊觉有所不妥,“啪”地一声合上手中的奏章,一脸惊疑地望着许腾。

许腾望着楚棣肯定地点了点头。他和楚棣这么多年的默契,自然知道楚棣眼神中的意味。楚棣适才略有走神,才会误会是许腾看上了自己的女儿。

“呵呵……!”楚棣的眼前骤然浮现起那一脸笑意飘然而立的白衣青年,虽然上午还发了一通怒火,可一想到他,便像是心尖被温热的阳光抚过一般暖疼,忍不住展颜道,“他便这般心急了吗?不过仔细算来,有今年也到十八了,是该成亲的年纪了!”

许腾听楚棣这么一说,也乐了起来,轻声笑道:“也不是他着急,却怪微臣疏忽了!”

“哦?”楚棣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微臣这些日子除了忙着官员考核一事,便是都张罗着给那过继而来的长子许常定下一门亲事,却把他疏忽了!”许腾内疚地看了楚棣一眼,继续道,“嫦玉公主已经在府中住下一月有余,她与言儿情投意合,微臣却从没有在他面前提起他们的亲事,此番他见微臣为许常的亲事这般操持,让他心中委屈,昨日便负气而走,一夜未归!”

“呵呵!”楚棣闻言忍不住笑道,“没想到他还能做出这样事来,可想而知,你平日里有多厚此薄彼,让他受了不少委屈啊!”

“陛下,微臣怎敢……!”许腾一听楚棣此言,忍不住焦急地想要解释。

楚棣却笑着摆了摆手,“朕只是随口一句戏言,你倒是较真了,朕明白你的意思!”俗话说,君无戏言,可在楚棣这,却是屡见不鲜的。

许言的亲事,许腾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心中本来是这样打算的,他想等着楚棣自己给他一个准信,才和许言提起!可他见许言这般委屈,便也只能硬着头皮来请示楚棣。

他替许言向楚棣提亲是假,询问楚棣的意思是真。

楚棣虽然心中早有主张,可还是忍不住沉思片刻,才抬起头来问道:“你的意思是,朕即刻便下旨赐婚,这是不是太快了点?朕的本意是想再……”

“不,不!”许腾忙摆手,瞅了一眼伺立在一旁的曹丰。许腾自然知道曹丰是清楚许言身世的,当还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微臣的意思是,如果陛下同意把嫦玉公主,哦不……让许言娶了嫦玉公主,那么微臣回府后,便好应付了!”许腾擦了一把额头的汗,这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讲得有些别扭。

楚棣闻言笑着站了起来,走到许腾身边道:“这不明摆着的么,否则朕怎么会赐一个江湖女子公主出身,这还不为了他们的亲事!”

虽然许腾得知虚洛嫦被封为嫦玉公主后,估摸着楚棣也是这么个意思。可他未得楚棣的亲口承认,也不敢凭着自己揣摩的圣意,便替许言把这门亲事给定了。

楚棣笑着拍着许腾的肩膀,把他唤到窗边,意味深长地说道:“他是你的儿子,也是朕的儿子,归根结底却还是你的儿子……!”

傍晚,许言披着一身的雨水,回到了许府。

虽然只是隔着一夜未回,可许言望着府中那熟悉的物件,心中却还是有难言的滋味,是懊悔,是亲切,是苦楚,是温暖……

府中的下人见二少爷终于回来,一个个眉开眼笑,殷勤地围着他,嘴上说着一些贴心的话儿。比起那位趾高气扬的大少爷,你们更愿意和这位和蔼可亲的二少爷在一起。

许言和煦地和他们笑说着,感觉自己好似出门远行已多日,这才回来,心中连连叹道:还是回家好啊!虽然摇乐坊中各种设施应有尽有,却唯独缺少一样——家的温暖。

迈步走入中厅,却见许腾带着许常、许瑶瑶和虚洛嫦正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着他。

许言看着他们齐刷刷地往自己看来,心中微微有些窘迫,忙低头走到许腾身前,轻声唤道:“父亲,孩儿回来了……!”

“恩!”许腾淡淡地点了点头,却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朝许言抬了抬手,许言忙一把搀起他,回头向虚洛嫦瞥了一眼。只见她面色平静,眼眶却是微红,心中稍稳,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和她说话的时候,再看向许瑶瑶,见她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忙缩着脑袋转回身去!

第七十四章 你我的儿子(下)

来到餐厅,众人坐下,气氛却一时显得有些沉闷。虚洛嫦一直以来都是让悦儿或者小翠直接把饭菜送到她的竹屋中,今日和许家上下做在一块,却还是头一遭!只是浅浅地吃了几口饭菜,便停下,眼神不无幽怨地瞥向许言几眼。

许腾也只是略微吃了几口,便也停了下来,自从许夫人过世后,他的饭量便是日渐下降!人也消瘦得不成样子。

“父亲,您多吃点吧!”望着许腾那清瘦的模样,许言心如刀割,出声劝道。

许腾笑着摆了摆手,看了许言一眼,又看了看虚洛嫦,眉毛一挑,便开口说道:“今日我入宫为你向陛下求亲了!”

许言闻言一楞,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筷,吃惊地望向许腾。自己这位父亲行事也太过雷厉风行了,许言虽然知道楚棣的心思,却还是忍不住一脸殷切地望着许腾。

许瑶瑶狭促地望着一脸羞红的虚洛嫦,凑到她耳边轻声地说着什么,把虚洛嫦羞得恨不能掩面而去。显然她们早就从许腾口中闻知此事。

倒是许常一脸平淡地坐在一边,搁下碗筷,安静地望着许腾。自从他被授官定亲后,在许腾和许言面前,整个人好像是完全变了,好似一下子成熟了不少。

“陛下的意思是,今年楚国连番边患,皇家不宜红事,在加上你的母亲过世不久,先把这事给定下来,待来年都诸事都安稳了,陛下再亲自为你们主持大婚!”许腾端起茶碗轻轻地喝一口继续道:“为父的意思也是如此,再加上洛嫦从落霞岛而来,虽然被陛下收为养女,但终归还是要回到岛内,和岛上的亲人知会一番!你呢,也不能失了应有的礼数,乘这段时间,你找个空陪洛嫦回落霞岛一趟,见见她的亲人,”

许言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他其实也不是需要这个结果,他只是想感受到许腾对自己的一番心意,仅此而已。

但能从许腾口中听到这番,许言心中还是忍不住一阵激荡,有了许腾的这句话,今后他和虚洛嫦相处便有了名分。

许言正欣喜着,一边的许常缓缓站起身来朝许言贺喜道:“恭喜二弟了,如果今年我大楚诸事顺坦,那么你我兄弟明年便能一同成亲了!”

许言微微一楞,跟着起身说道:“多谢兄长!”现在的许常让他有点看不透,往日挂在他脸上那飞扬的神情已经完全不见,有的只是谦厚恭谨。

“好了,你们继续吃,为父有些倦了,先回房休息!”许腾笑着看着他们哥俩,如今许常终于浪子回头,洗心革面,让他老怀大慰。

一般这个时候,便是许瑶瑶站起来,扶着许腾回房歇息!可今日却是许常快步走到许腾身边,小心地搀扶起许腾,出了餐厅。

许常一走,这餐厅内才算轻松了下来。

许言正要拿起碗筷,却见许瑶瑶拉着虚洛嫦移步到他身边坐了下来,皱着眉头仔细地端详着他好一会,才开口道:“哥哥,昨夜你去哪里了?”

“呃……!”许言心中一慌,却掩饰得极好,“昨日院内事务繁忙,我便在睡在了先忧阁!”

“骗人……!”许瑶瑶嘟着嘴巴数落道,“昨日你随父亲走后,便没有回疏密院,晚间慕容统领去疏密院找你,你也不在,如今还编着谎话,看来你现在也变得不老实了!”

许言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果然不是个撒谎的料,明知许府肯定会去疏密院找自己,还编上这样的谎言,岂不是自投罗网么。

“亏洛嫦姐姐这般牵挂你,昨夜一宿都守在你的房中!”许瑶瑶狠狠地瞪了许言一眼。

许言愧疚地望着虚洛嫦,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见虚洛嫦抬眼温柔地望着他,红唇微微一抿,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倒是说啊……!”许瑶瑶却是跟着催促道,几乎抬起粉拳便要招呼到许言身上。

许言头疼地瞪了许瑶瑶一眼,张口道:“昨日下午,我一人去了母亲的坟旁!”

“母亲的坟旁?”许瑶瑶一听,神色连忙缓和了下来,心尖被母亲两字轻轻地触了下,语气稍稍有些落寞,“你好端端的,跑去母亲的坟旁做什么?”

“想母亲了,便过去和她说说话!”许言勉强地笑了笑,不想让虚洛嫦和瑶瑶看出自己心中的那一丝呼之欲出的悲意。

虚洛嫦抬手轻轻地握住许言那微微有些凉意的双手,在他手心轻轻的摩挲着。虚洛嫦的手很温很暖,好似为许言已经捂了一夜,那千丝万缕般的温情透过许言的肌肤,一直漫到许言的心里,让许言几乎忍不住眼中闪烁的泪光。

“说来也奇怪!”许言像是要按下这段心绪,不让它发泄出来,突然皱眉道,“母亲的坟前新摆着一些祭品,不知是何人前去祭拜过!”

“母亲生前多行善事,授予不少百姓以恩惠!如今她过世,自然有一些感恩的百姓前去祭拜!”许瑶瑶缓缓地说道,眼中却薄雾清濛,自然是想起了一些关于许夫人的回忆。

许言轻轻地点了点头,自然是极为认同许瑶瑶的猜测。

一说到许夫人,许瑶瑶便沉浸其间,再也无心追究许言昨晚是在哪里过夜。原本有些轻松的气氛,也跟着开始抑郁起来。

许瑶瑶陪着许言他们坐了一会,知道许言和虚洛嫦有话要说,就找了个借口,说要到父亲的房中去看看,便先行离去。

许言原本饥肠辘辘的腹间,此刻好似鼓胀一股郁气,便也没了继续用餐的心思,便拉起虚洛嫦想回到自己的暖阁。

夜空中,星月齐隐,大雨滂沱。

许言搂着虚洛嫦打着伞,小心地走在后院的花园中,待到了东院,看见慕容格的房间还亮着灯,也便想起了老夫人的事,在虚洛嫦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便一个闪身,从伞下跃了出去,须臾间就来到了慕容格的房门前。

第七十五章 青山湖坝决(上)

许言站在慕容格房门前,稍微梳理了一自己的衣发,这才抬手轻轻地扣起房门来。

开门的是一个青衫男子,见许言站在门口,微微有些错愕,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你是……?”那青衫男子怯懦地问了一声。

许言笑了笑,知道眼前的男子应该就是慕容格的胞弟,慕容荟。正要开口报上名号,却见慕容格从屋内走了过来,见是许言,一脸惊喜地把许言接进屋来。

“大人,这么大雨,您怎么过来了?”慕容格待许言坐下,忙为他端上一碗茶。

“没事!”许言笑着接过茶碗,淡淡地喝了一口,“只是惦念着老夫人过来看看她,老夫人呢?现在可曾好些了?”

“母亲刚刚喝完药汤睡下!大夫给她包扎完后,好了许多,晚间也能吃上一小碗稀粥!”慕容格抬眼望了望里屋,轻声回道。

“此番老夫人一路颠簸而来,又受了伤害了病,却是苦了她!”许言把茶碗放到身旁的案几上,“今日之事,还好老夫人无碍,否则我便要愧对你了!我也是百般无奈,父亲既然出面,我也不忍违了他的心意!还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大人……!”慕容人闻言顿时拜倒在地,泣道,“大人为属下所做的,属下都记在心里,慕容格心中对大人只有感激,绝无他想!”

“好了,好了!”许言起身一把扶起慕容格笑道,“你心中能放下就好,别动不动就下跪,现在的你我可有点不喜欢,我还是喜欢初入疏密院时的你啊!”

慕容格闻言摸着头裹着泪花憨憨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慕容荟一眼。

“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便是慕容荟吧!”许言笑望着慕容荟,点了点头,眉目间确实和慕容格有几分相像,只是比慕容格要白净上许多。

慕容荟还没恍过神来,自己兄长口中的疏密院掌院大人居然是一个比他还要小的青年,他原本以为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直到身边的慕容格抬手捅了他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忙躬身行礼道:“正是慕容荟,见过许大人!”

“呵呵……!”许言脸上笑意不减,“你可有了功名?”

“回大人,在下虽然也曾寒窗苦读十年,却一直未能考取功名!”慕容荟说着神情微微有些暗淡,他便是在老家考了好几次,却是连个秀才也考不上,后来心灰意冷,也就放弃了。

许言见他神色有变,忙宽慰道:“没有功名也无妨,像我不也是身无功名!如今朝廷求贤似渴,我疏密院用人也是不计出身,如果你愿意便到疏密院中来,在我身边做个文书,先帮我写写书信与奏章,等今后有了合适的机会,我再给你举荐到其他部院,你看如何?”

慕容格心中一喜,慕容荟能跟在许言身边,那是他未敢奢望的,只是想着许言能给他在疏密院安排一个差事,便也满足了,谁知许言竟要把他呆在身边,如何能不让他喜出望外。

他见慕容荟还楞在那里,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忙催促道:“还不快谢过大人!”

“多……多谢大人!”慕容荟说着便欲倒头跪地。

许言忙一把扶起他嘱咐道:“以后见了我,便不用这般行礼,在我们疏密院不兴这套!你且记住,以后跟在我身边,做事踏实本分便好,院内的规矩,你的兄长自会和你详说!”

许言说着拍了拍慕容荟的肩膀,对慕容格说道:“既然老夫人睡下了,我便先回去了!”

许言正说着,却听里屋一声呼唤,“格儿,是不是许大人来了?”

慕容格和许言对视一眼,忙往里屋走去!刚到门口便见老夫人倚在床边在一紫裙少妇的搀扶下挣扎着要下地来,许言忙走过去,轻手按住她温和说道:“老夫人不必多礼了,身子骨要紧,可别再出了什么闪失!”

老夫人双手紧紧地抓住许言的手,一张布满沟壑的脸激动地颤抖着,“老身这一家人一路来此,麻烦许大人了,老身也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感激之情!”

“老夫人言重了!”许言扶着老夫人便在床沿坐了下来,笑吟吟地握着她那粗糙且干涩的手,却有一种母亲的味道。

“老夫人且安心养伤,等你的身子骨康健了,便好好等着享你两个儿子的福吧!”许言说着,看了看候立在一旁的慕容兄弟俩,继续道,“你们若是在这里住得习惯,便宽心住下;倘若觉得府中出入不方便,我便让人给你们寻处宅子,等您老的身体好了,再搬过去!”

“还有户籍呢,我已经让人拿着你们的户引到杭州府给办理好了,今后你们便是京都城人了!”许言笑着站起身来,把老夫人的双手放入被单中,“老夫人早些歇息吧,你们一家人一路奔波,今夜就可好好睡个安稳觉了!”

许言说着向有些倦色,却怎么也不愿意躺下的老夫人点了点头,便抬步走出了里屋。

慕容格和慕容荟打了个眼色,便快步跟着许言而去。

许言缚手站在屋檐下,望着屋檐上如瀑水一般挂着而下的雨水,神情有些凝重。慕容格缓缓走到许言身后,轻声呼喊道:“大人……!”

许言微微看了慕容格一眼,抬手把拽到自己的身边,好似漫不经心地说道:“还记得你刚到疏密院的时候吗?你说一日为容王护卫愿终身为容王护卫!”

慕容格闻言黑脸一红,却不知道许言此时说此这些有何用意,只能静静地望着许言。

“许言今日套你的话一用,许言一日为慕容兄的兄弟,愿终身为慕容兄的兄弟!”说着清啸一声,便几个纵跃,消失在茫茫的夜雨之中。

“大人……!”慕容格一声高呼,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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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青山湖坝决(下)

许言的摘星微步着实微妙,这样的大雨,等他到了自己的暖阁,浑身上下竟然不见几滴水渍。虚洛嫦一直在卧房内等着他,此时见许言进来,才抬起略微有些疲惫的身子,欢喜地迎了上来,许言冲上去一把便把虚洛嫦搂在自己的怀中。

时刻一夜,却有三秋之思。

许言温柔地凝望虚洛嫦那娇红玉颊,如此清丽动人,不由得神魂皆颤,想起自己与她的亲事,心如潮涌,扶起虚洛嫦的螓首,有些蛮横地照着那张娇嫩如樱的檀口沉了下去。

呀?……呜……虚洛嫦欲拒还迎,还是有些不习惯许言这般霸道,但如潮水般涌来的快意,让她几乎化成一潭春水,瘫软在许言的怀中。

两人唇齿缠绵之处,好似有一股细微的电流,快速地弥漫到周身。虚洛嫦被许言忘情地拥着,胸前那对凝脂坚挺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帛,紧紧地贴在许言的胸膛上,几番厮磨,却是撩得两人喘息声一阵浓过一阵,虚洛嫦连连嘤咛不止,鼻息吹气如兰,更让许言意乱情迷。

许言在虚洛嫦晶莹的唇间渴求地吮吸着,双手在探入她的背后,在一片软滑细腻中肆意游走!

虚洛嫦不堪羞意,推了推许言,刚想开口阻止,只觉齿梢一滑,许言那滚烫的舌头如灵蛇一般探入她的口中,卷起她的丁香小舌,便纠缠着撩动起来。那一层套在虚洛嫦身上的蝉纱便悄无声息地飘落在地上。

许言这一番撩拨,直惹得虚洛嫦香汗连连,娇喘不止,却也让自己欲罢不能!

许言的双手渐渐不安于虚洛嫦背后的那一片温腻,竟回转着绕上了虚洛嫦胸前那双早已越衣而出,凝透鲜滑的玉兔。虚洛嫦此时在许言双手搓揉下,早已衣裳凌乱,突然感到胸前一股贲压,热力四透,脑中仅存的一丝清明让她一把推开许言,掩上胸口的帛衣,瘫坐在床边,一脸潮红地凝望着许言,如是幽怨,又似期盼……

许言怅然若失的跟着坐一边,复又把虚洛嫦搂在自己的怀中。

“你这坏人,昨夜害得人家一夜未眠,刚回来便又这般……!”虚洛嫦埋首在许言的怀中,想起之前那番缠绵,差些儿便要被许言剥得身无寸缕,却是羞得再也说不下去。

许言长吁了一口气,好似把之前挤压在体内的欲望都呼了出去,脑海渐渐清明。心中虽然有千言万语想与虚洛嫦述说,却还是抵不上回味着之前那销魂的一握。

“想什么呢?”虚洛嫦抬首望见许言痴迷的神色,心下了然,便是抬起粉拳嗔闹着一阵好打,那半裸半掩的冰肌玉体在许言怀中好一阵摩挲,春光乍现间,却撩得许言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欲火,又腾的一下窜了起来。

两人正嬉闹间,却忽闻暖阁外一阵声响,虚洛嫦大惊,也顾不上这是许言的床榻,掩着胸口便钻入被窝中,蜷缩着,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许言颇为恼怒地站起身来,扬手便朝虚洛嫦的臀尖轻轻地拍了一下!虚洛嫦扑地一下从被窝中探出头来,一脸蜜意地咬着榴齿,似怒还喜地嗔了许言一眼,复又钻了进去。

许言看着虚洛嫦那难得流露出的俏皮,忍不住笑了起来。抬身刚走到书房,暖阁外的敲门声,却便也跟着响了起来,“二少爷,宫中来人了……!”

许言一听,慌忙梳理着衣发,却颇为淡定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说着便快步转回卧室内,趴在床沿,掀开被单,望着被吓得一脸惊慌的虚洛嫦,苦笑着在她唇间轻轻一吻,“宫人来人了,应是陛下诏我有事,不知及时才能回府!今夜你就不要回竹屋了,替我暖着被窝!”说着,抬手在她鼻尖一刮,荡开衣襟便起身出门而去。

“别忘了带伞……!”听着窗外稠密的雨声,虚洛嫦便忙出声提醒道。

此时的许言却已经出了暖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虚洛嫦若有所失地望着空空如也的床沿,心中却忍不住埋怨起她那位皇帝老子,自己的女儿好不容易横下心来,今夜要依着自己的情郎入睡,却被他搅得只能独守空房!

楚国皇宫,御书房。

许言淡定地坐在楚棣的对面,今日早间他义正严词地发了一回飙,可按理说,在皇帝面前怎么也要表露出一丝惶恐的神色,可他却楞是没事人一般。

“朕本以为今夜把你召进宫来,怎么着也会让你忐忑不安!”楚棣说着放下手中的奏章,嘴角挂着淡淡地笑意瞅了许言一眼,继续道,“可看你的神色,却朕大感意外啊!”

“陛下很希望看到微臣那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吗?”许言失声笑道,“那微臣以后记下了,但凡陛下召见,不论喜忧怒哀,肯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哈哈……!你这张嘴啊!”楚棣被许言逗乐了,挺了挺腰身站了起来,“知道朕连夜召你到御书房,所谓何事吗?”

许言眼珠一转,揣测得回道:“可是为了早间凤山门一事?”

“此为一也……!”楚棣颔首点了点头,走到许言身边问道:“这也是朕奇怪的地方,你把宋远山的孙子打得不成人形,还敢违抗朕的口谕,难道不怕朕责罚你吗?”

许言跟着站了起来,躬身跟在楚棣身后回道:“如果微臣怕的话,就不会那么做了,况且微臣知道陛下也不会责罚微臣的!”

“哦……?此话怎讲?”楚棣眉间一皱,如果这话要是别的大臣说的,不论有理无理,恐怕楚棣早已怒叱他了,可这是他最为欣赏的儿子,也是他最为愧对的儿子,虽然这话听在他的耳中,有所不喜,可他更想听听许言是如何解释的。

许言眼中精光一闪,便直起身子来,朗声道:“臣是陛下手中的剑,替陛下斩尽这世间的魑魅魍魉,行陛下不行之事,行陛下不愿之事,行陛下不忍之事;陛下让臣掌管疏密院,臣要让疏密院做我大楚的脊梁,风雨阻亦不弯曲,雷霆轰亦不弯曲,天地合亦不弯曲,只要臣心怀坦荡,无愧陛下,无愧百姓,无愧本心,陛下罚与不罚,臣都受得。臣为陛下了却天下事,为己赢得身后名。腥风血雨且无泪,白发催生亦不悲!”

“好……!”楚棣身形一颤,几乎站不稳脚步,心中卷起滔天潮浪,忍不住击节高声喊道:“好一个行朕不行之事,行朕不愿之事,行朕不忍之事;好一个风雨阻亦不弯曲,雷霆轰亦不弯曲,天地合亦不弯曲;好一个腥风血雨且无泪,白发催生亦不悲!”

楚棣心潮澎湃地连着呼了三声好一个,眼眶中微微有些发热,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的儿子,从许言那傲然挺立的身躯中,依稀看到几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为什么每次与他谈话,这个孩子总能说出让朕砰然心动的话来!

楚棣望着许言那一副决然的神情,竟有些痴了!

“陛下……!陛下……!”正当楚棣沉浸其间不能自拔的时候,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闯进房内,不及楚棣发怒,便上气不接下气地哀号道:

“陛下,青山湖……青山湖大坝决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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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毕!

第一章 人祸猛于虎(上)

第三卷开始了,将更加精彩,请书友多多支持,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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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县,位于南楚京都杭州府西郊,骑上快马无需半日便可一个往返。

临安县境内有两座名山,一泊大湖。这名山便是天目山和大明山,这大湖就是青山湖。

龙飞凤舞俯控吴越,狮蹲象立威镇东南。说的便是天目山,天目千重秀,灵山十里深。天目山峰恋叠翠,古木葱茏,有奇岩怪石之险,有流泉飞瀑之胜,其间千年大树林立,空气怡人、清凉舒爽,却是楚国皇室避暑的御用之地。

“十里幽谷、百丈飞瀑、千亩草甸、万米岩洞、群峰啸天、林海无边”说的却是大明山。尤其是那高达数百丈的山顶上的千亩草甸,一望无垠,却成为皇家御用圈马养殖之地;而那绵延起伏、浩瀚无边的原始阔叶林内,生长着各种奇禽异兽,如此一来,这里又成为了皇家狩猎的场所。

而那如同一颗明珠般镶嵌在群山之中的青山湖,也是一个人工修建而成的湖泊,堪称西湖的“姊妹湖”,湖中的水积天目山之水形成。其间景致丝毫不在西湖之下,只是缺少了一些文化的沉淀,少有文人骚客为此留下吟传千古的诗词,也没有充满浪漫爱情的历史传说。但这些都不影响其湖周围青山合抱,群峰延绵,层次丰富,风姿绰约的景色。

只是,今日这三处的景致秀丽的地方,在风雨飘摇的这个夜晚,却乱成了一片!

楚历二三七年,六月初一,青山湖西面的大坝决堤。

持续近十日的暴雨使湖中水位暴涨,年久失修的大坝终于抵挡不住湖水中涌动的暗潮,决了一个大大的口子。湖水从决口中汹涌而下,卷起滔天巨浪,淹没了附近十几个村庄,数千在此安居乐业的百姓,顷刻间便葬身于洪水中。

许言一心一意的把注意力放在了长江堤岸,可却忽略了离杭州城不远的这座湖泊,在这漆黑的雨夜,像是一只从天而降的庞然巨兽静静地趴伏在被所有人都遗忘的角落,突然间张开了血盆大口,咆哮着肆虐人间。

此时的临安县城已经变成了一片汪洋,县城中的还有周边村落的几十万百姓,拖家带口纷纷涌向附近的山林中,期望借此能躲过这场灾难。

一时间,群山间的小路上,挤满了从各处纷涌而来的百姓,他们带着干粮举着火把冒着大雨,或是背上孩童,或是搀扶着老人,或是牵着牛羊,或是推着木车,在那狭长的山道中惊慌失措地奔跑着,生怕脚下慢了几拍,洪水便会把他们淹没!

而洪水的爆发却只是灾难的开始,人祸却往往比这天灾更为可怕!那仓皇逃窜的人潮中,不知道是谁高呼了一声,“洪水冲过来了!”,已经吓得心胆俱寒的百姓,一个个如是发疯了一般,撒腿往前跑去,跑不过去了,就开始挤;挤不动了,就拼命地撞;再也撞不开了,便踩着别人的身子往上爬;上面有人挡住了,便把他拉下来……

一个个平日里温厚纯良的百姓,此刻就像魔症了一般,为了抢占一个好一点的位置,疯狂地厮打在一起,一些和家人失散或者被遗弃的孩童茫然无措地站在了路旁发出令人痛彻心扉地呼喊声,可此时却没人顾得上怜悯他们;许多年迈的老人,再也跑不动了,只能坐在路边一脸绝望地看着狼奔而过的人群,默默流着泪,听天由命!

而更多的人,却是倒在了别人的脚上,稍有疏忽失足者,顷刻间便被后面的人潮淹没,等人潮涌过,便也成了一具具裹着泥水、血肉模糊的尸首!

这样的情景在临安县附近的山间,一幕幕地上演着!山野中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嘶喊声、呼救声,响彻云霄。

这山野中一时变成了一个人间地域,成千上万的百姓倒在同胞的脚下。

天目山,山脚下。

虽说这只是山脚,可这里的地势却还是比其他地方要高出不少,几个禁军士兵有些漫不经心地守在山门外。天目山是皇家御用避暑之地,平日里百姓不得接近此地,楚国皇室自然也安排了禁军镇守此处,防止百姓闯入这禁入之地。

“头,这雨还真是没完没了了!兄弟们都有几天没闻到酒香了!”一个黑瘦的士兵兜着身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无怨气的与身旁一个魁梧的大汉埋怨道。

这魁梧大汉却是这几个禁军的头,一个小小的伍长。但此刻他的神情却是极为懒散,望着那不知停歇的小雨,却拍了那兵士的头盔一下,一脸正色地喝道:“才几天没闻到酒味,就痒成这样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说着像是宽慰那位兵士,也像是宽慰自己,喃喃道:“想必是连日暴雨,山道被滑落的岩石堵塞了,下山采办的兄弟怕是被堵住了上不来!”

按理说,这军中是严禁饮酒的,可这些禁军常年镇守于此,一无兵灾二无匪患,整日为皇帝看守着这他一年也出入不了几次的山门,着实有些无聊,所以他们只能自己找些乐子,这军中严禁的喝酒、赌博,也便明目张胆地被摆上了桌面。

“头,你看,前面是不是有动静?”那被训斥了的兵士,讪讪地笑了几声,正要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却是眼睛一亮,好似看到了什么。

那伍长凝神一望,面露喜色笑道:“想必是下山采办的兄弟回来了,这下可有酒喝了!”

那黑瘦的士兵暗地里嘀咕了他几句,却也不敢表现出来,一脸期盼地望着山道中那忽隐忽现的火把,一想到能喝上一碗烈酒,驱驱体内的寒气,嘴角不禁淌出几滴涎水。

眼看那山道中的火把越来越明,数量也越来越多,两人的神色开始变化了。

第一章 人祸猛于虎(下)

“头,不对啊!怎么这么多火把?咱们去采办的也就四五个兄弟,怎么这么闹腾?”那黑瘦的兵士瞪大着眼睛,竟然开始逐个数起火把的数量起来。

那伍长也是一连莫名地看着,不知道怎么回事。

“头,这我都要数不过来了,莫不是……山匪?”那黑瘦的士兵连自己也被嘴中蹦出的这个词给吓了一跳,这么多火把,那得好几百山匪。

“滚犊子!”那伍长抬脚便踹了他一脚,骂道,“老子在这山脚下都守了五年了,从未听说过这方圆百里内,有过什么山匪,你再胡咧咧,老子撕了你!”

那黑瘦的士兵被踹了一脚,痛呼了一声,却仍旧腆着脸凑到那伍长的身边,讨好地笑着:“头,这几个采办的兄弟,唱的是哪一出啊?”

“你问我,我问谁去……!”那伍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复又踮脚往山道间望去。

不远处的几个禁军士兵也看到了那密密麻麻地火把,一个个惊疑地围在伍长的身边,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火把越来越密集,伴随着一层细密的呼喝声若有若无地传到他们的耳中。众人的眼中,终于渐渐看到了惊恐,脸上的肌肉忍不住的颤抖着。

这可有成千上万的人马了,难道是梁国的军队杀过江来了?可为什么没有得到一点消息,而且他们这么多人冲着这一座大山做什么?

“快,快……!”那伍长终于忍不住了,又踢了一脚那个黑瘦的士兵命令道,“快进营去禀报队正大人,让他带些人马过来!”

那黑瘦士兵苦着脸,喏喏地应了声,撒腿便往驻扎在山门内的大营跑去。

说是大营,可在这山脚下也只是搭建了三间木屋,中间一间是队正的,而两边的木屋各有五个房间,每个房间住下五个士兵,正好是一伍一个房间。

而这山门中也总共驻扎了五十人的禁军士兵。

此时管辖着这五十位禁军的队正,正带着几位伍长,在自己的房间里大声地吆喝着,听这声音估摸着又是赌上了。

那黑瘦的士兵一脸惶恐地冲进房中,高声禀报道:“大人,山道上突然多了许多人举着火把,朝山门处涌来,我们伍长怕有什么意外,让大人带些兄弟过去看看!”

那队正正玩得兴起,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这大雨天的,疯子才会举着火把跑到山道中来,你们莫不是看花了眼?”

“大人,千真万确啊……!”那黑瘦的士兵急了,“小的看得清楚,那火把恐怕不下万只!”

“什么……?”那队正一把摔下手中的骰钟,冲到他的面前,一把揪起他,惊慌地问道,“一万只火把?小子,你可莫唬老子,要是你看错了,老子活剐了你!”

“大人,小的再怎么混账,也不敢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不是?”那黑瘦的士兵哭丧着脸回道,“您快过去看看吧,万一是梁国的军队……!”

“放你娘的狗屁!”那队正抬手就把他摔倒在地上,冲身后的几位伍长一脸匪气地嚷道,“叫上弟兄们,操家伙,随我到山门去!”

说着便操起放在桌上的钢刀,甩开大门,冲进雨雾中。

此时的山道中,早已人声鼎沸,一片哄乱。

那伍长带着几位禁军士兵,战战兢兢地望着那连绵而来的火把,吓得几乎要扔掉手中的钢刀,调头跑开去。如果冲过来的真是梁国大军,他们这么几个人守在这里,给他们塞牙缝的都不够,谁都不想自己无辜地把命交代这大山之中。

人群渐渐接近山门,凭着那微弱的火光,他们终于发现,这些迎面而来的,居然是一个个背着行囊,拖妻携子的百姓!

“怎么,这些刁民想要造反不成?”那伍长定睛一看,都是一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腰杆立马直了起来,牛气哄哄地对着身边的士兵说道。

“哈哈……!头,没见过造反还带着老婆孩子一起上阵的,这帮刁民不会这么狠吧!”

众人一阵哄笑,刚才惊恐的气氛一哄而散,诸人手握钢刀,大义凛然地站在山门口,大有一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这些欺软怕硬的兵**,见到百姓,心中总是充满了无限的优越感。莫说前面只有数万百姓,便是有几十万的百姓,凭他们这禁军的身份,唬都能把他们唬趴下。

队正终于带着另外四十几位禁军一脸惊恐地冲了出来,还没到山门口,便见到远处那密密麻麻的火把,吓得面无人色,哆嗦着停下了脚步,慌张地看着跟在他身边的那几个伍长。

那几个伍长也是吓得手足无措,恨不能撇下他,撒腿就跑。可眼前这阵势,他们便是跑到山顶去,也得让人给捉下来。

那哄乱奔来的百姓终于来到了山门口,见有军士守在山门,便一个个筋疲力尽地倒坐在地。他们都是天目山附近村庄的百姓,自然知道有禁军守卫在山门,那是给皇帝看门的兵,这平头百姓便是看他们一眼都觉得害怕,如何敢上前去说话。

“嘿……!你们这些刁民,大半夜跑到这里作甚?”

“嘶,你们一个个都坐在这里做死啊,你们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那守在山门外的几位禁军大爷,趾高气扬地对着一个个瘫倒在地、气喘吁吁的百姓呼喝了起来,见这些百姓无动于衷,便拿起刀鞘,往他们身上招呼去。

声嘶力竭的百姓,此时松下一口气力后,便再也爬不起来,坐在前面那些百姓只能让这几个兵**不住地敲打着,就是连喊上一声也没气力了。

“起来……你们这些刁民,快起来!”

“都给我起来,再不起来,老子可要动刀子了!”

“嘿,你们都没长耳朵啊?这里是皇家禁地,你们活腻味了是不是?”

没有百姓搭理这些兵**,他们冒雨在山道上狂奔了大半夜,肩上不是扛着东西,就是腰上别着物件,再加上这么一家子人要扶持,早就累得喘不上气了,有的直接卧倒在泥泞地山路中,任凭身后的人从自己的身上踏过,便是被人这般踏死,也是起不来了。

只是一会间,这并不宽阔的山道上,便坐满了密密麻麻地百姓,却是寂静得有些可怕,只有那位禁军大爷的喝斥声,隐隐伴着几阵孩童的啼哭声和羸弱的哀号声,在这山谷中萦绕着……

第二章 生死线之上(上)

望着倒满一地的百姓,那几个禁军士兵刚开始还耀武扬威着,可到后来看这些百姓在自己威吓和拍打之下,居然都毫无反应,不禁也开始着急起来。

他们不知道这些百姓拖家带口的,大半夜冒雨坐在山门所谓何事!难道是下面的村庄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百姓上山来逃难了?

他们心中刚冒出这样的想法,便听一个弟兄惊呼道:“小四……,你怎么也在这里?”

众人一听,忙朝那边围了上去。那小四却正是前几日下山采办营中所需的禁军士兵。

那小四浑身泥水、面无人色的躺倒在地,好像要死去了一般,神色惊恐地望着那几个士兵,几次想张嘴,却怎么发不出声来。

那伍长慌张地蹲在小四的旁边,一把把他扶起来,焦急地问道:“小四,你倒是说啊,和你一起进城的另外几个兄弟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啊……?”

“头,先给他喝口水,我看他都跑了一夜了!”旁边一位士兵忙从腰上解下水囊,凑到小四的嘴中好一阵乱灌,几乎要把他给呛死过去。

好是一阵,那小四才缓过气来,刚有点气力,便嘶哑地喊道:“水……!”

“还要水?”那位刚给他灌下整整一囊水的士兵,忙从另外一位士兵腰间扯下一个水囊,打开盖子又要往他嘴里灌去。

“啪!”那小四抬手就把递到嘴边的水囊给打掉,有气无力地望着那位士兵。

“嘿,你这厮,怎么回事?”那士兵莫名其妙得望着他,这厮口里喊着要喝水,可给他了又不要,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水,好大的水!”那小四慌张地抓起那伍长的手,咽下一口唾沫,喘着气说道,“大水……大水把整个,整个临安县,都给……,都给淹没了!”

“什么……!”那伍长如遭雷轰一般,腾的一下站起来,望着那些百姓,复又蹲下来,一把揪起小四问道,“那这些百姓都是进山避难的?”

小四无力的点点头,可从他的神色中那看出来,他已经被这场洪水给吓得不轻。

“和一起进城的那几个兄弟呢?他们在哪?”那伍长焦急问道。

“跑散了!”小四苦着脸,好一会才接着说道,“山道里……人太,太多了,很多人都被踩,踩死了……他们,不是在这人群里,就怕,就怕也被踩死了!”

“快,快带上他,我们走!”伍长被这个消息也吓坏了,朝身边几个士兵吩咐着,便抬腿往山门内跑去,他已经顾不得理会这些百姓了,他要把这个消息着紧地转告队正,要让早些拿个主意出来,如果洪水漫过来,那么这一地的百姓只能往山门里冲,到时……

刚刚跑到山门口,便见队正带着一群人,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脸上早已没有之前的惊慌,他自然是看清楚这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只是一些百姓后,心中惧意全消。

“马廉,这是怎么回事?”那队正一脸不悦地指着那些百姓,质问道。

“头,这城里发大水了,把整个临安县城都给淹了,这些百姓是上山逃难来的!”那名叫马廉的伍长焦声叫道。

“发大水了?”那队正一惊,“这好端端地,怎么就发大水了呢?这些日子虽然大雨不断,可山中流下的雨水也至于把整个临安县城给淹了啊?”

“头,怕是……怕是青山湖中的水灌了出来!”马廉小心地猜测道。

“你的意思是,青山湖的大坝决口了?”那队正身形一颤,皱着眉头来回地走着,“这可如何是好,营中存粮已经不多了,这几日本来是从京中要运粮过来,这大水一来,恐怕这粮食也运不过来,我们岂不是要这里等死?”

“头……临安县城被淹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京中,上头怎么说也不会扔下咱们不管!再说这大水也不能一直这样围着,总要往低出流去。”那马廉心慌之下,倒还有几分清醒,凑到队正的耳边小声说道,“眼下最为紧要的却是山门外的这些百姓,看阵势,这山道间得有几万的百姓,如果水势不减,一直漫过来的话,这一地的百姓必然会有所异动,如今这山道的出口也就只有这山门,到时如果他们都涌了过来,到时我们是放还是不放?”

“嘶……!”那队正闻言,倒吸了一口气,这确实是眼下最为麻烦的事情,粮食断了,这山脚还有一些山货,抓一些来也能将就一下。

可这山门外一地的百姓却是头痛的问题。呆会若是大水继续漫过来,这可要怎么办?这山道是专门为皇帝开辟出来的,两边都是凿平陡峭的山体,寻常人根本爬不上去!他们只能往山门而去,如果私自放他们过去,把这皇帝避暑的地方搞得乱七八糟。百姓的命都保下了,可他们这些守卫皇家禁地的禁卫却保不定一个个都要人头落地,特别是他自己这个队正,就算把命保了,可这辈子也算完了。

要是不放,到时这几万百姓被大水催赶着,无路可逃,只能往这山门处涌,自己这么几十号人马,挡得住这几万百姓吗?队正脑海中飞快的盘算着,左右衡量得失,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焦虑的在山门口来回走着。

那马廉一看队正这幅神色,知道自己这位上官心中是什么打算,便把山门附近的地势看了一下,心中已经有了盘算,便有凑到那队正的耳根说道:“头,属下倒有个主意!”

“哦……!”那队正眼睛一亮,这位马廉有点小计谋,一直以来也帮他出了不少主意,深得那队正的器重,“你快说说,如何是好?”

“头,你看见山门处那些滑落下来的石头了么?”马廉指着那些从山腰上滑下来的一些大石,阴阴一笑,“到时让兄弟们,把这些大石都堆在山门处,叠高了,这样这些刁民就轻易冲不过来,再让兄弟们各持手弩站在石阶上,谁敢挑头闹事,便先做了谁……!”

“这个……?”队正沉吟了一会,问道,“恐怕只能阻挡一时,时间久了……!”

第二章 生死线之上(下)

那马廉眼珠子一转,笑道:“这些场面活我们总是要尽力做一做的,这些刁民若是真的冲了过来,咱们最多也就挨几下揍,他们逃命还来不及,如何能顾得上咱们,可他们这么一冲,那就是藐视皇权,形同造反了,这样一来,到时上头若是追查起来,也没咱什么责任!”

那队正闻言大喜,拍了拍马廉的肩膀笑道:“还是你小子鬼点子多,行,就这么定了,这事你亲自去办,我这就安排人手帮你把这石墙给垒起来!”

马廉嘿嘿一笑,低下头却露出一丝阴冷,看了卡那队正,便带着自己的几个手下搬石头去。

山门外躺倒的百姓最近的也距离山门口有几十米,他们一个个都筋疲力尽地躺在地上,闭着眼睛睡了过去,谁也不知道,山门口一道石墙正一点一点地被垒高了起来。

小雨时停时下,百姓们躺在泥水中,裹着湿透的衣裳,在睡梦还忍不住瑟瑟发抖。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百姓醒来,突然看见山门口那早已垒好的石墙,顿时一个个被人唤醒,惊讶地望着那道石墙,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一中年汉子,忍不住大吼道:“他们这是要断我们的活路啊,我们和他们拼了!”说着,便发疯一般地朝那石墙冲过去。

还没碰到石墙,一只弩箭便狠狠地刺透了他左边的胸膛,那中年汉子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那一群站在石阶上抬着手弩对着他的禁卫,悲呼一声,缓缓倒在了地上。

一些跟在这中年汉子身后的百姓,顿时停下了脚步,惊恐地望着那已经死去的中年汉子。一个个站在原地,不敢轻易再迈出一步。

此时洪水还没有漫过来,他们自然不会轻易出头,刚才一时脑热跟着那中年汉子冲了过来,现在脑子一下子冷静下来。这大水说不定也漫不到这里了,何苦要拼上自己这条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性命。

但凡心中还有一点侥幸,百姓们如何不敢和这些禁卫对抗,便又一个个退了回去。

石墙后的石阶上,那队正一脸笑意地对着身边的马廉说道:“你小子的这个办法管用,这样一来,有这石墙便能阻挡一阵子,啊哦……!”那队长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困死我了,行,这里我就交给你了,我先去眯一会,有事你再来叫我!”

说着,摇头晃脑地往营地走去,落下一群禁卫鄙视的眼神。

山门外沉寂了一段时间后,醒来的百姓们稍微恢复了些气力后,便一个个开始站起身来,开始寻找自己失散的亲友,悲凄的哭喊声一阵阵浓了起来……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了大明山的山门之外,同样面对着这些手无寸铁、身心疲惫的百姓,负责镇守这里的五十位禁卫在队正一声令下,把山门的路让开,把涌在山门外的百姓都放入了山中。那位队正提着脑袋横下心来把百姓放入山中后,却也一阵后怕,不知道自己将来面临上头什么样的惩罚,但他实在不忍心看着山门前那几万百姓哭天抢地般的模样。

同样的局面,两位队正不一样的做法,一个此刻已经躺在自己的房间酣声四起;一个却站在山门外,望着陆陆续续走进山中的百姓,一脸的决然。

待着洪水退后,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有什么不一样的结局呢?

天边已经出现了一点点亮光,天目山山门外的哭喊声却还在持续着,大水一点点的开始涨了过来,最外面的百姓已经是整个腿肚子都被大水浸泡着,慌乱的情绪又开始在后面百姓的心中漫沿起来。

面前的百姓又被山门所挡,丝毫不敢前进一步,后面的百姓已经被水所浸,当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难道就只能在这里等死吗?

水位还是在持续上涨着,一点点地逼迫着后面那些百姓的心理防线,恐惧在一声凄厉的尖叫后,开始爆发,后面的百姓用尽全身的力气,开始往前挤……

悲剧再一次开始上演,人潮顿时往前卷了十几米,而那前头的一些百姓被冲到了石墙附近,那石墙后的弩箭便毫不留情地齐射过来,顶在最前面的百姓顿时倒下了几十个!

前面存留的百姓一见如此,惊惧间怕人潮也把自己推到石墙附近,便开始拼命地往后推,后面的百姓正从水里冲出来,刚想歇上一口气,后退的人浪一下间把几百个百姓抛入了滚滚的洪水中。

而这人流一来一回间,却不知道多少百姓又被践踏而死,被挤压而死。

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按照那个伍长马廉预料的那样。面对死亡,面对如此混乱的场面,即便是有谁愿意站出来要领着百姓向山门冲去,却也是做不到了,在处在最前的那些百姓看到那中年壮汉倒地而退却的时候开始,他们的命运便已经注定会发生这样一幕。

而接下来,两头的百姓开始站稳脚跟,纷纷往中间挤压,处在中间的百姓前后不着,犹豫着不知道该往哪一边走,只是这犹豫间,便感觉那前后席卷而来的力量把他们一个个都挤得五脏皆裂,七窍流血而亡!

前面的百姓死死顶住人流,后面的百姓见再也挤不动分毫,眼看洪水又快速地涨到了自己的脚下,惊恐间一人带头爬上前面的人流,后面的人便纷纷踩着之前还齐心协力往前挤的同伴身上往上爬起来……

局势越来越混乱,越来越恶劣,更多的百姓没有被洪水卷走,却倒在了同胞的脚下。

此时,一艘小船远远的沿着山道划了进来,船首立着一位一身白衣的青年,身后伴着几位体形魁梧的大汉。

当小船离后面在生死线上挣扎的百姓越来越近的时候,那白衣青年脸上的焦急变成了震惊。是的,他被那纷纷踩着同胞的身体往上爬的百姓们给惊呆了,那一声声的呼救声、惨叫声仿佛一把把尖刀狠狠地刺进他的胸膛,悲痛,那是一中无法言语的悲痛。

白衣青年的眼中几欲要喷火而出,不等小船搁浅,便从船上飞身而起,只在水中轻轻一点,便扑到了山道边上的山上,几个纵跃就消失在视线之中。

他身后的几个大汉不敢怠慢,虽然他们没有之前那位白衣青年那般卓绝的轻功,但跃上山道边的山上却有没有任何问题!

他们跟着跳下水,在水中趟了几步,便跃到山上,跟着那白衣青年而去……

第三章 不平凡的心(上)

今日有事,更新晚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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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飞身而去的白衣青年正是许言。

昨夜他在御书房和楚棣听到青山湖大坝决口的消息,吓得肝胆俱裂!

一想到临安县城的百姓遭此大难,楚棣也无心再和许言谈话!马上派人去召集相关的官员,商议如何抗灾救援的问题。

许言想到临安的百姓突遭水患,肯定会往山上跑去。而临安境内有两处大山是皇家御用之地,可也少不了有百姓要涌到这两处,而这两处地方分别有禁军把守,如果禁军拒让百姓进山,不管有没有冲突,后果都将不堪设想。

所以他当即向楚棣请得了圣谕,带上蒙巴等人,策马朝临安狂奔而去!

许言还不会骑马,楚棣赐给他的那匹宝马也被他一直扔在府中的马棚内。所以他只能让蒙巴带着自己,这一路上的颠簸,让他终于下定决心要把自己的骑术给练起来。

许言不知道杭州城和临安县城相比,哪里的地势要高一点。可他顾及不了那青山湖中流出的洪水会不会奔着杭州城的方向而来,但他也做了准备,出发前收罗了一只小船放在一架平板马车上,再带上一名会操舟的黑衣卫和向导。

疾驰了一个时辰,在离临安县城还不到四十里的地方,便听到前方惊天骇地的咆哮声滚滚而来,许言忙带人躲上附近的一处较高的山坡上。

等洪水涌过,水势较为平缓之后,众人便把马栓在山坡上,然后抗着小舟便下水而去!

向导是临安本地人,便先带着他们到了就近的大明山,结果一到大明山,看到水位虽然已经快到了大明山山门,可大明山的禁卫井然有序地守护在山门处,得知百姓都已经安然进山,许言松下了一口气,好好地赞扬了一番这位勇于担当的队正,见他一副英朗的模样,便存了把他收进疏密院的心思,疏密院正是需要这样的人才。

疏密院的掌院亲自赶来下达皇帝的口谕,也让这位队正也是松了一口气,许言言语中的拉拢之意,更让他满心欢喜,一夜的辛劳和担心顿时消散无形,腰杆也变得愈加直挺。

来不及安慰山中的百姓,和这位队正嘱咐了几句,便又带着人往天目山赶来。

天色微亮,进入天目山山道不久,便见到了之前让他痛苦不堪的一幕。

凄冷的山风在许言耳边呼啸而过,此时许言的心中只有无边的怒火,看着山道中那些百姓一阵猛过一阵的哀嚎声,可他却无能为力,他知道一定是山门被镇守的禁军给堵住了,否则这几万百姓不会在这山道内苦苦挣扎。

眼看山门即近,许言发出一声长啸,摘星微步被他发挥到了极致,许言化作一道白光,朝山门处掠去。

那一群手持劲弩的禁卫,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白光在眼前一晃,便听站在前面的马廉一声痛呼,等他们定睛一看,许言的右手已经紧紧地掐住马廉的脖子上。

“快让人把石头搬开,让外面的百姓进来!”许言咬着牙齿,双目猩红,狠不得就这么一把把眼前这人给掐死。

“你……你是何人?”那马廉张大着嘴巴,惊恐地望着许言。

“陛下口谕:速开山门,让百姓进山避难!如有违者,斩立决”许言寒声道。

“快,快……把石头搬开,放百姓进来!”那马廉忙高声喊道。此刻他也不管眼前把自己制住的人是何身份,这圣谕是真是假,他现在只关心着自己的小命。

身后的那些禁卫不敢怠慢,收起手弩,便四散着跑到山门口,开始搬起石头来!

许言看着眼前那一脸猥琐的马廉,只是个伍长的模样,缓缓松开右手,便开口问道:“你们的队正呢?”

“呼……!”马廉摸着被许言掐得红紫的脖子,深吸了一口气,指着大营的方向回道,“队正大人正在营中歇息!”

“歇息……?哈哈……!”许言怒极而笑,一把揪起马廉,吼道:“去把他给我拽出来!”说着放下马廉,一脚把他狠狠地踹了出去。

马廉忍痛不敢叫上一声,连滚带爬地往营内跑去,脸上却流露出一丝莫名的得意之色。

许言见那石墙垒得甚高,一时半会还拆不完,可这里多耗一点时间,山道里可能便要多失去几条鲜活的生命,便也及多想,飞身越过石墙,来到了那些正拼命往后顶的百姓前。

“乡亲们!不要再挤了!”许言站在他们面前嘶声喊道,“山门很快就要开了,到时你们就都能上山去了!”

前面的有些百姓听到了许言的声音,忙回过身狐疑地望着他,手中的力道却是松了不少。

“乡亲们,我是朝廷的命官,奉陛下口谕来开山门让乡亲们能进山避难!”许言继续喊道,“不信,你们自己看,禁军的士兵已经在拆石墙了!”

那些听到许言说话的百姓,忙抬眼往石墙上看去,确实看到那些禁卫在拆着石墙,此时石墙已经拆了近三分之一。至此他们才信了许言的话,便纷纷望着许言。

“乡亲们,你们不要着急,石墙很快就要拆掉了,不过还有点时间,你们帮我把这个消息传递给后面的百姓,让他们不要再往前挤了,山门很快就开了,到时大家都能避上山去!现在大家相互挤压着,只能死更多的人……!”许言却这最后一声却是用上内力。

而那随着许言而来的蒙巴等人,也是应着许言的话,纷纷站在山道两边,一个劲地朝下面的百姓劝说着。再加上前面的百姓跟着传言下去,后面的百姓才半信半疑间慢慢地停了下来。而至此,这山道中已经吞噬了不下两千百姓的性命。

人群渐渐地开始稳定下来,众人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待前面把山门打开。

许言见人群终于停止了喧哗,这才带着一些自告奋勇的百姓,飞身赶回石墙下,和他们一起帮着搬开石头。终于,石墙被搬空了,许言朝那几十位跟随自己而来的百姓说道:“乡亲们,呆会还要你们帮着我一起指挥其他人进山,这次可不能再这样挤了,已经死太多人了!”

第三章 不平凡的心(下)

那几十位百姓,此时已经安下心来,见这位自称朝廷命官的青年要留下来陪他们一起,也就没了什么顾虑,纷纷点了点头。

“好!”许言欣慰地点了点头,指着几个身体强壮一点的汉子说道,“你们几个过去,让外面的百姓按顺序,一排一排地走进来,剩余的跟我还有这些禁卫们站成两排,守住山门的两边,如果有谁喧哗,肆意拥挤,那么便把它揪出来!”

那几个汉子得到许言的吩咐,便返身回到人群中,便把许言的安排,一传十,十传百的传了到后面。后面的百姓知道山门已开,也就放下心来,耐心地等待着。这一夜发生的一切,让他们知道,如果只知道一味的往前挤,反而更容易就把命给丢了!

前面的一些百姓,在那几个汉子的带领下,默默地朝山门走去,待过山门便小跑着往山上行去。绵延好几里的人流,便在前面人的引导下,开始有条不紊地朝山上行去。

这些百姓都已经疲惫不堪,再加上大家都看到了生的希望,此时也就不会有谁要刻意的去喧哗挑事。今夜已经死了太多人,待他们都冷静下来的时候,才一阵阵的后怕,如果大家再一直这样乱下去,那么接下死去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不知不觉,天亮了!百姓们有一大半都已经避进了山中,洪水虽然一直在涨,可远远跟不上人流前去的速度,见到如此坠后的百姓就更加放下心来,安静地跟在后面。

许言见到百姓都很自觉,虽然一开始还有些慌张,但总算没有再出什么大的岔子,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一路从杭州城赶过来,一夜奔波,确实有些累了,便小心地给身旁的几个禁卫叮嘱了几句,才带着蒙巴等人,找个干净的树脚坐了下来,很快就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许言才被蒙巴给唤醒了过来。

“大人,百姓全部都已经撤到山上了!”蒙巴俯下身轻声地说道。

“好……!”许言伸了伸有些麻木的双腿,好一会才站了起来,看到之前那些帮着自己维持秩序的百姓,还站在山门处,便笑着迎了上去。

“大人……!”那几十个百姓一见许言走过来,虽然已经疲惫得都要抬不起眼皮,却还是在一个灰衣汉子的带领下一个接一个地跪倒在地。

“乡亲们,这是为何啊?”许言忙跑过去想把为首的这个灰衣汉子给扶起来,“都起来吧,大家都起来说话好吗?你们有什么要求,本官能做到的,一定满足大家。”

为首的一个汉子,却执意不肯,忍着眼中闪烁的泪花道:“我们大伙都知道,今日若不是大人赶来,我们大伙还有这山上的百姓,恐怕都活不过今天,大人的活命之恩,我们大伙不知道该如何报答,请大人受我们一拜!”

说着领着众人,恭恭敬敬地朝许言拜下。

许言心中有些惶恐,他从未见过这么多人拜倒在自己的脚下。他心中有些不好受,眼前的这些人,有些可爱,也有些可恨。可爱的是,他们心思简单,谁对他们好,他们便会愿意把自己的性命都付诸给他。可恨的是,正因为他们自私的心在作祟,才使得那么多的百姓被践踏而死,虽然这并不是他们所希望的。

每个人的心都有自私的一面,许言也有私心,他那么护短便是自私的一种表现!所以,许言虽然心中有些恨意,但却不怪他们。他不知道自己身在其中的时候,能不能做得比他们好,当生死存亡的时候,他也许会振臂高呼,带着百姓冲突这道石墙,但如果他没有这一身的武功,他还会这样做吗?他也不知道。

许言有些沉痛地扶起那为首的汉子,再把其他百姓都招呼了起来,“乡亲们,都上山去休息吧,你们都累了一夜,你们只管安心,我和这些禁卫们会为大家守在山门,如果洪水再漫过来,我们会及时通知大家的!”

“不,我们要和大人一起守在山门!”那灰衣汉子执着道。

“对,我们不上山,我们要陪着大人!”

“大人在哪里,我们也跟着在哪里!”

其他的百姓纷纷附和着,虽然他们是那么疲倦,可他们的眼神却是那么的坚定。他们虽然只是一群普通的百姓,但他们此刻却有着一颗绝不平凡的心。

许言满含泪花的望着他们,感动地点了点头,“好,今日本官带着你们同进共退,蒙巴!”

“在!”蒙巴高声应到。

“你带着他们去禁卫的营地休息,好好让他们睡上一觉!”许言吩咐道。

“是,大人!”蒙巴颔首领命,便要带上这些百姓。

可那个为首的汉子摇了摇头,指着一便的树脚说道:“我们就睡在这里!”说着便走到一边,倒头就睡下。其他的百姓有见如此,也都拒绝了许言的好意。

许言见此,也不多言,看着那些躺倒在树下的百姓,心尖好似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这时那个一直小心翼翼候在一边的队正,这才堆着一脸笑容跑了过来,朝许言行礼道:“下官天目山禁军护卫营队正,周贺,见过许大人!”

许言瞥了他一眼,按下心头的厌恶,问道:“你见过本官吗?“

“下官以前在宫中当差,上月末才调到这天目山来,大人以前进宫的时候,下官在宫门内见过几次大人,大人这般俊朗的模样,下官就是想忘记也难!”那周贺谄媚道。

“你倒是好记性!”许言点了点头,“你随我来!”说着便往山门外走去。

那周贺有些莫名地跟着许言身后,心中微微有些忐忑。许言的势力,他自然是清楚的,他不管天,不管地,专管他们这些心中有鬼的官。连龙骧军的都统都在他面前吃了亏,那可是一品的大官,更何况他这样刚入品的小官。

走到山门外,那远处一片漫长的水道,已经清晰可见,洪水已经满到离山门不到百米的地方了!

许言走到山门边上,指着那位被禁军的劲弩一箭穿心的汉子,问道:“这可是你下令射杀的?”

第四章 山中有天宝(上)

许言所指,那横尸在山门外的,自然便是那位见山门被石墙所堵,振臂高呼冲向山门的那位中年汉子。之前许言和那些搬运石头的时候,他们的口中了解到了他的死因。

那周贺有些忐忑地望着许言,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事情,便颔首应到:“此人煽动百姓作乱,欲冲击山门,所以下官才下令射杀!”

“恩!”许言淡淡地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你可认识此人?”

周贺闻言一颤,心中暗忖,难道这位疏密院的掌院大人认识此人,这下可麻烦了,如何会这般凑巧,虽然自己之前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可难保他以后不会找自己的麻烦,这般琢磨着,额头上的冷汗不住地冒了出来。

“我虽不认识此人,却认识他身上的一种精神!”许言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没有等待周贺的回答。是的,这是一种精神,许言敬佩的精神,不屈于强势,敢于反抗,虽迫于死亡的威胁,但能高呼而起,已是难能可贵。可是在这样皇权高高在上,官府中人多有恃强凌弱的年代,有这种精神的人,往往都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

“呃?”那周贺听许言说不认识,刚松下一口气,可听到后面的话,让他有些迷糊了。

许言指着另外一些被禁卫射杀的百姓尸体,按下心头的怒意,冷冷地问道:“周队正,如此肆意射杀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可是心中有愧?”

愧?周贺心中毫无这样的想法,这些蝼蚁一般存在的贱民,来一个便杀一个,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如何会觉得心中有愧。但面对许言的质问,他不敢表露出心中的想法,便假装沉痛道:“下官也是没有办法,皇家禁地,百姓擅闯,形如造反。下官虽然知道这些百姓也是迫于无奈,可下官身负皇命,不容皇家的尊严遭受亵渎,这也是情非得已啊!”

许言厌恶地瞥了他一眼,“好个情非得已,便算你敬于职守,不敢擅自大开山门,可既然你心有愧疚,为何百姓在山道中呼天抢地,你不去派人安抚,却还要射杀靠近山门的百姓,这便是你的情非得已?百姓生死存亡的关头,你却在营内酣然入睡,这也是情非得已?”

“这……!”周贺闻言,额头汗如雨下,几乎不能站立。

“来人!”许言一声怒吼,“将此人拿下,带回疏密院发落!”

两个疏密院的护卫飞身而至,一把抓起周贺,便掏出的身上的绳索,把他五花大绑起来。

“大人,下官冤枉……!”那周贺拼命的嘶吼道,“下官衷心为国,有何过错,下官不服,下官要面见禁军王都司……!”

“少啰嗦,有话到疏密院的大牢里面去说!”那两个护卫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

许言毫不理会周贺,转身便走进山门,面对着那一群惊骇不已的禁卫,沉声喝道:“你们要记住了,皇家的尊严并不仅仅是靠你们手中的武器来守护的,更需要这天下百姓诚服拥护的心。这百姓诚服的心从哪里来,拥护的心从哪里来?从你们的良心中来!”

许言说到此,再也控制不住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嘶声吼道:“可你们的良心在哪里?百姓生死危急的时刻,你们不但没能扶持一把,却把箭头指向了供养你们的百姓,你们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不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耻吗?眼看那些百姓倒在你们的箭下,不会感到痛心吗?你们看看他们……!”许言指着树脚那些被他的话给惊醒的百姓,悲痛道:“这是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啊,前头你们把箭射向他们,回头他们便帮你们维护秩序,争相着把守山门,。他们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他们是你们的衣食父母,是陛下整日牵肠挂肚的子民,是这天底下最善良的人,你们扪心自问,你们对得起他们吗?对得起这些葬身在山道中,被洪水淹没尸骨无存的百姓吗?对得起陛下吗?陛下给你们穿上这身军装,不光是让你们为镇守他的江山,更是要你们为他守护他的子民们!”

许言微微喘了几口气,见眼前的这些禁卫都羞愧地低下头去,便放低声音说道:“将心比心,你们都是家有父母生养的人,如果那些身在老家的父母,被那些和你们一样的官兵这般辱虐射杀,你们扪心自问,你们会作何感想?”

“大人,我们也不想这样做,我们也下不了这个手,可都是他!”一个禁卫突然站起来手指马廉,痛声道,“都是这位马伍长,怂恿队正大人这样做的,我们……”

那禁卫的话还没说完,隐在禁卫群中的马廉飞身扑了过来,一把掐住那禁卫的脖子,怒喝道:“你……,你胡说什么?”

可没等许言反应过来,马廉身边的几个护卫便一起把他按倒在地。

许言朝身边的蒙巴打了个眼色,蒙巴冷笑一声,冲过去一把拎起马廉,把他摔倒在一边用脚狠狠地踩在地上。

许言淡漠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对着那名禁卫说到:“你接着说……!”

那禁卫双目流露一丝痛苦,颤声道:“我们屡次要放下手中的弩箭,他就拿着鞭子抽打我们,扬言我们若是不放箭,便是违抗军令,就要砍了我们的脑袋!”

“哦……!”许言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惊讶之色,只是淡淡地问着其他禁卫,“他说的可都是实话?”

“大人,你自己看!”一个禁卫扬起另一侧的脸,只见上面一道猩红的鞭痕。

“还有我这里……!”

“我也被他抽了一鞭……!”

一时间很多禁卫都激愤而起,朝许言展示自己脸上、脖间、手上的鞭痕。

那被蒙巴踩在脚下的马廉,一见如此,已经心如死灰不再有丝毫挣扎!

这马廉是个心狠手辣之辈,他在天目山做了五年的伍长,是这里资格最老的伍长,前一任队正正是为他设计后,落下罪责才被调离的,他原本以为之前那个队正离开后,他坐上这个队正的位置应该是十拿九稳了,谁知还没等他到京都有所活动,上面很快就把周贺安排过来,做上这个位置。

马廉大失所望之下,便又开始想故伎重施,昨日终于让他把握住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他便利用周贺矛盾的心里,成功的怂恿周贺走上他计划的第一步,然后他便让这些禁卫射杀所有被迫靠近石墙的百姓,便是想把这些责任全都落在周贺的身上。

计划很完美,许言也确实是打算抓了周贺了事。但他千算万算,却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举报了他,到如今这苦果全都落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许言看着那一道道猩红的鞭痕,心中怒意再次翻涌,“如此奸猾狠毒之辈,当斩之!”许言恨声道,“蒙巴,把他拉出山门外斩了,把他的尸首挂在山门对面的树上,以示百姓!”

“是……!”蒙巴一把抓起早以吓昏过去的马廉,招呼起另两位护卫,轻身出了山门。

许言望着那几个已经吓得战战兢兢,深怕有所牵连的伍长,沉声道:“希望你们以此为戒,莫要再辜负了陛下和百姓!”

第四章 山中有天宝(下)

“我等谨记大人的教诲!”那几个伍长走出人群,恭恭敬敬地朝许言回道。

“好……!”许言点了点头,“你们现在大营内还剩下多少粮食?”

“启禀大人,营中余量已经不足食用三日了!”一位伍长上前说道。

“这么少?”许言虽然知道,这只有五十人的军营中,粮食肯定不多,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少。他惊疑间,不禁大为头疼!

如今这水势一直还在看涨,不知道何时才能退去,估计没个三五天是不可能退得干净,而山上还有这么多的百姓,他们携带的干粮肯定顶不过这么些天,看来只能回京都一趟了。许言心中暗自盘算了下,便决定立刻返回杭州城。

“你们几个过来……!”许言伸手朝那七八个伍长招了招手,然后走到一边与他们商量道,“本官打算即刻就返回京都,为山上的百姓筹措一些粮食,但又放心不下这里,你们和我说说,你们谁能挑起这个责任,把山上的百姓给照看好了?”

“大人不辞劳苦,这般来往奔波,我等感佩不已!小的愿意挑起这个责任。”许言话刚落完,一个黄须的伍长站出铿锵说道,“大人尽管放心去,如果山上的百姓再有一人因为骚乱而丢了性命,小的愿提头来见大人!”

“好!我就欣赏你这样敢作敢当的汉子!”许言高声赞道,“这便算是你的军令状了,如果山中百姓再有一人出了意外,我便真要了你的脑袋。但是你若能完好照看这些百姓,本官便会向你们禁军的副都统、容王世子殿下,举荐你为这里的新任队正!”

“嘶……!”其他几位伍长顿时倒吸了一口气,这位疏密院的掌院大人虽说是举荐,可只要一句话,世子殿下怎么会不给他这个面子,这个队正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

如今这山上还能有什么事,百姓都已经找好了落脚的地方,这大水能涨到山上去么?几位伍长有些羡慕的望着那位黄须的伍长,一脸的懊悔,只恨自己出声晚了。

谁知那黄须的伍长,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喜色,单膝跪倒在地,朝许言拜道:“多谢大人,小人一定会竭尽全力照看好山中的百姓,不负大人的期望!小的不稀罕这队正的职位,却希望今后能跟随大人,在疏密院中哪怕是做一名看守大门的院卫也心甘情愿!”

“哦……!”许言看着眼前这位一脸决然的黄须伍长,微微觉得有些意外,却也流露出一丝赞赏之色,“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想在疏密院当差?”

那黄须伍长惭愧道:“小的被打发到这天目山中已经有三年了,自觉看透军中百态,每日浑浑噩噩,无心进取,之前马廉那恶狗如此作恶,小的却也不愿出手制止!今日大人一番发人深省的话,如醍醐灌顶,拨云见日,让小的羞愧的同时,才知道朝廷中还有大人这样心怀天下的好官,也让小的重新找回了自己这一生的志向,自此矢志不渝,还望大人能收留!”

“好……!”许言大赞一声,欣喜地把他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朗声道,“你若做到了你的承诺,本官今后便把你调到疏密院中听差,不知你的拳脚功夫如何?”

“不瞒大人,这寻常十几二十个汉子,小的自问能轻松应付!”那黄须伍长自信道。

“华伍长的功夫了得,我们这里的兄弟,即便是合围而上,也不是他的对手!”身旁的一个伍长出声道,“当初他新入禁军之时,军中演武,他连挑几十位禁军中的好手而不落下手,确实是难得的好身手!”

其他一些伍长,闻言也是连连点头,显然是对这位华伍长的伸手是极为认同的。

“哦……!”许言颇为意外的望着这位华伍长,这深山中果然有的是天宝物华,便是连一个寻常的伍长,居然也有这样好的身手,便忍不住问道,“你既然有这样好的身手,为何屈身于这里,不到阵前效力?”

那华伍长还没出声,之前那出声的伍长仿佛对他很是了解,便接口道:“华伍长原是在宫中当差,因为生性耿直,看不惯军中的一些事务,屡屡出言冒犯上官,故而被打发到了这里!”

“原来如此!”许言闻听此言,对这黄须的华伍长更见喜爱,便兴奋道,“既然你有这样的身手,等这边事妥之后,本官便调你到我身边做我的贴身护卫,你可愿意?”

那华伍长闻言,身形一颤,激动地望着许言回道:“任凭大人发落!”

之前出声的那位伍长和身边的三位交好的伍长眼神略一交流,心中似乎下了决定,便也单膝跪下,朗声道:“小的今后也愿追随大人鞍前马后,至死不渝!”

“我们也愿意跟随大人,到疏密院听差!”那三位伍长也忙跟着那位伍长跪下,一个个神情激昂地表态道。

“这……!”许言欣喜着,却有些为难,他知道这几位跪在地上的伍长,也可能是在禁军中不得意的人,也像这华伍长一样,被上头打发到此的汉子。

“大人,小的敢做担保!”那华伍长见许言神情有些犹豫,忙出声道,“他们具是胸有一腔热血的汉子,只是像小的一样,在军中不得志,才被发落到此!他们绝不会辱没了大人疏密院的名声!”

“本官担心的不是这个!”许言摇了摇头,笑道,“你们若是随本官这么一走,这大营中一下空出五个伍长的位置,这么些禁卫无人带领,只怕有些麻烦啊!”

许言见他们流露出那浓浓地失望,心中不忍,便安慰道:“此事我且记下,待回京都后找世子殿下好好合计合计,尽量把诸位都带回疏密院!”

“多谢大人……!”那几个伍长一喜,纷纷朝许言拜倒。

“你叫什么名字?”许言指着那个黄须的华伍长问道。

“小的单名一个海字!”那华伍长恭敬回道。

“华……海,华海!”许言自言自语着,“这名字好生熟悉啊……!”

突然他的目光一暖,眼前一道熟悉的身影似乎飘然浮现……

第五章 噩梦初始时(上)

是的,这个名字唤起了他前世的记忆。

华海这个姓名让他想起前世的一位同名的挚友,接连着让他思念起了前世的那些亲朋好友。如今,他已经完全接受了现在这个身份,身边有亲情、有爱情、有友情,这些情感渐渐地代替了他心中原来的情感,他已经很久未曾想起那些人来了!

今日,听到这个原本再熟悉不过的名字,竟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他不知道为此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难过,只是眉目间涌上的那层淡淡的惆怅,却怎么也挥散不去!

许言疲惫不堪地赶回了杭州城,小雨依然飘摇。

回来的时候,他又去了附近的一些地势比较高的山中去查看,山中果然躲避着有不少的百姓。许言不辞劳苦地各自安慰了这些百姓一番,才转回了杭州城。

但他无法回府休息一下,他有太为紧要的事情需要安排。而此刻的杭州城中,虽然看似还算平静,但这不正常的平静中,却有一股暗流在涌动。

百姓纷纷传言,洪水很快就要冲到杭州城来,可许言心中清楚,这青山湖中倾泻而下的洪水,在离杭州城不到三十里的地方已经转道,往钱塘江的方向涌去。他们转道而回的时候,之前避水的那个山坡已经完全被淹没,山坡上的那几匹上好的马,恐怕也是被大水淹没了。

虽然官府已经开始安排人员辟谣,但效果甚微,根本无法阻止百姓恐慌的心理。因为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这青山湖中的大水到底会不会朝杭州城的方向冲过来。而眼下最为心慌的是那些大户人家,他们担心洪水冲过来,会把府中的一些财物都给冲走了,便纷纷打发家奴,架着车把这些宝贝运往杭州郊外的山中藏匿起来。

而这样一来,却让杭州城的气氛愈加的紧张起来。

许言知道即便是自己此刻站出来说明,也不会有什么好的效果。既然大水不会蔓延到杭州城,那么等过一段时间,百姓们看到杭州府安然无恙,自然都会放下心来。

眼下对许言来说,最为紧要的便是那些避祸于山林中的临安县的百姓,他们身上携带的干粮有限,如果不抓紧给他们安排运送粮食,那么很多百姓都会挨饿,而且他们就这样躲在山中,无法避雨,山中寒气甚浓,很多人都会患病,这样一来,没有药物没有粮食,很多百姓都很可能为此丢了性命。

许言看着街上那些大户中的家奴们赶着马车,往各处城门驶去,心中很不是滋味,此时他只恨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黯然地叹了口气,朝疏密院夺路而去。

相比与外面,疏密院内却是井然有序,丝毫不见慌乱之色。许言一直和他们强调的这种精神,终于在这关键的日子里,体现了出来,让许言欣慰的同时,也被这种气氛所感染,原本抑郁的心情,也渐渐地,刚到后头,路过戴立的办公室门口,就见戴立一副匆忙之色地带着段风,从里面走了出来。

“大人……!”段风眼尖,发现许言回来了,便一脸惊喜地唤了一声,和戴立迎了上来。

“你们这是要去哪?”许言笑着问道,眉目间丝毫不见之前的忧色,一回到疏密院,看到这些自己熟悉的伙伴,应该说是兄弟,他的心中便有了无尽的勇气,敢于去面对任何的困难,这一夜的奔波劳累,竟也舒缓了几分。

“大人回来就好,我正拿不定主意呢!”戴立忙回道,“刚才礼部的何郎中派人传话,说是钱江造船厂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二十艘新船,准备立刻调往北线大军的九江大营,可这青山湖大坝一决,属下觉得是不是先缓一缓,先用来解救被困在临安附近山中的百姓,可又不敢擅自破坏了大人的计划,所以一直犹豫不决,这刚要找思扬等人合计一下,大人就回来了!”

“恩……!”许言闻言点了点头,戴立的考虑自然不无道理,眼下除了天目山和大明山两处的百姓外,估计躲避在其他山中的百姓,至少不下三十万。他们面临的困难或许还要大上很多,一些来不及逃往更高处的百姓,或许此刻已经被洪水围在一些不高的山坡上,随时都有被洪水吞没的危险!

许言沉思了一会,摇了摇头道:“这造船厂出来的新船都是战船,这样吃水深的大船,在临安那样到处都是山丘的地方,不适合航行,而且也没有办法让这新船驶入洪流中!这二十艘战船还是按原来的计划调到北线的九江大营。临安百姓的营救只能依靠那些身轻体小的渔船了!这些渔船只能靠到钱塘江边的渔户家去收集了,想来陛下和朝廷中的大臣对此事应该有所安排!”

戴立闻言点了点头,还是许言考虑得周全,否则把些新船留了下来,却无用武之地,那就冤枉了!

“你们可知道这钱塘江的水位,现在如何?”许言突然想起这洪水已经转道流向钱塘江,钱塘江水位必然会暴涨,到时如果江堤也出现问题,那么水患便不会像是之前只是一个临安县那么简单了,钱塘县周围的几个县都有可能被江中涌出的洪水淹没。

“这个属下还真不知道,我马上派人去打探一番!”戴立说着,忙和段风打了个眼色,段风忙和许言一礼,飞身出了院门。

“大人,您是担心钱塘江的江堤也会出现问题?”戴立等许言走后,忙不安地问道。

许言点了点头,沉重道:“我从临安转回来的时候,发现这大水已经转道流往钱塘江的方向,这些日子钱塘江中的水位本来就日渐高涨,再加上青山湖中的大水,如果水位一下间暴涨,恐怕这江堤也要支撑不住啊!”

戴立闻言身形一颤,显然这杭州城中知道大水转向钱塘江的消息的人并不多。

“事到如今,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们疏密院的人手有限,眼下只能为山中的百姓输送粮食,这钱塘江一事,只能立刻派人知会杭州府一声,让吕大人安排人手关注,再上报朝廷,让朝廷抓紧安排人手转移江边附近的百姓,以防不测!”

“好,属下立刻去办!”戴立说着,忧心忡忡地往外走去。

第五章 噩梦初始时(下)

许言回到先忧阁,坐在自己的书房,忧心如焚。粮食的事情,还有那些备用的药品,理应由太府寺来筹措,而不应该让他疏密院来操这个心。

可许言一直和太府寺没有什么往来,不知道该找谁去联系这个事情!脑中自然也便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许腾,一想到自己的父亲,许言心中稍定,便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招呼着刚把那周贺投入疏密院大牢的转回先忧阁的蒙巴,出了疏密院往吏部而去。

刚到吏部的门口,便见许腾带着一些下属的官员正一脸焦色的走出大门来,一见许言来此,微微有些错愕,却惦记着临安的百姓忙问道:“言儿,临安县的情况如何?”

青山湖大坝决口后,楚棣便把临安的那边的事情都托付给了许言,也就不再安排其他官员去那边查看,所以此时也只有许言知道那边的详情。

许言扶着许腾忧虑道:“父亲,临安那边的百姓存活下来的基本上已经避入山中,但是损失惨重,百姓逃出来的虽然都携带了一些物品,可因为山中的小道拥挤,为了活命几乎把携带的东西都抛弃了,如今他们随身携带的干粮也不过能顶上一两日,孩儿看那边的情况,如果从今日之后雨水能够停住,这大水没个三五日也是不会彻底退下,这样一来,百姓的口粮便成了问题!我找父亲帮我到太府寺联络一下,看看能不能调拨粮食救济一下”

“这个你不用担心,朝廷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陛下已经下旨让太府寺划拨粮食交付禁军,让他们立刻运往临安!”许腾闻言点了点头,对许言解释道。

许言闻言,顿时心中舒缓了一口气,朝廷早有准备,那山中的百姓就不用挨饿了。如此一来,有太府寺和禁军出面,疏密院就不用干预此事了!

“父亲,你这是要去哪里?”许言转问许腾道。

“哎……我大楚国今年真是祸不单行啊!”许腾不住地摇头叹息道,“今日清晨富春县来报,富春江水位暴涨,江堤随时都有决堤的危险,陛下让我吏部派人过去查看一番!为父放心不下,便想亲自带人过去看看,我这便走了!”说着,便招呼着身后的官员,坐上几辆马车,朝城东疾驰而去。

许言担忧地望着远去的马车,心中颇为担忧许腾的身体!可他知道自己即便是劝阻,许腾也不会答应,他也只能默默祈祷,富春江的堤岸能够顺利捱过去。

富春江其实就是钱塘江中段的别称,江水贯穿整个富春县,因此得名。

许言一想到此,心中却是微微有些错愕。既然富春县能及时上报水情,那么钱塘县的官吏也不可能见到钱塘江水位暴涨而不来通报。既然钱塘江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可青山湖的大水都已经冲着钱塘江而去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许言不知道的是,钱塘江虽然容纳了青山湖的水,可它身处下游,江面宽广,而且又近入海口,虽然青山湖的大水凶猛,但流入钱塘江中,水位却没有许言想像中那般暴涨。

反而富春江身处中段,江面较窄,汇合了各条汹涌而来的支流之后,水位已经快要接近堤口了,江堤随时都有崩溃的危险。

“大人……!我们接下来去哪里?”蒙巴见许言站在雨中,已经被淋湿了半身,却浑然不觉,便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回疏密院!”许言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恨不能手指大骂。

回到疏密院,许言连忙召集了疏密院所有在院的高级官员在议事厅内议事。

“朝廷已经安排了禁军将士往临安山中输送百姓急需的口粮,此事我们就可暂时放下!”许言见众人都入座,便站起身来说道,“但临安县城附近,还有很多逃离不及的百姓被围困在地势比较低的山坡中,解救这些百姓,便是我们疏密院接下来要做的重点!”

“段风!”许言也不问询众人的意见,直接下令道。

“属下在!”段风应声而起,大声回道。

“你立刻带人,到杭州城附近的村落,收集一切可用船只,不可强取,可支付百姓一部分租用的费用,便说朝廷征用,用完后便如数归还,如有破损,照价赔偿!”

“思扬,你立刻在你处所辖的黑衣卫中挑选善于操舟的人员,即刻待命,等段风收集到足够的船只后,立刻朝临安进发!”

“是!”谭思扬轰然领命,和段风昂首出门而去。

“戴大人和诸位留守在院中,维持好院内诸事。特别是子善和曾索那边,每日的传讯不得落下,有什么消息随时让人禀报于我,等段风和思扬准备妥当之后,我同他们一道出发!”许言对戴立等人嘱咐道,“我这一走,可能会要好几天,这几天院内的事情便要辛苦诸位了,逢此多事之秋,还望诸位不辞劳苦,同心同力!”说着,竟向众人深深地一礼。

剩下的众人看到许言那疲惫的神色,心中微微有些苦涩,面对许言的大礼,却也不敢怠慢,纷纷起身,恭敬地还礼。

“大人,您还是休息一下吧,这一夜,您太累了!”戴立见许言眼圈发黑,已经累得几乎抬不头来,便出声劝道,“要不,这次属下代您前去!”

许言无力地摇了摇头,“我答应天目山中的百姓,一定要回去亲自带着他们从山中走出,重返家园!此事你不用再劝,大家都退下吧!”

戴立见劝许言不得,暗自叹了口气,朝众人挥了挥手,便领着他们走出门外,复又回头看了趴在案上的许言一眼,内心情感翻涌,几乎忍不住泪下。

许言休息一会,便要回府一趟,昨日从宫中出来,便直接回到了疏密院,然后又去了临安,一直没能转回府中,虽然他派人回府中知会了一声,可心中还是放心不下虚洛嫦,便打算这个空儿,回府一趟。可刚走出阁楼,戴立却去而复返,只见他脸色苍白,显然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许言看见戴立的神色,心中咯噔一下好似感应到了什么,正要出声询问,戴立已经悲呼道:“大人,富春江大堤也决口了……!”

第六章 卧牛岭之危(上)

许言怔怔地望着一脸悲戚的戴立,不敢相信戴立所说的是真的。

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感猛烈的冲击着他的内心,让他几乎想要一头便睡到这地上。可就在这一瞬间,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许腾已经带着吏部的官员赶往富春县,有好一阵子了。如果洪水迎面而来,那吏部一帮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员,如果能保护好许腾。

“蒙巴……!”许言一声大呼,“快,快……带上我的护卫,即刻去追上我的父亲,富春县如今已经去不得!”

蒙巴知道事态紧急,也不和许言多礼,飞身便往院外扑去。

“你先回去吧,事到如今,着急也没有办法!”许言朝戴立无力的挥了挥手,晃晃悠悠地朝院门外走去。

走在街上,感受着浑身的凉意,许言心乱如麻,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临安的百姓还没渡过难关,富春县的百姓又要面临着灭顶之灾。

时近中午,许言几乎已经一天一夜颗粒未进,他一个人颤颤悠悠地走在前头,身后跟着四位一脸忧色的护卫。他们从未见过许言这样失态,心中却也是极为难受,掌院大人忧国忧民之心,无法不让他们敬佩。

不知不觉,就回到了许府。许府的下人见二少爷失魂落魄的回府来,不敢出言打扰,都只是许言见礼后,便自觉地走开。

待许言回到了后院,才听到一声声悠扬的琴音传来,想是虚洛嫦正在抚琴。听到那熟悉的琴音,再联想到此刻正在暖阁内静候着自己的虚洛嫦,许言的心才算是活了一点过来。

走进暖阁,来到书房,正在是虚洛嫦坐在窗边,神情恬静地抚着琴。

虚洛嫦见许言进来,忙起身迎了上来,“累坏了吧,我让悦儿给你弄些吃的去!”说着便要出门去寻悦儿。

许言收敛起内心的焦虑,脸上微微笑着,摇了摇头,便把虚洛嫦搂进自己的怀中。

虚洛嫦嘤咛了一声,似怨似羞地嗔了许言一眼,便安心地躲在许言的怀里,脑海却还忍不住想着昨夜的事情,脸颊上顿时浮起了一阵红潮。

“怎么了?”虚洛嫦见许言久不开口,便轻轻推开许言,想要抬头来望着他。却发现许言就这样抱着她,已经睡了过去。

虚洛嫦又怜又气把许言放倒在床上,望着许言那一脸的疲惫之色,一阵苦涩从心头漫开来,眼眶中的珠泪却也忍不住滴落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的情郎太累了,她虽然从不问他做些什么,可她知道许言是为了谁而这般劳累。虚洛嫦的心中并没有许言这样忧国忧民的情怀,她只是一个单纯的女子,只想着能这样陪伴着许言,快乐地度过一生一世,如果许言能帮她重举飘韵门,那自然是更好。

她从来没有阻止许言去做他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可看到许言一夜间变得这般憔悴,即便是入睡了,却依然愁眉不展的时候,她犹豫了。她理解许言的做法,但并不意味着她能让许言这般以透支自己的生命来做代价。

虚洛嫦此刻多想带着许言便返回落霞岛,让他远离朝堂,远离这世间的纷纷扰扰,和他一起过着了无牵挂,无拘无束的生活,许言也曾经这样答应她。可这个时候,他是不会允许虚洛嫦这样做的,先不说许言丢不开日渐年迈的许腾,还有许瑶瑶,便是他一手筹划而起的疏密院也是放不下来,再说现在还有那些让许言牵肠挂肚的受灾百姓。

许言沉沉地睡着,丝毫没有发觉虚洛嫦坐在床边,泪眼模糊地望着他,心中百般纠结。

卧牛岭,是杭州城通往富春县的必经之路。那卧牛岭上的山路是从山中直接开凿而成,山路两边都是陡峭的山壁,山上生长着郁郁葱葱的竹林,此间风景倒有几分幽雅。

那烟雨苍茫的山路上,正有两辆马车冒雨奔驰而来。

车架上的两位车夫连连呼喝,在山中传起一声声的回响,惊起两边林中避雨的鸟儿一阵阵飞起。那两位车夫卖力的驾驭着马车,一脸的焦急之色,竟不顾山中道路颠簸,连连叱喝马儿加速,车厢上下跳跃着,不时有惊呼声从车厢内传来。

一个白面中年忍不住从后面的车厢内探出头来,嘲讽道:“小六子,你这驾车的手艺见涨啊,这一路上本官胃中的酸水都快要给倒腾干净了!”

“大人……!”那小六子回过头来委屈地望了那白面中年一眼,辩解道,“这山路本来就崎岖不平,尚书大人又让小的不得顾惜马力,这车的速度一快,如何能不颠簸?”

“你不会找条好走的路么?”那白面青年瞪了小六子一眼,还要再数落他两句,却被车内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给重新拉了进来。

“你就别怪他了!”那白发老者无奈地摇了摇头,撩起窗帘,探头往外观望了一番,复又放下窗帘道,“我估摸着再有一个时辰便能到富春县了,我们暂且忍受,等过了这卧牛岭,前面的路就会好一些了!”说着那白发老者便闭上双眼,不再语言,可眉宇间那浓浓的焦虑之色,却怎么也消散不去。

这白发老者正是带着吏部官员赶往富春县的许腾。此时他虽然好似一脸平静的闭目养神着,可他的心中却是心急如焚,恨不能即刻便飞到富春江出现险情的江堤之上。

马车依然在山中飞速的跑着,而危险却在这时不知不觉地来临了。

前面转弯的一个拐角处,一颗巨大的岩石正压着半山腰上的几根粗壮的竹干上,竹干被巨石压得几乎已经弯倒在地,那巨石颤颤悠悠地,随时都有滚落的可能。

这巨石本来一路呼啸而来,原本这竹林中的竹子很少能够阻挡得了,却是正好撞上这几根甚为粗壮的竹子生长在了一起,生生地把它拦住了!

连日暴雨,即便是像卧牛岭这样植被茂盛的山体,却也有不少岩石经不起雨水的冲刷,纷纷从山头滚落下来,而这么大的一块岩石,却也不知道是如何裂开滚到这里来的。

那几根竹干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那巨石庞大是身躯,一时间纷纷断裂,巨石就着坡势缓缓地朝着山下开始滚动起来……

第六章 卧牛岭之危(下)

两辆马车渐渐地靠近了拐角处,势头不减。驾驭两辆马车的车夫丝毫没有察觉到前面山腰上一颗巨石卷着一地的草藓,正飞速朝拐角出翻滚而来。

马车越来越近,前面的车夫终于听到了耳中传来的声响,慌忙望山上看去,却见一颗巨石正呼啸而来,吓得魂飞天外,手中的鞭子使劲地甩下,好不容易冲过巨石落下的方位,那车夫刚想出声提醒后面的同伴,却只觉眼前一晃,身下的马车一下子像是被谁给掀起来一般,侧着身子翻到在地。原来是道路边上躺着一快石头,那车夫被巨石吸引了注意力,却没有发现那块石头,右边的车轮正好从石头上碾过,车轮是过去了,却把整个车厢都给掀翻了。

后面的车夫被前面车厢翻倒发出的声响所吸引,丝毫没有察觉到巨石的降临,缓缓地减速停在那翻倒的马车身后,慌忙间正想从车架上下来查看,却惊觉右边的山林里发出的声响,忙抬头望去,这一看吓得他几乎瘫软在地。

而马匹然后是感觉到危险的来临,一声声长嘶而起,惊慌的跳跃着。

此时许腾所乘坐的那辆马车,前进是根本不可能了,而山道本来窄小,马匹受到惊吓,此刻要调头往后又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车夫此时已经顾不上车内的大人们,一屁股滚到地上,连滚带爬地跑开去,竟然没有发出一声警报。

许腾坐在车内已经感觉到了不妥,刚从里面探身出来,便听到耳边一阵阵竹枝被撕裂的声响,抬头望去,却见那巨石离自己的车厢已经不到两丈,瞬间便至!

“终于可以去见夫人了吗?”许腾望着那朝着车厢翻滚而来的巨石,神色间微微有一丝惊恐,却更多的是一种解脱般的快感!

正当许腾闭上双眼,准备着到阴曹地府与许夫人相会的刹那,一道淡黄色的身影,如闪电一般,从左边的山林中射出,一把抓起许腾,从巨石下掠过,稳稳地落在了距离马车五丈开外的地面上。还没等许腾恍过神来,那道淡黄色的身影便又掠起许腾,飞身扑入旁边的山林中,转眼就消失不见……

许府,许言在虚洛嫦的守护下,已经整整沉睡了一个下午,却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

虚洛嫦一直静静地坐在床边,怜爱地望着许言,双手温柔的抚摸着许言的脸颊。这个下午对她来说,即便是只能这样望着沉睡中的许言,她也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满足。许言这些日子太忙了,两人能够独处的时间少之又少,虽然虚洛嫦从未想许言抱怨些什么,可她的心中如何不曾有过埋怨,但她理解许言,理解自己这位心怀天下的情郎。

此时暖阁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扰乱了此刻的宁静。虚洛嫦微微皱眉,不悦地起身走出卧室,正要穿过书房来到外间,却见暖阁的大门“砰”的一下被推开,一道魁梧的身形便冲了进来。

“姐……姐夫?”虚洛嫦一见来人,微微有些错愕,眉目间的那丝恼色不翼而飞,羞涩地朝来人微微一福,口中终究还是唤出那对她来说略显生涩的称呼。

来者正是孟佟,虚洛嫦已是公主,自然便也要称他一声姐夫。再加上他与许言交往密切,虚洛嫦也是知道的,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习性,所以也不见怪,她的神态间微微有几分忸怩,倒是好像有几分被人撞破那羞人的事情一般。

孟佟见是虚洛嫦,也是一楞,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见虚洛嫦主动见礼,还娇羞地唤了自己一声姐夫。这厮嘿嘿一笑,脸上尴尬之色顿时消散无形,大大咧咧地朝虚洛嫦回了一礼,却不想这一低头,鼻尖猛然漫来虚洛嫦体内蕴含的那特有的幽香,忍不住心神一颤,眼神一时有些迷乱地望着虚洛嫦那纱裙内若隐若现的一双玉腿。他虽然在沐兰节那日在宫中见过虚洛嫦,可却从未在私下见过虚洛嫦,如今猛然撞见,又被虚洛嫦体内那弥漫而来的香味一阵侵扰,再见到虚洛嫦那朦胧中引人无限遐想的玉腿,惹得他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孟佟虽然爱好女色,可却也是极为重情谊的人,他怎么会对虚洛嫦心怀不轨!哪怕是再如何羡慕许言,可他的心中从来没有亵渎虚洛嫦美色的想法!只是今日这般,却是着实出乎他的意料,这厮尴尬地避到一边,不敢再靠得虚洛嫦太近。

虚洛嫦见孟佟的举动,如何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顿时羞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可谁让自己这股撩人的体香却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谁让这大姐夫冒冒失失地冲进房来,楞是让自己这一身清凉无处可藏!

