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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狐绥绥》


第一章 形烟公子

扶桑仙山乃盘古开天辟地之时形成,是天界、人界和妖界交汇处的一座仙山,扶桑白狐一族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座扶桑仙山上。他们聆听仙界颂歌,与仙人同舞,修炼成人形。

扶桑白狐一族皆以尾数来象征自己的灵力。二尾启智、三尾通灵、四尾化形、五尾通六感、六尾纵生灵、七尾探天意、八尾近神、九尾可入无人之境,九尾白狐一直是白狐一族的传说,无人可及。

此一族虽人丁稀少却貌极美智极高,且不受混沌之力的影响,又因为仙界不得插手人界之事,否则就会自损修为,白狐一族就成为了仙界与人界万物生灵沟通的桥梁,肩负着净化扶桑山万物生灵的责任,维持着三界的平衡。

天界曾在六万年前命神女赐予扶桑白族最高统领“狐王”称号,至此之后,只要刻有白族名字的扶桑木牌挂于千年扶桑神树上,便可代代世袭此称号。再有太上老君亲自为扶桑白狐一族脱去妖骨,以仙骨再生,以彰显天界对扶桑白族的宠爱,从此之后扶桑白狐一族世世代代都守护着这座扶桑山,以及山上的万物生灵。

与此同时,坊间传闻,扶桑白狐一族的元丹有着极高的智与纯粹的仙力,若是能够炼化他们的元丹并服下,无论是人还是仙都可以获得至少千年的灵力。觊觎扶桑白狐一族元丹的心术不正者不在少数,皆因世代狐王灵力高深有所忌惮而作罢,直至仙历四年前,一场劫难降临,扶桑白狐一族尽数遇难,只留下唯一的幸存者扶桑白绥逃过一劫。

幺皇子白绥奄奄一息之时,被上山采药的少年神医谢蔽所救,他阴差阳错拿走了小狐狸的扶桑木牌使小狐狸失去了继承狐王的资格。为了守护扶桑山,继承自己父亲的狐王之位,白绥听从神女的指引,下山寻找救命恩人,开启了他的“人”生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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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年关将近,细雪簌簌,整个长安城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一条条街道似乎都变得比平时安静许多,随着夕阳下落,东市西市的小街贩也比平时早些收了摊,仿佛都在等待黑夜的来临。

然而一人一马却踏破了平静,勒马一声嘶,稳稳地停在了楼前,楼前挂着一块匾额“醉仙楼”。沈寒从马上一跃而下,驻足了片刻,点点头:“还好赶上了”。

身后的副将这才匆匆赶上。“我说沈将军,您就不能慢点么?”副将擦了擦头上的汗,心里嘀咕道,看来下次得嘱咐小厮,归程就不必给将军的马喂的太饱了,这汗血宝马实在是追不上……

沈寒拍了拍部下的肩膀:“阿林啊,你现在就去宫里给皇上复命。”

阿林点点头:“是是是,这打赢了仗当然得回去复命领赏,不对啊,我去复命,那将军您呢?”

沈寒眯起了眼睛:“我嘛……”沈寒用下巴指了指醉仙楼。

阿林这回算是明白了,大将军这般日夜兼程的赶路就是为了今日醉仙楼形烟公子每月一度的赏琴会,而自己家的这位大将军更是被这个形烟公子迷的七荤八素。

这事情连当朝的皇帝都知道了,奈何这位沈将军却是个用兵奇才,年仅二十五岁却能够率领百万大军屡屡打胜仗。

尽管朝廷对这位年轻的沈将军的私生活颇有微词,却也碍着当朝武将衰弱,除了他沈寒实在也再无什么可用之才,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了了之了。

“我的沈大将军,圣上若是知道您班师却不复命,内阁那些个老家伙又不知道会在圣上面前说您什么了,咱先回去复命成不?这形烟公子,您明儿再来见成么?”

沈寒抱着手臂思考了会儿“你说的有道理。”阿林终于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没松完,沈寒悠悠道:“你就说我病了,需要在家休养,明天再去面圣。”

……

阿林还没来及说话,沈将军就已跨着大步走进了楼里,手里还攥着羊皮裹着的竹筒。

汗血宝马打了个响鼻,阿林看着身旁的骏马叹了口气,一拍大腿:“我要怎么和圣上交代啊……”

“醉仙楼”是长安城最出名的青楼,从外面看来却是十分的低调,此时已经和长安城的宁静融为了一体。

然而走进醉仙楼的那一刻,才能明白什么叫做人间自有天堂。因为烧了炭火,这楼里仿佛已经是万物复苏的春天,琉璃瓦的屋顶和彩漆的画壁,还点缀着当时的名画之作。

“这些绝世画作哪里来的?”

“有的是光临醉仙楼的老爷们兴致起所作的,有的高价求来的。”

“送给谁的?”

“那还用说,自然是送给楼里那位公子的。”

“那为何会挂在墙上?”

“公子说了,这些画作束之高阁就浪费了,拿给了老板娘,老板娘二话不说,全部挂上了墙。”

“这位公子可真大方,我看这随便一幅画那都是千金难求啊!”

“人家公子哪缺这点钱?”

若是一年前来到醉仙楼却也不是这样的,直到一年前楼里出现了一个叫“形烟公子”的人,此人来路谁也不知晓,逢人问起,醉仙楼的老板娘总是笑盈盈地说“是仙人下凡来到了我醉仙楼”。

“公子,妈妈说客人来的差不多了,请您更衣”穿着红色衫子的垂髫男孩子站在门前轻轻地敲响了门,手里还捧着老板娘新给形烟公子定做的华服,大红色的绸缎如同火焰一般,描金的刺绣牡丹几乎要绽放开来。

布料掠过掌心仿佛流水一般凉澈,红儿心想,这一定是用他从未见过的高档布料做成的衣服,自己这辈子恐怕也是穿不上的。

“进来吧……”半晌屋内才传来白绥懒洋洋的声音。

正值长身体的少年衣衫已经显得有些窘迫了,红儿扯了扯自己的衣袖,遮住了手臂上累累的鞭痕,然后轻轻推开门。

一股浓厚的酒香气就已经迫不及待的钻了出来,兜头的酒气让这个垂髫少年退了半步,定了定身形才跨过了门槛。这是喝了多少酒……红儿心里嘀咕着。

形烟公子嗜酒是楼里出了名的且千杯不醉,若是换了别人不知道要被老板娘怎么打罚了,唯独这个形烟公子,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办法得到了老板娘的许可,即使是白天喝得满屋子酒气,也没说过他半句。

红儿绕过了满地的酒坛,又走了两步才看清屋内。

屋内那个人半倚在贵妃榻上,白色的纱衣半敞着,一枚温润的白玉搭在纤细的锁骨上,一双迷离的丹凤桃花眼半闭着。

此番场景红儿虽已不是第一次见,却依然觉得眼睛都要被这个人吸进去了。眼前的这个人就像是一块温润的白玉,被随意地包裹在一片白纱之中,而那微醺的双颊就像是翡,只要看一眼就移不开眼睛了。

“好酒!”白绥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酒坛,缓缓坐直了身子,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舌头流连着自己的双唇,仿佛还在回味刚刚的酒香,眼神却已经落在了这个少年身上。

“嗯?”白绥轻抬下巴。

红儿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羞愧地红着脸低下头举起双臂,把华服送到了眼前这个人眼前。

“妈妈说客人来的差不多了,请公子更衣。”

白绥接过少年手里的衣服,又放下。少年抬头看见眼前的美人皱起了眉头:“太艳了。”

少年有点慌张,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妈妈……交代的,让……公子穿上……请公子……”。

白绥站起身来,披上了贵妃榻上的白大氅,歪着头问:“红儿,我这样不好看吗?”

少年闻声抬头,眼前的这个美人漆黑的长发如瀑布一般落在腰间,一双弯弯的眸子里仿佛有着星辰,薄而上翘的嘴唇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好……好看,岂止好看,简直就是神仙下凡!”

说完少年红着脸又低下了头,“可是妈妈交代我,一定要公子穿这件……”如果公子不穿这件衣服,回头肯定少不了被老板娘一顿打。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自己都听不见了。

白绥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弯的更厉害了,他接过少年手里的华服,将眼前的少年裹了进去,作思考状:“嗯……我觉得,红儿更适合这个颜色!”

红儿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美人。

“我桌上的桃木匣子里有芙蓉软膏,这么好看的手臂要是留下伤痕可就糟蹋了”。

少年缓过神来的时候,只见这位形烟公子已经披上了红色的牡丹大红衫子,一只玉簪将漆黑的长发绾起,挽着古琴,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就像是浴了火的凤凰,红儿心里想着。

刚刚还吵吵嚷嚷的醉仙楼,突然安静了下来,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一个人吸引了过去,醉仙楼里的莺莺燕燕似乎此时都变成了多余的。

白绥踏着缓步走上了高台,古琴落地,一袭红衣似火的男子席地而坐,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太美了!”“仙人!”“美人儿!”坐在高台之下的老爷少爷们纷纷鼓起了掌来,迎接着今天的主角儿。

醉仙楼的老板娘心里默默盘算着今天又能捞到多少银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与锦罗绸缎的贵客们与众不同,在不起眼的角落坐着两位不寻常的客人,年长的那位穿着一袭黑色素衣,双眼被黑纱蒙着,手里摩挲着一块被磨得已经爆了浆的木牌。年少的那位恭敬地起身站在了一侧。

少年欠身道:“师父,我去给涵姐姐看诊了。”

黑衣男子微微点头:“去吧。”

少年犹豫片刻说道:“师父您……”

少年还没说完,黑衣的男子就摆了摆手,少年识趣地欠身往后院走去。男子的目光隔着黑纱重新投注到了高台上,也不知是否看得见。

高台上的白绥挥了挥手,一车的“醉仙饮”被抬了上来,台下的王公贵族们立刻骚动了起来。

白绥弯着眉目,用折扇轻轻敲击着古琴道:“老规矩,不论丝竹管乐,谁能和了我今天这一曲,这酒便是我请了!”

话音刚落,台下的看客们立刻沸腾起来,纷纷攥紧了手边的器乐。

“今天就以徵调式开曲”白绥嘴角上扬,纤长的手指已经按在了古琴的弦上,十指生秋水,悠悠琴声从手指尖缓缓地倾泻了出来。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双唇轻颤,宛转悠扬,一曲毕,手指轻轻勾住了琴弦结束了这一曲。

白绥抬头,不出他所料所有人还依旧沉浸在他的乐曲中。白绥折扇轻击古琴,开口道:“在座的有人愿意一试么?”

话音落下,台下的王公贵族们从袅袅余音之中拉回了现实,个个眉头紧皱,纷纷沉默起来。只有角落里的黑衣男子轻轻扯起了嘴角。

“好听!”沈寒一嗓子吼了出来。顿时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不是沈大将军吗?没想到沈将军不仅会打仗,还会音律呀?”邻桌的户部侍郎长子宋祁故意调笑道。

“我不懂音律,但是形烟公子弹的好听,我沈寒说得有错吗!”沈寒站了起来,底气十足地说道,宋祁反倒是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他也清楚,就算自己是户部侍郎之子,皇帝的宠将也是得罪不得的。这满朝武将没人敢班师不立即回去和皇上复命的,而他沈寒就敢。

沈寒为何人而来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白绥更是不能更清楚,此人只要不是外出打仗,就从未缺席过自己的赏琴会,大小礼物更是没有断过。沈寒甚至提出过为形烟公子赎身一事,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形烟公子非但没答应,自此之后更是避他而远之,但是这并没有使沈寒退却,反倒是有越挫越勇之势。

若是一般死缠烂打只图玩乐之人白绥倒是应对自如,最怕的便是专情执着之人。

白绥轻咳一声,用眼光扫过台下,再次问道:“有人一试么?”

“在下愿一试!”来人正是礼部尚书的三公子——人称琴痴苏玉!若是苏玉称自己是邦畿第二的琴师,也没人敢称自己是第一。

“请!”白绥对这位赏琴会的常客已是熟识。

两人落座,四手抚琴,琴瑟交融。

所有人都被此刻的琴音所折服,不愧是有琴痴之称的苏玉,在这短短时间之内竟已经作出相合之曲。

然而就像一张山水画中被滴上的一个墨团,一个刺耳的音律跳了出来。琴音戛然而止。苏玉突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白绥。

白绥也停下了手里琴弦的波动,依旧保持着脸上的笑容:“苏公子还要继续吗?”

苏玉羞愧地摇了摇头:“苏玉学艺不精,坏了形烟公子的曲子,惭愧惭愧……”苏玉抱着手里的瑟失落地回到了自己的桌前。

白绥也不再言语,托着腮自顾自地掀开了一坛酒,单手托着就送到了嘴边,酒从嘴角溢出,细细长长一条如同溪流沿着颈脖、锁骨,最后淌进了衣衫里,打湿了前襟。台下的宾客们眼睛都快勒红了,却想不出任何破解之法。

此音、此人皆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第二章 赏琴会

南厢暖阁朱门轻启,背着药箱的少年走了进来。屋内坐着一位年轻的女子,杏眼柳叶眉,一副眸子似是漾出了水,一袭鹅黄色的衫子衬的女子更加的娇媚。含烟姑娘曾是醉仙楼的花魁,一袭水袖可舞倾城,直到北厢住进了一位叫形烟的男子。

若是没有形烟公子,这个女子应当是此时所有人的焦点,少年心里想着。

含烟看见少年走了进来,暗淡的眼神突然有了神采,少年放下了药箱,她的眼神依旧扫视着门口,终也不见有人进来,忍不住问道:“你师父没来吗?”