“妹子……!”孟佟挠了挠头,微微有些慌乱地避开虚洛嫦的眼神,尴尬笑道,“我这妹夫醒了没?”

孟佟这一声妹夫,原本也并无什么不妥,楚棣已经同意了虚洛嫦和许言的亲事,虽然没有诏告天下,但是也已经告示皇家亲属,所以孟佟自然也是知晓了此事。

可这一声落在虚洛嫦的耳中,更羞得她几乎不能自持,便想着要掩面逃去,却听卧房内传来许言一声轻呼,“可是孟兄来了?”

虚洛嫦一听许言已然醒来,如蒙大赫,也不和孟佟多言,便已夺路遁去。

孟佟望着虚洛嫦那窈窕的背影,轻声地骂了自己一句,这才抬步往卧房内行去。

“兄弟,你可是好福气,外面都已经乱成一团了,你却睡得这番自在!”孟佟见许言一脸的惺忪之色,便忍不住取笑道。

“啊……!”许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自失一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原来是想回来和嫦儿见一面,便转回疏密院!”

“哈哈……!知道你辛苦!”孟佟笑了笑,“不过也该起床了,临安县的百姓对朝廷的救援可是望眼欲穿呐,如今船只都已经准备妥当,我们即刻便可向临安进发……!”

第七章 飘摇在山巅(上)

“你也和我去临安?”许言惊疑地从床上爬起来,望着孟佟。

“怎么?难道哥哥我在你眼里就只是一个整天只知道喝花酒的兵**?”孟佟笑着捶了许言一拳道,“不过,若不是陛下的旨意,而且是和兄弟你一道同行,哥哥我还真不大乐意!”

“陛下的旨意?”许言愕然道,“我还自个儿打算带着疏密院的兄弟去一趟,没想到陛下把你也指了过来,呵呵,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我之前到疏密院找你,你不在,戴大人说你好像回府,我这才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孟佟随着许言边走边说道,“我带的三千龙骧军中善水之士,如今已在城西涌金门外等候,再加上你疏密院一千的黑衣卫,总共四千人,再加上收集了一千多只渔船,应该足够援救围困在山中的临安百姓!”

“恩……!”许言点了点头,问道,“太府寺划拨的粮草可是已经被禁军运送过去了?”

“还没动身呢,不过此事世子殿下亲自过问,应该很快就能出发了!”孟佟苦笑摇了摇头道,“这百姓的口粮也不好运,这马车运过去,遇到大水后,便又要卸下再装到船上,一时半会运不到临安的山中啊,最快明日早间能到就不错了!”

许言闻言沉默不语,心中盘算着,如果明日早间能顺利送到各山头百姓手中的话,那么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言语间,两人已经出了许府的大门,坐上孟佟的马车,便往疏密院疾驰而去。

卧牛岭,某处不知名的山巅上,雨已经停了。许腾脸色苍白的瘫坐在山顶中间的岩石上,一脸复杂地望着眼前这位合手背对着他,一身淡黄长裙的女子。

在那生死一线间,正是这位淡黄长裙的女子飞身来救,才让许腾幸免于难。可这名突然现身的淡黄女子救了许腾之后,却没有放下他离去,倒像是早已蓄意来此掠走许腾一般,拎着许腾在山林间连连飞起,只是一小会,便带着许腾来到了这山顶之上。

“刚才为什么你不躲开?”那淡黄女子背对着许腾站在山崖边,望着远处那片笼罩在迷蒙烟雨中连绵起伏的群山,淡淡地问道。

许腾闻言微微一楞,没想到自己心中最后的那一丝决绝,火光电石间,居然被眼前这名不明身份的淡黄女子看了个通透。

“躲又有何用?”许腾怅然叹了一口气道,“老夫不习武艺,如何能躲得开,倒不如就此随亡妻而去,倒也痛快!”

那淡黄女子闻言身形微微一颤,接着便转过身来,定睛望着许腾。

许腾这才吃惊地发现眼前这位女子,约莫着三十多岁的模样,按理说应该早为人妇,可却偏偏一副少女的打扮,但却丝毫不给人以做作的感觉,以她这样的年纪,如此打扮让人看起来也是分外的清丽动人,那精致的面孔上所展现的神情却甚为清冷,可眼神中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对许腾一丝关切的意味。

许腾望着眼前这位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的女子,依稀感觉到几分许夫人旧时的身影。她,到底是谁?许腾在心底反复的琢磨着。

“你就这么想死么?”那淡黄女子望着一头白发的许腾,突然微微一笑道,“是啊,还是死了好啊,死了就不会有牵挂,不会有内疚,不会有那么多难以背负的痛苦!”

许腾愕然地望着那淡黄女子,不知道她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是何用意,这刚救下他,便又说着还是死了好。只是他不知道,这后面的话却淡黄女子说给她自己的。

“你说如果我便这样跳下去会怎样?”那淡黄女子返身回到山崖边上,淡淡地说道,“这飞身跃下是多么简单啊……临死之前能如鸟儿一般飞翔着,哪怕只是一瞬间,也是何等的快意?可这残留下的一身沉重,会让多少人难以承受呢?”

许腾闻言神魂具颤,不禁老泪纵横,这淡黄女子言语间居然想要纵身跳下,猛然间让许腾想起许夫人当初那绝然一跳,那一幕虽然他没见过,可眼前这样的情形,和当初他百般想像中的是那多的相似,他怎能让自己想像中的一幕在自己眼前发生?

许腾挣扎着起身正要劝阻,可那淡黄女子凄然一笑自言自语道:“我还真是自作多情呢!谁会在意我的离去?谁会为我的离去而感到难以承受呢?我早就该就此而去了……!”

那淡黄女子好似真的便要纵身跃下一般,微微往前移了小半步,如此,已经有半个脚面已经出了山崖之外,那淡黄女子微微地摇晃着,脸上挂着笑意,丝毫没有恐惧的神色,仿佛却是在仔细体会着那飘摇在山巅,随时会跌落而下的一丝丝来自灵魂激发而出的快意。

“我会在意!”一声嘶吼,从淡黄女子身后传来,把淡黄女子惊得楞在山崖边,那摇晃着的身体也跟着停了下来。

这一声嘶吼自然是出自许腾,泪眼迷蒙间,眼前这位淡黄女子那摇晃的身形渐渐地朦胧起来,只在刹那间,时空好似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许腾只感觉到此刻自己已经置身于那夜的初阳台上,而那淡黄女子已经变成了一脸决绝的许夫人。许腾这些日子以来压抑在心中,不敢轻易碰触的悲痛,在这一瞬间,似乎找到了发泄的缺口,只由他肆意挥洒。许腾痛不欲生地冲过来一把抱住那淡黄女子的双腿,苦苦的哀求着。

为什么?那淡黄女子惊诧地望着在自己脚下泪流满面失声痛苦着的许腾,她无法替许腾回答自己,只是她那冰封已久的心,似乎被许腾那滚滚而下的泪水,一点一点的融化着,一种从未感受到过的温情,从她的心尖慢慢的蔓延开来,随后她感觉到了疼,她的心居然会为了这个和自己毫无关联的男人而疼,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可那丝疼痛,如此清晰地源自于她的内心,让她忍不住想紧紧地抱住眼前这个饱经沧桑的男人,好好的爱怜他一番。

那淡黄少女怔怔地站在山巅上,望着脚下那一头白发痛哭不已的男子。山风倏地一阵刮来,卷起那四处漂浮着的水气,好一番颠涌,好似表露着那淡黄女子的心迹……

第七章 飘摇在山巅(下)

疏密院,先忧阁。

孟佟这是第一次坐在这先忧阁的议事厅内,看他的神色,俨然有几分感觉是此间主人一般的风采,抬眼打量着眼前这些疏密院的高层,心中好一阵舒爽。

可当他看到前些日子被他痛踹了一脚的那位黑瘦的中年人,心中微微有些惶恐!此人居然是疏密院的高层?疏密院的高层被自己这番海扁,许言这般护短的性子,能忍下这口气便也罢了,可他还在楚棣面前帮自己开脱。让孟佟微微有些后怕的同时,也对许言的胸襟感到由衷的敬佩。只是他不知道,章凯正是应了他这一脚,才坐上如今这把交椅。

章凯望着坐在许言身边的孟佟,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孟佟那一脚,至今让他的腹间在阴雨天气的时候仍然隐隐作痛。这伤还没好透,可这肇事者已然成为自己掌院大人的兄弟。

许言自然把章凯的神色都瞧在了眼里,但现在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见众人都已经落座,正要起身说上几句,可旁边的孟佟朝他使了个眼色。

便见孟佟率先站起身来,朝众人微微一礼,神色有些凝重道:“今日事急,孟某本无意多言,但适才孟某看到了那日为孟某所伤的那位大人!”孟佟说着,便步履沉稳地走到章凯面前,在章凯目瞪口呆之间,深深地向他行了一礼。

“先前孟某莽撞,多有得罪,孟某诚心致歉,还望这位大人海涵!”

章凯如坠云雾,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眼看着许言。

许言闻眼,哈哈一笑,也跟着孟佟走了下来,环视一周后道:“本院和孟都统的一番恩怨,想必我们疏密院中人都已经了解了,孟都统是个敢担当的汉子,本院与他倾心相交,过往的事情本院早已忘怀,只是没想到他今日却重提旧事。也罢,今日我便当着众人的面,代表我疏密院和孟兄的龙骧军结为兄弟之交,以后同心同德,守望相助!不知道孟兄可愿意?”

孟佟闻言大喜,长声笑道:“理当如此,以后龙骧军的四万人马便是疏密院的生死兄弟!”

许言笑着抱了抱孟佟,拉着他转身回到座位上。

“诸位,马上我便和孟都统要带着龙骧军和黑衣卫一同往临安解救那些被困在山中的百姓,这一走便需要好些天,临走之前,我有几句话要嘱咐诸位!”许言说着,拿起案几上的茶碗狠狠地喝了一口,继续道,“我走之后,院内诸事还是由戴大人决断,不必再告知于我,此为一;二来么,如今我大楚境内水患四起,之前富春江又决堤了,所以,我想要求诸位不要为这些事情而乱了心思,我还是那句话,人定则胜天,别人可以乱,但我疏密院,哪怕是洪水冲进了院门,你们也绝不能乱。这第三,山中百姓缺衣少药,朝廷也未曾给与安排,所以我要求你们接下来先停掉手头的事情,召集院内的兄弟和他们的家属,让他们捐献自己用旧的衣物给山中的百姓。然后戴大人可调用院内的经费,去采办一些抵抗伤寒的药品,如果银两不够,你可到我府中找慕容格,让他出面找我的妹妹许瑶瑶给你筹措。衣物和药品要尽快收拾妥当,让人快速送往天目山或者大明山。”

许言见众人都点了点头,便起身说道:“好,那我即刻就出发,诸位保重!”

许言朝众人微微一拱手,便和孟佟飞身出了厅门。

疏密院外,一千装备齐全的黑衣卫,正悄无声息地站在街中,等待着许言的命令……

卧牛岭,还是之前那处的山巅之上。

许腾此时已经恢复了清醒,羞愧难当地坐在中间的岩石上,看也不敢看上那淡黄女子一眼,一张老脸苦涩地拧着。

那淡黄女子看着许腾这幅神色,那冰雪消融后,妩媚动人的脸颊微微一抖,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想起许腾之前还抱着自己的双腿,哀求个不停,心中又是荡起一阵温柔。虽然她知道,许腾口中呼唤的那个女子不是自己,可她还是被许腾这份挚情所感染!

这人世间居然还有这样痴情的男子,虽然他已经满头白发,可这并不影响淡黄女子对他的一点点欣赏之意。

“你接下要去哪里?”那淡黄女子语气轻柔地问道。

“既然天意让我不死,我便还是要往富春县一行,只是如今没有马车,这崇山峻岭之间,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出这卧牛岭!”许腾说着怅然一叹,看了一眼那淡黄女子,起身对着她微微一礼道,“无论如何,今日我的性命为你所救,许腾此厢多谢了!”

那淡黄少女见许腾这副模样,终于还忍不住掩口笑道:“你不嫌我搅了你的心思就好!我听了你的劝不再存着寻死的念头,你也要好好的活着!”

说着,像是下了一个极大的决心伸出自己的右手,微微有些羞涩地朝许腾道:“把你的手,给我……!”

“呃……!”徐腾闻言大窘,之前他还抱着人家的腿要死要活,如此无礼她也不见怪,如今还邀请着要握他的手,让许腾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怎么?富春县不想去了么?”那淡黄女子瞥了许腾一看,这呆子还真有几分少年郎般的可爱,我这女孩子家的都不闲害臊,你又担心什么。

那淡黄女子见许腾木然的点了点,便笑道:“那还楞着……!”说着身形一荡,上前一把拉起许腾的手,两人触手间,竟都忍不住微微一阵颤动。那淡黄女子忍住心中的羞意,拉起许腾便飞身从山崖上跳下!

“啊……!”许腾一声惊呼,一从未体验过的失重之感,让他惊恐间,竟然不顾老脸,一把抱住了那淡黄女子的娇躯,脸颊紧紧地贴在她的胸口之上。

那淡黄女子,只觉胸口好似一阵电流漫过,一股男人的气息朝她的扑鼻而来,从未与男人有过如此亲密接触的她,浑身一阵酥软,连那落在从峭壁上伸展出来的树干上的那只脚,竟也微微一颤。可此刻却也好似一下间她的心中有了一种今世苦求不得的满足,那淡黄女子羞红着脸,清啸一声,脚尖一点,便又往另一处峭壁上的树干上飞落而去。

山谷中只剩下许腾一阵阵的惊呼声在绵绵回荡着……

第八章 心灵的鸡汤(上)

傍晚,杭州城,涌金门外。

整装待发的龙骧军和黑衣卫,带着一千多艘放在车架上的渔船,在许言和孟佟共乘一骑的指挥下,正缓缓起步,朝临安城的方向进发。

“大人……!”突然一骑绝尘而来,朝许言高呼而来。

许言忙回首一看,来者正是去接应许腾转回杭州城的蒙巴,这厮居然及时赶到了。许言脸上荡出一丝欣喜地笑意。

那蒙巴策马跑到许言和孟佟的马下,飞身跪倒在地,焦急道:“大人,尚书大人他……”

“他怎么了?”许言一见蒙巴的神色,顿感不妥,忙催促道,“你快说啊……!”

“尚书大人乘坐的马车在经过卧牛岭的山道中时,被从山顶滚落的巨石所压,属下听吏部的官员说……!”

“父亲……!”蒙巴的话还没说完,许言便发出一声悲吼,顿时眼前一黑,竟一头从孟佟身前栽下,跌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夜晚,天目山的山门内,散落在各处山腰上的百姓经过一天的休整,总算是恢复了一些生气,即便是夜深,还有三三两两地盘坐在一起,说着一些不知是喜还是忧的话题。

而那充满整个山道的大水刚刚涌到山门口,便也停了下来,不再见涨。

青山湖西面大坝的决口随着湖水的冲击,越来越大,但决口也没有继续往大坝的基座处开裂而去,而湖中的水也是越来越少,终于,湖水的水位在决口的开裂处停了下来,不再下降。这在临安县周围肆虐了整整一天两夜的洪水,没有了后继之力,已经掀不起什么大浪,只待洪水渐渐流入钱塘江中,慢慢地退去。

夜晚的天目山中,乌云散去,连着十几日未曾露形的夜空,此时却是星光闪耀,充满了不可探知的深邃!没有暴雨的冲击,林中的草木也开始一点点挺拔而起,那一声声久违的虫鸣声传来,让这山林中显得分外的静谧怡人。

山门内的禁卫大营内,那华海带着那几个之前也要到疏密院当差的伍长,小心地守在原来队正的那个房间门前不远的地方,一个个都是脸有忧色。

“老华,许大人自从被孟都统送到这里之后,便一直未曾醒来,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一个白瘦的伍长不安地问道。

“什么意外?会有什么意外?”华海一脸不悦地望着他,“许大人只是劳累过度才昏睡过去的,你不是也听到孟都统说起了么?疑神疑鬼的,你想做啥?”

“嘿,你这可是冤枉兄弟我了!”那白瘦的伍长也不乐了,“我这不是担心许大人么?兄弟几个窝在山中这些年,吃尽了周贺那狗贼的苦头,如今好不容易碰到许大人这样的好官,愿意收下咱们,我盼着他好得不能再好,如何能有什么心思?”

“好了,好了!”旁边的一位伍长低声劝道,“如今大人还睡着,你们莫吵了他!”

华海和那位白瘦的伍长闻言,立刻乖乖地闭上嘴巴,一齐踮脚朝房门口看了看,复又看了看彼此,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倒不是这出言阻止的伍长在他们当中有什么威望,只是他们也觉得自己说话的声响有点大了,如果吵醒许言,那可就罪过了。

众人便也不再说话,规规矩矩地站原地,如木桩一般杵着那儿,一动也不动。

房间内,烛火摇曳,空气有些清冷。

一个身着桃红长裙的绝色少女正坐在床边,抹泪望着昏迷不醒的许言,心中的痛楚一阵漫过一阵,让她这疼得几乎便要呼吸不起。

这绝色少女自然便是虚洛嫦。

可她如何也来到了这天目山中?原来傍晚间的时候,蒙巴从卧牛岭赶回来的时候,便是直接去了许府,把许腾的事情简单地和许府中人禀报了一下,然后便又追着许言出了涌金门。

虚洛嫦知道消息后,担心许言太过焦虑,便也落在蒙巴马后不远,飞身追了过来,刚到涌金门外,便见许言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

虚洛嫦心中的悲苦,无人能够理解!她这已经是第二次亲眼看见许言晕倒了,眼看着自己的情郎这般遭受着折磨,让她也是心碎不堪,这十几年来所流的泪水,却也没有和许言相处的这一个多月间要来得多。

孟佟本意是让许言回府休息,可虚洛嫦却是执意要带着许言一同赶往临安。因为只有她知道许言的心意,而对她来说,只要能和许言在一起,呆在许府和在这天目山中,有什么区别呢?

夜空中的星光依然闪烁着,天目山中一片寂静。房中的许言久久未曾苏醒过来。门外守卫着的那几个伍长都已经不经困意,纷纷坐靠在附近的树脚下,打起盹来。只有那华海,依然挺拔着身躯,站在原地,一脸坚毅地望着房门口。

今夜对已经在山中安顿下来的百姓是极其平静的一夜,而对那些困守在各个山头的百姓来说,却是极其难忘的一夜,当他们在山头摇晃着手中快要熄灭的火把,极尽所能地向黑暗中那缓缓向山头驶来的小船狂呼的时候,那脸上那肆意流淌着的泪水,不知道是因为失去家园的痛苦还是因为劫后余生的欢喜。

他们一个个被黑衣卫和龙骧军接上小船,再被送往天目山和大明山这两处临时安置百姓的大本营。这些获救的百姓,早已经疲惫不堪,他们的体力精力都已经到了奔溃的边缘,一到船中,便一个挨着一个地昏睡了过去。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而过,黑衣卫和龙骧军带着一拨又一拨被围困在山头的百姓,转回了天目山,然后又纷纷驾船离去……

而此刻的许腾居然站在了富春江的江堤上,指挥着富春县的一些官员、小吏和驻扎在江边闻讯赶来的兵士,正冒雨加固着出现险情的江堤。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富春县不是来报,江堤已经决口了吗?

第八章 心灵的鸡汤(下)

今天一大早就赶到了殡仪馆,为车祸身亡的一位表哥送行,有时候真是感慨生命的无常,过年时大家还在一起喝酒打牌,如今却已阴阳两隔。书友们开车还是要多加小心,特别是在高速上,累了困了,千万不要勉强,多进服务区休息休息,有时候往往是那么一下犯困,祸事便紧跟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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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江堤自然是决了,富春县的官员即便是再胆大包天,也不敢拿这事来糊弄朝廷,只是自从这青山湖大坝决了之后,每个人的听到决口两字的条件发射便是那滔天洪浪,席卷而起。

可富春江堤的决口可没这么严重,只是在某段堤岸上出现了一道宽不到一丈,深不到半丈的口子,江中的洪水早也倾泻而下,淹没了附近一大片良田!

富春县的知县大人让人火速通报朝廷后,以为决口已经封堵不上,便惊慌地带着家人一同躲避了起来,不知道逃往了何处。

可那富春县的县尉却是敢于担当的官员,不信连这个小小的决口都堵不上,便冒死带着典史和下面的一帮小吏奋战在江堤上,待许腾赶到的时候,决口已经被补上了一半。

许腾一见如此,神情大振,他在途中便从逃往京都的当地百姓口中得知,富春江的大堤已经决口了,但他还是不听那淡黄女子的劝阻,执意要赶到江边。如今一到江堤上,发现决口已经被堵上一大半,如何能不让他欣喜万分,于是他马上派人去联系驻扎附近的守军。而他年迈显然背不动那些沙包,却也没闲着,振臂狂呼,为那些官员们打气鼓劲。

终于,在那些守军急急赶到之时,决口也成功被赌上了。大堤上一片欢腾之声,众人喜极而泣,纷纷拥抱在一起,许腾亦是兴奋得连连呼吼,老泪纵横。

这里的决口堵上,可保不定其他地方会出现险情,许腾待众人稍歇后,又马不停蹄地带着众人连夜查看沿江大堤,加固修葺。

整整劳碌了一夜,总算把各处容易出现险情的堤岸给加固完善,便让那富春县的县尉带人继续看守着大堤,他这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了富春县的驿站,准备好好休息。

刚入自己的房间,便见那淡黄女子,坐在桌沿,支着脑袋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桌上摆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鸡汤,却不知道是不是她亲手熬制的。

那淡黄女子见许腾终于回来,卷困的脸上微微泛起一丝欣喜,把许腾招呼坐下,指着那碗鸡汤道:“把它喝下……!”

许腾楞了一楞,正好也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也不多言,端起瓷碗便喝上一口,只是这一口,便让许藤有些目瞪口呆地停了下来,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那淡黄女子,这鸡汤的口味与许夫人生前为他熬制的何其相似。

许腾望着眼前这位一路伴随自己而来的女子,心头的疑惑一层浓过一层,许腾原本以为她把自己带到富春县后,便会离去,没想到她却在驿馆等着自己。许腾从未问过她的姓名来历,可不代表他不想知道,他只是感觉这女子的身上有一股莫名的气质,或者说是情绪和生前的许夫人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牵连。

之前那悬崖上与他想像中相似的一幕,还有眼前这碗和许夫人熬制的口味一般独特的鸡汤。让许腾都忍不住心生遐想,难道这女子是被许夫人灵魂附体了么?

那淡黄女子见许腾只是喝了一口,便呆呆地望着她,脸上微微有些羞涩,却也忍不住问道:“怎么不喝了?可是我熬制的味道不好?”

“不,不……,味道很好!”许腾含着眼角溢出的泪花,狼吞虎咽般几口便把碗中的肉丝和汤汁喝了个干干净净,然后放下瓷碗,微微有些尴尬地望着那淡黄女子。

淡黄女子望着许腾那副窘迫的模样,几次想要笑出声来,却都生生忍住了!她自己都有些惊疑自己这一夜间的转变,往日心中的暴戾、怨恨和疯狂的情绪好似慢慢地从她的体内剥离而去,原来这一夜守着一个人,为他熬制一碗鸡汤,竟然能自己心中这般满足,欢喜。以前的自己为什么感受不到呢?还是因为那时他没有出现?

淡黄女子这般想着,脸颊红霞更浓,一时间流露出那少女特有的娇羞之色,让这房间中蒙上了一层暧昧的光彩。

许腾失神地望着眼前这位不胜羞意的淡黄女子,他此刻才发现,这女子面颊上退去冷漠后,映着摇曳的灯光居然是这般美艳动人,丝毫没有寻常女子年逾三十那股挥之不去的浊味。

“看什么呢?”那淡黄女子微微嗔了许腾一句,端起桌上的瓷碗便出门而去。

许腾望着她的背影,心头浮起了对许夫人的愧疚之情,但那一丝丝年少时才有的情怀却已经悄悄地打开,今后任凭他如何按捺,却是再也遮掩不住。

窗外的天边已经微微泛白,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此时的许言经过一夜的昏睡,这才长吐了一口浊气,堪堪转醒过来。

虚洛嫦见许言醒来,慌忙擦去眼角的泪水,惊喜地扶起许言,端起搁在窗边的清水,在他嘴边缓缓地喂了一口。

许言睁开眼见是虚洛嫦,却是丝毫没有惊讶之色,只是忍住心中的悲意,把她拥入自己的怀中,久久不曾开言,只是默默地淌着泪。

“父亲没事呢!”虚洛嫦依偎在许言的怀中,轻轻地说道。

“你说什么?”许言一把推开虚洛嫦,惊喜地望着虚洛嫦。

“都怪蒙巴这浑货,说话不着重点!”虚洛嫦浅笑着抚摸着许言的脸颊,怜爱道,“马车被巨石砸中之刻,父亲被人救下了呢!”

“你说的可是真的?”许言一下从床上窜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抓住虚洛嫦的胳膊,一脸失而复得的喜悦。

“疼呢……!”虚洛嫦低呼了一声,“我还能骗你不成!”说着瞪了许言一眼。

“激动了,激动了……!”许言换忙松开手,心中的悲意倾刻间消散无形,这悲悲喜喜折磨着,却也只有许言能扛受得住。

许言心疼得抬起虚洛嫦的胳膊,轻轻地为她搓揉着,一脸的爱惜之色。

“噗哧!”虚洛嫦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点了点许言的脑门嗔道,“你这呆子!”

许言气极,便要抓住虚洛嫦的双手,略施惩罚,两人正嬉闹间,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如山崩海啸一般的欢呼声……

第九章 心有患得失(上)

许言顿时一惊,忙从床上爬了下来,拉起虚洛嫦便飞身出了房门。

那华海站在房门前熬了一夜,见许言一连惊色的跑出房门,忙欢喜地迎了上去。

许言走出房门感激地拍了拍华海的肩膀,抬眼望着山门处那密密麻麻地百姓,不安地问道:“百姓这是怎么了?山门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大人,粮食运到了!”华海振奋地喊道,“百姓们见运粮船到了,便纷纷涌到山门。”

“哦……!”许言闻言大喜,这喜讯连连,这祸患也应该到头了吧,“走,我们过去看看!”说着,许言不顾虚洛嫦那一脸的羞涩,拉着她便招呼着华海往山门处走去。

山门口的百姓忘情地欢呼着,好似把这连日来的苦闷都要抒发出来一般,任凭那控制不住的眼泪在脸上肆意流淌着。

许言带着虚洛嫦,在华海和几个禁卫的护挡下,终于挤过人群来到山门口。

站在最前面的几个伍长一见许言亲来,连忙上前行礼,脸上荡漾着浓浓的喜色。

“不必多礼了!”许言笑着挥了挥手,抬眼望水面间望去。

那清晨的薄雾中,行驶在前的几艘小船已经清晰地显露了身形,离山门已经不到百丈,船首处高高挂着一面小旗,上书一个大大的“粮”字,正是运粮船无疑。

最前头的一艘运粮船站着一位身着金叶甲,头戴虎面盔的大将,在四个禁卫的守护下,稳稳地立在船头,端是一副沙场猛将的模样。当他看到山门处那欢声雷动的情景,心神微微一荡,眼眶不禁微微泛红。

“没想到,世子殿下亲来了!”许言待看清立在船首的那员大将,微微笑了笑,便仔细地理了衣发,静静地守候着。

那员气势不凡的大将正是容王世子楚宓,他也发现了站在山门口一脸笑意朝自己望来的许言,神情更为欣喜,不等船只搁停,便飞身跳入水中,朝许言狂奔而去。

许言哈哈大笑,向身边的虚洛嫦挤了个眼,便也朝楚宓飞奔而去。

两人紧紧地在水中拥抱一起,放声狂笑。

山门口的华海等几个伍长自然是认得楚宓的,他们愣愣地望着那紧紧相拥的掌院大人和禁军副都统,他们想到许言和楚宓的交情不浅,却没想两人却是这般亲密。

“殿下,辛苦了!”许言感激地搂着楚宓的肩膀说道,“山中百姓望眼欲穿,殿下还是急时赶来,许言代百姓谢过殿下了!”说着松开楚宓的肩膀,便要躬身行礼。

“诶……!”楚宓一把扶住许言,急道,“言弟,你这是做什么,只许你为百姓这般奔劳,不许为兄也尽点心力?”

“呵呵!”许言苦笑着摇了摇头,“倒是许言妄自托大了!殿下请……!”

“你啊……!”楚宓瞪了他一眼,他心中也是有些无奈,不管自己和许言之间表现得如何亲密,可感觉上许言和他太过拘礼了一些,反倒他和孟佟在一起的时候却要自在许多。

楚宓一把拉起许言的手,便大步朝山门走去。

富春县驿馆。

许腾和衣躺在床上,不时地发出一阵密集的咳嗽声。他本来就是身体虚弱,再加上在江堤上劳累了一夜,身上裹了一层的水气不曾换洗,一直这样捂着,终于还是让他染上了点风寒,咳嗽不止。

此时的许腾本已疲惫不堪,但却怎么无法入睡,许夫人的身影和那淡黄女子的身影纠缠在一起,一直在他眼前晃动,搅得他身心不宁,忍不住时常瞥眼往房门出观望。

那淡黄女子端走瓷碗之后,便一直没有回来,难道她便这样走了吗?这样走了也好。许腾这样想着,心里不知是有几分失落、几分是自我的宽慰。

天亮的时候,许腾在脑海中几番纠结之后,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却还没到中午。想他这个年纪,本来就睡得不实,再加上心有牵挂,很快便转醒了过来,他正要下床出门去江堤看看,门却被推开了。

那淡黄女子端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见到许腾已经醒了,微微一笑道:“吃点东西吧,这驿馆的人都跑了,我随便找了些面粉给你做了碗面鱼儿!”说着把木盘放在桌子上,看着许腾那意味复杂的神色,心头微微有些莫名的窃喜。

许腾叹了一口气,也不言语,起身来到桌边坐下,端起那碗面鱼儿,看着碗里那几根自己爱吃的荞麦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听你睡时不住的咳嗽,便到附近寻了一些草药,吃完面鱼儿,你再把这碗汤药喝下!”那淡黄女子指着旁边的一碗花了她不少心思才煎成的浓黑的汤药幽幽地说着。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许腾看着那淡黄女子转身又要离开,便忍不住问道。

但淡黄女子闻言身形一颤,顿时停住了脚步,却是没有转过身来。

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我了吗?为什么?这世间有太多的人在追究为什么了,自己当初也不是苦苦抓着这个‘为什么’不放,以至于这么些年一直这样痛苦,年华老去,青春不在,却还是没能从这个‘为什么’当中解脱出来,心中的仇恨越问越烈,悲苦越问越浓。

“如果我说我是来还债的,你相信么?”那淡黄女子转过身来,定定地望着许腾,该来的总要来的,她不想隐瞒什么,但也不想这么快就和眼前这位男人说明一切。

因为这和他相处的一天一夜,让她感受到她这一生中许多从未体验过的情绪,快乐,在心尖颤抖的快乐;温暖,能包裹住她全身的温暖;还有那一丝丝的幸福,为许腾亲手熬制鸡汤,为他连夜在林中寻找抵御风寒的草药,为他做上一碗面鱼儿,这是一种让她心中充满安宁与祥和的幸福,无欲无求,只为心中的那份恬静与淡泊,或许也为了他那一头的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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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过中秋了,书友们都有什么安排啊?

第九章 心有患得失(下)

“还债?”许腾愕然地望着那她,她是来还债的?她欠了我许家什么,可是从来也没见过她。许腾脑海中反复地思考着,却是一无所得。

“吃吧……,都快凉了!”淡黄女子眼神温柔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地催促道。

这一眼的温柔,如此自然的流露出来。曾经几时,这样的神态也出现过在她的眼神中,可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从那之后,她的眼里只有怨恨、恶毒、狂躁和不屑。可是今天当这种感觉又重新回到她身上的时候,是不是很快就要从许腾的眼中看到了怨恨呢?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复杂地看了低头不语的许腾,缓缓地转过身去。

“你,吃了么?”许腾看着她又要离开,便又问道,心中患得患失着。

淡黄女子闻言一愣,那轻轻一句的询问,那言语间化不开的一丝关切,让她渐渐柔软的内心,一下子便得愈加的脆弱,不堪碰触。她的眼角瞬时滑落一滴清泪,倏地一下坠落在她的胸间,一点点隐没在衣衫中。

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她,哪怕是这样简单的一句看似随意而出的话,一直也没有。她的身体因为这么单薄的一句话轻轻地颤抖着,原来被人关心的滋味是这般的甜蜜与苦涩。

“我吃过了……!”她轻轻地应了一句,竭力控制住内心的波澜,抬步出门而去。

中午,天目山中的百姓终于可以放开心怀,好好痛吃一顿了。虽然那馒头都已经僵冷了,那咸菜的味道有些涩苦,可他们都吃那么香甜,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言弟,我看这雨也停了,这大水再有个三日便能退去,百姓们都能重返家园了!”楚宓做在许言对面,拿起一块馒头有滋有味地咀嚼着。

“是啊!”许言轻轻地点点头,望着从窗口射进来的那一缕阳光,却不无忧虑道,“只是他们回去看到曾经栖身的家园满目苍夷,又会如何,这后续的事情还太多太多了!”

楚宓闻言,脸上也是微微一暗,叹了口气,“我送粮过来的时候,城外来了很多从富春县、钱塘县涌来的难民,再加上之前从临安县逃来的,如今的东城和西城门外都挤满了无家可归的百姓!让人看着心痛啊!”

“怎么?钱塘江的水也漫了出来了吗?”许言一听到还有从钱塘县涌来的百姓,连忙放下手中的馒头,定睛望着楚宓。

“钱塘江的堤岸都是有惊无险,只是居住在江边的百姓听闻临安和富春连发大水,怕附近的江堤也抗不住,纷纷逃到京城来避难。”楚宓摇了摇头道。

“原来如此!”许言苦笑连连,抓起馒头却是怎么也咬不口去。

此时,虚洛嫦端着两碗茶水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华海那几位伍长。虚洛嫦走到许言身边,把茶碗放下,看了一眼那几位神情微微有些不自然的伍长,然后附在许言的耳边,含笑低声说了几句,这才又款款荡步走出门去。

许言笑看着一脸局促的华海等人,朝楚宓乐道:“今日殿下亲自来此是,正好省得我日后再跑一趟,有个事和你商量下!”

“哦……,言弟有事尽管开口!”楚宓端起茶碗猛灌了一口,嘴里囫囵着说道。

“这几位是你禁军驻扎在这里的伍长,一心想要跟着我到疏密院!”这样明着向楚宓开口要人,总是觉得有几分亏欠,许言稍微整理下了思路,继续道,“我看他们具有一腔抱负,这窝在山里也确实可惜了,我便答应他们,殿下你看?”

楚宓咽下嘴中的馒头,喘了口气笑道:“我当什么事呢,你自己安排好便成了,如何还要问我?就如你那日所言一般,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还真是精辟啊!哈哈!”

许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旁边的华海等人却憋着脸,想笑不敢笑。

“你是禁军的副都统,虽说只是一点小事,但总也要问问你的意思!”许言解释道。

“你还别说,这事还真归我管!”楚宓乐道,“这禁军将士的调任、遣返、招募,这般乱七八糟的事情那王德昭全都塞给了我,他自己紧抓着兵权不放,只拨了我五千的人马!”楚宓说道后面却是脸有忿忿之色。

“殿下可别小看了这五千人马!”许言笑着安慰道,“这禁军中可是到处都有藏龙卧虎之辈,就拿这位华伍长来说吧!”许言手指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华海道,“他虽说只是这里的一个小小的伍长,可他听说当初他刚到禁军只是,可是连着打败了禁军中好一些高手!”

“哦……!”楚宓闻言双眼一亮,仔细地打量着身材魁梧须发皆黄的华海,突然一拳打向华海的门面,可华海淡然地看着迎来的拳头,却是眼睛也不眨一下。楚宓见此,收起拳头高声赞道,“果然是个汉子,可惜,这回又让你抢到前头去了!”

“殿下这话不妥,如何又是被我抢到前头去了?”许言笑着纠正道。

“如何不是,我问你,慕容格是怎么回事?”楚宓苦着脸问道。

“殿下,你这可是冤枉我了,那慕容格是你父亲安排到我疏密院的,我可没伸手向你父亲要人!”许言故作委屈道。

“嘿,这不成了,不管是不是你开口要的,可人却是到了你疏密院!”楚宓佯怒道,“我原本打算带着他一同到禁军任职,已经和父王打过好几次招呼,可没想到,还是棋差一着,你小子一声不吭,便把人拐到疏密院了!”

“呵呵!殿下这可有点不讲理了。”许言没想慕容格的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心中对容王对他这般照顾也是惭愧不已,虽然他也知道容王这么做多少是些弥补他的成分在里面,当初他那惊天一脚,可是踹得许言着实不轻。

“我还真想不讲理了!”楚宓瞥了华海一眼,嚷道,“我这身边一直缺个做事利落的人,既然如此你再给我寻个妥帖的人,否则……”

许言苦着脸正要辩解一番,却突然灵光一闪,一道矫健的身影浮在他的眼前……

第十章 久违的阳光(上)

今天中秋节了,祝大家中秋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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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言一想到这人,忙附在楚宓的耳边轻声地说了几句。

楚宓闻言面露喜色,仰着脖子望向许言,“你可不是糊弄我?”

“我怎敢糊弄殿下,那汉子我看是个有担当的人,我原本也是想把他带到疏密院,可殿下都已经这般逼迫,我也只能忍痛割爱了!”许言笑道。许言所指那位汉子,自然便是那驻守在大明山山门的队正。

楚宓嘿嘿一笑,指着许言嬉骂道:“我看你是挖我禁军的墙角挖上瘾了!”

“殿下此言差矣!”许言摇了摇头,朝华海等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出去。

华海等人见他们的事情在两位巨头嬉笑间便轻松搞定了,眼看就能到疏密院当差,心中不甚欢喜,乐滋滋地走出门去。

待华海等人走了后,许言才正色对楚宓道:“殿下,并非许言存心要挖禁军的墙角!可许言见这些有担当有抱负的汉子就这样埋没在山林,实在是心有不忍!”

“诶……适才乃是戏言,言弟当不得真!”楚宓见许言这般严肃,忙宽慰道。

许言却是摆了摆手道:“殿下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殿下可曾想过,我楚国正当用人之际,可为什么这些汉子会被发落至此?”

“你的意思?”楚宓若有所思地望着许言。

“对这天目山山门的五十位禁军官兵,我仔细的了解了一番,这些汉子不是生性耿直,敢于进言而冒犯上官,被发落至此,就是心无大志,只想寻个安稳的地方,打发时日。这些官兵就像这大山一样,虽然多是乌黑的泥土,却也掩盖不少美玉宝矿啊!”

楚宓闻言一振,许言这番话却是为他打开了一扇门,可他心中还是微微有些不甚通透的地方,便又望着许言。

“殿下虽然只有五千人马,可要是这五千人马个个都是这样的汉子,殿下便是只有五千也要胜过王德昭多矣!”许言笑道,“虽说宫中的常备禁军只有两万,可那驻守在各地皇家御苑的禁军也有不少,天目山山门五十,大明山山门五十,大明山上的狩猎园有两百,皇家马场又有两百,皇陵外有,各地的皇家所属的庄园、矿井、盐场,还有为陛下搭建的行宫,都需要禁军驻守,殿下想一想,这么多地方,如果都加起来,那是多少数字?其中又有多少心怀壮志的汉子,郁郁不能,这些可都是殿下今后手中的利刃啊!”

楚宓惊喜地望着许言,自从到禁军任职后压抑在胸口的抑郁便已一扫而空。许言说的没错,这些散落在外的禁军,已经早就被他们这些禁军的高层给遗忘了,眼里只是盯着那两万驻守在宫中的人马。如果楚宓突然给他们这样一个机会,他们谁不会感激涕零,誓死效忠?

楚宓仔细地回味了一番,腾的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对着许言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殿下使不得,使不得……!”许言慌忙起身把他扶住,连连呼喝道。

“言弟这番见解,禁军中又有几人能看透?”楚宓自失而笑道,“枉我还为手下的兵士良莠不齐而感到苦恼,有言弟今日的计较,不久后,我那五千将士定当面目一新啊!”

“如此,许言就先行贺喜殿下了!”许言握着楚宓的双手笑道。

“哈哈……!”楚宓此时心神具爽,容光焕发,忍不住长笑而起。

两人正热议间,却听门外一声呼喊,“大人,好像又有船只到了!”

“哦……?”许言和楚宓对视一眼,这附近为洪水所围的百姓几乎都已经接到了天目山和大明山中,黑衣卫和龙骧军在中午回来的时候,不堪疲惫都在山中歇下。这船只是从哪里来的?许言和楚宓不及多想,便起身奔出门外,往山门而去。

富春县驿站内。

许腾把那一大碗面鱼儿吃了个一干二净,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好的胃口了。他已经不想再去思考,为什么她做的这碗面鱼儿的口味也是和许夫人那般相似。

许腾轻轻地抹了一把嘴角残留的汤汁,望着那一碗给他准备着的汤药,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他自然知道这碗不起眼的汤药,却是凝结了她多少心思。

如今富春县的百姓听闻江堤决口,纷纷逃往京都,这大半个县城已经空无一人,那淡黄女子便是想要去买副草药也是不能。这些自然是她听闻许言咳嗽之后,连夜帮他采摘熬成的。

如果说许腾心中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可这又岂是他们这般萍水相逢能够做到的呢?

“如果我说我是来还债的,你相信么?”

那淡黄女子的这句话,此刻又回响在许腾的耳边,还债?还的什么债,许腾确实已经想不起自己曾经和她有过接触,这样一个奇怪的女子,身怀绝世武功,在山崖间跃腾如履平地,难道是她?这个名字刚一跳出,许腾便是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不可能,不可能,那样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女,怎么能这样伺候自己,许腾连连摇头。

许腾端起那碗汤药,望着那浓黑的药汁,那随着他的手一圈圈荡开的圆晕,好似被赋予了魔力一般,紧紧揪着许腾那颗日渐苍老的心。那汤药中好似慢慢浮现出那淡黄女子清丽的容颜,正朝她羞涩的一笑,忽而又转换成许夫人的模样,横眉竖眼地娇喝着他。

许腾闭上双眼,他的内心有一点点挣扎,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那淡黄女子的这一番浓厚的情谊。且不说他心中放不下许夫人,他也是行将就木的人了,虽说刚刚年逾五十,可这一头白发不是宣告着黄土已经埋在他的脖子上了么?

许腾内心正上下起伏着,门又再次被推开,淡黄女子映着薄光缓缓地走了进来。

“怎么?你一个大男人,也怕药苦吗?”那淡黄女子见许腾端着汤药,一脸的纠结之色,忍住内心的笑意,淡淡地问道。

许腾不知道为什么吃不得她这一激,把心一横,把药碗凑到嘴边,仰头便一口闷下!

第十章 久违的阳光(下)

那淡黄女子见许腾一副少年郎赌气的模样,便再也忍不住笑意,走到床边,把手中捧着的一件青色长衫放在了床上,“你身上的衣服捂着水气,把这件衣服换上,我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你将就着穿吧!”

说着也不和许腾多言,便要返身出门去,刚到门口,好似想起了什么,顿了顿,微微有些羞涩道:“你把换好的衣服放在门口,呆会,我给你洗了!”说着,好似不胜羞意,步履微微有些凌乱地走了出去。

许腾望着她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这女子好像铁了心一般要做自己的使唤丫头,到底是为什么?什么债需要她这样来偿还?

突然间,许腾想到了一件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恐怖的事情,若是这淡黄女子跟着自己回府可怎么办,家中那几个孩子会如何看待自己?

刚给两个儿子定完亲事,自己这个老不羞的便又带着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回到了府中。自己的两个儿子会如何看待自己?这许夫人过世还不到二个月。

许腾一想到此,背后的冷汗唰地一下都冒了起来,看着床榻上那叠得整整齐齐的青色长衫,一时竟觉得有些晃眼。

天目山的山门处,洪水已经退去了近十多丈,露出铺满滑泥的地面。

而此时,两艘渔船裹着久违的阳光,正缓缓地靠近山门。

许言看到站立在船头的,居然是慕容格,微微感到有些惊讶,难道是发生是事情了?

慕容格看到许言和容王世子楚宓一同出来迎接他,心中很是惶恐,不等船靠近,便从船上冲了下来,趟着水朝许言和楚宓奔了过去。

“大人,殿下!”慕容格跑到他们的面前,单膝跪下,神情微微有些激动。

“你怎么来了?”许言笑着把慕容格扶了起来,“不是让你在府中照顾老夫人吗?”

慕容格挠了挠头支吾道:“属下看大人这般操劳,放心不在,便……!”

“哈哈……!”许言和楚宓闻言相视大笑,手指着慕容格道,“你啊,给你清闲日子不过,却跟着我到这大山中来,自己找苦吃么!莫不是老夫人赶你出来了?”

慕容格嘿嘿地跟着傻笑了几声,还真是让许言说着了,老夫人知道京城附近的几个县都遭了水灾,见许言这般奔波,便把慕容格给赶了出来。

“慕容统领自从到了疏密院之后,好像变得开朗了不少!”楚宓看着慕容格那傻笑的模样,有是微微有些意外,他以前在容王身边可是万难看到他这幅模样的。

慕容格一听,更见窘迫,那挠着头的手几乎都要把头发给拔了起来。

“你可是把百姓需要的衣物和药品带过来了?”许言看着慕容格带来的几个黑衣卫正忙着从船上卸下一筐筐的物品,便问道。

“正是!”慕容格见许言提到正事,不敢怠慢,忙正色道,“这些衣物都是院中的兄弟们带着家属的捐献的,大人这个提议还真是了得!”

“哦?此话怎讲?”许言疑惑地问道。

“不知道是谁传出了风声,让京城中的百姓知道我们疏密院正在给山中的百姓捐献衣物,便纷纷拿着换旧的衣物拿到疏密院来。”慕容格看了看身后的船只继续道,“后来,戴大人见送衣物来的百姓越来越多,便干脆让人在院门外摆了几张桌子,专门安排几名官员负责收取百姓送来的物品,我出城的时候,咱们疏密院的大门外可是挤满了闻讯而来的百姓!”

“呵呵!”许言闻言笑了笑,“这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京城中的百姓肯拿出自家的衣物,说明京中人心已定,好啊!”

“现在京中的百姓确实安定了许多!”慕容格笑道,“百姓们这般踊跃,我们收集到的衣物远远超出了预计的数量,我怕大人等着急了,便先带着一部分赶了过来!还有药品却是小姐让府中的下人去采办的!”

旁边的楚宓一听慕容格提起许瑶瑶,眼中明显有一丝丝期待之色,这厮暗恋许瑶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却也从来没敢表白,便是连到许府的次数也是少得可怜,也不知道他存的是什么心思。

“还有,属下出城的时候,看到那涌金门外聚集着好多从钱塘县涌来的百姓,而且一路上也碰到许多百姓拖家带口地朝城门处赶着!只怕是钱塘江的大堤也出现险情了。”慕容格疑虑道。

许言闻言担忧地楚宓对视一眼,看来情况比之前楚宓说的还要严重几分,如今这钱塘江大堤决了没,还不得而知,可百姓这样朝着京城蜂拥而至,恐怕少不了会出什么祸乱。

众人回到大营稍坐一番,许言又让慕容格和华海等人相互认识,今后他们都要在许言身边走动,早些认识,笼络下感情还是有必要的。

楚宓没坐多久,便起身告辞了,他在天目山已经呆了半天,随他运粮而来的禁军早已率先返回了京城。可他还是放心不在大明山那边,虽然来的时候安排了手下把另一部分的粮食送到了大明山上,可他身为运粮的统帅怎么说也要过去看看,再说孟佟也在那边,他也是要过去打声招呼,如果让他知道楚宓去了天目山而没来大明山,少不得今后又要寻他什么麻烦。

许言把楚宓送上船,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后,便要回身往山门中走去,可楚宓一声轻唤把许言又给唤了回来。许言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挥手让慕容格和华海等人先走。

“言弟,你可是没把我这摇乐坊的身份告诉你妹妹吧?”楚宓附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许言瞪了他一眼,“我没事说这些干吗?”

“那就好,那就好!”楚宓放心一笑,便拱手向许言告辞,带着亲卫驾舟而去。

许言返身刚回到山门,却见一名禁军的伍长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高声禀报道:“大人,山腰上黑衣卫和龙骧军的一些将士起了争执,快要打起来了……!”

第十一章 他说得没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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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目山的半山腰上,一处山洞口外,十几位黑衣卫在一位看似统领的黑衣卫的带领下,紧紧地把洞中的百姓护在身后,手举黑弩和前面的几十位手握钢刀的龙骧军紧张地僵持着,周围围着一群神情惶恐、手足无措的百姓。

一位精瘦的龙骧军士,看着眼前的架势颇有些骑虎难下,小心地凑到站前头正横眉怒视着黑衣卫的这帮龙骧军领头的耳边轻声劝道:“都司大人,我看还是算了,这事情闹大恐怕就麻烦了,这疏密院掌院和我们都统大人的交情摆在哪儿,万一真出了什么事,都不好交代!”

原来这领头的居然是一位正四品的都司,品阶和许言一般。那都司也是张得一副凶横的模样,一看就是从老兵中摸爬滚打熬出来的。只见他瞪了那精瘦的军士一眼,复又看向对面那些黑衣卫,微微缓和了口气道:“这疏密院出来劲弩倒是有些特别,黑突突地也不知道是不是拿来唬人的,今日这山洞我是要定了,我看你们就别多管闲事了,省得伤了你们疏密院和我们龙骧军的情谊!”

那领着十几位黑衣卫的是一个黄脸的汉子,他见这都司稍微缓和了口气,便也耐心地劝解道:“非是我们黑衣卫多管闲事,只是掌院大人的教导,我们不敢忘却,今日这洞里若是没有百姓暂住,龙骧军的兄弟们便是要把它搬到天上去,我们黑衣卫不但不会干涉,反而也、还要帮上龙骧军的兄弟们一把,可如今里面住着几十号暂避于此的百姓,却不能由着龙骧军的兄弟们胡来了!如果你们还惦着双方的情谊,就不要为难这些百姓!”

那龙骧军的都司有些不耐烦地看着那黄脸的汉子,嚷道:“我都说了,只是让里面的百姓们暂时让一让,我们这些兄弟累了一天一夜,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休息,等天黑了,自然便会把洞穴还给他们,又不是占着不走!”

那黄脸汉子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也和你说了,这洞穴是留给一些受伤染病的百姓休养所用,他们身体羸弱,经不起折腾,你们为何不体谅这些百姓的疾苦,却非要强人所难呢?”

“说来说去你们还是要和我龙骧军作对了?那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那都司狞笑着。

“非是我黑衣卫执意要和你们作对,只是这件事既然让我们看到了,我们黑衣卫不能不管不问,我劝这位兄弟还是带着你的兄弟去其他地方看看吧,万一真的闹起别扭来,呆会我们掌院大人面前,只怕都讨不了什么好!”那黄脸汉子劝说道。这疏密院和龙骧军已然结成了兄弟之谊,再加上昨日晚间和今日早上同心协力一起救援了这么多的百姓,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和他们起了什么冲突。

这黄脸汉子本来是好心劝他收手,可这话听到那都司的耳中,却好像是那黄脸汉子拿许言来威胁他,这都司也是个软硬不吃的主。

“掌院大人?”那都司心头火气轻蔑一笑,“就是那个连马都不会骑,还要我家都统大人拎着的小白脸?”他心中窝火,便也忍不住把龙骧军自己私底下说的话也抖了出来。

那都司此言一出,旁边的那个精瘦的军士被吓得不轻,惊慌地连连扯了他都司好几把,这自己兄弟私底下说的话,也能摆出来的吗?虽然龙骧军许多军士的心中对那回在疏密院吃了一瘪,都心有不服,暗地里也不知道怎么编排过许言,可今非昔比,自家的都统大人和人家掌院大人好得就差穿同一条裤子了,都司大人这般当着疏密院兄弟的面羞辱人家主子,这下可真的麻烦了。

“你找死……!”那黄脸汉子闻言脸色大变,这厮居然敢在黑衣卫面前来羞辱许言,如今的许言在疏密院众人的心中那是高山仰止一般的存在。那黄脸汉子咬着牙,冷冷地望着那自知失言微微有些惶恐的都司,“兄弟们,给我拿下他……!”

说着便要带着一脸激愤的黑衣卫们朝那都司扑过去,眼看一场斗乱就要上演,关键时刻一声清喝传来,“住手……!”,话刚落完,便见一道白光从众人眼前掠过。

待众人定眼一看,一身白衣的许言依旧还是那副招牌的笑颜,悠然地站在黑衣卫和龙骧军之间,双手缚背,朝黑衣卫们淡淡地点了点头。

“大人……!”那黄脸汉子一见是许言,忙躬身行礼后便一脸愤慨地想要和许言解释一番。

许言微微摆了摆手,笑道:“这位兄弟说的是实话,本官确实不会骑马,而且虚岁不过十八,这一张脸自以为也还算是白的,所以他说得没错!”

黑衣卫和龙骧军听闻许言此言,一个个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许言。他们都没想到许言居然会为这明显对许言有羞辱意味的都司开脱。这应该不是许言的风格。

许言自然是有他的考虑,这话听起来固然惹人羞恼,可却也是一句实话,许言虽然护短,可那是护自己人的短,他对他自己却是反而没有那般苛刻,被人家说几句又有何妨,而且最为重要的是这些人不是别人,是孟佟麾下龙骧军的将士,也是疏密院的兄弟,难道真的让他带着黑衣卫和人家干上一架,把这都司交到孟佟面前发落吗?这不是狠狠扇孟佟一耳光子么!

龙骧军的将士也懵了。眼前这位白衣飘飘一脸人畜无害的疏密院掌院大人的手段他们是清楚的,当初自家的都统带人兵围疏密院的时候,可是没少吃了他的苦头,如今被龙骧军的都司这番羞辱,却能淡然处之?龙骧军的将士心中一想到此,也开始忐忑起来。

“这位大人怎么称呼?”许言微笑着朝那位都司微微一礼问道。

那位都司见许言这幅模样,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没事扯这个做什么,看着许言那张笑脸,浑身竟然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第十一章 他说得没错(下)

“下官龙骧军近卫营都司曹猛!”那曹猛抬头望了许言一眼回道,复又低下头去。

“原来是曹都司!”许言说着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惭愧道,“之前是我疏忽,龙骧军的兄弟们忙了一天一夜,未曾好好歇息,不过洞穴内伤病的百姓却不能轻易打扰,这是我们黑衣卫和龙骧军共同需要遵守的。我已经让禁军的兄弟让出了他们的营房,你带着这些困顿的兄弟去休息吧!”说着朝围观的百姓和陆续赶来的黑衣卫、龙骧军的将士都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散去。

那曹猛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许言,这就是传言中不可轻犯的疏密院掌院么?怎么如此好相与,那他那神情却全然不似做作。

“大人……大人不准备处罚下官吗?”那曹猛小心翼翼地回道。

“处罚?你也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处罚你?”许言失声笑道,“如果你真的把洞穴中的百姓给赶了出来,那本官就少不得要抓你到孟都统面前惩治一番!”许言看那曹猛还要再说什么,摆了摆手道:“下山去休息吧,下午休息完毕,你们和黑衣卫的兄弟还要返回京城!”

“多谢大人!”曹猛惭愧地低下头,“大人的胸襟让下官佩服!”说着便返身招呼着那些龙骧军的兵士往山下而去。

许言回头朝那些尤不甘心的黑衣卫挥了挥手,待他们散去后,孤身一人站在洞穴边的平台上俯瞰着那远处烟雾缭绕的群山间,那迷茫处,不知道掩盖了多少百姓的尸骨,许言眯着眼,好似神游而起,山风咋起,吹起他的白衫猎猎作响……

许腾终于还是换上了那件青色长衫,因为那件长衫中的水气捂得他实在有些难受。他把换下的衣服放在门口,然后跟着来接他的一位富春县县衙的小吏,赶往了富春江大堤。

下午,富春江边又开始飘起了绵绵细雨,许腾打着伞又仔细地巡查了一番,待天黑的时候,才又返回驿馆,富春江的大堤几处破损薄弱的地方都已经修葺加固完毕,明天许腾便要准备回京城了,如今富春县的百姓都涌到了京城,诸多事情少不得他这个吏部尚书来料理。

回到自己驿馆的房间,不见那淡黄少女,却见自己那减长衫已经被清洗干净,搭在一根绳子上,下面滴落了一滩的水。看来这淡黄女子虽说要给许腾洗衣服,可却没怎么干过这事,也不知道把衣服中的水给拧干了,不过她总算是没把这件衣服晾在了雨中。

许腾看着那兀自在身上微微摇晃的长衫,脑海中却想像着那淡黄女子为自己打水洗衣的画面来,可是越往深处想着,背后的冷汗却猛然冒了出来,明天便要回京城了,如果她也跟着自己回府,那该如何是好?

想到此许腾瘫倒在床上,连腹中那连连袭来的饥饿感也淡了许多去。满脑子都是许言他们那鄙夷的神情,饶是他这样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也杵在这道坎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驿馆空无一人,那送许腾回驿馆的小吏也被许腾给支了回去。许腾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便睡了回去,睡梦中却也是几番挣扎,一会是那淡黄女子的身影,一会又是许言他们的怨恨的目光,让他几次从梦中惊醒而起。

那淡黄女子给许腾洗完衣服后,好像已经悄然离开了,从傍晚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再出现。这次是真的走了吗?许腾半夜醒来,站在窗前,仔细地回忆着这两天和那淡黄女子相处的点点滴滴,那春风化雨般的关心体贴让许腾那早已干涸的心池,一点点地积蓄盈溢。

许腾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个奇特的女子,好像她就认识了自己,他相信那卧牛岭上惊魂的一刻她绝不是偶然出现的,她好像已经在幽暗处已经关注他很久了,只是那个危急的时刻,让她不得不现身相救。可她到底是谁呢?

天亮了,许腾备受煎熬的从床塌上起身,刚打开房门,却见一名身着枫红长裙的女子背对着房门,静静地站院中,仿佛如一朵摇曳在清风中的沐兰花,那般清新可人。

那女子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缓缓地转过身来绽放着笑颜凝望着他,不是那淡黄女子还有谁?

许腾呆呆地望着她,心中那微弱的惊喜一瞬间几乎冲破了他整个胸膛。

那女子见许腾那副呆滞的模样,羞涩地微微低了低头,轻声说道:“怎么?以为我不辞而别了吗?”说着,抬眼看着许腾,一副颇为期待他是如何回答的神色。

许腾的嘴角轻微地颤抖着,他这位在朝堂上几可呼风唤雨的人物,此刻居然有如一个初涉情感的少年一般懦懦无言。

那女子见许腾嘴角哆嗦着,却怎么也开不了口,知道她内心的纠结,脸上微微一黯,勉强笑道:“你今日不是要回杭州城吗?我寻了一辆马车,正好要去杭州城,顺路带你一程!”

许腾闻言,立刻醒悟过来。他原本担心着富春县的人都跑光了,今日还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回杭州城,可她却带着一辆马车来了,她这一夜想必是跑到附近的县城里面帮他寻找这一辆代步的马车,又连夜赶了回来,她这哪里是顺路带他一程。

许腾此刻内心的感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看着她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许腾怎么会无动于衷。一个女子能为一个男人做上做么多,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呢?难道只是她所谓的还债吗?

气氛一时有些暧昧起来,那女子一双美目,流云袅烟一般轻柔地围绕着许腾细细地观望着,那深邃的星眸里丝毫没有掩盖那一丝若隐若现的热切。

这时驿站的院门外传来一阵密集而又匆忙的脚步声,那女子微微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地朝院门的方向瞥了一眼,再了许腾一眼,飞身而起化作一道光影掠过院墙,还没等许腾反应过来已经消失不见了,只余留那淡淡地清香在院内婉转的漂浮着……

第十二章 魔女的眼泪(上)

那匆忙赶来的正是富春县的县尉等人,他们知道尚书大人今日回京,便带着一些余留的官员赶来送许腾一程。

众人拥着许腾缓缓走向马车,许腾也是连连向那县尉嘱咐着,他对这位关键时刻敢于挺身而出的县尉也是颇为欣赏,等诸事一了,便也想着提拔提拔他。

许腾登上车架,朝众人微微一拱手道:“这江边的大堤便拜托诸位了,本官回京面圣后,自当会把诸位的功绩转述陛下,告辞!”

说完他便钻进了马车内,那女子已然坐在了角落上,正掩口羞涩地望着许腾。

马车在车夫的一声长喝之下,缓缓开动,朝城门的方向驶去……

今日,临安县山中的大水消退的速度比昨日又要快上了许多,虽然天空时晴时雨,但对整个灾情已经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楚国皇帝楚棣已经安排工部的水利官员前往青山湖修葺那残余的大坝,等今年的雨季过了,便要重新把大坝修复回去。

中午的时候,大水已经完全退出天目山的山道。许言看到大水一个日夜便退了这么多,自然也是心中欢喜,可是想着百姓回到县城后该如何安排,他的眉间又拧巴了起来。

思量许久,他还是决定先到大明山和孟佟碰个面,然后回京城一趟。和华海等人反复地嘱咐了一番,才带着虚洛嫦和慕容格驾船往大明山而去。

大明山离临安县城要更近一些,所以当洪水袭来的时候,更多的百姓选择了逃往这里。此时的大明山中,除了那两处皇家御苑依然被禁军保护着之外,山林里,岩洞里挤满了近二十多万避难而来的百姓。

孟佟一脸焦虑地站在山门前,眼睛紧紧地盯在山道间,只是两日不见,他的嘴角边已经起了好几个水泡。这大明山中的百姓太多了,足足多出天目山一倍有余,而从京城运过来的粮食根本不够这里的百姓两日所用,昨日楚宓过来的时候,连水都没能喝上一口,便被孟佟赶会京城去催发百姓的口粮了。

而楚宓转回京城也快要一天了,却依旧没有看到运粮船队的影子。中午的时候山中的百姓已经无粮可用了,只能在山中挖一些野菜抓一些鸟蛋来填肚子。为此很多百姓为了抢夺一棵野菜,一窝鸟蛋而发生了斗殴,虽然没出什么人命。可山中野菜、鸟蛋已经被百姓收刮得差不多,如果傍晚的时候粮食还没运到,那么,恐怕真的要出人命了。

孟佟焦躁地在山门外来来回回地走着,山道中的大水基本上都已经退去,可孟佟的心中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粮食的问题就像他心头的一把利刃,随时都会砍了下来。

“大人,好像有人过来了!”守在孟佟身后的亲卫突然一声高呼。

孟佟闻言一振,忙抬眼往山道内望去,却见一身白衣的许言带着虚洛嫦和慕容格正抬手向他招了招手,飞快地朝山门奔来。

孟佟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忙撒开腿迎上了许言,两人像是多日未见一般,熊抱在了一起,笑声在山谷中回荡着,惊起飞鸟无数。

“孟兄,怎的长了这么多水泡?”许言仔细地打量着孟佟取笑道:“可是两日不见嫂子,心里憋屈的?”

孟佟苦着脸,瞪了许言一眼道:“早知道你咋一见我就这么编排,那日在城门外你坠下马后,哥哥我就把你撇在京城了!”

“哈哈……!”许言大笑道,“我都被你龙骧军的将士当成不会骑马的小白脸给取笑了,怎的,就不许我编排你几句?”

“哦?还有这事?”孟佟闻言一愣,咬着牙道,“这帮兔崽子,我一不在就敢这般放肆,看我不撕烂他们的嘴!”

“别介……!”许言忙劝道,“都是玩笑话,我都不当真,你急个什么劲!”

孟佟嘿嘿一笑,问道:“兄弟,你那边可还有多余的粮食,转到我这边应应急?”

“恩?”许言闻言一愣忙问道,“前日世子殿下派人运过来的粮食还没到吗?”

“嘿,那点粮食那管用啊!”孟佟焦急道,“你知道现在大明山有多少人吗?”孟佟说着比起两根手指,在许言眼前不住的摇晃着。

“二十万?”许言顿时倒吸了一口气,天目山中的百姓还不到八万,没想到这里居然有这么多人,难怪孟佟急得嘴上都冒泡了。

“只多不少!”孟佟叹了口气道,“昨日世子过来,我便催他回京运粮了,如今都过了十几个时辰,这运粮船连个影都没有,哥哥我着急啊,今天中午山中的百姓都吃野菜和鸟蛋的!”

“天目山倒还有些余粮,可眼下也没船转运啊,即便是运过来也不够这里的百姓吃上一顿!”许言忧心忡忡地说道。当初京城运过来的粮食可是天目山和大明山两边均摊的,谁也没想到大明山山上居然有这么多的百姓,这可如何是好?

“不知狩猎场那边能不能放开来?”许言有些底气不足得问道,“里面有那么多的动物,捉上一些应该能应付过去!”

“不妥,不妥!”孟佟连忙摇头道,“我也考虑到过,现在还没到要人命的时候,这事怎么也要陛下点头才行。再说这二十万百姓一人一口肉,那得杀多少,今后陛下带人来狩猎便只能光射这山上的鸟了!”

许言泄气地点了点头,这确实不是个好办法。京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一个日夜,运粮船便是一个往返有剩余的时间了,可为何迟迟还不来呢?

许言等人只能随着孟佟返回山门内,如今急也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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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魔女的眼泪(下)

傍晚,在许言和孟佟千呼万唤之下,运粮的船队终于到了,许言和孟佟喜出望外迎到山门,却见楚宓一脸狼狈地坐在山门口的地上,不住地喘着气。

“世子辛苦了,哈哈!”孟佟此时心情大好,咧嘴笑着便是连那嘴角的水泡都隐了好多。

楚宓板着个脸瞪了孟佟一眼,嚷道:“孟驼子,今日我可算是着了你的道了!”

“世子此话怎讲?”孟佟挠着脑门,不解地问道,“我今日都守在山中,如何算计你了?”

“嘿……!”楚宓气极,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那些挑着粮食赶上山来的禁军说道,“你知道我们是如何把这粮食运过来的吗?”

“自然是用船……!”孟佟说了一半,见楚宓脸色不善,忙改口道,“难道说都是禁军的将士们这样一路挑过来的?”

“也差不了多少了?”楚宓哀声吼道,“没想到啊,这大水退得这般迅速……!”

楚宓接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运粮船是今日清晨便已经出发了,楚宓想着中午之前就能赶到,可谁知,大水退去的速度太快,一些地势稍高原本可以通行的水道,都已经露出了地表,这样一来船只无法通过,便只能靠禁军将士一只接一只地抬过去,等到了水深的地方再把船推下去,然后再行船,等到了水浅的地方又得重新抬船,如果这般反复,确实把负责运粮的禁军上下累得一塌糊涂。

楚宓也不能光看着自己的手下这般劳苦,也便亲自上阵,几次下来也是抬得筋疲力尽,好不容易在天黑之前才把粮食运到了山道口,这才让禁军的将士挑上山门来。

孟佟闻言,一阵汗颜,他也没想到楚宓这一趟竟然费了这么多的周折,连连躬身想楚宓致谢,多少让楚宓消了一些怨气。

“此番确实是多亏了殿下,若不是殿下不辞劳苦亲自压阵,恐怕这粮食不知道要拖到明日什么时辰才能送到!”许言正色道,“殿下劳苦功高啊!”

楚宓听了连连苦笑摇头,道:“言弟,你这是要回京城吗?”

“是的!”许言点了点头,“这洪水再过两日便要退干净了,这山中的百姓接下来如何安置还是个大问题,我想回京请示一下陛下,让朝廷也好早做准备!”

“好,呆会你随我一道走,我且去歇息一下!”楚宓拉起许言便往营内走去。

“嘿,你们可真够狠心的,又把我撇下……!”孟佟嚷着追了上去。

傍晚,杭州城内细雨霏霏,一架马车缓缓地赶在城门关闭之前,驶进了杭州城内,一路往南面的许府行去。

那这马车内坐的自然便是许腾和那个身份不明的女子。越靠近家门,许腾的心中越焦灼,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路上如何熬过来的,只能故作劳累,闭眼假寐。

那女子也不多言,只是时不时抬眼看着许腾,这一路下来,两人也没能说上几句话。

马车终于在许府的门前停了下来,许腾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那正抬眼望着他的女子,略微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我到家了,你要进去坐坐吗?”

许腾这一问本是一句客套话,人家救了他一命,然后又悉心照顾了他两天,不管他心中愿意还是不愿意,嘴上的礼节还是要做一下的。

那女子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望着他,摆了摆衣袖,却什么话也没说。

许腾见此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是真怕她会点头答应,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心中却还有一丝丝淡淡的失落,在他心底一点点的升腾而起。

“既然你有事,那我便不留你了,这两日多谢你了!”许腾微微朝她一礼,抬腿站起来便要撩开门帘,“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许腾停在车门口良久,才转过身来问道。

那女子有些吃惊地望着他,红唇微微颤抖着,好一会终于开口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说着她的脸上流露无限的落寞,“我说过我是来还债的,等我有一天把欠你的都还给你了,那么你自然也就知道我是谁了!”

那言语中掩饰不住的丝丝苦楚,让许腾忍不住想要追问,她究竟欠自己什么了。可许腾没有追问下去,“你多保重!”许腾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便把心一横,出了车门。

那女子呆呆地望着那兀自摇晃的门帘,仿佛心被掏空了一般。虽然这一个多月以来,她几乎每天晚上都能看到他,看到他拿着亡妻的遗物黯然流泪,看到他拿着书卷在灯下静静地看书,看到他的儿女为他拿捏洗脚。可这一切并不代表她能真正的接近他,只有这两天,她才感觉到心里莫名产生的那么一丝牵挂,原来也是那么幸福的事情。

可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即便是真实的发生过,可她也知道不会长久,她可以慢慢地在自己心中将他的身影替代那个让她枉费了二十几年青春的人,可他能记住自己的一切,而把亡妻忘掉吗?即便是能忘掉,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的时候,他能够接受自己这个亲手将他的妻子逼死的女人吗?

对的,没错!这个将许腾从巨石下救起,又悉心照料了他两天的女子,便是那让江湖中人闻之色变的魔女——‘素手离魂’伍若桐。

夜深了,雨也早停了!

伍若彤坐在许府后院一间瓦房的顶上,旁边连着一间两层的小木房,她正好可以靠着它,将许腾的卧室尽收眼底。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坐在这个地方多少夜晚了,好似许夫人过世的那个晚上,她便开始坐在了这里。每个晚上看着许腾熄灯入睡,又看着他早醒穿衣。每天晚上能看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好像已经完全成为了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从刚开始时的内疚不安,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再到最后的挥之不去。一切都发生得很自然,以至于某一天,她惊讶的发现,封钟的身影在脑海中越来越模糊,而这个男人的身影却越来越清晰的时候,她自己也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是就想这样看着他,她的心还是那样冰冷,可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时刻想去看着他。她已经欲罢不能,晚上能看到他已经不觉得满足了,便是白天也想跟着他,所以才有了蜗牛山的那一幕,也就有了这让她刻骨铭心的三天两夜。

一想到此,望着坐在灯下还在奋笔疾书的许腾,伍若彤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

突然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对面的围墙上跃了进来,稳稳的落在许腾那个院落的门口,定定得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第十三章 身不堪情负(上)

晚上临时有事,更新晚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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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黑色的身影好像并不是来行什么苟且之事,只是背着手大大咧咧地站在院门门口,散着一头灰白的头发,有意等着许府夜巡的下人发现他。

伍若彤所处的位置刚好在黑衣人和许腾卧室的中间,如果这黑衣人想对许腾有什么不轨,她有充足的时间出手阻拦,所以她并没有妄动,只是趴在屋顶上,仔细观察着他。

终于许府夜巡的护院发现了他,一时间锣声大作,许府的家丁、护院高举着火把,纷纷呼喝着赶到这里来。

许腾听到锣声,慌忙放下手中的笔,小跑着从书房中往外跑了出来。

当他从伍若彤伏身的那间瓦房边走过的时候,伍若彤的心一下间便狠狠地被揪了起来。她眼中的泪还没有擦干,可许腾那颤颤巍巍的身形让她又忍不住掩口而泣。

以伍若彤的修为,便是连那黑衣人也未曾发现她,许腾又如何能发觉她的存在。

许府的下人早已把那黑衣人团团围住,伍若彤擦去泪水,借着火光,她这才看清那身黑色的道袍人的模样,心下猛然一惊!

“你是何人,胆敢夜闯尚书府?”一个灰衣中年人和一个魁梧的汉子走上前来,指着那道袍老者问道。这二人却是许言留在府中照应的王其,还有那一直在府中等待着许腾的蒙巴。

那道袍老者双眼微眯,不住地捋着花白的胡须,旁若无人地朗声道:“谁是许言?”

王其和蒙巴闻言相视一愣,不知道这老道是什么来历,找许言又为那桩。

“我家大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么?”蒙巴受不了他那副嚣张的架势,忍不住出言喝道。

“小子,没人教过你跟前辈说话要放尊重点么?”那老道斜着眼瞪着蒙巴,却没有出手的意思,接着又扯起嗓子喊道:“许言何在?”

蒙巴见这老道这般张狂,心头火气,正想出言呵斥,却被一旁的王其给拦住了。王其朝他使了个眼色,上前一步不卑不亢道:“这位道长,既然是找我们家公子,为何不到府门处递名帖,反而要行这宵小之事!”

“宵小之事?”那老道嗤笑道,“嚯嚯,我若是真要做上些卑鄙的事情,此刻你们还能有命在?”说着他也不理王其,兀自扯声喊道:“许言,我知道你在府中,且快出来见我!”

“莫喊了,莫喊了……!”许腾终于在许瑶瑶的搀扶下,走到了那老道的跟前。

“我家言儿确实不在府中,不知道这位道长找他所谓何事啊?”许腾打量着他问道。

“你……可就是当朝吏部的许尚书?”那老道也不回答,同样打量着许腾,询问道。

“正是老夫!”许腾勉强笑了笑,“不知这位道长怎么称呼?”

“哈哈!”那老道高声笑了起来,“贫道‘长真道人’顾清,尚书大人可曾听说过?”

许腾闻言微微摇了摇头,楚国上下历来信奉佛教,这道教也很难在楚国传播,可并不代表没有道观和道人,只是这些道观中的道人生存得有些艰难,不为人知罢了。

许腾虽然没听说过他,可一边的王其却是神情大骇,他也是江湖中人,如何会不知道眼前这位被江湖中人称为‘武林四魁手’之幻手的‘长真道人’顾清呢?

这‘武林四魁手’说起来也是不少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江湖中的青年一辈也只是仅闻其名,不见其人。‘武林四魁手’分称为:血手、素手、铁手、幻手。

那‘血手’自然是指那号称“无影血手”的封钟,而‘素手’便是号称“素手离魂”的伍若桐,至于那‘铁手’便是号称“铁手夺命”的陆伯滔,只是那‘幻手’落在“长真道人”顾清名下却让当时很多人不解。直到后来这些人才知道,虽然顾清的名号中没有一个手字,可他手上的功夫却绝不弱于其他三人。

王其惊骇地望着眼前这位已经久未曾现身于江湖的高人,为何今夜会突然出现在许府,他指名唤姓地要找许言,难道他和许言有什么过结不成?

那顾清见许腾居然摇了摇头,那原来挂着笑意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阴郁起来,在火光照映之下,让人看着不禁浑身寒意四起。

“废话少说,快让许言出来见我!”那顾清寒着脸不耐烦道。

许腾不明白这老道为什么突然一下子变得这般焦躁起来,但还是耐着性子笑道:“老夫刚才说了,言儿不在府中,想必他此刻应该还在天目山中!”

“天目山?”那顾清冷冷一笑,“两个时辰以前他或许还在天目山,可就在半个时辰前他刚刚唤开西边的涌金门,已经回到了京城,此刻不在这府中还会在哪里?”

“哦?”许腾闻言微微一楞,忙回道,“可言儿确实未曾回府,道长不妨明日再来!”

“哈哈……!”那顾清大笑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贫道今夜就要把事情给了结了,怎么?你那儿子躲起来了?原来这疏密院的掌院也是个敢做不敢当的主!”

“你这牛鼻子老道,好是无礼,父亲都说了哥哥不在府中,你还在胡搅蛮缠!我哥哥可是位顶天立地的汉子,那像你口中说的那般不堪!”许腾身边的许瑶瑶见不得顾清那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模样,便忍不住出口叱道。

“嚯嚯!你这女娃娃倒有几分胆量,敢当面指责贫道。”那顾清看许瑶瑶一个柔弱女子居然刚出言顶撞他,忍下心头的怒意笑道,“怎么?你哥哥做下的好事,你要替他担当么?”

“你……!”许瑶瑶刚要开口顶回去,却被许腾一把拦住。

“这位道长口口声声说要了结了我家言儿做下的好事,不知道他到底哪里得罪了道长?”饶是许腾这般有涵养,听了顾清的话,心头也微微有些怒意。

第十三章 身不堪情负(下)

“他倒是没有得罪我!”顾清撇着嘴淡淡说道,“只不过前几日我那不争气的徒儿被他打得不成人样,连我这做师傅的也脸面无光,羞愧不已,前些日子便想着要来会会他,可惜他跑到那山旮旯里去了,今夜欣闻他已回府,便冒昧上门,讨教一番!”

“不知高徒是那位?”

“龙祺军骑兵营都司宋浩!”

“宋浩?”许腾闻言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意,喝道,“此乃我许府和宋府之事,你一个闲散道人管得也太宽了吧,再说此事我早和远山兄有过交代,如何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嘿嘿!不宽,不宽!”那顾清面对许腾的指责,丝毫不慌,顽童般地笑道,“宋都统管他的孙子,我管我的徒弟,两不相干,我只是替我那徒弟讨个说法而已。”

“这么说,道长今日不见到我的儿子,是誓不罢休咯?”许腾扬起一头白发冷然道。

“正是此意!”那顾清神色一凝,眯着眼望着许腾,之前的嬉色全然不见。

“哈哈……!”许腾仰首大笑道,“山野之人,也敢在我堂堂尚书府这般狂妄,你当我许腾的府邸是你栖身的观窑吗,指着谁便要见谁?”

此时许腾浑身上下流露出久居上位的那股威严,让顾清微微感到一丝压迫,便是连那伏身在屋顶上的伍若彤也忍不住暗暗叫好,望着他的眼神也是异彩连连。这个不经意间走进她心中的男人,难得展示的这狂傲的一面,让她一时心驰神往。

“尚书大人好大的威风!”那顾清也没想到许腾居然也有这么强硬的一面,可他也不是被吓大的,以他堂堂江湖人称四魁手之幻手的身份这般服软了,传扬出去,不知还要被江湖中人如何耻笑。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是把许府闹得鸡飞狗跳,他也要把许言揪出来。

“今日许言若是不现身,我便要让许府上下……!”

“怎么?你还敢大开杀戒不成么?”顾清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半空中传来一声娇喝。话音刚落,便见一道枫红般窈窕的身影卷起阵阵罡风,飘然落在顾清的面前。

“你是……?”顾清定眼望着眼前这突兀出现的女子,那熟悉的绝色容颜之中依稀还流露出以前那般的暴戾和狂躁,但更多的却是祥和与淡泊。

“彤彤……!”顾清望着伍若彤心中亦惊亦喜,忍不住脱口唤道。

“我呸,彤彤也你叫的么?”伍若彤冷冷地喝道。她这一喝倒是魔女的本色彰显无遗。

“嘿嘿!”那顾清尴尬一笑,旁若无人地谄媚道,“这些年你躲哪里去了,我找你找得好苦,你还是那么年轻漂亮,光彩照人,可你看我为了你熬得这一头的白发!”

“呼……这么多年,你这浑身的酸味还是这么浓!”伍若彤长吐了一口气,摆了摆衣袖,眼神微微散涣,好似想起了年轻时的影像。

许府中人惊愕地望着伍若彤,不知道她是如何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王其和蒙巴也是心下震骇,这女子的轻功的修为比起许言来只高不低吧。

只有许腾面色复杂地望着伍若彤,她果然还是没有离去,一直在暗处守护着自己。刚才那道士叫她什么?彤彤……蓦然那个许腾曾经联想过又很快被他否定的名字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伍若彤!难道真的是她吗?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她?那魔女的名字如何也不能和这在他脑海中温柔贤良的女子重合一起。许腾拼命地否定着,可心底却有一股声音倔强的要他去承认。

“顾清……!”伍若彤猛然从回忆中挣扎出来,冷冷地看了顾清一眼唤道,“今夜你想从许府要人,却须得问问我答应不答应。”

顾清听伍若彤唤自己,刚想腆脸凑上前去,可一听伍若彤后面的话,顿时心中一凉,想起了伍若彤这突然出现,不是来和他叙旧的。

顾清那张脸慢慢变得阴郁起来,惊疑不定地望着伍若彤沉声道,“你什么时候和这许家人攀上交情了?这般护着他们?”

“这个无需你多问!”伍若彤抬手捋了捋被夜风吹散的发髻,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风情,让顾清心中好一阵抓狂。

他年轻时苦苦追求伍若彤,可伍若彤对他视而不见,整颗心都吊在了封钟的身上!封钟隐居后,伍若彤也从江湖中销声匿迹了,这么些年顾清虽然没有四处寻找她,可也花了不少心思打探她的下落。如今人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却是来和他做别扭的!

“这么说,今夜你定是要拦着我了?”顾清不甘心地问道。

“你意如此,如之奈何?”伍若彤微微一笑,眼神却是控制不住关切地瞥了许腾一眼。

这一眼却是一丝不落地被抓在顾清的眼中,顾清心中一震。伍若彤眼神中那遮掩不了的柔情,顾清如何感觉得不出来,难道她和许腾已经有了什么?不,不可能,虽然传言封钟已死,可以伍若彤的个性如何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便喜欢上了别人。

可感情的事,便是这般不可为人琢磨,否则这看不着,摸不透的念想如何能让人断肠、癫狂。伍若彤还真就是喜欢上许腾了,便如当初第一眼看到封钟一般。

“若彤,你是知道我的心意的!”那顾清心中泛起一层层的酸意,竟不管不顾地当众想要向伍若彤表白一番。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伍若彤抬眼望那着深邃的夜空,那一丝伏在她眉梢的惆怅愈加浓烈起来,终于要让他知道了吗?我以为还能再隐瞒一段时间,让他的心中能再多填进一些我的好!

“我伍若彤的心意又有谁能知道呢?知道的,谓我心忧,却背我而去,至死未谋一面,不知道的,谓我何求,自以为赎罪,却不堪情负!”说着,伍若彤一脸凄迷,却又毫无顾忌地凝望着满脸惊骇却尤不敢相信、几乎不能持身的许腾。

“也罢,也罢……!”顾清望着伍若彤那有些凄惨的神情,把心一横,“今夜念着你我往日的交情,我可以走!”

顾清此言刚落,便听一声清朗传来,“既然来了,为何还要再走……!”

第十四章 紫烟破衲功(上)

一道粉白两色交融的光影如流星一般划过夜空,众人正要抬头,一位一身孝白长衫的青年手拉着一位天姿国色的桃红少女,悠然落在人群之中。

“哥哥……!”许瑶瑶一脸惊喜地呼喊着,快步走到那白衣青年的身边。

来者正是从大明山随楚宓转回京城的许言和虚洛嫦。

许言朝许瑶瑶微微一笑,再朝虚洛嫦点了点头,待她们退后。许言轻身来到伍若彤面前,微微瞥了一眼许腾,按下起伏不定的心绪,恭恭敬敬地跪倒在伍若彤面前,朗声道:“徒儿许言,拜见师姑!”

伍若彤见许言依然像从前那般向自己行礼,心潮澎湃,几乎忍不住泪下!难道许言原谅自己了吗?她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跪在地面上,一脸诚挚地注视着自己的许言。

许言当初的心中如何没有恨,可恨又有何用,他的心中又真的能对伍若彤生出多少恨意?若不是她出手相救,自己的性命恐怕在梁国的时候便已经没了。只此,许言的心中便她恨不起。时间长了,许言慢慢地开始理解,理解伍若彤,理解自己的母亲。

因为他知道母亲的心中是有快乐的,而伍若彤的心中却只有苍凉与悲哀。

所以,现在的他对伍若彤没有恨意,一如往昔的崇敬。今夜,她能出现在这里,说明许言之前的判断没有错,这位师姑是心狠的人,也是多情的人!

“起来吧……!”伍若彤挣扎着伸出双手扶起许言,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她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可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就到来,而许言会如此包容她,让她心中更加羞愧!

许言缓缓转过身来,望着一脸愕然的顾清,淡然道:“这位道长深夜来访,有何指教?”

顾清望着眼前这位风度翩翩的白衣青年,他没想到此人居然是伍若彤的徒辈,伍若彤的师兄弟就只封钟一个,那么他也就是封钟的徒弟,这让已心生去意的他,一时间踌躇了起来。

“你就是许言?”顾清反复地打量着许言,此人年纪轻轻,这一身的轻功却已经到了连他也只能望而兴叹的地步,虽然手上的功夫他未必是自己的对手,可自己要伤到他也是不易。

“正是!”许言昂然上前了一步道,“道长可就的是江湖人称‘长真道人’的顾清?”许言能猜出他的身份,非是他听到前面的谈话,而是如今这江湖中能和伍若彤这般言谈的道士,除了顾清,他不知道还能有谁。

“哈哈……!”顾清一声长笑,面露自得之色,“你小子还有几分眼里,居然能识出贫道的身份,倒也不简单,难怪我的徒儿会败在你的手中!”

“你的徒儿?”许言略一思量,便明白顾清口中的徒儿是谁,便傲然笑道,“宋浩,他那点修为还入不了我眼中,他是败在我的护卫手下!”

“哈哈!”顾清放声笑道,“你那点伎俩瞒得了别人,如何能瞒得过我!只是没想到,贫道一生从未听闻这江湖中有人能把《泣吟萧诀》练到了‘人’字诀,今日却是让我见到了!”

许言见他说穿,也不以为奇,以顾清在江湖中的地位,能知道这些自然没有什么疑问。

“只是自从黄眉子前辈仙去之后,这落霞岛飘韵门的门徒中便再未听闻有人能把《泣吟萧诀》修炼到‘人’字诀,你又是如何做到的?”顾清不无好奇道。

顾德此言一出,除了虚洛嫦,那伍若彤和出身飘韵门的王其神情大震,没想到许言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居然能把《泣吟萧诀》练到第三层,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呵呵……!”许言淡淡地笑了笑,“无他,机缘巧合而已!”

顾清意味深长地望着许言,舔了舔嘴唇道:“你若是愿意把其中修炼的奥妙告诉我,我愿意拿我毕生的绝学与你相换,你看如何?”

“哦……?”许言闻言有些惊讶,便问道,“道长也会吟萧?”

“贫道虽非附风颂雅之辈,但对萧艺却也略通一二,否则我要你这修炼《泣吟萧诀》的奥妙又有何用!”顾清瞥了许言一眼,笑道。

许言闻言轻蔑地瞥了顾清一眼,虽然自己心中已经略微摸到了如何会突然间突破到‘人’字诀的关键,可如何能告诉眼前这位心怀诡意的道士呢。即便是告诉他,他也是做不到,这天下间能抚琴弄萧到曲境通达的人,好像除了他自己,还没听说过有第二人。

“怎么?你不愿意?”顾清看着许言脸上流露出来的神色,不禁心头微微有些恼火。

“这其中奥妙告诉你也无用,你是做不到的!”许言淡淡地笑了笑,“再说我要你的绝学又有何用,你所谓的绝学能比得上我恩师的‘天花剑诀’和‘摘星微步’?”

“你……?”虽然顾清知道自己比起封钟来还稍逊一筹,可也受不得许言贬低自己这些年苦心而成的造诣,恨得牙齿哩啦作响。

“废话少说!”许言撩襟而起,朗笑道,“你今夜来寻不就是为了来替你的徒弟来讨个说法么,许言正想向道长讨教讨教!”

“哈哈……!”顾清怒极而笑,手指许言说道,“今夜贫道原本是打算看在若彤的情面上,放你一马,没想到你小子倒和封钟当年的狂傲有几分相像,那老夫就来领教领教!”

顾清单手反掌而立,定定地望着许言。

“言儿!”伍若彤轻声荡到许言的身边忧虑道,“虽然你初窥‘人’字诀,却还不知道顾清的对手,他既然有意离去,为何还要如此执着?”

许言望着伍若彤那眉目间浓浓的忧色,轻轻一笑,“师姑勿虑,徒儿虽不是他的对手,可他也轻易伤不了徒儿!”许言说着,拈起腰间的玉箫,上前几步,横萧立于顾清的面前。

第十四章 紫烟破衲功(下)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起来,许腾等人虽然心有担忧,但是有伍若彤在,危急时刻她自然会出手相助,所以很自觉地带着众人往后退去,把中间的位置留给了许言和顾清。

许言脸色平静地望着顾清,但他的心中却是涤荡不已,不是害怕,是感觉到终于要和这内陆中顶尖的高手过招,兴奋得无法控制。

“来吧!”许言一声清喝,提萧便朝顾清冲去,他知道这老头自侍身份,不会率先向许言动手,那么只有他先出招了!

许言飞身而起,萧尖轻压,直取顾清的眉心而去。

顾清单手而起,立掌迎向许言的玉箫。许言手腕一抖,萧尖偏过顾清的手掌,缠绕着他的手腕而上,一招‘萧雪穿云’便施展开来,正当他玉箫要点在顾清手腕处的时候,异变突生,顾清的手腕连连晃起,竟反绕上许言的玉箫,一时间之间顾清的手掌变化出数十道掌影。

不愧是‘幻手’顾清,刚和许言对上手,这一只手掌便幻化而起,牢牢罩住许言的玉箫。

许言不敢大意,刚想提萧而起,却发觉玉箫好似被顾清的掌风所吸,竟然不能动弹!许言也不慌,一股真气从掌中灌入萧中,真气在萧管中未加许言引导之下,四处乱窜,只听一声声刺耳的箫音破空而起,真气从萧孔中喷涌而出,好似利刃一般,飞舞着朝那掌影而去,只听一阵阵让人牙酸的气流直破那顾清的一道道掌影。许言顿觉萧尖一轻,但他却没在退去,一招封钟所授的‘舞梅弄影’连绵朝顾清而去……

此时顾清心中微骇,自己的绝学百幻分身手,便这样被许言轻易破去,虽然他只用了不到七成的功力,可让一个后辈好似轻描淡写般化解而去,想来自负的顾清也是觉得自己好像被许言狠狠地刮了一个耳光!可还等他心中有过多的想法,许言的玉箫卷起阵阵罡气,化成点点光影朝他门面而来!

顾清已经不敢托大,提起双掌,真气从掌心连绵而出,顿时化成一道气障,生生挡住许言的那化影而成的玉箫。

许言的右臂顿时一滞,一股澎湃的气息从玉箫处传递而来,引起萧管一阵阵轰鸣,气息愈加浓厚,如同积汇溪流而成的江河,化作一道凌厉的气流,朝许言手掌心轰去!

许言心下大惊,体内的‘人’决翻涌而起,瞬间汇入许言的右掌,绵绵奔入玉箫中,迎着那到气流而去!

那被许言灌入玉箫内的真气却是极为怪异,沿着萧壁轻转而起,好似春蚕吐丝一般,慢慢地把那股气流包裹而起,让这道气流随着许言的真气旋转而起!

“萧魂意气……”顾清一声惊喝,便想收回那股气流!那如今那股气流却已经不再受他控制,如今他只能持续输送内力,否则那道气流一但完全被许言控制,反噬而回,顾德只怕不好消受!