少年摇了摇头,女子的眼神又暗了下去。

少年似是已经习惯了,打开药箱诊起了脉。半晌说道:“涵姐姐的病已经没有大碍了,照着方子用药就可以了。”

女子突然激动了起来,紧紧抓住了少年的手大声问道:“你师父不来了,你是不是也不会再来了?”

少年依旧低头不语,也没有挣脱。含烟也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松开了手,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整个人跌坐在了软塌上。

少年将药箱收好,退后了两步恭恭敬敬地说道:“涵姐姐若是有任何不适,遣人来草庐知会一声,我便会来给你看诊。”

少年转身准备离开,突然又停下了脚步,说道:“家师并非不愿给涵姐姐诊脉,只是,家师的时间不多了,他想遂了自己的心做些想做的事情。”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含烟呆住了,直到少年已经走远了,才回过神来,一张精致的脸埋在了手掌里,身体微微颤抖,哭了起来。少年对她的心思她懂,少年师父对她的态度她也明白,自己不过是个风尘之人,到底在奢求些什么。

“师父”少年恭敬地站在了黑衣男子的身边。黑衣男子点点头问道:“如何?”“如师父所料,涵姐姐已经无碍了。”

男子点了点头,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高台上的形烟公子道:“坐吧”。

少年坐在了男子的身边,看见周围的看客们个个抓耳挠腮的模样,问道:“形烟公子的曲子还是无人可解吗?”

男子点了点头:“你都听到了?”。

少年点了点头。

“要试试看吗?”男子抽出腰间的白玉笛递给了少年。

少年的脸突然就红了起来,他在夜里偷偷学着师父的样子练习吹笛,难道师父是知道的?

“彦儿,也没有找到破解之法……”少年只好坦白道。

男子低下头在少年耳边说了几句话,少年突然睁大了眼睛不禁脱口:“竟是……”

男子将玉笛放在了桌上,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想做就去做吧……”便起身走了出去。

少年的脸更红了,看着眼前的玉笛,又抬头看了一眼南厢的方向,她会听见吗?……

“我愿意一试!”少年的声音格外的清晰,此时如同响炮炸在了人群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少年。

王公贵族中还是有人认识少年的,更多人熟知的是他的师父谢神医,性情古怪的草庐神医,医术精湛妙手回春。然而很多有钱有势之人并不喜欢他,因为他的诊金出奇的高,不过尽管如此,也总有无数王公贵族们为了他的一张方子不厌其烦地踏平草庐的门槛。

白绥也曾听说过这个性情古怪的谢神医,他觉得这个神医真的太机智了,物以稀为贵,让这些王公贵族们愿打愿挨的挣钱之道,简直是妙!后来自己也效仿这位谢神医,给醉仙楼立了一条规矩:形烟公子一天只接一客,高价者得!

而说到这个少年,给别人的印象却一直都是:神医身边乖巧的学徒。

此时南厢的门也不知在何时打开了一条缝隙。

“我愿意一试,请形烟公子与我合奏一曲!”少年大声地说道。

白绥放下了手里的酒坛,饶有趣味地看向了少年:“好!请——”

余音绕梁这词用在这儿实在是太合适了。少年的笛声也许有些许生涩,但是却完美地契合了白绥的琴音。

少年破解了这首曲子!

白绥沉默地打量起了这个少年,这个笛声太熟稔了,可是却怎么也无法将脑海中的那个影子和眼前的这个少年重叠起来。

少年收起了玉笛,抬首望向南厢,恰好对上了一副惊讶的眸子。对了,就该是这样的表情才对,不再是从我身上寻找师父的影子,而是真真实实地注视着我!

合奏结束,少年转身欲离开,宋祁一行却挡住了他的去路,刚刚吃了暗亏的宋祁终于找到了发泄之处,蛮横地说道:“小神医,抢了风头就要走吗?这赏酒可是还没喝呢。”众人见户部侍郎的公子首先发难,其他人也纷纷起哄,少年被夹在了人群中间,进退不是,尴尬不已。

形烟一手提起一坛酒,从高台走了下来道:“小兄弟,你赢得的。”

少年却礼节性地一拱手道:“我不喝酒。”转身想要走,却又被宋祁堵在了门口,不依不饶地说道:“怎么?形烟公子请你喝酒你都不喝?这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呀?”毫无逻辑的调侃,只为了让少年难堪,其他人也纷纷起哄。

“彦儿是行医之人,是不能沾酒的。”鹅黄衫子的女子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迎来了众人讶异的目光。

含烟瞥了一眼少年,径直走到了宋祁面前,笑着继续说道:“宋公子又何必和一个孩子过不去呢?”

宋祁一看来人是醉仙楼的含烟姑娘,气焰更嚣张了:“稀奇呀,一向高冷的含烟姑娘居然也会为一个毛孩子说话。”说着便伸出手想去占人便宜。

少年顿时一腔怒火涌上了心头,却看到含烟对自己苦笑地摇了摇头。一瞬间少年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人重重击了一拳,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竟是这么弱小无能,就连一个女子都保护不了。

半晌没有说话的白绥终于开口了:“含烟姐姐怎么就为我做起主来了?这可坏了我的规矩。”白绥皱着眉头,语气似是责备。

形烟公子来到醉仙楼也不过两年,一代花魁更新交替,外界纷纷传闻两人水火不容。不过,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较真起来倒是头一回。

王公贵族们来了兴趣,抱着看八卦不嫌事大的心态看起了两个人的戏来,最好争个你死我活才符合了他们心中所盼,茶余饭后也可多个谈资。

白绥撑开了折扇,遮住了半张脸,一双媚眼不依不饶地看着含烟,含烟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回答,涨红了脸。

正当气氛陷入尴尬之时,少年大声说道:“我喝就是了!”他愤愤地环顾了四周,接过形烟手里的酒坛,掀开盖子就灌了起来。

含烟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今天的彦儿是她从没有见过的模样。幼年时他是跟在自己身后无半点架子的听话小少爷,再次相遇,他成了自己所爱慕的神医的小徒弟……然而无论是什么身份,这个少年在她的印象中,一直是顺从的,温和的,对于师父“行医不能喝酒”的教导必然是谨记遵守的。然而此刻她却看到了这个孩子谦卑的外表下,一颗倔强的心。

折扇下的白绥笑了起来,火上浇油地说道:“含烟姐姐不是身体不适吗?还是多去休息的好。”

看客们指指点点,议论道:“醉仙楼如今的第一的美人,说起话来果真分毫不让,两人当真水火不容。”

含烟气愤地转身走了,一旁手脚不干净的宋祁撩了个空。

一坛酒灌了下去,少年的身形也有些不稳了,退了两步才站稳。转身离去,再也没有人阻拦他。

白绥也掀开了一坛酒,不理会众人的目光,施施然就走上楼梯回了北厢。他看腻了这些人拿人消遣的嘴脸。

老板娘唯恐扫了各位老爷的兴,赶紧上了高楼挽回气氛:“各位老爷们,赏琴会就此结束了。大家稍安勿躁,好戏还在后面。”

话音刚落,醉烟楼又沸腾了起来。

什么好戏?自然是形烟公子一天一次的会客牌出价。

少年走到了马车前,踟蹰着不知怎么和师父解释自己喝了酒的事情,车内传出了低沉的声音:“进来吧。”少年犹豫了片刻撩起布帘钻了进去。

闻到了少年身上的酒气男子微微皱眉,低声道:“喝酒了?”