那到诡异的真气正是许言突破‘人’决所成的一道独特的控气心法——‘萧魂意气’,但凡人力所成的气息无不所控。那日蒙巴与宋浩对决之时,许言正是以箫音为桥,搭连蒙巴体内的真气,再通过此法控制蒙巴的真气,从而让蒙巴的四肢随真气的流动而动。

顾清的黑脸越来越凝重,额头汗水渐渐凝聚而起,他的脸渐渐变成了浓郁的紫色!那额发间的汗水随着顾清的脸变成紫色,一点点化成紫烟一般,蒸腾而起……

“紫烟破衲功……!”伍若彤一声高呼,想要提醒许言。伍若彤没有想到,短短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顾清再出绝学。她情急间高声提醒许言,可许言如何能知道这紫烟破衲功的厉害。

顾清此时却也百般无奈,如果不用此功,这一招被自己的气流反噬,便是败了!他虽然知道《泣吟萧诀》突破到‘人’决后那‘萧魂意气’的厉害,可这招独特的控气心法百年来从未有人能习得,所以他也是只闻其名,却亦从未体验过。

许言听得伍若彤的提醒,不敢大意!体内的‘人’诀飞速运转,手掌中的真气如潮一般涌入玉箫中!许言的手掌中心顿时发出一阵耀眼的红光,一层层灼热的氤氲升腾而起……

场外的众人除了伍若彤和虚洛嫦,一个个神情惊骇地望着场中的两人,两人直接过手仅仅数招而已,便已开始全力而赴,这是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巅峰对决。

玉箫内的轰鸣声渐渐小去,那股气流随着许言的真气旋转见,已经完全融入许言输入的真气,许言清啸一声,玉箫内的轰鸣声再次冲天而起,萧内的真气如卷起的惊涛一般,直冲那到渐渐化成紫色的气障而去……

顾清望着这道直冲气障而来的,脸上稍显凝重,嘴角却挂起一丝笑意,紧跟着狂啸而起。

终于要来了吗?许言双眼微眯,体内‘吟’微动。

正当那真气撞上气障的那一刹那,气障消失了,好似它从未存在过一般!

当众人以为那股真气会直冲顾清胸口而去的时候,徒变而起,顾清那两只黑紫的手掌,如同握住了生死间的奥义,天地间好似为它所划分,那两只手掌轻缓的牵引着那股真气,掌若龙首戏珠,穿云投水而起,掌式紧跟再变,一层层切向那股真气!

许言眼看那股真气便要在顾清的双掌之下,消逝而去!体内‘吟’再起,又一股真气没入玉箫内,萧洞音啸四起,倾刻间便凝线而成,汇到萧首,箫音便如利剑一般直刺顾清的双耳而去……

‘萧吟春晓’。关键的时刻,许言用出了能撩人心神的‘萧吟春晓’。

顾清双拳挥动间,只觉耳内一阵钻心的痛楚,心神大乱,掌力稍弱,不等他分神阻挡,许言摘星微步一出,已经飞至他的面前!

顾清忍痛连拍数掌,不及完全卸去那股真气,便抬掌迎上许言的玉箫。

“哄……!”一声炸起,场内罡风连卷而起,卷起一地的雨水和枝叶四散飞去!流窜的气流裹着地上的杂物急涌而来,扑得众人忙抬手遮挡!

“啊……!”许言痛呼一声,口吐鲜血,身体如同射出的弩箭一般,飞了出去,直朝一块岩石上撞去……

第十五章 非十年不能(上)

改名字了,因为有些书友觉得原来的名字太过拗口,又不太好理解,所以江南把原来的名字改了,新的封面暂时没做好,还是老的封面过渡几日,希望新的书名大家会喜欢,一如既往的支持江南!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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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许言此时已经无法控制身形,便要一头撞上那块岩石……

“言哥……!”虚洛嫦一声悲呼,正要飞身而去。却见空中的许言,突然抬起左掌拍上那块岩石,又是一阵轰响,岩石碎裂飞散!许言借力,侧身翻滚数圈,略微有些踉跄地落在地面之上。

“呼……”众人顿时大松了一口气,虚洛嫦的手紧紧地抓着许瑶瑶的胳膊,疼得许瑶瑶好似胳膊都要断了,可愣是忘了呼痛一声。

“痛快……!”许言稳步走到顾清面前,擦了一把嘴角的鲜血,高声呼道。

此时的顾清只是略微退后了几步,嘴角挂着一道血丝,脸上的紫气已经完全褪去,充满纠结之色的望着许言。此刻他体内也是气血翻涌,和许言对上一掌,又被那残留的真气轰在胸口,如何会没有受损。只是相比与许言,他体内的伤势却要轻上许多。

顾清看着许言那一脸的振奋之色,丝毫没有落败的气馁,也忍不住有些欣赏许言的豪气。

许言喘着气,眼放精光地望着顾清笑道,“再来……!”

顾清闻言微愣,这小子打上瘾了么?自己刚才双掌全力拍上,想必已经让他体内受了不轻的伤势,他凭什么还能再和我对上一场?

许言似乎看出了顾清的疑问,拍了拍胸口已经被顾清掌风划得七零八碎的长衫,抬脸凑到顾清地跟前问道:“老头,你实话跟我说,如果我用上摘星微步,你能追上我么?”

顾清愣了愣,虽然不解许言为何这么问,可还是红着脸如实回道:“我的轻功实不如你!”

“那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不用这胜过你的身法来和你纠缠,却明知道自己的功力不如你还要和你硬对一场?”许言继续问道。

顾清被许言这么一问,心下一想,也是啊,这小子明知会如此,为什么还要这样做?顾清想着,便盯着许言,心里竟有些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无它,就是想知道和你的真实的差距有多少!”许言狡黠一笑,浑然没有一点体内有伤的样子,说着转身走了几步,复又转回来问道,“怎么样?还要再来一场吗?”

顾清看着许言的那似挑衅又似渴求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感觉有些失落。自己今夜明明是想来教训这小子的,可为什么好像是在陪着他修习一般。

“你不是有剑么!”许言看到顾清背负着一把剑,便提议道,“我还是用萧,我看看我们之间这剑术上的差距还有多少?”

“那之前那一场怎么算?”顾清问道。

“那自然是道长把在下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如此道长可满意了?”许言笑道。

许言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笑了,几乎都已经忘记了许言体内还受着伤。

虚洛嫦听到许言口中喷出这么粗俗的词语来,掩笑间,一双美目也忍不住狠狠地剜了许言一眼。

顾清也是面露笑意,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心想:封钟也算是收了个好徒弟,比起我那徒儿来,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如不是自己有求于那位,如何会收下这样的人做徒弟。

一声清脆的龙吟声响起,顾清一把抽起背后的宝剑,轻挽了一朵剑花,指向许言笑道:“贫道就陪你好好耍耍!”

“道长,请!”许言星眸一凝,横萧正色道。

这次顾清也不客气,清啸一声,抬剑便直取许言胸间。

许言轻笑一声,提萧迎上剑锋,一招《天花剑诀》中的‘兰摇陌野’便自然而然的施展开了,玉箫直立而起,左右疯狂摇摆,化成一道玉色的光影,如同一丛随风轻摇的兰花。

“铛”一声响,那玉箫不愧的千年寒玉所成,遇到顾清如此锋利的宝剑,竟然丝毫留不下一丝剑痕。

一番连打之后,许言萧式突变,错过顾清的剑锋,一招‘春梅问冷’直取顾清的腹间而去。

顾清冷笑一声,挥剑一荡,破开萧气,剑身贴上玉箫直劈许言的手掌而去,许言微微一惊,玉箫发出一阵嘶鸣声,顿时顾清的剑好似被玉箫粘住了一般,再也无法劈下。

许言顺势牵着顾清的剑落下,还没等顾清反应过来,倒跃而起,一下便落到顾清身后,一个迎风望月,身体后仰,玉箫吟啸间便直取顾清的腰间。

顾清转身不及,就地一个翻滚,堪堪躲过许言这一招。

“道长,你可要小心了!”许言嘴上提醒了一句,脚下却没有慢下半拍,单手点地,一个侧翻直追顾清而去。

顾清忙抬剑抵挡,可那剑又好似被玉箫粘住,被许言一拽,宝剑几乎脱手而去。

顾清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如何能被许言再次得逞,一股真气猛然灌入剑身,宝剑一阵激荡,震开玉箫,不等许言抽回,剑身边如灵蛇探洞一般,直取许言喉间而来。

许言高呼一声“来得好!”竟迎着着剑头而去,待剑头将要刺中许言的时候,众人一阵惊呼声中。说时迟,那时快,许言一个倒拔杨柳,单手撑地,剑锋贴着许言的鼻尖刺过后,许言飞起一脚,便踢向顾清下腹。

顾清飞身后腿而去,手中却没有丝毫落下,抬剑便狠狠朝许言劈去,许言的右手终于得空,抬萧便挡,又是“铛”的一声。

不等顾清抽剑而回,许言横身倒转飞起,玉箫直点顾清的手腕,左手往顾清的腹间探去。

顾清心头一阵火气,说好比剑,怎么手脚全都用上了,你会有脚,我就不会吗?思量间,顾清抬起右腿便迎上许言的左手,而右手一个翻转,躲过玉箫,便自刺而下!

第十五章 非十年不能(下)

今天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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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言不慌不忙,玉箫连转,荧光泛起,化成一涡旋流,好似一张扑水而开的莲叶,罩住剑身,这便是一招‘荷风渡津’。而那探向顾清的左手却是一记虚招,不等顾清的右腿踢上,便一掌拍向地面,整个人反弹而起,跃高数丈,于半空中急速旋身,玉箫连连挥洒,舞出一道白练,玉光映着新出的月华闪烁间,化作似点点如从星河中坠落的流星直取顾清而去!

顾清心下大惊,这是什么招式,封钟从未使出这样的剑法。顾清来不及思量,挥剑迎上,剑锋虹光四射,刺上许言。

许言不改直下之势,手腕急颤,那直落而下的流星顿时光芒咋起,催枯拉朽般砸灭那激射而来的虹光,不等顾清再变,玉箫涌起一阵浓绿的烟晕,如同一团烈火焚身而起,接着一声龙吟般的箫音咋起,玉箫宛如那一条穿云而下的绿龙,呼啸间,穿过顾德挥舞而起的剑影,张口便咬上顾清的右肩!

“砰”一声,顾清吃痛,手中的宝剑轰然落地,等他抬眼望向许言之时,许言手中的玉箫已经点在了他的喉间。

许言面含笑意地望着顾清,收起玉箫。夜风扬起白衣,忽忽瑟瑟,如水的月华洒在他的脸上,映得原本风度不凡的许言,宛如画中人一般。

顾清一脸的灰败之色,黯然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宝剑。

“道长,承让了!”许言把玉箫插回腰间,对着顾清微微一拱手。

顾清垂首摇了摇头,颓然道:“贫道技不如人,谈何相让。没想到许掌院的剑术如此高明!”

许言笑着摆摆手,谦虚道:“道长过誉了,至此一招,下回再见,道长自然能轻易化解!”

顾德听到许言此言,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抬眼望向许言问道:“之前那一招,可也是《天花剑诀》中的招式?”

许言微微点了点头,怅然道:“此乃恩师所授的最后一招,名为‘流花飞龙’,此招乃恩师归隐后,偶然间见到那夜空划落的流星感悟所得,所以江湖中人未曾知晓!”

顾清闻言,了然地望了许言一眼,朝他微微一礼,惭愧道:“无论如何,此番是我败了!”

许言轻轻地摇了摇头,叹道:“许言此番算是取巧而胜,今夜与道长两番比试,许言才知道自己与道长的差距,许言若想比肩道长,非十年之功所能成啊!”

顾清知道许言这是在恭维自己,若是等哪一日他的《泣吟萧诀》到了‘和’字决,领会了‘萧啸九天’,那时他便是能破了这‘流花飞龙’有不是许言的对手了。

顾清看了看许言,提剑入鞘,缓步走到伍若彤的面前,几番犹豫之后,还是开口道:“你我近二十年未见,今日相逢,我心中甚喜,不知……!”

顾清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伍若彤抬手制止,伍若彤淡淡地看了满脸失意的顾清一眼,心中略微不忍。如今的她因为这一个多月的折磨,又和许腾这番际遇之后,心态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虽然身上的戾气一时消除不了,可的她的心已经柔和了许多,二十年前对顾清的不屑已经转变为了不忍。

“见或不见,又有何分别,你见到眼前的我,却已不是十八年前的我,你看不见的我,却是十八年后的我,情从未在,有岂是这见与不见中,能思量的。”伍若彤声若飘渺,不带一丝情意,只是见顾清痛苦之色,还是忍不住安抚道,“无论如何,今日意外一见,还是让我想起十八年前的回忆,虽然不堪回首,但总是聊胜于无!”

顾清忍下心中的悲苦,默然地点点头。他已然明白了伍若彤的心意,十八年前不能接收他,十八年后同样不能,不舍地凝望了侧身而立的伍若彤,心下一横,慨然道:“保重!”。便不留只言片语,化作一道黑线,在树梢间几个腾跃,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许言望着飞身而去的顾清,抹去心头的一丝惆怅,缓步行到许腾的面前行礼道:“父亲!”

许腾此时心中有如翻江倒海,一直未曾平息过。便是看许言和顾清交手,也颇有些意兴阑珊的味道。不是他不关心许言,只是今夜这突如其来的确定,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不敢去相信,那个救了他的性命,又照顾了他三天两夜的女子真的就是那个魔女,那个当初被自己在心中不知道撕裂过几次的魔女。

许腾木然地望着许言,朝周围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散去,然后轻声对许言说道:“你随我回房!”走了几步,望向伍若彤那孤独的背影,心中一阵纠结,终于还是说道:“你也随我来……!”

伍若彤有些不敢相信地转身望向许腾。她的心中做了许多种假设,许腾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会如何对待自己,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许腾竟然把她叫到他的身边。

伍若彤看到许腾肯定地点了点头才转身而去,心中忐忑间竟跃起了一丝欢喜,忍不得便想着许腾把自己和许言叫到房中会做什么打算。

许腾坐在书房中的书案后,许言和伍若彤各怀心思地分坐两边。

半晌,许腾才开口道,“为父那日在卧牛岭便是为她所救!”许腾这毫无铺垫直白而出的一句话,让许言惊讶间却也有些摸不到头脑,自己的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许言望着对面一脸淡然的伍若彤,却不知道她的内心中不安到了极点,她体会不出许腾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是想做一个了断,还是阐述一个事实,是打算一笔揭过,还是重提旧恨。

“她在梁国的时候救过你的性命,此番又把为父从巨石下救起,如今不是她欠我们许府有多少,而是我们许府欠她有多少,你明白为父的意思么?”许腾定定看着许言问道。

许言忙站起来回道:“孩儿说过,母亲的死本不怨师姑,那夜初阳台上,百般为难我和母亲却只是为了舒缓心中的怒气,并不是非要置母亲与我于死地,只是母亲那般决绝……!”

“你别说了!”许腾无力地抬手阻止许言,“这些为父心里都清楚……!”

许腾走到许言身边,拉起许言把他推到门外,然后关上房门,返回书房,在伍若彤目瞪口呆之间,对着她轰然跪倒在地……

第十六章 只怕委屈你(上)

许言有些莫名其妙地站在许腾的房门口,望着那紧闭的房门,轻轻的嘀咕了几句,不知道许腾把他叫来,说了几句又把他赶了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可看他和伍若彤之间的神色,好似并非只是救与被救那么简单,难道他们早就认识了吗?

许言疑惑地摇了摇头,终于忍下想要探听一番的念头,返身往自己的暖阁走去。

伍若彤泪如雨下地望着跪倒在地浑身颤抖不已的许腾,伸手想要扶起他,可许腾执意不起,便哽咽道:“你这是为何?是想看我的笑话吗?”

“不……!”许腾断然地摇了摇头,说道,“你和我说过,你是来还债的,我今日才明白你所谓的债是为哪一桩,可这债你还不起;而我许家欠你的,我也还不起!”

伍若彤看着许腾那坚决的神情,不知道该如何来表白自己的心意,只能颔首任凭眼泪不住地往外涌,颤抖地双手紧紧地抓住许腾的胳膊。

“如果那时候我知道是你,卧牛岭那日,我情愿死在那巨石之下,也不愿意为你所救!”许腾痛苦地望着眼前这位悄然走进他的内心,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的女子,“你救我,我可以狠下心来不承你的情,可那三天两夜你为我所做的,我想把它都忘了,可我做不到!”

许腾言到以此,两行浊泪忍不住滑了下来,“自从我夫人过世之后,每到夜间,我总能感觉有道目光若有若无地伴随着我,原来我以为那是夫人在天有灵,不忍看我一人孤苦。可我直到今夜才知道,原来是你,是你一直守望着我!”

伍若彤呆呆地望着许腾,没想到,她真没想到,许腾居然能感知到自己的目光。伍若彤闭上眼睛,可那眼眶中的泪水依旧从眼缝中挤了出来,她突然间感觉心中有那么一点委屈,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却逃不开许腾口中的孤苦二字。

“我知道……我知道夫人和你还有那封钟之间的情感纠葛,夫人刚过世的时候,我咬牙切齿地恨过你,想要亲手杀了你。可到后来我整理夫人遗物的时候,发现她以前写下的一些小稿,才知道这么些年来,她对封钟对你,心中一直有着那么深刻的愧疚!”

许腾一把抓起伍若彤的手,颤声道,“我这一跪,是替夫人为你跪下,她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绝情玩弄的人,她心中的痛苦没人能知道,即便她嫁给我这二十年来,我也从来不知道她心中的悲痛!”

“我知道……!”伍若彤蹲下,反手紧紧地抓住许腾的手,泣道,“以前的我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癫狂……冷血……暴戾……成为了我的全部,可即便如此,那夜在初阳台我并非存心要逼死绿萝,我只是想发泄我心中的怨气,我真的没想到她会这般刚烈……你相信我么?”

“我若不相信,怎么又会替夫人跪在你的面前!”许腾摇晃着满头的白发,悲声道,“我以为夫人嫁给我这些年是快乐的,可看了她的小稿后,我不知道这二十年她的内心是否有一天真正快乐过,或许,她这样的选择才是她追求的快乐!”

“你这样说,可是……可是原谅我了?”伍若彤泪眼迷蒙地望着许腾,希望能听到她肯定的一声回答。

许腾望着伍若彤,她那布满泪水的眼眶中,那双清澈的眼眸如此诚挚的盼望与期待着,无声地传递着她内心的纠结与不安,许腾敞开心怀去感知着这一切,缓缓地点了点头。

伍若彤见此,终于忍不住掩口失声痛哭起来,一头钻进许腾的怀中……

许腾惊慌地望着偎在自己胸口的伍若彤,双手举在半空中,不知道该如何安放,嘴里轻声地安抚着:“你莫哭了,可别让孩子们看到!”

伍若彤好似不曾听到一般,只是哭声渐渐地低落,身体却依然时不时地抽搐着。好是一会,伍若彤抬头幽怨地瞥了许腾一眼,抬起手便抓起许腾那举着的手,牵着它便放在了自己的肩头。

许腾呆呆地望着她,虽然俩人心中都有着对彼此难言的情愫,可终究是因为许夫人的死像是一道深不可测的鸿沟,横在他们之间,不可逾越!

可今夜这一番哭诉,却是一下间让他们释放出压抑在心中的感情,这鸿沟瞬间变成薄如蝉翼的窗纱,便是这轻轻一碰,好似一切如水到渠成般自然。

两人便这样相拥着,久久不曾分开……

许言回到自己的暖阁,在书房中等待着他的不是虚洛嫦,而是一脸泪痕的许瑶瑶。

许瑶瑶见许言进来,慌忙抬手擦了一把,站了起来。

许言见她好似刚哭过,忙走过去,搂着她轻声问道:“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

许瑶瑶黯然地摇了摇头,望着许言道:“我知道哥哥你做事情都有自己的道理,可我还是忍不住想问,哥哥明知那魔女害了母亲,为何还要那般……!”

许言闻言心中一绞,知道许瑶瑶的意思,微微叹了一口,牵着她的手坐了下来说道:“是啊,母亲的死和她不无关系,哥哥心中也恨过她,可是瑶瑶,你知道吗?”

看着许瑶瑶那不解地神色,许言继续说道:“仇恨会让人失去心智,会让人失去快乐,失去所有美好的一切,哥哥不希望自己活在仇恨中,也不希望你这样。”

说着他仔细帮许瑶瑶擦净脸上的泪痕,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竹林中那竹屋里的忽隐忽现的灯火,心中一暖,回身说道,“你知道哥哥在梁国的时候险些被奸人所害,是师姑出手救下我的吗?”

许瑶瑶有些诧异地望着许言,此事许言也只和许腾一人提起过。

“你知道是谁在卧牛岭救下父亲?”许言继续问道。

许瑶瑶何许聪明,许言这么一问,便知道了答案。她目瞪口呆地望着许言,怎么也不敢相信这让她恨入骨髓的魔女,居然救了自己的父亲和哥哥。

“如果没有她,父亲和我就都不在这个世上了!你说,我们是该把这段仇恨永远地放着心里,还是把它抹去?”许言望着许瑶瑶问道。

第十六章 只怕委屈你(下)

许瑶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显然还没恍过神来,许言告诉她的事情,她一时间着实还难以接受。

“我知道,你这一时接收不了!”许言回到她的身边,轻声安慰她道,“哥哥的心中何尝不痛苦,但我们如果一味执着于母亲的仇恨,那和我的师姑还有什么区别呢?她便是忘不了心中的仇恨,才会便那般歇斯底里,冷血无情!你愿意我们都这样吗?

“把它忘了吧,我想母亲在天之灵也会为此感到欣慰的!”许言说着怜爱地摸了摸许瑶瑶的脑袋,知道她还要时间好好消化自己的话,便轻声走出房门,往竹林中的竹屋行去……

依偎在许腾的怀中,伍若彤仿佛要睡去了一般。

许腾的胸膛那么瘦小,那么单薄。可伍若彤却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宁静,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避风的港湾,从此不用再流落江湖,漂泊无根。

“你打算如何开口向你的孩子们,说我们的事?”伍若彤满足地闭着眼睛,嘴里喃喃道。

“呃……!”许腾有些慌乱地直起身子,看着怀中的伍若彤,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世事转变得太快了,几天之前他们还是看着熟悉有似陌生的两个人,生活从来没有任何的交集,可此时却是相拥在了一起。

“常儿和言儿那边都应无问题,只是瑶瑶自幼与夫人的感情最为深厚,让她忘却这段恩怨,难啊……!”许腾摇了摇头,缓缓松开伍若彤,拉着她站了起来。

伍若彤羞涩地嗔了许腾一眼,自然是不满他松开了自己。感觉到许腾的身子有些麻痹,便抬手扶着他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我们之间已经如此这般,你要如何……!”伍若彤说到后面,不胜羞意,抬起衣袖遮住脸颊,便是再也说不下去。

许腾有些尴尬地望着伍若彤,被她流露的少女之态给狠狠地撞了一下。伍若彤虽然看着三十左右的模样,可实际已经年过四十,只因她未经人初之事,又有独特的驻颜心法,容颜依旧明媚动人,美艳不可方物,丝毫未有徐娘半老之势。

“问你话呢……!”伍若彤看着许腾这般呆滞地望着自己,心中欢喜着,却更加羞涩难当。

“这个……!”许腾捋了捋白须,故作镇静地思量着,脑海中的思绪却早已凌乱不堪。自己的夫人过世还不道两个月,自己就急着续弦了?且不说自己的几个孩子会如何看待自己,便是传言出去,他还如何在朝堂上立足?如何不会被天下人耻笑?

不可否认,许腾的心中是有伍若彤的,从许夫人初逝之时的恨,到看了许夫人手札的理解,再到三天两夜的感动,直至今夜这番坦开心扉交流与半推半却的拥抱。

时间虽短,可心中的情愫却无法掩盖。

“此事还须从长计议……!”在伍若彤的注视下,许腾终于开口道,“虽然你我心中有情,可也太过突兀,孩子们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即便是告诉他们,他们也很难理解。我不想伤害了孩子们,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伍若彤望着许腾,知道他能承认自己对她有情,已经殊为不易了,如何还忍心让许腾为难。虽然她的心中还是有一丝失望,她的失望并非是执着于一个身份,可不如此,她怎么能名正言顺地去照顾那些因她而伤痕累累的孩子。

伍若彤轻轻地点点头,伸手握住许腾的手,紧紧地拽着,动情道:“只要能天天这样望着你,我也满足了,我想只要用心忏悔,诚心地去对待他们,总有一日,他们会接纳我的!”

“你……!”许腾情不自禁地伸出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伍若彤的手,感动道:“如此,只怕委屈你了……!”

伍若彤洒然一笑,“比起给孩子们造成的伤害,这点委屈算什么!”

竹屋里,虚洛嫦独自一人坐在窗前,面色忧郁地望着窗外的竹林。

今夜许言和顾清的对决,也让她知道了自己和顾清这样的处在武林巅峰的高手有着什么样的差距,自己身负重振飘韵门的重任,虽然许言也曾经答应她,帮她一起实现这个愿望。可此刻她在感觉到自己离这个目标有多么遥远,不过,聊以自慰的是,总算也是突破了‘人’决,来日回到落霞岛对屈长老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虚洛嫦正想着,许言轻手轻脚地迈入竹屋中,见虚洛嫦正坐在窗前发呆,便悄悄地走到她身后,抬手蒙上了她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许言哽着嗓子,变着声线问道。

“噗哧……!”虚洛嫦的肌肤一感知到许言的手,便知道是谁了,再说这许府中还有谁敢这样蒙着自己的眼睛,再听到许言那不堪入耳的变声,忍不笑了起来。

虚洛嫦抬手把许言的手轻轻地拽下,回头怨了他一眼道:“老是这般没正形!”。说着想起许言那猥琐的声音,又忍不住娇笑了起来。

许言尴尬地握起虚洛嫦的手,想起自己那完全失败的变声,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适才在想什么呢?那般专注,连我进来也没发觉?”许言缓缓地抚摸着虚洛嫦的手问道。

“没什么!只是感觉自己和顾清这样的前辈还有那么大的差距,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重振飘韵门,心中有些感慨罢了!”虚洛嫦淡淡地说道。

“呵呵……!”许言疼爱地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不会太远了,你的修为与我相差无几,等我们双双突破了‘和’字诀,顾清便已不是你我的对手了!”

虚洛嫦撅着嘴,嗔了许言一眼,幽幽地说道:“可还不知何时才能突破‘和’字诀呢!你每日都这般忙碌,何时有空静下心来陪我修炼……!”

许言有些内疚地望着虚洛嫦,刚想出言好好安慰她一番。

“啊……!”一声惊恐的尖叫声划破黑夜的寂静,声响却是从许言的暖阁中传来。

第十七章 忘却而怀念(上)

许言腾一下站了起来,不假思索地便拉起虚洛嫦往自己暖阁的方向狂奔而去。

那许瑶瑶的声音,好似受到了莫大的惊吓,难道是顾清去而复返了吗?

许言和虚洛嫦跑回暖阁,却见慕容格和蒙巴带着这几个护卫已经站在了门口,小心地戒备着四周。

“怎么回事……?瑶瑶呢?”许言猛冲过来,张嘴就问道。

“哥哥……!”许瑶瑶听到许言的声音,忙对他应了一声。

听到许瑶瑶的声音,许言这才放心来,忙走进屋内,对着迎上来的许瑶瑶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许瑶瑶余悸未了地拉着许言重新走回了书房,指着书案的角沿说道:“你……你看。”

只见那桌沿上插着一把飞刀,刀刃上穿着一张叠合的信纸。

许言一把拔下那把飞刀,便张开信纸便问道:“你没看清是什么人掷进来的吗?”

许瑶瑶捂着心口,微微喘了口气回道:“适才我正想回房来着,刚抬头便看见这把飞刀射了进来,吓了一跳,便叫唤了起来,却是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顾德到楚,千万小心!”八个大字干净有力地写在信纸上。

“顾德?”许言抬手刮了刮下巴,把纸递给了虚洛嫦,心中开始思量起来。

“这贼子……,他还有胆子来杭州城?”虚洛嫦看了不惊反怒道。

虚洛嫦正说完,伍若彤搀着许腾颤颤悠悠地走进了书房。

许言不等伍若彤出声相问,便直言道:“有人飞刀掷书,说是顾德到楚国,让我提防着点,看来他来楚国还是为了我!”

“什么?”伍若彤微微一愣,一瞬间便恼道,“此人恶性不改,当初我真应该废了他的武功!”

旁边的许瑶瑶见伍若彤如此正大光明地走进来,还带搀扶着自己的父亲,惊愕地望着他们俩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也原谅她了么?

虚洛嫦抬手又把那张信纸递给了伍若彤和许腾,微微有些不安地望着许言。

虽然许言现在的修为已经今非昔比,顾德明着要和许言对上一场应该不是许言的对手,可俗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前面南蛮的刺客还没抓到,如今顾德又来了。

许言知道虚洛嫦担心他,无所谓地笑着摇摇头,示意她别担心。

伍若彤看完那张纸随手放在书案上,走到许言的身边轻声安慰道:“言儿,此事你不用担心,交给我便好,你安心忙朝廷的事!”

许言闻言一楞,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伍若彤,这……还是他认识的师姑吗?这语气、神态,和以前迥然不同,一个人如何能这么大的转变。

伍若彤看着许言那呆滞的神情,忍不住笑道:“怎么?不认识师姑我了?”

“嗝……!”许言尴尬地笑了笑,“只是感觉此次再见师姑您,好像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伍若彤神色微微一黯,侧首瞥了许腾一眼,见许腾急得脸都青了,朝她一个劲地摇头。

“父亲,你的脖子怎么了?”许瑶瑶见许腾老是摇着脖子,忙上前关心地问道。

“啊……?”许腾心中一乱,脸上也跟着慌了起来,忙低下头掩饰道,“为父这几日脖颈间感觉好是酸胀!”

许瑶瑶抬手便按上他的脖子,为他拿捏起来,嘴上埋怨道:“让你夜间少看些书,你就是不听劝!”

无伍若彤看许腾那慌张掩饰的模样,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瑶瑶,你和嫦儿一起送父亲回去歇息吧,我和师姑还有话要说!”许言说着向虚洛嫦点点头。

许腾闻言,愈加不安地朝伍若彤连连使眼色,见伍若彤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任凭许瑶瑶和虚洛嫦搀扶着他走出书房。

“师姑,请坐……!”许言见伍若彤望着许腾的背影迟迟不曾收回目光,心中不禁暗暗有些异讶,但也没有表露出来。

伍若彤直到许言出声才回过神来,颇有些不自在地随着许言坐了下来,当年在江湖中高来高去、言行不羁的魔女风采已经不复存在了。

待伍若彤做好,许言恭恭敬敬地对着她跪倒在地。

伍若彤莫名其妙地望着许言跪下,这父子俩怎的都是一个德性,她正要出言制止。

许言却已经抬起头来,望着伍若彤道:“师姑救下老父,徒儿无以为谢,此一拜聊表徒儿的感激之情!”

说着抬腿站了起来,轻身在伍若彤身边坐下,“师姑今日缘何这般凑巧,会到府上来?”

面的许言这看似不经意的一问,伍若彤微微有些不安地扭捏起来。如实回答,许腾的叮嘱还在耳边回响,如果编个由头,一时间也想不出让人心服的借口。

许言见伍若彤面有为难之色,便也不再追问,想起那日在母亲坟前看到那些祭品,忍不住问道:“我母亲坟前那些新置的祭品,可是师姑您置放的?”

伍若彤闻言身形一颤,面露痛苦之色,在许言的注视下,轻微地点了点头。

许言见此,心中微微一叹,早知今日还要愧心上坟祭拜,又何必当初那般咄咄逼人。但这样的话,许言对着伍若彤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过去的事情不谈!”许言振奋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笑望着伍若彤说道:“师姑此番来楚国可是寻徒儿有事?”

伍若彤抬首望向许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当初她寻许言所为何事,她几乎都要想不起来了,从初阳台那夜起,便已经被她彻底遗忘了。如今许言问起,她好一会才想起,可是此时的她已经不想再说了,她一生都活在仇恨之中,如今幡然顿悟,如何忍心再把许言推向那充满苦痛的深渊。

“怎么了,师姑?”许言看到伍若彤那踌躇的神情,便问道,“可是为师傅雪恨一事?”

伍若彤愕然地望着许言,没想到许言还是自己猜到了,也对,自己除了封钟一事还能和他有什么关联呢?

第十七章 忘却而怀念(下)

“师姑放心,师傅的血仇,徒儿一直牢记在心,但眼下还不是时候!”许言见伍若彤皱起眉头,会错她的意思,忙解释道,“如若是陆伯滔一人,凭你我二人再加上嫦儿自然能将他拿下,可他麾下弟子走狗众多,再有梁国为援,这便难了,徒儿以为……!”

许言还要再说下去,便抬手制止了许言,正当许言略微惶恐间,她声若意韵淡淡说道:“如果师姑让你放下这段仇恨,你可做得到?”

许言瞠目结舌地望着伍若彤,她说什么?她要我放下仇恨,她这是在试探我吗?

伍若彤转眼望向窗外,渺渺言道:“师姑不想你和我当年一般,活在仇恨中不能自拔,今日得你父子的原谅,师姑亦是悔不当初,可如今便是说什么都晚了!”

伍若彤说着凝望着许言道:“想要报仇不难,可要放下心中的怨念更难,师姑自初阳台那夜,便日夜反省这些年的作为,那日无意间救下你父亲,更得他的感化,放下痴怨,幡然悔悟。之前我寻你而来,确实是为了你师傅雪恨一事,可如今我对你师傅的这段血仇却已经看淡了,他虽走得凄惨,可内心并无一丝恨意,如今有你母亲陪他,也不知道他有多快活!”

伍若彤说着,心中微微泛起了一丝怨意,忙掩饰而过,看了看默不作声的许言继续道:“能够忘却仇恨而去怀念他,心中不是更坦然么!师姑相信,善恶终有报应,因果自有循环,陆伯滔终有一日要自食其果,你我不必执着,且笑看那一天的到来!”

“那师姑接下来可有何打算?”许言轻声问道。

打算?伍若彤被许言这一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望着许言那关切地神情,淡淡一笑回道:“玲儿自那夜后,便已被我遣回洛阳隐匿下来,如今师姑已是孑然一身,不知该去往何处安身……!”

许言看着伍若彤那落寞的神情,心中微微一痛,便出声道:“师姑既然暂时无处可去,不如便暂时留在府中,徒儿亦可早晚尽孝于您跟前!”

“如此……!”伍若彤故作迟疑的模样,可她的心中早已乐不可支,便是等着许言这句话,可却不能流露出来,“只怕你父亲还有瑶瑶他们,怕不会乐意!”

“师姑放心,此事交给我便是!”许言见伍若彤有意留下,心头大喜,忙拢下此事。只是他不知,许腾那便已无需他费心,只是许瑶瑶那边恐怕要多费上一些口舌。

夜色深沉得如浓化不开的墨砚,一轮弯月愈发明亮的悬在夜空中,雾霭轻柔地飘散在竹林间,夜风缓缓吹过,摇得竹枝如同轻盈而起的舞女,沙沙作响。月华如水一般轻柔地漫过窗棂,透过窗床前那如波摇曳的纱罩,清冷地映上床榻中人。

床上的许言一双黑眸,清明地闪烁着,丝毫不见一丝困色。

伍若彤已经被许言唤来的下人给领到客房去歇息了,不知道她会不会临睡前再到许腾的房中去探望一番。至此一场地下恋情保卫战便是在许府拉开了帷幕。

送走伍若彤,许言也没有再到竹屋去找虚洛嫦,而是翻身躺在床上,望着床帷,仔细地回味着今夜让他倍感困惑的事情。

那个曾经叱咤江湖,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女,居然让自己放下仇恨。这还是那个冷血无情、喜怒无常的她吗?许言不会怀疑伍若彤言语中的真诚与恳切,但他无法猜透为什么她会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

难道就是因为自己的母亲?可她这前半生,死在她手中的人不知有多少,为什么偏偏自己母亲的死对她触动这么大?许言不是伍若彤,自然是也无法理解她心中的感受。

他不知道这近两个月来伍若彤背后的故事,也不知道那三天两夜她和许腾之间发生的一切。

可无论如何伍若彤能做这样的改变,却是让许言始料不及的,也是让他欣喜万分的。

还有那张信纸,提醒他小心顾德的那张信纸,这是何人所掷?许言仔细地筛选着自己认识的人,到底是谁会来提醒自己呢?

顾德来杭州城,必然是为了自己身上的羊皮卷,伍若彤曾言及那背后指使顾德之人,便是陆伯滔。

方才伍若彤想她自己出手把顾德给揪出来,却被许言阻止了。许言知道顾德敢来杭州,必然先前在这杭州城内有了周全的布置,或许陆伯滔在梁国皇室的配合下,在杭州城早已安排相关的人手,如今要不要抓住顾德倒已经不重要,关键是要把这些潜伏在京都内的奸细一网打尽,如此方能为楚国除去一颗毒瘤。

南蛮刺客的事情还未了,又冒出梁国背景的顾德,让许言一时间有些心烦意乱……

杭州城城东,一间四处密封的石室内。

一个头罩黑纱斗笠的黑衣人正站在一位须发花白的青袍老者面前,低声地说着什么。

那须发花白的青袍老者赫然就是那顾德。

“如此说来,那顾清口中的若彤便是那魔女了!”顾德低首沉吟了一番,开口道,“没想到她也来楚国了,不过无妨,这魔女行踪飘忽不定,虽然不知此番来寻许言所谓何事,不过定然不会在楚国长期住下,于我们并未有什么影响!”

“顾堂主让我投掷书信,不怕打草惊蛇么?”那黑衣人叉手于胸前问道。

原来许言收到的张信纸,居然是顾德安排他投掷的,这……又是为何?

“呵呵!”顾德自得一笑道:“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所以我便是要打草惊蛇,要这小子给我好好窝在这杭州城内。这小子轻易安分不得,天目山那样的旮旯角落他也要呆上好几天。如今他是那位手中关键的一枚棋子,若是到时他东跑西跑,那位的计划可就实施不了了!而且以我一人吸引他疏密院的注意力,也方便堂内其他弟子的行动!”

顾德说着,面色复杂地看了看着身份不非同一般,让他看不透的黑衣人一眼:“时隔一年多再见许言,你心中感想如何啊……”

这黑衣人,竟然也认识许言……?

第十八章 朝议救济粮(上)

翌日,天未亮,许言便已经起床来,今日他要和许腾一同上早朝。

许言好好地梳理一番,穿上虚洛嫦亲手为他绣上沐兰花的那件孝白长衫,刚打开房门,便见慕容格和蒙巴早已等在门口,许言笑了笑便带着他们来到许腾的院门外。

不一会,便见许腾有些匆忙地从屋内赶了出来,刚到院门便见许言已经在等他,忙招呼着他就出府而去。

马车内,许腾和许言各坐一边,双双闭目养神着,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许腾不时地偷偷睁开眼帘,瞄上许言一眼,心想:这小子怎么这般沉得住气?昨夜伍若彤自然是施展她那绝世的轻功溜进了许腾的房中,然后把许言要把她留在府中的决定告诉了他,听到许言主动要留伍若彤,许腾也乐了,正愁不知道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说服许言他们把伍若彤留在府中,如此一来倒是省得他自己开口了。

这出府而来的一路上,许腾便等着许言开口和他商量这件事,可这都快到宫门了,这孩子却还是迟迟不开口,憋得已经准备好一肚子说辞的许腾,好是难受。

“言儿,你可有什么话要和为父说的?”许腾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许言睁开眼睛,有些困惑的望着一脸期翼的许腾,不知道许腾所指是何事。他这一路上光想着呆会在朝会上,如何向楚棣谏言帮助临安县城百姓重建家园的事情了。

正当许腾面露失望之色的时候,许言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连声说道:“对,对,是有事要和父亲商量!”

许言情急之下,也不去想为什么许腾会知道自己有事要和他商量,便继续道:“昨夜孩儿问师姑今后有何打算,看她面露落寞之意,孩儿心中也甚为难受。孩儿这位师姑自幼孤苦无依,是我师祖他老人家收养了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漂泊于江湖中,如今她想安下心来不理江湖中事,所以,孩儿便自作主张让她留在府中长住而下。父亲,您看这事……!”

终于来了,许腾心中一喜,脸上却故作惊疑之色,看着许言那有些迫切的神情,装模作样地不停捋着白须,好一会才开口道:“这个,这个……为父倒没什么意见,只是担心瑶瑶那边……!”

“这个父亲放心,孩子昨夜已经做了一些她的工作,想必她会有所体味,等过两天,孩儿再好好问问她的意思!”许言见许腾点头,心里舒爽,便也应下了此事。却不知道他被自己的父亲和师姑逗得团团转,却还浑然不知。

许腾闻言心中更乐了,没想到这小子,功夫早就花到前头去了,不愧是老子的儿子,这般体贴真是难得啊!

许腾故作凝重地点了点头,这才满意地闭上眼睛,靠着车厢暇寐起来。

马车很快就到了宫门,此时已经有好几辆马车听在宫门口,不远处还有几辆马车正笃笃地赶来。

许言扶着许腾从马车上下来,却刚好看见方之煌从旁边的一辆马车内走出。许言搀着许腾便迎了过去。

“伯父,好久不见,身体可好?”许言对着被下人搀扶下马车的方之煌恭敬地行了一礼。

“哈哈!”方之煌一声大笑走上前来,拍了拍许言的肩膀道:“我这身子骨硬朗着呢!走……我们边走边说!”说着看了看许腾,两人默契一笑,便携手同进宫门而去。

“子均,你这儿子可了不得,疏密院在他的打理下,可是井井有条,屡有斩获!且不说他院内的事务,便是前几日他那疏密院发动京都百姓为临安受灾的百姓,捐献衣物一事,也让老夫感佩不已啊!”方之煌赞赏地望着许言,对许腾说道。

许腾闻言连连摆手,笑道:“老大人,你可莫这般当面夸他,年轻人总是要多加敲打才好的!”许腾虽这般说着,可脸上还是流露出一丝自得的笑容。

“诶……?”方之煌却较真道,“这做得好便是要夸奖,若是都像你这般严厉,那他今后做事有何热忱而言?”

许腾苦笑着摇了摇头,满意地瞥了许言一眼。疏密院的事情他还真不太清楚,他也很少问许言疏密院内的事情。倒是兵部和疏密院经常互有通联,所以方之煌对疏密院的事情多少也了解一些。

他们说笑间,便渐渐地行近了广安殿前的广场,已经有不少官员各自站在固定的位置,几个御史,正站在一边,抬眼仔细地打量着站在广场中的官员。他们是负责记录候朝时有不雅举止、言行的官员,以备今后处理。

许言知道这些家伙难缠,待许腾和方之煌走到前头,才来到那个属于自己却有些陌生的位置,小心地低着头,不敢四处观望!

由于楚棣特许他不用上朝,所以许言已经有些日子没来了,今日若不是为了临安县城的百姓,他怎么得不愿到这里来受这番活罪。

两位点朝官此时见来的官员已经差不多,便拿着名册来到众官员之前,开始唱名。

一番周折后,果然没有唱到许言的名字,可一位点朝官还是注意到了许言,抬笔在名册上写了写,便轻声退去。

一会儿,便从广安殿内小跑出一位小太监,扯着公鸭嗓便喊道:“皇帝早朝,百官觐见!”

于是百来位官员便微躬着身子跟着这位太监一一步进了广安殿内。

待众官站好队伍,便是又一个小太监从龙椅后的屏风内转出,走到宝座台。

许言定眼一看,正是那满脸麻子的小太监童兴,那童兴显然也发现了难得来上朝的许言,向他微微一笑,便正色高唱道:“皇帝驾到,百官跪迎!”

众官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倒在地,口中高声唱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楚棣龙行虎步地从屏风内转出走上宝座台,稳稳地坐在龙椅上。

“众卿平身!”楚棣虚手一扶,看到群臣中赫然一身白衣的许言,浅浅一笑,清声说到。

“谢陛下!”百官陆续起身,站定,等着皇帝楚棣发话。

第十八章 朝议救济粮(下)

“今日早朝,朕有一事要和诸位爱卿商榷!”楚棣拧着眉头,环视群臣一眼,继续道:“近日仍有从富春县和钱塘县的百姓涌到京城来,如此东西各处城门外,已经挤下不少百姓,百姓避难而来,随身携带的干粮必然不多,长此以往,恐怕要出乱子啊,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陛下……!”率先站出来的却是鸿胪寺卿薄加禄,“如今各地雨势渐止,富春江大堤已然修复完毕,而钱塘县也未曾发生水患,臣以为,可遣返这两地的百姓,如此可保各处城门安宁!”

薄加禄的话刚说完,那吏部左侍郎程秉便出位反对道:“陛下,臣以为薄大人此议不妥!”

“哦……!”楚棣斜着脑袋瞥了程秉一眼,问道,“爱卿且说来!”

“陛下,自从青山湖大坝决口以来,各地沿江而居的百姓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哪日家门口的那条堤岸便会决了,故而才有这么多百姓纷纷涌向京城暂避。如果朝廷强制派人遣返这些百姓,到时如果有人带头煽动百姓,恐怕会引出更大的乱子,而且此举也有损陛下宽厚爱民的声誉,臣以为不妥。”程秉言之凿凿,让薄加禄驳无可驳。

“陛下,程大人所言虽然不虚,可臣却附议薄大人所奏!”此时一脸忧虑的太府寺寺卿毛柯站出身来,朝楚棣奏道。

“毛爱卿,说说你的看法!”楚棣抬指敲着御案,说道。

“陛下,如果让这些百姓继续滞留在城门附近,陛下担心会出乱子便是因为百姓用完携带的粮食。要让百姓安心,便只能由朝廷为百姓提供每日所需的口粮,可现在太府寺所掌的官粮已经着实不多了!”毛柯奏道。

“嘶……!”楚棣闻言,有些意外地吸了一口气。

殿内的其他官员一听如此,便也低声地议论起来。

“现在太府寺的粮库所剩的粮食还有多少石?”楚棣沉吟了一会,开口问道。

“回陛下,上月刚调拨北线大军各处大营共六十万石粮食,调拨东南水师及南线大军又有六十万石,如今粮库所剩不足四十万石!如今东西城门外至少聚集了六十万百姓,每天所需的口粮就要近五千石!”毛柯回道。

“如毛大人所言,粮库还有近四十万石的粮食,用来接济百姓个十几日应该绰绰有余才是,如何会不够?”程秉出声言道。

此时不等毛柯回答,太常寺卿苗谦出列奏道:“陛下,这临安县近四十万受灾的百姓,可全都指着这些粮食了!”

楚棣闻言点了点头,复又望向程秉。

程秉闻言心中略一盘算,微微朝丞相傅齐轩瞄了一眼,见他闭目不语,便继续道:“苗大人此言差矣,如今已到六月上旬,再过一月早稻便可收割,到时自然便有税粮入库,这四十万石粮食中只需十万石便可支撑临安受灾的百姓渡过一月,如何会不够用?”

毛柯一听,像看着白痴一般望着程秉耐心道:“程大人有所不知,这各地的税粮要完全收入粮库中至少需要两个月,而临安城的百姓谷物被洪水冲没,朝廷要接济到十月份晚稻收割时,如此一来这四十万石粮食用来接济临安百姓三个多月仅仅够数,如果其他州府再出现水患,粮库便真的无粮可用了!”

其他还有困惑的官员这才恍然大悟,纷纷交头接耳的商议起来。

“毛大人,这去年的余粮也没有了吗?”刑部尚书齐刚出声问道。

“这去年余粮按列,在今年五月时便由户部官员清点贩卖于一些为酿酒的作坊收买陈粮的粮商,如今却是一颗也不剩了!”毛柯摇头叹息道,谁能想到今年楚国会出了这么大的水灾。

一时间,朝堂上众官员忧心忡忡地议论开来。只有丞相傅齐轩一副老神自在的模样,便是连方之煌和许腾也是一脸忧色的交谈着。

许言对这粮食的数量没什么概念,但也知道朝廷没粮来接济那些避难在城门口附近的百姓。他正要抬头打量楚棣一眼,却看见孟佟站在武官队列的前头的外边,低着头转过来正对许言一阵傻笑。

嘿,这厮怎么也回来了?许言咬着牙回瞪了他一眼,把孟佟愣得有些莫名其妙。

楚棣起身走下龙椅,在宝座台上有些焦虑地来回走着,此事倒是让他有些为难了,这些百姓留留不久,谴又谴不成,这可如何是好?

他正走着,却一眼瞥见孟佟低着头挤眉弄眼在和许言好像说着什么,便停下朗声道:“孟都统,你可有什么好的想法?”

“孟都统……孟佟……!”可能是殿内官员的议论声有些大,孟佟正忙着和许言打眼色,却是没留心楚棣会叫他,直到楚棣有些怒气地直呼他的名字。

楚棣这一声呼,顿时朝堂内的官员都停下嘴,望着楚棣,孟佟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出列道:“臣在!”

“朕看你在下面嘀咕了半天,可是有什么好的想法?”楚棣眯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孟佟闻言一愣,自己能有什么想法,这沙场如何布阵,行军如何调度他张嘴就来,可让他出这个主意,憋死他也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臣……实无良策!”孟佟硬着头皮如实回奏道。

看着孟佟那副窘迫的模样,许言在他身后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楚棣狠狠地瞪了孟佟一眼,说道:“你身为朝廷重臣,眼下国家困顿,百姓危难,你却不思策议,人浮于此,当朕不忍罚你?”

孟佟闻言浑身一颤,忙跪倒在地高声道:“回陛下,非臣不为国家尽心竭力,只是臣只擅长军中之事,这粮食……!”

许言听到孟佟那有些语无伦次地辩解,忍不住又捂嘴笑了起来。

“许言……你笑什么呢?”楚棣看到许言,眉毛一挑,撇下孟佟,问道,“你和朕说说,你有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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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公司事情忙,但我会保证更新的稳定!呵呵……

第十九章 筹粮献三策(上)

许言正捂嘴笑着,突然听到楚棣把口风转向了自己,忙憋着脸站了出来,好一阵才把心中的笑意给捂了下去。

“朕问你话呢,刚才朕看你和孟佟眉来眼去地商议了半天,就没什么想法?”楚棣心中有些焦虑,便催促道。

“陛下!”许言略一思量,把自己之前在车内原本想着如何善后临安受灾百姓的一些想法给挑了出来,然后朗声道:“臣有三策,可供陛下选择!”

三策?许言此言一出,朝堂内一片哗然,自己苦思冥想却一策不得,许言却出口便是三策,这也太狂妄点了吧?

楚棣却是大喜,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可不是哗众取宠的人,忙急声道:“快说给朕听听!”

许言淡淡一笑,说道:“在富春县和钱塘县有两处大粮仓,不知陛下发现了没有?”

“粮仓?”楚棣凝眉一想,却不知道许言的意思,“爱卿的意思是?”

“富春县和钱塘县的百姓是怕江堤决口才避到京城来,既然匆忙而来,而且随身携带的口粮不多,那么他们家中定是留下了不少粮食,如今富春县和钱塘县都安然无恙,那么这些百姓遗留在家中的粮食自然还在!当初这些百姓怕自己被洪水给淹了,把粮食扔在家中不管不问,便也是不准备再要回这些粮食,既然百姓不要,陛下可以要,陛下可派人去两县收取,再运回京城发放给百姓。到时再明告百姓,这些从他们家中取来的粮食,就算朝廷向百姓赊借,等朝廷税粮收集到位后,再如数归还百姓。此为一策。”

“果然是个办法!”楚棣闻言赞赏地望着许言,自己这个儿子脑瓜子确实是好使。

殿内的官员也纷纷面露恍然之色,他们光盯着太府寺的粮仓,却是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许言在众人的注视下,略微沉思了一会,继续道:“这京城里还有一座大粮仓,不知道陛下也发现了没?”

“哦……这京城中还有粮仓?”楚棣更奇了,一脸期翼地望着许言。

许言笑了笑,手指这满朝的文武百官道:“这个大粮仓便在诸位大人的府中!”说着,许言正色道:“陛下,值此国家百姓困顿之际,但凡朝廷官员都应众志成城,携手扶住朝廷和百姓度过难关,捐献自己府中的余粮给城外的百姓。臣愿带这个头,许尚书府捐献余粮一千石!”说着看了许腾一眼,见许腾欣慰地朝自己点了点头,才放心下来,自己冒然做主,还真怕许腾有些不乐意。

“臣愿捐献一千石!”许言话刚说完,那依旧跪在楚棣面前的孟佟,忙铿锵呼道。

“臣府上捐献一千五百石!”

“臣捐两千石……!”

一时见,殿中的百官纷纷跟着表态起来,能在皇帝面子这么露一回脸确实难得,这么点粮食对这些官僚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却能换回楚棣一个好印象,何乐不为。

楚棣看着这些官员一个个振臂认捐,心里乐开了花,这一下间便多了好几万石的粮食!心间猛然想起之前听闻疏密院上下为临安山中百姓捐献衣物的事情,许言这是把这一招用到了这些官员的身上。楚棣想着,嘴角微微一挑,愉悦地望着自己这个儿子。

这捐献,在许言前世却是屡见不鲜,而在古代时,最多也是一些心善地大户人家,搭个粥棚,定时定量地为一些流落而来的灾民接济一把。

殿内官员认捐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许言这才继续道:“有了诸位大人做此表率,陛下只需派人在京城中略微宣扬一番,京城中其他官吏还有那么多的大户人家,如何也会跟着认捐一把,还有城中的百姓,这家一斗,那家一斛,这累积起来却也一个不小的数目,此为臣的第二策。”

“哈哈……!”楚棣放声大笑,手指许言赞赏道,“爱卿的第三策呢?”

许言笑着摇了摇头,对楚棣奏道:“陛下依臣这二策,足以筹措足够的粮食,为何还要听臣这第三策?”

“呵呵……!”楚棣对许言这一问丝毫不以为杵,笑道,“朕就是好奇你的第三策又会如何?诸位卿家是不是也颇为好奇?”

百官闻言连连附和而起,一时又把目光聚集到许言身上。

许言笑了笑,不知道这些朝廷的官员是真傻还是假傻,也不推脱道:“太府寺虽然拿不出粮食,却还有银子,既然毛大人能把往年的余粮给卖了,为何不能把粮食从粮商中给买回来?”

许言很奇怪,这么简单的买卖之道,为什么刚才没有大臣提出来。朝廷粮库没有足够的存粮,可那些粮商的手中有啊!为什么不去买呢?

此时楚棣和殿内的百官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许言,许言一看这情形,不禁也有些懵了,难道这朝廷买粮食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可许言不知道的是,楚国自开国以来,朝廷只有卖粮于民间,却从未买粮于民间。不是百官没想到,是他们根本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哈哈……!”楚棣突然一声长笑,摇头道,“看来朕和诸位爱卿都拘泥于以往,不懂变通了!许爱卿此言不但是一条良策,更是对朕和诸位爱卿的一个提醒,今后考虑事情的方法确实需要好好转变了!”

楚棣长吁一口浊气,朗声道:“如此朕准许爱卿所奏的二策,孟佟听旨!”

“臣在!”

“朕命你即刻安排龙骧军人马,分为两路各到富春县和钱塘县收取百姓家中的余粮,运回京城!”

“臣遵旨!”

“陈辅听旨!”

“臣在!”户部右侍郎陈辅忙出列道。

“朕命你退朝之后,如数记下诸位爱卿之前认捐的数目,然后把记下的数目转交给太府寺,再由太府寺统一收存捐献的粮食。”

“臣遵旨!”陈辅恭敬领命退回。

待陈辅退回后,楚棣略微沉思了一会,对许言道:“至于宣扬此事和收存百姓义捐粮食之事,便还是交给疏密院来办!”

许言看了楚棣一眼,心想这事对疏密院也算是熟门熟路了,便躬身领命退回。

第十九章 筹粮献三策(下)

楚棣连下三道旨意,缓了口气,便重新走回龙椅前坐下,“诸位爱卿今日可还有事要奏?”

此时殿内的官员,却都惦记着家里那点余粮,之前跟着许言一起头脑发热,也不知道家里有没有这么多余粮,不够的话还得掏钱去买。

楚棣见众官员都不吱声,正要出言退朝。许言却又一步站了出来,对楚棣奏道:“启禀陛下,臣有事启奏!”

众官员正急着回府点数,见许言出位禀奏,便一个个心有怨艾地望着许言。

“哦……!爱卿请讲!”楚棣见是许言,抬起身子又坐了下去,难得他来上朝,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禀奏,故静下心一脸凝重地望着许言。

“陛下,这两日临安县城附近的雨势已止,臣昨日回京之时,天目山和大明山的洪水都已经退出山道,再过两日,洪水基本上都会退净,如此一来躲避在山中的百姓都可返回自己的家中。”许言说着轻咽一口唾沫润了润干涩的嗓子,继续道,“只是洪水退后,被洪水冲泡过的临安县城和附近的村落必然已经满目疮痍,百姓的房屋倒塌不计其数。如果只靠百姓自己来修葺这些房屋,不知何时才能重新完成,再者重修房屋对百姓来说又须一笔不小的开支,只怕很多清贫人家都支付不起,这样一来,只能露宿街头,时间一长便容易出什么乱子。所以臣恳请陛下体恤这些穷苦的百姓,从太府寺中拨款,再谴军中将士帮这些百姓重新修建他们的家园,临安百姓必对陛下一片仁慈之心,感恩戴德,永世不忘!”

楚棣闻言点了点头,这事多亏许言提醒,否则他便是要忘了。楚棣抬眼看了毛柯一眼,便对许言道:“此事朕就交付于你,你回去好好盘算一下,需要多少费用,上报给朕,朕再让太府寺拨款!”

“臣遵旨,臣替临安百姓谢过陛下!”许言激动地跪倒在地。

“爱卿言重了,朕的子民,朕如何忍心看他们受此祸难!”楚棣挥了挥手,示意许言平身后又站起来,走到众官员面前,对立在武官一队的宋远山说道:“宋爱卿,这援助临安百姓重建家园一事,朕便交付给龙祺军,如何?”楚棣像是商量的口吻,却是不容宋远山回绝。

“老臣遵旨!”那宋远山也不多言,出列领旨。

“退朝……!”楚棣清喝一声,在众臣三呼万岁之后,便抬步走下宝座台,转入了屏风内。

大臣们陆陆续续地走出广安殿,那吏部左侍郎程秉轻身走到落在最后的傅齐轩身边,低声问道:“丞相,今日之事,您怎么看?”

傅齐轩今日在朝堂上一言未发,但并不代表他心中没有想法。傅齐轩眯着眼不停地捋着胡须道:“许家这二公子不简单啊,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他,此子若是不能为大殿下所用,早晚是我们的心头大患啊!看来我得亲自找他好好谈谈了!”

“丞相可有几分把握?”程秉见左右无人,便大胆地问道。

“尽力而为吧,走……!”傅齐轩淡淡地挥了挥手,便径直走到前头去。

宫门前,方之煌正和许腾父子拱手告别。

“贤侄,回头你把那几位禁军伍长的名字和军中编号让人给我送过来,我把批文拟好,再送给世子殿下落印便成了!”方之煌说着爽朗一笑,“改日得空和你父亲一起到伯父府中一聚!”说完便入车而去。

许言小心地扶着许腾钻入车内,再跟了进去。马车便一路往疏密院而去。

“言儿,今日你一番言辞却是让为父也刮目相看啊!”许腾待许言坐下后,忍不住夸奖他道,“筹粮三策,策策震人心魄啊!”

“父亲过奖了,孩子自是早做了功课,否则如此短时间内如何能想出这三策!”许言谦虚道。

“能想出这样的计策,便已不易,你也不用谦虚!”许腾笑道,“不过让父亲更为欣慰的是你能做到为民请命,这才是我许家儿郎应有的胸怀啊!”

马车很快就到了疏密院门口,许言本想请许腾到院内坐坐,许腾却是要去那几位殒命在卧牛岭的下属家中去看看。许言便告别许腾,进疏密院而去。

疏密院,先忧阁的议事厅中。

许言在疏密院众位高层的注视下,仔细地看着张子善和曾索传来的书信。如今他们都带上了缉事处调教的驯鸽,一两日之内便能把消息传送回疏密院。

许言连着看完了两份书信,才略微心安地把书信转给了戴立。

长江水位一直缓慢在涨,但长江大堤目前都还没出现什么问题。容王也很配合疏密院,一但张子善和曾索发现长江堤岸某处存在隐患的,便派水师过去修葺加固。

如此一来,他们都还进展得很顺利,只是那边雨势已然没有回缓的趋势,而且曾索担心地提到了九江府一段的长江堤岸,因为太长时间没有修葺,已经有很多堤段都存在隐患,生怕水师来不及修葺,便会经不住江水的冲击而决口。

待众人都看完那两份书信后,许言起身说道:“如今陛下把宣扬百官献粮的事情交给疏密院,戴大人便负责把此事办好,如果院中的兄弟还有这份心力,让他们也担当一点,然后把百姓捐来粮食记录囤放好,太府寺的官员自会来收取!”

“属下领命!”戴立点头应下。

“如今京城附近的郊县基本上都已经停雨了,再过两日临安城内的洪水便会退净。我要亲自过去带领山中的百姓返回县城,所以又要离开几日,院内的事就拜托诸位了!”许言慢慢说道,“曾索提到九江府境内多出堤段存在隐患,我想等此间事了,立刻到九江府去看看,到时思扬和我一同出发,思扬你这两日把缉事处的事情交代一下!”

“是……,大人!”谭思扬起身回道,只是不知道为何他清秀的眉宇间有一丝淡淡地忧虑。

第二十章 香汗淋衣纱(上)

许言把院内的事情再仔细地梳理一遍,和戴立反复地讨论后,再一一嘱咐给院内其他官员。中午他便回到了许府。

去临安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办,便是把自己留伍若彤在许府长住下去的意思,和许瑶瑶商议一下,希望能劝说她放下心中的成见,今后和伍若彤好好相处。

回到许府,却得知许瑶瑶到府中的几家铺子核帐去了!

许言有些郁闷地往后院行去,他原本是打算中午和许瑶瑶谈完,便立刻动身前往临安,这样一来只能在府中等着许瑶瑶回来。

刚到后院的花园中,便听一阵渺渺的琴音从东院传来,有点小幽怨。许言摇头笑了笑,便快步往自己的暖阁行去。

虚洛嫦正坐于窗前,双眼凝望着窗外,一对玉手轻轻地在那大圣遗音琴撩拨着,眉间那化不开的淡愁,随着琴音缓缓婉转而出。

“怎么了?”许言俯首把手轻轻地放在虚洛嫦的肩膀上,“可是想念屈长老了?”

虚洛嫦知道是许言,却没有像以往那般迎着他站起来,琴声缓缓停了下来。

虚洛嫦顺势靠进许言的怀中,抬起右手便圈住许言的脖颈。许言刚刚望前探了探,虚洛嫦的粉嫩的脸颊便贴了上来,轻轻地在许言的脸上厮磨着。

“今日怎么中午便回来了?”虚洛嫦闭着眼,梦呓一般地问道。

“恩,早些回来陪陪你!”看着虚洛嫦那罕见地与自己主动亲热,许言知道虚洛嫦此时心中抑郁,便也哄着她,不想她再这样忧郁。

许言的双手从虚洛嫦尖削的香肩上摩挲着滑落到她那柔若无骨的腰间,轻轻地合围了起来,跟着微微一侧脸,看着虚洛嫦眼眶中那隐隐地泪光,缓缓地对着她的粉唇吻了下去。

虚洛嫦没有丝毫的推却,反而有些狂热地回应着许言的吻,眼角的泪珠却再也涵合不住,顺着鼻梁淌到了许言的脸上。

许言只觉脸颊一滴温热划过,却好似被刀子划过,隐隐泛起一丝疼痛。

俩人交吻了好一阵,许言才缓缓抬起头,望着一脸迷醉之色的虚洛嫦,刚想出言问她,谁知虚洛嫦淡眉微皱,手间微微一用力,又把许言给压了下来,不及许言思量,那张化人酥骨的粉唇意犹未尽地贴了上来,含着许言的双唇轻微的蠕动着,忽而张齿便在唇上轻轻一咬。

许言微微一惊,牙关一松,正想探舌而出,却不知虚洛嫦的丁香小舌如同一条初入天地的灵蛇,裹着一层摄入心魄的齿香懦懦地游入许言的齿间。

许言诧异地望着虚洛嫦,那春潮映霞般的面颊如同凝露娇花绽放着,一双美目春意浓烈间迷离地窥望着他。

许言的魂儿一飘,鼻息顿时粗密起来,埋首一沉,唇间紧紧地压住虚洛嫦,齿间便轻易地捕获了虚洛嫦那稍显慌乱的玉舌,戏弄般的含咬着。

“嗯……!”虚洛嫦不堪许言这番撩拨,发出一声让人神魂飘扬的吟哦声,便要抽舌后退,可许言的口腔内好似一个深不可测的洞穴,突然涌起一股无形的吸力,把她的香舌牢牢的裹住,竟让她抽取不得。只能任凭许言肆意地纠缠着,喉间轻吟而起,愈加让人销魂。

许言搂着虚洛嫦腰间的双手不安地四处游走着,恍惚间便悄然解开外面那层纱罩,腰腹间那片温腻润滑便触手可及,许言的手倾刻凝化为一汪春水,手指如同涟漪一般一层层的在虚洛嫦如白玉羊脂般的肌肤上荡过。

虚洛嫦香汗淋淋,美目愈加迷离凌乱,鼻息间兰气呼呵不休,绵绵地吹打在许言的耳梢,不时地嘤咛几声,揪起许言的魂儿抛到天外去。

许言的右手缓缓上行,漫游着向虚洛嫦那对玉润珠圆的酥胸而去……

虚洛嫦感觉到许言滚烫的手掌正往自己胸前侵去,她那双初长而成的玉丘外只待一层轻薄的帛围,曼妙地包裹着,只需许言微微一探,便能隐没其中。

虚洛嫦颤抖则抬手轻轻地按在许言那只不安分的手上,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把它拉开,只是像一只寻侣而起的蝶儿轻柔地附在上面,随着许言一同游动。

许言的手在那饱满的双丘外逡巡许久,不敢擅入,只怕自己一时唐突而入,生生惊走了怀中的玉人。这般可望不可得,让许言心中渐渐升起一股躁意,正当他强忍不得,只觉虚洛嫦的手微微一紧,好似迟疑片刻,竟牵引着着他慢慢地往自己的胸前而去。

许言再次惊讶地睁眼望向虚洛嫦,今日她是怎么了?

虚洛嫦经不住许言这番凝望,羞涩地侧开和许言热吻的红唇,贴着许言的脸颊,在许言耳畔喃喃道:“今日除了那般……嫦儿便都依你了……!”

说着她的手牵着许言,触到那帛围的边缘,手指渐渐挑起那层羞掩,好似撩帘窥视了一番,才挣扎着带着许言躲了进去。

许言听着耳边的热语,惊疑间,右手便已触到那一丝柔嫩圆滑,指尖顷刻间便融入那蓬细腻温润,再也舍不得剥离开来。

许言心尖一颤,脸颊牵扯过虚洛嫦的樱唇,便又一口含下,狂烈地交吻起来,那右手颤抖着掠上那片丰盈娇酥,便在也无法自拔,沉迷其间……

良久过后,虚洛嫦蜷缩着躲在许言的怀中,任凭许言如何轻唤,就是不肯抬起头来。今日她情动间主动地牵引着许言,让许言得偿所愿,终于体验到她那隐匿十八年,盈盈一握的酥胸,是多么的令人爱不释手,不忍剥离。两人情迷意乱间,几乎便要滚落到床榻之上。

两人渐渐平缓心绪,终究是想把那美妙的一刻留在洞房之日。

许言伸手扳起虚洛嫦的脸,望着她那春潮渐隐,楚楚可怜的娇羞模样,忍不住在她唇间轻轻一吻,笑道:“下午我带你去街市逛逛,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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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小暧昧,诸位书友可喜欢!哈哈……,不敢太激烈,怕被和谐了!

第二十章 香汗淋衣纱(下)

虚洛嫦不堪许言这般凝望,好似他的目光能轻易剥去了自己的衣衫不般,躲开许言的手,复又埋在许言的胸间,柔声道:“那我要先回房换身衣服?”

“这般便挺好的,如何还要再换?”许言闻声笑道。虚洛嫦今日所穿甚为清凉,除了胸间那抹帛围,外罩一层粉色的纱衣,腰下也只一件桃红的短裙。楚国民风开放,这般打扮也算太为裸露。

“这身衣裳里外都浸了汗,贴着难受!”虚洛嫦羞嗔了许言一眼,自是想起适才两人那般缠绵,惹得她香汗淋漓。说着她便松开许言,稍微理了理凌乱的衣发,便小心地来到窗外四处望了望,飞身而起,往她那竹屋遁去……

杭州城城东,清泰门。

这清泰门附近的几条街,却是杭州城主要的商市。里面聚集着杭州城一些主要的商号,而许府经营丝绸和瓷器的商号便落在此间。

许言牵着虚洛嫦颇有兴致地行走在街市中,打量着两边形形色色的商铺。这里虽然没有清波门附近的那几条街市那般热闹,但往来的客商繁多。特别这清泰门是盐商主要的出入之地,空气中隐隐弥漫着盐腥的味道。

正走着,许言看到前面一间商铺里出入的客商颇多,无意间抬头一看,只见商铺每口的匾额上写着《粮恒通》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粮恒通??”许言隐约间觉得有些熟悉,思量一会,猛然抬头往那粮恒通对面的寻望去。果然看见离仅自己十几步之遥的一间小店里,一位紫色长衫的青年,正帮着一位灰衣老汉忙着招呼店里的客人,一位清秀的玲珑少女正一脸羞色地望着那紫衫青年忙前忙后,眉宇不安间却又流露着几分欢喜。

许言附在虚洛嫦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虚洛嫦这才想起里面的人都是谁来。看着那夜还那般飞扬跋扈的紫衫青年,短短十来日竟有了这样的变化,虚洛嫦的心中也不禁为许言那夜的对这紫衫青年的淳淳教导感到佩服。

许言牵着虚洛嫦缓缓步入那间小店,也不和他们打招呼,便寻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这店虽小,布置得倒还算干净,店内正有不少客人,却多是为附近一些商号搬运、装卸货物的伙计,此时离中午已过一个多时辰,想来是这些伙计一番劳累后,到这小店来吃碗豆花,稍微补充些体力,也好接着回到商铺干活。

“两碗豆花……!”许言望着那忙得满头大汗的紫衫青年,笑着喊了一嗓子。

“好咧,客官,您要什么口味的?”那紫衫青年刚才没看到许言和虚洛嫦进来,此时才发现里面还坐着两位客人,忙迎了上来。

“你这里都有什么口味?”许言笑道。

“本店有……?”那紫衫青年来到许言面前一开始还没注意,等许言出言问他,这才仔细看了他一眼,“许大人,您,您怎么来了?”那紫衫青年这才惊喜叫出声来。

“少掌柜,别来无恙啊?”许言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和煦道,“没想到你放着家中的生意不打点,竟然跑到这里来帮忙,不怕你父亲责骂你么?”

那紫衫青年自然便是沐兰节那夜许言遇见的粮恒通少掌柜闽齐,而在店门口忙活的那老汉和那少女,便是那祖孙二人了。

闽齐有些尴尬地笑着,“粮号里自有伙计照应,也不用我时刻都盯着,刚才看到这边有些忙不过来,就过来搭把手,呵呵!”

“好啊!”许言笑着感叹道,“以后老汉有你帮衬,我便也放心了!”

“大人,您和夫人来碗什么口味的,我这就给你乘去!”闽齐热心道,看他这架势就知道不是一回两回到这里来帮忙了。

虚洛嫦听他叫自己夫人,微微有些羞涩地别到一边,抬眼瞪了一脸受用之色的许言一眼。

“一碗带辣的,一碗就清淡点的!”许言狭促地回了虚洛嫦一眼,笑道。

“好,您等着!”闽齐麻利地跑回前头,冲那灰衣老汉的耳边轻声地说了几句。

那灰衣老汉一脸惊喜地回过头来望向许言,见正是自己的恩人,忙放下手中的碗勺,手足无措的小跑着赶到许言的身边。

“老丈,生意可好啊?”许言不等他开口,边探身向前笑问道。

“好,好,承大人的福!”老汉激动的望着许言,浑身颤抖着,一时间只能接下许言的话,不知道又该说些什么。他如今能有这样一间门面招揽生意,却都拜许言所赐。

许言见他情绪太过激动,忙安抚道:“老丈不用激动,身子骨要紧!”

“诶,诶……!”老汉连连点头,抬手擦去眼角的泪花,有些无语轮次道,“大人这般惦念着小人,小人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大人您且坐着,小人再给您去买点可口的点心去……”

许言一把抓住他笑道:“老丈就别忙活了,我喝碗你做的豆花便走!”

“这……,这如何使得?”那老汉见许言推脱,有些急了,“您难得来一趟!”

许言笑着摆了摆手,“你就不用客气,既然知道你在此营生,以后我可便经常要过来叨扰你了!”

“使得,使得……!”懒汉眯着笑了起来,“小人已经每天都给大人准备着最好的脑花!”

“使得!”许言用力跟了老汉一句,哈哈笑起来。

“大人,您和夫人快尝尝……!”闽齐端着两碗脑花,放倒许言和虚洛嫦的面前。

“好……,好久没尝老丈的手艺了!”许言说着拿起调羹,便连着往嘴里灌了好几口。

老汉见许言那副甚为享受的模样,心里乐开了花,便也扔下店里的生意和闽齐站在许言一边,热切地望着许言。

“嘿……老头,你这生意还做不做了?”旁边一座的几位汉子中的一位黄脸汉子不满的高声嚷道,他们先许言一步到了店内,看着店里的伙计把豆花先端给了许言,心里本来就有些不满,可这店里的伙计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杵在那儿,便有些急了。

一时间那几个同桌的汉子也跟着起哄起来……

第二十一章 爷借你俩胆(上)

许言抬眼望着那群喧哄的汉子,微微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便朝老汉和闽齐挥了挥手道:“你忙去吧,别为我耽误了店里的生意!”

“诶……!您喝着,我再给你添一碗!”老汉说着有些恼怒地撇了那群正嬉闹着的汉子一眼,一见出言的汉子竟是此人,便走过去口气不善道:“二马子,你这前些日子欠的豆花钱都还没给我呢!”

那汉子听老汉这一声,心中微怒,绞着脸上的横肉近似威胁道:“怎么,怕我没钱给你啊?”老汉当着他这几个弟兄的面,开口便问他要那赊欠的豆花钱,让他的脸面一时有些挂不住。

“我知道你有钱!”老汉见他发火,便掩下心中的怨气,不冷不热道,“可我这是小本生意,经不你这样拖欠,你还是先把前面的豆花钱给结了,今日的我照样赊给你!”

“嘿……!”那汉子怒道,“你今日先给我们上了,明日我便结给你!”

“那可不成!”老汉固执道,不知道他是不是今日有许言在,还是怎么了,竟然硬气地很,面对那汉子凶神恶煞的表情,愣是不肯退一步,“你每次都说明日结,可没一次做算,你老是这样拖着,我可吃不消。”

“你信不信我把你这店给砸了?”那汉子见老汉连着说了这些让他下不来台的事,便恼羞成怒地拍起桌子喝道。

“二马子,你不长眼睛么,敢来这里耍赖?!”闽齐原本已到前面招呼另外一些客人,一听到里面的声响,边转过一看,见是那二马子耍横,忙走过来一把把老汉拉到身后,自己顶了上去。

“你找……哟……哟……!闽爷,您怎么也在这呢?”那汉子见有人替老汉出头,张嘴便想骂回去,可定睛一看竟然是粮恒通的闽少掌柜,忙腆着脸赔笑道。

“二马子,吃乖的话,便把前些日子的豆花钱给结了!否则今日便别想给爷出了这店门。”那闽齐之前本就不是什么好主,只是听了许言一声劝,这才安分下来。今日见是以前跟着自己混的小弟,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便自然流露出来。

“闽爷,瞧你这话说得!”那二马子顺竿就爬,脸上的戾气早已消失不见,一脸的温顺奴媚,“这不是前几日手头紧了些么,我这就给,这就给!”

那汉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串铜板,扔到老汉的手中道:“不用找了,多余的算是利息!”

老汉也不多言,收起铜板便揣入怀中,转过头向许言赔了个笑脸,便径自走到前头,忙活起来。

“闽爷,您这是?”那二马子见闽齐端着碗,手腕上系着一根毛巾,一副店伙计的打扮,便疑惑问道。心想这位爷钱多了撑着么,来这小店里体验生活不成?

“二马子,你给爷记住了,这家豆花店是爷罩的,你到别处吃霸王餐,爷不管,可要是敢到这里来耍狠,爷借你俩胆……”

“闽爷,瞧您说得,我这不是知道么!”那二马子一脸窘迫地讨好道,“以后我肯定按顿给,不但给足了,我还掏空了给,成不?”

“嘿嘿!算你小子有点眼力劲!”闽齐见那二马子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快意一笑。

旁边早已吃完豆花的许言却有点看不下去了,抬手唤道:“少掌柜,你过来下!”

“诶……诶!”那闽齐见是许言招唤自己,忙堆着笑脸赶到许言身边,一见许言的碗空了,忙说道,“大人,可是要再来一碗?我这就给您乘去!”

“够了,够了!”许言摇头笑了笑,指着那正打量着他的二马子等人问道,“这几个汉子是?”

“哦!”闽齐见许言问起,以为许言嫌他们嚷嚷,便转身狠狠瞪了二马子一眼,然后笑道,“这几个不开眼的,扰了大人的兴致,我这便让他们走……!”

“哎……!”许言一把拉住他,哭笑不得道,“我这是问你,他们几个和你什么关系来着?”

“这个啊!”闽齐不好意思道,“以前我耍混的时候,他们几个老是跟在我后头,我这不是听了大人的规劝,和这些人都疏远了,没想到他们撞到这来了!”

“呵呵!”许言笑着点点头,说道,“适才你和他们几个说的话,可是多有不妥,你且听我说几句,看看是不是这个理!”

“大人您说!”闽齐诚恳道。

“你听了我的劝,我心中欣慰,可你以前这些跟班散在外头这般到处惹事也不是个事,既然你以前带着他们,我看你就应该好好规劝他们,让他们踏实地找一份可以糊口的营生,如此也不至于坏了你自己的名声,你以为呢?”许言拍着他的肩膀道。

“大人说得在理!”闽齐尴尬地抬指扣了扣脑门,有些为难道,“可这些人游手好闲惯了,给他们找个正经的活去做也不难,眼下我家仓库里还缺人手,也可以让他们填上,只怕他们吃不得这般苦,没几日便又甩膀子跑了!”

“呵呵,你说的倒也是!”许言说着,看了虚洛嫦一眼,见她正饶有兴致地听自己说着,没有丝毫不耐,便回头和闽齐说道,“不过,事在人为,他们这般混着,早晚要给官府给抓了去,要是哪天碰上我们疏密院的兄弟,可就有苦头吃了。我的意思呢,是你自己也问问他们的意思,可有他们自己喜欢做的事,如果愿意到你的铺子里做,自然是最好,若是不成,我瞧他们也像练过把式,手上应该也有点功夫,便让他们到疏密院来,我给他们安排点差事,这人总得往正道上走才行,你说呢?”

“大人!您还……,还真是菩萨心肠!”闽齐见许言为了这几个混混竟用上这些心思,心中感佩不已,跟着对自己之前那番也是羞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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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转凉了,诸位书友要注意保暖,防止感冒哦!

第二十一章 爷借你俩胆(下)

“好了,你能帮上他们一把,也算是做了件善事!”许言说着便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把以前跟着你的那些无所事事的兄弟好好归置归置,愿意到你铺子里做的你便带去,不愿意的,便让那个二马子领着他们到疏密院来,我和院内招呼一声便成了!”

说着便要拉起虚洛嫦往店门外走去。虚洛嫦适才发现那群汉子失魂落魄地盯自己,早有些不自在的,待走过那群汉子身边,回头冷眼一眯,一股杀气喷薄而出,吓得那群汉子浑身一个哆嗦,慌忙低下头去,眼角却还不望瞥向她那飘飘若仙的背影。

许言热切地老汉招呼一声,掏出一块碎银子塞入老汉的手中,几番推让后,老汉紧紧拽着手中的银子,面色感慨地望着许言携手虚洛嫦缓缓步入街中。

“闽爷……刚才那位是什么来头,我看你一口一个大人的,他旁边的姑娘仙女似的,看得兄弟几个眼睛都直了!啧啧……”那二马子凑到还楞自望着许言的背影走神的闽齐身边,一脸意犹未尽地问道。

“我呸,你再敢用你这双狗眼来亵渎夫人,看我不挖了你!”闽齐板着脸喝斥道。

“呃……,看一眼也不成?”二马子小声地询问道。

“你知道她是谁吗?”闽齐不屑地瞪了二马子一眼,不等他回答,便说道,“那是咱楚国皇帝刚册封的‘嫦玉公主’,她旁边的公子,便是当今朝廷最为炙手可热的新贵,皇子少保、疏密院掌院许言,许大人!”

“我的娘诶,居然是他们?”二马子张大着嘴巴,望着门口,好似要抓紧许言和虚洛嫦最后留下的那么点韵味。二马子如何也不想不到许言这样高高在上,他们遥不可及的大官,居然会到这一间小小的豆花店里来。

“如今这世道,还能有这样一位不把你们当狗看的好官,也算是你们的福气!”闽齐瞥了二马子一眼,说道“明天你把以前的兄弟都叫齐咯!”

二马子一听,眼放精光,一脸振奋地凑到闽齐耳边叫唤道:“闽爷,你终于要出山了?”

“滚犊子……!”闽齐再也忍不住一拳砸在他的脑门上,骂道,“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吗?”

许言带着虚洛嫦从这豆花店走出来,便一路往自家的商号行去。

“言哥,现在疏密院就这么缺人手吗?连这些地痞无赖也要收进来?”虚洛嫦随许言走着,想起刚才那几个汉子淫邪的目光,心中便是又一股怒气冲上,她何时被人这般轻薄过,若不是许言有意收下他们,她早就要动手好好惩治他们一番了。

许言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些地痞无赖固然可恨,你以为我没看到他们望着你那般赤裸裸的眼神?我恨不能一刀剐了他们,可咱也不能不让人家看啊,谁让我的嫦儿这般美貌呢!”

虚洛嫦闻言顿时羞起,抬起粉拳便连着砸在许言的胳膊上。

许言抓住她的手,嘴巴努了努,示意虚洛嫦旁边可有不少人盯着看呢,虚洛嫦这才想起是在街上,忙低下头紧紧地挽着许言的胳膊,咯咯地笑着。

“这些人虽然可恨,但也可怜,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总胜过他们终于流连于市坊,欺负百姓要来得好。再说这些人虽然不务正业,但对自己的兄弟,也算得上讲些义气,今后到疏密院给他们好好调教调教,便都是个汉子!”许言解释道。

此时的虚洛嫦满脑子都是许言那两句‘我恨不能一刀剐了他们’,‘谁让我的嫦儿这般美貌呢’。她对许言后面的话却是一句也没能听进去,只是一味地痴笑着,一脸的甜蜜。

许府中在这清泰门附近的几处产业,许言从未来看过,只是在府中的时候偶尔听许瑶瑶提起过。今日带虚洛嫦出来逛逛,便也去这几间铺子看看,最为紧要的便是,想去见见许瑶瑶,今日已然是去不成临安了,但明日一早是肯定要走了,便是要早些和许瑶瑶说清楚了。

不一会,他们便来到一家绸庄前停了下来。

“‘许锦利’,便是这了!”许言抬头望了望店头上的招牌三个大字,拉着虚洛嫦便走了进去。

今日这绸庄的生意一般,只有三两个客商模样的,在绸柜上翻挑着样品。

“这位客官,您要点什么,本店有上好的云织……!”店里的伙计一见有客上门,忙招呼着过来,话还没说完,便被许言制止了。

“许府大小姐,可在里头?”许言笑问道。

“哦,客官是找我们大小姐啊,不巧她去了前面那卖瓷器的堂口,您顺着这条街一直往前走看到‘玉瓷轩’便是了,您劳累再多走两步?”那伙计这口上功夫倒有了得,几句话下来不带歇一口气的。

“如此,多谢了!”许言微微一拱手,便和虚洛嫦又出了这‘许锦利’。

继续往前行,街边多了一些摊贩,在沿街兜售着一些好玩的物件。许言看虚洛嫦喜欢这些东西,便也不催促,由着她挑选。

许言对虚洛嫦心中自然是有浓浓的一份愧疚,她千里寻他而来,可自己因为朝廷的事情,几乎很少有时间陪她出来走走,几乎整天都让她闷在府中。虽然虚洛嫦本性喜静,可再淡泊的女孩子,心中还是盼望着自己的情郎能多陪陪自己,多带她四处走走。

许言笑望着虚洛嫦爱不释手地捣鼓着手中的一些小玩意,眼中满满都是宠爱。

那些商贩见到这仙女般的小娘子带着自家的相公来光顾,也不管虚洛嫦买或是不买,口若悬河一般介绍着那些物件,虽然不能肆意地打量,但便是能她多说几句话,那也是值得的。

虚洛嫦看了半天,却是一个物件也没买,只为满足她心中的一点好奇心。

两人便这般渐渐地靠近了那‘玉瓷轩’的门口。

许言便拉着虚洛嫦走向大门,刚走上台阶,却是“砰”的一声,与急急行来的一人撞了个满怀。

来人正要破口大骂,却一细看是许言,忙略微不安地笑道:“二弟,你怎么也来了?”

许言一愣,却见那人正是已有几日未见的许常。

第二十二章 傅齐轩之邀(上)

话说那许府的大公子许常,在许言为他求来官职,许腾为他定下亲事后,却是安分了好几天。但没过多久,便又开始夜不归宿了,连那夜顾清到许府挑衅,他也没回来。只是此子虽然有点故态重萌的趋势,但好歹在府中却是没以前那般飞扬跋扈了。

“哦……兄长,你也在啊!”许言一见是许常,便微微点了点头,回应道。

“啊!我就过来转转!你先看着,我还有事,先走了!”许常略微有些焦急道。

“兄长请便!”许言微微一礼,侧开身子,要让过许常。

许常望了那低头向他微微一福却不言语的虚洛嫦一眼,暗自咽下一口涎水,朝许言点了点头,便慌忙小跑着出去。

许言有些疑虑地望着许常的背影,看着那焦急地模样,不知道他这两天都在外面忙活些什么,心里却也是有些不安。

“你这兄长为何做什么事情都这般鬼鬼祟祟的,在自家的铺子里也给人感觉好似藏掩着什么东西!”虚洛嫦凑到许言耳边轻声道。

虚洛嫦话刚说完,许瑶瑶便喘着气从楼上的木梯上赶了下来。

“哥哥,你怎么也来了?”许瑶瑶见是许言,心中一喜,却是把赶下来的事情给忘了。

“啊!今日陪嫦儿出来逛逛,顺便到铺子里来看看你!”许言说着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如今这家中的一些铺子都要你打理,累吧?”

许瑶瑶看着虚洛嫦顽皮一笑,躲开许言的手,一把缠住虚洛嫦的胳膊回身对许言笑道:“你若真是心疼妹妹,便早些把洛嫦姐姐给娶进门来,这样妹妹便可好好歇歇了!”

“你这丫头,好端端地当着这么些人,净说些羞人的话!我看是你自己急着嫁人了……”虚洛嫦羞得脸颊一片潮红,抬手便要捶向许瑶瑶。

“看吧,心虚咯!你别急,我哥他比你更急咧,那天他赌气出走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许瑶瑶咯咯地笑着躲了开去。

“你个小丫头片子,我招你惹你了?真当讨打!”许言一见许瑶瑶竟说起那件让自己一直羞于见人的事情,忙上前便要抓起她。

“我错了,我错了!不带你们这样欺负人的,都还没成亲呢,便这样合着欺负我,若是将来成亲了,那还了得!”许瑶瑶讨饶着,可嘴上一点也不落下。

“你再说,我可真要下手咯!”虚洛嫦羞意更浓,忙咬着牙威胁道。

许言却是一把抓住许瑶瑶的手,把她扯到自己的身边,笑了一阵后问道:“刚才大哥来了,我看他神色有些不对,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许瑶瑶这才想起这茬来,面带怒色地往门口张望了一番,对许言道:“刚才他乘我一不注意,又从柜上支了五百两银子!”

“就为这事?”许言摇头笑道,“你啊,把家里的这钱袋子捂得那么紧做什么,大哥又不是外人,这五百两也不是什么大数目,瞧你这紧张的模样,难怪他会那么慌张,却是怕了你!”

许瑶瑶嘟着嘴瞪了许言一眼,埋怨道:“哥哥现在你是净帮着他来数落我,你可不知道,他这几日背着我,连着在几家铺子支了不少银两,咱家家业虽大,可开支也大,如何经得起他这般折腾,再说他每月的月钱也有五百两,这可抵得上百姓人家安逸地过一辈子了!”

许言笑了笑,他对钱确实没什么概念,他回许府很长时间了,却没怎么花过钱,每月的月钱都是让许瑶瑶放着,自己身上只是带着一些碎银子,那些许腾给他打点用的银票也交给慕容格保管。

“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刚定了亲,平日和吕家小姐往来,总是多一些花销,既然他不够开支,你给他多加些月钱就成了,省得他到自家铺子里支钱也像做贼似的!”许言乐道。

许瑶瑶见他还帮着许常说话,心中更加不乐意了,嘟喃道:“现在咱家这几处的铺子可不比以前了,自从梁国北禁之后,生意差了不少,又加上东南沿海一直不太平,客商也跟着少了许多,现在也就勉强维持着,一个月下来也赚不了多少银子!”

“我知道你这大当家的难处!”许言笑着安抚道,“可咱家也不都指着店铺里这些银子,丽州老家那些田产、商铺的税收,还有父亲和哥哥每月的俸禄、宫中的赏赐不都交给你的么!难道还不够府中的开销?”

楚国国富,但官员发俸禄却不高,像许腾这样一品大员,一月至多也就两百两银子,但是像许府这样的豪门,楚棣却也是时有赏赐,对许言他就更不会吝啬了,总是有一些让许言自己也莫名其妙的赏赐从宫里送过来。

许瑶瑶闻言,瞪了许言一眼,心中嘀咕着,就你那点俸禄,还不够许大少爷一天花销的。许瑶瑶说着又探身望外看了看,不见慕容格等人,忙问道:“怎么不见慕容统领他们?”

“哦,今日我和嫦儿私游,便不想带着他们,让他们在府中歇息呢!”许言笑道。

许瑶瑶一听急了,气道:“昨夜的飞刀射书,你忘了不成?若是那贼子……!”

许言笑着摆了摆手,打断许瑶瑶道:“你就别担心了,哥哥自有分寸。走,到楼上去,我有话对你说!”

许瑶瑶一愣,以为许言顺路过来看看她,没想到还有事,便挽着虚洛嫦,一同往楼上行去。

进入许瑶瑶核帐的房间,许言待许瑶瑶和虚洛嫦都坐下后,便一脸正色地问道:“昨夜哥哥和你说的那番话,你可有何感想?”

许瑶瑶一听许言竟是问她这个,脸上微微有点不自然。许言的话她如何没有想过呢?可是心间那根刺,又是如何能一夜间便能拔除的。那养育自己十八年的母亲,便被伍若彤活活逼死,无论她现在怎么补救,又如何能让许瑶瑶放下积郁在心中的仇恨呢!

第二十二章 傅齐轩之邀(下)

许言见许瑶瑶面露一丝挣扎之色,便向虚洛嫦使了个眼色,虚洛嫦心领神会,轻手搂着许瑶瑶在她耳边低声地劝说着。许言一路上和虚洛嫦提起过这件事,虚洛嫦把这安抚的工作给接了过来。这女人之间说话总是好沟通一些。

许言安稳地做在椅子上,仔细地观察着许瑶瑶脸上的变化,,如果她情绪太过激动,今日这劝说之事便也只能先放下了。

虚洛嫦劝了许瑶瑶好一会,许瑶瑶才缓缓抬起头,凝望着许言,说道:“哥哥可是能确定这魔……,你那师姑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吗?”

“恩,我能肯定,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但一个人什么都掩饰,唯独眼睛欺骗不了人,我自信没有看错!”许言断然道。

“父亲也原谅她了?”许瑶瑶继续问道。

“是的,父亲也原谅她了!”许言说着走到许瑶瑶的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其实,父亲的心中比我们更要痛苦,可他为什么会原谅她呢?难道只是因为她救了父亲的命吗?”许言望着许瑶瑶那泛着泪光的,自问自答道,“不是,父亲肯定也是感觉到了她诚心的忏悔,我也感觉到了!”

许言说着,伍若彤昨夜和她说的那些话仿佛又回响在他耳畔,‘想要报仇不难,可要放下心中的怨念更难’,‘能够忘却仇恨而去怀念他,心中不是更坦然么!’。说得多好,如果不是经过刻骨铭心的历程,如何能感悟出这样的心情,如果不是她的悔悟,又如何能这般深刻?

“我来找你,便是想和你商榷,我那师姑自幼孤苦无依,这么多年来一直浪迹江湖,漂泊无依,如今她已年过四十,却无一个落脚之所,所以,我便自作主张让她留在府中长住而下。今日早间,我和父亲一同上朝的时候询问父亲的意思,他也同意了!”

“父亲同意了?”许瑶瑶心中更为惊讶。这去原谅她,已经实为难得,如今许腾居然也会同意她留下,这心中原本仇恨的人每天都要抬头不见,低头见,这让许瑶瑶情何以堪?

许瑶瑶有些木然地望着许言,眼泪不住地滑落着,却已经不知道该和许言说些什么了?说许言不孝吗?说许言薄情吗?不,母亲过世的时候,许言心中的痛苦只有她最为清楚。赞赏许言胸怀宽广吗?相逢一笑泯恩仇,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许瑶瑶只是突然间感觉自己好似被父亲和许言抛弃了一般,心中的悲苦让她不知道该找谁去述说,一头扎进虚洛嫦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虚洛嫦默默地抱着失声痛哭的许瑶瑶,被她撩得也忍不住跟着低声抽泣起来,好似也被触动了自己的心怀一般。

许言此时的心尖好似被利刃给狠狠捅了一刀般难受,眼含热泪,想去劝慰许瑶瑶几句,却是怎么也开不了这口。

许瑶瑶在虚洛嫦怀中痛哭了一阵,才缓缓平息了下来,抹去泪痕,望着许言哽咽道:“哥哥,再给我些时间好么?”

许言疼爱地抚摸着她的脑袋,叹道:“你若是为难,此事我再和父亲说去!”

许瑶瑶倔强地摇了摇头,站了起来,拉着虚洛嫦和许言把他们推到门外说道:“你们先回家吧,让我好好想想!”说着便一把关上门。

许言愕然地望着那已经关上的门,还想抬手敲门,却被虚洛嫦一把拉住。

“且让她静静吧,这样的事,无论是谁却也是一时难以接受!”虚洛嫦轻叹了一口气,望着许言道,“也便只有你能原谅你的师姑,还要把她留在府中!”

许言怅然一笑,却是笑得泪水直落而下。

两人乘兴而去,原本以为能顺利说服许瑶瑶,可没想她痛哭一场,既没点头也没摇头。走出‘玉瓷轩’虚洛嫦也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两人只能心怀抑郁转回了许府。

此时许府的客厅中,伍若彤站在厅门口,时不时地惦着脚往前院的方向张望着。

今日午后她与许言、虚洛嫦一同用餐时,便知道他们一会是要去找许瑶瑶谈自己的事,许言和虚洛嫦走后,她便一直有些忐忑呆在客厅中,等着许言和虚洛嫦回来。

正当她心中有些焦躁的时候,终于看见许言拉着虚洛嫦转进通往前院的院门。伍若彤面露喜色正要迎上去,可看到他们一脸的凝重,便知道他们在许瑶瑶那边碰到钉子了。

她那迈出的脚步便生生地停在那里,一时间心中那满满的期待,便像被针扎破了一般,消失于无形,脸上凄凉地笑着,一副果不其然的模样。

她此时只是嘲笑自己,一个浑身罪恶的人,许府中人能原谅她已经是难能,如何还敢妄想着能与许腾在一起?

伍若彤虽然只在许府住了一夜,可她也从许府下人的口中探知到,许瑶瑶在许府中的地位,可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大小姐,如今许府在外的生意都由她一手打点,那是名副其实的女管家。如果她不点这个头,即便是许腾和许言之前答应了,他们也不敢违着许瑶瑶的心意,强把伍若彤留在府中。

许言一见伍若彤如此,心中却是有些意外。在许言看来,昨夜伍若彤是看在自己一番诚挚的心意上,才勉强地答应留在许府。可如今看她这幅神情,好似没自己想得这般简单。

尽管心中嘀咕着,可许言脚下也不敢太慢,忙跑上前来,扶着伍若彤坐下,轻声地安慰道:“师姑,你且安心,瑶瑶今日也没说成与不成,只是她想起母亲一时情绪无法自控,我们便先回来,等晚间她心情平和些了,我再与她谈谈!”

伍若彤闻言,这才满眼期翼地望着许言。不知道以往那般冷漠的她,今日会变成这般患得患失,她只是知道自己这一次再错过,这一辈子便也只能孤苦终老了!

许言正劝说着,从前院跑来一管事,对着许言叫唤道:“二少爷,刚才丞相府差人来,说是丞相大人请你到聚德坊赴宴……”

第二十三章 初试许少保(上)

聚德坊,在杭州城中与摇乐坊齐名,乃是这杭州城最为顶尖的销金窟,俗称“京城双坊”。只是那摇乐坊是个风月场所,而这聚德坊却只是一间纯粹的酒楼。

虽说只是一间酒楼,却是因为它的纯粹,酒楼内的布置之奢华,格调之讲究直逼皇宫而去,更遑论摇乐坊。所以京城中的名门望族,凡是要正式宴请一些重要的客人,都会选择在这聚德坊。

虽说许言早就听闻这聚德坊的大名,可一直未曾涉足其间。这倒并非他有多节俭,只是自从知道这摇乐坊背后的故事,似乎给他这些日子时常出入摇乐坊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理由。

黄昏时分,许言告别虚洛嫦,带着慕容格等人出府缓缓步行往城东而来。

慕容格等人跟着许言挤在渐渐欢闹起来的夜市中,虽然依旧时刻警戒着四周,但他们心中也是别有一番感慨。

这朝廷大员外出不是鲜衣怒马,长喝而行;便是香车宝马,亲卫开道。鲜有他们这般随着许言,身份不彰地行走在游人中间。

时至今日,许言还是不习惯乘坐马车,而他一直决心要习练起来的骑术,却是因为一直没有空闲的时间,也便是这样耽搁下来,连楚棣赐给他的那匹宝马也未曾去观望过。

许言望着夜市中来来往往的人群,人们的脸上已经丝毫不见前些日子那般焦虑与惶恐。随着京城上空连日的放晴,百姓渐渐安定下来,连着停歇了七八日的夜市终于重新熙攘起来。

昔日那满足与欢愉的神色又重新回到了百姓的脸上,好似这场肆虐京城周围十来日的大雨,不曾来临过一般。只有东西城门外的那一大片避祸于此的百姓还昭示着,这场灾难并没有过去。

许言亦喜亦忧地行走着,不觉间便来到了聚德坊的大门前。

门前早立着一青衣小厮,见一身白衣悠然而来的许言,有些纳闷,踌躇着有些无措。眼前这白衣男子与自家老爷描述的一般无二,可这疏密院的掌院大人虽然品阶不高,可也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如何也不至于这般步行而来,如此和他的身份又有些不符。

许言抬眼望了望那酒楼牌匾上龙飞凤舞的‘聚德坊’三个字,有些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再看看身边三三两两一身华服结伴而来的达官贵人,却是只他一人穿得略显寒酸。

许言朝正望着这金碧辉煌的聚德坊微微有些发愣的慕容格等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上,便抬步走上白石雕砌而成的石阶。

那青衣小厮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见许言走上来,小意地迎上前来,轻声地问道:“不知这位公子可是皇子少保、疏密院掌院许大人?”

许言微微一愣,转而释然,含笑道:“正是!”

那青衣小厮一听,不敢怠慢,忙深施一礼道:“小人相府的管事,我家相爷让小人在此迎候大人,请大人随我来!”

许言淡淡一笑,点点头回身看了看身后的慕容格等人。

那青衣小厮倒也机灵,知道许言的意思,忙笑道:“大人放心,相爷已经另备酒席安置大人的护卫!”说着朝酒楼门口处的一个门童打了手势。

那门童忙堆着笑脸走到慕容格身边,作势相邀道:“几位官爷,酒菜早已备置妥当,请随小的来!”

“大人……这……!”慕容格微微皱了皱眉,按他的本意,却是想陪着许言一同入席。傅齐轩毫无预兆地请许言赴宴,也不知道他存着什么样的心思,虽然还不至于对许言不利,但傅齐轩和许腾在朝堂中的纠葛,慕容格还是知道的,所以还是抱着以防万一的心思。

许言微微摆了摆手,示意慕容格跟着那门童,便随着那青衣小厮走进了大门。

那青衣小厮也不磨叽,带着许言一路走到通往二楼的楼道口。这楼道口上却没有摇乐坊那般守着两个坊卫,走上二楼才看见一位仪容端庄大方的妙龄少女侯在楼道尽头。

那少女引过许言,待那青衣小厮退去后,又领着许言走上了三楼。

三楼之上只有两间厢房,那少女领着许言走到靠里一间,才停下脚步,略微有些慌张地稳稳了心神,看了一眼神情淡然的许言,顿了顿,抬起纤手轻轻地在房门外敲了一下。

“请进……!”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从厢房内传了出来,许言一听是个女子的声音,顿时想起孟佟第一次带他到摇乐坊时的情形,无由来的心下一紧,额头微微渗出一层细汗。

那少女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却没有跨步进去,只是忙移身到一边,敛着身子请许言独自入内。

许言不露心思、笑意盎然地朝她微微一拱手,洒然抬步入内。

刚入厢房,一股清凉之气便扑面而来,许言不及思量便被那隔在中间的两块偌大的绣帷吸引,左边是一块白鹤逐日,右边一块却是青松迎客。

说是绣帷,可其间的图形却多为一些罕见的各色宝石、珊瑚镶嵌而成,虽是镶嵌,可宝石之间契合却十分自然,仿佛便是一块通透硕大的宝石直接打磨而成,而构画出的形物线条流畅饱满,丝毫不见硬滞。随着烛光摇曳,忽隐忽现间,那山巅的青松竟好似随风摆动一般,那遨游云间的白鹤的双翅也好似翩翩而起,令人叹为观之。

更为难得的是这两副绣帷高各有一丈有余,长有三丈,如此大的面积上面要镶刻这般精细的图形,且不说耗费了多少宝石,便是这大制作所需的人力时间亦不知几何,着实是两副不可多得的屏帷。

而这屏帷中间悬着数十道由那青翠玲珑的翡翠圆珠串联而成的帘幕,虽然在许言的眼里怎么也逃脱不出一个俗字,却也让他不得不佩服着聚德坊的财力。且不说这外室摆置的尽是一些上等黄花梨制成的物件,光是这两幅屏帷和那翡翠帘幕所需已不下几万两白银。

第二十三章 初试许少保(下)

许言左右看看这外室不见傅齐轩的影子,便走到中间撩开那道帘幕,轻身钻了过去。

还没等许言看清这里间的布置,只觉左右两道黄色的身影一晃,两位身着黄裙的清丽少女已经蹲下身来,替他脱去脚上的布靴。

许言愣了愣,苦笑着摇了摇头,这般被人伺候还真让他有些不适应。乘着那两位黄裙少女给他换鞋的间隙,他才仔细打量起这内室的布置来。

相比于外间,这里间的布置更为奢华,地上铺着一层白色绒狐皮制成的毯子,映着暖黄的灯光,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可即便如此,这六月天里房间这样的布置却是丝毫不显燥热,反而却有秋天一般的清爽。许言抬眼一扫,便见里间的四个角落上各放着一尊硕大的青花瓷缸,瓷缸里自然乘放着降暑的冰块,瓷缸上外再套一架盆几,上面各摆放着几株娇嫩翠绿的兰花,倒衬得这里间有几分清雅之气。

中间摆放着一张仅容四人坐落的小圆桌,桌上已经摆置了一些酒菜。

而在纱窗前,一位蓝袍老者正背对着许言扶琴而坐,双目微暇不知在思量着什么。此人正是在南楚朝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傅齐轩。

许言见傅齐轩扶琴而坐,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傅齐轩也是喜好抚琴之人,却也是难得。待那两名黄裙少女为他换好舒适的纱鞋,许言这才走到傅齐轩的身后,微微行礼道:“下官许言,拜见丞相大人!”

傅齐轩这才好似被人惊醒了一般,脸上挂着浓浓地笑意,转身扶住许言歉道:“许少保多礼了,本相适才一时沉迷,不及出迎,还望许少保勿怪!”

“丞相大人言重了!”许言微微一笑,却丝毫不见揶揄之色。可他心里清楚傅齐轩嘴上说得好听,却是故意拿捏姿态,等着许言先上前行礼。

但许言也认这个理,虽然他疏密院直接归属楚棣调遣,但怎么说傅齐轩也算是自己的上官,再说如今是他放下姿态先邀请许言,怎么说也是给足了他面子。

许言看着窗前那架瑶琴,古韵盎然,琴色淡雅,断纹如蛇腹蜿蜒,却是难得的一架好琴,便忍不住出口问道:“原来丞相大人也好抚琴,不知丞相大人可还有兴致再抚上一曲?”

傅齐轩自失一笑,微微地摆了摆手,惭愧道:“许少保就别为难本相了,本相这点微末的技艺不足许少保之万一,就不献丑了。许少保如果不嫌这架瑶琴粗鄙,愿意抚上一曲,本相却是不甚荣幸啊……!”

傅齐轩说着,眼神中微微有些灼热地望向许言。自从沐兰节那日在宫中御花园的湖内听到许言的一曲天籁之音,傅齐轩便也是久久不能忘怀。

之前他见到窗边的那架瑶琴,便想起许言那日所奏的《潇湘水云》,心驰神往间,不禁扶手于琴弦上,闭目仔细回味着许言那日的琴曲,一时无法自拔。

望着傅齐轩那一脸的诚挚之色,许言微微摇了摇头躬身道:“今日许言心绪不宁,实难抚出一番意境,还望丞相大人见谅!”

傅齐轩闻言,有些失望的扫了许言一眼,复又长笑而起,如是老友一般拉着许言往酒席行去,“无妨,许少保连日来为受灾百姓奔波劳累,本相亦感佩不已啊,等此间事了,本相定当在陛下面前亲自为许少保请功!”说着一脸意味地望着坐在他身边的许言。

许言一听,心中一紧,傅齐轩言语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拉拢之意,他如何能感觉不出。傅齐轩这一出投石问路,却也说得许言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身为朝廷命官,如此也是本分,丞相大人这般赞誉倒让下官汗颜了!”许言瞥了老神自在的傅齐轩一眼,淡淡地回复一句。

傅齐轩眯着眼,咧嘴微微一笑,不复多言,亲手抬起酒杯给许言满上一杯,然后再给自己斟上,举杯邀道:“来,你我先满饮此杯!”

许言不敢怠慢,忙举起酒杯不待傅齐轩便一口含下,顿觉舌尖酒香醇浓萦绕,齿间清流滑过,涌入喉内不刺不呛,余香畅游鼻间,绵纯舒爽,忍不住赞道:“此酒蜜香清柔,幽雅纯净,入口柔绵,回味怡畅,确实难得的好酒……!”

“呵呵!”傅齐轩放下酒杯,不住地捋须,面露自得之色道,“听闻许少保原本只好那胡人的奶酒,如今看来却是传言有虚,许少保亦是酒中行家啊!”

“惭愧,惭愧……!”许言对傅齐轩知道自己独好奶酒,丝毫不感到惊讶,连连摆手笑道,“下官自幼流落蛮原,确实是习惯了那奶酒的口味,只是如今回到内陆也有些时日,虽也品尝过一些我楚国的佳酿,却当不得丞相这行家二字。”

“哈哈……!”傅齐轩长笑而起,微微探身又亲自给许言满上一杯,许言见傅齐轩放下身份,连着这般给你敬酒,有些受宠若惊,忙跟着端起空酒杯站了起来。

傅齐轩很满意许言这样的态度,笑意盈盈地给许言满上,复又坐下笑道:“说起许少保重回我大楚,却不得不让本相心生感慨,想我大楚开国两百多年来,如许少保这般年轻便掌管一院,却是前所未有之事,更为难得的是,陛下对你的宠爱,已经远超朝中其他众臣!”

傅齐轩说着,颇为有些羡慕地瞅了许言一眼,继续道:“想沐兰节那日,陛下不但把你请到宫中,还把御用的龙舫指给你乘坐,说实话,本相心中也是甚为嫉妒啊……呵呵,想来本相陪伴陛下二十多载,登上陛下的龙舫亦只有两次!”

许言笑望着傅齐轩,也没有接口,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后续的话,虽然他对今夜傅齐轩邀他赴宴的目的,心中大致明了,但还是好奇傅齐轩究竟会如何开口。

傅齐轩见许言没有接口,捋须而起,缓缓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华灯初上的东城街市,幽然道:“许少保归我楚国已两月有余,不知对我楚国如今的国势如何看待?”

许言心中一凛,终于还是来了……

第二十四章 丞相的算盘(上)

城南的许府大门外,一道清瘦的丽影木然地伫立在石阶下,怔怔地望着屋檐下那随着夜风轻轻摇曳的四盏灯笼,灯笼外面一个大大的“许”字在她的眼中却显得有些狰狞。

许瑶瑶脸色苍白地望着那几盏随风轻摇的灯笼,心头漫过一阵阵无可依凭的无力感,望着巍然耸立在夜色中的许府,却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座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突然间让她感觉有些陌生。

许瑶瑶抬头望望天空,那一大片的黑色被树影割得支离破碎,稀寥的几点星光从树叶间透落而下,轻轻得笼在她单薄的身子上,有种说不出的凄美。

许言下午和她说的话,还历历在耳。许瑶瑶想了一个下午,却还是无法放下心中那段仇恨,她自问做不到许腾和许言那般豁达。伍若彤亲手逼死了养育自己十几年的母亲,如今要自己学会去原谅她,今后还要和她同一屋檐下相处,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想起投崖而去的母亲,许瑶瑶不禁心头悲意愈浓,泪水止不住地滑落下来……

而此时许府内的餐厅内,许腾和伍若彤、虚洛嫦正坐在圆桌边静静地等候着许瑶瑶。他们三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厅内的气氛很是压抑。

许腾垂头坐着,他已然从虚洛嫦口中得知下午许言劝说许瑶瑶的结果,心灰之下,也顾不得被虚洛嫦看出一些端倪来,不住地叹气,神情甚是悲凉。

伍若彤望着许腾那副失意的模样,心中更为悲苦。许言下午归来后,她自知今后能留在许府已无甚希望,如今能得到许腾和许言的原谅,已是非分,自己何苦执着于留下。感悟自己一身罪恶,上天定然不能容她最后能有这样一个归宿。

所以她想着最坏的打算,陪着许腾吃完最后一顿饭,伺候他睡下后,便悄然离去。她强忍内心的痛苦,挤着笑脸陪着许腾和虚洛嫦落座在餐厅内。

可原本想在离去之前最后感受一番身处许府那一丝温暖,此刻却尽是悲哀。伍若彤神情落寞地一笑,眼中涌出浓浓地苍凉之色,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许腾和虚洛嫦惊诧的眼神中,踉踉跄跄地跑出厅外……

许言门外,两位许府的中年管事颇为局促不安地望着许瑶瑶清冷的背影,他们一直惴惴地跟着许瑶瑶从城东走回许府,此刻却不敢上前询问一句。

他们不知道大小姐为什么突然有了这么大的转变,好像二少爷来铺子上与她碰一面之后,大小姐就变成了这个模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们想进屋找她商量一些事情也不得而入。

他们已经跟着许瑶瑶站在许府门前已经有好一阵,也不见府中派人来接迎许瑶瑶,好似今日的许府比起往日多了一些不同的气氛。

这两个管事忍着腹中的饥饿正疑虑间,却见许府中门边上的小门,“吱呀”一声被打了开来,便见一位三十出头姿容娇美的紫裙女子面无血色、跌跌撞撞地从小门内迈了出来。

这紫裙女子刚走出门外,便一眼看见站在石阶下正垂手而立、任凭泪水肆意流淌的许瑶瑶,顿时停下了脚步,原本如坠深渊、心无生意的她,被许瑶瑶此时的模样给震动了,她一脸悲苦地凝望着许瑶瑶,身形微微颤抖着,嘴角抽动了几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生生忍住,眼圈跟着泛红,顿时一层水雾蒙上了双眼。

这出门而来的紫裙女子正是从餐厅内掩面遁去的伍若彤。

许瑶瑶显然已经发现出门而来的伍若彤,慌忙擦去脸上的泪水,有些诧异地望着泪眼迷蒙的伍若彤,想不到在她心中那冷血无情的魔女居然也会表现出这般脆弱的模样。

伍若彤此刻内心也是百般滋味,她自然清楚许瑶瑶站在府门前踌躇不进是因为什么原因。她自到许府后,心中有所顾忌,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许瑶瑶,因而也没能和她说上一句话,如今既然决定离去,心中也没有了以往那些羁绊,便横下心来,缓缓朝许瑶瑶走去。

许瑶瑶惊愕地看着伍若彤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有意想要避让,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双脚好像扎根了一般,内心有一股倔劲嘶喊着要她不能挪动半步。

伍若彤仔细地看着许瑶瑶,从她倔强的眼神中伍若彤看到了许夫人年轻时的身影,那股柔弱中带着轻易不妥协的固执,清冷中却透露掩藏不住的温情。

伍若彤霎那间便仿佛回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岁月,那时的她为了封钟屡次与许夫人这般对峙,可时过境迁,往日那些尖酸刻薄的言语却是再也说不出来,此时的心中更多的只是悔恨。她终究是没有把眼前的许瑶瑶看成许夫人,伍若彤苦涩一笑,为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好似是欣慰许瑶瑶继承了许夫人的风骨,又似在自己的心中做了什么决定。

“回家吧,你父亲挂念得很!”伍若彤轻声说道,“我也不会再让你为难了!”

伍若彤说着从许瑶瑶身边擦肩而过,错开半步又停了下来,忍着心中的苦楚颤声道:“不要怪你的父亲和许言……!”

伍若彤说到后面,忍不住掩面抽泣,却再也说不下去,神情恍惚着往府门前的街心走去。

许瑶瑶不禁转过身来望着伍若彤失魂落魄的背影,心中却丝毫感觉不到快意,为什么?她执意不肯点头,甚至不愿回府面对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不就是为了让这魔女早日许府吗?

可看着伍若彤那寂寥的身影,她冷漠的双眸中竟然流露一丝不忍。

突然间,许瑶瑶感觉伍若彤的背影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自己年幼时在母亲的身上亦曾有一日体味到过,只是她已经记得不许夫人那时是所谓何事。

可那道投身黑暗中的背影所散发出无尽的绝望和痛苦,却是无论如何和做作不出来,如果不是心有致哀,又怎么能表现出来。

许瑶瑶虽然心中有怨恨,但她总归是心底善良的女子,脑海顿时想起许言下午和她说的一番话,不禁心头有所意动,挣扎着跟上几步,忍不住出声唤道:“你……,等等!”

第二十四章 丞相的算盘(下)

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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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德坊的厢房内,许言望着兀自缚手站在窗前沉吟不语的傅齐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傅齐轩见许言久未出言,缓缓转过身子,眯着眼望着许言,目光凛冽直刺许言的双眸,竟让许言心中微微有些不安。

“如今内陆的形式,不用本相赘言想必许少保心中也了然,百年难遇的机会,天赐我大楚一统内陆的大好时机啊!”傅齐轩荡步走回桌边,情绪跟着也激昂起来,“可眼下朝中却有一桩大事未决,如果不能妥善处理,即便是今后北面有变,我大楚挥兵北上,亦怕不能事尽其功啊……!”傅齐轩说着喟然一叹,神情说不出的惋惜之色。

许言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无由来的一紧,他隐约好似把握住了傅齐轩所言的大事是指何事,可还是忍不住询问道:“下官愿闻其详!”

傅齐轩深深地凝望了许言一眼,轰然落座,举起酒杯一口饮尽,朗声道:“来日一但我大楚兵发北面,陛下必定要御驾亲征。而事到如今,太子之位一直悬而未决,如果陛下领兵出征,这朝堂之中何人监国,万一到时兵事焦灼,朝堂稍有不稳之势又何人能弹压?”

许言面露恍然之色,嘴角挂着淡淡地笑意,傅齐轩的心思昭然若揭。可许言不动声色,依旧询望着傅齐轩,等着他的后话。

傅齐轩见许言依旧稳稳地坐着,也不见恼,眼中不无忧虑继续道:“陛下虽春秋鼎盛,可我大楚储君之事却也非同小可,早日决断,亦可使朝堂上下诸心皆定,齐心协力辅助陛下达成这不世之功!”

许言连着点了点头,微微瞥了神情愈见激动的傅齐轩终于开口问道:“那依丞相之意,该当如何?”

傅齐轩听闻许言此言,心中微喜,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许言道:“本相虽是大皇子的舅父,但举贤不避亲,大皇子自幼饱读治国经略,虽性格有些偏簸,但他本性纯良,严己宽人,只需稍加历练,便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明君,如由他继承大统,实为我楚国之福,天下百姓之福。”

许言闻言,心中忍不住连连嘲笑,真是娘舅看外甥,越看越中意。如此大言不惭,也亏他堂堂的一国丞相能说出来。楚国上下对这位大皇子的所作所为早有评价,如果真的有傅齐轩说的这么好,楚棣保不定早就立他为太子了。傅齐轩之前所说的,难道他心中不知?

傅齐轩见许言面露嘲讽之色,心头微微有些苦恼。他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却也是情非得已,即然是想让自己的外甥上位,总是要替他说上一些体面的话,再说只有自己的外甥坐上宝位,他才能继续在丞相这个位置上安稳地呆下去。

“我知道许少保对大皇子有些误会,这风闻之事总是有些偏差,大皇子毕竟还年轻,遇事难免心浮气躁,却也并非拙劣不堪!”傅齐轩腆着老脸说道。

“下官觉得此事丞相亲自向陛下陈书,岂不是更好?”许言笑道。

傅齐轩不明许言的心思,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本相也和陛下言及此事,但是陛下都借口此事为时过早而推却了,但如今正值北梁风雨飘摇之际,北面时刻有变,却是容不得陛下一拖再拖了!”

“唔……!”许言抬手摸了摸下巴,诡异一笑,询问道:“那丞相以为二皇子如何?”

“呃……?”傅齐轩如何也想不到许言会这样问他,稀疏的灰眉一皱,脸上的阴厉一闪而过,却换上一副诚挚地口吻回道,“二皇子聪明伶俐,胆识过人,但毕竟岁数小了一些,陛下北上之后,让他监国,只怕是弹压不住朝中的大臣,而且大皇子乃当今皇后所出,而二皇子由朱贵妃所出,自古嫡庶有别,于情于理都应由大皇子继承大统!”

“呵呵!”许言长笑而起,端起酒壶探身为傅齐轩满上一杯,复又坐下道,“丞相此言,下官不敢苟同,定立太子,事关国诈延续,如何能只问嫡庶长幼,不问德行才情。我楚国立国两百余年,太祖创业艰难,陛下二十余年操持国事不敢丝毫怠倦,如今才有我楚国治下繁荣昌盛的面貌,下官倒是以为这太子还是要先问贤良与否,再看其他!”许言说着,举起自己的酒杯朝傅齐轩微微一点,便一口饮下。

傅齐轩面色复杂地望着怡然自得的许言,心思百转,许言看似没有把话说透,可他的态度好似有所明朗,个中意味也只能傅齐轩自己去体会了。

傅齐轩端起自己的酒杯,微微一顿,看着正盯望着自己的许言,心中黯然,仰脖一口饮下,放下酒杯复又不甘地问道:“如果有你父亲与你我一同扶持大皇子,悉心教导于他,未必不能有所成效,一但如此,朝廷诸臣再无纷争,亦可杜绝内患,陛下可安心北伐,岂全美?”

许言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此事的决断还需陛下亲为,丞相太过执着了,倘若陛下旨意立大皇子为太子,下官与家父定然全力支持!”

许言此话说得委婉,却也是基本上回绝了傅齐轩的招揽之意,他许言和许腾一样,不问这太子之事,能不能让大皇子坐上皇位就看傅齐轩的本事了。再说,许言已是二皇子楚缜的授业老师,他的心中对楚缜也甚是欢喜,未必没有相助之意。

傅齐轩老脸一僵,心中寒意渐浓,如果靠他自己的势力能顺利扶持大皇子上位,他又何必拉着老脸,委婉地和许言说上这么多?

傅齐轩虽然心中对许言的态度有所准备,可未必没有一丝幻想,直到此刻许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才彻底死下心来。

许言眼看该说的也都说了,傅齐轩自然明白自己的心思,便缓缓起身告辞道:“多谢丞相今日宴请,下官府中还有一些事务,先行告退!”

说着朝傅齐轩微微一礼,便施施然地穿过帘幕,出门而去。

傅齐轩阴沉着脸,脸上松弛的肌肉忍不住颤抖着,心中怒意卷起,双眼微眯凝视着那兀自摇晃的珠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十五章 一声惊雷炸(上)

一顿丰盛的晚宴,许言却只是喝了几杯酒便下楼而来。

行到一楼大厅,却见慕容格等人早已侯在楼道口,许言也不多言,轻轻地招了招手,便带着他们出坊往许府行去!

夜色愈加浓郁起来,雾霭轻浮,月华如轻纱一般从天而降,轻轻地笼罩在一身紫纱长裙的伍若彤,如梦如幻一般,她清瘦的脸颊上布满了泪痕,双眼流露一丝决然。

许夫人手无缚鸡之力尚有勇气慷慨赴难,她伍若彤难道连离开许府的都下不这个决心么?她心中固有的傲气此时强烈地刺激着她的神经。

伍若彤神情凄迷地驻足原地,心如死灰着却仍有一丝坚定。虽然许瑶瑶唤了她一声,但丝毫没有让她心中涌出一些热切之意,此时的她已经不敢再心生妄念。

许瑶瑶轻声跟上了伍若彤几步,便停留在她的身后,望着她那依稀有几分似曾相似的背影,微拧淡眉,内心好一番纠结才出声询问道:“你……,当初为何要救我的父亲?”

伍若彤闻言,不知道为何却已经没有再细说一遍的耐性,冷笑一声道:“不为什么,只是巧合撞见,顺手为之!”

若是伍若彤说出自己救下许腾的目的,可能以许瑶瑶此时对她偏执的看法,可能心中还有怀疑她这么做的动机。但伍若彤如此轻描淡写地带过,好似全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却让许瑶瑶心中拥起了一阵愧疚之意,许言劝说的话在她脑海中更加清晰起来。

“那昨夜呢?”许瑶瑶一脸复杂地望着伍若彤倔强的背影,追问道。

“无他,亦是巧合而已!”伍若彤仰首望向满天的星空,幽幽叹了一口气,淡然道。

许瑶瑶听伍若彤这般说得轻巧,心中却是愈加怀疑起来。她自然知道昨夜,若不是伍若彤及时出现,等到许言赶回来的时候,可能许府上下已经被那顾清搅得鸡飞狗跳,少不得要伤上一些护院。

许腾生死之刻被她救下,如何能这般凑巧被她发现?许府被顾清挑衅羞辱的时候,伍若彤又在危急时出现,难道仅是巧合而已吗?

这背后的一切,如果是伍若彤亲口所言,恐怕许瑶瑶一时还难以接受,可待到她自己仔细琢磨其中意味的时候,她才能深刻体会到伍若彤的心意。

许瑶瑶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位在她心中已经被定型为冷血绝情的魔女,许言说她变了,虽然许瑶瑶之前从未接触过她,可眼前的伍若彤还是和她想像中的有着不少的差别。

“问完了吗?”却是伍若彤有些不耐烦了,好似急着要离去一般,她好不容易铁下心来离开许府,割舍下她和许腾这段本不该发生的情感,却怕许腾追出来挽留,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去留两难之际,难道让她也像许夫人一般撒手而去么?

伍若彤转过身来,凝望着正咬牙凝眉、天人交战的许瑶瑶凄冷一笑,终究不忍这般面对许瑶瑶,柔声道:“我走后,你要好好照顾你的父亲,他心中太苦了……!”

说着移目望向那空无一人的府门外,不见许腾那苍老的身影,心中若得若失间,怅然一笑,复又怜爱地深望低头不语的许瑶瑶一眼,荡开裙摆,翩然往幽暗处行去……

伍若彤和许瑶瑶这番对话,却都落在掩身在门后的许腾耳中,最是伍若彤那一句言他心中太苦了,强忍在眼中的浊泪再也控制不住,肆意流淌而出。

偷偷望着伍若彤渐渐飘去的背影,许腾知道伍若彤此去经年,和他几乎再无相见之日。可他迈不开挽留的脚步,他可以这样去做,但这样做也意味着自己的女儿可能会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抑或伍若彤留下,许瑶瑶便会离家出走,若是如此,许夫人在天之灵无论如何能安息?许腾强忍着心中的悲苦,大口地喘着气,喉间好似被什么异物堵住了一般,让他呼吸不能。他双手紧紧地抓住门框,指尖被他竭力之下扭曲得几乎变形,而他尤不知痛。

跟着许腾出来的虚洛嫦站在他身侧,此刻她惊讶许腾这般莫名的悲苦之余,却不及多想,只是担心地伸手扶住许腾,低声地劝慰着。

眼看伍若彤的身影即将淹没于夜色之中,许瑶瑶恍惚间好似突然顿悟一般,提着裙角追着赶上几步,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悲意呼道:“你若肯允我一个条件,我……我便答应父亲让你留下……!”

伍若彤闻言身形一顿,心中唤起一丝欢喜,好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她迫切地想答应许瑶瑶,她的嘴巴兀自地张着,却怎么也说不出声。

她知道此时已经无法再回头了,她与身俱来的傲气让她不能答应许瑶瑶,这是她褪去一身戾气之后残留的一丝尊严,她不想让自己如此屈身于许府。

“我为何要答应你……?”伍若彤不带一丝情感地违心回道,冰冷的语气好似能把周围燥热的空气给凝结了一般。

伍若彤抬手撩了撩垂在鬓间的发髻,苦叹一声,她多想对着夜空嘶喊一声,把胸中填满的悲意给发泄出来,可她没有,只是体内四乱游走的真气再也控制不住侵出体外,绕着她的身体一阵阵呼号,圈起罡风阵阵,吹着裙摆猎猎作响……

许瑶瑶不可思议地望着伍若彤一步步隐没着夜色中,终究没有再继续追上去。这已经是她所能承受的极限了,可伍若彤问也不问她口中的条件,便冷然地回绝了。

伍若彤便这般走了,这原本是许瑶瑶心中所期望的,可当伍若彤真的就这样飘然而去的时候,可她的心中不知道究竟是得到了什么,为什么感觉却像是失去了更多!

许瑶瑶呆呆地驻足在夜色中,突然夜空中一声惊雷炸起,一道电蛇裹起千钧之势直往伍若彤离去的方向狠狠地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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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一声惊雷炸(下)

许腾擦去眼角的浊泪,挣开虚洛嫦的双手,跌跌撞撞地跑向后院,他只想竭力嘶喊一声,可填塞在喉间的那股抑郁之气,让他吞又吞不得,吐又吐不出来,睁着通红的双眼魔症了一般走回自己的卧室,木然地站在窗边,往那间瓦房顶上怔怔地凝望着……。

好似伍若彤一直在那瓦房顶上守望着他一般,夜雾弥漫,他又如何能看得通透……

老管家许泰颤颤悠悠地赶来,还没进许腾的卧室,便“砰”地一声撞上出门而来的许腾。许泰痛呼一声,跌倒在地,许泰不及看清来人,便见一道黑影失魂落魄般冲出书房。

许泰强忍身体的疼痛,呲牙咧嘴地追着许腾而去。

许腾冲出外门,在屋檐下急急地转悠着,好似在搜寻着什么物件一般。

“老爷,您这是在找什么呢?”许泰跟上来见此,忙出声询问道。

“梯子……梯子放哪了?”许腾回过身来,嘶声吼道。

许泰心中微恐,他跟随许腾三十多年,却从未见过自家老爷这般失态过,可他不敢询问,忙出声安抚道:“您等着,我这就给您抬去……!”

不一会许泰便带着两个下人抗着一架木梯赶到许腾身边。许腾也不多言,带着他们赶到那间瓦房下,在许泰等人目瞪口呆间,亲自把木梯搭在屋檐上,竟不顾虚弱的身体,有些焦急地爬了上去。

许泰等人不敢阻拦,只能死死地把扶住那架木梯,望着许腾倔强的背影,一脸的惊恐。

许腾爬到屋檐上,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腾地一下跳上屋顶,仔细地搜寻着伍若彤的身影,可屋顶上除了渐渐起势的风声,什么都没有……

许腾回身转向自己的卧室,望着自己那灯火通明的卧房,想着伍若彤这近两个月来便是每夜这般守望着自己,不禁悲意更浓,颓然坐在屋顶上,埋首在双腿间,狠狠地揪着自己的白发,无声地抽泣着……

雷声连着轰鸣而起,天边火线狂舞,风势渐紧,眼看一场暴雨就要来临……

许言带着慕容格等人急急地往府中赶来,转过街角,便见四处奔涌的雾霭间,许瑶瑶如同一尊石像一般站在街心中,神情凄然地望着幽暗处,眼角挂着淡淡的泪痕。

许言心中一惊,好似预料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慌忙赶了过去,一把搂住许瑶瑶,焦急问道:“瑶瑶,可是师姑走了?”

许瑶瑶木然地点了点头,这才惊觉是许言,好似心中无限的委屈,忍不住掩面泣道:“我,我让她答应我一个条件,便答应让她留在府中,可,可她不肯答应,便走了……!”

不及许言出言相询,许瑶瑶抬起泪眼诉道:“我只是希望她能亲自到母亲的坟前去祭拜,这是我最后的要求,可她为什么不愿意听一听呢?”

许言闻言怅然一声长叹,紧紧地搂着许瑶瑶,他无法埋怨许瑶瑶,她这个要求合情合理,而且她能够做出这样的让步,已经是难能可贵。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那日我负气而走到母亲坟前看到一些新置的祭品么?”许言低头望着躲在他怀里暗自垂泪的许瑶瑶,轻声问道。

“难道……?”许瑶瑶不及拭去眼角的泪水,抬脸震惊地望着许言

“我问过师姑,那些祭品正是师姑祭拜母亲时摆置上的!”许言黯然叹了一口气,安慰许瑶瑶道,“此事也怨不得你,想必师姑心意已决,即便听你说了,她还是要走的!”

“父亲呢?”许言左右观望,却只见府中的两个管事,便问道。

“我一直在门外,未曾进府!”许瑶瑶羞愧地瞥了许言一眼,不再做声。

“走……我们回府!”许言一把拉起许瑶瑶便往府门而去。

刚行至门口,便见婢女香儿一脸慌乱地跑了出来,一见许言和许瑶瑶,不及行礼便焦声道:“二少爷,大小姐,你们快过去看看,老爷爬上他院中的一间瓦房怎么也不肯下来!”

“什么?”许言一声惊叫,拉起许瑶瑶便飞一般地掠向后院。

此时许腾所在的那间瓦房下,已经围满了许府的下人,虚洛嫦带着王其站在许腾的身边正耐心地劝说着许腾,可许腾埋首在腿间,对他们的劝说丝毫不予理会。

夜空中雷声滚滚而来,一道闪电落在许府附近的一棵大树上,“轰”地一声把那棵大树劈了大半。

虚洛嫦吓得花容失色,几乎不能站稳便要从屋顶滑了下来,幸亏身旁的王其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虚洛嫦余悸未了地按着胸口,无可奈何地望着许腾,她虽然惧怕闪电,可此时也不能扔下自己未来的公公不管,正想用强把许腾带下屋顶时,只见一道白影倏地飘落在自己的身边。

却是许言已经赶到了。许言见许腾无恙,只是兀自埋首,不理虚洛嫦等人,提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是落了回去。

许言朝面无血色的虚洛嫦微微一笑,伸手轻轻地抱了抱她,然后和王其打了个眼色,待王其带着虚洛嫦从屋顶落下后,便轻身坐在许腾的身边。

“父亲,这瓦房还是稍显低矮了一些,看不到什么好的夜景,要不孩儿带你到高出去看看?”许言轻手缠住许腾的胳膊,笑问道。

许言自然知道许腾爬上这屋顶不是为了看夜景,只是他不知道许腾静坐在这屋顶所谓何事,此时又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便出言试问。

许腾一听的许言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顾不得被许言看到自己眼角的泪痕,喃喃道:“你可知你的师姑已经走了?”

许言闻言一愣,难道父亲竟是为了这件事而静坐于此?许言心中很好奇,昨天在许腾的房中,他和伍若彤到底说了些什么。昨夜伍若彤能搀扶着许腾赶到自己的暖阁来,凭许言的直觉,他们并非初次相见那么简单。

许腾不等许言回答,抬首望向自己的卧室,泫然道:“你可知这两个月来,你的师姑每夜都呆在这屋顶上,默默地守望着为父?”

“噼啦……!”又是一声惊雷炸起,惊得许言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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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演出刚回来,所以更新晚了一点,不好意思!话说今晚的演唱会,旭日阳刚那哥俩,令我大失所望,音色不准,两人相互抢拍,这哥俩意外走红之后,四处忙着商演,确实没好好琢磨音乐这回事!好好赞一下张靓颖和费玉清,都很棒……!

第二十六章 那点龌龊事(上)

许言不可思议地望着许腾。许腾这句话却远比这道惊雷要震撼着许言的内心。

这近两个月来,伍若彤便是一直静守在这间瓦房顶上么?许言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此时内心的感受,他也无法细问许腾是如何得知的,但这是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自己的父亲和伍若彤恐怕早在昨夜之前就已经认识了。

“为父不知道她是如何熬过这些个夜晚的!”许腾抬头望天,不想让几欲盈出眼眶的眼泪滑落,“所以,为父上来看看,想着今晚也这般熬上一夜!”

许言望着许腾娓娓道来,那一头凌乱的白发在夜风中肆意地飘舞着,心中说出的难受。

“眼看就要下雨了,您还是回房歇息吧,等明日天气晴好,孩儿再陪您上来?”许言强挤笑脸劝道。

许腾洒然一笑道:“你也不用劝我,你师姑这么一走,为父心中不安,今夜便这般呆着,下雨又能如何,你师姑不也是这般熬过来么?”

许言闻言不禁气苦,几乎忍不住便要质问道:师姑执意要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着?可这样忤逆的话,他终究是说不出口。

望着一脸欣然向往的许腾,许言自知再劝已然无用,便安下心思道:“既然父亲执意如此,那么孩儿便陪着你坐上一夜……!”

许言说完白衣一抖,飘然落在下面人群中间,朝聚集在此的府中众人挥挥手道:“都散了吧……!”

说着,走到虚洛嫦和许瑶瑶身边苦笑连连,接着附在虚洛嫦耳边轻声道:“今夜你陪着瑶瑶,帮我好好劝解她!”

虚洛嫦乖巧地点点头,抬眼望了望坐在屋顶正凝神望着自己卧室的许腾,心中本有疑虑想要许言说叨说叨,可许言在屋顶说的话,她也听见了,便只能明日再说。

许言复又摸了摸许瑶瑶的脑袋,笑道:“今日之事便这般完结了,你也不用再耿耿于怀,我来日让人好好打探一番师姑的下落,到时再把她接进府中来也不迟!”

许瑶瑶默然地点点头,许腾之前问许言的话,她在下面亦是听到了,此刻的她心中还没缓过劲来,她如何也想不到,这背后还有这么一段让人觉得甚为心酸的故事。

虚洛嫦带着许瑶瑶回她的竹屋去了,剩下的慕容格等人在许言叮嘱一番之后,也便各自离去。许言回首望着仍倔强地坐在屋顶上的许腾,心头好是一阵悲叹。原本想着今夜好好歇息,明日一早便能赶往临安,如此一来,只能泡汤了。

自己这位父亲遇到大事能敛气凝神,处理起来不慌不忙、条理清晰,可反而在这样的小事中有着孩童般的性情,爱钻牛角尖。

许言待众人散去后,双脚轻点,悄无声息地落在许腾身边,饶有兴致地坐在他的身边,随着他的目光望向对面的空无一人的卧室。

咆哮了小半夜的雷声渐渐隐去,这场暴雨终究还是没能浇下来,好似这突兀其来笼罩在半空中的雨云,转眼间又被这狂风给吹到了别处去。

乌云散去,星光重现,只是那轮圆月不知隐到何处。夜风不止,日间蒸腾在空气中的热气早已被吹得一干二净,凉风袭来,混着不远处若有若无的虫鸣声,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

许言懒洋洋地伸直双腿,双手按在腰间轻轻地揉捏着,原本想把今夜傅齐轩宴请自己的事与许腾好好商榷一番,可看许腾这出神的模样,估计他也没心思听,便也忍了下来。

许腾专注地望着自己的卧室,好似从房中那摇曳的灯光中依稀看到了自己往日的身影,想起伍若彤临去之前,最后的那次回眸,他却惊觉而躲在了门后,不禁为自己的懦弱感到羞愧。

此时静坐在这屋顶上,仔细地感受着伍若彤这些日子以来的煎熬,许腾才更加深切地体会她对自己的这番情意,却是需要付出多大的心力,她才能冲破自己内心的魔障,放下过往的种种恩怨,安心地守在自己的身边。

许腾想到此,热泪忍不住滑眶而出,嘴角微微抽动着。他贪婪地呼吸着,好似这屋顶上依旧有残留着伍若彤的气息,哪怕能捕捉到那一丝丝似熟悉又觉得陌生的气味,对他便是一种莫大的满足。

他心中虽然悲痛,可即便是再给他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他还是会掩在门后。就像伍若彤为了心中最后那一点尊严决然而去,许腾也不可能毫无顾忌地放手率性而为,这是一个解不开的结。

这份不期而来的情感,曾经让许腾惶恐过,自责过,忏悔过,可也让他澎湃过,神往过,泪洒过,或许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夜渐渐深浓,露水清润无声地侵染上他们父子的眉梢,散满他们的发间,一点一点凝结成水滴,挂在发梢,随着许腾心中无声的泪水一滴滴地滑落……

万籁俱寂,耳畔不时传来更夫百无聊赖的打更声,许言托着下巴不解地望着许腾……

第一声鸡鸣破晓而起,许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轻轻地挪动着已有些僵硬的身体……

天边开始慢慢地泛白,许言强睁着迷蒙的双眼,却见许腾仍旧炯炯有神地凝望着……

直到一轮红日从东边喷薄而出,金光一层层漫向屋顶,许腾才收起满足的神色,一夜之间,他好似想透了很多事情,眉宇间已不见昨夜那般悲楚,只有一片清爽之色。

许腾毫无疲色地回头望着睡眼朦胧的许言,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回房歇息吧……!”

许言这才警醒而起,扶着许腾站直了身腰,双手托着他脚尖轻点,从屋顶飘然而下。

许言搀扶着许腾走回他的卧室,帮他褪去衣物,搂着他躺下。今日朝廷休沐,许腾可以好好补上一个回笼觉,而许言却只能振奋精神,率人前往天目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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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那点龌龊事(下)

“父亲,您且好好歇息,孩儿这便要回天目山安抚山中百姓,再带领他们重返临安县城,此间须两三日才能返回!”许言帮许腾掖好被角,轻声劝说道,“孩儿走后,便不要再到那屋顶上去了,免得瑶瑶担心自责,您可能答应孩儿?”

“你啊……!”许腾伸手拉住许言,连连摇头道,“既然今日有事,为何还要陪我坐上一夜?你且放心去吧,为父昨夜聊以自狂,心中已然通透!”

许言笑着点了点头,走到角案边吹灭油灯,再行到窗前拉上窗帘,回头望向已然闭目的许腾,轻轻地哈了一口气,转身走出卧房带上房门,便往自己的暖阁行去。

待靠近自己的暖阁,却见旁边的竹林人影闪动,许言一时好奇,摘星微步一出,形如鬼魅一般飘忽地摸向那竹林。

许言掩在竹丛中定睛一看,却见是慕容格,站在他面前的一橙衣少女正是虚洛嫦的贴身丫鬟悦儿。

只见悦儿面含羞色地往慕容格手中塞了一包物件,复又低声叮咛了几句,这才欢喜地朝虚洛嫦的竹屋跑去。

慕容格不苟言笑的脸上,竟然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神色之间对悦儿也是别有一番情意,想来俩人私下里瞒着许言和虚洛嫦已经接触有一段时日了。

许言了然一笑,想想慕容格已经三十出头了,他的弟弟慕容荟的女儿都快要满八岁了,而他至今却还孑然一身,也是该给他张罗一下亲事了。看他和悦儿两情相悦,倒也省得他再另外张罗。

许言顿时想起在梁国时,在那知乐堂的楼内初见悦儿的时候,竟把她误认为虚洛嫦,便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还好慕容格没有发现许言正躲在暗处偷窥着他。

许言捂嘴轻笑,蹑手蹑脚地遁出竹林,往自己的暖阁行去。

回到卧房洗簌了一番,换上一件干净的白衫,便昂首跨出暖阁,刚出门口,便见慕容格和蒙巴带着一众护卫,已经候在了门口。

许言不露声色地打量了慕容格一眼,忍住心中的笑意问道:“适才你去哪儿了?”

“呃……!”慕容格面对着许言没头没脑的一问,有些窘迫,给蒙巴使了个眼色,搪塞道:“属下适才,适才回屋去了!”

“嘶……!”蒙巴好似没吃透慕容格刚才眼神的意会,忙纠正道,“统领,我之前明明见你去了旁边的竹林,如何又,呜,呜……?”

蒙巴话还没说完,便被一脸恼羞之色的慕容格捂住了嘴巴,只能呜哩哇啦地喊着,双眼无辜地望着慕容格。

许言哈哈一笑,一把拍落慕容格捂着蒙巴的手掌,揶揄道:“真是人心不古啊,想不到一向敦厚的慕容统领也会编着小谎来糊弄我!”

慕容格闻言一震,忙单膝跪倒在地,正色道:“大人,并非属下恣意隐瞒,实乃……!”

不待慕容格说完,许言抬手扶起他插口道:“我就是不喜欢你和我这较真的劲,一句玩笑话你也吃不得?真不知悦儿都看上你什么好了!”

慕容格瞠目结舌地望着许言,心想这阳光下果然是毫无秘密而言。

“你年纪也不小了,等此番水患之事彻底了结了,我便亲自替你向嫦儿提亲,哈哈……!”许言说着狠狠地捶了慕容格一拳,狭促道,“你小子保密的功夫做到家了,今日若不是被我偶然撞见,不知你们还要瞒我和嫦儿到什么时候!”

慕容格挠着脑门,尴尬一笑,这心中一点小秘密被许言探知后,竟舒坦了许多。

“巴子,还是你实诚!”许言乐呵呵地拍着蒙巴的肩膀赞赏道。

“大人,可是有赏?”蒙巴嘿嘿一笑,眉毛一挑瞥了慕容格一眼,敢情刚才他却是故意说漏了嘴,想必慕容格和悦儿的情事,他也是了解一二的。

“哈哈……!”许言见蒙巴那顺竿爬上的机灵劲,忍不住快意放声笑道,“成,你倒是说说看,想我赏你什么?”

“这个……这个!”蒙巴闻言,竟然开始扭捏起来,涨着黑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好是一会才贴在许言的耳根轻声嘀咕了几句。

“嘶……!”许言耳根汗毛顿时直立而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笑骂蒙巴道,“我还以为你心中算计着什么呢,却还是逃不开你被窝中那点龌龊事!”

“大人……,您怎么说出来了?”蒙巴见许言张口就说了出来,急道。

身旁的几个护卫都忍不住捂嘴偷笑着,若不是担心蒙巴发飙,早就笑出声来,却也着实羞得蒙巴的黑脸红得发紫。

慕容格快意地瞅着蒙巴,先前被他出卖的郁闷一扫而空。

谁知蒙巴这厮倒也光棍,回瞪了慕容格一眼,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道:“巴子我今年也快三十了,让大人指个婆娘给我暖暖被窝也不成么?”

“噗……!”慕容格被蒙巴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给逗乐,取笑道:“这眼看就要到三伏天了,还找个婆娘暖被窝,你也不怕捂出一身痱子来!”

“嘿……我乐意!”蒙巴也不见恼,色眼一眯,好似此刻便有一具白花花的婆娘玉体横陈在他眼前,“若真是捂成一身痱子,正好我便生刮了这层黑皮囊!”

“你这黑厮,便是换上一副白净的皮脸,也抹不开你这一身的酸腥味!”慕容格笑道。

“我这酸腥味怎么了?我跟你说,那些女娃儿就喜欢咱这一身的男人味,那叫一个地道,惹得她们找不着门儿,整天腻着咱……!”蒙巴乐呵道。

许言见蒙巴越说越离谱,忙挥手制止道,“此事我给你应下了,待有好姑娘家,我便拎你上门,自个儿入赘去!我眼不见心不烦。”说着径自朝院外行去。

蒙巴一听许言答应了,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却才想起许言后面一句话语气不善,一把凑到慕容格的身边,轻声问道:“统领,这入赘是啥意思?”

慕容格咧嘴嘲笑道:“就是把你嫁到女娃家,给人家当儿子呗……!”

蒙巴闻言一声悲嚎,追着上许言嚷道:“大人……不带你这般糊弄人的……!”

第二十七章 天马破空来(上)

临安县,天目山。

旭日初升,洒下金光万丈,那影影绰绰的群山好似一个睡意未醒的仙女,披着蝉翼般的金色纱裙,脉脉含情,凝眸不语。嵯峨黛绿的山间,那蓊郁荫翳的树木与湛蓝辽阔的天空,缥缈的几缕游云美妙地构成了一幅雅趣盎然的淡墨山水画。

洪水肆虐的那一夜,充斥在山野间的哀嚎声早已远去,好似那惨绝的一幕幕根本不曾发生过一般,只留一层层薄薄的雾霭轻盈地萦绕着山腰间。

避难在山中的百姓又开始了新的一天,如今洪水已经退去,从京城运送粮食和一些捐献的衣物到山中也更加快捷。山中的百姓衣食无忧,心中的失去亲人和家园的悲痛正一点点消逝,每个人脸上又重新散发出对新生活的憧憬和渴望之色。

山门附近的山道上,华海带着几位禁卫刚从山上转下。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便带人上山巡查了,许言临走前百般的叮嘱,他不敢有一刻忘怀,每日定时要去巡查一番,生怕山中的百姓出了一点差池。

“华兄,快过来喝口水……!”一位带人守在山门口的伍长,一见华海大汗淋漓地走下来,忙解开腰间的水囊迎了上去。

华海一把接过水囊,猛灌了几口,这才惬意地哈了一口气,摸了一把黄须笑着把水囊还给那位伍长,问道:“早上派去查看水情的兄弟回来没有?”

如今华海虽然官职未变,与其他几个伍长一样,可今时不同往日,等这山中的百姓一走,他和其他几位伍长便要到疏密院任职了,而他华海更是直接被当今朝廷第一新贵疏密院掌院许言带在身边,如何能不让人羡慕。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其他一些伍长对华海恭敬有加,少不得拍马几句。

这伍长虽然以前对华海少不得冷言讽刺,可如今也不敢怠慢,谄笑道:“还没呢,如今洪水已经退得差不多,兄弟们要走得远一些,恐怕一时半会还转不回来!”

华海点了点头,抬眼往晨雾弥漫的山道眺望了一番,正要回身朝营房走去,却见那四位要和他一同到疏密院任职的伍长结伴赶了过来。

华海笑颜顿展,迎了上去,“怎么都出来了?昨夜你们几个在山中值守,也不多休息一会?”

那几人哈哈一笑,其中一位高壮的伍长出声道:“哥几个惦记着今日许大人应该要转回了,便无心入睡,一起到山门迎接许大人!”

这位高壮的伍长便是那日继华海之后,带头要追随许言的那位,名叫肖平。此人虽然武艺不及华海,但也是军中的老人,从北线大军调到禁军后,也是屡次冒犯上官,才和华海一样被发落到这天目山中。

“看把你们急得!”华海抬手笑指他们道,“不过,按说大人昨日便应该回来了!”

这是一位右脸颊一道刀疤的伍长凑到华海身边担心地问道:“华兄,你说许大人不会就这样一走了之了吧?”这位伍长显然是见多了那些高谈阔论的上官,生怕许言也和那些官员一个德行,嘴上说得好听,却早把他们这些人给忘了。

华海黄眉一皱,虎目微眯瞪着那位刀疤伍长不悦道:“别人我不敢保证,可许大人不是这样的人!”

“华兄所言正是!”肖平随声附和道,“许大人浩然正气、一心为民,那日凌晨若不是他连夜赶来,这山中的百姓还不知道要死上多少,你我等人也不知何时才能大彻大悟!我等且安心等候,许大人定是因为疏密院中事务耽搁了!”

华海闻言连着点了点头,别看他一副淡定的模样,可他的心中比谁都热切,窝在这山中几年,如今终于能走出跟随许言身后,一展胸中的抱负,如何能不让心怀激荡。

其他几人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自从许言那日应下他们后,他们一个比一个迫切,许言隔了两日还未回来,自然是让他们有些担心。

“华兄,听说许大人自幼流落在西北草原,这回到楚国还不到两个月,你说如何能这么快就升到一院掌院的高位?”那刀疤伍长问道。

这一问却把华海给问住了,他虽然对许言的事情也知晓一些,可这官场的道道却不是他能琢磨透的,否则,他也不用被按在这天目山中了。

“呵呵……!”却是那肖平淡淡一笑,眼中流露出满满的敬佩之色道,“翠微阁火烧梁太子,灵隐寺外单骑救驾,御花园琴箫合公主,疏密院一喝困龙骧,凤山门一曲退龙祺。这是如今京城茶楼说书人立下的回名,京中百姓争相传诵。许大人年不过十八却能身居高位,自然是他才华卓绝,却也是陛下慧眼如炬,今后我等能跟随大人,实乃你我的福分啊!”

众人闻言连连点头称是,这几日他们一但有空闲便集聚在一起,细说许言的事迹,这些事情他们多少都有所听闻。

肖平一开这个头,众人便又乐此不疲地开始热议起来,便连华海亦是眉开眼笑地听着,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众人热切地讨论着、畅想着,不觉间便已时近中午,突闻守在山门的那位伍长一声高呼:“许大人回来了……!”

众人闻言,惊喜而起,欢呼着涌向山门。

只见山道间,一位身着孝白长衫的俊朗青年,脚跨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骏马,在十几名身粗体壮的汉子护卫下,正缓缓向山门驰来。

最引人瞩目却是那青年胯下的骏马,马高六尺有余,马脸如兔,四肢健长,骨腾神骏,腾跃间轻盈优雅,伴着而那四蹄处却各有一丛颇为诡异的黑色绒毛,如同闻风踏云起舞一般,映着阳光,肩部白色的体毛竟散发出一层淡红的光晕,有如天马破空而来。

这白衫青年,正是许言。

而他胯下的骏马正是楚棣赐给他的绝品,此马乃是一名西域商人贡献的汗血宝马,从它肩膀处散发出的红光便可探知,这汗血宝马在皇室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之物,可最为难得的却是它那四蹄间的黑云,这便是传闻中可遇不可得的汗血宝马中的极品——乌蹄龙。

第二十七章 天马破空来(下)

此乌蹄龙当初惊现于西域草原,被一群牧人抓住后,屡驯不服,被这进献的商人无意中看到,花了大把的金子才买入手中,后又请驯马高手驯服了此马。可后来这乌蹄龙现世的消息被那些牧人给传扬了出去,那商人被诸多势力追杀,才一路逃到楚国。

后来这商人顿悟这类宝物并不是自己这等凡夫俗子所能消受的,便忍痛割爱,贡献给了楚国的皇帝,换来了楚棣的丰厚的赏赐。

当初此乌蹄龙被发现时还属年幼,却已能日驰千里,饶是那些牧人分围了三天三夜才把它抓住。若是那是此马已长成型,他们又如何能得逞。

这乌蹄龙被进贡到宫中后,便一直被圈养着。楚棣初见之时,惊为天马,甚为喜爱,派人专门伺候,每日得空便要亲自去探望一番,却因为过于心爱,从未骑骋。

大皇子和孟佟等人已经觊觎此马久矣,特别是孟佟,壮着胆子问楚棣请赏了好几次,可楚棣愣是没有答应,却没想到楚棣能忍痛把这匹乌蹄龙赐给了许言。

许言今日乘上此马,却也是无可奈何,京城到临安也是有段路程。那日和孟佟共乘一骑,已经丢尽了许大掌院的脸面,今日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慕容格带着。

于是他便想起了楚棣赐给他的这匹乌蹄龙,他初次独御此马,一开始也有些战战兢兢,东摇西晃间,几次差些从马上摔下。

这匹乌蹄龙虽然已被驯服,可它天性高傲,寻常人等极难相处,更遑说让人乘骑。

只是不知为何,这乌蹄龙见到从未骑过马的许言甚是亲热,或是觉得许言这一身白衣与其颇为相配的缘故,每每许言在它背上把持不住的时候,不用许言吩咐,便乖巧地缓下脚步,待许言调整回来,再撒腿狂奔!

这乌蹄龙被圈养在马棚中已有些时日,此时已经完全长成,正是青春时光,终于跑出马棚,兴奋不已,浑身上下有着使不劲的气力,驰骋起来如蹄下生风,飘逸灵动,须臾间便把慕容格等人胯下的战马甩在身后。

许言一开始却也被颠簸得胃内如翻江倒海,面无血色,只能狠狠地拽着缰绳,直到后来渐渐适应,行驰起来也有了点小模样。一路上这乌蹄龙载着许言跑上一段,便要等着慕容格等人拍马赶上,如此跑跑停停,却费了几乎半日的光景。

时间固然是浪费了一些,但许言的骑术却有了不少的长进,虽然还是经不得乌蹄龙急速狂奔,但让它小跑着,许言也能摇头晃脑地呼喝几声,颇有几分御马高手的模样。

等在山门口的华海等人一脸欣喜地望着许言策马而来,心中雀跃不已。

“华兄,你看许大人的马,可能看出一些门道来了?”还是肖平有些眼力劲,一瞅便看出许言胯下的白马,绝非凡品。

华海看那匹白马,身载许言却犹如无物,潇洒腾跃间,左右顾盼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更得那脚下的一团乌云和肩上散发出迷蒙的红晕。

“汗血宝马?”华海微微惊呼道,这汗血宝马肩部出汗时殷红如血,他是知道的,这白马肩部一团红光,不正是汗水浸透所致么。

“只怕没那么简单!”肖平久在军营,在马匹也是见得多了,眼放精光地盯着那乌蹄龙四蹄间的那团乌云,有些难以置信道,“这匹马恐怕就是军中传闻久矣的乌蹄龙,没想到许大人居然有此神驹。”

华海闻言,身形连颤,此马居然是传闻中的天马,华海睁着铜铃大眼,仔细地打量着渐渐靠近的乌蹄龙。

肖平轻轻地拍了他一把,回头向另外三人招呼道:“走,迎接大人去……!”

“诸位,辛苦了……!”许言骑在乌蹄龙身上,望着迎上来的华海等人朗声笑道。

许言说着潇洒地抬起腿,从马背上飘然落下,动作一气呵成、流畅自如,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初习骑术的新手。

华海等人许言这利落的身手,微微一楞,他这也叫不会骑术吗?却不知道许言一路上上上下下不知多少次,总算也有那几分模样,只是那大腿内侧的痛楚也只有他自己体会了。

“属下,参见大人!”华海等人不及多想,便纷纷单膝跪倒在地。

“哈哈……!”许言甩手把缰绳扔给身后早已下马而来的蒙巴,快步迎上,分别把他们五人扶了起来,抬眼望向华海道,“山中百姓可好?”

“大人放心,百姓在此安心度日,并无不妥,只是如今洪水退去,山中的百姓都盼望着大人早日带着他们重返家园!”华海朗声回道。

“好……!”许言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乐道,“下午让百姓把要携带的东西都整理一番,晚间好好休息,明日我们便重返临安县城!”

“是……!”华海等人闻言一振,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山旮旯了,各人心中都是好一番愉悦。

“走……!”许言此时心情大好,右手拉起华海,左手拽起肖平,抬步往山门处行去。

华海和肖平边走边回头打望着被蒙巴牵引着的那匹乌蹄龙,本想上前好好观赏一番,却被许言拉着,也不能兀自挣开。

其他三位伍长则迎上了慕容格、蒙巴等人,他们之前也已经熟稔,相互招呼着寒暄几句,便都围向了乌蹄龙,不住地打量着,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那乌蹄龙被这些人围着,倒惹得心高气傲的它有些不乐意,时不时地打着响鼻,提腿刨地,却也唬得那三位伍长手忙脚乱,急得蒙巴不停地安抚,可人家这神驹也不待见他,扬起马嘴便要咬他,若得众人一片哄笑。

众人正嬉笑着走到山门处,便听山道中传来一阵稠密的马蹄声响,一队骑兵气势汹涌正呼喝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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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晚了一点,不好意思!呵呵!

第二十八章 孟佟斗天马(上)

山道间顿时卷起一片黄土,瞧这架势,估摸着至少有百来骑往山门赶来。

许言领着众人淡定地站在山门,眯着眼望着那呼啸而来的骑兵,待看清迎在骑兵前面的那道高扬的帅旗中的七个描金大字“龙镶守备都统孟”,许言这才低声笑骂了几句。

来者正是孟佟那厮,只见他身披金甲,一马当先而来,待离山门不足十丈之地,才紧拽缰绳,胯下战马吃痛,顿时一声长嘶,人立而起。

“孟驼子,你来作甚?”许言笑骂一声,大步迎了上去。

“嘿……!”孟佟闻言一个翻身从马背上落下,边跑边手指许言嘶声骂道,“好你个许大掌院,便是这般编排哥哥我的吗,今日我非扒了你的皮。”

“嘶……!”许言浑身一阵颤栗,脚下却不停滞,几下便落在孟佟身边堆着笑脸问道,“你哪来这么大的火气,我是招你惹你了?”

孟佟冷哼一声,瞥了许言一眼,略微喘了几口气道:“你既已转回临安,为何不到大明山?”

许言闻言一愣,这才想起,前日从大明山回京城之前,孟佟让他回转临安时,先过大明山来。可许言被伍若彤离府一时给折腾得,再加上一夜未眠,一路上又让那乌蹄龙给鼓捣得神魂颠倒,却是把这茬给忘了。

许言自知失信,忙对着孟佟连连作揖道歉,跟着猛灌了一通好话,才让呼哧连连的孟佟稍稍平下火气。

孟佟抬眼瞪了许言一眼,刚想再数落他几句,却一眼看见立在蒙巴身边的那匹乌蹄龙,顿时眼放精光,撇下许言狂奔而去。

待跑到那乌蹄龙身边,仔细地打量一番,黑脸渐渐变得通红,呼吸一阵紧过一阵,瞪着牛眼死死地盯着乌蹄龙四蹄处那黑色绒毛,看他的眼神恨不能拿刀把那四团黑毛给刮下。

好是一会,孟佟才转身走向赶过来的许言,迫切地问道:“这匹乌蹄龙,你,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许言今日早间才知道这批白马叫乌蹄龙。许言不懂马,但慕容格是识货的人啊,他久在军中,自然极爱好马,又如何能不知道这传闻中的天马,所以便把这匹马的名字和种种好处详细地告诉了许言。

“此乃陛下所赐!”许言淡然道,但以后有这样一匹神驹相伴,倒也是惬意得很。

“什么……!竟是陛下那匹乌蹄龙?”孟佟失声嚷道,一脸悲痛之色地望着许言,“陛下如何会把它赐给你了?你给陛下灌了迷魂汤不成,同样是他的女婿,怎的这般厚此薄彼?”

许言望着孟佟那副肉痛的模样,忍不住咧嘴笑道:“这还要多谢孟兄,那日你到我疏密院踢场子,我被陛下叫过去,给狠狠地骂了一通,完了却莫名其妙地把这匹乌蹄龙赏给我了!”

“你……!”孟佟闻言气苦,几乎忍不住呕血倒地,跟着哀嚎道,“我的乌蹄龙啊……陛下……您怎能把这天马赐给这连马都不会骑的主啊?这不糟践了么……”

“嘶……!”许言吸了一口气,笑着捶了孟佟一拳,嚷道,“谁说我不会骑马啦?现如今我可是骑得有模有样!”

“亵渎神物,亵渎神物啊……!”孟佟双手指天,夸张地呼叫道,“老天爷啊……,你咋这般不开眼呢?”

许言看他一副撕心裂肺的痛苦样,心有不忍便安抚道:“孟兄,今日你若能骑上这乌蹄龙在这山道中跑上一个来回,我便把它拱手相让,你看如何?”

倒不是许言故意拿捏,而是这乌蹄龙虽然已经被驯服,却极为认主,生人靠近轻则扫尾驱、咧嘴恐吓;重则跃蹄猛踩、甩腿狂踢,便是蒙巴一直替许言照顾它,也是讨不了什么好。

许言若是便这般送给孟佟,回去他无法驾驭,而引得这乌蹄龙郁郁不能,岂不可惜了这样一匹神驹。

孟佟自然明白许言的心意,瞬间变色,之前一脸的悲痛已经丝毫不见,吼道:“此话当真?”

“做弟弟如何能骗你,你若和此马有缘,我自然双手封上!”许言笑道。

“哈哈……!”孟佟放声笑道,“我从军十多年,御马无数,这乌蹄龙虽然高贵,可毕竟已经被驯服,难道我还骑它不成?你且看好了,别说一个来回,我便是带着它赶回京城也毫无问题!”说着,回身往那乌蹄龙而去。

“大人……您这……!”慕容格见许言竟把这皇帝御赐的神驹要拱手让给孟佟,忙走到许言要劝阻。

许言抬手打断了他,笑道:“如果孟都统真的和此马有缘,我相让又有何妨,与其让这神驹跟着我整日游弋于市井街巷之中,不如让它随孟都统驰骋疆场,岂不快哉?”

孟佟欢欣鼓舞地跑到乌蹄龙身边,刚从蒙巴手中接过缰绳,那乌蹄龙便开始低声嘶鸣着,不安地扭动着身躯,马尾不停地向孟佟扫去。

“嘿……!不愧是天马!”孟佟眼中更见欢喜,“你且安心,呆会你好好配合我,让他们看看人马合一是何等的境界,哈哈!”说着像哄着孩童一般,探头凑向这乌蹄龙。

那乌蹄龙浑然不给孟佟面子,见孟佟的脑袋凑过来,便张嘴咬去。

孟佟好似早有准备一般,横着一闪,躲了过去,抬脚便伸向乌蹄龙腹间悬挂着的马镫。这厮却是早有预谋,好一招声东击西。

眼看孟佟的左脚尖便要钻进那马镫之中,只见乌蹄龙一个轻巧的横摆,抬起后腿便往孟佟门面踢去。

孟佟心下大惊,忙收腿顺势就地一滚,马蹄擦着他的脸偏过,吓得他一身冷汗,这要是被它踢了一个正着,他那还算亮堂的脸便是要被毁了!

孟佟有些狼狈地站起身来,他之前那一招对一些烈性的战马却是屡试不爽,只要让他上了马背,还能奈他如何?

可这乌蹄龙极通人性,聪明如斯,孟佟这招被它一眼看穿,耍得孟佟灰头土脸。

此时孟佟手中的缰绳也被他送开了,如此想要靠近这乌蹄龙却是更难了,比脚力他便是连一匹普通的马也追不上,更何况是这神驹。

第二十八章 孟佟斗天马(下)

那乌蹄龙见没了缰绳的羁绊,也不撒腿乱跑,朝许言高声咴鸣着,好似埋怨许言把它扔在一旁任凭别人欺负一般,叫唤了几声后,便跳跃着跑到许言身边,低头在许言的脸上蹭了蹭,说不出的亲昵。

许言轻轻地抚摸着乌蹄龙的长脸,被这乌蹄龙对自己的情谊感动了,他不知道为何自己只和它相处了一个上午,它却能对他这般亲热。

一时间许言心中微微有些后悔,这乌蹄龙如此倾心于他,又如何能不让他心怀感动。

许言略有几分挣扎地抬眼望着孟佟道:“孟兄,可要再试一次?”

孟佟恼怒地嚷道:“如何不试?你把缰绳给我,我就不信了……!”孟佟为了得到这乌蹄龙,也顾不得自己的脸面。

许言摇头笑了笑,牵着乌蹄龙走到孟佟身边,复又把缰绳交到孟佟的手上,然后双眼盯着乌蹄龙那双硕大乌黑的眼睛,好似在述说着什么,那乌蹄龙好似感受到了许言的心意一般,不待孟佟拽紧手中的缰绳,便撒腿奔开。

“孟兄……,小心!”许言见孟佟被拽着一个踉跄,几乎要被拖到在地,忙呼道。

孟佟拽着缰绳,好不容易才不让这乌蹄龙把速度提起来。

缰绳紧紧地勒住乌蹄龙的嘴巴,乌蹄龙吃痛不起,也不和孟佟硬扯,却聪明地反身朝孟佟冲过来。

“来得好……!”孟佟眼睛一亮,高声喝道,他等地便是这一刻。

眼看乌蹄龙就要冲到他的面前,孟佟不慌不忙,右手紧拽缰绳,闪身错开到乌蹄龙的右面,在乌蹄龙的脑袋掠过之际,一个荡步飞身而起,便往乌蹄龙的背上掠去……

许言见此,心中一叹,双眼复杂地望向那正甩腿狂奔的乌蹄龙,不知道该为它终于有了一个好的归宿而开心,还是为自己与这样一匹神驹擦肩而过而惋惜。

许言想当然地以为孟佟凭借他军中历练出来的骑术,跨上马背后自然能在这山道中驰骋一个来回。可突变便在他叹息间发生了……

孟佟已然坐上了马背,可他的双脚此刻插不进两边肆意甩荡的马镫,只能用力夹住马腹,竭力拽紧缰绳,想让乌蹄龙停下来。

可乌蹄龙死活不肯让孟佟得逞,狂奔了几步,突然人立而起。

孟佟猝不及防,双腿再怎么用力也夹不住,整个人撞上马脖,撞得他眼冒金星,几乎便要握不紧手中的缰绳。

但事情还没完,孟佟撞上之后,迷糊间整个人被甩到乌蹄龙的左边,不待他移回马鞍上,乌蹄龙重新落地,再次撒腿奔跑起来。

而这次乌蹄龙不再蛮目地奔跑,却是跑了几步便开始上下跳跃起来,把悬挂在一边的孟佟摔得呲牙咧嘴,头昏脑胀。

孟佟这厮也是个狠角,愣是咬牙死死地拽住缰绳不放,颠簸间,竟让他抓住了左边的马镫,右手紧握缰绳,左右扣牢马镫,让他整个人贴在了乌蹄龙的肚面上。

围观的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之前那般危急的时候,孟佟若是撒手,保不定要被乌蹄龙给踏个半死,如今总算是让他稳住了身形。

许言心中对孟佟的这股韧劲也是佩服不已,眼看孟佟挣扎间已经把左脚穿进了左边的马镫,只待他缓过一口气,便能再次翻身坐上乌蹄龙的背上。

那乌蹄龙好似知道了孟佟踩住了它身上的马镫,就在孟佟翻身坐上马鞍的时候,它突然一个急停,长嘶一声,顿时把孟佟整个人又掀起来。

孟佟这回却是学乖了,左脚紧紧扣住马镫,双手乘势牢牢地抱住了乌蹄龙的脖子。正当孟佟以为乌蹄龙无计可施,准备好好喘上一口气的时候。

乌蹄龙好似发狂了一般,后蹄跟着高高弹起,整个身子几乎倒立而起。

“啊……!”众人发出一阵低呼,孟佟的亲卫们眼见自己的主子要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却也无能为力,都揪着一颗心,生怕捂不牢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孟佟终于控制不住,整个人被掀了下来,可他的双手还是牢牢地抱着乌蹄龙的脖子,这才没有被它给掀到在地,否则乌蹄龙顺势一蹬,恐怕……众人都不敢去想会是什么结果。

此时的孟佟气力已经有些跟不上,只能悬挂着乌蹄龙的脖子下面。而乌蹄龙好似有着用不完的气力,一边快速地奔跑着,一边不停地甩着脖子,把孟佟当成铃铛一般,左右的摇晃着。

孟佟此刻便是想要放弃也做不到了,这场面还有真有点生死时速的味道……

许言眼看孟佟已经无计可施了,再这样坚持下去万一要是坚持不下去,失手落地被乌蹄龙踩中,那可就危险了!

许言一想到此,便一个飞身扑着追了上去,待乌蹄龙回身的时候,迎着它站住身子。

许言这是在赌博,让他像孟佟一般侵上乌蹄龙的背上,他做不到,即便是有摘星微步他还是赶不上乌蹄龙的速度,即便是翻上乌蹄龙的背,以他目前的骑术也要被孟佟激怒的乌蹄龙给掀下来,所以,他只能以身犯险,对着狂奔而来的乌蹄龙,立在它经过的线路上。

众人一阵惊呼,眼见乌蹄龙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楞自朝许言冲过来。

“大人……不可!”慕容格嘶声呼叫道,心底一阵抓狂。

许言对慕容格的呼叫充耳不闻,双眼平和地望着乌蹄龙的眼睛,一如之前那般,心中想要与它述说的话都凝结在他充满温情的目光中。

此时只能期望意已癫狂的乌蹄龙能读懂许言目光中的抚慰,能从狂乱的状态中挣脱出来,看到许言站在它前面,便会顺势停下来。

乌蹄龙此时只是看到了一团模糊的白光挡在它的前面,它狠狠打了个响鼻,对这突然出现在前面的不明物让它感到愈加的不安和愤怒。

乌蹄龙长嘶一声,不但没有减缓速度,反而如流星一般地朝那团白光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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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今天又晚了,抱歉!

第二十九章 重返临安城(上)

毫无疑问,许言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这是因为他不识马。

在马的五官中,它的视力却是最差的,普通的马对静态物的视觉感受不如动态物。而慕容格显然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才高呼提醒许言。

可许言丝毫不为所动,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

这乌蹄龙虽是一匹可遇不可求的神驹,但许言就这么站着不动,它能看清楚他么?

距离越来越近了,眼看乌蹄龙追风赶月一般就要一头撞上许言……

只听一声尖锐的嘶鸣声响起,乌蹄龙骤然减速……

许言微微松了一口气,在他以为乌蹄龙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乌蹄龙还是没有看清楚那团模糊的白光到底是为何物。

却是乌蹄龙嗅到一股熟悉的气味,而这股熟悉的气味正是从眼前的这道白光中散发出来。

马的嗅觉是很发达的,是信息感知能力非常强的器官,这使它能在听觉或其他感知器官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很容易接收外来的各样信息,并能迅速地做出反应。

所以它突然减速了,那团模糊的白光条件反射般让它联想到了许言的身影,而随着距离的接近,它终于看到了自己的主人,此刻再迎上许言那平和的目光,感悟出许言目光中那浓浓的关切之意,豁然惊醒,而此时距离许言已经近在咫尺……

乌蹄龙猛然抬起自己的前蹄,贴着许言的鼻梁挥舞而过,后腿一弓支撑起它庞大的身躯,整个身子几乎九十度立起。

而此时的孟佟猛然被乌蹄龙往上拉起,双手终于再也抱不牢它的脖子,整个人摔倒在马蹄下,眼看乌蹄龙来势不减,后蹄跟着跳了过来,眼看就要踩上孟佟。

说时迟那时快,许言一把操起已经无力闪躲的孟佟,飞速地滚落到一边。

众人见此,这才长长抒了一口气,擦了一把额头密密麻麻的冷汗,连连庆幸。

乌蹄龙挣扎着往前跳跃了好几步,前蹄这才重新落地。此时没有了孟佟的骚扰,它浑身有说不出的舒坦,欢快地嘶鸣几声,甩着尾巴朝许言贴了上来。

许言扶着面无人色的孟佟站了起来,伸手攀上乌蹄龙低下的脖子,亲切地抚摸着。

“怎么样,继续来?”许言不无揶揄地问道。

“呃……!”孟佟闻言愣住,之前恐怖的遭遇让余悸未了,他自问不可能让眼前这匹神驹俯首认主,惨白的脸上流露出浓浓的失望之色。

“其实孟兄的骑术远胜于我!”许言见孟佟神情甚是落寞,便出声安慰道,“只是说来也奇怪,这乌蹄龙一见我,便对我很是亲热,之前我还担心自己驾驭不了它,可它随我一路而来,甚是贴合我,倒也让我的骑术长进了不少!”

孟佟苦笑着摇了摇头,一声长叹道:“这便是所谓的眼缘,想不到这样一匹神驹竟然拜倒于你,不得不让哥哥我羡慕啊!”

“哈哈……!”许言快意笑起,微微俯首贴上乌蹄龙的脸好一阵摩挲,说不出的欢喜。

孟佟眼热地望着他们人马这般亲密地相处着,抬手指向蒙巴嚷道:“那个谁,快把它牵走,不要让我再看着它……!”

许言无奈地朝蒙巴招了招手,待蒙巴拽着尤不肯轻易离去的乌蹄龙走到一边后,许言这才拉着孟佟问道:“你这般兴师动众地赶到这里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孟佟气呼呼地瞪了许言一眼,叽歪道:“这不是来扒你的皮么!”

许言见孟佟还是这般纠缠着不放,忍不住笑骂道:“你这孟驼子,自己驯服不了神驹,可别把气撒在我身上!”

孟佟冷哼了一声,心有不甘地瞥了一眼还和蒙巴闹着别扭的乌蹄龙,转身一边朝山门走去,一边问许言道:“原本以为你昨日便会返回,我那边都已经让百姓收拾妥当,准备今日便返回临安县城,谁知你今日才回,生生地让我又多等了你一天!”

许言闻言微微一愣,立足笑道:“你自可带着大明山的百姓先行返回临安县城,为何还要等我?”

孟佟没好气地瞅了许言一眼,停步骂道:“你个没心肝的,哥哥我还不是担心那宋远山在临安县城遇见你,怕他忍不下之前那口气还要寻你麻烦!”

许言闻言心中一暖。楚棣把辅助临安百姓重建家园的重任交给了宋远山的龙祺军,这次他带着天目山的百姓回去,怎么说也要和宋远山碰上一面。孟佟是生怕自己和他错过了,在宋远山面前也不能帮衬一番。

许言虽然不惧宋远山会出什么幺蛾子,可面对孟佟的一番维护之情,心中还是很受感动,抓起孟佟的手,紧紧地握着。

“别介……!”孟佟见许言那副感动的模样,顿感吃不消,笑骂道,“你少来,我可不吃你这一套,哥哥我火急火燎地赶来,你可得给些实在的好处!”

许言闻言豪情顿起,长声吼道:“你说,看上小弟我什么好了,我便是连乌蹄龙都能舍得了,还有什么不能依你的?”

“别说那些没谱的……!”孟佟骂道,接着又瞥了一眼那乌蹄龙,心中好一阵肉痛,他知道许言是诚心要把乌蹄龙让给他,可谁让他自己没这个本事驾驭它呢?总不能就这样把它牵回去养着吧,再说那乌蹄龙性子这般刚烈,保不定会绝食而斃,那可比要了他自己的命还难受。

许言苦笑望着孟佟,恨不能把心窝子掏出来给他看了。

“此事先搁下,等以后我想好了,我再好好问你讨要!”孟佟说着拉起许言再往山门走去,“先进营房,明日如何带着百姓回临安城,我还要和你好好合计合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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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重返临安城(下)

翌日辰时,安寂了数日的天目山又开始喧闹起来。

近八万避难山中的百姓们携带着物品,在一些自愿帮忙维持秩序的百姓和禁军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从山中各处集合起来,排着队缓缓走出山门,往临安县城进发。

绵延数里的人流默默地穿行在山道中,只有杂乱的脚步声回荡在山谷间。

噩梦已经远离,当百姓们重新走上这条曾经通往地域之门的山道的时候,那早已经消散于无形中的哀嚎声、痛哭声、嘶喊声却从这些劫后余生的百姓心底一点点重新扬起,吞噬着他们脆弱不堪的心志……

山风吟哮而起,如泣如诉,好似那些被洪水和人流淹没而惨死的百姓冤魂,不甘地嘶吼着,便是他们临死之前那一声声对渴望生存而发出的呐喊。

悲凄地哭声不知从哪处响起,这便好似突然间打开了一道哭墙,一阵密过一阵的哭喊声四处卷起,引起这八万余百姓一同举哀,为那些苦难而去的同胞送行……

许言默默地行走在人群中,耳边那如浪潮一般席卷而来泣血的痛哭声,一阵阵地撞击着他痛苦不堪的心扉,他这一身白衣却是应了此情此景。

逝者未曾远去,虽然他们的尸骨早已为洪水卷走,可他们的灵魂却化为清风不安地游弋在山谷上空,搜索着幸存的亲友,却又绵绵凄厉地吟叫着,合着这漫山遍野的呼喊声直冲云霄而去。

这行走在山道中的百姓无疑是幸运的,可也是悲惨的,失去的亲人尸骨无存,还要面对那不可预知的未来。家园可以重建,可内心的创伤又岂是人力所能安抚的。

人流渐渐地走出山道,当最后一排百姓走进平坦的官道的时候,所有的人几乎同时驻足回望,注视着氤氲缭绕的群山间,那里一夜之间便吞噬了成千上万百姓的性命,却也收容了这数万无家可归的百姓。

山风依旧在耳畔低号着,久久不曾散去……

“大人,孟都统派人过来了!”慕容格穿过人群,艰难地挤到许言身边说道。

“哦?”许言随着人流边走边问道,“可是他已经带着大明山的百姓赶到临安县城?”

“是的!”慕容格抬眼望了望四处密密麻麻地人群,轻声道:“孟统领捎话说,他那边的百姓赶到临安县城后,看到被洪水冲垮的房子,情绪极不稳定,让您早做准备!”

“恩!”许言悲苦地点了点头,问道,“他那边可有传回龙祺军的消息?”

“龙祺军三万精锐今日凌晨已经驻扎在临安城郊外,此时有一部分已经四处散乱在城中,帮着从大明山赶回的百姓清理污垢,另外一部分在附近的山中采伐搬运这修葺房屋所需的石块和树木。”慕容格回禀道。

“如此便好!”许言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此地离临安县城还有多远?”

“大约还有十里地!”慕容格回道,“前头的百姓再走上半个时辰便能到了临安城,大人您看,您是不是先赶到前面去,到时也好及时安抚百姓?”

“没错……!”许言说完,招呼起牵着马跟在他后面的蒙巴等人,朝前挤去。

人流渐渐靠近临安县城,此时已经有不少百姓离队而去,这些人的家不在临安县城附近,而是都在偏远的村落里,无论如何他们总是要回家看看。

许言好不容易来到了队伍的前头,让慕容格和华海等人留下带着百姓继续前进,他骑上乌蹄龙带着蒙巴和几个护卫,先行赶往临安县城。

不过半柱香的时候,许言左摇右晃地一马当先来到临安城门口,虽然他心中对眼前的景象有所准备,可还是被惊呆了。

被洪水浸泡得破败不堪的城墙上糊满一层黄泥,门道内虽然已经被清扫了一番,可从堆在门外那满满的碎石和树枝可知,大水退后这里是怎样一副凌乱的情形。

地面上还残留着一些泥浆,坑洼处还蓄着黄汤,不时地被往来的百姓和龙祺军的兵士踩得四溅而起。

许言等后面的蒙巴等人追上后,这才循着门道来到城内。

望着城内一片几乎被洪水夷为平地的民居,石块、梁木和各种散坏的家具铺满了一地,许言心中在淌血。眼前的情景比他想像中的还要严重。

临安县城内已经没有完好的建筑了,这不是修葺就能解决,而是整座临安县城几乎要重建了。百姓们忍着心中的悲痛,在自家瘫倒的房屋瓦砾中搜寻着,清扫着……

许言坐在马上凝望着这一片满目疮痍的废墟,胸口的郁气纠结成团,沉沉地压着,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此时对面被兵士清理出来的街道中,缓缓驰来十余骑,为首一人正是孟佟。看他脸上铁青,想来也是被临安城内的景象给震惊了,一直没能恢复过来。

“孟兄……!”许言坐在马上无力地向孟佟微微一抱拳。

孟佟策马慢慢行到许言身边,手指周围的废墟黯然道:“情况比我们想像的要恶劣啊,我刚到城内转了一圈,基本上所有的民居都已经瘫倒了!”

许言晃了晃脑袋,略微振奋了精神询问道:“宋都统如今何在?”

“他……?”孟佟微微一嘲,解释道,“听他的手下说,早上带着龙祺军赶到临安后,便又转回京城了,不过也不能怪他,毕竟他年纪老迈了!”

许言闻言点了点头道:“只要龙祺军的将士在就好,他们在,百姓就有一丝希望,我们安抚起来也容易一些!”

“话虽如此,可任谁看到眼前的场景都会难以接受!”孟佟晃着脑袋忧虑道,“我从大明山带下二十多万百姓,回到临安城时不到十五万人,加上你那五六万人,临安县城附近原本近三十万人,再加上逃到京城一两万人,如今已有近十万百姓遇难,惨痛啊!”

许言心如刀绞,十万百姓就这样灰飞湮灭了,这还只是县城附近的百姓,边远村落的一些百姓恐怕也难逃此劫。

许言和孟佟沉默着,脸上阴沉得都要滴下水了。

此时城门外一骑飞驰而来,许言回身定眼一看,来者却是肖平。

肖平策马穿过门道,朝许言疾驰而来,口中高呼道:“大人,天目山的百姓到了……!”

第三十章 生存与尊严

临安城外,密密麻麻的五六万百姓停留在旷野上,田野里的稻谷几乎都被洪水卷得一干二净,只剩一片黄的稻杆贴在泥汤里。

此时这些百姓已经欲哭无泪了,眼看就能收割的谷物便这样被洪水摧残了,半年的辛苦颗粒无收,可让他们今后如何过活,哀莫大于心死。

如果他们一路上对未来的生活还抱有一些幻想的时候,可当他们看到路过的一些已经化为废墟的村庄的时候,当看到田野里的庄稼面目全非的时候,他们的心渐渐的死了下去。

原本他们都还急切地想回家看一看,可此时他们如同一群孤魂野鬼一般任凭疏密院中人指挥着,在旷野中不闻不问站着。

此时只见一队人马从城门内疾驰而出,为的一位白衣青年脚跨天马,如旋风一般冲上

人群附近的一处高地,才嘎然而止。

许言抬眼望着脚下气色灰败的人群,长长呼了一口心中的浊气,体内聚气而起,嘶声吼道:“乡亲们,把头都抬起来……!”

许言一声长吼,在体内真气的催下,如潮水一般向前面的人群中涌去,居然直达几里之外,脚下的百姓都能清晰地听到他的话。

百姓们面色一震,纷纷抬起头望向许言。此时认识许言的人中,心思活络的一个个面露期待之色,这不是还有许大人么,许大人一定不会扔下他们不管的。

“乡亲们,我知道你们心中难受,我也和你们一样悲痛!”许言继续吼道,“亲人没有了,家园被摧毁了,可我们不能失去继续生存下去的勇气啊……,你们千辛万苦从这天灾中逃脱出来,就是为了此刻的悲伤吗?”

许言言到此,想起自己那日凌晨刚到天目山山道,看到的那让他永远也无法忘怀的惨痛一幕,心神激荡,眼角泛起泪光挥臂狂呼道:“你们都要好好生活下去,你们的xìng命是那些丧命在山道中的同胞为你们换来的。悲伤能换回他们的xìng命吗?悲伤能让你们的家园重建吗?不……不能!”

“我们还剩下什么?”许言颤抖着高举双手呼道,“双手,我们还有双手……!还有这里……”许言挥起右拳猛烈地敲打着自己的胸口,“这是我们的心,只要我们的心还在,失去一切都不可怕,用我们的心……,用我们的双手去祭奠死去的亲人,去重建家园!”

“你们并不孤单……!你们看到了吗?”许言指着城门口那出入络绎不绝的官兵,又指向附近人影晃动的山林,吼道,“陛下一直和你们在一起,他牵挂着你们,你们在山中的时候,他就担心你们吃不饱,睡不好,如今他又把守卫京畿的大军派来帮你们重建家园,很快,你们的房子就能重新修建好,你们的田地又能重新种上庄稼!”

百姓们在许言一番声泪俱下的呼喊下,终于重新缓过神来,纷纷抬眼往附近的山林中望去,只见不时地有树木在山林中倒下,山脚下许多士兵扛着修剪过的树木,抬着刚开采的石头堆到空着的推车上。

“看到了吧……!”许言展开笑颜吼道,“你们说陛下没有抛弃你们,你们自己能放弃吗?”

“不能……!”不知是谁带着哭腔高呼了一声,其余的百姓被许言连番鼓舞,心神激荡,再看到山脚下真实的一切,纷纷垂泪呼应而起。

“京城的官员和百姓也没有忘记你,……!”许言忍住嗓间的刺痛呼道,“楚国各地的百姓也没有忘记你们,他们为你们捐献粮食和衣物,秋收之前,你们的口粮都不用担心!朝廷会把你们需要的粮食源源不断地送到临安城来。你们要做的就是用你们的双手和这些官兵一起,把你们的房子重新搭建起来,把你们的田地翻新,重新种上庄稼!”

“大人……你不但救了我们的命,还给了我们活下去的希望……!”一个站在许言面前的百姓对着许言跪倒在地,接着站起来转身向周围的其他人飙泪吼道,“乡亲们,我们走……!”

说着带头往那堆满树木和石块的山脚跑去。他身后的人群一阵涌动,这些纯厚善良的百姓脸挂泪痕成片对着许言跪下,口中高呼着一些感恩的话,然后纷纷站起跟着冲向山脚……

“兄弟,我现你不带兵是真可惜了!”孟佟策马缓缓来到许言身边赞叹道。

许言望着往那山脚涌去的人潮,肉了肉干疼的嗓子,笑问道:“你就少拿我寻开心了,如果行军打仗光几句提气的话,就能无往而不利,那翰林院的一群酸儒就都能带兵了,他们的口才可比我好得多!”