少年抬起通红的双眼唔咽道:“师父,我错了……”

“为何错了?”

“祖师爷定下规矩,行医之人须禁酒,我沾了酒破了戒。”

男子沉吟了片刻,又说道:“那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少年没想到师父居然会这么问。但还没等少年回话,男子又说道:“彦儿,为师希望你无论什么时候,心里都有自己的准则,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若是觉得自己做的对,那就坚持下去,不必和任何人认错。”

少年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师父。

“祖师爷之所以定下禁酒的规矩,是因为行医之人必须头脑清醒,才能下针稳、方子准。明天你就不必看诊了,好好休息吧。”

“是,彦儿知道了。”少年点了点头。

沉默了许久,男子又缓缓开口道:“彦儿,为师希望你能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而不是为师希望你成为的样子。你不必包袱如此之重……”谢神医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他感觉到少年的肩膀明显的微微颤抖。

平时沉默寡言的师父,是有多久没有对自己说过这么多话了……

男子吃力地揉了揉太阳穴,果然自己的这身体已经越来越差了,他只希望彦儿能够找到自己今后要走的路,毕竟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三章 遇而不知

少年驾车在黑夜里,模模糊糊竟然看到远处有一抹白色的身影,彦儿一瞬间以为自己喝多了花了眼睛,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即勒马,定睛这才发现竟是醉仙楼的形烟公子。

少年跳下了马车问道:“形烟公子为何在此?”少年的脑海中充满了疑问,他是追着自己出来的吗?怎么做到居然比马车还要快?

站在月光下的白绥,一袭白衣,身形清冷,面容有着一丝焦虑,竟与醉仙楼里仿若两人。

白绥弯起了一双眼睛,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仿佛刚刚那一瞬间是错觉,彦儿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喝多了……

“刚刚为难了小兄弟,真是对不住。”

彦儿反倒一拱手道:“彦儿知道,其实是形烟公子所作的一切是为了帮含烟姑娘解围,彦儿感谢形烟公子。”

白绥倒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少年竟然会看出自己刚刚一番的意图。

“公子不会是特意过来道歉的吧?”

与聪明人交谈,倒也不必拐弯抹角了。白绥说道:“刚刚小兄弟破解了我的曲子,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形烟公子以徵调式起曲,却在第二节里加入了变徵,变徵之处琴声委婉悲凉,毫无违和,可是一旦被和音,此处就会变得突兀,解决的方法很简单,只要同用变徵相对应即可。”

少年不自觉地将余光瞥向了马车厢,这一动作却被白绥看在了眼里。他收起了笑容,露出了狡黠的目光:“难道是有高人指点?”

……马车里的男子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手。

少年犹豫了片刻,坚决地说道。“是彦儿自己听出来。”

白绥用折扇指向了马车厢,直截了当地问道:“不知何人在车内,不知形烟可否拜会?”

“咳咳咳……”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从马车内传了出来。

白绥一个身形晃动竟然已经到了马车跟前,着实让彦儿吃了一惊。眼见着白绥就要拉开布帘,少年想要阻止却也已经是来不及了。

“住手。”马车内传来压低了的声音,白绥的手就停在了布帘前。

“在下患有麻风病,公子珍重。”声音低沉,却不容抗拒。

彦儿赶忙走过去挡在了布帘与形烟之间,礼貌地说道:“公子,车厢内的是我的病人,此人患有麻风病,公子还是不要看得好。”彦儿对上了眼前这个人的双眼,只是一瞬间,那是由满怀期待变成了失望的眼神。

形烟向后退了几步,拱手道:“是形烟冒犯了。”

直到白绥走远了,马车内才传来了一阵急促地咳嗽声,少年立刻钻进了马车内,“师父!又发作了吗?”

“走远了吗?”谢神医抓住小徒弟的手问道。

“走远了!”男子这才卸了力气,瘫软地靠在软垫上。

少年赶紧从师父的身上找出了瓷药瓶,倒出了两粒药丸,送到师父的嘴边,断断续续地咳嗽声才渐渐停了下来。

半年后白绥不止一次的后悔过,若是那晚撩开了布帘,也许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草庐已经被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少年搀扶着师父走进了屋子里,塌上铺好软垫扶着师父躺下,又找来了柴火生了暖炉。

突然一只雪白的猫咪从角落里蹿了出来,懒洋洋地“喵”了一声,就赖在了暖炉边不走了。

“岁岁!”少年呵斥了一声,拿起手边的竹竿,岁岁生气地弓着背,一个蹿步钻进了榻上男子的怀里,“喵喵”地叫着,仿佛在控诉着少年的恶行。

男子的脸色渐渐地缓了过来。他轻轻地抚摸着猫咪的毛,得到安抚的岁岁舒服地找好姿势任主人给自己顺毛。

少年早习以为常,只有他知道,别人眼中脾气古怪的师父,其实在家中不过是个猫奴。

少年走到了师父的背后,轻手轻脚地解开了蒙住师父眼睛的黑纱。只见一条黑色的血管张牙舞爪的蜿蜒在男子的脸色。少年吓得不禁后退了一步,随即就红了眼睛。

谢神医闭着双眼,淡淡地说道:“扩散到脸上了吗?”

少年抹了一把眼泪低哼道:“嗯。”

男子招了招手,让少年坐到自己的塌边,岁岁不情愿地给少年挪了快地。

男子摸了摸少年的头道:“彦儿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哭鼻子?”

少年跪在塌前,泣不成声道:“徒儿一直不明白,您为何要舍弃自己的生命去救一个毫无相关的人,这样真的值得吗?明明您活着才可以救更多的人……”

少年说完话便低下了头,他以为师父会训斥他,斥责他没有医者父母心。可是谢神医并没有立即回答他,过了半晌说道:“我也不知道。”

少年惊讶地抬起来头看着师父。

谢神医继续说道:“若是含烟姑娘中毒了,你会舍命相救吗?”少年脱口而出:“会!”

谢神医沉默不语,少年突然明白了什么。

“师父既然留恋,又为何不告诉他?”