“嘿……!”孟佟咧嘴嚷道,“还真是夸你不得。”

看着那些撒腿奔向山脚的百姓,孟佟忍不住叹道:“如此生猛,前面便是刀山火海,我看他们亦不会回头,比起我带回来的那些了无生趣的百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许言闻言微微向孟佟一礼道:“还不多亏你提醒,我才没有蛮目放这些百姓进城!”

“哈哈……!”孟佟朗声笑道,“只是没想到你把这些泥腿子鼓动得像打jī血一般!”

许言望着孟佟摇了摇头劝道:“孟兄,你我身上所穿,腹内所食都是这些百姓供养,他们劳碌一年所得却远不及我们一月的俸禄,如此却还能无怨无悔,对你我这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官员感恩戴德,你我不觉得惭愧吗?我们食取他们的血汗,难道还要践踏他们为人的尊严么?今后可莫再这般叫唤他们,弟我听着心里不得劲!”

孟佟闻言黑脸一红,有些尴尬地望着许言。

如今的孟佟在许言的影响,日渐收敛他往日飞扬跋扈的xìng子,开始重新审视过去他自己的行为。许言今日这般规劝他,要是放在以往其他人,保不定他一巴掌就煽过去了。

许言见孟佟面露惭色,微微一笑探身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别嫌弟我多嘴,你说我装模作样也好,心怀叵测也罢,弟我都承下了!”

“诶……!”孟佟忙挥手道,“兄弟你是为了我好,哥哥我连你这点苦心也看不出来吗?”

许言那独特的人格魅力一直如风化雨般,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身边的人,上至皇帝楚棣、孟佟,下至华海等人,他们能真切地感受到许言忧国忧民的情怀,深深地为他所折服。

“孟兄听得进去便好!”许言笑了笑,望着眼前空旷的田野,感慨道,“别看此时这里荒芜一片,再过一月,这田野间必将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待那日,你我再把臂同游!”

“正当如此!”孟佟眯着眼往旷野深处眺望,正感叹间,却忽见目极之处撩起一团灰云,疑虑道,“好似有大队人马赶来了!得有个万把人!”

“哦……?”许言抬眼望去,只是看到扬起的尘土,却判断不出来者人数的多少,他自然比不得从军中磨砺出来的孟佟。

“走,我们去看看!驾……!”孟佟说着不等许言,策马奔下土坡,守在他身后的十几个亲卫不敢怠慢,忙拍马赶上。

“我们走……!”许言朝慕容格等人招了招手,握紧缰绳,正想出声呼喝,胯下的乌蹄龙好似感知了他的心意,如流星赶月一般飞了出去,吓得许言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不过经过这两日的磨砺,特别是昨日下午许言在慕容格的指导下,在天目山的山道中苦练了几个时辰,他的骑术已经今非昔比,高之下,哪怕是许言略有不适,可以他的修为,却也根本不用担心会从马上坠落。

乌蹄龙脚步轻盈,如腾云驾雾间便追上了正嘶声呼喝的孟佟。

孟佟眼热地望着这浑为白色、飘飘若仙的一人一马,突然心中一亮,朝许言喊道:“兄弟,你说这乌蹄龙既然和你心意相通,你能不能和它打声招呼,让哥哥我也坐着它过把瘾?”

“啊……这个还真不知道呢,不过等回京城我好好和它念叨念叨,兴许哪天它明白过来了,我便给你送到府上去!”许言回喊道。

“我可不敢再要了,只求能驾着它跑上一回便心满意足了!”孟佟苦声嚷道。

“哈哈……!这个弟我一定满足你……!”许言长笑而起,双腿夹着乌蹄龙的腹面微微一紧,那乌蹄龙兴奋地长嘶一声蹄生风,几次呼吸间便把孟佟甩在了身后。

“咳……咳……!”孟佟连着挥鞭追赶,他的坐骑亦一匹难得的宝马,可毕竟还是不能与乌蹄龙相比,它脚力有限,任孟佟再怎么催赶,却还是追不上,反而越来越远!

几里路,转瞬便至,许言单骑冲到那遮天蔽日的尘土前,定眼一望,却是宋远山和楚宓带着几百铁骑缓驰在前,后面跑着近万步兵。

这近万步兵一路从京城跑到临安,也是辛苦之极。不是楚国没钱养马,却是因为楚国地处江南,几无产马之地,虽然西南的云滇路(今云南)和广南西路出产一些马,可此马身短脚矮,根本无法用来装备骑兵,只能用作于农耕拉磨、驮运货物。

梁国北禁之前,楚国还能从一些北面而来的商人处购买一些上好的战马。现如今却已经根本买不到马,所以像孟佟的龙骧军虽有四万将士,却也只有两千铁骑。

这也是楚国的大军一直难以北上的重要原因,江北之地皆平原为主,没有大规模的骑兵,即便是有再好的战术也无法有效的执行。

宋远山和楚宓正交谈着什么,忽见远处一团白光朝他们飞射来,心中一惊,正要下令大军止步,却听一声马匹的长嘶声,白光已经闪到他们前面。

一匹极为高大的白马优雅地止步于三丈之外,马上一身白衣的许言脸挂淡淡地笑意,潇洒地朝他们微微一礼道:“许言见过世子殿下,宋都统!”

“哈哈……!”楚宓一见是许言,心中一阵惊喜,放声笑道,“言弟,你如何来了?”

“殿下说笑了,许言身负陛下所托,要将天目山中的百姓带回临安,又怎能不来?”许言摇头笑道,“倒是殿下亲来,让许言有些意外!”

“我倒忘了这茬!”孟佟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自嘲一笑,然后望着宋远山说道,“今日早间宋老都统转回京城,向陛下请旨,言及对临安这边损失估计不足,为了让百姓早日住有所居,需再调派一些将士到临安帮助百姓建房。”

楚宓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将士,继续道:“所以陛下把我这五千人马给调派过来,再加上宋老都统又从龙祺军中调了五千人马,这才赶了过来!”

许言一听,对宋远山刮目相看,这老头子虽然嚣张了一些,可能心系临安百姓之所急,实为难得。许言这么一想,对宋远山的敬佩之意油然而生,之前那点不愉快,便烟消云散了。

“宋都统国士之风,让许言感佩不已!”许言对着宋远山深施一礼,朗声道。

“国士?”宋远山瞥了许言一眼,淡漠地回道,“许掌院也太过抬举老夫了吧!”

许言心知宋远山对之前凤山门一事还耿耿于怀,对他这样的态度也不以为怪,淡淡一笑,轻轻地招呼乌蹄龙一声,翩然调转身位面向城门处。

“乌蹄龙……?”宋远山这才注意到许言的坐骑,待仔细看到那白马四蹄处的那团黑色绒毛,心中一阵惊颤,此马竟然是天马乌蹄龙,便忍不住惊呼道。

此时,孟佟疾驰而至,听到了宋远山的惊呼,便嚷声笑道:“哈哈,伯父果然好眼力,这正是陛下的那匹乌蹄龙,如今却是赐给了我这兄弟!”

宋远山闻言,心中一阵肉痛,两眼一黑,只觉头脑眩晕,几乎要从马上摔了下来!

宋远山伏在马背上,好一阵才缓过气来,微合的双眼中凛冽的杀意喷涌而出,绞着脸阴兀地望着背对着他的许言……

第三十一章 为大人吞之

宋远山想杀许言?

宋远山岂止是想杀了许言,他生撕了许言的心都有了。

且不说之前在凤山门,他的孙儿宋浩被许言揍得像猪头一般,时至今日还不敢出门见人。这口气,他看在和许腾多年的交情份上,暂且忍下了。

可他此时看着许言胯下的乌蹄龙,心在滴血。

这乌蹄龙却是为宋远山觊觎久矣,这样不世出的神驹任谁都不可能不有心想据为己有,特别是像他这样身在军中,几乎半辈子都在马背上渡过的军人,对宝马的喜爱是常人所无法想像的。

他之所以年近七十还窝在军中,不肯退居二线,不是他的风格有多高,而是因为这匹乌蹄龙。

自从他知道楚棣在御马监圈养着这样一匹天马,他便惦念上了,每日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才能把它弄到手。

但他不敢孟佟那般明着向楚棣请赏,却也拐着弯讨好楚棣。今日他这般卖命,一个早上便在京城和临安之间跑了近两个来回,便是也想把此间的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

回头待楚棣论功行赏的时候,把这乌蹄龙的事情向楚棣隐晦地提上一提,保不定楚棣龙颜大喜之下,会把这匹乌蹄龙赐给他。

宋远山知道自己年纪老迈,将来楚棣北伐之日是不可能再让他领兵出征,所以便只能指望平日累积一些细的功劳。那日楚棣让他带着龙祺军到临安帮百姓修建房屋,他虽然面无表情地出位领命,可他的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可如今,千算万算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驾……!”宋远山冷冷地看了许言一眼,也不理会孟佟,径自策马向前奔去。

孟佟莫名地望着许言疑问道:“怎么,你又惹这位老爷子不开心了?”

“孟兄,你这可是冤枉我了!”许言一脸无辜地看着孟佟,“我刚才还夸他来着,不信,你问世子殿下,弟我可丝毫没有揶揄他的意思。”

“走吧!”楚宓挥鞭苦笑道,“这老爷子xìng子本来就有些古怪,没事!”说完,便招呼着许言和孟佟往城门赶去。

临安城多了这一万生力军,还有在许言鼓舞下满腔豪情的五六万百姓,收集物料和清扫废墟的度明显快了许多。他们的热情也感染了那些从大明山上下来唉声叹气、毫无干劲的百姓,整座临安城变成了一片热火朝天的建筑工地。

许言和孟佟带着护卫跟着忙活了两天处安抚百姓,亲自扛木抬石,才在第三日清晨拜别了一脸苦色的楚宓,返回京城。而那宋远山自从看到许言的乌蹄龙之后,早已心如死灰,当日的下午便以龙祺大营仅余五千人马要亲自回去坐镇为由,回京城而去。

雨水过后,这杭州城的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

炙热的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进杭州城铺满青砖的街道上,反射出银色的光芒,耀得人眼睛几乎睁不开,一阵阵暑气从地面上蒸腾而起,映得街上的行人一个个都扭曲了起来。

时近中午,许言带着慕容格等人风尘仆仆地冲进涌金门。拜别孟佟后,许言顾不得回家,便直取疏密院而去。

先忧阁议事厅内,许言笑yínyín地坐在位上,他刚把华海、肖平等人介绍了一遍。能够把禁军这几位蒙尘的汉子招到疏密院,许言心中比在这大热天喝上一碗冰水还要舒坦。

许言抓起案几上的一碗冰镇酸梅汤,咕咚几口喝光,意犹未尽地向蒙巴使了个眼色。蒙巴乖巧地拿起瓷碗,屁颠屁颠地跑出了议事厅。

许言这才站起身来,挥手让正和华海等人寒暄的属下坐下,待众人安静后手指华海朗声道:“今后,你跟在本院身边,与蒙巴同为本院的护卫副统领,俸禄等同各处副处监。”

“多谢大人!”华海大喜,忙单膝跪倒在地振声谢道。虽然他知道许言会把自己带在身边,可没想到许言愣是指给他一个副统领,领着六品官员的俸禄,这如何能不让他喜出望外。

众人有些眼热地望着华海,之前听到许言提及他武艺高强,禁军中罕见对手,谭思扬、段风等人忍不住摩拳擦掌,想要和他好好切磋一番。

“肖平……!”许言抬手唤道,“我把你交给段处监,如今他北务处急需你这样的好手!”许言说着转向段风道,“段风,我便把他交给你了,你身边缺个得力的助手,若是他能适应,你北务处的另一个副处监的名额可以留他!”

“是!”段风拱手领命,接着抬眼瞥了肖平,心中嘀咕着:这子的模样倒还合自己胃口。

肖平闻言也是欢喜不已,虽然许言没有直接指给他副处监的位置,可总算是一个盼头,只要自己好好干,何愁不能得到许言的赏识,便也跪倒拜谢。

许言接着把剩余的三人分别交给了谭思扬和曾索,然后语重心长地对他们五人说道:“如今,你们也算是我疏密院中人了,疏密院的规矩你们日后须牢记在心,但有触犯,本院决不姑息!”

“我等绝不辜负大人的期望!”华海等人高声应道。

“好!”许言满意地点了点头,“今后你们对院中事务但有什么建议,尽可上报,只要不违背我们疏密院处事的原则,不违背我们做人的良心,哪怕是所差池的,本院不但不会追究,还会有赏!这点,院内的戴督院和各位处监都深明大义,做得只会比本院要更好!”

戴立、段风和谭思扬等人微微有些不自然地看了许言一眼,没见过上官这么夸自己属下的。虽然他们都明白许言的意思,可还有点受宠若惊的意思。

华海等人铿锵应下,对许言这番话却是极为受用的,深感许言不凡的气度。

许言说完,才抬眼望向坐在角落上兀自低着头的秦。

秦,便是那日在凤山门被宋浩击伤的那位壮汉,以他缉事处私理司副司判的身份本是坐不到这议事厅中来的,但是今天他能坐在此间,说明许言要重用他了。

许言就是欣赏秦这样有着一身傲骨,不为强权而折腰的汉子。疏密院的脊梁靠他许言一人支撑不起,只有靠无数像秦这样的疏密院中人,才能支撑起来,任他风吹雨打,雷轰电闪尤能傲然挺立。

“秦,你的伤可好些了?”许言抬手把他招到自己面前关心问道。

秦闻言一愣,今日他破例被许言带到议事厅,不明许言的用意。向来高傲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些不安,如坐针毡地位于角落上,紧张地低头望着自己的鞋面。

突然听许言叫他,昂然走到许言面前。原以为许言有事吩咐他,没想许言一开口却是问他的伤势,愕然间心中一暖,朗声回道:“些许伤,何劳大人挂齿!”

“呵呵!”许言微微一笑,看着肩膀还打着绷带的秦说道,“我今日想交给你一个重重的任务,你可敢应否?”

“有何不敢?”秦傲然道,却是听得慕容格眉头微微一皱,之前他刚到疏密院对着许言也是这般讲话,如今听到秦亦是如此,心中有些不喜了。

许言丝毫不以为杵,欣赏地望着他说道:“过了今日,我便要启程奔赴九江,谭大人和慕容大人都要随我同往,没有半月恐怕回转不得,如此一来缉事处便无人坐镇,我意提升你为缉事处副处监,你自认为可能担此重任否?”

厅中众人闻言心中倒吸一口气,纷纷望向秦。

秦脸上是惊是喜难以辨认,许言这是要提升自己,可也毫无疑问,缉事处是疏密院中最为重要的部处,琐事繁多,还要肩负疏密院及众位中高层官员的安全,下面有着两千五百多黑衣卫,平日里要调配好这些人,实是不易。

只见秦微微向前半步,单膝跪倒在地凛然说道:“缉事处上下若有触我疏密院院规者,秦请为大人处之,京都城内外若敢犯我疏密院尊严者,秦请为大人吞之……!”

“壮哉!”许言抚掌高赞道,“不愧是我疏密院的好汉子,我便把缉事处托付于你!”

“卑职领命!”秦虎躯一振轰然应下。

许言亲自把秦扶起来,对厅中诸位官员叮嘱道:“本院走后,还望诸位大人多多扶持秦大人!”说着,挥手让秦入座,接过蒙巴端上的酸梅汤,转望向戴立问道:“这几日子善和曾索可有书信传回?”

戴立闻言微微皱眉回道:“子善来信言及荆湖南北两路沿江区域雨势倒是渐缓,应无忧患,可曾索言江南西路雨势不见缓,特别是九江府一地,暴雨到昨日还未停歇,再加上长江大堤仍有多处还未修复完善,甚是危急啊!”

许言心中一紧,放下手中的瓷碗,焦声问道:“北线九江大营的水师修复的度如此缓慢?”

戴立苦笑着摇了摇头回道:“为了不引起沿江百姓的sao动,九江大营的水师都取道水路,如今长江水位暴涨,江中极难航行,一日之中修补不了几处!”

许言听此,恨不能c双翅直飞九江大堤。

九江,九江……,许言喃喃自语着,前世有一年,亦是在九江爆了一场百年不遇的洪水,当时洪水冲破九江大堤,整个赣北一片汪洋。

许言一想到此,心中豁然惊醒,难道这一幕会在这异时空上演。此时许言再也坐不牢,忙抬手朝谭思扬呼唤道:“思扬,你即刻准备妥当,调齐两百黑衣卫,我们不等明日了,今夜戌时集结在武林门内,连夜赶向九江府!”

“是,大人!”谭思扬高声领命而去。

“诸位,院中诸事便拜托了,本院一去半月有余,还是那句老话,院内大事尔等不能意见统便皆由戴大人决断!”许言扬手道,“陛下把长江大堤之事托付疏密院,如今九江大堤事态紧急,本院不能不亲自去查看一番!”

众人神情不无忧虑地望着许言,自从这雨季起始,许言一日不曾安歇处奔波,如今又要亲赴九江,便是铁打的身子骨也怕吃不消。

可他们又如何能劝阻,跟着这样一位鞠躬尽瘁、心怀天下的掌院大人,他们心中虽然担忧,可内心更多的是对许言的敬佩和涌动不息的热切。

许言便像是一阵清风,轻柔的漫过他们曾经随波逐流、早已怠倦的心,却更像一阵飓风,咆哮间唤醒他们未泯的豪情,卷起他们无穷的斗志。

“散了吧!”许言呼出胸中一口浊气,没有招呼众人,便径自出门而去。

慕容格带着蒙巴和华海向众人拜别,快步赶上。

许言走出疏密院,飞身上马往许府疾驰而去。今夜便要赶赴九江,临行之前,他要好好安抚虚洛嫦,这一去便是分离半月有余,对虚洛嫦在他的心中,又岂止是愧疚所能形容的。

回到府中,许言一路直取自己的暖阁,待到后花园,便听自己的暖阁方向传来一阵幽然的琴音,感受到曲中若隐若现的幽怨,许言想起自从和虚洛嫦相识以来,她为自己默默付出的一切,心潮澎湃,忍不住潸然泪下。

许言步履凝重地回到房中,只见虚洛嫦一人寥落地坐在书房的窗前,对着窗外的竹林抚琴相述,清瘦的身影沐浴在日渐西斜的夕阳中,神情萧索。

虚洛嫦惊见许言归来,满脸欣喜地迎上,却见许言眼挂淡淡地泪痕,心中一痛,正想出声询问,却被许言扑上一把紧紧拥住,任虚洛嫦如何呼唤,却是再也不肯松开……!

夜色渐渐弥漫而起,喧嚣了一日的杭州城重归寂静!

洪水已经退去,那些聚集在京城东西城门处的富、钱塘两县的百姓也都纷纷返还家园,朝廷把从他们家中的收集而来的粮食又都退回给了他们。

杭州城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可这平静之中不知道有多少暗流涌动……

第三十二章 拜许言所赐

第三十二章拜许言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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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寥落,夜色如同浓得化不开的砚墨,漫无边际地笼罩着整个杭州城。白昼时的热气已经消散,可空气中却浮荡一层令人窒闷的水气。

武林门内一阵浓密的马蹄声由远及来,镇守在此的官兵慌忙从营内集结而出拦在城门内。

“疏密院行事,快开城门!”先行而来的一个黑衣骑士疾驰而来,不等城门守官盘问,便从怀中掏出疏密院的特制令牌。

城门守官定眼一看,正是疏密院的令牌,不敢怠慢,慌忙让手下打开城门。

城门刚打开,后面的两百余骑在一位骑着白马的白衣青年率领下,如夜空般的流星从门道里划过,须臾间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城门根下的一个角落里,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飞往城东而去。

杭州城城东,还是那间四处封闭的石室内。

一身青衣的顾德面色阴沉地坐在上的座位上,而他身边旁边还坐着一位面露嘲讽之色的灰衣中年,不时地瞥想顾德几眼,神情说不出的不屑。

此人正是那沙易烟的师傅、6伯滔的二弟子周容。之前6伯滔让顾德来杭州城顶替周容,可看这架势6伯滔又让他留下了。

顾德阴兀地回了周容一眼,按下心中的不快,对一位跪倒在他面前的黑衣人问道:“你可看清楚了?那白衣人却是许言无疑?”

“堂主,许言的模样牢牢印在属下的脑里,无论如何也不会看错!”那黑衣人肯定道。

“还用问么?”周容淡淡地呷了一口绿茶,放下茶碗,嘴巴吧唧了几下,嘲弄道,“这杭州城内,不论白天黑夜都是一身白衣除了许言,还能有谁?听说他便是上朝也是一身白衣,楚国的皇帝也不嫌晦气,居然让他这般恣意妄为!”

“顾堂主,好似你那封书信没什么作用啊?”周容眉毛一挑,转向顾德笑道。

顾德恼怒地瞅了周容一眼,干枯地双手紧紧地握着,手背青筋暴突而起,转向那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挥手让他退下。

“这子如此嚣张,居然不把顾堂主放在眼里,哈哈,真让人忍无可忍啊,这子应该还不会不知道顾堂主在洛阳对他的所作所为吧?哈哈……!”周容嘲讽道。

“周容,你……!顾德终于忍不住周容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冷嘲热讽,怒目而视。

周容寒眼一眯,不爽地咧了咧嘴,对顾德直呼他的名字很是不满,可如今6伯滔虽然让他留在了楚国,可却明确让顾德负责许言一事,由他负责和那位的联络,分工明确却也省得他们再起争执,此事关联许言,所以他也不敢太过放肆。

“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周容见顾德依旧沉默不语,嘶声呼道,“全体出动,在他必经之路截杀!”

顾德微微一嘲,淡淡说道:“你以为老夫不想要许言的xìng命?可如今他是那位手中的一枚关键的棋子,如何能轻易动弹?再说如今也不知道他去往何处。”

“如今他人都跑出杭州城,做个什么狗屁棋子!”周容见顾德这般沉得住气,忍不住爆了粗口骂道,“那边我来摆平,你尽快安排人手,至于许言去往何处,会是难事吗?

“许言去九江了……!”一道粗沉的声音从石室外飘了进来,跟着从石室外轻身走进一位头罩黑纱斗笠的黑衣人,赫然就是那夜前往许府投掷那封书信的黑衣人。

“是你……?你是如何得知的?”周容见到黑衣人也不露惊讶之色,轻松地把玩着手指中一块碧绿的扳指,神情却是丝毫不把此人放在眼里。

顾德看到这黑衣人,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凝眉疑虑道:“他去九江做甚?”

“好像是为了九江大堤一事!”那黑衣人隐在黑纱后面,面无表情说道。

“呵呵……!”顾德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子怎么和我那兄长封钟年轻时一个德xìng,安逸的日子不过,整日不消停,不这么折腾,他就活不成么?”

那黑衣人一听封钟两字,身形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不这般折腾,我们如何会有这样的机会?”周容乐道,好似看到那张6伯滔苦求不得的羊皮卷已经在向他招手了一般,“既如此,我马上和那位联络,你们安排人手,我们连夜出!”说着不待顾德表态,便快步走出石室。

顾德有些头痛地望着兴高采烈的周容,不知道这个年近四十的二公子,为什么在自己面前会时常表露出孩童般的xìng情。

那黑衣人缓缓走到之前周容坐的位置上,施施然地坐下,一双寒眸透过黑纱冷冷望向顾德,淡淡说道:“你可要把周容按在摇乐坊的那名女子带上?”

顾德愕然地望向那黑衣人,没想到这么绝密的事情,他居然也知道。

一瞬间顾德浑身充满凛冽的杀意,他走到黑衣人的面前,阴郁地凝望着黑衣人那张被黑纱遮掩的脸,可任顾德如何细看,却还是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怎么,怀疑我?”那黑衣人如何感觉不出顾德眼中的杀意,微微一笑,抬手慢慢摘下了罩在头上的斗笠……

“嘶……!”顾德终于看清了这黑衣人真实的面目,可却也被吓得后退了半步。

这是怎样一张面目狰狞的脸,一道道猩红的刀疤如同蜈蚣一般密密麻麻地附在他的脸上,随着他脸部颤抖的肌肉,好似在蠕动一般,恶心得顾德几欲忍不住呕吐。

除了眼睛,这黑衣人的脸上已经没有完好的肌肤,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创伤让他变成恶魔一般的模样,右边嘴角那道尤为深刻的刀痕,一直划到颧骨之上,刀痕已经完全把他右边的上割去,露出一排阴森的白齿,让人不寒而栗。

那黑衣人对顾德的反应丝毫不以为意,缓缓地重新把斗笠带上,冷冷道:“这……,都拜许言所赐!”

顾德瞪大着双眼,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虽然6伯滔有嘱咐他提防此人,可却从未言及他竟是与许言有着这般刻骨的仇恨。

可我们回望许言这一路而来,只有翠微阁那一把大火有可能让人毁容,而遇害的是梁国太子,但显然以他的身份不可能来到此地,难道是赵弘身边的shì卫也被那场大火烧着了?可这黑衣人脸上的伤痕明显是刀器所为,和火伤一点也搭不上。许言何时惹上他这样一个仇家,这黑衣人究竟是谁呢?

“还要我再说点什么吗?”那黑衣人微微一嘲,问道。

顾德连着摇了摇头,好似要把之前令人憎恶的一幕从自己的脑海甩开一般。心想他既然与许言有此深仇大恨,根本不可能和许言有什么联系,想来6伯滔是多心了。

“无论如何,你总要给我一个交代,如此绝密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顾德问道。

“前几日二公子暗中让我和她联系了一次,我便知道了她的身份!”那黑衣人如实说道,“不过,好像她的身份已经被人怀疑了,她住的阁楼附近好像有人在监视。”

黑衣人见顾德脸露惊色,宽慰道:“不过,凭我的修为,那日他们并没有现我!”

顾德闻言才略微松了一口气,这沙易烟不但是他们手中极具杀伤力的杀手,伯滔手中极为关键的一枚棋子不能有失。

“想来,这些应该是楚国官府中人,监视她是把主意打到我们的头上了!”顾德冷笑着,忽然追问道,“那你为何不通知二公子?”

“我暗中跟了许言几日,此时才回来!否则如何能知道他要去九江。”黑衣人淡淡回道,丝毫不以为意,“她在摇乐坊还算安全!”

顾德闻言点了点头,站了起来下了决心道:“立刻召集人马,我们连夜追赶……!”

那黑衣人闻言,黑纱下的双眼闪过一层忧虑之色……

婺州府,位于南浙路的中部,距离楚国京都杭州城五百里开外。

在婺州府西面的空旷原野上,一条两丈来宽的官道如同一条白练横亘在原野之中,夜雾渐渐消散,东方渐渐泛起白光,微晖稍露,远处那连绵的群山,渐渐隐现出婀娜的曲线,宛如少女浅睡而卧,而低处几座峰峦映着薄光,影影绰绰,如梦如幻,犹如一张张浓墨剪影。

天刚亮,官道两边的田野上,便已经有劳苦的百姓耕作其间。

晨风吹过,扬起田野中那黄橙橙的稻浪,裹着稻谷那沁人心脾的清香绵绵荡开。

三三两两的百姓错落在自家的田地上,一边辛勤地劳作,一边相互招呼着。眼看丰收在即,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之情。

此时,东面的官道上袭来一阵阵马蹄声,夹杂着人群呼喝的声响。

田野中的百姓纷纷抬头望去,心中嘀咕着,难道东南那边的海盗又开始猖狂起来了?朝廷又派兵过去清剿了?

众人正疑虑间,远处的骑兵已经呼啸着来到了他们对面的官道上。

只见一队清一色的黑衣骑兵,身骑黑马背负黑弩,在一位脚跨白马,白衣飘飘的英朗青年的率领下飞驰到前面的三岔路口,才缓缓停了下来。

“大人!”一位黑瘦的汉子策马行到那白衣青年的身边,手指左边的路口道,“这条路通往福建路,而这边才是通往江南西路!”

那白衣青年有些疲倦地点了点头,望着左边那条通往福建路的官道喃喃道:“循着这条路,便能到我丽州老家了,回到楚国却也一直没能回去看看,不知道那里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这白衣青年正是从京城连夜赶往九江府的许言,而在他身边的黑瘦汉子自然便是慕容格。

许腾的老家便在这婺州府治下的丽州县,那是一个烟花飘舞,风景怡人的城。

“原来大人的老家便在这婺州府!”慕容格笑道。

许言微微一笑,抬眼望向两边那如黄缎一般耀眼的稻田,清风柔曼,竟有一股故乡的气息扑面而来!

“大人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回老家看看?”慕容格看着许言那副贪婪呼吸的模样,出声询问道,“属下也想看看大人的家乡,到底是什么样的水土能养育出许尚书和大人这般惊世骇俗的才情!”

许言闻言摇了摇头,手指着慕容格笑道:“如今你这张嘴啊,也这般讨巧了,之前可不是这样的,都是被巴子给带坏了!”

“大人,如何又赖到我头上了!”旁边的门g巴不满地嘟喃道。

“你还别嚷嚷!”许言撇着嘴笑骂道,“就是你每天都嘀咕着被窝里那点事,带着他竟然背着我偷偷摸摸地和悦儿好上了!”

慕容闻言一窘,一副受害者的模样,理所当然地狠狠地瞪了门g巴一眼。

“大人……!”门g巴却是急了,“您怎么又提这茬……?”

“哈哈……!”许言一连揶揄地望着门g巴,放声笑道,“你做得,还许不得人家说么?”

一头黄的华海有些羡慕地望着门g巴和许言,一个的护卫副统领,另一个是自己的主子、当今朝廷炙手可热的重臣,两人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在他看来是不可想象的。

在他想来一个上官,应该时刻保持自身的威严,才能让自己的属下俯帖耳。可许言这一路来一但停下歇息,便要和门g巴嬉笑一阵,全然没有上下属之间那种隔阂。可华海又如何看不出门g巴眼中对许言的敬重,远非常人可比。

许言回头朝身处黑衣卫之中的谭思扬望了望,见他正侧脸望向田野中,晨风撩起他散的长,白皙俊美的脸颊上竟流露一丝少女特有的旖旎之色,让许言心中为之一晃。

这江湖中传闻杀人不见血的暗刀门主,居然是这样一位看似柔柔弱弱的美男子,而到如今已是疏密院缉事处的处监,同时稳居疏密院第一俊男的宝座。

许言高声唤道:“思扬,你和兄弟可还撑得住?”

谭思扬听到许言唤她,忙收回心神朝许言回道:“没问题,大人……!”

“好……我们到衢州府再歇息!驾……!”许言一声清喝,乌蹄龙带起一道白光闪进右边的路口飞驰而去……

第三十三章 劫在千佛林

第三十三章劫在千佛林

时近中午,许言和慕容格、谭思扬等人带着两百黑衣卫终于赶到了衢州府地界。

烈日高照,烤得众人口干舌燥,困顿不堪。

连着奔跑了近八个时辰,许言的乌蹄龙依然精神饱满蹄生风,可其他的马匹奔跑间已经开始微微打软了。

“大人,休息一下吧,我看兄弟们胯下的战马都吃不消了!”谭思扬策马赶上许言建议道。

许言回头看了看都默不作声咬牙坚持着的黑衣卫,再看看那些步履有些凌的战马,点了点头手指官道边的那片树林说道:“我们到那边的树林里,歇上一个时辰,继续赶路!”说着便驾着乌蹄龙跃下官道,朝那片树林奔去。

众人来到树林,纷纷下马休整!

许言寻了一处干净的树脚,呲牙咧嘴地坐了下来。他初习骑术不久,便这般自残般连着驾马近八个时辰,而他的大腿根间不似慕容格等人都已长了肉茧,早已磨得血肉模糊。

门g巴见许言这般痛苦,知道自己的主子腿根疼痛,却也帮不上忙。走到许言身边,解开腰间的水囊递给许言道:“大人,喝点水吧!”

许言挤出一张笑脸接过水囊,连着灌了好几口,才放下水囊长长吐了一口气。

“大人,您睡一会吧!到时辰了我便叫您!”门g巴见许言那般憔悴,心有不忍说道。

许言看了门g巴一眼,敌不过浑身席卷而来的困意,微微点点头,靠在树干上,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许言太累了,从那夜陪许腾在那瓦房顶上开始,他便没有一夜好好休息过,即便是在临安城的那两夜,他也是四处查看,安抚百姓,到凌晨才睡上一两个时辰,便又起来。

昨夜又是在马背上过了一夜,再加上这一个上午的颠簸,便是铁打的汉子也吃不消。

许言睡得很香,一个时辰在赶路的时候觉得很长,可一但闭上眼,却好似转瞬间便过去了。门g巴见许言睡得沉,不忍叫醒他。

两个时辰过去,门g巴想去叫醒许言,却被慕容格和谭思扬拦住了。

许言的疲惫他们都看在眼里,哪怕是睡得那么沉,可眉头依然紧锁不放。这让他们的心痛不已,哪怕是等许言醒来痛斥他们,他们也要让他多睡一会。

直到月上树梢,许言这才睁开了沉重的双眼,一见天居然已经黑了,慌忙站了起来嘶声吼道:“门g巴,你给我死过来……!”

门g巴正靠在许言附近一棵树脚下打盹,一听许言让他死过去,心知今日这顿骂是怎么也跑不了,连滚带爬地来到许言身边,一脸惊慌地望着许言。

许言手指门g巴,气得浑身颤抖,忍不住一脚踹了过去,“你说,此时是什么时辰了?”

“大人,您别生气!”门g巴被许言一脚踹倒在地,尤自腆着笑脸跪在道,“我看您太累了,便想让您多睡一会!”

许言面色铁青,望着门g巴,正要继续作,却是被闻讯赶来的谭思扬和慕容格给拦住了。

“大人,您要罚就罚我吧!”谭思扬一把抓住许言作势欲打门g巴的手臂,平静道,“是我拦着巴子,不让他叫醒你的!”

慕容格见谭思扬竟要一人承担,想要出言解释,却被谭思扬制止了。

“你……!”许言手指谭思扬气急败坏道,“这一睡便多了两三个时辰,后日一早又如何赶得到九江府?你竟敢擅做主张,你当本院不敢罚你么?”

谭思扬望着盛怒的许言,心中却丝毫不见惊慌,眼里只有痛惜和怜爱。对的,就是怜爱。

谭思扬没有出言为自己辩解,只是这样怔怔地望着许言,直到清澈的双眼中慢慢溢满了泪花……

“思扬,你,你这是怎么了……?”许言在谭思扬的注视,别扭之下,满腔的怒火已经消散了不少,他如何不知他们都是担心自己,可那时虚火升腾,却也有些不管不顾地说起狠话来。

此时见谭思扬居然流泪了,仅余的一点怒火顿时灰飞烟灭,焦急地拉起谭思扬的手询问道,“思扬,你可别吓我!”

谭思扬轻轻地挣开了许言的双手,说道:“大人,你今后如果再这般不爱惜自己,恕思扬今后不能再追随你了!”谭思扬说着,竟悲痛得眼眶再次泪涌而出,“思扬看着大人这般劳累,心里难受,思扬不敢想像有朝一日大人会累死在自己的面前!”

谭思扬说着擦去泪水,径自走到他的战马身边,翻身而上,缓缓望黑暗处策去。

众人惊愕地望着谭思扬的背影,他这言语中让人不可琢磨的意味,让众人心中着实难以理解。一个男人有着让女子也羡慕的外表,这不奇怪,可他适才流露出那堪比女子细腻的感情,却不能不让人心生遐想!

许言有些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心中除了满满地感动,却还有一丝疑虑挥散不去,谭思扬从未表露出的这样柔弱的一面,让他心中微微有些不安。

许言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转身瞪了门g巴一眼,却是关切地问道:“适才一脚可是踹疼你了?”

门g巴嘿嘿一笑,凑到许言身边道:“我这一身糙肉,大人便是再踹上几脚也没感觉!”

许言望着门g巴,也被门g巴这憨实劲给感动了,情不自禁地伸手抱着他。

门g巴顿时懵了,许言居然抱着他。难道这皮肤白皙一点的男人,感情都这么细腻的吗?不光是门g巴,便是慕容格和华海也忍不住这样去猜想着!

相比于门g巴将近六尺的个子,许言显得有些矮虽然许言的胸膛比起门g巴来显得那么单薄,可门g巴却感到许言那强有力的心脏,正猛烈地撞击着他的胸口。

许言拍了拍门g巴的后背,渐渐松开双手,对众人恨声喝道:“即刻出,连夜急行,不到鄱阳府誓不罢休!”

说着快步向乌蹄龙,一跃而上,径自往官道飞驰而去,却不知是否急着去安抚谭思扬。

在通往鄱阳府的道上,一队四五百人的人马一身黑色劲装,正披月赶来。

沙易烟坐在马背上颠簸着,此时她又伪装成了男子的模样,原本白皙的脸颊涂上一层蜡黄的湿粉,只是那双凝娇含媚的美目,如何也掩饰不了。

沙易烟静静地随着这队人马在道上奔驰着,淡眉微微地拧着,好似被什么烦心的事给牵绊着。

可有让她如何能不烦心呢?当她接到消息,从摇乐坊掩身来到众人集结的地方,被告知此行却是追杀那位她每日相思牵挂的人儿的时候,芳心大。

沙易烟有些想不通,之前她刺杀许言,被周容喝斥了一顿,如今过了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要这般兴师动众去截杀他。

沙易烟只是周一枚棋子,既然只是枚棋子,断然没有可能会知道周容和顾德他们所谋划的,对她来说,只要按周容吩咐的去做,不需要问什么理由。

沙易烟自然有这样的觉悟,可这次事关许言,她虽然无法阻止这次行动,但总想要了解一些情况,她急切地想知道为什么周容的态度生了这么大的转变。

自从沐兰节那夜看到许言身边那位姿容尤在她之上的绝世佳人,沙易烟心中滋味百般,有时狠心想着就此忘却许言,今后安心跟随在周容身边,早日替周容达成此行东来楚国的计划,也好让他尽早兑现对自己和父亲的承诺。

可每每夜深人静之时,许言那白衣飘飘仙然的模样,总如幽灵一般浮现在她的眼前,带着淡淡的笑容凝望着她。她想要忘却,但是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他的第一个走进自己心中的男人,当初甚至不惜她自己那清白的身子,对他百般挑逗引诱,为求与他有一夕之缘。

虽然许言最后离去,可沙易烟后来仔细想起来,还是心有疑虑,可即便如此,她失望之余,对许言却有多了一份敬佩。能在她那般撩人心怀的舞曲中坐怀不的男人,又岂是仅仅心有羁绊所能诠释的。

心中的不为人所知的那点计划还要继续吗?这么多围杀他,他能逃脱吗?沙易烟心中纠结着,扑扑跳的心儿都快要到嗓子眼了。

“烟儿,在想什么呢?”周容此时策马行到沙易烟身边她问道,双眼却还是忍不住有些贪婪地望向沙易烟的胸间,虽然他知道那里一片平坦,可他对此仍好奇不已,沙易烟那对晶莹饱满、在黑暗中不知被他偷窥多少次的欲rǔ,是如何被她掩盖于无形的呢?

“啊……师傅!”沙易烟见是周容微微一惊,神色如常地回道,“徒儿久离故土,只是有些想念阿爹!”

“呵呵!”周容不疑有它,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本会独自刺杀许言的沙易烟,此时却是惦念起他的安危来,收回那充满亵渎之色的目光,笑道,“等此次功成,为师特许你返回南蛮探望沙头领,你看如何?”

沙易烟此刻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容的目光,闻言一脸欣喜地望着周容,可心中不免有些黯然,功成?那意味着许言只能有一个结局。

“此次我们虽然安排不少人马,其中大半是你师祖麾下的精锐,可疏密院的黑衣卫也是楚国难得的精锐,而且装备之精良,更是楚国罕见!”周容有些凝重道,“所以为师把更大的希望放在你身上,你虽一女子,但箭术可谓独步天下,为师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箭术能逾越你的人士!”

周容虽然热衷于此行,却还没有被这个难得的机会冲昏了头脑。

“师傅放心,徒儿此次定当全力而为!”沙易烟点头道,有些心不在焉地望向前方。

周容突然想起一事,便出声问道:“为师让你化身为舞女,隐于摇乐坊,前些日子可曾碰到一些特殊的客人?”

沙易烟闻言心跳跟着漏跳一拍,极力掩饰心中的惊慌,故作疑惑问道:“师傅何出此言,这来摇乐坊包厢的客人,都是身份隐晦之人,要说特殊却也都是特殊的客人!”

周容微微不满地瞅了沙易烟,可仔细一想,她说的却是没错。这能到摇乐坊包厢来的客人,都是身份特殊的人。倒是自己的话问得有些白痴了。

“为师的意思是,举止有些怪异的客人!”周容认真地解释道。

有,怎么没有?许言就是啊,可沙易烟会说出来吗?显然不会。

沙易烟故作沉思状,好一会才开口道:“徒儿从未觉有这样的客人,师傅,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周容勉强笑着,心想这沙易烟虽然箭术高,可其他的修为毕竟要差了一些,“你可知道,你在摇乐坊已经为人所监视,恐怕你的身份已经被人察觉了!”

他,一定是他!沙易烟惊异间,却在第一时间已经肯定就是许言怀疑她了。

“不过此行之后,你也不用再回到摇乐坊!”周容见沙易烟那震惊之色,淡淡一笑安慰道,“凭你的易容之术,今后在楚国,为师为你另外安排一个身份也不难!”

沙易烟缓缓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没想到许言居然能察觉到自己,他是如何现自己的呢?那一夜,自己并未露出什么破绽。

可沙易烟又如何能想到自己腕间的那个血红的蝎子刺青,便是它彻底泄露了她的身份。

沙易烟兀自疑虑间,一身黑衣的顾德和那头戴斗笠的黑衣人策马来到周容身边,低声说道:“我和他仔细商量了一番,把埋伏的地点定在鄱阳府东面的千佛林,这从衢州府到鄱阳府的官道正好从这林中穿过!而且林中枝叶繁茂,适合藏匿,你看如何?”

此次行动全权由顾德负责,但怎么说周伯滔的二弟子,顾德虽然憎恶他,但这场面上的事情总是要做一做的。

“千佛林……这名字怎么如此怪异?”周容皱着眉道。

顾德嘲弄地望了周容一眼,却也没有解释。

周容知道自己矫情了,便凛然喝道:“那就定在千佛林……!”说完,一声呼喝,策马向前狂奔而去……

第三十四章 今夜心神乱

第三十四章今夜心神

在鄱阳府的东面,有着一片郁郁葱葱,阴翳蔽日的山林,林中生长着几千株百年以上粗壮繁茂的樟树,而且树形怪异,那灰褐色的树皮中布满细致的深沟和裂纹,意形出一张张神态万千的人脸,有如慈眉善目的罗汉,有如怒目相视的金刚。

当地的百姓觉这些樟树上怪异的脸型多像佛脸,便把这片树林唤作千佛林,时间久了,这千佛林便成了官家对这片树林正式的命名。

一条从衢州府方向而来的官道,如同一把利刃,生生把这片枝叶浓茂的树林一分为二。

时近傍晚,天边的晚霞如同一块块绚烂的织锦,铺满整个西边的天空,被渡成玫瑰色的云彩轻柔地飘荡在映满霞光的苍穹中,好似一副副绣图刺在那织锦之上。

那浮在西山顶的半轮红日,一点点往山脚下沉去,黑暗即将降临到这片树林中,一弯残月不等西边的红日完全沉没,已经浅浅地挂在东边。

不到半个时辰,树林中已经一片昏暗,归巢而来的倦鸟渐渐平息了黑夜来临前最后的鸣唤,林中一片寂静,却不知道那幽暗处隐藏着多少双未知的邪恶目光。

良久……,终于,在官道的东边亮起了点点火光,好似一颗颗从夜空映下的流星,缓缓沿着官道划来!火光摇曳着,又好似一只只徘徊起舞的流萤,让人一时迷醉其间。

火光渐近,却是一队骑兵高举火把,正摸夜而来。

为那脚跨白马一脸倦色的白衣青年,正是带着疏密院两百黑衣卫赶往九江府的许言。

他们昨夜从衢州府连夜赶路,一刻不曾停歇。中途困顿只是渐缓了度,许言让众人从马背上下来,各自牵着马继续前行,以此让马匹稍微恢复下体力,吃些路边的野草。

一夜一天,他们终于赶到了鄱阳府的地界,却已经人困马乏,再也无法继续前行。

“思扬,今夜便在这林中休息吧!”许言手指前面的树林,对驰在身边的谭思扬说道,“让兄弟们好好修整一夜,明日再辛苦一天,傍晚时分赶到九江府!”

谭思扬早已恢复往日的神情,可从他的眼神中却微微流露出一丝拘谨之色。

他微微点了点头,抬起右手把中指和食指放入嘴中,顿时出一声清脆如鸟鸣的声音,传入后面的黑衣卫中,众人知道那是休息的暗号,顿时振奋起残存的一点气力,纷纷策马朝右边的树林里涌去。

许言原本幽静的树林里,顿时变得嘈杂起来,许言找了一处崖壁处落脚,众人这才抬起酸疼的腿几乎从马背上跌落而来,却都各自挣扎起站起来,疏密院的精神已经牢牢印在他们的身上,哪怕再累,却绝不能漫无组织的散倒地。

许言见林中夜风骤紧,便抬手唤过华海,嘱咐道:“让兄弟们只留值守的火把,其余的把火把都熄了吧,不要把林中的树木给点着了!”

华海点头应下,招呼起几位护卫,便往集结在一边的黑衣卫而去。

“巴子,把水给我!”许言忍痛坐倒在一棵树下,朝守在一边的门g巴唤道。

门g巴忙从腰间解下水囊递给许言问道:“大人,前夜派谁值守?”

许言接过水囊,灌了一口,笑道:“今夜便是都是你来值守,昨夜之事我还没处罚你!”

门g巴憨憨应下,在慕容格怜悯的目光中,唤起几位护卫而去。

“来,你过来坐下!”许言抬手拍了拍身边的草地,朝慕容格唤道。

慕容格略微愣了一下,便走到许言身边坐了下来。若是在以前,慕容格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做,可他了解了许言的xìng情,也就不再固执。

“累不累?”许言接着又灌了几口,问慕容格道。许言这时不时说出些贴己的话,让慕容格到现在还是有些不适应。

相比于容王楚楠的严厉,许言不知要温和多少,许言昨夜那般盛怒却是极为罕见。许言对他们这般随和,亲热,可慕容格心中对许言的敬重却是丝毫不在容王之下。

那个暴雨滂沱的雨夜,许言和他说的话,深深地印在他的心底,许言唤他一声慕容兄,心中便是把他视为生死兄弟,这如何能不让当初犯过糊涂的慕容格感动。

慕容格摇了摇头,笑道:“属下以前跟随容王的时候,有好几次便是连着行军三天三夜未曾合眼,今日这般不算什么!”

“呵呵!”许言乐道,“看来今日还是歇息早了!”

慕容格看着在谭思扬指挥下井然有序地席地休息地黑衣卫,感慨道:“他们能坚持这一日一夜已是不易,一个昼夜跨地近一千里,便是北线大营中的铁骑也极难做到,如今便是大人要他们继续前行,定然也毫无怨言,只是这战马却是吃不消了!”

许言闻言点了点头,对慕容格说道:“呆会你和华海说一声,后半夜让他顶上巴子!”

慕容格闻言想到门g巴那貌似憨厚却鬼灵的笑脸,脸上浮起一层亲切的笑意。

许言说着站了起来,朝那些整齐躺倒在草地上的黑衣卫走去。

睡倒旁边树脚的谭思扬感觉到动静,忙睁眼,看到许言便想要站起来,许言却俯身一把按在他的胸口说道:“睡吧,我就过来看看兄弟们!”

谭思扬却忍不住浑身打了哆嗦,脸上烧得通红,愣愣地望着许言按在自己胸口的那只手。

许言终于抬起身来,朝谭思扬微微一笑,荡起脚步朝外围而去。

谭思扬心潮起伏地躺倒在草地上,脸上的红潮还未褪去,想着许言刚才那只手,嘴角竟然泛起一丝丝浅浅的笑意。

许言缓缓地走到外面,看见一匹匹战马连成一条防护的界线,满意地笑了笑,抬手轻轻往身旁一棵树干上拍了两下,只见一道隐在树冠中的黑影如同鬼魅一般从树上悄无声息落下。

“大人……!”那黑影对着许言躬身拜道,这是一个面目清秀的青年。

“辛苦了……!”许言望着眼前这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青年,拍了拍他肩膀和煦地笑道,“谭大人可曾安排了那后半夜顶替你的兄弟?”

“谭大人都已经安排妥当了!”那青年有点受宠若惊,忙回道。

“好!”许言看着不远处正举着火把巡逻在明处的黑衣卫,对那青年道:“奔波了一个昼夜,本院也知道你们疲困,可为了里面熟睡的兄弟,便是再累,你也要坚持住!”

“大人放心,卑职不敢有丝毫疏忽!”那青年正色回道。

“去吧……!”许言欣慰地挥了挥手,笑道。

那青年朝许言再施一礼,身形一纵,已经消失而去,好似他未曾来过一般。

许言抬头望天,却没看到那漫天的繁星,只有那遮天蔽月的枝叶如同一团黑雾盖在他的头顶。许言长吁了一口气,返身往里行去……

夜色愈加深沉起来,薄凉的月色穿过树叶间的细缝,洒在树林间。

在离黑衣卫歇脚之处十里开外的官道对面的密林深处,一群面门g黑布的黑衣人静静地集结在一起,他们比疏密院的黑衣卫早到了两个时辰,可有了这两个时辰的休息,他们的体力得到了极大的恢复。

这群黑衣人正是为顾德和周容带领下,在此截杀许言的手下。

顾德和周容没想到许言带着黑衣卫离开杭州城后,会这般玩命的赶路,眼看要追赶不上了,正犹豫着要不要潜伏下来,待许言返回的时候再截杀。却得知许言和黑衣卫在衢州府地界休息了下来,顿时大喜,便继续追赶而去。

至此,他们抄着道,比疏密院的人马早了两个时辰赶到了千佛林。

周容立在这群杀手的面前,颇有些不耐烦地望着身边顾德低声道:“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顾德笑了笑道:“二公子不要着急,疏密院人马新至,且看看他们的布防再说!”

周容不满地看了顾德一眼,疏密院人马刚到,正是人困马乏之际,此时出击正当其时。

不一会,一道黑影从外层飘然飞来,那诡异的身形便是顾德和周容也是自叹弗如。那黑影转眼间便来到顾德和周容的面前,只见他头戴黑纱斗笠,赫然就是那位诡秘的黑衣人。

“许言防范甚严,所有的战马围在外层,明处有三四十个黑衣卫巡逻,树上也有二十几个暗哨!”那黑衣人来回奔驰二十余里,气息却丝毫不见紊。

“哦……?”顾德闻言皱眉道,“没想到这子居然还有几把刷子,如此说来,要在暗中一层层清剿进去,必然会被现!”

“依我之见,直接掩杀过去便是,我们五百来号人手,是他们一倍之多,出其不意之下未必不能有所斩获!”周容不以为意道。

顾德沉yín一会说道:“二公子所言甚是!”顾德出奇地没有反对,“出其不意,直捣许言!”

周容见顾德同意,喜道:“如此,我们即刻动手!”说着便要招呼人手出。

“诶……!”顾德忙出手制止道,“二公子不要着急,此时还不是时候!”

“恩?”周容皱着眉头问道,“如今都已查探清楚,为什么还不动手?”

顾德捋须笑道:“等再过上一个时辰,待疏密院的人马皆沉睡而去,值守的守卫不经困顿的时候出手,岂不是更有把握?”

周容闻言看了看顾德,即便是心中不爽,可是也不得不承认顾德说得有些道理。

顾德朝身后的众人挥了挥手,原本集聚着的手下顿时四散而去。

那头戴斗笠的黑衣人,也不再语言,径自走到一边的树脚坐下,弓着腿暇寐起来。

跟着周容身后的沙易烟,闻言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此时对她来说,能晚一刻面对许言也是好的,她不知道那一刻自己手中的弓箭到底该射向何处。

此时周容转过身来,看了沙易烟一眼,说道:“烟儿,你随我来!”

沙易烟微微一慌,低着头,跟着周容来到一边,却是不敢抬头望着周容。

“烟儿,我看你这今夜心神散,可是有什么心事?”周容关心地问道。

自从进入鄱阳府的地界,沙易烟便再也不能平静下来,待进入这千佛林后,更是心如麻,天人交战间,神情难免恍惚,被周容察觉到。

“徒儿想着师傅准许徒儿回南蛮探望阿爹,心中便挂念着此事!”沙易烟情急间找了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借口,却是让周容无法质疑。

周容面色一寒,冷冷道:“你知道此行极为关键,为师把射杀许言的重任托付于你,如此厚望,你却这般心神恍惚,如何成事?”

沙易烟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极力地掩饰着心中的慌。

“你知错就好!”周容淡淡地说着,神情复杂地看了看兀自靠在树干上打着盹的那带着斗笠的黑衣人,继续道,“等时辰一到,为师和顾堂主会带着他们冲杀在前,你坠在后面,无需出手,只待为师找到许言,把他纠缠住,你在暗处一箭射杀,如此便功成圆满了!”

说着周容露出一丝和蔼之色,轻声言道:“为师答应你便做到,此次功成之后,便给你半年的时间让你返回南蛮,待你重回为师身边,为师便把师祖所创的绝学悉数传授于你!”

沙易烟故作惊喜之色,心中却厌恶地骂了道貌岸然的周容几句。每次面对周容装模作样而流露出温情的一面,沙易烟就忍不住作呕。

周容那一双于幽暗处无耻地凝视着她沐浴时的眼睛,沙易烟永远也无法从脑海中挥散去。

“你好好休息一下,养足精神!”周容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开。

那头戴斗笠的黑衣人,漠然地望着周容和沙易烟,眼眸中的那丝忧虑随着时间的临近,愈加明显起来,只是为那黑纱所掩,无人能得清楚。

树林又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一道道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

一个时辰后,顾德猛然睁开双眼,从树脚站起来,按捺住内心的jī动,轻喝一声,“集合,出……!”

第三十五章 诡异黑衣人

第三十五章诡异黑衣人

夜色浓郁而深邃,飘渺的烟雾缭绕在树林间,夜风愈紧,没入丛林,出一阵阵让人揪心的呼号声,让人闻之不禁毛骨悚然。

许言蓦然睁开双眼,起身走到慕容格身边,轻轻地摇了他一把说道:“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慕容格本就没有睡得深沉,长年军中养成的习惯,让他在野外,总能时刻保持一份清醒,以防不测。慕容格凝神一听,不敢肯定地望着许言。他的功力不及许言,自然无法达到许言那般根据空气流动的变化,而辨别出百来丈开外是否有所异动的层次。

许言不及多想,伸指吹响了报警的口哨!

哨音刚落,便听到一声尖锐的笛鸣响起,外围一阵高亢的呼喝声轰然响起!

“有情况……!”许言嘶声高喊道,便要往外围冲去。

慕容格扑上去一把抱住许言,拼命地把他拖到后面喊道:“大人,莽撞不得!”对付这种突的情况,慕容格有得是这方面的经验。此时对他而言,许言的安全才是最为重要的。

华海带着几位护卫飞身而来,冲到许言和慕容格面前,有些惊愕地望着他们。

慕容格毫无顾忌地令道:“华海,你守在大人身旁,切不可让大人离开半步!”说着,还没等华海反应过来,慕容格却一个纵跃,往外围扑去。

慕容格刚走,门g巴风一般地冲了过来,看到许言无碍,才松了一口气。

“巴子,生什么情况了?”许言忙出声问道。

“大人,一队人马打开一个缺口,直杀进来了!”门g巴毫不惊慌地说道,“谭大人正带着兄弟阻截,情况有些不妙,对方至少四百人马!”

许言听着耳中愈加浓烈的喊杀声,微微皱着眉头,“你们随我过去看看!”

门g巴却也是一把抱住了许言,急道:“大人,对方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大人您,此时万不可轻举妄动啊!”

“大人,巴子说得对!”华海出声道,“有我等守在大人身边,定然保得大人周全!”

许言焦急地望着前面一道火龙长驱直入,时有凄厉的呼喊声传来,顿时心急如焚。

“不行,我定要过去看看!”许言一把推开门g巴,便欲冲出去,却又被华海抱住。

许言正要叱喝,却见慕容格已经转回,嘶声喊道:“大人,对方来势汹汹,我们还是护着您撤退吧!”

许言连番被他们三人阻拦,心头火气渐起,此刻听到慕容格竟然要自己撤退,一掌拍开华海的手,怒喝道:“兄弟们正在为我浴血厮杀,你却让我逃去,慕容格……你居然说得出口!?”

“大人……!”慕容格见许言如此固执,眼见对方已经距离此地越来越近,情势危急时又想用强,可许言早又准备,趁华海不备,摘星微步顿出,如同一颗白色的流星一般,迎着那条火龙而去。

“还愣着作甚?快跟上大人!”慕容格望着还愣着的门g巴和华海,怒吼道,说着飞身追着许言而去。

谭思扬浑身浴血地冲杀在前,手中的钢刀舞成一片,连着砍翻两名门g面人,接着又一刀砍飞射来的冷箭,朝跟着身后的黑衣卫嘶喊道:“兄弟们,跟我堵住他们,绝不能让他们冲在大人面前!”

说着谭思扬清啸一声,挥起钢刀继续望前冲去,身后的黑衣卫群情jī起,嚎叫着跟着谭思扬冲了上去,后面的黑衣卫抬起黑弩连着向那些门g面人射去!

在黑衣卫奋力地堵截下,那条火龙渐渐的停下了脚步跟着缓缓围成一团。

“顾堂主,看来疏密院的黑衣卫这块硬骨头不太好啃啊!”周容挥刀砍飞一支射来的箭弩,看着不时惨叫死倒的手下,微微有些焦急地喊道:“我们已经损失了不少人手!”

“没想到黑衣卫竟然强硬如斯!”顾德面色阴沉地望着已经厮杀成一片的敌我双方,“再拖下去,许言可能要跑了,不如我们三人合力冲杀在前,直取许言!”说着望向那头戴斗笠的黑衣人。

“好!”那黑衣人简洁地说了一字,便从人群中横刀飞身而去。

顾德和周容忙紧跟而上……

有了他们三人作为箭头,黑衣卫一时抵挡不住,好不容易堵住的缺口,又生生被撕开!

那黑衣人,刀法甚为凌厉,几次呼吸间便有两位黑衣卫倒在他的脚下,奇怪的是,每当他能一刀了结前面黑衣卫的时候,那黑衣人却抬起左掌把他击晕,愣是没有下死手!

可顾德和周容却没有那么好相与了,手中的钢刀挥洒而起,不时有黑衣卫毙命于他们的刀下!

谭思扬眼看不远处的兄弟接连倒在那三人的刀下,几欲喷血,双目猩红地嘶喊着,他想冲过去,可周围的门g面人一拨接一拨地向他涌过来,好似知道他是黑衣卫的统领,纷纷叫嚣着围上他。

正当顾德等人杀得兴起地时候,一声怒啸冲天而起,“贼子休狂……!”便见一道白光闪过,手中的欲箫堪堪挡住顾德砍向一名黑衣卫的刀锋上。

危急时刻,许言带着慕容格、华海和门g巴等人终于赶至。

许言不等站稳身形,返身一掌便狠狠拍向顾德胸口。

顾德大惊,这一掌卷起撕裂而起的罡风,来势凶横。顾德不敢怠慢,忙bsp;许言本欲再追,侧面一位门g面人挥刀朝他砍来,许言冷冷一笑,抬萧荡开钢刀,一掌便势如千钧地拍此人的额头上,只见那人脑袋砰一声炸开,脑浆血水四溅开来,淋了许言一身!

许言从来没杀过人,可并不代表他不会杀人。当他看到倒了一地的黑衣卫,已经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冷清,势如癫狂,下手极其辣狠,完全没有初噬人血的后怕。

许言一掌炸颅,顿时把周围的门g面人给震住了,一时逡巡不敢向前。身在其间的顾德一脸骇然地望着许言,没想一年不见,他的功力居然深厚如斯,恐怕自己也讨不到好了。

此刻华海已经跟着迎上了周容,。华海确实是一颗门g尘在禁军中的珠欲,面对6伯滔的二弟子,竟然丝毫不落下风,呼喝间,压制得周容竟一时只有招架之力。

而慕容格却是对上了那名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慕容格在军厮杀是一把好手,可单打独斗不及华海,面对那黑衣人,却是有写吃力,可那黑衣人好像有所保留,只是凭借其诡异的身法,与慕容格周旋,场面也一时僵持着。

还有那门g巴狂吼一声,如虎入羊群一般,挥舞着钢刀,砍向周围的门g面人,jī起一声声的惨叫,一时间便浑身染满了鲜血。

顿时那势如破竹的箭头不但停滞了下来,反而有被挤压回去的趋势。

许言毫不顾忌满脸的血水,冷冷地望着门g着黑布的顾德,刚才火光电石间的交手,却已经认出了他。

“顾德,一年前的帐,今日该好好和你算算了!”许言手指顾德,高声吼道。

顾德望着突变的局势,一时被震住了。没想到许言身边竟然有着这等的高手,那一头黄的汉子居然生生把周容压制住了,如今凭他三人已经万难击杀许言,只能指望隐在附近的那位神箭沙易烟了。

“哈哈……!”顾德勉强提气笑起,然后一把撤下脸上的黑布,嚷道,“没想到一年不见,你居然能认出老夫,真是荣幸之极!”

“许言如何能忘,我的好师叔!”许言咬着牙说道,不等顾德回话,便大喝一声,抬萧向顾德扑上去。

围在顾德周围的那些手下,见许言扑来,纷纷散开,生怕许言那只恐怖的手掌便会拍向自己的脑门!

许言萧做利剑,狠狠刺向顾德的胸口!没人会有疑问,那萧一但刺到顾德的胸口,便能把他穿出一个窟窿来。

顾德不敢怠慢,忙挥刀阻挡,许言萧一偏,贴着刀锋,侵绕而上,直取顾德的腕间,一招‘萧雪穿云’便施展开来。

顾德忙想抽刀而回,可觉自己手中的钢刀竟被许言手中的欲箫给牢牢粘住了一般,丝毫不能动弹,眼见萧已经快要点到他的手腕处。顾德一声高喝,真气从右手喷涌而出,一道黑光从他手掌中刺开,“砰”地一声弹开许言的欲箫。

不等许言变招,顾德的钢刀顺势便直劈许言而来。

许言侧身闪过,刀锋偏身而过,带走他胸口的一片白布,惊险之极!

许言返身回萧,一招‘兰摇陌野’便迎上顾德那追身而来的刀光。

“兰摇陌野?有用吗?”顾德轻蔑一笑,刀锋一转,直取许言右肋而去。

“有没有用,要试过才知道!”许言萧式不变,如化丛兰,摇曳刀光之中,一层浅绿的荧光从萧中泛起,紧跟着萧孔中真气喷涌而出,一声声刺耳的尖啸声破空而起,音汇一线,直冲顾德的耳中。

顾德双耳一片刺痛,刀锋随着一滞,许言手中的欲箫顺势贴上刀背,引着刀身,竟然生生往顾德的腹间砍去。

“好个‘舞梅弄影’……”顾德惊骇下,连着后腿几步,狼狈间却忍不住高声叫到。

“难道你不知道《泣yín萧诀》中的‘yín’决中有一招叫‘萧yín晓’吗?不过,对付你,这招只用半招就够了!”许言说着,便又挥萧而上……

一边的华海和周容jī斗正酣,华海的刀锋化成条条白龙,铺天盖地一般朝周容席卷而去。周容苦苦支撑,一时险象环生。

周容如何也没想到许言身边居然还有这样一个高手,刚一交手,自己便稳落下风,只剩抵挡之势。虽然周容在6伯滔几位弟子中武艺不是最好的,可他也是心高气傲的主,合时被人这般压制过,身上的几处伤口刺痛着他内心的尊严。

“啊……!”周容嘶吼一声,勉强带过华海的刀锋,一个纵跃,挥刀直劈华海的脑门而去……

华海双眼一眯,此时他挥刀阻挡已经来不及,却见他不急不慢,猛然伸出自己的左掌,只见他的左掌顿时金光大作,恍若一团凭空而来的金色云彩,悠然间轻盈地迎上周容势大力沉的一刀。

银色的刀气狠狠切入金云,一时罡风四作而起,卷起满天的落叶,化成一道道黑线冲天而去。此时两股真气剧烈的绞杀在一起,出一阵阵让人牙酸的摩擦声。

华海冷声大喝,左掌处的金光更盛,竟刺得周容几乎睁不开双眼,周容情急之下便想抽刀而退,却觉手中的钢刀竟然丝毫不能动弹。

正惊疑间,只听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周容只觉手中一轻,心下大骇,却已收势不及,口吐一道血箭,踉跄了几步,颓然地跌倒在地。

周容垂握着手中的断刀,惊骇地望着华海,此时华海手掌中的金光渐隐,赫然是他一掌抓着那另一半的断刀,虎口隐隐有血迹渗出。

“寂灭手?”周容捂着胸口,不可思议地望着华海,猛然问道,“华阴师是你什么人?”

华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甩了周容一脸嘲弄之色,不屑道:“少说废话……!”

说着一把扔开断刀,一声清啸,飞身欺去……

此时的慕容格依旧与那头戴斗笠的黑衣人缠斗着,那黑衣人的身法极为诡异,依稀间让慕容格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一时却又把握不住。

慕容格使出浑身解数,却依然不能伤到那黑衣人丝毫,沉稳如慕容格,此时也不禁心头泛起一丝丝焦虑,眼看另一边的许言和华海稳占上风,自己这边却毫无进展。

那黑衣人好似根本无心与慕容格厮杀,只是一味的闪躲,明明有几次可以出手伤到慕容格,却好似心有顾忌一般,屡屡挥刀而退。

慕容格不禁心火盛起,一声长啸,挥刀直取那黑衣人的胸间,刀气化作漫天的红光,如同无数朵飘落而来的樱花,绽开噬人魂魄的笑脸,妖异的罩向那黑衣人。

黑衣人浑然不把那扑面而来的刀气放在心上,那隐在面纱之后的双眼,时不时的瞥向另外那捉对厮杀在一起的许言等人,眼看顾德和周容皆处于劣势,眼中竟然没有丝毫焦虑之色,反而流露出几丝惊喜……

第三十六章 华阴师之孙

第三十六章华阴师之孙

感谢索哥的月票……

沙易烟好似幽灵一般,静静地掩身在附近的一棵树冠中,无人知道她的存在,此时的她就如同一头猎豹匍匐在幽暗处,露出森然的獠牙凝望着猎物,伺机而动。

可是她右手里紧紧地拽着那一根乌黑的羽箭,却迟迟没有搭上左手的弓弦。不知道有多少次,她明明可以搭上弓箭对准许言,她自信只需一箭便可置毫无准备的许言于死地。

但她却迟迟没有搭上那只在她手中已经握了许久的羽箭。

望着下面已经厮杀成一片的人群,沙易烟心如麻,左右为难着!如果射杀了许言,她心中谋划许久的计划便再无实施的可能,只能跟着周容一条道走到黑。

可让沙易烟就这样跟着有如禽兽的周容,显然她是不甘心的。每当想起周容那双隐在幽暗处罪恶的眼睛,沙易烟心中便会涌起滔天的怒意,恨不能生撕了他。

如此无耻的人,会真心帮助父亲那困苦的部落吗?会兑现他的承诺帮助为了生存苦苦挣扎在群山间的蛮人吗?沙易烟越来越怀疑自己跟着周为昏聩的一步,

如果她就此隐忍不,撤退之后她又该如何面对周容,自己一箭未,周容会如何责罚她?沙易烟不敢想像。

就此逃跑吗?逃回南蛮有了族人的保护,即便是周容武功有多高强,却也奈何她不得,可是她又该如何向日渐苍老的阿爹交代,之前付出的一切都化作流水,徒劳无获。

沙易烟正天人交战之际,却现下面的情形生了极大的转变。

在她眼中修为已经遥不可及的周容居然被许言身边的一个护卫一掌断刀而退,颓废地喷血倒地,不敢置信间心中竟然荡起无穷的快意。

而此刻周容的一帮手下在谭思扬率领的黑衣卫奋不顾身的弹压之下,竟然已经有抵挡不住的趋势!

此时许言的身形化作漫天的雪影,凌厉间却不失优雅从容,呼啸着牢牢围住顾德,顾德左右抵挡,已呈狼狈之势!

顾德此刻心头大骇,许言之前的那招‘萧yín晓’他在事后才顿悟,耳中那如此针刺般的疼痛依旧隐隐而起。这招‘萧yín晓’顾德自然也会,可因为他突破‘yín’诀后,十几年一直未曾有所精进,所以这《泣yín萧诀》也被他扔在了一旁。适才情急之下,居然没有看出许言用上了这招。

时隔一年,许言居然已经突破到了‘yín’诀,实在是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想当初顾德用了五年的时间才突破到‘yín’诀,这在飘韵门中算是极快的度了。

可让顾德更为吃惊的还在后面……

许言抬萧点在顾德阻挡在胸口的刀身上,一股真气顿时涌入欲箫中,一阵阵尖啸声再次从欲箫冲出,刺得顾德又是一阵眩晕,刀法跟着有些凌!

顾德却是已经有了准备,体内真气顿时涌入耳内,各自形成一层音障。如此耳中才稍微舒适了一些,可此时许言紧跟着又是一招‘萧雪穿云’,绕向顾德的手腕。

顾德撒手松开手中的钢刀,退后几步,却从背上抽出一把青锋剑。这用刀不是顾德所长,之前冲杀在前,却是这钢刀砍得利索。

如今要面对许言,实是不能再用钢刀了,如今又是被许言那招‘萧雪穿云’所制,才猛然想起,便扔下手中的钢刀,却也化解了此时的被动。

“用剑?”许言轻蔑一笑,甩落那把钢刀,萧指顾德道,“你以为这样就有机会了吗?”

顾德何时受过这般羞辱,而且还是自己的一个后辈,胸口燃起熊熊怒火,嘶喊一声,抬剑便刺向许言的心窝!

许言不紧不慢,竟迎剑而上,手中欲箫急画起,引起一轮如漩涡般的气场,紧跟着漩涡中萤光大盛,绿意缓缓涌出,好似一张莲叶从中铺水而起,牢牢地挡住顾德的剑锋,正是一招‘荷风渡津’。

顾德一声长喝,偏剑划过,一道紫气从剑身涌出,顿时绿光四散而去,许言抽萧退半步,躲开顾德追身而来的连刺,一个纵跃欺身到顾德身后。

不等许言转身,顾德一个倒刺,剑锋如同绽开的梅花,直取许言背心而去。

许言心下微惊,这顾德用上剑后,却是与先前判若两人。他心中虽这般想着,可脚上不敢怠慢,摘星微步顿起,化成一道白光,在顾德的剑锋刺到之际,一闪而去!

顾德不待转身,整个人趁势急转而起,手中的青锋剑顿时化作漫天盛开的白梅,铺天盖地直追许言而去。

许言深吸一口气,不退反进,手中欲箫连打,一招‘舞梅弄影’顿时施展开来,顿时那汹涌而来的梅影,好似被那欲箫所引,纷纷围绕欲箫旋转而起!

许言清喝一声,脚尖一点,直冲苍穹而去,带起那旋转不息的梅影,许言身在半空,手中欲箫急颤,那梅影急而转,出一阵阵撕裂声,便见那梅影中的花瓣纷纷散开。

许言猛然挥萧指向顾德,那花瓣便如一叶叶飞刀射向顾德!

这……这是什么招式?顾德心下骇然,迟疑间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抵挡,只能硬着头皮抱着与许言两败俱伤的想法,竟然直取已见落势的许言而去。

此时许言手中的欲箫绿光大作,如同一团绿火焚身而起,紧跟着一声如翔龙呼啸而起的龙yín声咋起,倾刻间欲箫化作一条腾云而来的绿龙,咆哮间,迎上顾德那泛起浓郁紫光的剑锋。

“轰”一声巨响,一圈遮天的气浪以顾德为中心,卷起一地的落叶嘶鸣着连绵散去……

只见顾德一身黑衣尽成碎片而去,裸露出浑身密密麻麻的刀痕,即便是脸上也挂起数道伤后,鲜红的热血正从各道伤口中汩汩流出……

顾德笔直地举着青锋剑,那青锋剑之上正是提萧顶住倒立着的许言。

顾德虽然满身伤痕,可却幸运地抵挡住了许言后续一击。

没错,这招正是许言那日侥幸击败顾清所使用的‘流花飞龙’。这招流花飞龙,前面流花,可为落英,铺天而下,着重攻击覆盖的面积;或为流星,势大力沉,着重攻击所出的力道,后跟飞龙却是惊天一击。

当初顾清被前面流花所惑,所以在被许言所败,而今日顾德无意中却做了正确的选择,虽然遍体鳞伤,但基本上对他的身体没有造成太大的损伤。

周围众人除了华海和周容、慕容格和那黑衣人只是略微分神,继续厮杀外,基本上都呆滞地停了下来,神情各异地望着许言和顾德。

完了吗?不……顾德只是被许言破了相,更为猛烈的攻击还在酝酿着……

那头戴斗笠的黑衣人,挥刀荡开慕容格,回头望着已经飘然落地的许言,清澈的双眼在也压抑不住散出来的喜色,他和顾德说许言毁了他的容,可为什么会表露出这样的神情?

慕容格嘶吼一声,复又朝他扑了上来。

那黑衣人不得不回头抵挡,眼中流露出几分无奈。

那慕容格明知自己几次手下留情,却仍这般拼命,为什么不能好好配合自己把这场戏做下去呢?

慕容格自然知道,自己几次空门打开,可那黑衣人明明能抓住机会给自己重创,可为什么他屡次退开了?戏弄,他这是在戏弄自己。

慕容格一想到此,心中怒火更盛,他宁愿自己被这黑衣人所伤,也不愿看到自己如猴子一般被他戏耍。

再次被那黑衣人躲闪开来,慕容格大口地喘着气,眼中怒焰升腾,却没有再轻举妄动,暗暗的凝炼内力,为接下来更为猛烈的攻势准备着。

终于知道停下来了吗?黑衣人嘴角微微一笑,抬眼望向已经狼狈不堪的周容,问道:“二公子,可我要帮忙?”

周容此时根本无暇顾及这边,听到那黑衣人问他,心中恼怒,勉强躲过华海一刀,嘶喊道:“你管好你自己吧……!”说着强提一口气,向华海扑去。

此时的慕容格平息了心中的怒火,他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永远也不可能伤到此人。他必须保持冷静,只有冷静才能找到机会给黑衣人致命的创伤。

士可杀不可辱,黑衣人竟然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浑然不把慕容格看在眼里,已经嚣张得无可复

慕容格冷冷地望着眼前的黑衣人,凛冽的目光好似能刺穿那层黑纱,窥探到黑衣人真实的容貌。

那黑衣人眼见慕容格几次呼吸间,已经冷静下来,目光露出几分凝重之色,抬起手中的钢刀横在胸前,静静地等待着。

慕容格终于动了,身形化作一道疾影,瞬间便欺身到黑衣人的身旁,一刀砍向他的右肋,黑衣人依旧抬刀便挡,可慕容格竟是虚晃一招,刀锋一偏转向他的下腹。

黑衣人面不改色,退后一步,挥刀护住。

慕容格见此心中冷笑连连,顺势扑上,竟然抬起自己的左掌一把抓住那黑衣人的刀背,顺势一扯,转身贴在黑衣人的胸口,抬刀便捅向那黑衣人的腹间。

黑衣人不禁大骇,慕容格变招之快,竟让他有些应付不及,本能横起左臂抵挡,然后抬起膝盖,往慕容格的tún间顶去。

慕容格顿时被顶飞了出去,可他这一刀却是毫无悬念地在黑衣人的左臂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皮肉翻卷开来,鲜血淋漓。

“好身手……!”黑衣人抬起自己左臂,微微打量了一眼,好似这只手臂不是他自己的一般,神情淡漠,丝毫不见怒色。

慕容格急促地呼吸着,刚才黑衣人这一顶,顶得他gang门几欲裂开,胸中气血翻涌,倒地而起后,勉强把涌到喉间的鲜血给压制了下去。

本以为那黑衣人被自己划伤,会趁自己到地之际,挥刀扑上。可那黑衣人竟兀自站在那里,没有丝毫妄动,那被黑纱遮掩的脸上不知是何表情。

“哈哈……!”慕容格大笑而起,不禁有些佩服他能这般隐忍,“你可要心了!”

说着,慕容格再次挥刀而上……

“你……你究竟是谁?你和华阴师究竟是什么关系?”周容狼狈躲过华海凌厉一击,在地上滚了一圈,勉强站起来往那沙易烟掩身的黑暗处狠狠瞪了一眼,跟着一脸灰败地问道。

想这周容十岁便拜6伯滔为师,已经跟随6伯滔二十余年,6伯滔的绝学不敢说学得通透,可在武林中也能横行无忌。

可在今日却在自己的弟子和手下面前丢尽了脸面,任他如何拼命,依然不能伤到华海半分。此时他的信心已经完全动摇了,心中对6伯滔不禁开始咒怨起来。

其实,周容不敌华海,这里面固然有6伯滔传授时对自己徒弟有所保留的因素。这也是周容清楚地知道,所以才在此时咒怨的原因。

最为重要的是,6伯滔自己神功大成之后,工于心计,对自己的徒弟疏于教导。他的几位弟子也只有大徒弟吕不言习得其中的精髓,其他几位却只得其形,对面一些江湖人自然能耀武扬威,可一但遇到华海这样的高手,也只有吃瘪的份。

“你很想知道么?”华海提刀指到周容的门面,嘴角微咧带着一丝嘲讽之色。

周容点了点头,如果就这样死于一个无名卒,让他如何甘心。

“好,临死前,我便满足你!”华海傲然道:“华阴师正是家祖……!”

周容惊讶地望着华海,华阴师的后代居然在屈身于疏密院一个的护卫,想那华阴师生前是何等威风,武林威望甚至要在‘武林四魁手’之上,那是一位泰山北斗般的人物。是数百年来自黄眉子之后,又一位居于武林之巅的神人,只是二十几年前他已经驾鹤西游了。

“哈哈……!”周容居然癫疯了一般,放声大笑起来,手指华海道:“真是没想到啊,华老前辈的孙子居然甘愿沦为自己仇人徒弟的走狗,真是莫大的讽刺啊……!”

“恶贼……?你再说一遍!”华海浑身剧颤,沉声吼道。

第三十七章 华海的抉择

第三十七章华海的抉择

周容此言一出,许言身形一颤,拍向顾德门面的欲箫一滞,跟着停下了脚步,楞楞地望向华海。顾德顺势闪到一边,苟延残喘着,如何再敢死缠而上。

此刻便是连那头戴斗笠的黑衣人和慕容格也停了下来,纷纷望向华海。

华海居然是武林至尊华阴师的孙子。

这华阴师的名声实在太大,虽然已经过世二十余年,可他的威名依然在江湖中流传。这突的一切,让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停下,想看个究竟,场面一时间变得有些诡异。

“哈哈……!”周容掩饰不住心中的得意。眼看沙易烟不知因为何故,躲在树冠中竟迟迟没有动手,今夜之事恐怕再难扭转,可事态的转变连他自己都有些无法接受,可机会便这样不期然的来了。

“难道你不知道?你们拼命守护的疏密院许大掌院是封钟的徒弟?”周容手指许言,狞笑着说道。

“什么?”华海难以置信地怔怔望着许言,喃喃道:“不可能!”

说着,猛然转向周容,垂下的钢刀复又指向周容怒道:“恶贼,好歹毒的心计,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挑拨之言吗?”

“哈哈……!”周容毫无惧色地望着眼前几乎已经贴在他鼻梁的钢刀,好似乾坤日月手中,长笑一声过后,只见他一副悲悯地神色望着华海,大义凛然道:“想那华老前辈一生英名,让江湖中人高山仰止的神仙人物,竟会有你这样不孝的孙子,居然死心塌地要为仇人之徒的走狗却尤不醒悟,如此与那认贼作父有何差别?”

周容说着,再次抬手怒视许言吼道:“许言,你敢说你不是封钟的徒弟吗?”

许言一脸坦然地走到华海身边,凝望着面色惨白的华海,淡淡地点了点头,说道:“封钟正是许言的授业恩师!”

许言说着转身面对众人朗声道:“恩师养育许言十五余年,许言不能为了安抚华副统领,而掩盖事实的真相,更不能因为自身的安危,而辜负了恩师的养育授业之恩,否则与那行尸走肉的禽兽何异?”

许言顿了顿,手指苍穹道:“诸位疏密院内的兄弟,但凡你们的父辈与许言恩师有过什么恩怨,恩师所作所为许言皆一力承担,许言对天起誓,如果许言今夜还有命离开此地,必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说着,许言看了看沉默不语的众人,手指周容等人道:“今日他们的目标是我,院内如果有兄弟因为过往种种,不愿再站在许言身边,可自行离去,许言深为体谅,绝不会怪罪,却还要多谢诸位!”

许言说完对着疏密院的黑衣卫深深一礼,接着转身望着目瞪口呆的华海,缓缓说道:“华兄弟亦可自行在一旁观望,此间事了之后,许言自会给你一交代!”

华海内心挣扎地望着一脸诚挚的许言。他虽跟许言不久,可对许言的敬重却丝毫不在门g巴之下,那夜许言在天目山中如醍醐灌顶的话,一直牢记在他的心中;许言在临安城日夜劳作疲惫不堪的背影深深的印在他脑海里;这从杭州城而来的一路上,许言的言行更让他敬佩!他深感自己遇到这样一位忧国忧民的掌院大人,是多么的幸运。如果不是许言,他今日还是行尸走肉一般窝在天目山中,也许便会这般老死而去!

而许言此刻对他的承诺,却是绝不做作,那双眼中流露中的一丝遗憾惋惜之色,更让华海痛心,那是他因为将要失去自己这个兄弟而遗憾惋惜。

一边是父辈血仇,一边是知遇之恩,华海该如何抉择?

华海默默地对着许言深施一礼,却也不言语,缓缓绕过许言,走到周容的面前高举钢刀,在众人不解中,猛然喝道:“掌院大人所属护卫,随我……杀……!”

“杀……!”门g巴紧跟着嘶吼而起,挥刀便向敌群中冲去。

“兄弟们,杀……!”谭思扬双目含泪,狂呼而起,一刀便砍向身旁的一名门g面人。黑衣卫轰然应声而起,嘶喊着杀了过去……

“疯了,都疯了……!”周容惊恐地连退数步,手指那飞身追来的华海,绕着树脚左右逃窜。

那头戴斗笠的黑衣人,木然地站在原地,黑纱遮掩下的那张面目狰狞的脸上已经泪流满面。“恩师所作所为许言皆一力承担”,许言的这句话不断地冲撞着他的心房,让他心潮澎湃,他多想跟着狂呼一声,可他不能这样做……

慕容格冷冷地望着他,“杀……!”他高喊一声,却好像是提醒这黑衣人一般,冲了上去……

许言转身看着再度厮杀成一团的人群,长长叹了一口,凝结在眼角的那滴再也抑制不住,随风飘落而下。

“顾德,哪里走……?”许言正暗自神伤,却忽然现顾德左突右闪着,往外围遁去,忙高喝一声,飞身而起,化作一道白光直取顾德而去……

沙易烟终于把那根乌黑的羽箭搭在了弦上。之前周容朝她这边瞪来的时候,久屈于周容yín威之下的她本能地把箭搭了上去。

那箭镞随着许言来来回回摆动了数次,却依然射不出去,正当她倍感无力之际,下面厮杀的人群突然渐渐都停了下来,她忙凝神望去。

之前生的一幕便呈现在了她的面前。她从来没听说过华阴师是谁,可是许言的一番话让她美目一片迷离。而疏密院众人那众志成城,携手而起的呼喊,更是让她瞬间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师傅带着多于疏密院一倍的人手,却难挽颓败之势。

想着许言,她这手中的箭却是再也射不出去,看着仍在苦苦支撑的周容,沙易烟知道他为什么还没有下令撤退,便是因为她,周容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于自己能一箭射杀许言。

沙易烟心中急思量着,终于她下了决心,做出一个决定,足以改变她一生命运的决定。

周容在华海的追杀下,已经几无气力再与其周旋,正当准备对沙易烟破口大骂而放弃的时候,却见那团幽暗处,银光一闪,却是月光被那箭镞反射而来!

周容大喜,精神为之一振,强提一口气,面对追上来的华海,不退反进,迎了上去……

门g巴一直跟随在许言附近,自从许言冲进人群缠斗上顾德之后,门g巴不放心许言的安全,生生撤回他身边,以防许言被人暗中所伤。

黑暗中,只闻“嗖”的一声空气撕裂声隐盖在厮杀声中,一道黑雾卷着死神的气息直取许言而来,沙易烟终于还是对许言下手了……

那根羽箭刚刚离弦,一道寒光便闪入门g巴的眼眸中,那道微不可察的撕裂声,顿时在门g巴耳中嗡嗡作响。

“大人心……!”门g巴飞身朝许言扑去。

许言闻言不及思量,便想闪开,谁知顾德好似知道如果让许言脱离去,今夜便只能惨败而回了,使出浑身解数紧紧地缠住许言,竟让他无法轻易挪动!

只在那一刻,那道黑雾贴近许言背心之际,一道庞大的身躯飞来,生生地挡在了许言的背后。

“噗”一声,那只羽箭狠狠地扎进门g巴的左胸处,隐隐便在心脏的附近。

那羽箭势大力沉,带着门g巴那失控的身体撞上了许言,许言闪避不及,背负门g巴,几个踉跄才稳住身形。

“撤……!”周容见这致命的一箭居然被许言的护卫挡住了,神情黯然间,知道已经势不可为,疾呼一声,带头逃遁而去。

“巴子……!”许言一声悲呼,返身便抱起门g巴,“巴子,你怎么样了?”

“大……大人……!”门g巴勉强笑了笑,感觉自己浑身使不完的气力在这一刻间飞逝而去,“我……又替您挡了一箭,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忘了,还,还有……我可不要入赘,我……,我不要到女娃家去,我要……要一直陪着,陪着大人……!”

门g巴憨厚地笑着,便是晕死过去了,脸上依旧笑着,是满足,是遗憾?只有胸口的鲜血依旧汩汩地喷涌着……

“思扬,谭思扬……!”许言紧紧地抱着门g巴,疯狂的咆哮着。

谭思扬飞身赶来,一脸悲色地从许言手中接过门g巴。

“照顾好巴子,我去去就回……!”许言说着,不等附近的华海和慕容格跟上,摘星微步顿出,一道白色的疾影闪过,许言便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摘星微步已经被许言施展到了极致,他凭着自己的直觉在丛林中追赶那名突施冷箭的杀手。许言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自己,这个人就是那个连着刺杀楚棣和自己的刺客。

林中的夜风在许言耳边呼啸而过,许言在树冠上飞而行,只留一道道白色的残影在他身后一点点地被黑暗淹没。

前方一个黑点猛然出现在许言的眼中,那黑点亦在树冠前行着。

许言清啸一声,体内真气疯狂地涌入足下,顿时许言好似整个人都飞起了一般,宛如流星赶月一般向那黑点直冲而去……

那黑点渐渐放大,变成一道黑影。

那黑影显然已经听到了许言的清啸声,可脚下并没有加,好似是故意引着许言追着他而去。

再往前便是一座死寂的湖泊,那黑影从树冠上飞身落下,站在湖泊边上的一坐土堆上,竟停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许言……

“唰”一道白光闪过,许言凭空出现在了那黑影的背后,抬萧指向那黑影的后颈处,却没有刺上,他已经感觉到了这黑衣人明显是有意把他吸引到这里来,所以他没有下杀手,便是想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那黑衣人门g着脸缓缓转过身来,深深地凝望了许言一眼,开口道:“许大掌院的轻功又见长进,真是可喜可贺!”,音如夜莺清啼,撩人魂魄。

许言闻言微微一愣,这黑衣人竟然是一女子,难道不是那个刺客,可她的身形与那刺客一般无二,可声音为什么变了?

那黑衣女子见许言那呆的模样,顿觉好不可爱,忍不住“噗哧”笑了起来,缓缓摘下遮掩的黑巾。

“果然是你……!”许言看清了她的面目,冷冷一笑。

“你真的知道我是谁吗?”那黑衣女子媚声问道,说着抽开簪,微微一摇头,顿时一头乌黑的长映着月色,飘柔而下。

许言听着她似曾相识的声音,疑虑地望着她。

“你等我一下……!”那黑衣女子说着,看着许言又是一阵娇笑,便转身走下土坡,来到了湖边,就着清凉的湖水轻轻地洗漱起来。

许言戒备地望着她的背影,她把自己引到这里来,到底想说些什么。想到生死未卜的门g巴,许言望着她的眼神倾刻间又变得冰冷起来。

“怎么,急着杀我了?你不想好好看看我是谁么?”那黑衣女子好似感知到了许言的杀气,淡定地问道,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块毛巾仔细地把脸擦干。

接着复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那是一个精巧的木盒,散出一阵阵撩人的幽香。只见她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块粉饼,竟对着湖面打扮起来。

许言呆住了,她这是……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黑衣女子丝毫不担心许言会对自己突然下手,仔细地敷粉、描眉、画bsp;就在许言几乎要忍不住作的时候,她才缓缓站起,颔荡到许言身边,慢慢地抬起头来……

许言愕然地望着她,口中喃喃道:“你是……?”

只见她已经褪去了脸上的伪装,重新露出了那张妩媚动人、顾盼生辉的脸,淡扫娥眉、媚眼含g感的红若滴,羞红的腮边,两缕青丝随风轻柔摇曳,那诱人的风情自然而然地倾泻而出,撩得许言心神一涣……

“大官人,怎么快就把奴家给忘了……?”那女子娇媚地嗔了许言一眼,凤目带,含笑间,如同一朵昙花绽放在夜风之中……

第三十八章 情佻许掌院

第三十八章情佻许掌院

“如……如烟姑娘?”许言虽然心中早就怀疑她的身份,但对她是否就是那个刺客却无法肯定,可当这一切真实的发生了,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这如烟,便也就是沙易烟了。如今蒙巴倒在她的箭下生死不知,她如何还有胆量这般单独面对许言?

沙易烟掩嘴微微一笑,见许言这般凝望着自己,有些羞窘,腻声道:“大官人,那夜在摇乐坊还没看够吗?这般盯着奴家!”

许言闻之,嘴角微微一嘲,想起蒙巴,双眼一丝忧虑流露而出,望着沙易烟的目光也跟着清冷起来。

“担心为你挡箭的护卫了?”沙易烟自然察觉到许言眼中的忧sè,心中得意地笑着,故意卖弄道:“说来你这名护卫还真没让我失望呢!”

“你……?”许言暴怒而起,抬萧便要刺向沙易烟。

沙易烟也不躲闪,任由许言的欲箫刺向自己的眉心,一脸哀怨地望着他,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终让许言没有再刺下去。

沙易烟见许言手中的欲箫戛然而止,忍不住心中的得意,嫣然一笑,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雪白的瓷瓶,伸向许言道:“你以为我若真的想要杀你,你还能活到现在?我若真想要逃,你以为你能寻得到我?”

许言闻言悚然一惊,她说得没错,之前他与顾德缠斗良久,那时蒙巴已经冲到前处,他的身边根本没人防卫,如果她同出四箭,自己还能活着吗?这树林地势如此复杂,而且从她射出那一箭到自己追赶而来,虽然时间不长,可凭沙易烟藏匿的本事,自己又如何能这般误打误撞般便发觉了她出去?

许言一想到此,后背不禁冷汗连连,那指向沙易烟的欲箫才缓缓放了下来。

“我射中你那护卫的一箭,无毒无钩,虽然靠近了心脏些,让他流了不少血,可只要拔出箭头,再敷上这药膏,不出五日便能让他活蹦乱跳了!”沙易烟说着,举着那瓷瓶一脸恬静地看着许言。

许言有些莫名地接过那瓷瓶,忍不住出声问道:“不知如烟姑娘此举是何用意?”

沙易烟幽幽一笑,双颊浮起一丝羞涩,轻轻说道:“奴家本名沙易烟,大官人若不嫌弃可唤奴家一声烟儿……!”

沙易烟告诉许言自己的本名,便是准备毫无保留地和许言坦白自己的一切。这个决定在她心中犹豫了许久,直到她看到许言身边的蒙巴,直到她射出那一箭……

既然她做不到射杀许言,那么只能背叛周容,但如何才能和许言陈情这一切呢?当她看到游弋在许言附近的蒙巴,便有主意,箭指许言,却意在蒙巴,以此把许言单独引来。

蒙巴没有让她失望,第二次挡住了她射来的箭,而许言也没有让她失望,果然孤身追来。

“这个……烟儿,烟儿姑娘,你还没回答我呢?”许言闻之蒙巴并无大碍,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便小心翼翼地问道。

沙易烟掩嘴浅浅一笑,并没有回答许言,却抬手于胸前,卸下背负的精弓、箭壶和包袱。

许言的双眼忍不住跟着她的纤手往她胸前望去,只见她胸前一片平坦,顿时想起摇乐坊那夜,他可是切身感受过她胸前那番波涛汹涌的滋味,可如今……,她是如何做到的?许言的心中不禁为之深深惊叹着……

沙易烟自然感受了许言的目光,羞云浮颊,微微忸怩着,却又喜不自禁,俯身把东西在一边。然后走到许言面前,一脸戏弄之sè的望着许言,好一会,才出言挑逗道:“很奇怪吗?要不奴家解开给大官人好好看看?”

“呃……!”许言尴尬地楞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沙易烟见许言那窘迫地模样,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却是笑得许言更为窘迫。

沙易烟笑着抬眼妩媚地瞥了许言,身子微微扭了扭,皱眉道:“这夜行衣满是汗渍,裹在身上好是难受呢?”说着荡上两步,几乎贴着许言踮起脚尖凑到许言耳边。

许言愕然间,刚想退后几步,顿觉耳根一麻,沙易烟呵气如兰地在他耳畔说道:“大官人一身血渍,不想随奴家到这湖中好好沐浴一番么?”

“啊……!”许言顿觉体内肾上腺素好一阵喷发,那日渐成熟的男xìng体魄对异xìng本来有着极其强烈的渴望,被沙易烟这般引诱,几乎便要把持不住。

许言好一阵才平复内心的冲动,轻轻地把沙易烟扳开,勉强笑道:“烟儿姑娘,自行沐浴便是,所谓非礼勿视,许言虽非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敢这般亵渎姑娘!”

沙易烟幽怨地瞪了许言一眼,这冤家,之前还盯着人家的胸脯瞅个不停,此番却又正经起来了。

可许言越是这般拒绝,让她心中越是心痒难当,越是对许言爱意更盛。见许言缓缓地转过身去,沙易烟狡黠一笑,魅惑地说道:“既是非礼勿视,呆会奴家卸衣之时,大官人可不许暗自偷窥哦?”

沙易烟说着,脸上荡起一阵媚sè,轻盈地走到湖边,回首望着仍背对着她的许言,羞涩中带着一丝鬼灵的顽皮,抬手解开了上衣……

月华如纱,飘渺地罩沙易烟那如羊脂白欲一般凝滑的肌肤上,沙易烟褪去黑衣,全身只留牢牢包裹着前胸的一围白纱,还那一条如轻纱一般通透的白丝亵kù紧密地贴在她玲珑有致的翘tún,令人jī赏。

沙易烟媚眼含春着,轻轻地怨了许言一眼,抬手缓缓地解开胸前的白纱,随着白纱一层层地褪去,那平坦的胸间,竟一点点鼓涨而起,直到最后那对欲兔跃然而出,凝着月sè轻轻地颤动着……

她那双晶莹剔透的欲rǔ到底是如何形成,可大可小,可待可跃,sè若寒冰白雪,质若温润软欲;隐如白龙潜渊,动如欲兔扑蝶。颠颠颤颤,玲珑不可方物。

此时的沙易烟秋波欲股、滟rǔ蜂腰,处处妙相横现,丝丝春情柔曼。

薄凉的月sè洒在她曼妙窈窕、光洁如欲的娇躯上,完美的体态映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宛如刚涉水而来的月光女神。

沙易烟缓缓地褪下最后一层遮羞的亵kù,荡起那如白藕一般修长细腻的腿,摇曳着数不尽的风情款款向湖水中行去。

“嘶……”那她纤美的足尖刚碰到冰凉彻骨的湖水,沙易烟便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欲体微微轻颤,愈发地楚楚可怜。

“大官人,你真的不想过来试试吗?湖水好是清凉呢!”沙易烟双手上下遮掩着羞处,如风拂垂柳一般,婀娜翩跹地立在湖水中,美目盼顾,好一个天生尤物。

“呃……?”许言依旧缚手背对着沙易烟立于那土堆之上,心慌意乱的支吾了一声,抬手摆了摆,算是回答了沙易烟。

沙易烟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望向许言的妙目微微泛起泪光,落寞的神情让人忍不住想要怜爱一番。

沙易烟抬腿渐渐地没入湖水之中,只余那尖削的香肩露在湖面之上,见许言依旧不言语,便抬手轻轻地划拨着湖水,独自嬉戏起来……

那嬉水声伴着沙易烟浅浅的笑声一阵阵的传入许言的耳中,让他心旌摇荡,浑身好一阵酥痒,手心一层层热汗涌了出来。

沙易烟心不在焉地湖水中嬉戏着,忽然眼睛一亮,好似想到了什么羞人的事,一抹娇红瞬间便浮上了脸颊,真当明媚动人。

“哎哟……!”沙易烟一声轻呼,面露痛苦之sè,好似一只受伤的天鹅挣扎在水中。

“怎么了?”许言不及多想,忙转过身来,望着躲在湖水中暗自呼痛的沙易烟,询问道。

“湖底的尖石划到我的脚了……好疼呢!”沙易烟看许言终于转过身,嘴角挂起浅浅的笑容,可口中的疼痛声却未停歇。

“那可如何是好?”许言见沙易烟浑身没在水中,心下稍安,神情中却不禁有些着急起来。男人对女人天生就有着护爱的情结,虽然沙易烟曾经想要过他的命,也几乎要了他的命,可今夜却也是相当于救了他一命!

许言的心中对沙易烟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敌视,他现在对眼前这个屡次挑逗于他的少女充满了好奇,他前今两世,阅人无算,却独独有些看不透她。

“啊……!”沙易烟又是一声低呼,身子微微跃出水面,双手在水中轻轻地拍打着,那胸前一对柔嫩欲滴的双rǔ跃然浮现于水线中,那贲雪白晃得许言双眼好一阵迷离。

“我的……我的腿好似抽筋了!”沙易烟娇呼道,双颊竟微微显得有些苍白起来。

“你,你还能自己走上来吗?”许言见她神情不似作假,跟着焦急了起来,偏偏在水中抽筋,这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你能过来背我吗?”沙易烟咬娥眉轻拧,榴齿碎碎咬着,好似非常痛苦,声音跟着也颤抖起来,“我实是不能动弹了!”

“这……?”许言焦虑地望着在水中挣扎的沙易烟,猛然恨下心来,闭上眼睛便朝沙易烟走去,边走边喊:“你莫慌……,我过来了,许言不敢唐突姑娘,是闭眼而来,姑娘放心!”

沙易烟见许言闭着眼,战战兢兢地走入湖中,捂着嘴偷偷地乐了,也不敢吱声,却见许言走着走着,竟走到了别处去,忙娇呼道:“这儿呢,这儿呢,……你这呆子……哎哟!”

沙易烟嘴含笑意地呼叱着,完了还不忘跟着装模作样痛呼一声。

“哦……!”许言木然地应了一声,顺着沙易烟的声音转了过来,慢慢地向沙易烟靠近。

沙易烟见许言越走越近,几乎已经触手可及,嘴角得意地一笑,娇呼一声,便整个人扑到了许言的怀中,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

她好不容易把许言给骗过来,双手便如水蛇一般缠绕而上,却是再也舍不得松开了!

许言闭着眼只觉一具湿滑的**带着一阵噬人魂骨的幽香扑面而来,本能地把她接住,一手托着她那圆滑细腻的翘tún,一手搂在她含娇凝露的胸下,双手所触皆是那少女sī密之处,真当是扑面温香,怀抱暖欲,羡煞人也……

许言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润柔腻给震心神一晃,几乎便要站不稳,颤颤悠悠地问道:“你……?你不是让我背你吗?怎么……?怎么就扑过来了?”

沙易烟狡黠的一笑,却故作痛sè,咻咻道:“奴家支撑不住了,大官人若是再晚来半步,奴家可就要沉到湖底去了呢!”说着忍不住颔首偷笑起来。

“现在可是好些了?”许言闭着眼紧张地问道,如此香艳的场景,不用他细看,便从那入手而来的丝滑中就能想像得出。

“恩!”沙易烟眼角含羞,却放肆地打量着紧闭着双眼的许言,“这般不用着力却是好多了!”说着,那柔若无骨的欲体在许言怀中轻轻地扭动着,撩拔着许言的一再刻忍的情欲,天可怜见,许言正承受着怎样的煎熬。

许言呆呆着抱着沙易烟立于水中,不知道是回是留,感受着沙易烟那如兰的气息喷打在自己的耳边,心中的欲火一层漫过一层。

沙易烟望着许言紧迫得微微颤抖的睫毛,娇媚一笑,抬起柔荑,轻轻地抚上他的双眼,修长白皙的手指在他的眉眼间一层层撩拨着……

许言刚想出声询问,却听怀中的欲人,附在他的耳边,喉间发出丝丝撩人的yín哦声,娇滴滴地说道:“大官人不想睁开眼,好好看看奴家吗?”

“想……,但许言如此已经冒犯了姑娘,如何能一错再错?”许言长呼一口气,肯定地点了点头,接着却又摇了摇头了。

“既然是想了,为什么不睁开眼呢?”沙易烟娇羞道,“奴家,奴家不怪你便是……!”

见许言依旧摇头不已,沙易烟微恼,撒娇着一般扭动着不着寸缕的娇躯,腻声道:“大官人莫非是想……”

说着腾开一只手,抬起手指饶有意味地在许言的胸口画了几个圈,便长探而下……

第三十九章 多情而决绝

第三十九章多情而决绝

此时那靠近官道、疏密院众人歇息的密林中,黑衣卫们正默默地清理着,眼看那些死于这次突袭的兄弟的尸体堆成了一座小山,劫后余生的众人都满脸的悲愤,有几位黑衣卫忍不住嘶吼着一刀一刀地往那些蒙面人的尸首上砍去……

没人会去阻止他们,这样能把心中的痛苦排泄出来,也是好的。

慕容格一脸忧sè地望着谭思扬,轻声问道:“死伤的兄弟统计出来了吗?”

谭思扬眼角泛起层层的泪光,黯然地点了点头道:“死了四十一位兄弟,受伤的兄弟有一百零三人!”

慕容格闻言站起来走到谭思扬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一旁的华海招了招手,两人便走到一边坐了下来,让谭思扬独自静一静。

两百黑衣卫战死超过了两成,而伤了也过一半兄弟。如果要说,此时谁的心中最为悲痛,定是谭思扬了。这些死伤的兄弟,都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有追随他多年的暗刀门兄弟,有从军中来的佼佼者,这两百黑衣卫却是精锐中的精锐,许言第一次赶远路,谭思扬便是把黑衣卫中素质最好的兄弟召集了起来,负责许言的安全。没想到一役便损伤了这么多人……

谭思扬暗自垂泪,心如刀绞,死去兄弟的笑脸一张张地在他脑海中浮现而起,往日相处的情形一幕幕掠过,更让他痛不欲生。

“这些刺客死了有多少?”慕容格眼望谭思扬,却问华海道。

“估计得有两百多人吧……!”华海摇了摇头道,“不该死这么多兄弟啊,如果当初我们早一些赶到,拦住顾德那几个狗贼,何至于如此!”

“此事责任在我,你无需自责!”慕容格转过头来望着华海说道,“若不是我让你拦着大人……!”

“诶……!”华海不等慕容格说完,摆手道,“那时敌人来势汹汹,自然是要以大人的安全为先,如何能怪统领,我只是看到谭大人这般痛苦,心有感慨罢了!”

慕容格沉首于双腿间,好一会才抬起头来,迟疑道:“你……,真的想要离开大人吗?”

华海闻言一愣,见慕容格微微有些急迫地望着他,想来这个这问题已经憋在他心中很久了,华海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若真是要走,那时便不会冲上去了!”

慕容格闻言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一把抓住华海的手,神情甚是jī动有些忘形地说道:“此话当真?”

华海的修为慕容格看到眼里,不用说他慕容格,便是许言也不是华海的对手,作为华yīn师的嫡孙,他继承了华yīn师所有的绝寂灭手、玄虚刀法和魂元功。有他守卫在许言身边,恐怕便是那陆伯滔亲来也难在华海手中讨得什么好。

可以华海如此深厚的背景,为何会当初埋没在禁军中,只得一个小小的伍长呢?这不仅仅是慕容格心中的疑问,也是许多黑衣卫心中的疑问。可没有人会问华海这个问题……

感觉到慕容格心中的热切,华海也是深受感动,握住他的手说道:“华海深受大人知遇之恩,如何能弃他而去,适才与我交手那人所言确实没错,却不详尽,即便是大人想要担下封钟的罪孽,可我也万难把它强加到大人身上!”

慕容格闻言,不禁更为华海的深明大义感动,泪光闪烁久久不能言语,只是紧紧地握住华海的手。

“你知道我刚来疏密院的时候是如何对待大人的吗?”慕容格好似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微微一笑问华海道。

“哦……?统领是如何对待大人的,难不成这架子摆得比大人还大?”华海笑问道。

慕容格苦笑着摆了摆手道:“上下尊卑,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那时我初至疏密院,心系容王,便想着故意冒犯惹怒大人,让他厌恶于我,好把我赶回容王身边!”慕容格说着,有些惭愧地望着华海。

华海闻言顿时来劲,贴向慕容格追问道:“那后来呢?”

慕容格抬头望天,神情一片jī荡之sè,喃喃道:“我初至疏密院之时,京都城中正流传着大人惹祸上身,为了自保xìng命,便以许夫人的xìng命换来自己一命的谣言,你可曾听说过?”

华海点了点,当初这谣言在杭州城闹得满城风雨,便是他在天目山那旮旯窝里也略有耳闻,后来经疏密院众人极力挽回,把一些散传谣言的人给抓了起来,对百姓公布真相,才算平息了这场风波,这些经过华海都有听闻。

“我第一次见到大人,便随着他住在了许府,那段时间许夫人刚过世不久,半夜里我经常被琴声唤醒,有一晚上便忍不住出来看,却见大人一人坐在暖阁外的竹林里,泪流满面抚琴清唱着怀念许夫人的歌,那让人揪心的悲苦,时至今日,我还久久不能淡忘……那时他初回许府还不足一月,却和许夫人有这般深厚的感情,你说谁能相信大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

“后来,大人派人把我的母亲和弟弟接到了杭州城来,却在那凤山门内被龙祺军的骑兵给冲撞,我的母亲头部受伤昏迷不醒,院内的几位兄弟也被龙祺军都统宋远山的孙子宋浩给打成重伤,大人突然赶到,把宋浩狠狠地修理了一顿,却还要带他回疏密院大牢,便是陛下让容王世子带来口谕要人,他也敢抗旨不遵,后来还是我带着许尚书赶来,在许尚书的劝说下知道我母亲无碍,这才放宋浩离去……!”

“原来竟是这样一个经过……!”华海心中一惊,凤山门的事情他也听说过,可却都没有慕容格说得这般详细。

“那夜,大人便来我的房中看望我的母亲,临走时对我说‘许言一日为慕容兄的兄弟,愿终身为慕容兄的兄弟’,如今这世道,能这般对自己院内的兄弟,除了大人还能有谁?所以从那夜起,我便立下誓言,今生今世都要追随在大人的左右,至死不渝!”慕容格说着,眼含泪光,深深地凝望着华海道,“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吗?”

不等华海回答,慕容格振声道:“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华海是胸有大志的汉子,你能从禁军出来跟随大人,是你这一生最为明智的决定,追随大人绝不会埋没了你的才华,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能做到对大人心无芥蒂,可大人在慕容格心中是位顶天立地的汉子,他的师傅封钟癫狂嗜血,杀人无算,可并不能代表大人就是这样的人,并不代表着大人应该为他承担这一切,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华海看着jī动不已的慕容格,沉沉地点了点头说道:“统领的意思,我明白,此事华海心中自有主张!”

“好……!”慕容格重重地拍了拍华海的肩膀,长长抒了一口气。

在离慕容格和华海不远处的地方,几位黑衣卫聚集在一起,低声的交谈着。

“你说,掌院大人不会不回来了吧?”一名黑衣卫担心道。

“怎么?你担心什么?不会你家亲戚也和大人的恩师有什么过节吧?”另一人问道。

那名黑衣卫煞有其事的回道:“俺听俺娘说,俺那三舅的姑父的姥爷的儿子便是死在封钟手上的咧……!”

“我呸……!”

“你这是那门子的亲戚……?”

众人闻言纷纷开口骂道,喷出的口水几乎要把那人给淹没了……

时近七月,酷暑难当,许言的衣服本来就穿得单薄,白衣的下摆都已经浮在水面,体下只剩一件薄薄的底kù。沙易烟这一手长探便堪堪停在许言的小腹处,带起指尖,轻柔地cuō揉着,顿时让许言发出如灵魂出窍般的嘶声……

沙易烟双腿紧紧地缠在许言的腰间,浑身动情地颤抖着,一双温润坚挺、夜展光华的rǔ丘贴在许言的胸前,含着诱人的幽香轻柔地厮磨着他日渐宽厚健壮的胸膛上,双眼迷离间,附在许言耳边如同梦呓般yín哦着:“大官人那夜情急而去,今夜……今夜不想和奴家在这湖中抵死缠绵一番么?”

许言此时虽然身处清凉的湖中,可浑身却燥热难当,意乱情迷间,突然听到沙易烟的邀欢之言,眼前顿时呈现出那皎月之下,银湖之中,一对痴情的男女露ǒ体相拥,嘶声yín呼,疯狂地摇摆间,荡起一层层银波的景象……

许言顿觉喉间好一阵干涩,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沙易烟的丰tún,另一只手却是情不自禁地覆上她的酥rǔ,肆意地cuō揉着……

沙易烟的喉间紧跟漫出一阵阵颤抖的呻yín声,迷醉间,那只停留在许言小腹间的手,忍不住再次深探而去……

许言只觉腹间一热,猛然睁开双眼,入眼而来便是荧光盈腻的尖俏香肩、一片白皙细滑从她娇挺的脊背一直延展到隐在水中的翘tún之上,亦有那蠕动在自己胸口饱满坚挺的酥胸,耳边尽是她那从灵魂深处弥漫而来的yín哦声,纵是一个圣人君子,此时又怎能不为之jī荡?

可许言说过他不是圣人君子,所以他轻轻地扳开伏在自己肩头的沙易烟,对她喟然一笑,微微地摇了摇头。

封钟对许言有一句评价却是非常中肯:遇人多情却不乏决绝。

许言能与沙易烟这般耳鬓厮磨,自然是对她有情,可适才沙易烟那忘情的一探,让他猛然惊醒,想起为自己苦守在家的虚洛嫦,断然扳开了沙易烟。

沙易烟满脸潮红地望着已然清醒的许言,只觉心中寒意顿起羞愤难当,喉间微哽,顿时双眼泪水涟涟而下……

“你是嫌弃我吗?”沙易烟抽泣道,“我虽屈身于烟花之地,却守身持节,从未行那苟且之事,便是那夜形骸放荡,几番引诱于你,也是因为我喜欢你……!如今,都已这般了,你还要拒绝我,你让我如何还有脸面活下去……”

沙易烟说着只觉心中无限的委屈,便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许言望着沙易烟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微痛,一时间却也左右为难,今日之事沙易烟谋划在先,自己失控在后,却也说不上谁对谁错。

“你若真的对我有情,我又怎忍辜负于你……,但你我这般sī处总是不妥,待你我此间事情一了,再另想办法,你看可好?”许言轻声安慰道。

沙易烟闻言,惊喜地望着许言,这是许言对自己的一个承诺吗?可为什么说得那般隐晦,是不是因为沐兰节那夜见到那位桃红女子。

“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沙易烟紧紧地贴在许言的胸口,幽幽地问道。

许言点了点头,脑海中想起虚洛嫦的一颦一笑,心头漫过一阵阵温柔和愧疚。

“那你我之事,你该如何向她开口?”沙易烟忍不住追问道。

许言眉头一皱,这个问题显然无法回答沙易烟,许言之前也只是安抚之言,他不忍辜负沙易烟,却更不能辜负了虚洛嫦!两难之事,一时无解。

“我们先回岸上吧……!”许言微微叹了一口,没有回答沙易烟,也不等她出声应答,便抱着身无寸缕的沙易烟缓缓走向岸边,如今这该看的看了,不该看的也看了,他倒也不再闭着眼睛。

回到岸上,许言轻轻地把沙易烟放在地上,望着她那一脸的哀怨之sè,忍不住俯首在她脸颊上轻轻地wěn了一下,朝她笑了笑,走到一边。

沙易烟这才笑颜顿开,雀跃着从包袱中拿出裹胸的帛衣、亵kù和一身火红的纱裙,利落地穿上,才缓缓走到许言身边,抬手轻轻拽了下许言的衣袖,柔声道:“我换好了……!”

许言转过身来,望着如出水芙蓉般千娇百媚的沙易烟,心中微动,深吸了一口气,竟拉起她的手,走到湖边,望着余波未平的湖水,怅然叹道:“现在……你可以好好和我说说了吧……,你为何不顾暴露自己的身份,把我引到这里来?”

第四十章 若是久长时

第四十章若是久长时

应该说,许言是位很好的倾听者。

听着沙易烟从自己的身世说起,说到那惨淡的童年,母亲死于南蛮部落间的火拼;为了给母亲报仇,她疯狂的练习箭术,才一位高人的指点下,终有今日这般技艺;后来大仇得报,帮助父亲沙孟把塔木部落扩展为南蛮最大的部落,他的父亲沙孟也被南蛮的其他部落推举为大领。

沙孟为了让南蛮的百姓能走出大山,过上和楚人一样安逸的生活,殚精竭虑地考虑南蛮人的出路,这时周容出现了,并给与了沙孟这样的承诺,这样作为代价之身为领独女的沙易烟便也拜了周容为师,为他爪牙,如今也快有两年了。

许言静静地听着,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沙易烟时喜时怒,时悲时忧地讲诉着,直到最后沙易烟说出把许言引到这里来的想法,许言对沙易烟仅余的那层顾虑也就释然了。心中对这样一位坚强的女子充满了敬佩,男子尚且做不倒,何况是她这一柔弱女子!

待沙易烟说完,许言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得对,上天既然给了你族人生命,谁也不能剥夺了他们生存的权力,在我许言眼里,南蛮的百姓和内6的百姓一样,并无差别。你的父亲是一位让人敬佩的智者,可惜你父亲和你却被周容那狗贼给门g骗了!”

沙易烟自然知道周容没安什么好心,但那也是自己主观臆测,如今听许言这么一说,秀眉紧蹙地望着许言,等待他的解释。

“你知道周容是谁的弟子吗?”许言一想到此人,恨得牙根酸痛,“他是6伯滔的弟子,6伯滔是谁知道吗?他是北梁皇室的一只狗,就是他勾结西胡人杀了我的恩师封钟!你说,他们在我大楚有这么大的能力吗?帮助蛮族百姓走出大山,过上好日子?笑话,除非梁国占据了我楚国这片大好河山,可如今梁国内忧外患,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可事实真的像许言说的那样吗?这……只有顾德和周容知道了。

许言轻蔑地笑了笑,望着若有所思的沙易烟,轻轻地抓起她的手,安慰道:“你能有此心思,我又如何能不帮你,等我日后回到大楚,定会寻个合适的机会向陛下禀明,不过你这刺客的身份,我却要想办法将你隐瞒下来了!若是让陛下知道,那就麻烦了……!”

沙易烟望着许言甜甜一笑,自己果然是没看错他,便毫无顾忌地挽起许言的手臂,侧身依偎在他的肩膀上。

许言身子略微一僵,还是有些不适应沙易烟这般亲昵,挺了挺腰板,牵过沙易烟的右手笑道:“你可知道,我是如何现你真实身份的?”

沙易烟一听,忙抬起头催促道:“我还纳闷呢,你怎么就怀疑我了呢,那夜我也未曾露出什么破绽,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许言哈哈一笑,“如何没有破绽,这可是一个大大的破绽!”说着,抬起沙易烟的右手,指着那只鲜红的蝎子,笑意盎然地望着沙易烟。

沙易烟这才恍然大悟,许言那夜便是盘敲侧击过这只蝎子刺青的来历,一想起许言那是碰着自己的右手那副痴迷的模样,她便气不打一处来,挥起拳头便捶在许言的后背,娇嗔道:“原来那夜你沉迷的模样却都是装出来的呢!”

许言微微一笑,任由沙易烟捶了自己几拳,先前湿透的白衣已经早被他施功给蒸干了!

沙易烟兀自捶打许言一番,这才尤不解恨地停了下来,怨了许言一眼,置疑道:“你是如何知道这只蝎子的含义?”

“呵呵,我有一位护卫便是你是族人,我无意中看到,便了解了一些!”许言说着,想起门g巴微微有些伤感,“这名护卫,便是两番倒在你箭下的那个黑脸汉子!”

“是他?”沙易烟闻言,眼前顿时浮现出门g巴那副魁梧的身材,心中也是连连赞叹,不愧是塔木的汉子,忙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门g巴!”许言转过头问道,“你认识他么?”

沙易烟抬手托着尖细的下巴,凝眉想了一会,缓缓地摇了摇头道:“这门g巴,在我们蛮人的土语里是无畏的勇士的意思,这碳头却是不负此名!”

许言淡淡地笑着,眉宇间却是流露出一丝不安之色,言到门g巴,心中也是甚为牵挂,虽然还有些话想问沙易烟,但终归还是惦念着门g巴等人,便拉着沙易烟缓缓站了起来:“出来一个多时辰了,我也该回去了,你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沙易烟望着许言嫣然一笑道:“你虽已答应我,可此事你还要谋划一番,今年之内恐怕难有成效,我呢,暂且屈身于周容那贼子身边,一来不至于让他有所觉,会对我父亲和族人不利,二来也能探听到一些消息,如此便可及时通知你!”

“好……!”许言不是矫情的人,既然沙易烟已经有所准备,他便不再劝说。

沙易烟举步轻摇,行到置放在一边的物品旁边,仔细地了一番,再从箭壶之中抽出一只利箭,在许言疑虑间,撩起左臂的袖口,便飞快地在自己左臂上划了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你……?”许言冲过去一把夺下沙易烟手中的利箭,颇为心痛地怨道,“你这是何苦呢?”

沙易烟望着许言此时真情流露的一面,却是满足地笑了,笑得那般甜蜜。

“呲啦”一声,许言拽起自己的衣服,便扯出了一道布条,细心地为沙易烟包扎起来,口中不住埋怨道:“你便是为了取信于周容,也不至于如此,这伤口这般深刻,恐怕愈合后少不得要留上伤疤了!”

沙易烟泪眼朦胧地望着一脸心疼之色的许言。两年了,自从她跟随周容四处奔波,最后藏身于杭州城,从未感受过一丝真诚的关切,有的只是虚伪和贪婪!

沙易烟忍不住缓缓偎进许言的怀中,幽幽道:“你放心,我这伤口愈合后,定不会留下疤痕!”

说着,轻轻地抬起头来望着许言妩媚一笑:“我这皮肤甚是怪异,伤后愈合,旧皮掉落,新出的皮肤反而会更细腻红润呢!”

“哦……!?”许言饶有兴致地望着她,显然着这样的事却是他闻所未闻。

“我时顽皮贪玩,从树下坠落,这里被尖石磕了一个大窟窿,愈合后不但没有丝毫疤痕,触感还真是细腻了很多呢!”沙易烟抬手抚摸着那靠近sī密处的大腿根部,魅惑地望着许言挑逗道:“便是这儿呢,你摸摸看……!”

“呃……!”许言神情大窘,他屡次被沙易烟这般调戏,心中闷愤,恨不能就此点头看她此时还敢不敢对着自己轻解罗衫。

沙易烟嘤咛着,便又拉着许言的手,透过衣缝,潜入亵kù底下,入手便是一片温腻丝滑!

“这一片都是呢!”沙易烟牵引着许言的手,在那温婉柔嫩处不停的撩拨着,剪水的双瞳几乎要滴出蜜来,檀口微yín,显然动情之至。

“还有这儿……!”沙易烟呢喃着,竟带着许言的手,绕到了她那大腿内侧……

许言一慌,忙抬起沙易烟的手,仔细地看了一番,才故作惊喜之色道:“我知道了,为什么你常年习箭,双手却无一丝茧色,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这冤家,怎么这般不识情趣?沙易烟幽怨的瞪了许言,心中嘀咕着。

许言尴尬地笑了笑,俯在沙易烟的耳边轻声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等我帮你们族人过上好日子了,我便亲自到你阿爹面前提亲!那时,你我再……!”

许言饶有意味地没有说完话,可沙易烟心中又如何能不知,这才甜丝丝地一笑,紧紧地抱住许言。

“好了……!我们就此别过吧,过来这么久我的属下们该着急了!”许言笑着,如同对这一个孩子般拍了拍沙易烟的脑袋,“你若能继续在摇乐坊呆下去,那自然最好,周容那狗贼若是给你重新安排了去处,你便想法到疏密院给我通个信,你把信交给门口的院卫就行!他们自然会把信转交给我!”

“若是我想见你呢,该如何约你出来?难不成每次都让我到疏密院来吧?”沙易烟默默地问道,分离在即,心中难免有些悲意,今夜虽然又没能掳获许言,却是达成了自己最大的心愿,从此她将走向一条崭新的人生之路……

“唔……!”许言思索了一会,抬头道,“在城西涌金门内有一条专门卖竹编物件的落阳街,街中有一座酒楼,名叫‘约客酒庄’,那是我疏密院的一个秘密据点,你只须把这个给酒庄的掌柜看一眼,他自然会按你的吩咐去办!”许言说着,从指摘上下一枚翠绿的欲戒交给沙易烟。

那‘约客酒庄’实是疏密院的一个据点,许言犹豫一番之后,还是如是相告,却是真信任沙易烟。

沙易烟笑意盈盈接过欲戒,便毫不犹豫地戴在中指上,仔细地打量着,居然尺寸刚好。

许言苦笑地摇了摇头,一连正色道:“你回去之后,千万要心,打探消息是其次,你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被周容怀疑,你便躲到那酒庄去,我自然就来接应你,知道了吗?”

对面许言的叮嘱,沙易烟深受感动,踮脚便在许言的了下,温柔地说道:“你也要心,不知道他们接下还会如何算计你!”

“恩,你放心……!”许言抚摸着她如丝的长,亦是在她额间ěn了ěn。

沙易烟万般难舍地从许言怀中挣脱开来,走到一边拿起携带的物件,在许言挥手目送之下,走到林边,回眸嫣然一笑,便飞身没入树林中……

“统领……大人仍未回来么?”华海裹着一身露水,从外围查看了一圈转了回来,见慕容格一脸担忧地坐在树脚,便跟着坐了下来,轻声问道。

慕容格抬头望了望华海,勉强一笑摇了摇头,问道:“巴子如何了?”

“谭大人刚给他换了一次药,这血流得太多了,之前敷在伤口的药粉都被冲开了!”华海微微叹了一口气,“还好箭头应该碰到心脏,否则巴子怕是早就熬不过了!”

慕容格闻言点了点头,心中也是好一阵后怕,他与门g巴感情自然不浅,门g巴看着憨厚,却有许多护卫没有的机灵劲,平日言行无忌,却是成了大伙取笑的对象,但他丝毫不放在心上,对谁都是那副憨憨的笑脸。

“你去歇息吧……我自个儿等着大人便好!”慕容格出言道。

“没事,我又不累!”华海抬手拽了一根草,含在嘴中碾着,“之前歇了一会,现在便是想睡也睡不着了!”

慕容格没有勉强,靠在树干上,刚想闭眼打个盹,便听远处传来一阵清啸声,忙惊喜地和华海对望一眼,慌忙从了一起来。

几次呼吸间,便见一道白光掠过,许言翩然落在他们眼前。

不等慕容格和华海出声,许言边急声问道:“巴子如何了?”

“还好,就是这血时不时的流出来,恐怕得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华海回道。

“走……你们带我去看看。”许言不及歇息,便招呼起慕容格和华海,让他们领路而去。

此时谭思扬正一脸憔悴之色地守在门g巴身边,双眼凝视着门g巴,生怕自己因为疲倦而错过了门g巴醒来,在门g巴的身边堆着一团浸满了鲜血纱布,着实是流了不少血,得亏门g巴的身体健壮,若其恐怕也是要熬不过了。

听到脚步声,谭思扬抬头望来,见是许言终于回来,脸上微喜,便想要站起来。

许言快步上前,一把按住谭思扬,摇了摇头,往躺在地上面无血色、气若游丝的门g巴望去,突见那只羽箭尤自笔直地g口,眉头一皱微微有些怒意道:“为何不把这箭给拔了?”

第四十一章 许言的交代

第四十一章许言的交代

谭思扬自然感觉出了许言语气中的怒意,他知道许言担心蒙巴,忙解释道:“这箭头都带有倒钩,这般拔出来,必定要带出大块的血肉,而且又靠近心脏,猛然拔除怕碰到心脏。巴子现在的身子也承受不起这般折腾,所以属下便想等大人回来后,带他去鄱阳府找个大夫服上麻药后,再给他拔出来!”

许言闻言点了点头,轻身蹲在蒙巴身旁,想起自己之前还和射伤蒙巴的沙易烟那般缠绵,心中对蒙巴更为愧疚,轻手抚摸着蒙巴苍白的脸,双眼好一阵朦胧。

“思扬你快准备好一块新的纱带!”许言猛然间抬起头来,说着从怀中掏出沙易烟给他的那瓶药膏。

“华海,你把这药膏拿着,待我将箭头拔除后,你便把瓶中的药膏涂上!”

华海从许言手中接过那瓷瓶,小心地打开一嗅,顿时鼻尖传来一阵恶臭,华海忙移开,皱着眉头望着这瓶药膏。

谁也没有置疑许言的吩咐,默默地准备好。

许言手握箭顶,凝神深呼了一口气,手心微微沁汗,沙易烟说得轻描淡写,可任谁来拨出这么一根chā在心脏附近的利箭,都会倍感紧张。

许言长吸几口气后,牙根一咬,手间一用劲,“噗”的一声,那根深入蒙巴胸口数寸的利箭便被许言给拔了出来,带起又一股鲜血涌出。

蹲在一边的华海也顾不得这瓶中膏药的恶臭,忙把瓶口凑到蒙巴的伤口出,一股棕黑sè浓稠的液体从瓶口出流出,缓缓地盖住伤口。

这药膏虽然恶臭,却是极为有效,短短几次呼吸间,便牢牢堵住了那喷涌而出的鲜血。

华海愣是倒了好一坨,才收起瓶子,眼见这药膏如此管用,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许言拿起那根羽箭,用布擦了擦,借着火光,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箭头被削去大半,倒刺也被除去,果真如沙易烟所说,否则若是一支完好的羽箭,巴子还真生死难料!

上回那一箭射在他的肩胛处,几乎贯穿而出,可那是沙易烟子母箭的后一箭,却也是力道极大,若是贯穿而出,那便是许言的心脏位置了。

而这次又是在心脏附近,就差那么一点点,许言思量着,心中对沙易烟妙至毫巅的箭术佩服不已。

沙易烟射到蒙巴这个位置,却是有她的用意,如果只是寻常位置,许言不定会舍下顾德追她而来,所以选择这个位置,便是让许言以为蒙巴被射中了心脏,以为蒙巴不保,便肯定会发疯似的追她而来。

许言对沙易烟的一番苦心了然,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此番却是苦了蒙巴。

许言这般想着,便往蒙巴望去,却见这厮居然幽幽转醒过来了,不知道是被伤口疼醒,还是因为这膏药的效果实在是太好了!

蒙巴醒来看见众人都围在他身边,勉强咧嘴一笑,复又合眼昏睡过去。

众人见此忍不住笑了笑,心知蒙巴总算是过了此劫,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华海,你随我来……!”许言看了华海一眼,抬手召唤道。

想起封钟和华yīn师的恩怨,许言微微一黯,心想是该由自己和华海做个了解的时候了!想着,径自走到幽暗处。

众人有些担心地望着许言的背影,复又望向华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华海向一脸忧sè的慕容格安慰地点了点,边随许言而去。

许言走到无人的一个角落,双手缚后,神情甚是萧索,心中虽然有了打算,可还是想好好问问当年恩师和华yīn师的恩怨。

感觉到华海走到了他的身后,许言缓缓转过身来,凝望着华海说道:“你和我好好说说,你的祖父华老前辈是如何死在我恩师的手中的?”

许言说着便席地而坐,再抬手把华海招呼到身边,让其坐下。

华海有些忐忑地坐在许言身边,按捺住起伏不定的心绪,缓缓地说开,“听我祖母所言,二十三年前,那时我祖父在我刚满周岁之后,便拗不过你师傅封钟所请,前往嵩山与他一决高下,那封钟不愧为‘武林四魁手’之首,修为高出其他三人多矣,那场大战我祖父与他斗了一天一夜,结果便是我祖父一刀断去封钟一臂,几乎让他当场毙命,而我祖父也是身受重伤。”

许言闻言,心中一震,原来自己恩师的那只后来被陆伯滔续上的手臂,竟然是为华yīn师所断去的。

华海说着眼里露出痛苦之sè,继续说道:“之后,我祖父强忍伤势,初至家门便再也支持不住,昏迷了过去。我……,我祖父一直昏迷了半年,才撒手人寰,西游而去!”

许言听到此,心中一痛,望着虎目含泪的华海,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华海哽咽着,猛然抬头说道:“你以为凭封钟那点修为能要得了我祖父的xìng命吗?”

华海此言极其无礼,可许言如何会追究,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别jī动,慢慢说……!”

华海闻言才缓和过来,知道自己失态,看着许言毫无计较之sè,才略微安心缓缓继续道:“我祖父死后,我父亲和母亲便仔细查看了他的伤后,几处剑伤虽深但都不在要害处,却在背心处发现了几记淡淡地掌印,可是因为发现的时间太晚,掌印已经渐渐消失,而很明显这便是这几掌要了我祖父的xìng命。”

华海说着眼中更为悲切,“当时我父母都知道大人的恩师封钟独步武林是靠他的摘星微步和天花剑诀,这掌上的功夫却是从未听说过,虽然此事有些蹊跷,可我的父母当时也不及多想,便不顾祖母的反对,寻到封钟为祖父复仇!”

“时隔半年,不知道为何封钟的断臂竟然接上去了,虽然他体内的伤势还未痊愈,可我父母终究不是他的对手,便又负伤而归,等回到家中,我母亲……已然断气,而……而我父亲也一直昏迷不醒……!”

“什……什么……?”许言瞪着眼睛,被惊呆了,嘴中兀自大大地张着。

这何止是华yīn师一条命,却还华海的母亲,看华海那痛不欲生的模样,恐怕就是连他的父亲,也难以幸免,封钟这是几乎杀了华海全家啊!

许言呆了,如果说他之前感觉自己还有几分把握留住华海,可现在即便是自己把命陪给华海,也无法挽回华海的心了。

华海兀自痛苦了一阵,才抬起头来望着许言,见许言那副呆滞的模样,忙伸手摇了摇了许言,焦急道:“大人,大人……!”

“你父亲呢?你父亲后来如何?”许言一把紧紧地抓住华海的胳膊,焦急问道。

“我父亲……过了半月之后也去世了!”华海见许言无碍,黯然垂首道。

天……许言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几乎不能坐稳就要瘫倒在地上,靠在树上,大口的喘着气,眼神中一片茫然。

“大人……大人,您不必如此!”此时却反而是华海安慰他道:“其实杀死我祖父和父母,另有其人……!”

“什么……!”许言剧烈颤抖的心脏顿时漏跳半拍,这悲惊之间,交杂着太快了。

华海紧紧扶住许言,沉声道:“后来,我祖母仔细地察看了我父母的伤势,在我母亲的心口发现了一道五sè的掌印,而我父亲的背后同样发现了两道五sè的掌印,掌印的形状大小和我祖父的背后的一模一样的!”

“五sè的掌印?”许言闻言,凝眉思量了一阵,惊道:“五毒掌?”

“正是!”华海恨声道,“我祖母虽一fù人,可随我祖父多年,亦有不弱的修为,咋一看便知道这是五毒掌所为!”

“陆伯滔……!”许言狠狠地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

“正是陆伯滔那jiān贼……!”华海双眼充血,恨声道,“这五毒掌是陆伯滔独创的绝学,当时除了他还有谁能用这五毒掌连杀我祖父和父母!”

“这jiān贼竟然歹毒如斯,一面帮我恩师续上断臂,一面却在背后陷害于他!”许言眯着眼望着一脸愕然的华海,“没错,恩师的断臂正是陆伯滔给续上的,可恩师却也是死于他的五毒掌之下!”

“什么……!”华海亦是呆住了,虽然他听闻封钟已死,可没想封钟亦是被陆伯滔所害。

“哈哈……!”许言怒极而笑,“你可知之前与你我厮杀的那两人是谁?”

“谁?”华海迫不及待问道。

“与我交手是我恩师的胞弟顾德,而与你交手的正是陆伯滔的二弟子周容,他二人具是陆伯滔的爪牙。”许言说着杀气喷薄而起,“他杀了我的恩师,如今却又要来取我的xìng命了!”

“哈哈……!”许言又是一声大笑,眼含泪水,喃喃道,“我恩师的命,我两位师兄的命,还有你祖父和你父母,这老贼背负你我各三条人命的血债,血债累累,不死不休啊……!”许言说着,猛然站了起来,嘶声喊道:“师姑,你让言儿忘却仇恨,可我要如何才能做到啊……!”

许言呼喊着,“砰”地一声跪倒在地上,泫然而泣……

“大人……!”华海亦是跟着跪倒在地,搂着许言不住的安慰着,“大人放心,华海会一直追随大人左右,定不会让陆伯滔那jiān贼伤到大人分毫!”

许言痛哭一阵,才缓缓制住,握住华海的手不住地摇头道:“这些年却是苦了你,如果不是我师傅对你祖父挑衅在前,华老前辈和你父母也不会……!”

“我虽恨封钟,可我更恨陆伯滔!”华海凝声道,“这些年我呆在天目山,没日没夜修炼祖父的绝学,便是为了有朝一日神功大成,能亲手割下老贼的首级!”

“你……你是如何到禁军中来的?”许言缓和了心神,复又坐倒在地上,问道。

华海闻言,微微有些尴尬道:“我祖母自幼教我祖父的绝学,但却不是让我为祖父和父母报仇,而是要我从军报国。说置身于江湖之中,刀来剑往,恩起怨灭,喜笑嗔怒,皆是虚幻,实是虚度一生。好男儿只有投身军队,保家卫国,开疆猎土,才算不枉来世一遭!所以等我成年后,我拗不过祖母,便投身到禁军中!”

“老夫人高义啊……!”许言闻言顿时对华海的祖母肃然起敬,一位老妪,居然能这般看透恩怨,实是一位有着大爱大义的高人。

华海沉沉地点了点头,他自幼与祖母相依为命,听到许言这般赞誉自己的祖母,感慨间,自然颇为受用。

“如今老夫人身在何处?”许言关切地问道。

“原来我们一直隐居在庆元府(今宁波)海边的一所渔村内,后来我到禁军任职后,她便随我一同到了京都城,如今暂住在京都城北的艮山门附近。”华海回道。

“只是她一人独居?身边可有人照顾?”许言问道。

“身边有一人,是我的妹妹,她刚出生便被自己父母遗弃,是祖母在渔村时于海边抱回!如今也快二十岁了!”华海说着,脸上浮现一丝温情,想来他和这妹妹感情极好。

“如此甚好,你也能安心做事!”许言闻言,心下稍安,拍了拍华海的肩膀笑道,“等我们返回京都后,你带我好好去探望她一番!”

华海笑着挠了挠头,算是应下了。

看上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已经过去了。封钟不是杀害华海祖父和父母的真凶,华海虽然恨封钟,但却也恨及不至许言,华老夫人也让华海放下仇恨,华海依然会继续跟随着许言。那么此事自然应该便这般过去了。

可无论如何华海的家人惨死,终归是和封钟有关。

那么许言的交代呢?

“来,你随我起来……!”许言笑着伸出左手一把拉起华海。

待华海刚站起来,只见许言的右手飞快地探入华海的腰间,一把抽出华海别在腰间的那把钢刀,在华海惊呼间,狠狠地刺入自己的右肋……

第四十二章 悲火化英魂

第四十二章悲火化英魂

“大人……!”华海飙泪狂呼,右手牢牢地扶住微微颤抖的许言,左手紧紧地按在许言伤口处,可无论如何也捂不住那从他指尖喷涌而出的热血。

“大人……您这是何苦啊,你让我今后如何面对院内的兄弟!”华海声泪俱下道。

“你无须如此,这是我应该给你的交代!”许言面带笑意道,“来,你把手拿开,我先把刀拔出!”

华海闻言哆嗦着移开满手鲜血的手,顾不得擦拭,双手紧紧地扶住许言。

许言咬牙猛然拔出钢刀,顿时伤口出喷出一道血箭,可许言并没有把手中的钢刀扔开,而是在拨出之际,飞快地又刺进了自己的左肋……

华海目瞪口呆地望着许言又一刀刺下,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许言会再来一刀,可许言根本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

此时的许言已经痛得几乎要晕死了过去,原本红润的脸瞬时变得一片苍白……

不等华海出声,两道身影已经悲呼而来,许言刺向自己左肋的那一幕,正好被闻声赶来的谭思扬和慕容格看在眼里。

慕容格一把推开已被惊呆的华海,和谭思扬紧紧地搀扶住许言,悲声地呼唤着紧闭着双眼、面无血sè的许言。

“轰”的一声,夜空中雷声突然炸起,一道闪电如银蛇般狠狠地刺向大地!电光透过树冠映在许言那苍白的脸上,顿时让他虚弱的神情变得有些的弥离……

黑衣卫们闻声纷纷赶来,一层层地围着。

“还差一刀呢……!”许言艰难地睁开眼,听着耳边不时炸起来的雷声,喃喃道,“慕容格,把刀给我……!”此时那把钢刀已经被慕容格从他左肋拔出。

听到许言此言,华海满脸泪痕地跪倒在许言面前,悲怆道:“大人如是执着如此,华海情愿一死以谢大人恩义!”

慕容格一手扶着许言,一手按在许言左边的伤口,朝华海咆哮道:“瓶子,那瓶膏药……!”

华海才猛然惊醒,急忙从怀中掏出那白sè的瓷瓶,要递给慕容格。

慕容格见此,恨不能一脚便踹过去,咬牙骂道:“你爷爷的……,我这样如何给大人上药,你快给大人敷上……!”

华海忙站起来,把膏药倒在自己的手中,往许言两肋的伤口处抹去。

这膏药确实灵验,敷上之后,许言两肋的血势即止。

许言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身体感到一阵阵的无力,便是连眼皮也支撑不住,“你……你们别怪……”这华海两字终是没能说出来,便昏迷了过去……

谭思扬已经流不出泪来了,他默默地望着被置放在草地上的许言,心如刀割。

许言回来之前他为了惨死的弟兄,还有昏迷不醒的蒙巴便流了一夜的泪,如今许言又固执如此,让他快把泪腺中的泪液都给掏空了。

慕容格垂头丧气地坐在许言的身边,不时地抬眼望向仍跪地不起的华海。他想去把华海给搀扶起来,想安慰他几句,可他一想到许言就是因为他而两肋chā刀,心中的怨气便无法按捺,虽然他也知道这事本不怪华海。

夜空中雷声阵阵,银蛇狂舞,可这雨却一直没有落下。

慕容格终于还是不忍华海一直这样跪着,走过去硬把任还是要跪着的华海拖到了一边坐下,见华海那副惨白的模样,心中的气也渐渐消了一些,低声责道:“你啊……如何能不看好大人,大人自觉愧对于你,又曾说要给你一个交代,你怎能不提防着点?”

华海默然地坐着,没有为自己辩解半句,眼眶中的泪水不住地往外涌着……

“我之前说话急了些,你别怪我!”慕容格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道,“只是大人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不论是否应该由他来承受,他都揽到自己身上,许夫人之死如此,临安赈灾一事如此,你家人之事亦是如此,嗨……,慕容格只恨自己无能,不能为大人分担一些!”

“我又如何会怪统领……!”华海摇了摇头,终于开头道,“我心中也恨,恨自己无力手刃陆伯滔那jiān贼!”

“嘶……,你的意思是?以你现在的修为还不是陆伯滔的对手?”慕容格倒吸一口气问道。

“陆伯滔浸yín武学多少年了?”华海苦笑道,“我如今才多少年,他这个徒弟周容虽然如此不济,可如今这狗贼也算是武林第一人了,我和他差距还有很长……!”

“你太谦虚了吧?”慕容格摇摇头,笑道。

“不……!”华海正sè道,“我祖母说如今我的修为尚不是二十三前的老贼对手,何况这二十三年来老贼的功力不知道精进了多少。”

“什……什么?”慕容格愕然地望着华海,没想到那老贼的修为已经如此恐怖,“你,你不是诓我吧?”

华海侧身看了许言一眼,叹了口气道:“否则我如何会沉沦在天目山中,一边苦练祖父的绝学,一边却倍感今世雪恨无望!”

华海说着,自失一笑,“且不说老贼,我祖母说,老贼身边有三人修为便在我之上……!”

慕容格呆呆地望着华海,华海今夜不把慕容格给震住,是不想罢休了。

“老贼其他几个徒弟不怎么样,可他的大弟子吕不言却是深得他的真传,极为了得,此为一人,而这些年他身边时常跟着两位各自面带一金一银面具、身份颇为诡异的人,我只知江湖中人称他们为金刚和银狐,真实的身份却无人知晓!”华海说着,瞅了慕容格一眼,继续打击道:“还有之前和你交手的那名头戴斗笠的黑衣人,如果我没看错,他的修为与我也在伯仲之间!”

慕容格缓过劲来,闻言点了点头道:“只是那黑衣人太过怪异,我与他交手,他屡屡手下留情,不知道他心中是作何打算的!”

“这般看来,今后你我还须多加小心,若是陆伯滔那老贼按捺不住把这三人中的一个人谴来,恐怕大人……!”慕容格话没说完,浑身都泛起了一阵寒意。

华海闻言点了点头,却跟着宽慰慕容格道:“不过,你也是小看大人了!“

“哦?此话怎讲?”慕容格忙追问道。

华海浓眉微扬,笑道:“大人的摘星微步独步天下,便是力有不及,尽可与其周旋,况且他的《泣yín萧诀》如今恐怕已到了‘人’诀了。”

慕容格常年在军中,江湖中的事所闻不多,对许言的修炼的技艺也只是大致有个了解,却实是不如从小长在武林世家的华海那般清楚。

“那么大人与你相比,如何?”慕容格迫切地问道。

“呵呵……!”华海惭愧一笑道,“大人虽比我年幼,可我若没看错,大人今夜对顾德亦是有所保留,想来念及他是封钟的胞弟,所以才无法狠下心来。大人年不过十八就能有此成就,实是天纵之才,江湖百年来,能把黄仙人的《泣yín萧诀》练到‘人’决,独他一人啊!再加上封钟的绝学《天花剑诀》,如今他的修为应该已经在我之上了!”

“华海,你也太过抬举我了……!”原本昏睡在一边的许言,突然开口道。

“大人……!”慕容格和华海惊喜交加,忙把许言给扶靠到树干上,一脸关切地望着他。

许言的伤口敷上那药膏之后,却是好多了,脸上也恢复了一丝往日的神采。

“你是如何知道我练到了‘人’诀的?”许言指着华海笑问道。

华海挠了挠一头的黄发,支吾了几声说道:“属下也只是猜测而已……,大人与顾德缠斗间,箫声呼啸而过,震得属下的耳朵亦是不堪承受,如此推测大人应该已经到了‘人’诀……”

“呵呵……!”许言赞赏地笑了笑,“你倒是心细!”

华海嘿嘿一笑,此时见许言能与他和慕容格说笑,心中亦是轻松不少。

“巴子如何了?”许言想到蒙巴,便问慕容格道。

“巴子还未醒来,但他敷上那药膏之后,呼吸平稳,面sè也转红,已经好了很多!”慕容格安慰许言道。

许言点了点头,抬头看天sè泛青,这天快要亮了,便挣扎着要站起来,慕容格和华海忙把他搀扶起来。

许言站定后,沉沉呼了一口气,强忍着两肋间的刺痛道:“华海,你到巴子的包袱里给我拿件干净的衣服!”

待华海走后,便指着慕容格说道:“你让思扬把兄弟们都叫起来,把死去的兄弟焚葬之后,便即刻出发!”

“大人……!”慕容格见许言刚醒来便要赶路,这伤口如何经得起他这般颠簸,便要劝阻。

许言不待慕容格说完,固执地摆了摆手。

慕容格无奈,返身寻谭思扬而去……

密林中的一处空地之上,附近的树木都被砍去,劈成柴火,围着堆成了一圈,中间叠放着牺牲了的黑衣卫。

许言面sè凝重地站在前面,身后跟着谭思扬、慕容格、华海还有一众黑衣卫。

带着众人对死去的兄弟连鞠了三躬之后,许言又撩袍跪倒高声道:“许言今生跪天跪地跪君亲,从不跪旁人,今日你们的情义却当得起许言这一跪!”

说着,许言复又贴地连拜三下,才抬起头来,继续道:“许言今世能有你们这样的兄弟,不枉此生,兄弟们,安心去吧,许言对天立誓,此仇不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说完,许言的额头已经挂满了豆大的汗珠,肋间的伤口痛得他已经抬不直腰身。

跟着跪倒的慕容格和华海,看出许言此时的痛苦,忙站起走过去想要把许言搀扶起来。

许言却一把挣开,咬牙抬起腿,忍着锥心的痛颤颤悠悠地站了起来,沉声呼道:“倒油……”

立于一旁的十名黑衣卫,拿起油囊,眼含热泪地把囊中用来夜间照明用的火油倒在了柴火上。

许言伸手接过谭思扬递来的火把,晃身走了过去,凝望着那些躺在柴火中间,好似沉睡去一般的黑衣卫们,心如刀绞,含在眼眶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滚滚而下……

“去吧……!”许言对着他们轻轻一句离别,好似唤在他们的耳畔一般。

说着把火把扔在浇有火油的柴火处,顿时火势便接连漫开,不一会儿火焰便冲天而起,再也不到里面躺着的人。

“英魂不灭,不灭……如果许言还有来世,还要与你们结伴而行……!”许言望着渐渐被火势淹没的那些黑衣卫的尸体,泪流满面,却不吭一声,嘴巴兀自喃喃地述说着。

熊熊燃烧的烈火好似感应到许言和众人此刻心中的悲愤,发出一阵阵悲戚的嚎叫声,在这即将破晓的晨sè中,绵绵地呼号着……

江南西路,九江府。

此时九江城内暮sè渐起,暴雨yīn嚎,连绵不休的雨势压抑地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靠近长江边上的北门内,坐落着一座豪华的府邸,此时这座府邸内灯火已经点了起来,府内的下人们都躲在自己的屋内,不敢轻易地出门。

在后院的一间墨香萦绕的书房内,一位四十来岁身穿青衫的中年人坐在一张上等梨花木做成的书案后,浓眉紧锁,伏案垂首沉思着……

此时一位管家模样的老头轻身走了进来,对着这中年人微微一礼,开口说道:“老爷,夫人和小姐等您用膳了……!”

“唔……!”那中年人这才抬起头来,望着窗外如瓢泼般的暴雨,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回道:“你让夫人和小姐自行先用吧,呆会你让膳房给我做碗清粥端到书房来……!”

那管家忧虑地望了那中年人一眼,不敢赘言,便小心地出门而去。

那中年人心思不宁地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来回地走着,嘴中碎碎念叨着什么。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

那中年人猛然回头,便见一身着军服的青年人,飞身跪倒禀报道:“启禀王爷,疏密院掌院许言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起所辖人马已到东门……!”

第四十三章 终至九江府

第四十三章终至九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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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中年人闻言一震,面露焦急之色,抬身便要走出门去。

此时书房门外却转来一位不施粉黛而姿容如朝霞映雪的妙龄少女,端着一碗jī汤和米饭,翩翩踱入这中年人的书房,几乎差点和跨出房门的中年人撞了个满怀。

“啊……爹爹……!您可吓死我了?”那妙龄少女惊呼一口气,见是自己的父亲,连连埋怨道,这jī汤几乎都要洒了她一身。

“瑟儿……,你怎么来了?”那中年人正要作,一见是自己的女儿,忙展颜问道,看得出他对此女十分的疼爱。

那瑟儿微微嗔了自己的父亲一眼,怨声道:“我听祥伯说您又要喝清粥,您这几日每顿都是如此,这哪成呢?我便给您端来米饭,还有我亲自给您熬的jī汤!”

说着便走进书房,一边把那碗米饭和jī汤摆置在书案上,一边娇声道:“这jī汤可香咧……,您快来尝尝……!”

说着,一脸欢喜地转过身来,却见那中年人早已经溜开,那瑟儿拉着脸,嘟嘴低声数落了他几句,这才含怨离开书房……

九江城的东门门道内,许言脸色苍白的昏迷在一副临时做成的担架上,慕容格和华海一脸倦色地守在旁边,两人沉默不语,只是关切地望着许言,心头沉重。

许言那日凌晨带领众人赶赴九江,原本在鄱阳地界天气还晴好,可一到九江,大雨便连绵而至,雨水侵入许言包扎的伤口,冲走了纱带中的膏药,很快便让伤口炎,再加上一路奔波劳累,许言终于病倒了,高烧不退。

而进入九江后,官道被雨水冲刷得坑坑洼洼,极难行走,再加上一些地段是从山中穿过,路面上积满了从山上滚落的泥石,众人花了两日的时间才赶到九江城。

而此时许言已经整整昏迷了一日一夜。

此时雨势太大,纵然有雨伞遮挡,可众人也已经湿透了。

慕容格顾忌到许言的伤口,便让众人停了下来,让人抬着许言躲在门道内,等雨势转了再进城。

守城的官知道这躺在担架上的是疏密院来的大官,不敢怠慢众人,即便是城门已关,他还是不辞劳苦地吩咐手下给众人熬姜汤、做饭食,却也让众人大生好感。

“统领,大人的病情已经拖了一日,如此下去恐怕不妥。”华海望着外面的大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便出言道,“我去城中寻架马车来,这样让大人好躺进去,等到驿馆后,再找个大夫给大人好好诊治!”

“如此也好……!”慕容格闻言点了点头,担心地望了一眼许言。

华海撑起伞正想冲出门道,却见雨幕中,十来骑人马冒雨呼喝而来,不等慕容格等人细看,那为的一骑已经冲入门道内骂道:“这老天爷,浇了我这一身雨……!”

来人一身青袍,浑身湿透,衣凌,颇为狼狈,可狼狈间却仍掩盖不住他一身的贵气。

“王……王爷!”慕容格惊喜的高呼道,之前在雨中他还看不清此人的模样,可来人一进门道,便一眼认出此人,慕容格跟随他身边以逾十年,他的一举一动再熟悉不过。

此人真是当今楚国皇帝的胞弟,统领北线五十万大军的容王楚楠。

楚楠一见慕容格哈哈大笑道:“没想到你子也来了……!”说着,翻身下马而来。

众人一听慕容格称此人为王爷,再笨的人也知道此人是谁,纷纷单膝跪拜在地,高呼行礼。

楚楠笑着挥了挥手,让众人起身,才走到许言身边,仔细地察看了一番皱眉问慕容格道:“怎的受了这么重的伤,到底生什么事了?”

“王爷,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家大人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一直高烧不退!”慕容格焦虑地回道,“要先找给安静的地方让他好好休养!”

“对,对……!”楚楠回头对自己亲卫吩咐道,“快去看看,马车来了吗?”

楚楠话刚说完,便听到笃笃地马车声从门道外传来。原来是楚楠早有准备,知道许言受伤,便把自己府中的马车给带了过来。

待几个护卫把许言扛入马车后,楚楠对慕容格和谭思扬等几个护卫说道:“你们随我回府,其余人等便让他们暂且在这东门的守城营内歇息,等过几日,我再另行安排住所!”

慕容格等人闻言点了点头,谭思扬回头和几个队的队正嘱咐了一番,这才纷纷上马冒着大雨随楚楠赶回容王府。

是夜,容王府内,楚楠的书房中。

慕容格有些局促地坐在楚楠的面前,把这一路的经过仔细地向楚楠述说了一编,其间只是微低着头不时地瞥了几眼坐在书案后的楚楠。

楚楠听罢,见慕容格那拘谨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你随我在这府中呆了十余年,如今离开王府不足三月,此番回来怎么变得生分起来了?”

慕容格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楚楠。

“如此说来,这些人都是从梁国潜入京都的刺客!”楚楠也没继续调侃慕容格,皱眉凝思道,“五百多人马,不是个数啊,怎么你们院内一点觉都没有?”

慕容格羞愧地瞅了楚楠一眼,心地辩解道:“这些人具是江湖中人,高来高去,聚少成多,确实极难觉!”

楚楠不满道:“哼……即便他们具有不弱的修为,可这么多人长期在京都城中,难免不会露出马脚,只要你们用心排查如何会没有察觉?”

慕容格闻言一个哆嗦,楚楠在他心中积威已久,已不容他在辩解,忙低声回道:“王爷教训得是,是我们疏忽了!”

“哼……!”楚楠冷冷地憋出一声,望着慕容格,兀自勾着食指不停地敲打着书案,沉默不语。楚棣是个极难相处的人,便是慕容格这样曾经跟随他十余年的老人,在他面前也是战战兢兢,不敢轻易言语。

楚楠为人处事全凭自己的喜恶,若是看人不爽,不管此人有多大的背景,照样出口便骂,抬拳便打,虽是仗着他尊崇的身份,却是看得出此人心机不深,说得直白点便是行事颇为莽撞,当初许言无辜挨上他那一脚,便是明证。

但楚楠做事却有一点好,知错就改,绝不含糊,却也自有一番为王的气度。

“你在疏密院这些日子,许言对你如何?”楚楠好一会,才抬起头来问慕容格道。

慕容格微微一愣,忙回道:“我家大人待我亲如兄弟,上月下旬还把我老母从老家接到了许府居住!”

楚棣闻言一乐,眯着眼笑道:“这子倒还有几分心思,如此倒也随了你心愿!”

见慕容格只是略微腼腆地笑了笑,楚楠捋须笑道:“我听说,他刚到疏密院之时,屡次冒犯许言,可有此事?”说着敛起笑意,剑眉一挑,望着慕容格。

慕容格此时额头布满了细汗,只能梗着脖子有些语无伦次地回道:“卑职当初糊涂,是有些糊涂,一心想要伺候在王爷身边,所以才……!”

“哈哈……!”楚楠闻言手指慕容格,放声大笑起来。

慕容格本以为楚楠接下来会勃然大怒,没想他却肆意大笑起来,让慕容格一时有些摸不到头脑。

“你啊……,让我该如何说你……”楚楠眼中微微一热,知道慕容格当时的心思,便走到慕容格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当初你接到兵部的调令,去疏密院前也没来我知会一声,我以为你负气而去,心中还颇为内疚,没想到你竟是存着这样的心思……!”楚楠说着笑了笑继续道:“如今还想着回到我身边吗?”

慕容格为难地摸了摸鼻子,心地瞅了楚楠一眼,问道:“王爷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慕容格此话一出,连自己也后悔不已,跟在许言身边这些时日,或是被门g巴潜移默化的影响,他这嘴皮子也比当初圆滑了一些,可这是对着颇为严厉的楚楠,如何能这般轻佻。

楚楠闻言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慕容格,这还是那个跟了自己十余年的慕容格吗?

慕容格此言虽然没有说出答案,却是已经回答了楚楠。

楚楠虽然惊讶慕容格的转变,却是没有像慕容格想像中那般怒,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知道自己这位贴心的前任护卫统领对现状颇为满意,如此他也安心了!

“回房歇息吧……!”楚楠挥了挥手,走回书案后,沉身坐下,便也不再理会慕容格,兀自肉着自己的额头。

慕容格见此,知道楚楠的头痛病又犯了,便出言问道:“王爷,可要卑职给你按摩按摩?”

楚楠闻言,便朝他招了招手道:“德全那子的机灵你比不上,可这一手拿捏的活儿却是远不及你!”

慕容格听到楚楠此言,眼中微热,走到他身后,抬手捏在他的双眉之上,轻重有序地肉捏着,看到楚楠间那隐隐泛起的白色,心中一苦,便微哽道:“要不,卑职还是回到王爷身边来吧……!”

楚楠却是背着他摆了摆手,嘴中轻声地yín哼着,显然极为享受。

慕容格也不在言语,专心地为楚楠拿捏着,楚楠到后来便是连这yín哼声也没了,好似睡着了一般,房中只余窗外簌簌的雨声,时光好像突然间回到三月以前……

第二日清晨,许言才幽幽转醒过来,他不是被窗外的雨声唤醒,也不是被炎的伤口给痛醒,而是被腹中的饥肠搅动给饿醒的!

他已经近两天两夜颗粒未进了。

睁开眼,便见华海趴在自己的g边,许言没有惊动他,抬眼仔细地打量了四周一番,见房内布置奢华精巧,檀香阵阵,想来是决计不会在驿馆中,却也让他一时猜不透所处何处。

许言在昏睡中被华海灌了几次药后,高烧已经退了不少,伤口也重新换上了膏药!此时他体内也恢复了一些气力,便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这轻微的动静却没逃过沉睡中的华海。

“大人……!”华海欣喜地坐倒g边,把许言给扶了起来。

“辛苦你了……,我们这是在哪?”许言略带歉意地望着华海问道。

华海拿起几个枕头垫在许言身后,再把他放靠在上面,然后说道:“我们已经到九江府了,现在是在容王府上!容王见您受伤,就把您接过来了!”

“哦……!”许言微微一笑,顿时想起当初楚楠凶神恶煞地冲向自己狠狠踹在自己腰间的那一脚,“思扬和慕容格呢?”

“哦……,谭大人和统领应该还在歇息呢,我这就去叫他们!”华海说着就要往房外走去。

“对了,给我拿写吃的!”许言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嘱咐道,“有些饿得慌了!”

“欸!”华海连连点头,便出门而去。

许言靠在g上,望着窗外的大雨,想起从鄱阳府过来的这一路上的艰难,心下不禁更为忧虑,也不知道如今九江府的江堤如何,想着明日便要到江堤上去看看。

只一会儿,华海便带着谭思扬和慕容格转了回来,手中端着一碗jī汤,也不知道是不是容王昨夜留在书房中的那碗。

“大人……!”谭思扬和慕容格一进房间见许言神色不错,忙围了上来。

许言却把他们拨开,接过华海手中的jī汤笑道:“别见怪,实在是饿了!”说着,端起jī汤便往嘴中送去,几口喝下后,一脸意犹未尽地对华海说道:“你就不能拿些填肚子的干货吗?”

华海咧嘴笑道:“大夫说了,您醒来只能喝一些稀薄的食物,府中的膳房在给您热jī粥了,您且再忍受一会!”

“大人,现在感觉如何?”谭思扬在g边坐了下来,关切的问道。

“恩,还不错!”许言笑道,“就是肚子,喝稀的可不太好伺候!”

众人闻言,纷纷宽慰地笑了起来,许言能开玩笑,说明他的身体确实好了很多。

“贤侄的意思,可是嫌本王招待不周咯……!”说着,楚楠迈着稳健的步伐,笑意盎然地走进房中……

第四十四章 堤破缘北梁

第四十四章堤破缘北梁

“王爷……!”众人纷纷行礼,许言见是楚棣,也不敢怠慢,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

楚楠见此,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按下许言道:“贤侄有伤在身,就不必多礼了!”

说着,便坐在慕容格端过来的圈椅上,仔细地打量了许言一番,微笑道:“恩……看来陛下让你独挑大梁果然是没错,比之前在你府中时相比却是要干练沉稳了许多!”

许言闻言,惭愧地笑了笑:“王爷过奖了……!”

“本王是个直肠子,奉承的话说不来!”楚楠说着挥了挥手,指着谭思扬等人道,“你们也别那么拘谨,都坐下……”

“我家那小子,在京城没少来招惹你吧?”楚楠话锋一转,问许言道。

“呃……!”许言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看见慕容格朝自己打了个手势,这才醒悟过来,“哦……王爷说的是世子殿下,在京城时我们确实时常要在摇乐坊小聚!”

听许言说起摇乐坊,楚楠不但没有丝毫的尴尬之sè,反而好似想起二十几年前的那段腥风血雨的日子,凝眉神往了一番,咧嘴笑着凑到许言耳边轻声道:“这摇乐坊的滋味如何?”

许言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自己脑袋,他又如何不知道楚楠言语中的意味,附在楚楠耳边轻声回道:“王爷误会了,许言身为朝廷命官哪敢……哪敢那般形骸放浪!我与世子只是喝酒聊天而已。”

“迂腐……!”楚楠恨声骂道,升调不禁高了起来,“当初便是陛下……!”话说到一半,楚楠猛然收住,呼呼……这位王爷倒也是心直口快的主,竟然也皇帝的sī事也给抖了出来,还好其他人并不知道他和许言在说些什么,突然听到这么一句,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许言楞楞地望着楚楠,猛然间觉得他还真有些可爱。

楚棣朝慕容格等人挥了挥手,断然道:“你们暂且退下……!”那久为上位者的口气,不容别人有丝毫的违背。

慕容格唯唯诺诺地应下,拉起谭思扬和华海走出了房间,带上了房门。

房门一关上,楚楠忙凑到许言身边说道:“嘿……你和我家那小子还真是一个德行,当初本王和陛下让他打理摇乐坊,这小子还死活不乐意,生怕被你家瑶瑶知道。”

楚楠望了许言一眼,见许言面无惊sè,知道他已经知道在摇乐坊的来历,心下更无顾忌道:“此事贤侄还须替他保密着,你家瑶瑶要是知道了,他可没处说理去!”

“王爷说的是,小侄记下了!”许言苦笑道,听这楚楠的口气,好似楚宓和瑶瑶来往颇为密切,可自己愣什么都没发觉呢!

“这摇乐坊虽然不比当初,可也调教了不少天姿国sè的姑娘,尽都让朝廷那些光拿俸禄不干实事的老头子给糟践了!本王要不是身负重任,便是要回京城住在那摇乐坊中,那样一个**窟,这小子还身在福中不知福……”楚楠说着,连连遗憾地摇了摇头。

许言呆呆地望着楚楠,心想这容王的气度还真不是一般的豁达,那孟佟在许言看来已经够豪放了,可放在容王面前,根本没法比,看他那个架势,把自己的儿子往女人堆里塞不说,恨不能自己整日泡在里面,这般心思便是寻常二十来岁的小伙也是望尘莫及。

楚楠见许言这副目瞪口呆的神情,嘿嘿一笑,他自己也有些莫名,为什么会对许言说上这番话,全然没有平日那般的威严。

楚楠没什么朋友,老大人是亦师亦友,许腾算一个,这便没了。他一人常年在外,身边没有可以掏心窝的人,也是憋得慌,今日许言一来,竟有些收不住了。

确实,那日灵堂上他是鲁莽了,心中对许言一直怀有愧疚,才会把自己使唤惯了的慕容格塞给许言。但那也是看在老大人和许腾的面子居多。

可后来接连听到许言在京城干地那几件大事,把从自己手下出去的孟佟给凑了一顿,又把那他一直看不惯的宋远山的孙子给海扁了一通,大呼过瘾,直言许言对自己的胃口。

前些日子得知许言要亲来九江,他便从江边的大营赶回府中,等候许言,原本料想昨日应该能到,却不想许言一路上出了这么多的变故。

“本王是个粗人,不似你父亲那般风雅!按王和你父亲习xìng相去甚远,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可你知道为何本王和你父亲这般亲密?”

许言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忙问道:“这是为何?”

容王双眼一眯,捋着浓须悠然说道:“你父亲是先帝爷那朝的探花郎,文采了得,一只墨笔可当十万大军,当初正是他一纸言辞犀利的檄文,让本王那位五哥身败名裂,十万大军顿时间灰飞湮灭!也让陛下当年夺储少了一位劲敌。此事让本王敬佩不已,自那便倾心结交,后来,陛下和本王暗地里开了这个摇乐坊以为据点,便由你父亲打点,这个你可知道?”

楚楠说着,一脸意味地望着许言,期待着他会有什么反应。

许言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瞪大着眼睛,嘴巴兀自张着,心里却是暗暗偷笑,此事却是他的儿子楚宓早已告诉了他,只是许言看他那副颇为期翼的神sè,不忍扫他的兴罢了。

楚楠满意一笑,一副莫测的表情继续道:“这探花郎就是探花郎,坊中的歌妓纷纷为他所迷倒,那时你父亲尚未结识你母亲,这莺莺燕燕围绕其间,你父亲倒也来者不拒,风花雪月中为那些歌妓作词yín赋,让那些歌妓对他俯首帖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此朝中的一些官员的动向纷纷传入他耳中,让我们屡占先手。”

楚楠说着,微笑望着许言,一副自得的神情,“没想到吧?你父亲年少风流,可不像你这般迂腐……!”

这事也太那个啥……刺jī了!许言真是没想到,谦谦君子如许腾,年青时亦是这般放荡不羁,倒让许言大跌眼镜。

“至此他和陛下在京城中谋划,我和老大人在外领军厮杀,最终扶持陛下定鼎大位,如此才成就了我们之间的情义。只是后来你父亲和你母亲定亲后,他便再未踏足摇乐坊一步,实为可惜啊,惹得摇乐坊众位歌妓夜夜为他垂泪,便是本王想要她们相陪,亦是半推半却……,不过,本王若是能娶妻如你母亲,亦会每日与她厮守,不做他想,可这世间像你母亲这般的奇女子又有几人?”楚楠说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自是为许夫人的过世悲叹。

听楚楠这么一说,许言亦是心中一黯,接着想起那日与许腾在摇乐坊偶遇,却也是在许夫人过世之后,楚楠言及许腾再未踏足摇乐坊一步,应是许夫人在世之时。

楚棣晃了晃头,拍着许言的肩膀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啊……,若是等你和那位嫦欲公主定亲后,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面对楚楠这幅苦口婆心的劝导,许言有些苦笑不得,这位王爷生怕许言吃了亏一样,怂恿他自己的儿子也就算了,便是连许言也不放过。

“多谢王爷,许言受教了……!”许言笑着回复道。

“你啊……!”楚楠却一眼看穿许言的心思,摇头道,“本王知道适才所言你并未放在心上!”

“王爷错了,小侄牢记王爷教导的那句:若是能娶妻如我母亲,亦会每日与她厮守。在侄儿心中嫦儿便是如我母亲一般的奇女子!”许言微笑着,想起虚洛嫦心头一片温暖,可猛然间沙易烟那妩媚的容颜便出现在他的眼前,若真是这样,自己又如何会对沙易烟动情?难道只是自己不堪她如此诱惑么?

这沙易烟亦算是位奇女子吧,许言思量着,也只能聊以自慰!

楚楠闻言,苦笑不得间,却是对那位皇帝新封的嫦欲公主、许言口中的嫦儿充满了好奇,这到底是一位怎样的奇女子……

“王爷,曾大人在房外有要事求见……!”楚楠和许言正笑谈间,忽闻慕容格在门外禀报道。

“曾大人……?”慕容格皱眉思量了一会,这九江城内并未有姓曾的官员,便问道,“那位曾大人……?”

“是疏密院南务处处监曾索,曾大人……!”慕容格回道。

“快……快让他进来……!”许言听闻是曾索,心中一喜,也顾不得楚楠这位主人在这,便急忙吩咐道。

“是……!”慕容格应声而去。

“原来是他!”楚楠跟着点了点头,笑道,“定是他在营中寻我不得,这才找到府中来,他此番赶来,怕是江堤上又出了什么差池!”

许言闻言,心尖一绞,适才的喜sè顿时隐了下去。

只一会儿,一身雨水的曾索便开门走进了房中,单膝跪倒向楚楠和许言行礼,虽然慕容格已经告知许言在房间内,可猛然间见到许言,亦是让他欣喜不已。

许言忙把曾索唤到自己的身边,问道:“江堤情形如何?”

曾索见许言问得这般急迫,也顾不上和他寒暄几句,直言道:“情形很不好,九江府附近的水位已经离堤口已经不到一尺,而且沿江多处岸堤还未修复,我此番请见王爷,便是想让王爷多派水师,先前的两万水师已经无法应付这修葺的同时还要加高岸堤!”说着,曾索便望向楚楠。

许言忙追声问道:“既有两万水师协助,为何会修复得如此缓慢?”

曾索叹了口气道:“大人有所不知,为了不引起江边百姓的恐慌,这白天都是院内的兄弟在江堤上排查,再通知水师的兄弟夜间赶来修葺,而且江水暴涨,水势湍急,水师的船只极难行走,故而一夜间着实修复不了几处,而且往来颇费时辰,水师的兄弟都熬夜劳作,确实困顿不堪!”

许言闻言焦虑地盯着楚楠,嘴中虽未说些什么,可眼神中流露出的焦虑已经告诉楚楠他想说的一切。

楚楠见此,当即表态道:“此事刻不容缓,你即刻携本王的令牌和本王的护卫统领刘德全一起回到大营,再调两万水师,随你前去!”说着,从怀中掏出令牌交付到曾索的手中。

“多谢王爷……!”曾索大喜,见楚楠此番不但答应得这般痛快,而且出手就是两万人。定是看在许言的面子上,以往他来求援,最后楚楠都应允了,可却从未这般利索。

这倒不是楚楠故意为难曾索,只是这九江大营驻兵二十万,先去一万,再增五千,后又增五千,已去两万,而对面北梁的水师近二十五万,楚楠也不得不慎重,而且调谴这些人马船只,已经影响到军中平日的练和防务。

今日楚楠这般痛快,固然有许言在此,楚楠无论如何要给他面子的因素,也是他想着江道如此难行,北梁也不敢轻举妄动。

曾索喜形于sè地领命而去,多了这两万人马,让他应付起来便从容了许多。

“王爷,您久居九江,您和侄儿说说,这九江府的大堤比起他处如何会这般破败不堪?”许言心有疑虑地问道。

“此事说来原因还在北梁!”楚楠微微一叹道:“先帝爷在时,我们楚国和北梁之间屡有战事,那时北梁的北面对东胡一线还未有今日颓势,他们北防有余,便屡屡兴兵南侵。北梁每次南侵,这九江便是战事的中心,江堤上敌我几番争夺,以致造成江堤损伤严重。之后我楚国一直风调雨顺,而州府也就疏忽了江堤的养护,百姓所出的徭役也被州府用来修路和挖渠。如此再加上江堤上的岩石填土长年累月被雨水冲刷,才有今日之患……!”

许言闻言,这才知道其中的缘由,心中不禁更为担忧,如今水位离堤口已经不到一尺,站在岸堤上,伸手便能触碰到江水,而窗外的雨势依然不休不止。

时到今日,这江堤还能坚持住,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了!

可这奇迹能继续下去么……

第四十五章 谋合撤离计

第四十五章谋合撤离计

骤雨初歇,天空中的乌云依然yīn沉沉的压着,空气有些闷热。

九江城北面那一望无垠的长江,原本带青sè的江水此时已经一片褐黄,从上游冲刷而来的泥土沙粒,夹在汹涌的江水中,向下游咆哮而去……

江水已经离堤口很近了,江浪一阵阵地冲击已经被修葺加固过,却依然让人感觉岌岌可危的江堤上,让人望之胆颤心惊。

此时江堤上走来一群陌生的面孔,为首是一位一身白衣、脸sè微倦的青年,后面跟着百来个一身黑衣的壮汉。

正是许言带着慕容格等人和黑衣卫巡堤而来。

昨日许言又休息了一天,而楚楠因为不放心江边的大营,下午便离府回营。

这一天对许言来说是万般煎熬的一天,紧赶慢赶,终于到了九江府,却只能躺在床上,一边看着窗外不停的大雨,一边喝着黑苦的药汤。

今日,许言见雨势渐停,便再也躺不下去,不顾慕容格等人的阻扰,执意到江堤上去看看,众人拗不过他,生怕再有什么意外,便把黑衣卫悉数带了过来。

脚下近在咫尺的江水奔腾而过,怒涛拍岸而起,浪花四溅……

许言愁眉不展望着伸延到远处的江堤,这脚下的江堤虽然已经修复过,可许言走在上面却还是感觉有些绵软,不知道是原本填埋得不够紧致,还是被雨水浸泡的原因。

江堤外围已经加厚了近一丈,但尽是一些从附近挖掘而来的粘土填压而成,这没有坚硬的岩石为骨,如何能经得起江水的冲击?

许言知道短时间内,水师的官兵们能做到这般已经殊为不易了,虽然还有隐患,但总聊胜于无。

许言一人蹲在岸堤上,把众人撇在不远处,独自仔细地打量着那些外围新填的粘土,反复地琢磨着,如今已经填好的已经不能再动,可那些还在加固的地段却要好好修补。许言沉思着,渐渐地开始考虑着,如果江堤一但决口,又该如何抢修。

许言如今亲眼看到这附近的江堤,情况比自己想像的还要严重,不得不让他做着做坏的打算,前世用岩石水泥浇筑的江堤尚且要决口,何况如此?

许言反复地观察着,终于让他知道,为什么这江堤如此破败,却依然能维持住!而前世那般牢固的江堤却还是会决口!关键的问题却是在河床上。

前世的长江,由于上游水土流失严重,那流失的泥土便随江水而来,积沉在中下游的河床上,使得这些地段的河床越来越厚,有的甚至已经高出了地面。

而这里,因为社会生产落后,西北山区尚且蒙昧,山间植被还保持完好,故而长江的河床一直深在地表之下,所以这眼望汹涌澎湃的江水,无论在下面如何暗流涌动,却冲不破这茫茫大地为坝的阻隔。

这才是江堤不决的最重要原因,许言想到此,心中顿时轻松不少。可形式依然严峻,平日里的水位基本上在堤脚附近,如今已在堤口,还是时刻会反生决堤的危险。

许言虽然不懂水利土木,但前世那场大水时,电视里新闻每日播报抢修大堤的画面,也让多少他知道了一些基础的知识。

“慕容格,传我口令,马上派人回九江府打探,九江城附近是否有采石场,若是有,便让九江府知府派人速速采集石砾,不论大小,一有消息马上回报于我!”许言猛然抬头吩咐道。

“是,大人……!”慕容格应声而去。

前世抢修岸堤都是用编织袋装填沙土,可在这里显然是不现实的,那又该如何是好呢?许言想着,突然想到那日在城东‘粮恒通’看到进进出出的货物,那些粮食都用麻袋装运,这些麻袋完全可以用来装填沙土。而九江大营有二十万的将士,每日所需多少粮食,那么空余下来的麻袋,必定不少!

许言一想到此,眼睛一亮,忙高声喊道:“慕容格……!”

慕容格刚和一名护卫交代完毕,听到许言唤他,忙返身跑到许言身边道:“大人,有何吩咐……!”

“此次你亲自去北军九江大营,面见容王,请他把军中所有用完粮食的麻袋收集起来,即刻运回九江城,交付官府,等我回九江城再做处置!”许言说道。

“是,属下即刻出发……!”慕容格带起两名护卫,飞身跃下大堤,牵起下面的战马,翻身而上,便往九江大营而去。

许言反身往众人中间走去,把谭思扬唤到身边,指着附近的一片小树林道:“思扬你且带着诸位兄弟留下,把片林子碗口大小的树木砍下一些来,记住小于碗口大小的林木千万不要去破坏它!”许言想了一会继续道,“所有的树木砍成半丈高的木桩,一端削尖!”

谭思扬虽然不明白许言要这些木桩作为何用,却也不多问,昂首应下。

“华海,我们回城……!”许言对华海高唤一声,便从堤坝上飘落而下,乘上自己的乌蹄龙,直往九江城而去。

回到九江城,许言带着华海和几个护卫直冲九江府府衙。待到府衙,华海不等门口的衙役上前盘问,便亮出随身携带的疏密院腰牌一亮大声道:“朝廷疏密院掌院大人亲至,速让你家知府大人出来迎接……!”

门口的两个衙役不知是被吓住了,还是没听清楚华海说的话,愣愣地站在那里,华海一急,一脚便轻踢在其中一人的腿间,喝道:“还不快去……!”

那衙役这才一脸惊恐地往府衙内跑去。

许言昂首踏进府衙大门,再过仪门,两侧公廨中不时有官员从内打量地望着许言等人,却无人再上前阻扰,如此一直走到大堂之中,许言这才停了下来,在堂中缚手而立,抬头望着头顶的匾额,上书“公廉”两字。

只等一会,便见一位一身官府的瘦小的中年人带着一众府衙的官员从后堂偏门鱼贯而入,赶到大堂之上,一见许言便带头跪倒在地高呼道:“下官九江府知府张绅,拜见掌院大人,不知大人亲来,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许言微微一打量这张绅,走过去虚手一扶,展颜道:“张大人不必多礼!”

等着张绅等人重新站起,便询问道:“之前有没有我疏密院腰牌的两名壮士来过?”

那张绅忙回道:“来过,来过,下官已经让衙内周州判带领着一些衙内的人手陪同两位大人的护卫前往修水县一处采石场查看去了!”

“哦……!”许言闻言一喜,还真有采石场,这般说来便又少了一桩心事,“那修水县离九江城有多少路程?”

“不远,半日便可一个往返!”张绅回道。

“如此甚好!”许言抚掌笑道,“张大人你陪我便好了,让诸位大人都忙去吧!”

张绅一喜,这疏密院掌院单点他一人作陪,如何能不让他喜出望外。

许言赶赴九江府,除了容王,这九江府上下无人得知,今日他的两名护卫到府衙之后,张绅这才知道,如今朝廷新贵许言居然亲临九江府,正在后堂与众人商量着晚上该如何招待这位少年权贵,没想到还没琢磨出个章程来,许言便到了府衙。

张绅忙朝身后的众人挥了挥手,待他们散去后,便伸手邀请道:“大人请随我到后堂……!”

许言闻言微微一笑,知道这是应有之仪,点了点头,便随张绅往后堂而去。

这府衙的后院却是一分为二,前面是后堂和衙内一些重要官员的鉴判之所,即签署公文、案卷和日常办公的地方,后面便是知府和家眷居住的偏院。

张绅带着许言等人穿过一处布局精致的花苑,便来到那府衙专门用来接待上级官员和商讨重要政事的后堂。

张绅恭请许言入座后,吩咐衙役上茶之后,便在许言下首恭敬地坐了下来,小心地开口询问道:“不知道大人此次莅临九江府,所谓何事?”

许言淡淡一笑,端起衙役奉上的清茶,缓缓地嘬了一口,说道:“九江府暴雨不歇,本官心忧江堤之事,便赶来查看查看!”

“大人心系黎民百姓,不远千里从京城赶至九江,下官感佩之致!”张绅望着脸sè微微有些苍白的许言,心中为之感动,却绝非拍马之言。

“本官身负皇恩,为陛下钦点负责江堤修固之事,这点奔波不足挂齿!”许言微微喘了口气,这还未愈合的伤口,总是时不时地要刺弄许言几下,让许言不得不停下来强忍一番,才继续问道,“不知如今九江府其他各县水势如何?”

张绅略微沉yín了一番,皱眉道:“如今长江水位暴涨,九江各地的河流、沟渠不堪盈负,多处都已经漫过河岸,只是还未波及百姓的住所!下官前日已经上书江南两路总督大人和江南西路巡抚大人,禀明情况,言及百姓撤离一事!”

“撤离??”许言猛然站了起来,望着张绅,不知是惊是喜。

许言这一路而来,心中琢磨地便是这撤离之事,当初他和楚棣商议的时候,担心民心动乱,为人所乘而造成大祸,再加上对江堤的情况估计严重不足,所以初始之时才未行那让百姓撤离之事。

可今日到江堤一行,他不得不做着最坏的打算,江堤一但决口,江水倾泻而出,需要什么东西填堵?这岩石、麻袋和木桩便是他所能想到而做的准备,接着便是让百姓如何有序地撤离,经过天目山一事,他对此事倒也有了几分把握。

他赶到九江府府衙便是要和知府商议百姓撤离一事,没想到张绅和他想一块去了,一时有些jī动,却把张绅吓得一愣,以为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许言这一jī动,牵扯到了肋间的伤口,顿时痛得他呲牙咧嘴,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慌得立于一旁的华海急忙把他扶下坐好。

“大人,您这是?”那张绅见许言面露痛苦之sè,不知所以,忙出声询问道。

许言摇了摇手,让华海退到一边,然后指着张绅说道:“张大人的心思与本官不谋而合,本官今日前来,便是要与张大人商议百姓撤离一事!你心中有何想法,且与本官好好说叨,本官帮你参详一番!”

张绅听许言此言,顿时大喜。他眼见暴雨不停,各地积水严重,如果再耽误下去百姓生命堪虞,自己这个知府也算是做到头了。

他每日坐立不安,担心总督和巡抚轻易不得答应,没想到忧虑间,这救星就来了!

张绅不敢怠慢,忙向许言说起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如何协调各县官府,让百姓按时按地撤离,各县百姓撤离到何处;如何让州府守备驻军协助百姓撤离,主意甚至打到了北军九江大营去了;如何保证撤离百姓日常所需等等。

许言仔细地听完,心中颇为满意,想来这张绅确实是化了一番心思。

许言思量了一番,把自己之前所虑的补充道:“这撤离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张大人须慎重安排,本官的意见是先撤离长江沿岸浔阳县、湖口县和彭泽县三县的百姓,此为一。

事不宜迟,不等两江总督和江南西路巡抚批示,立刻安排这协助百姓撤离的人员和将士进驻各地县府,封锁城门,只进不出,人员安排仍以浔阳县、湖口县和彭泽县三县为重,待本官和容王爷商议之后,即刻开始撤离,此为二。

如今朝廷粮库余粮有限,很难再往九江调拨,让百姓把家中的粮食都带足,如有短缺便还须张大人自行筹措,不过本官自会上书陛下,陈言此事,此为三。

这第四便是在撤离之日前,须得保密这撤离一事,不得泄露消息,否则百姓提前得知,风闻而动,若是为人鼓动,sāo乱四起,那时水患未至,**突起,便不可收拾了!”

张绅没想到许言所虑比他更为周到,对这位年少成名的大人肃然起敬,躬身道:“大人所言极是,下官即刻安排人手行事!”

第四十六章 虎烈司马跈

第四十六章虎烈司马跈

许言击节赞道:“张大人谋虑周详,行事果断,本官颇为赞赏,待九江百姓安渡此劫,本官会亲自在陛下面前为张大人请功!”

张绅闻言大喜,忙跪地拜谢。

许言起身虚扶一把,待张绅立定后说道:“至于你之前所言要调用北军九江大营的人马,本官这便到九江大营为张大人请调,不过临行之前,本官还有几件事要嘱咐张大人!”

“大人尽管吩咐,下官一定照办!”张绅神色一凛,躬身回道。

许言复又坐下,沉yín半晌开口道:“不知张大人对这江堤决口之后,如何修堵可有经验?”

张绅一愣,有些惭愧地回道:“下官并未经历过此事,确实不得而知!”

许言也不见怪,便抬手让他坐下,说道:“如此便只能按本官的设想来办了。张大人,虽然已经决定撤离百姓,但这江堤却也不能不管不顾,本官适才到江堤上巡视了一番,情况堪虞,江堤随时有决口的危险。本官已略做安排,却还需张大人的鼎立协助。”

“大人请说!”张绅望着许言,心中却颇为紧张,如果真的按许言说话,这江堤会决口,他有些不敢想像那时的九江府会是什么模样。

“之前,张大人已派府中官员随本官那两名属下去了修水县的采石场,你须再派人手,直接搬运岩石堆置在江堤之上,这九江府所辖的岸堤上,每隔一里放置一堆,两日之内需全部放置完毕,如此所需不少人力,却又不能惊动百姓,不知道张大人能否办到?”

张绅沉思了一会回道:“那修水县的采石场有几百劳力,但这还远远不够,下官的意思还是要征集一些民壮,由北军调来的将士统一看管,和其他百姓隔离开来,一来不至于消息泄露,二来也能加快搬运岩石的度。待事毕之后,再统一撤离到安全之处。”

“好!就依张大人所言!”许言笑道,“还有本官已经派人到北军大营收集那些装粮用的麻袋,不久便会运回府衙,张大人亦须在九江城收集类似的麻袋,然后和这些岩石一样,在江堤上每隔一里置放一堆。”

“下官明白!”张绅点头道。

“如此,便拜托张大人了,本官即刻便赶赴北军大营!”许言说着便抬身站了起来。

“大人,时近午时,不如先在府衙内用饭吧!”张绅劝道。

“张大人无需客气,等此间事了,那时你我再痛饮亦不为迟,告辞!”许言向张绅微微拱手,便带着华海等人出门而去。

张绅望着许言急去的背影,心怀jī荡,久久不能平息。

许言带着华海等人走出府衙,翻身上马,不顾疲惫,便出城直取北军九江大营。

楚国北线大军九江大营,二十万人马就扎营在长江边的一处连绵的高地之上,近个四万个营帐在自然形成的江堤上连绵十余里,蔚为壮观。

半个时辰之后,许言便赶到了军营寨门之前,守护在寨门前的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在一名队正的率领下,便搭弓围上了许言等人。

“尔等何人……?军中严令,外来之人寨门前,不得纵马,还不快快下马?”那队正上前瞪眼喝斥道。

华海闻言大怒,便要怒骂而回,许言抬手把他制止,然后眯着眼打量了那队正一会,才不慌不忙地从马上下来,走到那队正面前,拱手说道:“本官疏密院掌院许言,有要事面见容王,还请这位兄弟代为通报!”