“不想让他徒增烦恼罢了……”

人的一生中总会遇到些无法用言语和逻辑来解释的事情,可能这就是命运吧。男子在手里摩挲着一块已经被磨平棱角的小木牌低声道。

第四章 会客牌

白绥坐在醉仙楼的北厢里,眉头微皱着,手里攥着一块白玉,思考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可能真的是自己神经过敏了。已经过去两年,在醉仙楼里也呆了一年多了,无论用了什么方法去探听,却依旧没有那个人的消息。

“形烟呀,快准备准备了,竞价结束了!”老板娘欣喜的声音打破白绥的思绪,白绥抬头看见老板娘手里拿着会客牌,踏着小碎步就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

“竞价多少竟让妈妈你这么开心?”白绥抬起琉璃似的眼眸看着来人。

老板娘兴奋地竖起了两根手指“八!”

“八百两就能让妈妈高兴成这样?”

“是八百两黄金!”老板娘几乎是叫了出来。白绥的双眼也亮了起来,问道:“哪位冤大头出手如此阔绰?”

“还有谁,就是那位沈寒将军呀!”

“是他?不见。”白绥转头又把玩起了手里的折扇,心道:这位沈将军也太难缠了。

老板娘倒是急了,苦口婆心道:“我的小祖宗,你跟钱过不去吗?”见白绥依旧不为所动,又利诱道:“只要你见了这位沈将军,一百两黄金归你!”

白绥的眉毛跳动了一下,但是依旧没有应声。老板娘恨恨道:“那再加半年的醉仙饮?”

“随便我喝?”白绥终于开口了,老板娘见形烟松口了,立刻附和道:“随便你喝!”

“成交!”白绥折扇一拍,露出了狡黠的目光。

老板娘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吃亏了,以这小子的酒量半年敞开喝,怕是能把醉仙楼一个月的盈利喝空,重点是自己居然还被这个小子牵着鼻子走,可是这棵摇钱树她又不能得罪,她没有他的卖身契,自然拿他没辙,只能顺着他的心意。只要能够为醉仙楼赚钱她也忍了。心里愤愤地默默念着:“不跟钱财过不去,不跟钱财过不去,不跟钱财过不去……”

沈寒手里攥着刻着“形烟”的会客牌站在北厢的门口,期待地搓了搓手,推开了门。沈寒还没有想好如何开场白,听见形烟公子说道:“沈将军进来吧。”得到了允许,沈寒绕过屏风,终于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

白绥斟了一盏琼浆,起身递给了沈寒,笑道:“沈将军厚爱,形烟敬您一杯。”沈寒接过玉杯,白绥一饮而尽。

沈寒也是一饮而尽,说道:“形烟公子风华绝代,能见公子一面,是沈某的荣幸!”

“沈将军这是拿形烟开心呢,您是国之栋梁,用鲜血厮杀战场,保家卫民,而形烟不过是醉仙楼里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戏子。”白绥淡淡地说道。

“你不同的!”沈寒突然大声道:“只要公子同意,我愿意给公子赎身,从此我的所有荣耀都与你分享!”

白绥笑了起来,说道:“将军是想把我关在金丝笼里金屋藏娇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寒这个厮杀战场的大男人居然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道:“只是公子出淤泥而不染,实在不该呆在这污浊之地。”

“污浊?将军这是把我比作莲花?哈哈哈……”

沈寒看见白绥灿灿地笑着,更加不知所措,搓着双手不知道该安放在何处。

“沈将军班师没有不去和皇上复命,却来醉仙楼见我,沈将军的心意我是明白的。”白绥坦白道。

沈寒有所期待地看着白绥。

“但是。”白绥一双眸子落在了沈寒的铠甲上:“形烟更希望将军不要因为我断送了自己的前途。”

沈寒有些惊讶,平时一向对自己淡而远之的形烟公子居然和自己说起了前途。

白绥接着说道:“如今外敌频频入侵,当朝武将衰弱,唯有您沈将军带兵有方,在朝庭中也是如日中天。可是将军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外敌肃清,或是朝中武将兴盛起来,将军如今的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做派,朝中又会做何反应?”

沈寒听完这番话亦是惊讶不已,白绥说的这些他不是没有想到过,只是一直被他抛却脑后,如今被眼前这个男子一一道了出来让他觉得有些汗颜。

他说自己是戏子,可是这番思虑又岂是一介戏子能够辨明的。反观自己,想要把这样的人束缚在自己身边,似乎真是有些痴心妄想了。

事实上此事倒是为难了白绥,他明白沈寒对自己用情至深,奈何自己却也无法回应这份感情,照理说他不去理会便也罢了,却也实在看不过眼一个好人被自己耽误了前程。

自己幻化成人之后,怎么也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白绥在心里调侃了自己一番。

半晌之后,沈寒苦笑道:“公子的意思沈某明白了。没想到形烟公虽然身在醉仙楼,对朝中局势也能如此了解,沈某佩服。”

见沈寒终于松口了,白绥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回应道:“这醉仙楼的王公贵族们来来往往,有些事情不想知道也很难,不过说服你倒是更难些。”

沈寒笑了起来:“那今后,形烟公子便是沈某的朋友了,可否?”

白绥笑着再次斟了两盏酒,一盏递给了沈寒道:“形烟的荣幸。”

白绥以为自己是以国家大义、前途利益说服了沈寒,却不知道沈寒却是被他的一番话所折服,才放弃了所谓的“金屋藏娇”。

“我听闻公子在寻人?”酒过几巡,两人心里的隔阂也消除了,沈寒向白绥问起了外面对他的传闻。

第五章 寻人之缘

“我听闻公子在寻人?”酒过几巡,两人心里的隔阂也消除了,沈寒向白绥问起了外面对他的传闻。

白绥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没错,我听人说,这青楼乃是寻人的最佳地方,可是这么些年我也往来打听了许多,皆无果啊……”

沈寒心中一愣,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形烟公子该不会是为了寻人才留在青楼的吧?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沈寒试探地说道:“若我帮公子找到了此人,公子是否愿意接受我的好意离开此地?”

白绥原本敲击着折扇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笑盈盈地着看向沈寒,目光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沈寒一惊,心里道:完了,误会了!立刻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公子可否愿意到我沈府做门客,赎身的钱日后再还我也成!”

一双冷眸渐渐弯了起来,说道:“若是沈将军帮我寻到了人,我会考虑将军的提议。”

“好!包在我身上!”沈寒激动地站了起来。

沈寒离开了北厢,他看了眼自己背在身上从北疆蒙古人大营里搜刮来的羊皮画卷,摇了摇头。

含烟站在门口饶有趣味地目送着沈寒的离开,然后听见屋里传来白绥的声音:“含烟姐姐站在那里那么久了,怎么也不进来坐坐。”

含烟刚走进北厢就被满屋子的酒气熏的直咳嗽,白绥立刻起身打开了身后的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涌了进来。

“咳咳,你这是喝了多少酒?也不怕把身体喝坏了。”

“我今天这般对含烟姐姐,姐姐还这么关心我?”白绥笑着安置了软垫,扶着含烟坐下。

“我对你有什么可计较的。”说完含烟拿起桌上的玉杯,却被白绥截了下来。

“知道说我,自己怎么反倒喝起来了?你这身体可不能沾酒。”白绥将手中的酒喝了个干净。

含烟倒也不生气,摇了摇头感叹道:“两年前你来到醉仙楼,我就奇怪了,一个如此好看的男子,怎么就甘心做个风尘戏子?”