那队正斜了许言一眼,有些无礼地嚷道:“疏密院?没听说过,等着……!”说着和身边的一位手下嘀咕了几句,这才一个人慢慢吞吞地朝营内走去。

“大人,这一个队正,也太目中无人了!您为何不让我教训教训他?”华海望着那队正的背影在许言身边恨声道。

许言淡淡地摆了摆手,笑道:“他的言行虽然傲慢了些,可并无过错,如何能动不动就教训人家,你且稍安勿躁!”

华海冷哼了一声,瞪了那队正一眼,便站在许言一旁,不复多言。

好是一会,正当华海面露不耐之色时,那队正才面带慌张之色的从军营内跑了出来,待来到许言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王爷有请,请许大人随我来!”

“多谢……!”许言亦是回了一礼,向华海等人招了招手,便跟着那队正走进军营。

只见营中主道两侧旌旗招展,营帐错落有序地排列在两边,营内盘查甚严,不时有队列整齐、铠甲鲜明的巡逻士兵走过。

许言在那队正的带领下,在营中走了好一阵,便见前头各有一排体格魁梧身着银甲的持斧士兵,威风凛凛、目不斜视地站立在主道两边,而在主道尽头,便是一座硕大的营帐,这就是容王处理日常军务之所了。

那伍长做了个让许言稍候的动作,然后快步走到营帐门口,对守在门口的一位红脸大汉说道:“刘统领,疏密院的许大人到了!”

那红脸大汉闻言看了一眼许言,向他微微一笑,抱拳道:“许大人请稍后!”说着便翻开门帘,走了进去。

不一会,他便走了出来,替许言撩起门帘恭敬:“许大人请进!”

“多谢刘统领!”许言淡淡一笑,向华海使了个眼色,让他在帐外等候,便弓着身子钻进了营帐中。

楚楠正大马金刀坐在帅案之后看着手中的军文,见许言进来,便把军文放在一边,手指着一边的圆凳让他坐下,笑道:“贤侄今日如何不在府中养伤?”

“侄心里惦念这江堤的情况,实在是躺不安生!”许言坐在一边回道。

“呵呵!本王就知道你今日回到军营中来。”说着,楚楠便站了起来,“你可知道长江大堤已经决口了?”

“什……什么?”许言闻言如遭雷击,只觉脑中嗡嗡作响。

“你别急,这决口的堤岸却是在梁国那边!”楚楠见许言这般模样,也不再卖关子,直接言明道。

“梁国……?”许言愣愣地望着楚楠,还是缓不过劲来,“王爷是如何得知的?”

“是今日早间在江中操练的水师观望到的,口子开得不是很大,如今梁国的船只在对面调度频繁,想来也是像我们这般在忙着加固江堤了!”楚楠言语中,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可许言心中却乐不起来,江水泻到梁国境内,固然能减缓楚国这边江堤的压力,可梁国的百姓却是遭殃了,听楚楠的口气,梁国的军队在今日决口后,才开始着手的江堤修葺加固,虽然不知道那边江堤的情况,可是不是已经太晚了呢?

“即便如此,我等也不能掉以轻心啊!”许言摇了摇头,黯然道。

“是啊……昨夜从彭泽县返回的一部水师来报,言及彭泽县一段江堤已经出现渗漏的情况,还好现得及时,才未酿成大祸!”楚楠说着,走到许言身边问道,“对了,贤侄要那么多的麻袋作为何用?”

“哦……用来装填石块一江堤决口,可以直接填在决口处,这样不至于因为一些石块过,而被洪水冲走!”许言解释道,“那些麻袋都运走了吗?”

“恩!本王已经派人随慕容格一同运往九江城了!”楚楠有些惊讶地望着许言笑道,“你这用麻袋填装石块的方法倒是闻所未闻,不过却是一个好法子。以前军中这些麻袋都是让那运粮的官员带回京城,还好上月未曾搬运回京城,留了几万只,否则现在便是想买也不知道从何下手了!”

许言笑了笑,也站了起来,对着楚楠微微一躬道:“侄今日前来,又是有一桩要事要麻烦王爷了!”

“哈哈……!”楚楠长声笑着,手指许言道,“有事便说,难道你会闲来无事到军营探望本王?”

许言尴尬一笑,也不矫情朗声道:“今日早间我到江堤上去观望了一番,那些已经修复的地段情况不甚理想,江堤决口的几率很大,我回到九江府与那知府张绅商议了一番,初定让百姓撤离,只等王爷的意思,王爷若是同意,明后日便让百姓撤离!”

楚楠闻言大手一挥道:“此乃民事,本王只管军事,你和张知府决定便好!”

若是别人,许言听到这番言语或会以为对方借口推卸,但许言知道楚楠不是这样的人,便笑道:“王爷不点头,这百姓撤离时没有军中的将士维持秩序,只怕要出什么子!”

“哈哈……!”楚楠又是一声大笑,手指连连点向许言道,“我说呢,原来你在这儿候着本王呢!”

“王爷却是言过了,百姓撤离这是大事,无论需不需要军中将士,还是要请王爷定夺的!”许言恭维道。

楚楠捋须思量了一番,双眼凝视着许言道:“百姓撤离这般大事,是不是要先禀告陛下?”

“王爷,从九江到京城往返快马需六日,若是道路堵塞,还需再加上几日,这江堤随时都有决堤的可能,只怕那时陛下的旨意未到,九江府便成汪洋一片了!”许言急道,“若是陛下因为此事而怪罪,侄愿一力承担!”

“诶……!”楚楠闻言忙摆手道,“本王不是这个意思,贤侄都有这般气魄,本王如何会怯后,那便这般定了,陛下那边你就不用担心了,本王自会上书陈情!”

“如此多谢王爷了!”许言见楚楠点头,心中稍安。

“至于这提调军中将士协助百姓撤离一事……,本王调你两万人马,你看如何?”楚楠望着许言,沉yín道。

许言闻言大喜,忙大礼拜谢。

楚楠一把扶住他笑道:“若不是得知北梁那边的江堤决口,他们水师亦在忙于修固江堤,贤侄便是哭着求上本王,本王亦是万不敢再调谴军中的将士于你!”

许言欣喜地笑着,不论如何,这人马是借到了,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顿时轻松了不少。

“刘德全……!”楚楠含笑拍了拍许言的肩膀,朝帐外高声唤道。

守在门外的那红脸汉子闻声顿时钻进帐内,“王爷,有何吩咐……!”

“请司马跈到帐内!”楚楠挥手吩咐道。

“是,王爷!”刘德全应声出账而去。

“坐……!”楚楠说着便转身回到帅案后坐下道,“这司马跈追随本王多年,是本王心服爱将,骁勇善战、更兼富有谋略,此事有他协助,定可无虞!”

楚楠说着,便见帐门被掀开,一位虎背熊腰的大汉身披黑甲昂然走进帐内,对着容王轰然单膝跪倒,扯着粗嗓道:“王爷……!”

“起来……!”楚楠淡淡一笑,摆了摆手,复又从帅案后站起来,领着这大汉走到许言身边介绍道:“本王与你介绍,这位是朝廷疏密院掌院许言,许大人!”

说着对许言道:“这位呢,就是本王之前与你说的司马跈,现为本王副将,位居虎烈将军,统帅北军虎烈十营!”

“许言见过司马将军!”许言微微一笑,抬手见礼道。

司马跈正眼打量了许言一番,他虽看不起朝中大多的文官,但许言的名声他在军中也有所耳闻,知道这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更知他的父亲和容王是知交,所以也不敢怠慢,回礼道:“司马跈见过许大人!”

“本王今日有一桩要事要托付与你!”楚楠看了司马跈一眼,不等他询问便继续道,“如今江中水势暴涨,九江府各县的百姓急需转移到安全地带,本王着你率领你部中两万人马,,协助百姓撤离!到九江城外后,就地扎营,听候许大人调谴。”

“诺……!”那司马跈话不多,言语间却铿锵有力,着实给人沉稳干练的感觉,顿时让许言心生好感。

“如此,即刻回营点齐人马,随许大人前往九江城!”楚楠接着叮嘱道,“你走之后,凡事不可擅作主张,一切听从许大人的安排!”

“卑职领会得……!”司马跈躬身领命,向楚楠和许言微微一礼,便返身大步走出帐外……

第四十七章 守望百姓家

第四十七章守望百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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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言拜别楚楠,和司马跈帅领着浩浩荡荡的两万人马朝九江城开拔而去。

行近九江城,知府张绅带领着一众官员闻讯赶来,候在城门迎接。

众人一阵寒暄,司马跈令大军驻扎后,便和众人一同前往九江府府衙。

九江府府衙的后堂内,众人各自落座,堂内以司马跈和许言为尊,便由他俩人坐在位,其他官员分落两边。

许言把司马跈再介绍了一遍后,便起身道:“九江府下辖十一个县,而此次司马将军一共带来两万将士,人手充裕,本官刚才思量一下,有两点想法,与诸位参详一番,其浔阳县、湖口县和彭泽县三县临近长江,每县人口不下二十万,我意这三县各调四千将士前往,帮助百姓撤离,张大人另谴熟悉各县情况的官吏数人同往,其他八县每县各调一千将士,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许言说着,环视了众人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司马跈的身上。虽然楚楠临行嘱咐司马跈一切听从许言的吩咐,可司马跈毕竟是从二品的虎烈将军,品阶足足高了许言三阶,许言无论如何也不敢托大,总要听听他的意见。

司马跈见许言望向他,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本将没有异议!”

众人见这两位大佬都是一个意思,便纷纷附和而起。

许言瞥了张绅一眼,见他安然地坐在一边,亦未有任何言语,便继续道:“本官先前得知彭泽县的长江大堤上屡次出现险情,这采集的石块火先运往彭泽县。而那些搬运石块和麻袋的民壮,便由九江府守备驻军统一看管,如此安排是因为守备驻军和本地百姓相互之间熟悉一些,即便是这些百姓心有抱怨,也容易安抚。”

众人闻言纷纷点了点头,此时一个黄脸的官员站了起来问道:“大人,这些民壮搬运完之后,撤离到何处?”

“你是?”许言见此人面生,便问道。

“大人……这是九江府守备王梁,王守备!”张绅忙站起介绍道。

“哦……原是王守备!”许言微微一笑道,“此事你却要问你们知府大人了,这个撤离的线路和地点,由张大人统一安排!”

那王梁愣了一愣,瞥了张绅一眼坐了下来,只是神情有些不屑,看来两人是有些不对路。

许言看在眼里,也不多言,这地方官员彼此间勾心斗角却是屡见不鲜,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只要把手中的事情办好便成了。

“本官所言便是这两点,诸位有何想法,尽管道来!”许言微微一笑,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众人皆摇了摇头,之前许言和张绅商议的一些细节,张绅都已经向他们作了详细的说明,如此这个撤离的章程便定了下来。

许言见众人再无补充,便和司马跈一起站了起来。

“如此,诸位各自行动吧,明日辰时浔阳县、湖口县和彭泽县三县便开始撤离,其他八县后日辰时开始撤离!”许言说着,转向司马跈道,“司马将军麾下的将士即刻分头出,进驻各县之后,需封锁城门,只进不出,当撤离之期到后,便协助百姓向指定地点撤离!”

司马跈闻言淡淡地点了点头,一脸意味地望着许言道:“不知道许大人意欲何往?”

许言看着司马跈毫不避让的目光,自然知道司马跈心中的想法,微微一笑却也不回答,抬手把张绅给唤了过来,然后向他二人嘱咐道:“撤离之事便这般定下,本官走之后,两位务必把各县所需人员安排到位,千万不要出了什么差池!今后几日便要辛苦两位了……。”

司马跈闻言,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神情,轻蔑的望了许言一眼,冷冷一哼,不做言语。心想这京城中来的二世祖,果然是虚有其表,这侃侃而谈的模样下,却都是一副拈轻怕重、避恐不及的皮囊,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是要拍拍屁股赶回京城去了。

“大人言重了,不知道大人将去往何处?可要下官派人护送?”张绅此时心中想得和司马跈相差无几,连连暗呼自己看走了眼,即便是如此,却有不敢表露出来,讨好地问道。

许言闻言淡淡一笑,双眼微眯,好是一会才朗声道:“本官将亲往江堤之上,与那些奋战在江堤之上的将士们一同守卫大堤,守望百姓的家园!”

许言此言一出,司马跈和张绅顿时呆住了,便是连那些正交头接耳的官员也纷纷一脸愕然地望着许言,他们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上官。

司马跈确实是被许言给惊呆了,难以置信间,眼中对许言的不屑和偏见却已经消逝不见,再一琢磨,以容王的习xìng,若许言真是他自己以为的那般不堪,如何又会把他交付给许言?

司马跈一想到此,才恍然,望向许言的眼中渐渐流露出的是对许言的敬佩。

“许大人放心,本将定会竭力协同张知府把撤离的百姓安全地护送到各地!”司马跈不等张绅开口,便抱拳道。

许言有些诧异地望着司马跈,这是他这一路以来和许言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也是最为诚恳的一句话。

“如此,便拜托两位了!”许言说着对着两人深深一礼,然后转身对其他官员高声道:“诸位,这大后方就全仰仗诸位操劳了,待来日水患一过,百姓重返家园,本官再与诸位痛饮!”说完,对着众人又是深深一躬,便返身大步走出堂门。

众人默默地望着许言远去的背影,一时感慨万千。

许言带着华海等人,快马赶回容王府,探望了依然卧在g榻的门g巴,嘱咐他安心养伤,便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江边。

到江边后,汇合谭思扬等人,让众人马后各栓一根木桩,便沿着江堤往彭泽县赶去……

彭泽县。

楚国整条长江大堤中,当数彭泽县的堤段最为残破,不知道为何,这堤段一到临近的湖口县,看着便要比彭泽县的牢固一些。

此时的彭泽县堤段上,在狂风暴雨之中,一场保卫江堤的生死大战正轰轰烈烈地上演着。

继昨日夜间,有一处江堤出现渗漏之后,今日早间又有几处江堤出现了渗漏。

此事的曾索正和北军的几位都司带着几千官兵奋战在一处渗漏的江堤之上一些官兵在田间挖土,一部分官兵们拉着装满粘土的推车拼命地往堤岸上赶去,而在渗漏处曾索和几位都司亲自带人在填压着漏水处的堤岸。

之前渗漏的地方已经堵住了,可这般还不算完,要在这堤岸的外层再垒上一层土坝,把着土坝给夯实了,才算把这险情给稳住了。

这垒坝自然要在下面铺上沙石为基,大块的石岩为骨,最后再夯上粘土,如此方能牢固。可一时间让他们哪里去运这些物料,之前修固那些不曾渗漏的堤岸也是如此。

曾索等人费了好大的气力,才算把这处的堤岸给垒了起来,众人在上面拿起好不容易找来的几块大石,使劲地抬压着。

好不容易把粘土给夯实了,曾索等人刚想喘几口起,便见一员疏密院的黑衣卫急匆匆地跑来高呼道:“大人,前面一里的江堤也出现渗漏了……!”

曾索闻言,顾不得休息,招呼起众人往那渗漏出狂奔而去……

时过中午,这样的场景开始在彭泽县的江堤上四处上演着,之前曾索带到彭泽县抢修的两万大军几乎都投在了渗漏的岸堤之上。

彭泽县的大堤是九江府内最为破败的一段,当年北梁入侵南楚,多次选在彭泽县的大堤登6,所以这里也是厮杀最为惨烈的地段,江堤被破坏也最为严重。

暴雨持续不断,浇在众人的脸上,几乎睁不开眼睛,天空中黑云层层的压着,没有丝毫散去的意思。

“曾大人,这般下去不是办法啊!这原本已经加固的地段也开始出现渗漏了!”一位北军的都司,一边把推车内的粘土用铁锹铲起来,盖在那渗漏的地方,一边和身边的曾索喊道。这轰鸣地雨声和士兵们的呼喝声交杂在一起,如何不是用来喊,身边的人几乎听不清楚旁边的人在说些什么。

曾索抹了一把脸,无奈喊道:“没办法,只能见一处堵一处了,早上不是派人回营禀报容王了么,我家大人定是也知道了,他们一定会想办法给我们运送物料的!我们先坚持住……!”

那都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复又埋头铲起粘土来。

他们此时在填压的正是之前已经加固的堤岸,如今也是渗水了!

许言赶到彭泽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这一日他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只是咽了几口华海随身携带的干粮。许言身上的伤势虽然养了两日,可也经不起这般折腾,裹缚的纱带上已经隐隐透出了一些血迹,刚刚愈合一点的伤口,只怕又破裂开来了!

这贼老天总是开了回眼,当许言等人赶到不久,便渐渐开始停歇下来。

许言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这倒不是他要显摆,只是这胯下的乌蹄龙实在是度太快了,而两个时辰疾跑下来,却丝毫不显疲色。

一到在抢修江堤的北军,许言没有停留,只是纵声长呼,给那些疲惫不堪的将士鼓劲打气。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他现在急需找到曾索,了解具体的情况,哪里情况为危急,他便要把这些木桩带过去,而且他身后只有一百多人,放在哪里都是杯水车薪。

狂奔数十里,待雨势终于停下来的时候,许言终于也找到了一身泥水几乎已经要认不出来的曾索。

此时曾索带着众人正堵完一处,瘫倒在堤岸上,不停地喘着气。一个下午,他们已经接连堵了六处的渗漏,中间不曾歇息一刻,此时已经筋疲力尽,动弹不得了。

许言看见曾索躺在地上,飞身下马,冲了过去,一把扶起曾索焦急问道:“形势如何?”

曾索闭着眼睛只觉一阵飘忽,恍然间好似浮在云端一般,待其无力的睁开眼睛,见是许言心中大定,可脸上便是想笑也笑不起来了,强吸了几口起,勉强回道:“下午……下午渗漏的地方多……,多了起来,不过都守住了!”

许言闻言微微呼了一口气,让曾索继续躺下,抬身走到四处瘫倒的北军将士身边,不停地俯身给他们说上一些话,安慰着心身具惫的他们。

许言的到来,似乎也带来一些时运,雨水停了,好像江中水位也稍为稳定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北梁那边决口的地方越来越多。

以前既然北梁会杀过江来,南楚也没道理不会杀过江去,南楚的江堤破坏了,北梁的江堤不见得就能完好的保存下来。

而等许言到后,也不曾听到新出现了渗漏的堤段。

两万的北军堵住各处的堤段后,便都纷纷睡倒在堤岸上,他们实在是太累了,一个下午整个彭泽县段,便出现了数十处的渗漏,让他们疲于应付,此刻便是有黄金美欲在前,他们也无力争抢了。

许言却是没有睡下,带着华海等人,在躺倒的人群中走着,许言走得很心,生怕踩到他们或把他们惊醒。

眼望着江堤上一片睡倒的身影,还有脚下那一张张裹满泥浆稚嫩的脸,那伴随着浪声一阵阵传来的鼾声,许言眼中热泪汹涌不已。

这一幕幕和前世电视上所看到的是那么相似,就像一歌里唱那样,许言不知道他们都是谁,却知道他们都为了谁。

他们为了谁?为了这千千万万的百姓,为了不负军人的荣誉,为了那秋天饱满的收获,为了那天转回的大雁,用他们一腔热血唱出一出无悔的青bsp;耳边的江水依旧咆哮着,振聋聩间是在为这群热血男儿赞美着,欢呼着……

许言默默地坐在睡倒的士兵中间,一遍又一遍地yín唱着那动人的歌谣,背后的华海等人默默地聆听着,泪流满面……

破晓的第一道曙光便在许言那几乎梦呓般的歌声中出现在了东方,却没有迎来期盼中的太阳,太阳只是稍微露了一下脸,便钻进乌云之中,一滴滴雨水便也跟着滴落下来……

而在不远处,一队车队缓缓出现在许言的眼中……

第四十八章 任惊涛骇浪

第四十八章任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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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夜的长途跋涉,许言望眼欲穿的运送石料和麻袋的车队终于到了!

许言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物料一到,便是江堤再出现什么反复,他的心里也有底了!

天亮了,睡在江堤之上的士兵们纷纷站了起来,重新开始了紧张忙碌的一天,江堤上暂时安稳,众人开始修固破损的堤段!

许言带着华海等人迎上车队,开始指挥这那些民壮把石块装进麻袋里,封上口之后,再抬到江堤之上。

雨跟着也渐渐地大了起来,很快第二批运送物料的车队也到达了,许言刚想过去看看,却见曾索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喊道:“大人,前面一段江堤上有水冒上来了……!”

“水冒上来?”许言心中一惊,忙问道,“你是说从江堤上面冒水?”

“正是,昨日都是从江堤外侧的堤体上渗水,今日是从上面冒水,像是地下的泉水一般,往上涌……!”曾索详细地描述道。

管涌……这是管涌。许言急忙跟着曾索赶了过去。

走到近处一看,见一股浑黄的水正从江堤上汩汩地冒了出来,这不是管涌,还能是什么。

许言走到江堤外一看,渗漏的情况也已经出现,此时这段江堤已经非常危险,随时都有崩塌的可能!

“曾索,快去调集人手,赶快把这处的渗漏堵上,现在有石块了,先把石块用上,再夯上粘土,快,快……!”许言高呼道。

说着又转身对华海急道:“你赶快带人用麻袋装一些碎小的石块,还另外装一些粘土,运到这里来!要快……”

曾索和华海领命飞身而去,上跳下窜地带着人忙开来。

这江堤之上出现管涌,多半是因为当初筑建江堤之时,下面以为基础土层没有夯实,而造成了透水的层面,而在最上面覆盖的土层因为战争的原因,流失严重,而造成压重不够。江水从下面的透水层渗透而进,再加上压重不够,便直接从江堤上涌了出来。

眼见那管涌口越来越大,水势越来越猛,而泛出的沙粒也越来越大,许言急得有些不知所措,这江堤说不定下一秒便会倒塌。

危急之刻,华海终于带着几百人赶来。

“快……,你们快把装有碎石的麻袋围着这个口子像井一样填起来,外面一圈在围上装着粘土的麻袋,别忘了下面留个小口让水可以流走!”

“华海你把麻袋打开,用里面的碎石往这口子里填,直到填满为止!”

许言吩咐完后,便跳下江堤。

此时的曾索正带着人在堵漏,这边的渗漏处刚用粘土堵上,另一处又渗了出来。

“快,快把石头垒起来,从这边压上去,再夯上一层粘土,然后再放石头,如此反复,才能把堵上!”许言把曾索拉到身边,仔细地说明着。

等曾索领悟了,许言又窜上了江堤上,那小井已经垒了起来,华海正一个劲地往那涌口填着碎石,见许言跑过来,乐道:“大人,您这个办法还真管用,这水小了很多了,不过这口子好像无底洞一般,我都填了一麻袋的碎石了,还没填满!”

“填满,一定要填满,填满后,再往上填装着粘土的麻袋,一定要夯实了!”许言刚说完,一名黑衣卫飞身跑了过来,大声道:“大人,那边也出现涌水了……!”

“嘶……!”许言倒吸了口气,指着身边的几十个人道,“你们抬着麻袋随我来……!”

说着便又随那黑衣卫飞身赶了过去。

这边的涌口不大,不用许言吩咐,这几十个人已经熟门熟路地垒了起来,另有一人如华海一般,打开麻袋,便往涌口起填着碎石。

一时间,这出现管涌的地方越来越多,而许言这招也是一传十,十传百,很多人士兵都学会了这个方法,出现管涌的地方虽然多,可用被士兵们填压住了。

整个上午,管涌不断,虽然一些石料被塞到了涌口里面去,可外围加固的一层终于用上了石料,原本一段一段散开的加固层也渐渐的接合在一起,顿时使整个堤段牢固了不少。

运送物料的车队源源不断而来,一个上午已经来了十个队次,所以石料也没有出现短缺的现象。许言也不忘嘱咐返回的车队,让采石场那边继续往这边输送物料。

这彭泽县段的江堤已经是最后一段没有修葺的,其他两县有另外两万士兵在加高江堤,此时没有消息传来,自然便是最好的消息。

如此忙了一天,大雨转弱,众人正以为可以稍微喘口气的时候,恶讯传来,西面一处抢修不及的堤岸,在大面积的管涌之后,终于还是决口了……

此时许言做的准备终于也发挥了作用,许言带着两千人扛着木桩,抬着装满大块岩石的麻袋便往决口处赶去。

此时这个决口中,浑黄的江水裹夹着千钧之势已经如千军万马一般倾泻而下,咆哮间已经吞噬了周围正片田地,目极之处一片汪洋。

所幸决口不大,只有不到两丈,可已有扩宽之势。

众人一时有些目瞪口呆地望着许言,不知道这样的水势之下,如何围堵这个决口。

“思扬你带人把这边的岸堤用这些麻袋再垒高起来,由决口而去,至少垒出十丈远,半丈高!”

“华海,你速去找来身高体壮的兵士,有五十名即可……!”

“张都司,你尽快调集你北军的船只,把这边的兄弟和麻袋运送一些到那边的堤岸上,到达之后,也是在决口处向外垒砌半丈高十丈远的石堡,要快……否则这个决口会越来越大!”

危急之刻,许言反而冷静了下来,这一幕幕在他脑海中已经演练了无数次,他相信只要按照自己说的做,这决口一定能堵上。

很快,华海便召集来五十名强壮的士兵,许言也不啰嗦,直接道:“兄弟们看好了,像我们这样手挽手后,使出全力抓好自己的手,然后再听我口令跳到水中!”

一边说着一边拉过六七名士兵,以他为首双手串联后,许言便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毫不犹豫地拉起那几人,跳入了决口处。

一入水中,江水扑面盖来,直冲许言的鼻孔,许言只觉鼻尖一阵酸痛,几乎便要喘不上起来,汹涌地江水猛烈地冲击着他的身体,伤口处被江水撞击得几乎要裂开,疼得许言便要抓不紧自己的双手,手臂、脚下好似有千万只手,把他紧紧地顺着水流的方向拉扯着……

还好决口处水不是很深,仅过许言的胸口。许言被江水冲了一小段距离,双脚刚触到水底,便气灌双腿,迎着水流的方向倾着身子,两只脚便像钉子一般,牢牢地扎在水底。

许言站稳了,身边的一人立刻也扎实了双脚,如此随着许言入水的几人,虽然一时间有些狼狈,可是他们都记住了许言的叮嘱,两手紧紧地抓在一起,如此便是一个接一个站稳了双脚,即便是中间有一人一时脚下站不稳,被江水冲开,可在旁边两人的拉扯下,也能迅速地调整过来。

此时的他们已经顺着水流排成了一条直线,但这还不够,他们需要横着挡在水流的面前。

坠在许言身后的几人,在许言的指挥,迎着滔天的江水,一步一步艰难地调整着自己的脚步,好似前面阻拦着一座大山一般,他们每走一步便要付出全力,稍不留神,脚下打滑,便可能被那潮涌般的江水撕开自己的双手,就此被江水卷走……

许言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体内的真气已经被他全力注入四肢间,湿漉漉的头顶上竟然冒起一层层气雾……

终于他们横着排成了一线,江堤上顿时爆发出一阵阵狂呼声,华海眼中的热泪滚涌,此刻在他的眼中,这天地间只剩许言一人迎着惊天的怒浪傲然面对……

许言倔强的身影在华海迷蒙的双眼中渐渐地被放大,变成一座巨大的山峦,排开那呼啸而来的江水,牢牢地钉在着决口处……

他……,才是疏密院的脊梁,是楚国真正的脊梁……

“兄弟们,随我向前走……!”许言亦是兴奋得一声高呼,便抬步往前走去,他们要顶在最前面,可便让后面跳入的兄弟减轻水流的冲击。

众人齐步向前,迎着惊涛骇浪般的江水,沉着脑袋,任凭江水一阵阵接连拍打在他们的脸上,咬着牙忍着浑身的痛楚,使出全身所有的气力,一步,一步,向那最前沿坚定地走去……

站在堤岸上的众人,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而起,恨不能顶在水中兄弟的后面,恨不能那走在水中的人就是自己,那一往无前、慷慨赴难般的气势,深深地感染了堤岸上的众人,他们忘情地嘶吼着为许言等人鼓劲打气。

那滔天怒浪间,许言等人就像那迎着暴风雨在海面间翱翔的海燕一般,执着、无畏、慨然地前行着……

终于他们手挽手稳稳站在了最前沿处,面对那滚滚而来的江水,如一座座耸立在海潮中的岩石,任那风卷浪涌、电闪雷鸣,巍然不动。

顿时江堤上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众人喜极而泣,振臂狂呼着……

“华海……看你的了……!”许言吐出口中的一股泥汤,仰脸对天高呼道,如果说许言之前跃入水中,只是凭借那一股狠劲克服了内心的惶恐,而此时他的心中已再无惧意,眼前那夹杂着狰狞的笑声滚滚而来的江水,却像一弯溪流一般在许言心中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哈哈……!”许言放声狂笑,肋间的痛楚虽如锥刺一般难忍,可他的心中却快活无比,弄潮惊涛骇浪之间,舍我许大掌院其谁……

站在堤岸上的华海狂吼间,早已跃跃欲试,拉起几名士兵窜好双手,纵声狂呼间便奋然跃入水中。

华海此时面对的水流比起之前已经渐缓了不少,众人纷纷站稳脚跟,随着前面的兄弟一般,排成一行,迎上了许言等人的身后……

接下来便是一排又一排的士兵跃入水中,很快便有七队人,前后站在了起来,而他们身后的水流已经缓和了许多,众人在浪涛间谈笑而起,浑然不在那肆虐而来的江水放在眼里。

“上面下来几个兄弟,把那木桩一根一根地钉在水底,钉上两排,每排十根!”许言见大势已成,便高声唤道。

许言话刚落下,便见四道黑影怀抱木桩纵身跃入了水中,稳稳地站住,把怀中的木桩chā在水底后,又见四道身影手持铁锤冲了下来。

木桩太高,使不上劲如何?岸上又飞身跃下四人,骑在另一人的肩膀上,挥锤砸下……

此时已经不用许言再做任何的吩咐,案上的人都知道该做些什么,不用下面的人招呼,一但出现了困难,岸上的人便抢先而下,生怕自己落在别人的后面。

“兄弟们,一定要钉牢了,给我往死里砸,不把木桩砸到于水面相平,绝不收手!”许言高声喊道。

一排木桩成了……,又一排成了……,接着打桩的士兵们已经撤到了岸上。

“兄弟们,此刻一起撤到那木桩的后面……!”许言高呼一声。

七道人墙心有灵犀一般起步开始缓缓往后撤去,直到撤到那木桩之后才停了下来。

“扔……给我把堤上的麻袋狠狠地扔到木桩前面!”许言朝堤上的众人又是一声高呼。

顿时一只只装满石块的麻袋翻身落入水中,此时另外一边的岸堤上人马终于转运过来,两边的人马一起抬起麻袋扔入水中,渐渐的麻袋叠出水面,水流顿缓。

“上去……,兄弟们到堤上去!”许言松开手振臂高呼着,待水中众人在堤上兄弟的帮助下,纷纷来到堤上后,便提起最后一点气力,携手华海一个纵跃便飞上了堤岸,瘫坐在堤岸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麻袋持续地填着……,决口处流水越来越小……

终于,决口被堵上了。

堤岸上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欢呼声,众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泪水横洒……

许言脸sè苍白地坐在一边,开心地笑着,腹间一片鲜红……

第四十九章 随江水而去

第四十九章随江水而去

许言面无血sè地躺在华海等人用木板搭起来的棚子里,此时肋间的伤口被华海重新包扎过,只是伤口失血过多好似已经麻木,感觉不到一丝痛楚。

此时只是感觉浑身四肢无力,便勉强想要运气振起四肢,可真气一到檀中,便传来一阵锥心的疼痛,让他几欲昏了过去。

那日在那千佛林中,他与顾德厮杀到后面全力提气的时候,这胸口便开始隐隐作痛。这几日他在九江府如此劳,疲惫之时想运气疗慰便也会如此,但却从未像此刻这般疼痛难忍。

许言不知道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封钟或者伍若彤在,或许能发现什么。

许言静静地躺着,听着士兵们在江堤上一阵阵的呼喝声,即便是心急如焚,可也是有心无力。

虽然江堤之上没有再出现决口,可许言让华海带着人把这围堵决口的方法都详细地传授了众人,即便江堤上再出现决口,他们也能应付。

此时天sè已晚,昨夜许言一夜未眠,经不过浑身席卷而来的倦意,他吃了些干粮,便在棚子中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言才被一阵喧哗声给惊醒,他连忙从棚子里钻了出来。

此时原本酣睡在江堤上的士兵们纷纷朝远处涌去,许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快步跟着人流跑去。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休息,他的体力恢复了一些,胸口的痛楚也缓和了许多。

跟着人群跑了几里,前面的人好像已经停住了,许言恰在中间,进退不得,又不知道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情急间一把便抓住身边一位士兵问道:“这位小兄弟,你可知道前面发生了何事?”

“堤又决啦……!”那位士兵痛惜道,“好像决了个十来丈的口子,诶……,前面就剩那十几里了就到湖口县了,眼看着彭泽县的大堤就都加固完了,谁知道又决了!”

又决了……,而且是十来丈的口子,许言身形微微一颤,便要往前挤去,可人群都堵在江堤之上,实在挤不动,许言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飞身而起,便在众人的头顶上急跃而过,大鹏展翅般飞出了十几丈开外,连奔数里,便终于让他看到了那决口之处……

决口中,江水一泻千里,那惊涛怒浪间,只见华海带着六个士兵站在jī流中苦苦地挣扎着,随时都有可能被江水卷走……

许言纵身跃到另一段无人的堤岸上,许言刚落定,便见对面一道黑影飞身而来,瞬间便站在许言的身边。

“大人,您怎么来了?”来者正是那便观望的谭思扬,见到那熟悉的身影,便跟了过来。

许言见是谭思扬忙急声问道:“这下面怎么只有这几个人?”

谭思扬脸sè一黯道:“原本有二十几个人一起跃入水中,可这口子太大水势太猛,已经有十几个兄弟被卷走了……!”

“什么……?”许言只觉心口一窒,几乎要喘不上气来,追问道:“他们人呢?”

“只游回了五名兄弟,其他的都被水冲走了,生死不知……!”

“华海坚持住……!”此时已经顾不得悲伤,许言纵声向水中的华海呼道。

此时的华海几乎已经精疲力竭了,他带着这个几个人已经在水中搏斗了近半个时辰,眼看随自己下来的兄弟一个又一个被江水卷走,他却无能无力。

他此刻才亲身体会到,这第一队跳下的人手需要面对多大的困难和危险,而此处决口大于之前那个决口四倍有余,水流速度不知道要快上多少倍。

正当华海想要放弃之时,猛然听到了许言的呼声,心中一振,顿时体内涌起无穷的战意,原本息竭的体力一下间又涌了出来,朝身边的六人呼道:“兄弟们坚持住,我家大人来了,他一定有办法,顶住,绝不能放手……”

跟着华海在水中的都是之前在那决口中排过人墙的北军士兵,知道许言来了,顿时群情狂喜,使出全力跟着华海稳住了双脚。

此刻的许言是众人的希望,有了他,大家才看到了希望。

“许大人……!”对面一个北军军官模样的壮汉朝许言呼道,“我们该怎么做?”

“这位兄弟……,你马上带人到下面水流渐缓的地方,把木桩先钉起来,再把麻袋叠在木桩之前,如此一层一层往决口推近,快……!”

此法是许言无奈的选择,不但费时费力,而且要不少的物料堆砌而成,但这是最后的保障,许言虽然心中有所计较,但这人墙能不能顺利立起来,他心中也没有很大的把握。

“遵命……!”那壮汉朝周围的士兵高呼一声,便率先抱起木桩跳入堤下的水中,众人见此忙各自忙开,或是抱着木桩,或是提着铁锤,跟着跳入水中。

许言见此忙飞身跃到对面,朝众人高喊道:“之前堵过决口的兄弟留下,身高体壮的兄弟也给我留下……!“

众人听到此言,一些跑开的自认为符合许言要求的士兵便纷纷聚拢在许言身边,而这些人中赫然便有昨夜返回的慕容格在。

慕容格热切地望着许言,昨夜回到堤上他便听北军的士兵描述了那惊天动地的一幕,知道了许言身先士卒的壮举,心中除了自豪便只有自豪,能创造奇迹的除了自家大人,还能有谁?此时再见许言,心中jī动不已。

许言已然发现了慕容格,把他招到自己的身边,无暇赘言,便吩咐道:“我先带思扬先下,你在上面,让这些兄弟各自组队好,一队一对往下跳!”

“大人放心……!”慕容格高声应道。

许言拍了拍慕容格的肩膀,转身望向谭思扬道:“怕么?”

谭思扬双脸莫名一热,用他嘶哑的嗓子喊道:“有大人在,卑职有何所惧?”

“好……!”许言勉强听了个清楚,说着伸手挽住谭思扬,再双手牢牢扣紧,嘱咐道,“入水前一刻屏住呼吸,待浪打过之后再行呼吸,否则便要被那大水给呛晕过去!”

谭思扬点了点头,深呼一口气,便随许言一同跃入水中……

为什么许言要分开两人一组跳,而不像之前那边多人一起。是因为此时的水流实在太猛,人越多被江水冲击的面积越读,众人身上承受的冲力也就越大,越是容易被江水卷走。

没入水中,谭思扬只觉水中四处席卷而来的暗涌牢牢地扯着他往水流而去,刚抬头出水面想要吸上一口气,却一个浪头打来,呛得他慌乱间竟松开一只手要去捂住自己的鼻子。

许言顿时感觉到了谭思扬的异样,忙松开手,一把紧紧抱住谭思扬,落脚之处刚好便是一处突起的岩石,许言忙体内运气注入双足,如此便牢牢地钉在水底。

谭思扬连着好一阵咳嗽,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此时才发觉自己被许言紧紧地抱在怀中,他那双手牢牢地卡在他的胸前……

谭思扬那白皙的脸上莫名的泛起一阵红潮,此时危急之刻却无法让他胡思乱想。谭思扬伸手抓住许言的手臂,一点点地移到一边,两人这才重新挽在一起。

“华海……我们往后退,退到最后面,再接在一起!”许言朝不远处的华海呼道。

华海心领神会,带着那六位兄弟一边艰难地往后退,一边缓缓地向许言靠近。

这顺水而行好似不比逆水而行要简单一些,要控制身体的角度,明明人往前走,可身体却还是要往后仰,稍有不慎,脚下一滑,很快便会被jī流卷走。

好是一会,有惊无险中,华海终于和谭思扬的手挽在了一起,众人这才缓缓退到了靠近站满人群的堤岸一边的最后面。

“堤上的兄弟跳吧……,切勿跳得太远……!”许言待众人站稳之后,便高呼道。

上面一对已经准备好的士兵,显然之前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形,各自都有些紧张,可作为一个军人他们在众人的注视下,无法选择退却,只能心中一狠,闭着眼睛跳了下去。

他们刚一落水,便整个人都沉入水中,好一会才从水里钻了出来,不过还好他们的手总算是没有松开,可是他们的身子已经根本控制不住,立刻被水卷走了,他们惊慌地在水中挣扎着,绝望间已经忘了后面的许言等人。

等他们感觉自己的身子一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许言等人牢牢地挡住了……

这便是许言和华海等人退到后面的用意,既然前面已经排不起堵住决口的人墙,那么只能退到后面利用这剩余的几个人,把跳下来的人一对一对的拦截住,再串联起来,如此便能把人墙给立起来。

一对一对的兄弟跳了下来,或能控制住身形,向后面的兄弟靠过来,或是被jī流卷走,但也顺利被后面的兄弟拦截住,如此跳下七八对人之后,人墙终于连接到了两边的堤岸。

而此时堤岸上的人已经无暇欢呼,一对接一对的跳入水中,像是下入锅中的饺子,场面壮烈间却也有些滑稽。

第二道人墙跟着立了起来,接着第三道,第四道……

当第十道人墙立起来的时候,许言身后的水流已经减缓了不少。

“兄弟们,往前推,推到最前沿去……!”许言声嘶力竭地喊着,脑中却一阵接一阵的眩晕,胸口那锥心的痛,就如那胸前的江水一般一阵阵的涌来……

许言咬牙坚持着,人墙已成,只要能顺利走到前面,这决口堵上便没什么大的悬念了!

而此时在距离许言身后百丈开外的地方,一排木桩已成,成千上万的士兵抗着麻袋在水中艰难地朝那木桩处行去……

人墙已成,后面再堆砌这些麻袋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许言想出声让他们停下来,可此时他全身的残余的气力仅能支撑着他扣紧双手,勉强地行走着。

之前汇聚在四处的气力过半之时,他担心勉强运气胸口会再刺痛起来,便未再行运气。而此时他的气力即将枯竭,如果再不运行《泣yín萧诀》‘yín’字决中那独特的运气心法再生真气,恐怕便会被水流卷走。

前面的人墙终于还是停了下来,上面的人边纷纷抱着木桩和铁锤从岸堤上跳了下来,一时间阵阵捶打声,便伴着水流声传扬了开来……

此时的许言,已经面无人sè,越发的感觉四肢无力,随时都会撒手而去一般。

身边的谭思扬发觉了许言的不妥,忙问道:“大人,您没事吧?”

许言微微摇了摇头,望了谭思扬一眼,终于克服心理对那疼痛的恐惧,开始全力凝气,‘yín’决的心法一出,真气便从丹田内滚滚而出,疯狂地涌入任脉,可真气一到檀中,便生生地卡住了,好似拥挤在一处,如何也散不开来。

紧接着许言的胸口便如有被一团针头戳中一般疼痛……

这股真气为何凝聚在檀中散不去呢?许言清晰地感觉到这疼痛是来自这股真气猛烈地冲击膻中所致,

可这膻中xùe所属任脉,为足太yīn、少yīn,手太阳、少阳与任脉之会。而许言的任脉早在与虚洛嫦初次见面之时,意外打通,令他功力大增不说,体内的真气流转更为通畅迅速,可之前那原本应该气行通畅,一直不见异样的檀中为何会这般堵塞住?

许言真切感受到体内的变化,却百思不得其解,气汇檀中本应散入四肢各xùe,可此时膻中的真气越涌越烈,却丝毫没有散开的迹象……

许言的双手欲见无力,胸口的感觉已经不能用痛来形容,膻中的真气越集越浓,一股股地凝结在一起,好似一个旋转而起火球一般,炙烤着许言胸口的同时,火焰如同一把把刀叶割着许言的胸口,那火球旋转着,越来越大,好似随时能炸开许言的胸口一般。

许言身后的木桩终于立起了一排……

如此宣告着什么?决口即将要被堵上,许言的手也悄悄地松了开来……

许言已经昏厥了过去,他体内集结于膻中的那股越来越浓烈的真气终于炸开了,顿时四散于四肢间,胸口的痛楚顿时消散于无形,可许言的膻中受创,使他神志不清间便松开了手,缓缓没入水中。

就这样许言悄无声息地随江水而去,居然没有人发现他消失了……

第五十章 朕意赴九江

第五十章朕意赴九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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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宽达十丈有余的决口终于被堵住了,可原本应该高声欢呼的众人,却是默默地站在岸堤上,朝后面的那一片汪洋中一脸悲戚地观望着……

疏密院的掌院大人不见,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便是连在他身边的谭思扬也不知道,他的手臂早已经麻痹了,许言的手臂有没有挽着他,他丝毫感觉不出来。

那时……,谭思扬只是侧过脸一会,再回过来头的时候,发现余光中已经不见许言了。

于是他疯狂地嘶喊着,可众人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他的嗓子早已经喊哑了。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是如此的孤独,自己这撕心裂肺一般的痛苦,却没人知道,周围的人是那么热切,可在谭思扬眼中又是那么冷漠…

那时……,华海正一脸振奋地高呼着,当他注意到谭思扬时,便见他一头扎进了江水之中,等华海再看着那原本应该站着许言的地方空空如也,顿时心中一沉,朝后面的慕容格嘶吼一声,便也跟着谭思扬扎进了滚滚的江水中……

两日后,黄昏,北线大军九江大营。

楚楠一脸憔悴地坐在自己帅案之后,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这连着下了十几天的大雨终于停了,而且一停就是一天,今日下午竟然从云层中刺出了久违的阳光。那冲破江堤的江水虽然淹没了彭泽县以及附近几个县,可洪水退得甚快,百姓的房子损坏不多,远没临安县那么凄惨,而到今天有一些地方已经渐渐露出了地表。而之前那个决口堵住之后,江堤上再没发生什么险情,如果天气一直晴下去,那些躲避在山中的百姓也可以返回家园了,这场灾难便算过去了。

这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可为什么楚楠还是愁云不展,那素来冷峻的眼神中,竟然流露出浓浓的悲悔之意。

因为许言失踪了……。

楚楠调集近一半的北军将士在一片沼泽中的彭泽县搜寻,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彭泽县找不到,便到附近的几个县去,可依然杳无音讯。

许言死了吗?前几日还在容王府中和他有说有笑的他就这样走了吗?楚楠不愿这样去想,也不敢这样去想。他无法向许腾交代,许腾在许言走后便急书他,让他帮着好好照顾许言。他也无法向楚棣交代,楚棣sī诏于他,让他多派人保护许言,千佛林一事已经让他震怒,他不允许自己这个饱经磨难的儿子再受到一丝伤害……

楚楠把自己埋在帅案后的那个小角落里,心如刀绞。

突然,帐帘被人掀了起来,一道黑影在金黄的夕阳包裹之下走了进来。

傍晚的阳光依旧刺眼,楚楠眯着望过去,却仍旧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却知道这个身形绝不是许言,心中那突然唤起的喜悦悄然而去,复又低下头来。

“王爷……!”来人放下帐帘,快步走到楚楠的身边停了下来,轻声唤道。

“有许言的消息了?”楚楠见是慕容格,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布满血sè的双眼饱含期翼地望着慕容格。

慕容格泫然地摇了摇头,抬手在那布满泪痕的脸上擦了一把,双唇剧烈地颤抖着说道:“谭大人已经带人赶往都昌县了,这退去的洪水多半是流向鄱阳湖,他们要到都昌县那边鄱阳湖区去看看!”

“呵呵……鄱阳湖?”楚楠惨然而笑,呆呆地咕喃着,“那么深的湖泊,许言真要是被冲到那里,还能幸存吗?”

“不会的,王爷,大人不会有事的,他武艺高强,这点风浪能奈他如何?”慕容格望着容王那木然的神情,忍不住哽咽道。

“那你和本王说说,他在哪里?两天了,他躲到哪里去了?”楚楠猛然站起高喝了一阵,又颓然坐倒在自己的座位上,无力道:“他这是到哪里去了啊?”

三日后,黄昏,杭州城北,武林门。

一骑从城门外呼啸而入,守在城门口的兵士见是八百里快骑,不敢阻拦。那快骑在城门处出入百姓莫名的眼光中,飞驰直往城南而去。

楚国皇宫,御书房内。

楚棣自早朝之后,已经在此批阅了一天的奏章,便是连午膳也只是简单地喝了一碗粥!今年楚国多患,前有两边不靖,南蛮海盗,屡有侵扰;后有大水频发,肆虐各地,百姓困苦。值此多事之秋,楚棣每日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实是位不可多得勤政爱民的君王。

可每日如此,便是楚棣这从军中磨砺出来的身子骨也有些抗不住。若这上陈的奏折多是振奋人心的消息,楚棣也不会这般疲惫。

户部尚书郭昌冕在梧州呆了快两个月了,和南蛮各部落的谈判丝毫没有进展。奏言南蛮人丝毫没有谈判的诚意,这边派人和他吹胡子瞪眼,那边却依旧我行我素,时常冲出大山,在楚人的村庄掠夺一番,少不了犯下一些人命。

楚棣很奇怪,为什么朝廷愿意和他们易物,他们却还不愿意接受,宁愿这般野蛮的抢掠,难道他们猜透朕的心思?他们真的就不怕楚国大军压进吗?还是他们想要谋取却是楚国这大好河山吗?

挥军东南的朱鹏,虽然让东南的海盗安分了一些,不敢再上岸抢掠。可这南下的商道却一直没有回复,许多商家原本以为大军一到,海盗会仓皇逃离驻守的岛屿,商道便能畅通无阻,可试了几次之后,每次出航的商船都被海盗给掳获,这商家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又破灭了!而商家的货物卖不出去,这朝廷的税收便收不上。

朱棣也很奇怪,五万精锐加上各地守备驻军,却灭不了那些在他眼中如跳梁小丑般的海盗。他知道朱鹏心中在琢磨着什么,当初朱鹏执意挥军西南是为了什么,楚棣让他率军东南一副大喜的神sè又是为了什么,这看似矛盾的表现,楚棣都看在眼里,计较在心里。

楚棣知道朱鹏在担心什么,所以楚棣给他这个机会,便是相当于告诉他,只要他帮自己收拾了这些海盗,该他的东西,楚棣不但不会拿走,反而还有纵容的意思。

可朱鹏都做了什么,盘踞在海岛上的海盗依然逍遥法外,他却屡次奏言海盗狡猾,清剿不利,难道这些海盗都长了千里眼,水师一到,便早已撤空?

楚棣想到这般,忍不住甩手便把朱鹏的奏章狠狠地扔到了地上,口中骂道:“海盗狡猾……,我看是他狡猾……!”

伺候在一边的那面脸麻子的小太监童兴,小意地望了楚棣一眼,不敢走过去捡起那份奏章,更不敢开言相劝,只能小心地站在一旁,斜眼观察着楚棣。

楚棣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甩了甩衣袖便站了起来,缓缓地步到雕花的窗棂前,静静地凝望着天边那染满霞光的云彩,不禁想起了那远在九江的许言,那紧拧的眉宇间渐渐松散开来,嘴角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陛下,您该用膳了!”童兴佝偻着身子来到楚棣的身边,偷偷瞄了楚棣一眼,见他脸含笑意,顿时松下一口气来,轻声说道。

“唔……,你让御膳房上一些清淡的小菜,朕今日晚膳还是喝粥!”楚棣收敛了笑意,双眼却依旧望着窗外,淡淡点头道。

“陛下,您连着几日都喝粥了,如此只怕体力不济,晚膳还是用饭吧!”童兴低着头劝道。

楚棣浓眉微皱,转过身来看了童兴一眼,微微有些不悦道:“朕之前所言你这奴才没听清楚么?难道要朕和你说第二遍?”

如是以往童兴听着楚棣这样的语气,哪敢再多言,只能乖乖地退下。可他刚想着要退下,却猛然间想起沐兰节那日,许言在龙舫上对他的嘱咐,便沉身跪下对楚棣道:“陛下,奴才今日斗胆妄言,奴才知道陛下为国事烦忧,食欲不振,可陛下乃天下共主,万乘之尊,虽持国事,日理万机,却也不能不顾惜自己龙体,陛下只有身康体健、心身愉悦,才能付诸国事,如此才是社稷之福、万民之幸啊,陛下……您就听奴才一回劝吧,奴才看着你这般清瘦,心里难受啊……!”

“狗奴才……!”楚棣见童兴竟然忤逆自己意思,心火大盛抬脚便想踹过去,可又生生地抽了回来,好似想起了什么,冷笑道:“这番话都是谁教你的?”

童兴眼看楚棣的那只大脚便要踹到自己腰间,忙闭上眼睛,可直到楚棣开口问到,他才发现楚棣的脚竟又缩了回去,这厮倒也光棍,听楚棣这么问,便如实回道:“许少保自沐兰节那夜见陛下这般憔悴,不忍陛下如此劳,便几番嘱咐奴才,要奴才在陛下寝食不常之时,多多规劝陛下!”

童兴说着有些忐忑地瞄了楚棣一眼,继续道:“许少保还说了,陛下对真正关心自己的人,从来都不会过于责怪!所以奴才才斗胆进言!”

这厮不知道是不是生怕楚棣会责罚于他,把许言给卖了个一干二净。

楚棣闻言紧绷的面sè才渐渐地缓和下来,眯着眼望着童兴,知道是许言嘱咐于童兴,心中一热,布着皱纹的眉角渐渐地扬了起来。

“你这狗奴才,若再有下次朕定严惩不怠!滚吧……!”楚棣语气间依旧不见缓和,见童兴惶恐地退去,想起许言的一番心意,便又说道,“让御膳房上米饭吧!”

童兴心中正嘀咕着,一听楚棣此言,顿时眉开眼笑起来,飞快地往御膳房而去。

童兴前脚刚走,却见兵部尚书方之煌手持一封粘着七寸红翎的八百里快骑急函,一脸悲sè地匆匆来到御书房门外,不待守在门外的小太监通报,便喊道:“陛下,臣方之煌有要事求见……!”

“进来吧……!”

方之煌闻言,忙快步走进御书房,对着依旧立于窗前的楚棣倒头拜下道:“陛下,容王八百里快骑加急呈文!”说着便把那封急函呈在楚棣的面前。

“哦……!”楚棣心中微动,急忙抓起那封急函,一边展开文函,一边问道,“所呈何事?”

“陛下还是自己看吧……!”方之煌摇了摇头,颤声回道。

楚棣闻言,面sè一紧,把那急函仔细一看,顿时惊呆了……

臣弟北军统帅楚楠紧急呈文如下:

楚历二三七年,六月二十日,九江府彭泽县长江大堤再决一口,宽达十丈,江水倾泻而下,淹没良田千亩,危急之刻疏密院掌院许言身先士卒,奋勇向前,以身为墙,率领众人迎立于决口之中,经疏密院众人和北军将士全力抢修,成功围堵,但许言终因伤势未愈,体力不支,被江水冲卷而去,至今生死不明!

兹事体大,臣弟不敢隐瞒,臣弟已加派人手,四处寻查,请陛下宽心。此以八百里快骑火速呈报兵部,转呈陛下!

“楚楠做的好事……!”楚棣看罢,只觉脑子一片空白,好一阵才缓过神来,抓着那封急函便狠狠地摔在地上,嘶声喝道,“朕先前便sī诏于他,让他看顾好许言,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他有脸向朕呈报……,朕……朕……”

楚棣说着,只觉心口一阵气结,几乎喘不过气来,晃晃便要摔倒在地。

“陛下……!”方之煌忙从地上弹了起来,一把扶住楚棣,掐住他的人中悲呼道。

楚棣缓缓转醒过来,便一把抓住方之煌的手道:“老大人,此事暂且按下,不得告诉许腾及朕的那位嫦欲公主,朕要亲往九江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找到许言,朕绝不回宫!”

“陛下,万万不可啊!”方之煌见楚棣居然要亲往九江府寻找许言,忙出声劝谏道,“陛下千金之躯,怎能轻易出宫,容王已经加派人手,陛下在宫中且耐心等候,不日必有音讯!”

楚棣断然地挥了挥手,沉声道:“朕意已决,老大人不用再劝,朕离宫之后,诸事由你和丞相、许腾商议裁定,不用再呈报于朕!”

说着便撇下一脸惊恐之sè的方之煌,径自往宫后行去……

第五十一章 大孤山之隐

第五十一章大孤山之隐

在距离九江城大百里开外的地方,有一山清水秀的县,此县因地处鄱阳湖入长江之口而得名为湖口县。

在许言的前世,这湖口县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其县城周围的江湖水中岸上,为数千年来的古战场。前有汉武帝南巡,射蛟于江中;周瑜操练水军于鄱阳湖;后有朱元璋与陈友谅大战鄱阳湖;清末太平军与湘军水师周旋于这片江湖间十年之久。

可不知道为何,到了今世,楚国北军的水师船队虽然驻扎于此,可楚国与梁国的战场却多集中于彭泽县。所以湖口县的长江大堤虽然也破败了,却远不如彭泽县那般不堪。

如今的湖口县亦是一片汪洋,从彭泽县那决口涌出的江水也把湖口县淹了个大半,再加上连日暴雨,这鄱阳湖的水位也是一涨再涨,吞没了附近一大片田地。

在湖口县以南便是那美丽浩瀚的鄱阳湖,今日天气晴好,那久违的粼粼波光在湖面上轻盈跃动、烟雾弥漫于那水天一色间,令人心旷神怡。

可美中不足的是这一湖的碧水如今已经变成浑黄,以往那渔帆点点、帆樯往来,沙鸥嬉戏,逐食于浪尖的景象也已销声匿迹,让这天然为画的景色中少了一些灵动之美。

在那烟波飘渺的湖面之中,有一座悬浮于此氤氲缭绕的岛,那岛一头高一头低,远望似一艘硕大的画舫摇曳于水波之中,此岛名曰大孤山。

这大孤山四面绝壁,辣立湖中,仅西北角有一石穴勉强可作泊舟,但是要登上岛上却是不易。岛内树茂山青,绿草铺野,登大孤山远眺苍茫的江湖,天气或晴或阴,时雨时朗,海市蜃楼般的万千景象时隐忽现,那落霞孤鹜齐飞,湖水长天一色的美景便尽收眼底,使人惊叹间,不禁感慨这大自然的万千造化之妙。

附近的渔民虽然知道这座大孤山,可因为此岛不易攀爬,很少有人登上岛内。而自从五年前一位悬壶济世的神医居住在岛内后,周边的渔民感其救死扶伤、分文不取的恩德,每当渔猎于附近,便远远地避开此岛,以示尊敬。

只有这些渔民携带一些自家的产物要送与神医时,才会靠近岛边,如此也只是把物品放置于神医出岛的船只上,便又快地离开。

岛内的高处,赫然便有一坐以山石粘土为墙,以落叶枯草为顶的屋,屋前的岩土上种着几圃青绿的菜苗,几只放养的野jī在园子里悠闲的刨着土,竟然对眼前的菜苗秋毫无犯。

此时一位一身青衣、黑如瀑的妙龄女子,正蹲伏于园间,细心地料理着园子里的菜苗和花木。那青衣少女不施粉黛,却更显她清颜仙姿,身着粗衣,却难掩那出尘气质。

她嘴角微微凝含着笑意,伸出那细白修长的双手专注地在菜圃中拔去那新长的野草,如若削成的双肩随着手势轻轻地抖动着,素约细腰微微地摇荡着,那明明是在那园圃间劳作,却让人恍觉好似在此间轻盈起舞一般,举止之间没有一丝农fù的粗鄙之气,反而流露出浓浓清雅的韵味。

那青衣少女正自得其乐间,却见一蓝裙少女从屋内略微有些慌张地跑了出来,对那青衣少女道:“姐,那人烧了,烧的好烫,该如何是好?”

那青衣少女这才抬起头来,黛眉微蹙道:“莲儿,把桌上的汤药给他服下!”

她好似不愿和这莲儿多说一句话般,说完便又重新低下头去,拨弄着苗圃,浑然不似曾被打断过,依然那般专注细致。

那莲儿微微吐了吐舌头,俏皮一笑,转身便又回到了屋内。这莲儿又如何会忘了桌上那碗汤药,她只是想找个借口,和自家姐说说话,想她和自己多说说话。

屋的里间,简单的一张木g上,躺着一位赤裸着半身沉沉入睡的青年男子,青年的肋间裹着一层白白的纱布,好似肋间曾遭受过不少的创伤。

那莲儿走进里间,把手中的汤药放在一旁,把那青年男子微微扶了起来,再往他背后垫了一个药枕,然后再端起汤药,一口一口地喂入那青年的口中。

这青年男子面貌甚为俊朗,脸型微显削瘦,高鼻薄,紧皱的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朗之气。

莲儿呆呆地望着眼前的青年,似是想到了什么羞人的事情,双颊微微泛红,连着把剩下的几口汤药灌入那青年的口中,便飞也似的逃出了里屋,却是几乎撞上了正从外面进来的那青衣少女。

那青衣少女忙微微后退了几步,抬手便挡住那莲儿踉跄而来的身子,皱眉望向那莲儿。

“啊……!姐!”那莲儿心中一慌,在那青衣少女凝敛的眼神下,好似自己的心思便都被探知了一般,有些羞燥的躲到一边,放下手中的瓷碗,才回过头来问道:“姐,你说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那青衣少女好似没听到了一般,拿起一个铜盆,便走出了屋外。

那莲儿见她不睬自己,也不着恼,好似已经习惯了她这样对自己,却也嘟着嘴忙跟了出去,嘴中嚷道:“姐,莲儿问你话呢!”

那青衣少女缓缓停下脚步,却不回过身来,淡淡说道:“或许明日,或许一年半载!”说着便走到园圃内,弯腰在旁边的一洼水池里打起一盆水,轻轻地洒在苗圃上。

“啊……那他不是要长住在这里了?姐的g一直被他霸占着,老是和奴婢挤在一处,这可如何是好!”那莲儿闻言,不禁有些焦急起来。

青衣少女浑然未觉那莲儿在门口焦声叹息着,好像事不关已一般,还是那般心无旁骛地料理着园圃间的菜苗。

这一主一仆却是有些怪异,为主的寡言少语,只有那莲儿追问,她才会搭理几句,在她的眼中反而是这些菜苗更为亲热一些。而那为仆的却叽叽喳喳,少有消停,生怕嘴巴合上了便再也张不开。

如此相映而成,在外人看来,倒也有几分趣意。

夜色渐渐地降临,岛上的这间屋也跟着点起了油灯。

这主仆二人简单地吃过晚饭,那青衣少女便走入内屋,准备给g上的那位青年男子再行施针。

“姐……我还是要出去吗?”那莲儿跟在后头问道。

那青衣少女望着g上的那名男子,微微点了点头。

“姐,我不出去行不行,让我看看你是如何施针的嘛……!”那莲儿嗲声道。

那青衣少女回头看了莲儿一眼,缓缓地摇了摇头,便把那莲儿推出了房外,关上了房门。

那莲儿嘟喃着嘴,瞪了一眼那道房门,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外间的门槛上,支着脑袋望着夜空中那轮弯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此时那青衣少女站在g边却也是一脸的为难之色,她把莲儿赶出门外,不是因为不想让莲儿看到自己的施针之法,而是那施针的部位确实让这未经人事的少女有些耳红面赤、心慌意。

眼前这位被她和莲儿无意中从湖中搭救而起的青年男子,体内的经脉深受重创,特别是那条不知道如何被他打通的任脉,已经破败不堪,好似被一股强大的真气给震破,千疮百孔。

若不是他的经脉远非常人那般薄弱,恐怕早就气绝身亡了。

青衣少女前几日只是给他灌服了一些汤药,让他料理体内的淤气,然后才在昨夜给他施针修复脉络,想要救回他的命要便是修复他那条任脉。而任脉是以人体正下方双腿间的会阴穴为,从身体正面沿着正中央往上到bsp;这施针的第一步遍是要从那会阴穴开始,那是男子sī密之所,几近人根,让这冰清欲洁的少女如何入目。

青衣少女想起昨夜那羞人的一幕,右手便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一时间心如麻,不知道该如何动手。

她天人交战着,心中那身为医者悲悯的情怀最后还是战胜了那股挥抹不去的羞意,抬手掀开盖着那男子腰间的被单,双手颤抖着伸向那男子身上唯余的那件亵kù。

青衣少女闭着眼把那件亵kù缓缓地退到大腿间,从怀中掏出一包裹着极为柔软的银针丝袋,这才睁开眼,从丝袋内抽出一枚银针,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往那sī密处望去,可她越是想要控制,那眼角的余光越是偏偏要把她的注意力给牵扯过去。

那片男子的禁区,好似散出千丝万缕一般,紧紧地缠绕住她欲拒还迎的目光,她那淡漠的目光渐渐有些热切,是为好奇,是为惊叹,是为羞耻,那青衣少女原本清冷的面颊间,红霞翻涌,好是一片旖旎的g漾,那如兰的呵气间也便得慌急促起来。

“呼……!”那青衣少女长长吐了一口心中的浊气,美目凝敛而起,抬左手便按在那男子的下腹间,拨开体毛,用指尖找到会阴穴的位置,右手捻起银针,就着食指尖的位置,轻轻地扎了下去……

“呼……!”她又沉沉地呼了一口气,此时她才觉,自己的体外已经渗满了一层细汗。那青衣少女忙再次闭上双眼,右手拈着银针,轻轻地上下捻动着……

“咦……!”那青衣少女右手刚渡气借针而过到那青年男子的体内,便惊觉他体内有一股真气在任脉中缓缓地流动着,而且脉中的伤口比起昨日施针后已经恢复了一些。

好是奇妙的一股真气,不用人催,能自行凝合而起,缓慢地修复经脉中的创口。那青衣少女完全沉迷其间,让自己的真气依附在那股真气之上,随着它在那脉络中轻柔的游走,修补那破裂之处,这个过程是十分漫长又万般危险的,稍有不慎,引导的真气紊而起,那么眼前的这位青年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他不得了。

时过半个时辰,那青衣少女才大汗淋漓地抬起右手,总算是把他腹间的几处穴位都施针了一遍,却也顾不得把那条盖在他腿间的亵kù拉上,坐在g边大口地喘着气。

她体内的真气不继,必须恢复一段时间,如此才能继续,否则冒然出手,控制不住那渡入男子经脉中的真气,那便不是救他,而是害他。

屋中昏黄的灯光在夜风撩动之下,一阵阵的抖动着,映在那青年男子的脸上,忽明忽暗着。

那变幻着光影,摇曳间好似提醒了那青衣少女,她的身边还躺着一位男子。或是想起了之前那不堪羞意的一幕,她便忍不住抬眼打量起这男子来,心头的疑虑也一阵阵涌了上来,他是如何受了这么重的伤呢?如何又趴伏在一棵木桩之上漂流到鄱阳湖中?她理不出头绪来,她只是感觉这个男子眉宇间流露出温和的气息中有一种令人怜惜的凝重,并非什么yín邪之徒。

又过了一个时辰,那青衣少女终于缓缓地从承浆穴拔出最后一针,已经累得几近虚脱。今夜费时更胜于昨夜,可今夜的效果也要胜于昨夜,如果这男子体内的真气一直如此自行修复着经脉,那么明夜只要给他再施针一次,他的任脉基本上就修复完好了。至于他何时能过醒来,便只能看天意了。

青衣女子休息了一会,便起身缓缓打开房门,步履漂浮地走了出去,临走之前却是没忘了把那男子的亵kù给拉了上去。

走到外间,却现那莲儿坐在门槛上已经打起了瞌睡,那青衣女子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莲儿的肩膀,待莲儿醒后,便独自走到那张安置在墙角的木g边,翻身睡下。

莲儿睡眼惺忪地站了起来,从桌上端起一碗早已凉透的米浆,走进了内室……

而此时的九江城,星光朦胧的夜色中,东面的大门竟然在这个时候打开了,一批来自皇城的禁军护卫着一位神秘的人物,悄悄地进入了九江城……

第五十二章 压抑的释放

第五十二章压抑的释放

楚历二三七年,六月二十五日夜。楚国皇帝楚棣驾临九江府,整个江南西路的官场为之大震。

两江总督姚辰启和江南西路巡抚杜名礼得到消息,连夜便带领几十位官员赶往九江城。楚棣已经有些年没有巡视地方了,可他选在九江大堤屡出状况的时候出现九江府,意味着什么?

姚辰启和杜名礼等人一路忧心忡忡地赶到九江府,这天还没亮……

翌日,皇帝的行宫。

其实九江府内一直未曾兴建过皇帝的行宫,那是因为九江府离梁国太近了,又是战事多之地。可皇帝居然来了……

楚棣下榻的行宫,其实是九江城内一位富商闻讯后把自家那座在九江城算得上最为奢华的宅子给空了出来,愿意献为皇帝的临时行宫。而楚棣不知为何没有选择容王府,竟然点头同意了。

九五之尊的皇帝居然能把一个商人家的宅子作为自己临时的行宫,这商人老家的祖坟上不知道连着冒了多少道青烟。

此时楚棣这临时行宫的前堂大厅内,黑压压地跪着江南西路的一众官员,为的正是两江总督姚辰启和江南西路巡抚杜名礼。

而容王楚楠却是一脸恬淡地坐在众人的右边,一边喝着清茶,一边冷笑连连地望着一脸惶恐之色的姚辰启和杜名礼二人。

而上的那张属于楚棣的大位上,却空空如也,不知道楚棣此时是因为昨夜太过疲劳贪睡在g上,还是故意要把这些官员晾在这里。

众人惶惶不可终日地跪着,不敢轻易地开口,皇帝虽然没到,可他的亲弟容王楚楠却面色不善地注视着他们。

正当众人跪得双膝疼痛难忍,汗流浃背之时,只听堂内后面的屏风内一声公鸭嗓的尖叫:“陛下驾到……!”

众人忙抖擞精神,跪直了身子,在姚辰启和杜名礼的带领下高呼一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见楚棣面含笑意地从屏风内转了出来,来到众人面前,微微打量了一眼,一脸意味地笑道:“都到齐了?姚辰启到了,杜名礼也到了,这九江大提的一场大水没把你们吓跑,却都上赶着到这九江府来了,好啊……好,诸位卿家为国为民之心,着实难得啊……!”楚棣说着往那大位上沉身一坐,斜眼瞥了躬身立于一旁的楚楠一眼,朝他摆了摆手。

楚楠心中微微一松,却也不敢放肆,tún间贴着圈椅的边缘一靠,便算是坐了下来。

楚棣依旧淡淡地笑望着众人,可谁都知道他心中压抑着多大的怒火,即便是之前他们不知道楚棣为何而来,可此时此刻若是再不知道,那便被禁卫拉出去把脑袋砍了,也是应该的。

“臣惶恐,臣有罪……,请陛下责罚!”那姚辰启如何听不出楚棣言语中的意味,忙倒头请罪道。

“哦……?”楚棣浓眉一挑,探出身子,戏谑般地望着姚辰启道,“姚卿你所犯何罪?说给朕听听……!”

那姚辰启四十来岁的模样,一脸的黝黑,那双原本颇为狡黠的眼睛此时充满了惶惧之色。他原是户部左shì郎,后经丞相傅齐轩鼎立举荐下,才调为江南东路和江南西路这两路总督。虽然是正二品平阶调动,可一个在朝中,一个在地方,这其中的差异却有天地之别。

朝中且不说皇帝和那些正一品文武大员了,便是那品阶只有三品的九寺九卿,他也不敢轻易招惹,那些个老头子都是人精,又是前朝的老臣,便是皇帝有时也要谦让他们。况且如今这京城中还有一位身居四品便敢去招惹一品都统的许言,真是龙潭虎穴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而在地方上,这总督便是天一般的存在了,虽然以前有御史的监察,如今又有疏密院监察处的官员,可总好过在京城战战兢兢地过活太多!

姚辰启趴伏在地面上,浑身瑟瑟抖,他这两江总督的位置坐了好不到两年,眼看是要不保了。

“臣身为两江总督,在九江府百姓面临生死存亡之刻,却没能与百姓风雨同行,臣愧对陛下,愧对治下的百姓!”那姚辰启颤声道。

“唔!”楚棣不见喜怒地点了点头,转向姚辰启身旁的杜名礼问道:“杜卿呢?可有什么要说的?”

“陛下,臣亦有罪,臣不应该听从姚总督的劝阻,只顾着洪州城(今南昌)的水患,抛下九江府的百姓,臣应该早日便赶至九江府,与大堤上抗洪的将士奋战在一起,与撤离的百姓携手在一起!”那杜名礼痛声高呼着,却毫不留情地把姚辰启给出卖了。

姚辰启胆颤心惊地伏在地上,面对杜名礼的出卖却不敢有一丝辩驳,他心中虽然对杜名礼的作为痛恨不已,可眼下如何渡过这关才是最为紧要的。

楚棣闻言冷冷一笑,捋须而立,抬脚踢了踢面如土色的姚辰启,长声叹道:“还是洪州城好啊,终日莺歌燕舞、纸醉金迷、逍遥得很哪,连朕都羡慕……!”

“朕的子民在哀嚎痛泣的时候,你们却烟花柳巷、把手寻欢;朕的将士在浴血抗洪的时候,你们却清风明月、对酒当歌,好啊……朕这太平盛世多亏了你们这般亲力亲为的颂扬。”楚棣嘲笑着说道,却毫无预兆地抬脚便把匍匐在地上的姚辰启狠狠地踹倒在了地上,猛然怒喝道:“来人,把这二人押下去,待朕回京之后,打入天牢,再行落!”

四位虎背熊腰的禁卫便从一旁走了上来,一把拽起吓得魂不附体的姚辰启和已经昏厥过去的杜名礼,架着便拖出了堂外。

跟着姚杜二人跪在大堂内的众位江南西路的官员,已经吓得胆颤心惊,面无人色的伏在地上,颤颤抖。

楚棣眯着眼冷冷地打量着这些官员,开口道:“除了九江府知府张绅,诸位这渎职之罪可当得?”

堂内鸦雀无声,无人敢回应。

楚棣朝立在一便的童兴招了招手道:“传朕旨意,今日堂内所属官员,除九江府知府外,其余人等皆官降一级,罚俸半年,留职察看,以儆效尤!”

“奴才领旨!”童兴躬身退后,漠然地望着这些表面惶恐内心却庆幸不已的官员。

“滚吧……!”楚棣厌恶地看了他们一眼,说道,“都给朕滚到长江大堤上去,什么时候洪水退干净了,什么时候再回洪州城去。”

“谢陛下……!”众人高呼一声,快退出大堂,却各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楚棣待众人退净,便转向神情悲戚的楚楠,面目复杂地望着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楚楠却是坦然而起,跟着跪倒在地愧疚道:“陛下,臣弟有负陛下所托,臣弟愧对陛下,愧对子均兄,请陛下赐罪!”

楚棣无力地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楚楠身边,亲自把他扶了起来,怅然道:“朕这一路上在心里不知骂了你多少遍,可朕到了九江府之后,却是不想再骂了,朕知道你虽然有所疏忽了,却也怪那孩子xìng子太过执拗了,像啊……真是太像了……!”

“陛下……!”楚棣这番话却是比怒叱还要让楚楠难受,强硬如楚楠,也忍不住眼中泪花闪动。楚棣后面的话,他便是听不明白,也无心去理会了。

许言的身世楚棣和许腾却是一直瞒着他,就是怕他心直口快,不知道何时便给吐露了出来。

“走……随朕去你营,将士们劳累多日,朕要亲自去探望一番!”楚棣说着紧紧拉起楚楠的手,便一同走出了大堂,往行宫外走去……

入夜,那鄱阳湖中的是山是岛的大孤山中,那间屋的油灯再次点了起来,那一身青衣的妙龄女子如时走进了屋的里间,缓缓地关上房门。

她缓缓地走到g边坐下,仔细地端详着眼前这位依旧沉睡中的男子,心中对他的好奇与日俱增,他究竟是何身份,为何会受了这么重的伤,又为何昏迷至此……?

竟是连平日里料理菜圃时的那份恬静也偶然会被这个念头打扰。她自双亲死得早,xìng子有些自闭,或是童年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惨痛记忆,不愿与人说话,便是和这么多年来一直跟随着她的丫鬟莲儿,也是极少说话。

说话在她看来只是为了应付别人的询问,在她的心中反而是和山上的这些花草、菜苗相处得要来得亲切些,什么都不用说,可好像它们什么都知道。

g榻上这个男子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走进她生活中的男子,而且这个男子和那些她种在园圃里的花木一样,看不见她,也不会和她说话。

给他施针,便像给那些绿苗拔草浇水一般,简单而快乐。

她嘴角慢慢地浮起了丝笑意,抬手掀去他身上的被单,缓缓地退去他的亵kù……,便是每夜这一出,让她心中颇为纠结,那看不得的地方,却还要用手去触摸。

银针刺下,她便心无旁骛地捻动起来。果然,他体内的真气一直如蚕吐丝一般,缓慢地在他破损的经脉处修复着,今夜只要再给他施针一次,明日他的经脉破损处便能初步愈合了。

当她把最后一根银针拔出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比昨夜又多耗费了半个时辰。

她疲惫地拿起毛巾擦了一把脸,瘫靠在g边,大口地喘着气。斜眼看到那男子一身的汗腻,才想起他自从被救下之后,如今已有六天了,却一直没有清洗。

她这般想着,便自然而然地拿起毛巾为那男子仔细地擦拭起来……。

等她做完这一切,却已经是深夜了,可她丝毫没有困意。俯身端着铜盆刚想走出里间,却无意间看到了摆在窗前的那架瑶琴。

那是她父亲留给她的遗物,对她来说,除了父亲的那几本医书,便是这架瑶琴最为珍贵了。她看到这架瑶琴,便想起了父亲时候手把手教她抚琴的情景,心中一热,便放下铜盆,行到那置放瑶琴的木案后,抬起双手浮在琴弦上,缓缓的拨动起来……

琴声渐起,她的手法有些生涩,音色微显嘈,曲调断断续续,她的技艺实为一般,堪堪入耳。可此时她已经完全沉浸其中,手中撩拨的分明不是琴弦,而是她童年时的回忆……

“嫦儿……!”g榻上的男子好似梦呓般,轻呼了一声。

那青衣少女一惊,有些忐忑地微微侧过身来,却现那男子依然昏迷着,可那一声分明是从他嘴中呼唤而出。

嫦儿?这应是他对一名女子的昵称。

青衣女子默默地走到那男子的身边,那双星眸愈加好奇地打量着他,他终于有转醒的迹象了吗?好似是感知到了自己的琴声,他对音律有与众不同的感触吗?

青衣女子思量着,这名男子与之前她所医治的百姓截然不同,无论她施针深浅他都不会喊上一句痛,他就一直睡着,睡得那么安静,那么迷人,让人忍不住就像躲进他的怀里,随他一同入梦。

她也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抚琴下去,如果他醒了,会是这样静静地躺着,还是会很快便离去?她一想到此心中便浮起一层淡淡的惆怅,那种感觉便如同那些她悉心料理的花儿败去,草儿枯萎了一般。

她终究还是荡回瑶琴之后,轻轻地拨动开来。

她虽医术精湛却心思单纯,不谙世事,她简单地喜欢一些美好平静的事物,显然g榻上的这个男子便是如此,俊朗清秀的面貌,而且从来不会出言问她,所以她想把他留下。可她也知道这不是花草,这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他有家人在等待着他,有他口中的那位嫦儿在等待着他……,他只是一位她的病人而已,所以她还是想着他能早日醒来。

琴声在夜色中一层层蔓延而去,而g榻上的男子似乎真的能感知到音律的变化,口中不时的呼唤着,或是母亲、或是嫦儿,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浮上他的额头。

那青衣女子一脸安详地坐在窗前,对身后的呼唤声充耳不闻,只有琴声依旧……

第五十三章 终显许言踪

第五十三章终显许言踪

彭泽县,长江大堤上。

天色有些阴霾,虽然空中没有多厚的云层,却让人感觉非常的压抑,江风裹着热气迎面吹来,湿绵绵的,让人很不舒服。

虽然这雨水已经停了有六日,中间有几日甚至还出了太阳,可长江的水位一直降得很缓慢,只是因为上游的区域雨水时降时歇,让人好不着恼。

此时的江堤上缓缓并肩走来两位中年男子,其中一位身穿明黄长袍,腰别欲带,一头黑灰的长拢在背后随着江风肆意地飘散着,此人面目威严,却不乏亲和之色,龙行虎步之间自有一股久为上位者的气势,却是楚国皇帝楚棣。

而走在楚棣身边那位自然便是他的胞弟容王楚楠了。

他们兄弟二人一边行来,一边不低声地交谈着,直到那一处好似新砌而成的江堤上,才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站在江堤上,眼望那一片浑黄呼啸而去的江水。

而跟随他们而来的百来个皇家禁卫顿时散到两边,高度戒备着四周,不敢有丝毫懈怠。

“皇兄,咱们脚下便是那日许言被江水冲走的决口处!”楚楠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抬脚轻轻地踮了踮,说道:“那日,此处决了一个十丈开外的口子,北军的将士按之前许言所授的方法立不起人墙,许言赶到之后,带着他一名属下便跃入了水中,如此才算把人墙给立了起来!皇兄,此次这彭泽县的大堤上,若是没了他,恐怕这江南西路早成一片汪洋了!”

楚棣黯然地地点了点头,俯身蹲下,伸手使劲地扣出了一掊沙土,放在鼻尖深深地一嗅,好似如此能闻到许言身上的一丝气息一般,“朕不信他便这样走了,上天既然把他赐还给了朕,如何会再把他带走!”

说着,楚棣扬开手中的沙土,轻轻地拍了拍手掌,走到楚楠的身边,似是问自己又似问他道,“已经过去七天了,这没有消息是不是就是最好的消息?”

楚楠愣了愣,跟着点了点头,楚棣的表现有些出乎他意料。在他以为楚棣只是欣赏许腾的这个儿子,想要委以重任,可如今看来他对许言的感情,却不是君臣之间那么简单。

“此子却是我楚国百年难得一见的俊才,翠微阁火烧梁太子,灵隐寺外单骑救驾,御花园琴箫合公主,疏密院一喝困龙骧,凤山门一曲退龙祺,如今便是连这京城说书人口中的演绎也传到了军中!”楚楠忍不住笑道。他笑自然不是质疑说书人说的这些,而是想起了自己那日和许言在府中的那番谈话。

“如何是演绎?”楚棣浓眉一皱,却是误会,微微有些不满地挥手道,“朕告诉你,这每一件都是确有其事。”

“你知道,他到临安赈灾之前的那夜,在御书房是和朕怎么说的吗?”楚棣抬眼望着正欲解释的楚楠,却不待他相问,正色道,“他说他是朕手中的剑,替朕斩尽这世间的魑魅魍魉,行朕不行之事,行朕不愿之事,行朕不忍之事;他要让疏密院做我大楚的脊梁,风雨阻亦不弯曲,雷霆轰亦不弯曲,天地合亦不弯曲……!”

楚棣一字不漏地把许言这番话说给楚楠,想起许言当初说出这番话时那一脸决然的模样,心中悲痛着亦欢喜着,那紧皱的眉宇间,渐渐地浮起浓浓的亲昵之色。

楚楠满脸震惊之色地望着楚棣,这番话真的是许言说的吗?他年不过十八,却是如此准确地把握住楚棣的心思,着实有些让人惊疑。

“吃惊了吧?”楚棣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弟弟,微微一笑道,“朕当初听完他这番话,心中的震惊亦不在你之下!”

楚楠自失地摇了摇头,笑道:“子均兄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楚棣闻言,不置可否地望着江面,各番滋味涌向心头。

楚楠见楚棣面露忧郁之色,正想出言宽慰他几句,却见慕容格一脸喜色地冲过禁卫,朝他们飞奔过来。

楚棣此时听到把急促地脚步声,转过身来,见慕容格那满脸的喜色,心中微动,不等慕容格跪下,便一把拉住他,急声问道:“可是许言有消息了?”

慕容格心中虽然jī动难捺,可在皇帝和容王面前不失了臣下的仪体,敛起脸上的笑意正色道:“陛下,王爷,昨日从湖口县传来消息,一些回到家中的百姓说起,他们在山中避难之时,见过有一人身穿白衣伏在木桩上,顺着从彭泽而来的洪水漂过山脚,一直往鄱阳湖而去……,这一定便是我家大人了……!”

“哈哈……!”楚棣闻言,放声长笑,眼角泪花闪动,“朕就知道,朕的……朕的女婿不会这般轻易撇下朕!”楚棣喜极之际,几乎便要说出了那儿子两个字。

楚楠闻言亦是大喜,一把紧紧地抓紧慕容格,一遍又一遍的确认着,眼中的热泪再也抑制不住,倾泻而下。这些日子,他一直强忍着内心的悲痛,不让旁人知晓,眼看时间已经过了七日,心中愈加绝望之时,却突然听到许言的消息,由悲到喜,却是再也控不住自己的情绪,喜极而泣。

虽说,此人并非一定就是许言,可一身白衣几乎便是许言的标志,又是从彭泽而来,在楚棣等人的心中以为定是许言无疑。

“七弟,你加派人手到湖口县,给朕在湖口县和附近的鄱阳湖中一个角落一个角落地去找!”楚棣深呼了几口气,勉强按捺住内心的jī荡,振声道。

“皇兄放心,臣弟这就是安排人马!”楚楠高声应下,带着慕容格飞奔而去。

“言儿……真的是你吗?”楚棣别着手站在堤沿,任那江水扑打在自己的身上,心中默默地问着……

“言儿……,言儿,你该醒醒了!”黑暗中,许夫人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许言的身边,抬起她的手不停地抚摸着许言的脸,焦急地唤道。

“母亲……!”许言猛然醒来,一把便抓住许夫人的手,泫然道,“母亲,孩儿想你想得好苦啊……!”

“娘知道了,娘这不是来看你了吗?”许夫人一脸慈爱地望着许言,抬手替许言理了理头笑道,“娘的言儿长大了,会疼人了,你的嫦儿娘看过了,娘中意得紧呢!”

许言羞涩地靠在许夫人的怀里,满足地笑着。

“言儿,娘问你件事!”许夫人搂着许言,轻声地问道,“娘走后,你父亲可是又有相好的了?”

许言忙从许夫人的怀里坐了起来,急声道:“娘,你都听谁说的?这如何可能,父亲不是这样人!”

“为娘都看见了,那女子夜夜都守在你父亲旁边!”许夫人说着,神色一黯,哽声道,“那女子便是逼死为娘的伍若彤是不是?”

“母亲,您误会了,师姑只是自觉罪孽深重,这才守望着父亲,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许言安慰道。

谁知许夫人徒然变色,恨声道:“连你也骗娘吗?你都忘记娘是如何死的吗……?”许夫人说着一把推开许言嘶声喊道:“你这逆子,你不念着为娘,却还要你父亲把那贱人留在府中,娘恨啊……!”说着,疾步遁入黑暗中。

“娘……!”许言悲呼着,他想追上去,可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

许夫人的身影刚一消失,一身桃红长裙的虚洛嫦轻身从幽暗中走了出来。

“嫦儿……?”许言抹去眼中的泪水,惊喜地喊道。

“言哥……!”虚洛嫦飘洒着幽怨的泪水,迈着碎步一把就扑进许言的怀中,“言哥,你把嫦儿给忘了吗?为何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怎么会呢?”许言幸福地环抱着虚洛嫦,疼惜地笑道,“九江府这边连大水,我不是走不开么,你怎么来了?”

“你不想我来吗?”虚洛嫦抬眼凝望着许言,“你可是有事瞒着我?”

“嫦儿,你想多了!”许言心中一慌,笑着掩饰道,“我有何事要瞒着你?”

虚洛嫦黛眉微皱,红着眼从许言的怀中挣脱了出来,怨道:“那我问你,那夜你和那名女子在千佛林的湖里都做了什么?你们那般缠绵,你心中可还有我?”

“嫦儿,你听我说……我是身不由己……!”许急下便又想抱住虚洛嫦,可虚洛嫦凭空一闪,躲到了旁边。

“你别碰我……!”虚洛嫦尖叫道,“我恶心……!”说着,虚洛嫦泪奔而去。

“嫦儿……!”许言声泪俱下呼唤着,跟着跑了出去泣声道,“你相信我……,嫦儿……!”可无论他如何追赶,明明抓着她的手,却总是追不上她。

虚洛嫦跑到一处悬崖边上,回头对许言嘶声喊道:“许言,我恨你……!”说完纵身跃下山崖,便化作一道红光,消失了……

“嫦儿……,嫦儿……!”许言猛然睁开眼睛,大口地喘着气,这才觉是自己的一个梦,却依然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闭着眼连着咽了好几口唾沫,才缓过气来。

此时却突然感觉自己的另一只手微微扩动,忙睁开眼侧过脸望去,却见一身着青衣的清丽柔美女子映着昏黄的灯光坐在g边愕然地望着他,而他的另一手正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许言如同触电了一般,忙抽回自己的手,拍了拍颇为昏沉的额头,这才挣扎着从g上坐了起来,靠身后那隔在墙壁的木板上,仔细地回忆着之前生的一切。

那日许言确实被洪水给卷走了,没入水中后,却碰到身后钉在水中的木桩,当时那最后残留的那一丝意识和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伸手便抱住那根木桩,而那时郁结在他膻中的真气已经炸入四肢,手掌中的真气不得他的控制便要从掌心中喷涌而出,却碰上了那根木桩,那根木桩应声便断在了他的怀中……

如此被冲出一段距离后,便被那段木桩给托到水面上来,洪浪翻滚间,却是让刚反应过来的谭思扬等人寻他不得。

他凭着手指间的余力本能地扣住木桩,便随着洪流一直漂向了湖口县,最后来到了鄱阳湖那大孤山的附近,被这青衣女子现,这才把他救上山中。

许言闭目沉思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睛,看见到青衣女子依旧坐在g边望着他,忙拱手致歉道:“在下许言,刚才失礼之处,还望姑娘勿怪!”

那青衣女子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抬手端起旁边的一碗米浆递到许言的面前。

许言微微一愣,接过后询问道:“敢问,可是姑娘你救了在下?”

那青衣女子黛眉微蹙,好似对什么有些不满一般,轻轻地点了点头,便也不再理会许言,抬身走出了房间。

许言有些莫名地望着这青衣女子离去,心中嘀咕着:难道此女是个哑巴?

许言虽然他自己不知道知道睡了多久,醒来后胸口的疼痛已经丝毫不在,肋间的伤口也恢复了许多,只是觉得四肢僵麻,把那米浆放在g走动走动,却见那青衣女子手拿一个精致丝袋返身又回到了屋内。

她见许言正翻身想要下g,终于开口道:“躺下!”言语简洁,不带一丝情感,却不容许言拒绝一般。

许言望着她那清澈无暇的双眼,心中竟然丝毫没有违抗的意思,又重新躺倒在了bsp;那青衣少女待许言躺下后,淡漠地坐在一边,抬手从丝袋中拈出一根不同于往日的银针,移到许言的胸口,对着那膻中穴轻轻地刺了下去……

许言只觉膻中穴微微刺痛,跟着一股真气如清流一般缓慢地淌入穴中。那膻中穴本是人体最为重要的穴道之若是重击之下可让人内气漫散、神志不清。许言虽然不知道这青衣女子意欲何为,可他对这青衣女子这般作为,毫无抵触,只是闭目凝神,感受着膻中那微妙的变化……

那随着银针没入膻中穴的真气渐渐的凝聚一团,只见那青衣女子一声轻嘤,穴中的那团真气好似人的心脏一般,竟然有节奏地扩收起来……

第五十四章 空谷幽兰志

第五十四章空谷幽兰志

许言惊讶地睁开眼望着那清目微合一脸凝重之色的青衣女子,却不敢作声,想起自己最近每每运气之时,这膻中处的刺痛,他心中已经隐隐明白她的用意。

凝集在膻中穴的真气依然富有节奏地律动着,扩展之时爆强劲,如那四面翻涌而去的潮水撞击在经脉之上,收缩之时却绵软缓慢,又如涓涓细流润物而去。

许言只觉胸口处一片舒适,那郁结在膻中的滞气也被那股真气吸收融合,跟着连有些昏沉的脑袋跟着也清明起来。

而此时那青衣女子,却是面露苦色,秀眉紧紧地绞在一起,乌黑的睫毛剧烈地抖动着,白皙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毫无疑问,此刻已到关键之时,这青衣女子的内力消耗极大,渐有不支之势。

突然,那青衣女子一声清喝,许言顿觉胸口一阵鼓胀,膻中穴的那股真气猛然间涨起两倍有余,憋得他几欲不能呼吸,忍不住便想狂吼一声,把那股真气给喷出来。

“忍住……!”那青衣少女好似感知到了许言的心思,忙出言制止道。

许言痛苦地屏住呼吸,死力地支撑着,正当再也坚持不住之时,那股真气突然间好似无形中为人所引导,迅地四散开去,没入许言体内经脉各处。

痛苦过后,便是一阵说不出的舒爽,许言长长的抒了一口气,待那青衣女子拔除银针之后,神清气爽地坐了起来,对着她深深一礼,言道:“多谢姑娘施救之恩,许言感jī不尽!”

那青衣女子疲惫不堪地撑坐在g边,她的体力已经透支到极致了,今夜这一针却是比起以往数针还要辛苦。

之前是修复许言的经脉,而今夜却是帮许言拓宽膻中穴处的经脉,难度和消耗可想而知!那青衣女子给许言施针了几日之后,便觉了许言脉络的问题。

其实许言的脉络也没什么问题,只是他修习《泣yín萧诀》进展的度太快了,功力大增之后,稍一运气,真气就从丹田喷涌而出,原本的经脉承载有限,特别是在膻中处,那是任脉连接足太阴、少阴,手太阳、少阳的部位。

真气淤结在膻中处,如此他的胸口才会那般疼痛。而那青衣少女前几日施针之时渐渐地现了此处淤结的真气,才知道许言是为何所伤,如此才有了今日一针。

而之前最后真气散尽之时,她如有余力,却是应该缓缓地牵引散去,可最后实在是气力不济了,如果强行控制,她自己却是要倒下了。

那青衣少女无力地摇了摇头,抬手示意许言继续躺下,檀口微张道:“休息吧!”便从g边挣扎着站了起来,走出了房门。

许言默默地躺在g上,想起之前做的那个噩梦,不禁身上泛起了一阵寒意,胡思想间,便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翌日早晨,霞光初映在这一片郁郁葱葱的山中,凉风从湖面中一阵阵地渡来,令人神宁体舒,心情愉悦。

那莲儿不知道从山中的那个旮旯里钻了出来,手里挎着一个竹篮子,跑着赶回那间屋,见那青衣女子蹲在苗圃间,正用一把铲子翻着土,便跑到她旁边,喘着气道:“姐,今日湖面上好是奇怪,来来往往好多船只,不知在做些什么!”

那青衣少女好像有些和许言一样的偏爱,数日间这衣裙换来换去,便都还是这身青色。她对自己这个丫鬟这般咋咋呼呼的表现,早已习以为常,依旧默默地翻着土。

“姐,奴婢估摸着他们好似在找寻什么东西……!”莲儿说着,突然相似想到什么,顿时长大了嘴巴问道,“他们该不会就是在找屋里的那位公子吧?”

那青衣女子闻言微微一愣,抬起头来欲言又止地看了莲儿一眼,复又低下头去,却又好似生怕莲儿再追问,便出言道:“明日等他走时,自然便知晓了!”

“啊……!”那莲儿闻言更惊道,“他的伤这么快就好了?姐,你的医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那莲儿见自家姐丝毫不为所动,却也不着恼,笑眯眯地把那竹篮子伸到她的面前说道:“姐,你看,这么多山菌,今日那许公子可是有口福了!”

那青衣女子抬手把那竹篮子轻轻地推开,看也不看一眼,依旧拨弄着她手中的铲子。

莲儿见此,微微撅着嘴巴,无奈地望了她一眼,便提着篮子径自走回了屋里。刚走进外屋,便见许言穿着那件已被清洗过、却有些破旧的白衫从里屋走了出来。

“公子,你醒了?”莲儿一脸欢喜地迎了上来,又是拎起手中的竹篮摆到许言的身前,笑道,“今日中午有菌汤喝,让你看看我煲汤的手艺!”

许言和煦地笑望着眼前这个有些调皮的丫头,伸手从篮子里挑起了一根,仔细地看了看,取笑道:“不会是有毒的吧?”

“呸,呸,呸……!”那莲儿嗔怒道,“我跟随姐行医采药这么多年,会连这都分辨不出?”那莲儿说着也不理许言,走到一边把竹篮子里的山菌都倒在一个木桶里,然后瞪了许言一眼,便走出门外清洗去了。

许言苦笑着摇了摇头,人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丫头,可如今这主仆二人xìng格迥异,一个难得开口,一个嘴却这般伶俐,真是怪异得很。

许言施施然地走到屋外,看见那青衣女子正在苗圃间翻土,知道她不喜言语,便也不去打扰,径自走到一边,仔细地打量着周围。

这屋所处的位置极好周绿树环绕,山花烂漫,一涧不知从何而来的溪水绕过屋,灌入了苗圃边上的那洼池,引得山中的鸟雀不时落在旁边饮水,却有一番世外桃源般的幽静,而在屋的右边一条被人踩踏而成的道不知通向何处。

许言见她们各自忙碌,有些惭愧地笑了笑,便顺着那条路,缓缓行了出去。

行在林中,树木却没屋周围那般茂盛,虽是清晨,可已近七月的阳光却有些刺眼,许言慢悠悠地走着,耳边隐隐传来波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心中一奇,便加快了脚步。

等他来到岛边的悬崖附近,阔然开朗间便看到远处那一片烟波飘渺,这才惊觉自己所在居然是大湖中的一座岛。

许言欣喜地走到悬崖边上,望着那横无际涯、波澜壮阔的湖面,胸中豪气顿涌。在右边那目极之处的苍茫间,一片浓绿的芦苇荡横在水天之间,一群白鹤时而结阵飞舞,时而盘旋错落,时而振翅嬉水,时而仰脖鸣唳,唯美之极……

许言沿着悬崖一边远眺着湖中的美景,一边缓步行走着,绕了大半圈,还是没现这出岛的码头,只是感觉着湖面中的船只突然间密集了起来。

许言心中微动,想起凌晨被那端水步入房中的莲儿吵醒之时,许言问她,自己到这已过几日,那丫头说今日已是第八日。

消失了八日……,可想而知容王和慕容格等人该有多焦急。这湖中这么多船只,眼望着多半是水师的战舰,难道这些战舰都是容王派来搜寻自己下落的?

许言这般想着,便再也无心观望,步履匆匆地往那间屋的方向奔去。

可许言在山中转了许久,愣是找不到回去的路,感觉像是陷入了一个无形的阵法之中,如何也找不到出口。许言正焦急间,却听一声隐隐约约地呼唤,却是那莲儿寻他而来了。许言忙高喊一声,循着莲儿的声位跑了过去。

刚一照面,莲儿那丫头便鼓着腮帮子、叉着蛮腰盛气凌人地数落起许言来。

许言又是作揖又是道歉,才把这丫头的火气给压了下去。

“下回可别再跑了,姐在山中布有阵法,你不识阵门,便永远也找不到出口!”莲儿挥着拳头,恐吓道,“今日且饶了你,再有下次,本姑娘可不再给你领路了!”

“多谢莲儿姑娘了……!”许言尴尬地笑着,心中想着,此番便是要走了,如何还会有下次。

“哼……!”莲儿撅着嘴哼了一声,“跟我走吧……!”

许言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跟着莲儿往屋行去。一路上,许言试图从莲儿行走的路径之中窥探这林中布阵的奥秘,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一丝端倪,只能感叹这青衣女子不但医术了得,这奇门遁甲之术亦是非凡啊!

莲儿七绕八弯地带着许言走了好一段路,这才回到屋外的园子里。

那青衣女子依旧蹲在苗圃中,却是什么也没干,只是静静地望着那些刚冒头的绿苗,神态间的那份恬美,让人不禁为之一动。

许言此刻记挂着慕容格等人,虽然明知她会不喜,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向她深深一礼出言道:“姑娘,在下伤势初愈,今日便要告辞了。姑娘的搭救之恩,许言没齿难忘,来日定当报还!”

那青衣女子听闻才缓缓地侧过身来,那双明亮的眼睛深深地凝望着许言,好一会才说道:“今日不行,明日再走!”

这青衣女子实是怪异得很,轻易不言语,开口亦是言简意赅,绝无半点赘言。

“这是为何?”许言惊道,此时他归心热切,却也顾不得会惹怒了她。

那青衣女子抬手指了指许言的胸口处,微微流露一丝恼意,便又转身行到另一畦苗木前,抬手一片一片地擦拭着新叶。

许言愣愣地望着她那副淡漠的神情,不知道该是感jī还是恼怒!许言当然明白她这一指的意味,许言知道她不是天xìng冷漠,她心中明明有一股热情,否则救下许言不说,也不会这般固执地一定要帮他再施针一次。

这只是她不善言辞罢了,或是不屑于言辞,亦或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

许言辩无可辨,人家姑娘一番好意,帮自己稳固扩开的经脉,许言若是再执意离去,却是有些不近清理了。

许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却见原本在身后的莲儿不知道何时离去,居然不见了踪影,便有些抑郁地转回房中,沉身躺在bsp;翻来覆去正不知如何按下心中的燥意,忽然现了那架置于窗前的瑶琴,许言一喜,忙从g上一跃而起,走到窗前,仔细地打量着那架瑶琴。

琴非名琴,却也不乏古韵,略一撩拨,音色圆润饱满,绵长清越,可堪一抚。

许言微微一笑,此时的他之前的焦躁之色已经荡然无存,琴定则心定,心定则曲雅,曲雅则意深矣……

许言净手之后,便气定神闲地坐下,双手扶琴,略微冥想。左手轻起yín式,右手微微托擘,琴音便绵绵舒缓而开,如山风掠过,穿林入涧,辗转其间,渐渐地琴音微微婉转跃起,散音顿出,如随风潜入,眼前豁然开朗,那山谷幽处,一株独兰随风轻摇,却淡定从容,虽处深山,却不为人知也傲然。

琴音依旧圆润亲切,淡雅微含深沉,清新浅带雄浑,音如兰意,傲物如斯。

此时,许言的手势慢慢缭起来,左手接连注撞,势如出云探雾,右手摘轮之势顿出,如云龙摆尾,琴音点点破起,如兰沐雨,迷茫间,犹能傲然独立,急骤时,方显兰心意志;散音化为雨水,终汇成溪,从山间潺潺而过……

散音抹去,滑音悠扬婉转而来,又如山风在起,却是一片清灵,空山新雨后,独见幽兰清新脱俗、一尘不染,笑傲山空。曲中那风水雨打,尤不变色,宠辱自来,我心不惊的意境,却是极合许言的心意。

许言面含笑意,手势微微转缓,泛音渐渐而来,悠扬飘渺,于和缓中渐归平静,如兰之香气馥郁,香飘悠远,亦如君子傲骨清风,令人神往而寻味。

如此一曲《佩兰》悠然而收,只有余音袅袅泛出窗外……

此时,那青衣女子愕然而立,双手伏在花间,美目异彩连连,心似那空山幽兰,摇曳不止……

第五十五章 只为你而来

第五十五章只为你而来

如果说,一个人能把自己之前说出的话给收回来再重新说一遍的话,那么,那青衣女子肯定会把那句话收回,然后说:“今日不行,明日只怕也不行!”,至于要等到什么时候,得她说了算。

她自幼习琴,却总是不得要领,或是天赋钝劣如此,或是未得良师指引。尽管如此,却也聆听过不少名家的琴曲,令她不敢想像的是有人居然能将一首简单的琴曲演化到引人入境的地步,这样绝技只能用出神入化来形容了。

而这个人却是她自己无意中救起的那个青年。

无论如何,这不该来的也来了,算是一场缘分,要走的却是怎么拦也拦不住,更何况以她的xìng情也不会去拦着。

第二日,许言一早醒来便有些迫不及待地走出房门,却见那青衣女子早就已经站在屋门外,好似一直在等着他。

许言轻轻地她身边,故作轻松地施礼道:“姑娘可是在等在下?”

那青衣女子微微侧过身来,神sè微微有些复杂地望了许言一眼,点了点头,正当许言以为她会就此转回,她却开口道:“你的伤势还未痊愈,回去十日之内,不可妄自行气!”

许言微微一愣,原来她也是能好好说上一句话的,许言淡淡一笑,点了点头道:“姑娘的嘱咐,在下定当牢记在心!”

说着,许言抬起头来有些放肆地望着她,犹豫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姑娘的恩情,许言铭记在心,临别之前许言斗胆,敢问姑娘的芳名?”

那青衣女子久未见波澜的脸上有些错愕,讶异地望着许言。

许言一见如此,心中不禁有些后悔,临别之前却还是惹怒人家姑娘,想要报恩就一定要知道她的名字吗?这般思量着,便想出言致歉。

谁知那青衣女子讶异之后,浅浅地看了许言一眼,居然面带羞sè地回道:“薛雯清!”说着,便径自移步前去。

许言含笑望着薛雯清的背影,这姑娘却也没自己想像的那般冷漠,虽然他也隐约知道是那一曲《佩兰》的原因,可总归是一件好事情不是?

许言忙快步跟上,生怕一跟不上她,便又只能在岛中瞎转了!

跟着薛雯清在林中转悠了一阵子,许言正觉得有些迷糊间,他们却已经来到一处悬崖边,那悬崖边凿有近乎垂直的石梯,梯距半丈有余,若是没点功夫还真爬不上来。

而悬崖下隐隐约约有一石xùe,许言和薛雯清刚到,便见那莲儿着一叶小舟从石xùe内划了出来,看到许言和薛雯清,欢快地挥了挥手。

这崖上离水面不高,对许言来说只需几次挪腾便能飘然落在舟中,却不知道他们主仆是否也有许言这样好的身手。

眼见船已到,许言刚想说些什么,却不料那薛雯清先开了口。

“你那膻中xùe处的经脉只是临时为我所拓宽,一年半载之内,你自可无碍,只怕时间长了便又会复发,想要清除此结,你须再把督脉打通,如此任督二脉相连,气血循环之下,方可无虞!”薛雯清说着,凝望了许言一眼,便转身而回,却是连说一句珍重的机会也没留给许言。

许言一直看着她隐如林中,怅然一笑,清啸一声,摘星微步一处,几个起落间便安然沉在那小舟内。

“呀……公子果然好身手!”那莲儿只觉眼见一道白光掠过,那原本还在山崖之上的许言几次呼吸间便已经飘然立于她的面前,便忍不住惊呼道。

许言笑了笑,对莲儿道:“开船吧,莲儿姑娘只需往江中任何一艘船驶去便可!”

“我猜得没错,那些人果然是在寻你的!”莲儿眯着眼一便摇着船,一边笑问道,“公子你是我楚国水师的大官吗?”

这小丫头确实招人欢喜,许言忍不住调笑道:“如果我说我是朝廷缉拿的要犯,你信么?”

“呲……,公子又在戏弄我了!”莲儿跺脚怨道,“哪有罪犯像你这般有好的藏身之处不留,还要自投罗网的?再说公子虽身着简陋,可看着就一身贵气,如何像那通缉的要犯?”

“哈哈……!”许言闻言高声笑道,“莲儿姑娘这般夸奖,却让我有些羞愧了……!”

许言笑着,蓦然回首往山崖上望去,却见那道折身而回青影,正迎风立于崖边,朝这边望来!

许言身形微微一颤,对着那道青影深深地施了一礼……

小舟在莲儿熟练的纵之下,很快便驶到了湖心处,不远处便有一艘水师的战舰划过。那战舰好似也发现了这叶小舟,缓缓地减速,停了下来。

一时间战舰的甲板上围满了水师的官兵,朝小舟这边张望而来,因为他们都看到了那叶小舟的前头,正立着一道白sè的身影,虽然看不清楚那人的面貌,可心中隐隐地感觉着,此人便是他们苦寻不得的那位大人。

许言的目力极好,再靠近着他便看到一位身着黑甲的红脸大汉,一手扶在船栏之上,一手搭在眉间,正极力地往这边望来。

“司马将军……,许言来也……!”许言猛见此人却是司马跈,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纵声高呼道。

“是许大人,是许大人……哈哈……!”司马跈闻言再定睛细看着许言,惊喜间放声大笑,紧跟着便是一掌拍在船栏上,朝身后的士兵们喝道,“兄弟们,列好队伍,迎接许大人……!”

甲板上顿时好一阵欢呼,士兵们在几位队正的指挥下,雀跃着排成两队,却忍不住交头接耳热切地议论着。

司马跈此时已无心再去理会他们,神情jī动地趴在船栏上,有些失态地朝许言挥舞着手臂……

小舟终于渐渐地靠近了战舰,许言笑着又向司马跈挥了挥手,按下内心的喜悦,转身向莲儿说道:“莲儿姑娘,多谢你一路相送,回去告诉你家小姐,她的救命之恩,许言永生难忘,日后你们若是要到京城来,一定要到吏部尚书府,许言扫塌相迎!”

“啊……公子,你这般年轻就是朝廷的尚书大人了?”莲儿惊讶道。

许言笑着摆了摆手,言道:“你想岔了,吏部尚书那是家父,不过我亦在朝中任职!”许言说着,微微上前一步,叮嘱道:“莲儿姑娘好生照料你家小姐,我看得出她是心中悲苦之人,要想让她快乐起来,你只是寻她说话,却还是远远不够的!”

莲儿诧异地望着许言,没想到他这短短两日间便能看穿自家小姐心有郁结,跟着默默地点了点头。

“如此,许言便告辞了,莲儿姑娘保重……!”许言心中微涩,抬手拍了拍莲儿的脑袋,复不赘言,脚尖一点,如大鹏展翅一般飞身而起,转眼便来到了战舰的甲板之上。

“许大人……!”司马跈忍不住便想一把抱住落在身畔的许言,可终究碍于和许言交情不深,生生地忍下,只是jī动地握起许言的手唏嘘道。

“司马将军,辛苦你了!”许言亦是神情振奋,重见司马跈顿觉恍如隔世,好一阵才松开他的手,便对着他和船中的将士深施一礼。

接着返身来到船舷边上,对着那往远处划去的莲儿高声喊道:“莲儿姑娘,告诉你家小姐,定要到京城来……!”

那莲儿停下摇橹,朝他使劲地挥了挥手,呼喊了几声,却是被江风给吹乱,再也听不得……

司马跈见那小舟渐渐远去,便把许言邀到了船舱中。两人坐在舱中,好一阵唏嘘后,许言这才把自己被救养伤的经过和司马跈说了一遍。

司马跈闻罢庆幸不已道:“许大人吉人天相,你这般为民奔波劳碌,甚至不惜己身,老天爷都看着呢!如何忍心就此把许大人带走?”

许言闻言大笑道:“我还以为司马将军一直不善言辞,今日看来,前些日子司马将军是把话都放在肚子里去了!”

司马跈闻言一窘,有些惭愧道:“许大人别见怪,之前我确实对许大人有所误解,不过,经此一事,我知道许大人是条重信守诺的汉子,心怀敬佩,之前种种,还请许大人见谅!”说着便站起来向许言深施一礼。

这军中汉子的耿直,有时让人觉得很可恶,但有时却又可爱得很。

“诶……?司马将军这是为何,只是一句戏言,当不得真,司马将军如此,却是许言的过错了!”许言急忙把他扶了起来,微微有些不安地说道。

“许大人言过了!”司马跈抓起许言的手回道:“司马跈就是敬重许大人这样汉子,许大人的为人当得起某这一拜……!”

“司马将军这番话,却让许言惭愧,若是司马将军不嫌弃,今后你我省了这官场中的繁文缛节,便以兄弟相称,如何?”许言感佩司马跈的诚挚,心中一动,便出言道。

“哈哈……!”司马跈闻言放声笑道,“整合某意,只是怕许大人嫌我是个粗人,有这个心思也不敢唐突!”

“哈哈……!”许言闻言一振,抚掌笑道,“司马将军年长许言几岁,许言今后便唤你一声司马兄!”

“既如此,这个便宜某就吃下了,哈哈!”司马跈笑着复又入座,忽然想起一事,有些羡慕地望着许言道,“兄弟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如今陛下正在九江城等着你的消息呢!”

“什么?”许言闻言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惊讶地望着司马跈,“你是说陛下也来九江城了?”

“正是!”司马跈眯着眼笑道,“说来,为兄还真是羡慕,陛下此次来九江城,不为别的,只为兄弟你啊!”

许言呆呆地望着司马跈,眼中泪花涌动,楚棣此举深深地感动了许言。一国之君能为臣下做到如此,有岂是笼络所能解释的?

“陛下太过抬爱许言了!”许言颤声道,“许言何德何能啊……!”

“诶……?”司马跈却是挥手道,“兄弟切勿妄自菲薄,在为兄看来,兄弟你也当得起陛下亲来这一趟,想我楚国朝堂中人,又有几人能像兄弟这般真正把百姓放在心上的?”

许言含笑摇了摇头,他知道司马跈这不是恭维自己,可他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司马跈想得那般伟大,只是胸有一腔热血而已。

船只渐渐地靠岸了,不用司马跈吩咐,便有士兵牵起拴在岸边的快马,往九江城疾驰而去。

许言和司马跈携手走下甲板,来到了岸上。

知道洪水已经退去,九江的百姓都已经返回家园,许言的心情颇为愉悦,脚步也轻快了许多,贪婪地呼吸着岸边湿地上空气。

“兄弟,快上马!”司马跈坐在马背上,见许言还在草地上溜达,不禁笑了笑,催促道,“切莫让陛下等急了!”

许言留恋地往湖中凝望了一眼,浩浩荡荡的湖面中,那座浮立在湖中的大孤山却是再也看不见了……

许言返身从司马跈的亲卫中接过缰绳,翻身而上,动作潇洒利落,倒也让司马跈侧目不已。

在司马跈亲卫的护送下,许言和司马跈一路往九江驰去,路过一座名唤姑塘的小镇时已近中午,众人在许言的提议下,便到这镇上打尖。

众人找了一家稍显简陋的酒楼,进入之后便几乎把楼下的大厅给挤满了。

那酒楼的掌柜见一下来了几十个客人,是又喜又忧,有这么多客人固然欢喜,却又担心这些官兵吃完饭把这饭钱给抹了。

可开门纳客,总得招呼不是,那掌柜倒有几分眼力劲,腆着笑脸亲自把许言和司马跈送上了楼上唯一的一间雅座,以期到时这两位领头的手下留情。

许言确实是有些饿了,在那大孤山上,不知道薛雯清和莲儿有意折磨他还是怎地,这几日的饭菜总是填不饱许言的肚子。

许言和司马跈刚入座不久,便听到楼下一阵嘈杂声,好似起了什么争执。许言和司马跈生怕下面的护卫和店家起了冲突,便忙走下楼去。

刚到楼口,便见一位三十来岁的汉子带着十几位黑衣人,正被楼下司马跈的亲卫给包围着,双方推推嚷嚷地,眼看事情就要大发了。

许言一见那汉子,却是心中一喜,忙高喊着快步走下……

第五十六章 惊闻盐运事

第五十六章惊闻盐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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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善……!”许言高喊着,从楼梯上快步走了下来。

楼下的众人闻言,顿时停了下来,一脸诧异地望向许言。

“大人……!”那领头的汉子正是被许言派到荆州府的张子善,他见是许言,感慨间便挤出人群,单膝跪道:“属下,参见大人!”

“哈哈……!”许言长笑扶起张子善,他们京城一别已过整月,意外相见自是格外亲热,“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没等张子善回答,司马跈便开始连连喝斥那一群之前还气势汹汹,此时却有些尴尬的亲卫们。那些亲卫也纳闷了,吵来吵去,却原来是疏密院的弟兄,看到他们一身黑衣,怎么就没想到呢。

许言见此,忙把司马跈拉开,说道:“司马兄切勿动怒,应该是误会了!”说着便回身问道,“子善,这是为何?”

张子善有些惭愧道:“属下带着兄弟们进来,看这位大人的属下坐着还算宽敞,便想让他们匀两张桌子给我们,说来说去,便有了口角,此事错在属下,请大人责罚!”

司马跈闻言,不等许言话,抬腿便踢了一脚一位好似他亲卫统领的青年,喝道:“还不快去把桌子腾出来?疏密院的弟兄你们也看不出,眼珠子都抹狗屎了么?”

许言见此,忙向子善使了个眼色,他便拉着怒气未消的司马跈往楼上行去。

张子善心领神会地带着那十几个兄弟,走到那些亲卫身边勾肩搭背的套起近乎来,好似之前那一幕根本未曾生过,一时间楼下大堂内欢声笑语。

好一会,那张子善才从楼下转了上来,许言和司马跈正等着他,许言把双方都相互介绍了一番后,三人才重新落座。

“子善,荆州府那边的江堤情况如何?”许言为张子善满上一杯茶,笑问道。

张子善一路赶来,已经饥渴难耐,一口吞下那杯茶,抹了一把嘴道:“整个荆湖北路的江堤情况都还不错,有几次江堤渗漏,都被北军荆州大营的将士给堵住了。只是这些日子,大雨时落时歇,水位变化甚,北军的将士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好是烦人!”

许言闻言点了点头,对司马跈笑道:“此次长江沿岸的百姓能安然避过这百年难遇的大水,多亏了北军各处的将士用命,坚守在大堤上,否则,后果难以预料啊!”

司马跈笑着摆了摆手道:“北军的将士所穿所食皆是民脂民膏,百姓有难,如何能坐视不理?”

许言笑了笑,侧身问张子善道:“你今日到此,是要去往何处?”

张子善咧嘴笑道:“属下这不就是要去九江城找大人么?谁知在这里碰到大人了!”

许言闻言大乐,手指张子善笑道:“你啊……赶路赶糊涂了吗?从荆湖到此,再往九江城,不是转了一个弯了么?”

张子善习惯地捏了捏鼻子,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一路上许多道路被塌方的岩石堵住,无人清理,属下等人被了堵了几次后,便干脆绕远一些,所以才路过了此地。”

许言这才恍然大悟,自失一笑,问道:“你亲自来九江城找我,可是有要紧的事?”

张子善闻言,有些为难的看着许言,嘴角微微往正喝着茶的司马跈努了努。

许言会其意,笑道:“司马兄是自家兄弟,你有事尽管说来……!”

身在一旁的司马跈放下茶碗,正想起身避嫌,却听许言此言,魁梧的身躯微微一振。这称兄道弟说起来简单,可如果做到兄弟的心窝里去,却是不易了。

许言抬手拍了拍司马跈的肩膀,对张子善道:“说吧,可是院内的事?”

张子善见此,也不矫情,探到许言身边道:“大人可还记得,属下当初前往九江府查看大堤是以何名义出巡的?”

许言被张子善这么一问,脑子一时有些想不过,好一会才猛然想起:“你是说院内得报那盐运署官员勾结商人,枉法开盐引,沿江倒卖帐外的官盐到荆湖之地一事?”

“正是……!”张子善见许言终于想起来,笑着点了点头。

“怎么?此事有眉目了?”许言忙问道。

“恩!”张子善点了点头道,“原本这匿名举报的事,是真是假也很难判断,举报的这运盐的船都是从长江运往荆湖之地,可这些日子江水大涨,船只逆水而上,度极慢,而且自从我楚国和北梁划江而治之后,两国的商船几乎不会再取长江水道,何人敢冒着船中货物被北梁水师劫掠的风险,取道长江运盐?”

张子善顿了顿,看了一眼面露沉思之色的许言继续道:“虽然此事好像于理不合。但属下也不敢怠慢,从九江府开始一路巡堤到荆州府,便特别交代让下面的兄弟注意江中往来的船只,一开始还未有什么察觉,快到荆州府的时候,几位夜间在江堤上巡查的兄弟忽然察觉到一支由十来只大船组成的船队,那几个兄弟暗中跟踪了几天,现这支船队航行极为诡秘,昼伏夜出,所以,属下便派了几个身手利落的兄弟摸上了船队……!”

张子善说着,却是侧脸看了司马跈一眼,欲言又止。

许言见张子善说到关键处却卡壳了,急道:“结果如何?”

张子善一咬牙说道:“船舱里一袋袋整整齐齐叠放着的都是盐,而且那些大船不是普通的商船!”说着眼望司马跈道,“而都是北军水师的战船……!”

“什么……?”许言惊愕地望着张子善,又缓缓地望向司马跈。

司马跈亦是大吃一惊,俯身过来低声问道:“张大人可是确定那些船是我北军水师的战船?”

“如何有假,每艘船上都有北军水师的编号,否则我如何敢这般肯定!”张子善回道。

事情有些严重了,原本还只是盐运署的问题,如今却还牵扯到了北军。这勾结盐运署的商人势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这北军的战船都能使唤得动,难怪敢取道长江,只要避开楚国中人的耳目,对如今梁国的水师却不用什么担心。

许言有些为难地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一桌的饭菜已经上满,可许言却已经无心用饭,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北军,北军……,那是容王的心头肉,自己真要执意查处下去,不管是水师下面的哪位将领,容王的面子上都过不去啊!

“兄弟,为难什么?”此时司马跈却是开口道,“真要是我北军水师的哪个将领勾结jian商、贪赃枉法,王爷绝不会姑息养jian,迁怒于你,你放手查便是了!”

张子善见司马跈都开口了,许言还在犹豫,便有些焦急道:“大人,虽然这查处商人倒卖官盐的事情自有朝廷盐运督察使负责,可此事涉及到盐运署和北军的官员,正是疏密院的职责所在,如司马将军大人所言,容王不会怪罪,大人还犹豫什么?”

许言拧着眉毛,看着张子善和司马跈,咬牙断然道:“如此便查,一查到底,王爷将来知晓了,若是心有怨气,我自去请罪!”

张子善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腹中的饥饿再也忍受不住,也不顾许言和司马跈,端起桌上是饭碗便大口地开动起来。

司马跈见许言依然眉头紧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你无需多虑,我跟随王爷十几年了,知道王爷是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你让人放手查就是!”

许言勉强一笑,和司马跈各自端起米饭,心不在焉地吃着。

三人填饱肚子,精神一振,便一同来到了楼下,见楼下众人正魂成一片的吃喝着,气氛好是热烈,就差没让他们喝酒了!

许言和司马跈相视苦笑,也不理他们,缓缓走到门口等着。

自有张子善去招呼众人,一阵嘈之后,那掌柜终于如释重负地送走众人,躲在柜台后喜不自禁地掂着张子善给他那锭银子。

众人走出酒楼,纷纷上马往九江城赶去。

张子善原本打算立刻返还荆州府,彻查那盐船一事,可许言让他跟着自己先转回九江城。眼看雨季已过,洪水退尽,便要转回京城,他要好好思量一番,再嘱咐张子善。而且张子善那边人手也短缺,他也要挑个合适的人选过去协助张子善把此事办妥了。

众人策马狂奔在通往九江城的官道上,在距离九江城还不到半个时辰的地方,只见前面的官道上,十几骑正飞驰在官道中间迎着众人而来。

司马跈见此,朝后面打了个手势,众人缓缓地减。

许言骑在马背上,抬手遮在眉间,双眼微微一眯,见那领头而来的却是慕容格,心知他得到消息赶来迎接自己,心中一暖,长笑间便策马迎上。

“大人……!”慕容格一见果真是许言身形剧颤,几乎不能坐稳,此时心中的滋味无法明眼,眼含热泪狂挥着手臂向许言高呼道。

而他身边一左一右正是华海和伤愈归队的门g巴,两人亦是一脸的狂喜,嘶声喊着。

“哈哈……!”许言再看慕容格旁边还有华海和门g巴,愈加兴起,连连呼喝而上。

距离十丈开外人骤然勒马停住,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疾步冲到了一处,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热泪滚滚而下。

“卑职就知道……,知道大人福大命大,定然无碍!”华海jī动得一脸横肉绞结在一起,悲喜难辨,哽咽道。

许言感动地拍了拍华海的肩膀,搂着不知是哭是笑的门g巴好一阵唏嘘,言道:“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原是不信的,今日我却是信了,你们才是我死里逃生后最大的福气,哈哈……!”许言说着放声大笑,震得眼眶中的泪水急颤而下……

慕容格抹去眼中的热泪,笑道:“大人才是我们的福气,若是没有大人,我们如何会有今日……!”

许言抬拳便打向慕容格的胸口,笑道:“我就说你被巴子给带坏了吧,这张嘴真是愈的甜腻了!”

“大人……!怎的刚一见面就编排我?”门g巴嘴上不满地嘀咕着,可脸上的笑起的肌肉却快把他的两只铜铃大眼给挤成缝儿了。

许言又是一拳捶在门g巴的胸口,亲热道:“你这黑厮,我不编排你几句,你不难受吗?今日遂了你的愿,省得你这些日子躺在g上憋出的火,没地撒去……!”

“哈哈……!”慕容格和华海闻言挥泪笑起……

司马跈坐在马上,有些眼热地望着高声言笑的许言等人,对身边的张子善问道:“你家大人对自己的属下一直如此的吗?”

张子善闻言笑了笑道:“我家大人至真至诚,对待院内的兄弟毫无上位者颐指气使的架势,故而兄弟们对大人亦是惟命是从,皆效死力!”说着,有些迫不及待地翻身下马,朝许言他们奔去……

司马跈望着张子善的背影,有些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暗道:这身为上位者的威严,能那么轻易就放下的么?如果自己放下,下面的那群兔崽子还不闹翻天了?

领导者的艺术,也许不是他这军中的汉子能自个儿琢磨透的,否则之前酒楼中的那一脚,也不会那般轻易就踹下去了。

九江城,南门口。

穿着一身明黄龙纹长袍的皇帝楚棣,神情淡然地站在华盖之下,可眼光中那股若隐若现的热切,却出卖了此刻内心的喜悦与焦急。

他的身侧站着亦是一身常服的楚楠,这楚楠却是没他的皇帝老哥这般内敛了,不时地翘足望官道上眺望,嘴上嘀咕着什么,焦虑之情溢于言表。而他们的身后,居然整整齐齐地站着一众面色复杂的江南西路官员。

“七弟,稍安勿躁!”楚棣见他这般沉不住气,微微有些不满,出言道。可他心中何尝不是如此,只是他不会表露出来罢了。

终于,官道上扬起一片尘土,马蹄声、呼喝声渐渐而来,很快,那一身白衣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第五十七章 得园塞北风

第五十七章得园塞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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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言一马当先,朝城门口飞驰而来,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城门口那华盖之下,一身明黄长袍的楚棣。此刻他的心情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是jī动,是欢喜,是惶恐,是不安……

他自问自己并未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楚棣这样的排场让他心生感jī之外,更多的还是惶恐,楚棣身后那一众江南西路的官员此时虽都跟着表露出欣喜的模样,可谁知道他们的心里都在念叨着许言什么。

距离城门三十丈开外,许言猛然勒紧缰绳,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许言不等战马前踢落地,飞身而下,疾步奔向楚棣。

待到楚棣跟前,顿时扑到在地,含着满嘴的尘土颤声道:“臣许言,叩见吾皇万岁、万岁、

万万岁……!”

楚棣望着趴伏在自己脚下的许言,望着他背上那从长袍中撕裂开来,在风中摇摆的碎布片,心中涌起一阵阵酸意,眼眶一热,泪水抑制不住地门g了上来。

这是他的亲生儿子,自幼流落在外,回到楚国还没能怎么补偿他,他便为了自己的千秋大业,开始四处奔波劳碌。而他那另两个从就被他抱在怀里的儿子,锦衣欲食般宠爱,不曾受过半点委屈,却是一个懵懵懂懂,不识人间疾苦,一个浑浑噩噩,不知终日所为。

楚棣仰着头,好似对天长叹,却是拼命忍住那将要滑眶而出的泪水。

许言趴在楚棣的脚下,见楚棣久未开言,心中愈加不安之时,却见一双白皙的大手,有力地抓紧他的手臂,把他扶了起来。

“爱卿受苦了……!”楚棣久久地凝望着许言,看着他那清澈的双眼中流露出的不安,心中愈加酸楚,几乎忍不住要把这个受尽磨难的儿子拥入自己的怀中,说不出口的千言万语只能化作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一句刺得他愈加内疚心碎的话。

“臣虽百死,亦不能报答陛下的恩情!”许言低下头,泣道。

楚棣含笑摸了摸他一头凌的长,目光愈见慈爱。如果当初自己不去争这个大位,也许现在和她还有这个儿子,应该能生活得平凡而又快乐吧……

这个念头在楚棣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莫名地一阵苦笑,见许言正怔怔地望着自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随朕进城!”

说着拉起许言的手,从跪伏的官员中间穿过,往城内而去。

傍晚,九江城,皇帝临时行宫书房内。

这书房布置得颇有几分书香之气,楠木制成的书架上放着满满当当的各种典籍,几副意境幽远的水墨古画恰到好处的装饰在墙上,两盆名贵的兰花,一盆摆在书案之上,一盆摆在客椅中间的茶案上。书房内弥漫着上等檀木焚烧后留下的清香,沁人心脾。

此时那书案后的长塌上正坐着已换上一身常服的楚棣,而旁边的两张客椅上,一边坐着楚楠,一边自然便是许言了。

楚棣和楚楠正聚精会神地听着许言自被洪水冲走后,这八天里生的一切,庆幸着许言有这番奇遇,当许言说到大孤山上的那薛雯清和莲儿时,楚棣和楚楠亦为这对怪异的主仆出阵阵笑意。

“这江湖之中,奇人异士颇多,这名叫薛雯清的也算得上一奇女子了!”楚棣捋须笑着,心里却盘算着应该如何回馈这救了自己儿子的女子。

许言和楚楠听闻这“奇女子”三字,相视会心一笑,自然便想起了那天在容王府的一番谈话。

“皇兄,如今雨水已过,洪水也已经退去,朝中国事繁杂,您还是早些回去吧!”如今许言也回来了,楚楠便开口劝道。

“怎么?朕在这九江府才几天,你就嫌朕碍着你了?”楚棣指着楚楠笑道。

楚楠知道楚棣此时心情愉悦,便也顺着他的话笑道:“久不在皇兄身边,这突然间呆了几天,还真有些不习惯!”

楚棣闻言更乐了,腾地一下从长塌上站了起来,走到楚楠和许言的中间,一把抓起他们二人的手笑道:“朕难得外巡一趟,今夜你们陪朕好好喝上几杯,再顺便逛逛九江城,明日便摆驾回京!”

说着,便拉起他们二人走出了书房。

“这九江城内可有上好的酒楼?”楚棣边走边问楚楠道。

“皇兄,这九江城内的酒楼可不能跟京城想必,臣弟这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去哪里的好!”楚楠笑道。

“无妨,只要找个清静一点的地方便可!”楚棣难得恣意一回,此时一手拉着自己的兄弟,一手拉着自己的儿子,心中畅快无比,人也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清静的地方倒是有,那臣弟便自作主张了!”楚楠说着抬手把跟在附近的护卫统领刘德全招到身边,在他耳边轻声地嘱咐了几句。

那刘德全沉应下,带着几个手下快步而去。

楚棣看了看跟着许言而来的慕容格等人说道:“今日朕微服出游,你们就不用再跟来了,都回容王府去吧!”

“陛下!”许言一听急了,这皇帝好了伤疤忘了疼,丝毫不把自己的安全放在心上忙劝道,“此事万万不可!”

楚棣笑着摆摆手道:“不是还有朕的禁卫么,人多了太过招摇,反而不美,朕今天就想和你们好好走走!”

一边的楚楠含笑向许言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这里是他的地盘,楚棣进九江城之后,他便安排两万北军将士分把四门,再上加上还禁卫在侧,安全应该无虞。

许言无奈地摆了摆手,让慕容格等人先行离去。而后他们三人便走出行宫,坐上马车,在禁卫的护送下,往楚楠安排那处酒楼行去。

华灯初上,正是三五知交,举杯邀月之时,可在九江城西原本应该宾客如云的各家酒楼里,如今却显得有些冷清。彭泽大堤涌出的洪水虽然没有淹到九江城,但其周围的一些官道被堵塞,致使这些日子到九江城来的客商少了很多,酒楼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

马车并没有在城西这片密集的酒楼群中停下来,而是一直转向了南面,渐渐地便在一座庄园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早已等候在此的刘德全和一位一身紫衫三十来岁模样的中年忙迎了上来。

楚楠和许言先行下车,然后候在楚棣的车边,一起扶他下车后,众人这才往庄园内行去。

这庄园外面看上去很简单,可里面却占地甚广,刚进大门,迎面而来便是一道青岩砌成的墙面,上书“得园”两个大字,不知道这得字取为何意。

众人绕过石墙,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平坦的草地上,一条人工挖成的河流横亘其间,众人脚下这条鹅卵石路一直铺过这条河流上的一座木质的桥,延伸到远处。

石路两边红灯高挂,如两条红龙逶迤而去,在迷茫的夜色中闪烁着梦幻般的幽光。

“没想到这九江城内,居然有这般!”楚棣走在众人中间,侧脸对楚楠说道,“看来若不是朕说明日要走,你却还不会轻易带朕到此!”

“皇兄说笑了!”楚楠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前几日,臣弟即便是带皇兄过来,皇兄也没这个心思游览,今日至此岂不更好?”

楚棣闻言看正抬眼四处观望的许言一眼,轻松地笑了笑,不禁加快了脚步,往前行去。

众人走过木桥,沿着石道一直往深处行去,待到一丛灌木把石道分为一左一右两条岔路时,那一直引领在前的紫衫中年回头恭敬道:“陛下,您是想往左还是往右?”

“哦……,这其中可有什么讲究?”楚棣顿感新奇,忍不住询问道。

“回禀陛下,这往左一边,布局多用江南特色建筑,而往右,却是以塞外草原的景色为主!”那紫衫中年介绍道,神情微微有些紧张。

楚棣笑了笑,问跟在身后的许言道:“你说,我们走哪一边?”

许言也不矫情,抬手便指向右边道:“这得园内的江南之气再浓,又如何比得过京城,臣以为难得此处有塞北风情,不如前往一试!”说着许言问那紫衫中年道:“不知到了这右边的草原之后,可有胡人的奶酒相迎?”

那紫衫中年闻言微微一愣,轻轻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躬身回道:“回大人,这奶酒庄内倒是有一些,不过都是庄内sī酿,口味却比不得胡人纯正的奶酒!”

许言闻言,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楚棣见许言有些失望的神色,疑问道:“看你这般失落,难道这胡人的奶酒味道比起内6的诸多佳酿还要香醇?”

许言笑了笑,回道:“这奶酒的味道自然比不的诸多佳酿,但却独得一个鲜字,微臣自幼随恩师隐居西胡草原深处,却是习惯了奶酒的口味,想来已经有一年多未曾喝上,一时想起便有些熬不住了,呵呵!”

楚棣听闻心中微微一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我们去看看这塞北的风情到底如何!”

众人这才一路往右而去,虽说是草原风情,可毕竟因为地域的限制,只得其形,这意蕴上却是和真正的塞外草原差远了,可许言还是多少感到一些亲切。

行不太远,便有那烤羊的香味扑鼻而来,眼见一堆篝火燃烧在草地上,篝火处,有着几座偌大胡人所用的毡包,十几位一身胡服少女,恭恭敬敬地颔跪坐在草地上,迎接众人的到来。

“哈哈……!”楚棣见此,忍不住长笑而起,侧身问向许言,“爱卿,你看这草原、毡包、胡女皆有,朕倒是觉得此地已得这塞北草原三分风味,让人不禁想要策马扬鞭,驰骋一番啊……!”说着,便迎向跪地的胡女而去。

许言笑了笑,不置可否,跟着楚棣走了过去。

篝火外,再已置放好胡案,楚棣当仁不让地席地坐上主位,而楚楠和许言则分落两边。

那些个胡女在那紫衫中年的招呼下开始忙碌起来,奉上奶酒和烤羊,再再篝火上架上一口大锅,里面煮着羊碎,一时浓烈香气弥漫而起,引得楚棣连连低呼。

楚棣从未到过草原,自然欣喜异常,待那紫衫中年领着一群热情豪放、衣着暴露的胡女在几位乐师奏起的胡乐声中,跳起极具诱惑的胡舞之时,一向不贪女色的楚棣,豪饮之后也忍不住拉起楚楠和许言眉飞色舞地跟着跳了起来。

许言虽久居草原,却很少下过无当山,更不用说到胡人牧民中体验这些异域风情。所以一时兴起,和楚棣一起跟着这些舞女有些笨拙地跳着,心怀渐开,一时有些恣意忘形。

虽说这奶酒不是正宗的奶酒,可这些舞女却是如假包换的胡女,一个个健美多情,那麦色的皮肤在篝火的映照下,如同涂了一层油脂一般光滑细腻。

众人跟着欢舞了一阵,大汗淋漓,楚楠有些忘情地拥着一位野xìng十足、媚力四色的舞女,双手上下游弋,惹得那舞女一阵阵的娇yín。

楚棣虽没楚楠那般出格,但酒意上涌,却也已经沉迷期间,拥着一位略微羞涩的舞女,贴面摇荡着。

此时那紫衫中年人早已不知所踪,禁卫远远地散在四周,连那些伺候这篝火附近胡女也已经不见,除了这些舞女,便只有他们三人。

许言有些惊诧地望着楚棣他们,楚楠这般作为,许言倒不意外,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楚棣亦能这般流露,而且居然是当着两位臣下的面,和一舞女这般款款摇情。

这君臣之仪已经荡然无存,只有一股越来越烈的暧昧之情,在篝火边萦绕着。

楚国自开国以来,民风开放,这男女之事忌讳甚宽,民间尚且如此,这皇家的子弟便更为豪放,许言自然不会知道,身为皇帝的楚棣和他的兄弟在年轻时这样的事情可没少做。

如今楚棣难得外巡来此,放下诸事,再加上许言安然而归,此情此景之,再加上酒精的麻醉,恍如回到年轻的时候,不免忘形。

夜色愈加浓烈,楚棣和楚楠醉意朦胧间,被那两位舞女给搀扶进了毡包内,只剩许言默默地坐在渐渐熄去的篝火边,仰望着满天的星斗……

第五十八章 半旬相思情

第五十八章半旬相思情

在当今内陆大地,有两个荆州府,一个在北梁,一个却在南楚。原本这两个州府在大徐的时候本为一个州府,后来梁楚两国划江而治,这一个偌大的荆州府也被一分为二。

长江以北的江陵、荆门、钟祥、京山、潜江、洪湖这五县合为梁国的荆州府,而长江以南的松滋、公安、都州、石首四县合为了楚国的荆州府。

当楚国皇帝楚棣带着愉悦的心情入梦的时候;当容王楚楠在毡包内扬鞭再起的时候;当许言对着夜空思念家人的时候,在同一片夜空下,在楚国荆州府治下松滋县的长江大堤之上,正发生着一件诡异却又令人发指的事……

夜sè深沉,天空中飘着毛毛细雨,松滋县北的长江大堤上悄无声息,只有那江水奔涌的声音伴着几声野鸟的鸣唤声,让着有些闷热的夜晚,居然带着几分萧瑟的味道。

原本一直要在江堤上巡查的北军荆州大营的士兵,因为这几日雨势转小,也都在夜间撤回了大营。

黑暗中,在江堤附近的一片小树林里,突然传来一阵阵若隐若现的脚步声,不细听还以为是几只林间的野猪趁夜sè外出觅食。

脚步声越来越杂乱,只见一群两百人左右的蒙面黑衣人,正从林间摸黑而出,奇怪的是他们身上大多携带的不是锋利的刀剑,而是一把把用来挖土的锹镐,往江堤上直冲而去。

这群黑人集聚到江堤上之后,一位领头模样身材精瘦的黑衣人做了几个手势之后,众人分头散开,好似又去寻找些什么东西,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不一会儿,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声极似水鸟叫唤的声音,原本散开的黑衣人飞速地朝那传声的地点集合而去。

一位原本之前来到此处矮小的黑衣人迎上那领头的黑衣人,抬手指了指地下,那双露在面巾之上的黑眼询问地望着那领头的,那一声声的鸟唤却是他发出的信号。

那领头的黑衣人在江堤上来回的仔细的看着,好一会儿朝众人点了点头,连着又做了几个复杂的手势,顿时那重新集合在一起的黑衣人,整齐有序的分列开来,十几人又四散开去,而剩下的开始挥动着手中锹镐往脚下的大堤砸去,一时间江堤上掘土声四响而起,让人闻之毛骨悚然……

他们摸夜而来,竟是为了要掘堤……,这究竟是一群什么人?

而他们脚下这处江堤正是附近这一段江堤中比较破败的一处,挖掘起来明显要省时一些。原来他们之前却是在寻找下手的地方。

一百多人同时挖掘一处堤段,速度可想而知,这江堤决了要再把它垒起来不知有多难,可要把它挖开又不知有多容易,半个时辰后,这群黑衣人已经把一段近五丈的江堤挖到了几乎和江面一般平的位置上,拍卷而来的江水已经一道道涌过那段陷下的江堤。

那领头的黑衣人望着越来越低的江堤,发出一阵阵低声的狞笑,那双细小的眼睛发出一阵阵快意的光芒。

那群黑衣人见江堤已经挖平,便撤到江堤外围,开始把这段江堤给挖薄。

恐怖的声响依旧在江堤上回荡着,已经睡入梦乡的松滋县百姓如何也想不到,一场有预谋的灾难正悄悄降临,死神已经挥舞着他的镰刀盘旋在松滋县的上空。

江堤渐渐的变薄,那领头黑衣人的眼神变得愈加的狰狞狂烈。

在离这段江堤不远的江上,不知为何停泊着一艘渔船,或是那以打渔为生的渔民见江中水位一直不退,便也熬不住生活的压力,冒险到江中捕鱼。

此时一位睡眼惺忪的汉子从船舱里钻了出来,站在甲板上正要解开kù带小解,却被那远处传来的掘土声给惊得清醒了过来,忙定神望去,刹那间便被吓得几乎失足掉入了江中,那汉子忙稳住身形退后了几步,却不料一脚碰到甲板上的鱼篓。

这点声响比起江堤上的掘土声确实是微不足道的,可这领头的黑衣人明显有不弱的修为,耳尖微微一抖,便捕捉到了这一丝轻响,他连忙带着警戒的几人飞奔了过来。

那汉子见三四个黑衣人向这边扑来,情急间便想要桨将船划向江中,可不待他划拨了几下,一只利箭“嗾”的一声破空而来,狠狠地射进的肩胛处,那汉子发出一声鬼唳般的呼叫声,便一头栽进了滚滚的江水之中,那只渔船没有了他的纵,打着转儿,便顺江水而去……

那领头的黑衣人目露凶光地看了看身边的几人,明显对这个意外非常的不满。为何他们之前盘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这只小船,或许是以为渔民暂留在江边的渔船,便没放在心上,可偏偏里面居然还会有人!

那领头的黑衣人终究没有出手惩治他的手下,冷冷的哼了一声,返身飞快地跑回那段堤岸,连连急打了几个手势,催促那些掘堤的手下加快速度。

黑暗中,那汹涌的江水好似一只潜伏已久的嗜血巨兽终于闻到血腥的味道一般,一阵阵地冲击着这段变得薄弱不堪的堤岸。

那段江堤越来越薄,在江水的冲击之下,隐隐有不支的趋势,江堤随时都有可能被翻涌的江水冲垮。

那黑衣领头人见此,知道大功告成,也不再拖沓,打了声尖锐的口哨,便飞身带头往那小树林里遁去。

在这群黑衣人消失不到半个时辰之后,那段岌岌可危的江堤再也承受不住江水的压力,终于从中间骤然炸开,江水从决口处狂泻而出,奔涌着卷向十几里开外的松滋县……

楚历二三七年,七月三日下午。

打着巡查九江大堤名义而离开京城十日的楚棣终于带着许言等人返回了京城杭州。朝中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迎接的场面一时之极。

朝中文武百官是在楚棣离开京城后才知道皇帝出巡,虽然各有腹诽,但无可奈何。

楚棣巡查一番,保那时形势最为严峻的九江大堤不失,九江府治下百姓无一人因洪水而伤亡,却也让朝中文武百官饱含热泪跪伏在官道两边,齐声唱贺。

回到杭州城中,送楚棣进宫之后。许言带着慕容格等人策马狂奔直取许府而去。

回到许府,许言翻身下马,不待府中下人反应过来便直冲后院而去。刚到后花园,便见悦儿提着一只竹篮欢喜着好似要出府。

此时许言飞身而来,猛然间几乎便要撞上那悦儿,吓得悦儿跳入花丛中,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正要开口怨言,却见是自家小姐朝思暮想的许二少爷,惊喜间便一把丢开手中的竹篮,竟也不向许言见礼,跌跌撞撞地往许言的暖阁跑去,嘴里呼喊着:“小姐……公子回来啦!小姐……!”

许言见悦儿那疯癫状,回头望向刚带着华海和蒙巴走进后花园正好目睹了这一幕的慕容格,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疯疯癫癫的丫头?”

蒙巴嘿嘿一笑,走到许言身边道:“大人,您不知道了吧,这喜欢上一个人呐,瞧着哪里都是好的,大人觉得悦儿姑娘疯疯癫癫,可在统领眼里却是俏皮可爱,我说得没错吧,统领?”

说着朝慕容格好一阵挤眉弄眼,逗得许言和华海哈哈大笑。

“滚犊子……!”慕容格有些尴尬地假唬着脸,走上来一脚便轻踹在蒙巴的腿上。

蒙巴假意吃痛高呼,惹得慕容格憋不住地笑了起来,抬起老拳便要揍去。蒙巴绕着华海,连连闪躲,嘴上却不住地嘀咕着一些编排慕容格的话,却是惹得慕容格愈加羞怒。

许言心急着见到虚洛嫦,也不顾他们这般折腾,疾步朝暖阁跑去。

正到暖阁门口,便见自己那望眼欲穿的心上人,泪眼迷蒙地迎了上来,一把钻进他的怀里,低声抽泣起来。

许言在鄱阳府地界那千佛林遇刺一事,自然是辗转落入了虚洛嫦的耳中。虽然知晓许言安然无恙却也把虚洛嫦惊得茶饭不思,日夜为许言担忧。

如今见许言终于回来,惊喜间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埋在许言的怀中,泪水涟涟。

许言内疚地帮虚洛嫦擦去脸上的泪水,轻声道:“我们回屋去……!”

这话怎么听都有点小暧昧,可听在虚洛嫦的心里却是即羞又喜,螓首轻点,才从许言的怀中松开。

两人有些急不可待地走回暖阁,刚关上房门,两人便紧紧地拥在一起,jī烈地亲wěn着。这十几日的相思之情,在这一刻无可抑制地爆发而出。

自从虚洛嫦寻许言到楚国而来,两人之间从未分隔过这么长的时间,虚洛嫦每日在府中翘首期盼着许言,用度日如年形容丝毫不为过。

虚洛嫦忘情地迎合在许言的亲wěn,幸福的泪水一道道划过娇红的脸颊,只有被许言这般狂烈地拥着,她才能真切地感觉到那在心尖上颤舞的愉悦。

许言捧着虚洛嫦的脸,贪婪地亲wěn着,把她流出的泪水一滴一滴都啄入自己的口中,“嫦儿别哭了,你这般,我看着心都碎了!”

虚洛嫦睁开泪眼,迷乱间刚想开口,却又被许言近乎野蛮地wěn住,檀口发出一阵嘤咛,牙关一松,许言的舌头便长探而入,如灵蛇一般便缠绕上她的香舌,肆意地纠缠在一起。

虚洛嫦那连绵而来的yín哦声,jī得许言心中的欲念再也压制不住,双手撩起虚洛嫦外罩的纱裙,探入她光滑细腻的脊背间,痴迷地撩动着。

两人耳鬓厮磨着,呼吸愈加急促着,不知何时虚洛嫦的纱衣已经褪尽,只留一抹粉sè纱围裹在那娇挺圆润的双丘,紧贴在许言的胸口,无声地摩挲着。

许言的身体被欲望疯狂地燃烧着,看见虚洛嫦胸前那一抹粉红,闷喝一声,便一头埋在那贲酥软饱满之间,张口便咬住那抹粉纱,狠狠一扯。

虚洛嫦一阵娇呼,娇躯忍不住一阵急颤,羞得她不敢看向许言这粗鲁的一幕,只能紧紧地搂着许言的脑袋,任他肆意轻薄。

许言这一口,却是没把那抹纱围扯下,只得虚洛嫦那酥胸半露,颠颠颤颤而起。许言心火更盛,紧紧地咬着那纱围,喘着粗气,一遍又一遍地拉扯着。可虚洛嫦胸前的这抹纱围好似故意与为难他一般,任凭许言如何扯动,却愣滑不下来。

虚洛嫦双颊酡红地望着许言那如同孩童般焦急而又笨拙的模样,醉眼嗔了他一眼,忍不住娇笑着扶起许言的脑袋,贴在他的耳边呢喃道:“你这呆子,这般生拉硬拽,好不知羞!”

说着侧脸滑到许言的面前,细滑的鼻尖贴在许言的鼻梁上,轻轻地摩擦着,“后面……,后面有暗扣呢,你解开便可……!”

许言此时已经欲罢不能,听闻虚洛嫦此言,一口含住虚洛嫦的樱唇,双手便探入虚洛嫦背后的纱围内,好一阵拨弄这才解开那几个暗扣。

纱围缓缓滑落而下,挂在虚洛嫦的柔若无骨的蜂腰之上,若一团夏云缭绕在雪山腰畔。

许言的双手却没有就此停下,沿着虚洛嫦丝滑柔腻的背脊,一直探入她那系在腰间的褶裙内,瞬间便攀上虚洛嫦的翘tún,翻来覆去地cuō揉着。

虚洛嫦媚眼如丝地望着已经埋首在自己胸前贪婪shǔn吸着的许言,胸前那如潮而来的炙热jī发起一阵阵似灵魂深处颤抖而起的嘤yín声从喉间绵绵而出。

腰间那粉sè的褶裙和那道纱围渐渐被许言退去,如一滩春水铺摊在地上。虚洛嫦只觉双腿微微一凉,本能地把双腿紧紧地交叠在一起,瑟瑟颤抖着。

此时的虚洛嫦除了最后围在腹间那一块遮羞亵kù,浑身再无寸缕遮掩,如白欲打磨而成的娇体便这般呈现而出,映着窗外洒进来的阳光,散发出无与伦比圣洁的光芒。

虚洛嫦此刻已经无法再拒绝许言,体内如春草疯长而起的欲念漫向了她的周身,荡得她全身瘫软无力,只能紧紧地搂着许言,一声声yín唤着许言的名字……

第五十九章 我心实恨之

第五十九章我心实恨之

此时的后花园内,慕容格坐在石道边的石凳上,瞪着一脸嬉笑却又偶露无辜状的蒙巴,有些苦笑不能。

蒙巴挨了几记慕容格的老拳,却丝毫不知收敛,好似存心要把慕容格给激怒了一般。可他心里知道眼前的慕容格已不是当初慕容格,兄弟间的这些玩笑话他吃得起。

这时,悦儿却走进了这后花园中,刚才她一时忘形,不知道把那竹篮给扔到哪里了,这番才转回后花园寻找。一进后花园便看到慕容格等人,欣喜间便停下脚步,望着慕容格。

“哎哟喂……,正主来咯!海子,咱该撤了!”蒙巴见悦儿走进花园,忙朝慕容格挤了几个眼sè,拉起华海道,“大人今天不会出门了,咱喝酒去……!”

“哎……你们别走啊!”慕容格此时也看见了悦儿,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瞅了悦儿一眼,嘴上假意地挽留着让蒙巴和华海别走,心里却乐呵呵的。

“啊,这个可以不走吗?”蒙巴揶揄道,“统领,那我们可真留下了啊!”

“滚……!”慕容格旧怨未去,新恨徒生,抬脚便又踹向蒙巴。

蒙巴嘿嘿一笑,轻巧地躲开,拉起华海便往府门而去。

慕容格有些慌乱地望着一步一步走进悦儿,硬着头皮迎了上去轻声说道:“你怎么来了?”

悦儿嗔了慕容格一眼,微微羞涩道:“我要上街,你陪我去么?”

慕容格微微一愣,他这刚回来,连老母亲都没去拜见便又出去了,望着悦儿那期盼的眼神,慕容格不忍拒绝,点了点头。

悦儿雀跃而起,拾起掉落在一旁的竹篮便拉起慕容格往外而去。

慕容格没想到悦儿突然有这般大胆的举动,被悦儿这般拉着,有些心虚地四周观望着,生怕被人看到。

谁知早已散步于此、躲在一丛花木边上的一直昏昏欲睡的慕容老夫人,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面无表情地望着慕容格离去的背影,不知是喜是怒……

暖阁内,许言和虚洛嫦依旧缠绵着,两具近乎赤露ǒ的身体滚烫地拥在一起,却是不知何时已经从外间来到了卧室之内。

许言执着地埋首于虚洛嫦的胸间,那对晶莹丰硕的双峰让他爱不释口,反复地添舐着。双手在虚洛嫦那如绸缎般丝滑的肌肤上,上下撩动着,激起虚洛嫦一阵阵娇yín。

两人忘情地投身在爱欲的长河中,痴迷中猛然倒在了床榻之间。

许言终于从虚洛嫦的胸中抬了起来,望着闭目不敢与他对视的虚洛嫦,温柔地笑着。

虚洛嫦沉迷在一层层快意的浪潮之中,脑海中的清明一点点地被欲望吞噬,那尤被白丝亵裤遮掩的双腿间,一阵阵湿意酸麻地涌来,让她控制不住地拧绞着,摩挲着……

许言双手攀住虚洛嫦的那对丰盈动人的欲兔,一头贴在她的平坦柔滑的腹间亲吻着,那从少女私密处散发而来的幽香,牵引着许言一路往下,当许言一口咬住虚洛嫦腰间那亵裤的细带,把它抽散的时候。虚洛嫦艰难地伸手按住许言的脑袋,轻轻地转过身趴伏在床塌上,睁开眼说道:“言哥,过来抱抱我……!”

许言喘了几口气,晃了晃被欲望塞满的脑袋,抬手便往轻拍了一把虚洛嫦那翘挺的欲tún,俯身躺在虚洛嫦的身边,把她抱在怀中。

虚洛嫦低低地娇呼一声,柔情蜜意地嗔了一眼躺下来的许言,亦满心欢喜地黏上许言的胸口,抬首迎着许言火热的双唇吻了上去,妙曼横生的欲体在许言的怀中不安分地扭动着……

许言好不容易把心中的欲念给弹压下去,见虚洛嫦又主动攀附而上,腹间一阵灼烧而起,鼓涨着顶在虚洛嫦的下腹间,双手紧紧地按住虚洛嫦的欲tún,胯间无法抑制地紧贴在虚洛嫦的腹间,一阵阵摩挲着……

虚洛嫦正忘情间,忽觉腹间一团硬物阵阵顶起,格得她有些难受,忍不住伸手想要拨开,刚刚触手许言那处坚挺便猛地想起了什么,如受惊般的小鹿逃了回来,羞意难当地坐起身子来怨了许言一眼,抬手便往许言的胸口捶去,口中嗔嗲着:“你这坏人,坏人……!”

许言苦笑着正想辩解几句,只觉眼前一片白光盈腻,虚洛嫦胸间那对欲兔轻盈地跳跃着,无声地向他召唤着,许言猛然抬起头便一口含住欲峰上那颗粉嫩的欲珠。

虚洛嫦低声一阵轻哦,紧紧地抱着许言,醉眼一片迷蒙。

“嫦儿,我们明日便成婚吧!”许言好一会才抬头附在一脸潮红的虚洛嫦耳边迷醉道。

虚洛嫦扳开许言,望着他那孩童般坚决的神情,忍不住“噗哧”笑了起来,俯首亲了一口许言,呢喃道:“你这呆子,说的什么浑话,嫦儿这般让你轻薄还不知足么?“

许言喘着粗气,无辜地指着虚洛嫦腰间那条白丝亵裤道:“屡次为它所阻,我心实恨之……!”

虚洛嫦闻言掩口好一阵颤笑,恼羞间双手不住地捶打着许言,好一阵才钻入许言的怀中,呓道:“言哥……,你若真想早日娶嫦儿过门,便要早些随我去落霞岛呀!”

“我知道……!”许言拥着虚洛嫦,双手在她光滑的脊背上轻轻地抚摸着,沉yín一会,终于决定道:“现在洪灾已过,过两日你便随我进宫向陛下告假,我们去落霞岛!”

“真的?”虚洛嫦惊喜地抬起头来,一双妙目剪水般地凝望着许言疑道,“你莫不是诓我吧?”

“怎么会呢?”许言伸手刮了刮虚洛嫦的鼻子,笑道,“陛下恩准了,我们即刻便启程赶赴落霞岛,我还真想好好看看这座你生活了十八年的小岛,究竟是什么样的水土,把我的嫦儿养育成这仙女般的模样!”

“又没正形了……!”虚洛嫦嘴上埋怨着许言,心中却是好一阵甜蜜,又有哪一个女孩子不喜欢自己的爱人夸赞自己呢?

“如何没正形了?”许言浓眉微蹙道,“这可是我心里话啊,等以后我也会带你去我恩师隐居的无当山,那无当山辣立于茫茫草原之中,却不为外人所知,真当奇妙得很啊!”

“恩……!”虚洛嫦轻轻地点了点头,眼望窗外夕阳西下,便一手捂住许言的眼睛腻声道,“我要起身了,你快闭上眼睛!”

许言添着嘴不情不愿地咕喃了几句,缓缓闭上眼睛,却依旧偷偷地睁开一条眼缝,看着虚洛嫦捡起地上的衣裙,优雅地扬起天鹅般的脖颈,缓缓地把纱围罩上那双晶莹剔透的酥胸,接着荡了荡如瀑般的黑发,抬手轻轻地伸了个懒腰。

金sè的夕阳温柔地覆盖在她玲珑有致的娇躯上,令她浑身散发出一种如梦如幻的魅力,宛如一朵含露娇艳的晨花,摇曳在夕照之中,无声地魅惑着正睁大着眼睛的许言。

“还没看够么?”虚洛嫦早知许言会睁开眼睛,回头娇媚地嗔了他一眼,系好腰间的裙带,然后走到许言的身边,俯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凝望着许言轻声问道:“嫦儿美吗?”

许言恨恨地点了点头,贪婪地呼吸着房内弥漫着虚洛嫦那独特体香的空气,望着虚洛嫦那绝美的容颜,又缠绵地与她一番热吻。

虚洛嫦终知晚膳时辰已到,随时都会有下人来唤他们,好一阵才不舍地推开许言,套上那件纱衣,附在许言的耳边柔声道:“嫦儿先回竹屋了,入夜……入夜后再过来陪你!”说着好似不胜羞意,掩面遁出房外……

晚饭时许腾让下人传话回来,说是不回府了,而那许常在和吕家小姐订婚后,只是表现了几天,便好似又回复了原来的模样,整日不着家。

席间虽只有许言、许瑶瑶和虚洛嫦三人,气氛却也热烈,许瑶瑶缠着许言讲他这一路的所见所闻,不时妙语连珠,惹得她们两位好一阵花枝乱颤,当许言说到自己被洪流卷走那一段,亦是吓得两位美女掩口低呼。

吃完晚饭,许言便带着她们二人去探望了慕容老夫人一番,嘘寒问暖地说了一会话,便又转回了暖阁。

许瑶瑶坐了一会儿,便知情识趣地转回自己的房间,把空间留给他们这对小情侣。

许瑶瑶一走,虚洛嫦便轻身依偎在许言的胸口,埋怨道:“言哥,以后行事切莫如此莽撞,你若出了什么事,让嫦儿如何独活于世?”

许言心知会有此节,笑着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道:“你体内的任督二脉可曾打通?”

虚洛嫦有些莫名地望着许言,不知道他为何好端端却问起这个来,疑问道:“我天生便是任督二脉皆通,你如何问起这个来了呢?”

许言一听微微发愣,他没想到虚洛嫦还真是天赋异禀,居然天生二脉自通,接着便把胸口膻中这莫名的疼痛的来由给说了一遍。

虚洛嫦闻后若有所思地沉yín了一会道:“此事等我们返回落霞岛后,正好可以请教屈长老,虽然屈长老不一定能帮你打通督脉,但他研习《泣yín萧诀》多年,再加上门内自有一些历代门主、亦是我的祖辈传流下来的要领,说不定会对你有所帮助!”

许言笑了笑,想起了自己打通任脉的情形,忍不住亲了虚洛嫦一口道:“这打通督脉却还是要看机缘巧合,当初我能打通任脉,却还是多亏了你!”

“我……?”虚洛嫦有些异讶地望着许言,如何也不明白他的意思。

许言便把那时的过程仔细地描述了一遍,如此才让虚洛嫦恍然大悟,继而掩口轻笑道:“我原本还弄不明白你那日为何会突然晕倒,原来却是这么回事,如此说来你这督脉想要打通,却还须指望着我呢?”

“呵呵,你难道还想让我再摔上一次?这次我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定将你好好轻薄一番!”许言笑着揶揄道。

虚洛嫦闻言急羞而起,对着许言又是好一阵捶打,嘟着嘴不依道:“每次说着正事,你就爱这般胡闹,下次你若在如此,我便,我便……!”

“你待如何啊?”许言紧紧地拥着她,在她耳边好一阵摩挲,笑道:“你便是跑到天涯海角去,我也要把你给找回来,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的,逃也逃不得咯!”

“就你会贫嘴……!”虚洛嫦抬指点了点许言的额头嗔怨着,却是一脸甜蜜地闭着眼睛偎在他的怀里,不一会竟然便睡了过去。

虚洛嫦自从得知许言在千佛林遇刺之后,寝食难安,已有好些日子未曾安心的合眼了,如今躺在许言的怀中,便是说不出的心满意足,心神松懒间,终敌不过那厚积而成的倦意,沉沉的睡去。

许言没有吵着她,抱起虚洛嫦便把她放在床榻上,替她脱去绣鞋,然后便俯身躺在她的身边,握起她的手,静静地望着她……

对虚洛嫦,许言心中充满了愧疚,自她寻许言而来一直带着许府中,许言陪她甚少,而如今另许言更为不安的,便是与那沙易烟之间的纠葛。月sè下那春情荡漾的一幕幕,许言亦会想起,对面沙易烟这样热情奔放的女子,许言有些束手无策。

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段感情,他自然不会怀疑沙易烟对自己的情谊,可望着眼前安睡着的虚洛嫦,许言不禁有些后悔那夜冲动之下对沙易烟说的那番话。

娶一个蛮族的女子,虽然在礼制上并没有任何不妥,可许言却发现自己跟本无法面对虚洛嫦,对他来说此生有虚洛嫦便已足矣,可命运之神便便又给他安排了这样一位让他欲拒不能的女子。

许言看着虚洛嫦,脑海中却渐渐开始纷乱起来……

许言的房间虽是暖阁,但三面竹林环绕,夜风习习,冬暖自不用说,夏夜却也清爽得很,虚洛嫦虽和衣而睡,却也丝毫不显燥热,一直睡得很香甜。

许言本想就此而睡,却敌不过浑身的汗腻,出房清洗了一阵,才返回卧房轻声躺下,在虚洛嫦的唇间轻轻一吻,便安然睡下……

第六十章 神卦许思凡

第六十章 神卦许思凡

翌日,许言一早起来,和半梦半醒间的虚洛嫦轻声jiāo代了几句,便带着慕容格等人赶往了疏密院。

一到疏密院立即召集了院内高层官员在先忧阁议事厅议事。

众人皆到,只差张子善、曾索和谭思扬。张子善和曾索被许言派回了荆州府,全力调查那来历不明的盐船一事。

而谭思扬却是病了!许言被水冲走后,谭思扬发疯似地在水中找了一天,便落下了病根,如今许言的伤势都已经无碍了,他却依然缠绵于病榻。

许言不知道为何他的身体突然便得这般羸弱,只当是他因为自己出了意外而心中自责,才郁郁而病,所以也是劝慰了他好几次,却依然不见有什么好转。

许言安全归来,厅内的官员心情愉悦,气氛一时有些热烈,许言笑望着他们,缓缓地抬了抬手,面向戴立道:“本院离院半旬有余,戴大人且说说这些日子院内诸事!”

戴立微微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说道:“大人,前日南务处来报,院内潜伏在东南海盗处的细作来信,他们已经基本上摸清了东南海盗的一些势力情况,信中详细做了说明!”说着把一封烫有金漆的信笺jiāo给许言。

许言抬手接过,却没有立即打开看,而是问戴立道:“可有把这些资料转呈率军平寇的平南将军朱鹏?”

戴立摇了摇头解释道:“大人所问,正是属下要与大人所言的第二件事,据南务处在福建路的人员调查,平南将军朱鹏老家便在福建路首府闽州府,朱家在福建路一带是名门望族,主要经营着丝绸、瓷器的生意,贩卖到东南的琉球国、吕宋国和苏禄国(今菲律宾一带)这三国。朱鹏虽陈兵与福建沿海,海盗不敢在上岸抢掠,却依然盘踞在沿海的岛屿之中,抢掠过往的商船,如今沿海很多的商家依然不敢轻易出海!“

戴立说着看了沉思中的许言一眼,继续道:“可怪异的是,朱家和几个在福建路较有势力的家族,明面上没有商船出航,可屡屡在夜间自家码头暗中装货上船,连夜东南而去,此事甚为蹊跷,所以南务处的人员怀疑朱家与这几个家族和东南的海盗有所勾结,属下便也暂时按下不发,请大人亲自裁夺!”

许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朝后扬了扬手中的那份信笺。立在他身后的慕容荟小意地接了过去,放入纸袋中。

如今慕容荟随着他的兄弟慕容格一起在许言身边听差,暂时做许言的文书,替许言整理一些文案资料、往来书信,虽没什么权力,却也总归是许言身边的人。

“此事便这样办,资料我让慕容荟转抄一份给你,原件我留下了,另外可酌情让潜伏海盗内部的细作调查一下,这福建路几大家族与海盗各个势力间的关系,无须勉强,务必不能因此而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许言说着,望了望诸人复言道,“诸位可有什么补充的?”

此时联访处处监乐文则站起来犹豫道:“大人,此事事关东南沿海安宁,既然朱家涉嫌勾结海盗,这朱鹏显然已不合适再主持剿匪大局,是不是禀告陛下,让陛下另谴合适的人选?”

乐文则所言不虚,但许言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此事只是南务处人员的猜测,并是真凭实据,妄动不得;再说陛下如何不知道朱鹏的背景,却依然让他主持大局,必然有他的用意!还是等南务处的人员有确切的消息后,再做安排!”

许言说完复又望向戴立问道:“你接着说……!”

戴立清了清嗓子,神色略微有些怪异地看了许言一眼道:“另有一事,便是那摇乐坊中的南蛮女子在大人去九江的当夜便消失不见了!”

“这个我已知晓……!”许言点了点头道。

戴立丝毫不见惊讶继续道:“那日大人在鄱阳府地界的千佛林遇刺后,派人传回口讯,属下便派人四处缉拿,幸不辱命,把那南蛮女子和一些刺客给抓获了!”

“什么……?”许言闻言大惊,腾一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惊愕地望着戴立。他如何想不到,沙易烟居然被自己的属下给抓起来了,以她那高超的易容之术,如何会被抓了呢?许言有些想不明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许言与沙易烟之间除了情感上的纠葛,还有私下的协议,可这个事暂时还不能告诉院内的官员。如今这沙易烟被抓,让许言颇有些骑虎难下之势,放又放不得,可关着又必须得给一个说法,如果让别人知道她就是那日刺杀楚棣和许言的刺客,沙易烟焉能有命!

“人呢?”许言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平和地问道。

谁知戴立神色微微一暗,惭愧道:“前三日夜间,有三名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潜入院内大牢,击伤了一些兄弟,把那南蛮女子给救了出去,属下疏于安排,请大人责罚!”

许言闻言却是心中一松,这三名黑衣人是谁,许言也能猜个**不离十,他们虽救了沙易烟,却也帮许言解了个大难题,许言沉思着,朝戴立摆了摆手道:“院内兄弟可有折损?”

戴立摇了摇头道:“那三名黑衣人意在救出那南蛮女子,所以没有与院内的兄弟过多纠缠,只有四个兄弟受了点皮外伤!”

“恩,如此便好!”许言摸着鼻梁点了点头道,“可有查到这些人的落脚之处?”他这话却是问向那秦超,如今这缉事处自许言离开后便一直由他来负责。

秦超微微有些忐忑道:“回大人,目前还未有消息,属下正在加派人手全力追查!”

许言丝毫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微微一笑道:“把人都撤回来吧,此事不用再查了!”

“大人,这是为何?”秦超大感不解,追问道。

“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折损了不少人马,恐怕不会继续呆在京城了!”许言挥手道,“这笔血债本院早晚要替死去的兄弟讨回!”

许言说着转身对戴立道:“让南务处于各州府的兄弟多注意一些新近出入的陌生人,一有可疑的人员,立刻回报院内!”

“是……!属下稍后亲自安排!”戴立沉声应到。如今曾索不在,南务处的相关事宜便jiāo给了戴立暂管。

“还有事么?”许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重新坐下,一手接过蒙巴递过来的酸梅汤问道。

“恩,大人离开这段时间,院内根据举报和之前掌握的一些证据,立案抓获了一些不法官员,还有南北陆续传回的一些信息,属下具已整理成册,请打大人过目!”戴立说着从袖口中掏出一本小册子jiāo到了许言的手中。

许言接过小册子却没有当即打开阅览,而是揣进了怀中,喝了一口酸梅汤后指着好似yù言又止的韩别道:“韩大人,器务处自出了这黑弩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好消息了,今日可有什么好的宝贝让大家开开眼?”

这黑弩已经在疏密院中的黑衣卫中用了不短时间,它自是强机弩的改良版,射程更远,穿透力也更强,弩身涂上黑漆,却是为了更符合黑衣卫的身份。

许言也不私藏,如今黑弩的设计图稿早已转到工部,工部正抓紧赶制中,准备给禁军和京郊两处守备大营的弩兵先配备上。

韩别闻言微微一愣,他本想要向许言提两句这新出的东西,因为尚未成型,所以犹豫着是否要口口,听许言主动提起,忙出口问道:“大人如何得知属下有新的宝贝?”

“哈哈……!”许言放下瓷碗长笑而起,走到韩别身边故作神秘道,“你不知道本院善占卜之术么?今日早间小试一卦,卦象呈吉,又直指你器务处,这明摆着你倒腾出好东西了么?”

“哦……?”韩别惊起肃然道,“没想到大人居然擅长占卜之术,可否传授属下一二?”

许言此言一出,便是连厅内众人也为之一震,许言给他们的惊喜已经太多了,如果他说自己会这占卜之术,却是没有人会有任何怀疑。

许言见此,知道自己的玩笑开大了,古人素来崇尚这虚无之术,借此避凶趋吉。这个世界的文明还有所欠缺,能做到无神论者却是少之又少。前世的许言本不信这些,可自己这莫名转世到这个空间,倒让自己也有些怀疑起来。

许言微微有些尴尬地说道:“之前本官戏言了,当不得真,当不得真!韩大人还是快把宝贝给拿出来吧……!”

众人听闻许言此言,都误认为他有意私藏,却是愈加的确信他会这占卜之术,连慕容格等人也是怪异地望着许言,他们虽从未见过许言问卦,可如此高深莫测之术,岂能轻易示众,都不疑有它。

韩别略微遗憾地摇了摇头,这世间能行这‘神机兆於动’之人,无不被百姓奉为神明,其中的奥义又如何能轻易传授于旁人,韩别心下这一琢磨,也就释然了。

韩别拍了拍手,从怀中掏出一副图纸jiāo付于许言道:“此为器务处新画的软鳞甲,专为院内的黑衣卫而设计,此甲为贴身内甲,寻常箭弩轻易射穿不得,比起黑衣卫现用的内甲却是要耐用多矣!”

“哦……!”许言闻言大喜,拿过图纸便仔细地观摩起来,其他人也纷纷附到许言身边,jiāo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韩别捋着灰白的胡须快意地望着许言等人,平日这议事厅中议事少有和器务处相关的事务,所以韩别更多的时候之能做为厅中旁听,少有能发表意见的时候。只有此时,才是他韩别一展风采的时候。

许言看了一会,却也琢磨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随手把图纸递给了戴立问韩别道:“韩大人,这软鳞甲可有试制而成?”

韩别微微一窘道:“大人别急,这软鳞甲尚有一些细节需改动,而且这软鳞甲的甲片皆为深海巨鲶的外皮所制,须晒干后切割成片,再粘合在银母所致的甲骨之上,用料精贵,属下正在筹措用料,不过只需半月,属下便能制成一副这完好的软鳞甲jiāo与大人!”

“哦……!”许言点了点头,复又问道,“为何要把这外皮切成鳞片,整张外皮直接打制不是更为快捷?”

韩别闻言笑了笑,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内甲不但要求坚固,还须考虑这透气的问题,若如大人所言,这透气可就比做成鳞片要差上许多了!”

许言闻言才恍然大悟,暗暗嘲笑自己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这么浅显的道理却也nòng不明白,若是这大热天让黑衣卫批着一张鱼皮在里面,指不定捂出什么máo病来。

许言微微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排开还在议论的众人,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喝尽碗中的酸梅汤,刚想让蒙巴再去添上一碗,却见那厮也围在众人中,神情振奋地大声呼叫着。确实,以后他若能穿上这软鳞甲替许言挡箭,当能少受不少苦。

“好了,诸位……!”许言扬起手招呼道,“别都围着了,且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说着搁下瓷碗,朝慕容荟招了招手,便走到一边的楼梯口,径自行了上去。

许言带着慕容荟来到自己的书房,让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便问道:“你到疏密院也有段时间了,前些日子我不在院内,你和院内的同僚处得如何?”

许言专门让人在自己的书案边上给慕容荟加了一副案椅,能坐上这先忧阁的二楼,却是连戴立也不敢奢望的,着实让慕容荟有些受宠若惊。

慕容格不敢当即坐下,闻言躬身回道:“院内的诸位大人知道慕容格是属下兄长,对属下都分外客气,所以属下虽是初到院内,却并未有任何不适!”

许言笑了笑,正要再询问,却听楼道上响起一阵脚步声,紧跟着蒙巴推门进来道:“大人,何郎中在楼下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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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不成一亦成矣

第六十一章 不成亦成矣

终于回家了,让大家等了这么长时间,真是很抱歉!母亲年纪大了,所以趁她能多走动的时候,带她多走走看看!回来时又在杭州给她做了次体检,所以又多耽误了两天,真的很抱歉,今天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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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机自从主持着督造新式战舰一事后,便鲜有与许言碰面的日子。如今细算下来,许言四处奔波与他这结义的二哥已有近月未曾碰面了。

许言听闻是何机来了,忍不住喜道:“快请何郎中上楼来!”

待蒙巴转身离去后,许言便继续对慕容荟道:“你能适应就好,也不妄我费了一番心思!”说着掏出胸口的那本小册子放在书案上,却仍没打开,探身向慕容格叮嘱道,“你需记住了,要让院内的同僚真正认可,却还须凭借你自身的努力!”

“属下谨记大人教诲!”慕容荟神色一凛恭敬道。

许言挥了挥手笑道:“我相信你心中自有分寸,无需我多言。我有客来访,你且下楼回避下,顺便和你兄长说一声,中午不在院内用饭,让他不用准备了!”

“是,大人!”慕容荟应声颔首而退。

许言面露赞赏之色地望着退去的慕容荟,他是有心想要好好提拔提拔慕容荟的,只是当前还须对他多加历练,等他日后有所成长,再向楚棣推荐让他在朝廷任职。如此慕容家一文一武,也不枉慕容老夫人含辛茹苦把他们养育chéng人。

许言缓缓起身,跟着也走出书房准备亲自到楼道口迎接何机,刚到外面的会客厅,蒙巴却已经领着何机走了进来。

“何郎中,哈哈……!”许言高声迎上,狠狠地抱了一把面露苦色的何机,笑道,“你若再不出现,我可就要去钱塘江捞人了!”

何机闻言抬手就轻推了许言一把,接着啐了许言一口,也不等许言招呼便径自在一边落座笑骂道:“你这没良心的,你且问问戴大人,我到疏密院寻你几次,你不是在临安就是在九江,怨我何来?”

许言抬手示意蒙巴上茶,便走到何机身边坐下笑道:“院事繁重,确实脱不开身来看你,还望二哥勿怪!”

何机连连摆手道:“今天我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许大掌院不用担心!”

许言嘿嘿一笑,探身过来问道,“那二哥今日前来是有何要事?”

何机抬手接过蒙巴端来的清茶,掀起茶盖微微地吹了一口道:“无他,蹭饭而已!”说着,抿着嘴在碗沿轻轻地嘬了一口。

许言闻言却是连连点头道:“二哥有心了,想来你我兄弟有些日子没聚,你若下午无事,你我便寻个好去处,好好喝上几盅!”

“这还用许大掌院去寻么?摇乐坊的姑娘们对你可都惦记着紧呢……!”话音刚落,久未逢面的孟佟和楚宓相继走了进来。

嚯,这孟佟如今也是把这疏密院当成自家的后院了,不经通传便拉着楚宓走到了这二楼之上,当今这世上除了楚棣也便只有他了。

许言见是他们,苦笑而起,拉着何机不换不忙地迎了上去见礼之后,笑道:“今日是什么好日子,我这义兄刚至,孟兄你和殿下也来了,我这先忧阁真是蓬荜生辉啊!”

许言说着,把何机与孟佟、楚宓相互介绍一番,然后四人便各自落座。

“殿下不是在临安吗?何时回到京城的?”许言坐下后笑问楚宓道。

“他能回京城却还是多亏了你!”孟佟不待楚宓回答,接口回道。

“哦……孟兄,你的意思是?”许言不解地问道,见蒙巴又一次端茶过来,便起身亲自给孟佟和楚宓奉上。

孟佟接过茶碗,看了楚宓一眼说道:“若不是你鼓动了那些百姓,就凭那四万人马何时才能把临安城修建一新?如今虽然还未全部完工,但百姓们总算是有了落脚之处,他便也偷空转回京城来了!”

许言闻言惭愧地摆了摆手,回头坐下,看了一眼坐在身边有些拘谨的何机,笑着岔开话题道:“我这位义兄你们也认识了,如今为礼部郎中,主持朝廷这研制新式战舰一事!”

“哦……!”楚宓闻言神色一凛,望向何机赞叹道:“这陛下口中新式的护卫舰和驱逐舰原来都是出自何郎中之手,陛下对这两种新式战舰赞不绝口,何郎中真大才也!”

何机见楚宓这般夸奖,忙摇了摇头道:“殿下过奖了,其实在两种战舰的设计却多为许掌院的想法,卑职只是恰逢其会罢了!”

许言有心把何机好好他们二人面前好好捧一捧,却是知道何机会这般谦虚,便笑道:“我这哪算什么想法,我的何郎中诶,你就莫再谦虚了!”

何机笑着摆了摆手,知道许言的心思,也就不复多言。

许言跟着孟佟和楚宓笑了一阵,便开口问道:“今日你们俩联袂而来,又有何事?”

孟佟浓眉一皱,好似颇为难以启齿,正犹豫间,楚宓抬手指着孟佟道:“欣闻言弟回京,这厮便拉着我来要一起聚一聚,言弟下午可有空闲?”

许言抬头看了看桌上那本小册子,点了点头笑道:“好,左右无甚大事,那我们这便到摇乐坊,今日可不能轻易放过你这摇乐坊主!”

楚宓和孟佟闻言哈哈大笑,只有何机张大着嘴巴,不可思议地望着楚宓,这大名鼎鼎的摇乐坊背后掌舵的居然是这位容王世子。

时近中午,众人也不再磨叽,便结伴走出先忧阁前往摇乐坊而去。

摇乐坊,还是楚宓专用的五楼房间内。

许言与他们三位许久未聚,觥筹jiāo错间难免贪杯,一时间酒意上涌,见楚宓和何机相谈甚欢,便拉起孟佟来到外面那间花园般的阳台之上。

“孟兄,你今日找我可是有事?”许言来到阳台上猛吸了一阵清新的空气,略微清醒了一些,想起孟佟之前yù言又止的神情,便开口问道。

孟佟闻言微愣,挠着头掩饰道:“我找你除了吃饭,还能有啥事!”

许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可再问你一次,你若是再不说,来日你便跪着求我,我也答应不得!”

“别……,别介!”孟佟一听急了,忙一把拽过许言说道,“还真有点事,可做哥哥的实在是说不出口!”

许言见孟佟那窘迫的模样,笑着握起他的手道:“你我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可在许言心里一直把孟兄奉为自己的兄长,你我既然以兄弟相处,你若有什么难处,做弟弟的能帮你一定不会推辞!”

孟佟听了一时面色有些复杂地望着许言,他也不矫情的人,便直言道:“前些日子你院内的手下抓了一批官员,其中那大理寺少卿郭旻是我的妹夫,你看能不能帮我回转一下!”

“哦……?”许言闻言微微一惊,这郭旻他虽然没什么印象,可这大理寺少卿也算是朝廷的重臣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前在院内的时候戴立为何不曾提起。

此事也确实让孟佟极难开口,之前自己的弟弟孟传多亏了许言,而如今却又轮到了自己的妹夫,好似他孟佟的亲戚尽做这些作jiān犯科的勾当。

但孟佟又不得不开这个口,不光是因为这郭旻是他的妹夫,而且这里关键是还有丞相傅齐轩的一层意思。

许言仔细地思量了一会问道:“你可知你那妹夫所犯何事?”

孟佟有些诧异地望着许言道:“你难道不知道此事?”

许言苦笑地摇了摇头道:“我昨日刚回京城,你那妹夫的事我确实还未听闻,想来应该就在我书案上的那封小册子里,我还没来得及看,就和你们来此了!”

孟佟恍然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出言再说些什么,只是颇为忐忑地望着许言。

许言看着孟佟的表情,隐隐猜测到到此事恐怕不像他那胞弟孟传所犯那么简单,便面色凝重道:“孟兄,小弟和你说句掏心窝的话,如若你的妹夫郭旻真若犯了楚律中的大条,恕小弟我爱莫能助!”

孟佟一听许言此言,忙想解释几句,却被许言挥手打住道:“孟兄你先听小弟我把话说完,陛下信任我而赐我这一院之位,小弟我也不能违心做昧着良心的事而辜负了陛下。但小弟我也向你表个态度,但凡这案中的证据有一丝冤枉到你的妹夫,我必然会彻查到底,绝不会妄加一分罪责于他。”

孟佟闻言自知多说无益,颓然地点了点头道:“此事事发突然,其中内情我亦不甚了解,我问我那妹子,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想来自是非同小可,只是可怜了我那妹妹!”,孟佟说着一把拉住许言的手恳求道:“兄弟,若是此事可大可小,你真的要帮哥哥这一回,我那妹子自幼悲苦,我常年在军中,家中便一直靠她料理,这些年与那妹夫好不容易过得舒坦了些,若是我那妹夫真有什么不测,可让她怎么活啊……!”

孟佟说到后面,忍不住眼眶泛红,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许言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此时我只有分寸,孟兄只管放心,我定会亲自料理此案,如若真是可大可小,兄弟我自会帮你回转一番!”

孟佟黯然地点了点头,使劲地握住许言的手,知道许言答应他了便会做到,可这事情是否触到了许言的底线他也不清楚,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一顿午宴众人乘兴而来,却因为许言和孟佟各有心思,便草草而散,许言和众人相约再聚,便急急赶回疏密院而去。

杭州城城南,丞相府。

楚国丞相傅齐轩老神自在地坐在书房内的太师椅上,一便喝着清茶一边翻阅着各部呈来折子。他贵为一国之相,这所有上呈皇帝的奏章都要他预览批注过,再呈到皇帝的御书房。

可这些年,楚棣不知何故对他有所顾虑,亦或是其他原因,原本傅齐轩批阅后只须呈送一些紧急重大的奏章即刻,可如今事无巨细,楚棣都要亲自御览一遍,有时候甚至直接无视傅齐轩的批注,强制按照自己的批红处理,这让跟了楚棣近二十年的傅齐轩颇为不满。

所以对于这些奏章他也不像以往批阅得那般细致,甚至时常让吏部左侍郎程秉过来帮忙应付了事。

此时那程秉正坐在一旁,专心地帮傅齐轩批阅着。而在程秉的对面,一身常服的宋远山正悠然地做在圈椅上,一便喝着清茶,一边斜眼打量着正埋头苦干的程秉,脸上微微表露出不屑的神情。

此时刚从摇乐坊赶来的孟佟在相府管家的引领之下,来到了傅齐轩的书房。

一声通报之后,傅齐轩缓缓搁下手中的máo笔,和宋远山对视了一眼,意味深长地各自一笑,朝程秉使了个眼色,待程秉藏好搁在案上的奏章后,便淡然道:“进来吧……!”

孟佟一听,忙轻轻地推开房门,在傅齐轩等人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走进了书房,朝傅齐轩见礼道:“见过丞相大人……!”

“坐吧……!”傅齐轩淡淡地瞥了孟佟一眼,手指宋远山边上的空位示意他坐下。

孟佟和宋远山见礼之后,有些忐忑地坐了下来望着那面无表情的傅齐轩。

“见过许言了?”傅齐轩拿起一本奏章漫不经心地看着,出声问道。

“回丞相,已经见过了!”孟佟忙恭敬回道。傅齐轩甚为百官之首,积威已久,再加上孟佟因为自家那位公主的关系,还得管他叫一声舅舅,所以他对傅齐轩也颇为畏惧。

“恩……!”傅齐轩缓缓地点点头追问道,“他怎么说?”

“许言没有推脱,却也不敢应下,此事他还未曾查阅!”孟佟如实回道。

傅齐轩闻言抬头望向孟佟,好似颇为不满,好一会才摇了摇头朝孟佟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孟佟本想问问傅齐轩自己的妹夫到底所犯何事,可看傅齐轩这样的表情,却有不敢轻易开口,便默默地点了点头,这椅子都还没坐热,便又出了书房。

傅齐轩待孟佟退下后,面向宋远山笑道:“老爷子,此事你怎么看啊?”

宋远山搁下手中的茶碗,朗声笑道:“宋某一介武夫还能有什么看法,丞相早已智珠在握,推出一个郭旻,成则这招投石问路已开,许言把柄在手,若再不能收服已用,亦可让他这疏密院的位置坐不长久,若是不成则这一箭四雕之计亦成矣,左右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傅齐轩闻言目光一凛,捋须长笑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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