“哦?含烟姐姐那个时候就已经被我的美貌吸引了吗?”白绥确实好看,不过如此自恋倒让含烟有些哭笑不得。

“两年前你还像个初生的犊子,现在却像个油嘴滑舌的油子。”含烟嗔道。

“还不是含烟姐姐教的好。”白绥托着腮,他撒起娇来连含烟也束手无策。

含烟依旧记得两年前,一个白衣少年走进了醉仙楼,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然而他却是一副懵懂的眼神,看见这样的一双眼睛含烟想到了自己的弟弟。含烟不知道醉仙楼的老板娘用了什么办法将这个少年留了下来,安置在了北厢,而她也担当起来教导这个少年的责任。

少年的学习能力极强,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为人处世都是一点就通,很快就脱去了稚嫩的外表,与自己竞争起了花魁之位,而自己也无意争夺,这花魁之位也就自然而然落在了这个少年的身上,并有了“形烟公子”之名。含烟甚至有时候觉得形烟是因为自己难以支撑的身体才故意夺去了花魁之位。

旁人都言含烟与形烟势同水火,却不知他们还有一份为人所不知的姐弟情。

“沈寒将军要为你赎身,为何拒绝?你当真的是为了找人才呆在这个鬼地方的?你要找的人真的那么重要?若是找到那个人,你会离开吗?”

“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个?”白绥笑着说道。

“唉……”含烟摇了摇头,说道:“也罢,你也有自己的考量,我是猜不透的。”说完起身离开了。

“你呢?想要替姐姐赎身的人也不在少数,为何不愿意离开?”白绥眯起双眼看着突然停住了脚步的含烟。

含烟低声说道:“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没有完成,还不能离开。”

“和你弟弟有关?”白绥永远记得眼前这个女子曾经在夜晚握着自己的手叫着“弟弟”,那样悲伤的表情和那个眼神不禁让他想起了自己已经逝去的母亲。

“嗯。”几不可闻,但是白绥确切地听到了这个肯定的答复。

白绥目送含烟离开,对于她白绥确实有着一份不同寻常的感情,在白绥看来,如今就连亲人间的嘘寒问暖也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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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的长安城变得热烘烘的,顽皮的孩童穿着短衫在街头巷尾穿梭着,汗水和泥水都抹在了脸上,小商贩在街边吆喝着新鲜的水果,也有进京赶考的考生们穿着长衫拿着书本摇头晃脑。

白绥坐在窗前,百无聊赖地看着街景,惬意地哼着小曲儿。半年过去了,醉仙楼的名气越来越大,形烟公子的名气也越来越大,不少贵族子弟为了一睹才子美人的风采专程从别的地方来到长安城。但是白绥却丝毫没变,仿佛这些人、这些名气都不是冲着他来的。

夏天是个容易发呆的季节,白绥的思绪一会儿就飞远了。

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恩什么时候才能报上……唉,早日报了恩也好早日回到扶桑山继续修行了。不知道当年救了自己的那个人如今怎么样了?是不是成家立业了,又会不会偶尔想起自己呢?我的木牌不会被他丢了吧,如果丢了可就麻烦了,拿不回自己的名字还怎么回去做狐王,做不了狐王又要被三位神女念叨了……

一连串的思考占据了白绥的大脑,一时间居然没有发现沈将军已经站在了屋内。

“形烟公子!”沈寒使出了号令三军的嗓门才把白绥从千丝万缕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将军来了多久了?……”白绥揉了揉被震痛的耳朵苦笑地说道。

沈寒打断了白绥的寒暄,急急忙忙地说道:“我都来了半天了!我有急事和你说,你要找的人,可能找到了!”

“找到了?!……”白绥惊讶地看着沈寒。

第六章 八九不离十

“找到了?!……”白绥惊讶地看着沈寒。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人,因为年龄不太符合,但是,综合你跟我说的各种特征,应该就是这个人了……”沈寒挠了挠头,问道“你要不要去见一见?”

“要!”白绥想也没想就应道,就算有一丝的可能性他也想去看个明白。

“马车就在外面!”

白绥跟着沈寒离开了屋子,醉仙楼的老板娘也追了出来,嘶吼着喊道:“形烟你要去哪儿?沈将军还没给钱呢!……”,得到的却是白绥的一个挥手,然后就消失在了众人诧异的视线里。含烟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心里有种预感:他也许不会再回来了……

坐在马车里的白绥手里握着一枚白玉,心里思索着的是沈寒刚刚说的话:年龄不对……咀嚼了几遍之后,他突然跳了起来,把身边的沈寒吓了一跳。

“怎么了?”沈寒问道。

白绥问:“你找到的那个人年岁几何?”

沈寒思索了片刻道:“约莫四十几岁吧……”

“那就对了!”

“什么就对了?”沈寒更摸不着头脑了。

“年龄对了!”白绥终于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扶桑山与瑶池相望,乃是围绕仙界的仙山,山上一年人间十年,自己在山上休养了二年才下山,却忘了人界其实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这么说来,这个人就是你要找的人了?”沈寒反倒变得有些支吾起来。

白绥手里的折扇轻敲着掌心说道:“八九不离十!”

“那你可得要做好思想准备……”沈寒的声音越来越小。

“为何?”

“这……你见着了就知道了。”沈寒决定先瞒着他此人的病情,万一不是这个人,也不用徒增伤心一场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终朝一日得相见。

马车越行驶越颠簸,白绥看了看窗外猜测应该是到了郊外,又行驶了一段距离,马车停了下来。沈寒问道:“怎么了?”

车夫答曰:“两位老爷,前面的路马车不好走了,只能步行。”沈寒还没说话,就见白绥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马车,问道:“沈将军,是哪个方向?”沈寒也下了车,指着路说道:“往北走。”

白绥拱手道:“谢谢沈将军。”说完就往北去了。

沈寒还从未见过醉仙楼的形烟公子居然还有如此急躁的一面,付了车费也追了上去。

路越走越窄,白绥却看到越来越多的村民,这些村民虽各有行动不便,但是一双双眼睛看上去充满了希望。

一个老农和一个樵夫说道:“真乃神医啊!我多年的腿疾居然给治好了!”樵夫高兴地说:“哎呀,我这老寒腿也得看看去!”农夫说道:“得快些去!队伍已经排好长了。”

白绥心里的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一条长长的队伍蜿蜒曲折,队伍的尽头,是一座遗世而独立的院落,它与郊外的荒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院落的门楣上挂着一块门匾写着“草庐”两个大字。

白绥突然驻足,心里莫名地有些忐忑,对自己而言那个人和那些事不过只是过去了短短两年时间,对他来说却已经是二十多年了,我记得他,可他还记得我吗?

大汗淋漓的沈寒终于追赶了上来,作为常年艰苦行军,有着良好身体素质的他追了白绥几里地已经是大汗淋漓,而眼前的这个人居然毫无疲态,他刚想感叹一番,却看到白绥紧皱的眉头,话又憋回了肚子里。

第七章 白玉攸昌

在队伍的尽头坐着一位少年,支了帐子正给长长的队伍看诊,倒有几分少年神医的模样,一旁几个药童听从他的指挥有条不紊地取药、抓药、煎药。

白绥走到了少年的跟前恰好挡住了一束阳光,在案桌上投下了一片阴影,少年头也没抬:“看诊请排队。”仿佛是练习了很多遍的台词,丝毫没有影响他继续询问眼前病人的症状。

沈寒耐不住性子了,说道:“小兄弟,我们不是来看诊的。”

少年这才抬起头来,等看清了眼前的来人,惊得从座椅上跳了起来。

“是你们!”

一旁的大娘脸色酱紫,捂着胸口紧皱眉头栽倒在地。少年顾不得眼前这两个人,切脉道:“帮忙把人放平!”

沈寒和白绥合力将大娘抬上了案桌,少年从药箱里取出一排银针,几针下去大娘脸色缓和些许,表情却依旧痛苦不堪。少年紧皱眉头,大颗的汗珠从稚嫩的脸上滑落,他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呀……”

少年形色犹豫,几次伸出手又放了回去,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这时院落里传来低沉、暗淡却又决断的声音,带着黑纱斗笠的男子倚在草庐门口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有痰,扶正身体,咳咳……”然后又形如鬼魅一般消失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白绥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仿佛被人拨动了心中的那根弦,整颗心都颤抖了起来。然而还没容他多看多想,少年大声说道:“把人扶起来!”沈寒和白绥又把人扶了起来,少年捏住大娘的双颊,用力压下舌苔,终于一口带血的痰终于吐了出来。

少年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摊开纸笔写了一副方子,递给清醒过来的大娘:“您没事了,淤血已经咳出来了,只要按我开的方子吃药,您的老毛病会痊愈的。”大娘激动地点了点头,忙道:“谢神医救命之恩”。

三个人都松了口气,露出了安慰的表情。

当白绥从拯救生命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时,却发现门口的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而少年也意识到,眼前这两个人显然不是来给自己打下手的。

少年送走了大娘,这才不情愿地问白绥:“公子来草芦不知有何贵干?”

“我来见你师父!”

少年还是听到了自己最不想听到的答案,他壮起胆子对上形烟的眼睛,说道:“公子回去吧,家师病重,已经不见客了。”

“又是麻风病?”

“……”白绥原本一双妖媚的眼睛此时如同一把利刃,仿佛要剖开他的心。

少年垂下眼,机械地重复道:“家师真的不见客。”

白绥似乎猜测到少年会这么说,倒也不反驳,取下了挂在脖子上的白玉,放在少年的手上,说道:“拿着这个去问你师父,他说话到底还算不算数了。”说完转身倚在了门旁,一副不让进就赖着不走的架势。

少年只好拿着玉佩转身进了院子,远远听见白绥的声音幽幽传来:“你告诉他,他若是不见我,我便拆了这草庐。”少年差点将手里的白玉扔了出去。

一直走到师父的屋前,少年才意识到自己手里拿着的是一块和田白玉,他自认为见过的玉石也不少,不过像这块如此通透无暇的,倒是少见,仔细看来,这玉上竟刻有两个字——攸昌。

攸昌……这不是师父的字吗?

少年敲了敲师父的门,说道:“师父,形烟公子要见您。”

屋里的谢神医顶着斗笠正站在窗前,迎着阳光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岁岁懒洋洋地蜷缩在他的臂怀中,发出惬意的呼噜声。他抚摸着岁岁的毛轻声说道:“让他回去吧……”

“可是他说有东西要拿给您看。”见屋内半晌没有回应,少年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走到了师父的跟前,将手里的玉佩递给了师父。

“何物?”

“一枚白玉,上面……还刻着师父您的字……”谢神医伸出了手,少年立刻将玉佩送到了他的手上。一顶黑纱斗笠遮住了男子的脸,少年无法看出师父此刻的表情到底是如何,却看到他微微颤抖的手,以及听见师父自言自语般念出的两个字:白绥……

谢神医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二十年前的画面,小狐狸歪着雪白毛绒的脑袋看着自己,用着并不流利的话问道:“我,告诉你名字了,你,叫什么?”“我叫谢蔽,字……”少年谢蔽凝视了小狐狸一会儿,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攸—昌—”

“还说了什么?”谢蔽问道。

“形烟公子问你说过的话到底还算不算数了,他还说……”

“咳咳……”男子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师父!”彦儿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男子。

谢蔽单手撑在了门框上摇了摇手,示意自己没事,说道:“还说了什么?”

“还说了,要是师父您不见他,他就把草庐给拆了……”彦儿担心师父再收到刺激,含糊其辞道。

谢蔽弯下了腰,身体颤抖了起来。

“师父!你没事吧?”彦儿被师父这一反常的举动吓坏了。

“让他进来吧。”果然是他的暴躁小狐狸,男子忍住了脸上的笑意,对彦儿说道。

谢神医的笑容和常年的严肃模样水火不容般地揉在了一起,在彦儿看来这表情甚是狰狞。不禁心道: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啊,原来师父也有惧怕的人。转念又想,师父之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师娘,恐怕缺的正是像形烟公子这般凶悍的女子,可惜形烟公子是个男子,啧……

“等一下……”谢神医叫住了小徒弟,他把手里的岁岁交给了彦儿,说道:“暂时别让他看到岁岁……”

彦儿一脸疑惑,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蹦出了四个字“金屋藏娇”,随即又摇了摇头,把这个用在师父身上实在大逆不道的词汇从脑海里抹去。

看着徒弟走远了,谢蔽从柜子里摸索出一个瓷药瓶,倒出了几粒药丸服下。如今这药效越来越短了,也不知道这一次可以撑到何时,彦儿如果知道这事恐怕又要哭鼻子了。

第八章 遇到你,是我最幸运的事情

少年回到了院门口,和身边的药童说了几句,转而向沈寒和白绥说道:“沈将军先去别院休息片刻吧,形烟公子请跟我来。”

“我不能一起去吗?”沈寒有点郁闷地皱了皱眉头。

“还请将军体谅。苑儿,带沈将军去别院休息!”

沈寒看了白绥一眼说道:“我在别院等你出来。”

白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他此刻心中正忐忑不安,他记得曾经和含烟姑娘学过一个词叫做“近乡情却”,也不知道用在这里是否合适。

就在去见彦儿师父的路上,白绥想象了十几种开场白的方式,是否应该用人界的礼仪作揖问好,还是应当直接了当地说自己是来要回自己的扶桑木牌的,或者先叩谢恩人当年的救命之恩,又或者直接质问他当年为何一声不吭地离开?……

当彦儿敲响门的时候,白绥的脑袋依旧乱糟糟的,最后渐渐在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是那个为他包扎伤口、熬药汤汁,一口一口喂自己喝药的少年人。

“形烟公子,师父喊你进去!”彦儿推了推正在发怔的白绥。

白绥点点头,抬起了脚,迈过了门槛。

白绥原本以为这一步可以跨过他们之间的四年和二十二年,然而,现实总是比想象的要残酷的多……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屋内昏暗没有点灯,白绥隐约看见塌上坐着一个斗笠黑纱的男子。

“怎么,麻风病人还不能见光吗?”很多话在嘴边了可就是说不出口,最终开了口确是这样一句话。

塌上的男子心里哭笑不得,看来这只小狐狸还记着仇。

“羽生,好久不见……”塌上的男子缓缓站了起来。

转移注意力永远是建立新沟通的有效途径,谢神医从岁岁身上学来的这个道理巧妙地用在了白绥身上,并且成功了。

果然,白绥呆住了,他没有想到,自己做了两年的心理建设居然被这几个字就打败了。什么只为报了恩回去继续修仙,什么只为了取回自己的名字才能做狐王,似乎此刻所有的理由都成了泡影,原来至始至终他只是想听这个人再唤他一声自己的名字。

谢蔽有些急切地摸索着想要走近些,不料被凳子绊到,身子不自觉地向一边倾倒,彦儿和白绥急忙上前去搀扶。

白绥用询问地眼光看着彦儿。

“师父他已经看不到了……”彦儿回答了那个眼神。

白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病弱的男子,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没事……”

“因为师父把雪莲给你了……”

“彦儿!……”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雪莲?……”

“彦儿,你先出去,外面还有病人在等你……”

彦儿察觉到师父可能生气了,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走出了屋子。

谢蔽坐下说道:“羽生,你也坐。”

男子拿起茶壶准备倒茶,白绥从男子手里夺过了茶壶,给杯子里斟满了茶推到了男子的面前,说道:“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男子伸出手去摸索茶杯,却刚好将白绥的手也握在了掌心之中,温暖而柔软的触感让谢蔽一瞬间忘了松手,过了片刻才尴尬地松开了白绥的手,白绥呆呆地看这个男子握着自己的那双大手,也无法形容刚刚一瞬间的感受,只是讷讷地拿开了握着杯子的手。

男子重新端起茶杯,在嘴边啜了一口,才缓缓开口:“在我还年轻的时候,遇到一种疑难杂症,我为了了解药性就亲自试药,不巧的是其中两味草药起了反应,成为了剧毒。”男子说的轻描淡写,白绥却听得惊心动魄。

“更不巧的是你遇到了我,把唯一的解药给了我?”白绥接话道。

男子摇了摇头:“遇到你,是我最幸运的事情。”

“……”

一向伶牙俐齿的白绥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心会突然跳的如此快,也不明白为何自己的脸也不自觉地红了起来,谢蔽的一句话如同一颗石子打破了白绥心中的一池静水,泛起了阵阵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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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黑了,沈寒在别院等的有些不耐烦,正准备从屋子里偷偷溜出去的时候,看见彦儿走了过来。

“形烟公子呢?”沈寒问来人。

彦儿说道:“我正是为公子传话的,公子说他有东西交给你。”

沈寒接过彦儿手上的东西,是一根玉簪和一封信。

沈寒打开了信:沈将军为吾还愿不甚感激,将军好意勿能受,唯此簪相赠,可保将军安危,望珍重。

“什么意思?”沈寒一脸茫然地看着彦儿问道。

“字面意思。”

“形烟公子走了?”

彦儿点点头,说道:“形烟公子非凡俗之人,沈将军好生保管那支玉簪,必能给将军带来好运。”

非凡俗之人?听了彦儿的话,沈寒心中一惊,细细想来倒也觉得合情合理了,这样长得好看,又见识非凡之人,也许真的是天上的神仙吧。

沈寒深深叹出一口气,转身离开了草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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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屋里透着昏黄的烛光,白绥懒散地伏在男子的膝盖上,谢蔽抚摸着白绥如溪涧般顺滑的长发,就像二十年前抱着那只受伤的小狐狸一般。

他悠悠说道:“簪子送给那个沈将军了?”

“嗯。”白绥点了点头。

“他待你倒是真心……”

白绥歪着头看向谢蔽说道:“吃醋了?”

“……”

“我去要回来。”说完白绥就准备起身。

“别去。”谢蔽抓住了白绥的手。

倚着半边身体的白绥被一个力量拉扯,重心不稳地跌进了谢蔽的怀里,一时间两个人的呼吸声变得清晰可闻,原本平稳的呼吸渐渐变得有些急促。

第九章 温存

“我去要回来。”说完白绥就准备起身。

“别去。”谢蔽抓住了白绥的手。

倚着半边身体的白绥被一个力量拉扯,重心不稳地跌进了谢蔽的怀里,一时间两个人的呼吸声变得清晰可闻,原本平稳的呼吸渐渐变得有些急促。

“你的心跳好快……”谢蔽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

白绥涨红了脸正准备反驳时,低头余光扫过,看见谢蔽正抓着自己的手腕。

……敢情这个人正在给自己切脉呢?

白绥嘴角一撇,恶作剧般靠上谢蔽的脖颈,温暖的鼻息喷在眼前男子的耳边,轻笑道:“谢神医的脸可都红了。”

报复得逞的白绥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谢蔽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被小狐狸戏耍了,自己带着斗笠黑纱,他怎么可能看到自己是否脸红了。

然而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此时的心跳甚至比眼前这只小狐狸还要快得多。

也许是看不见的缘故,一切感官都似乎被放大了好几倍,白绥的鼻息像火一般灼烧着谢蔽,然而他既是个病者又是个医者,他清楚地明白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能承受更多的欣喜与快乐,他终究已经错过了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压下心中的一切杂念。

“胡闹……”谢蔽侧过脸去,想要避开眼前这个玩上瘾的小狐狸,然而却被一双手抱了个满怀,这种充实感让他不舍得再推开。

白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懒洋洋地说道:“真舒服,好闻……”

“一身的药味……”谢蔽苦笑道。

“很安心……”四年前奄奄一息地蜷缩在这个人的怀里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味道。

白绥松开了这个长长的拥抱,空荡荡的一瞬间让谢蔽有些茫然,他忍不住低下头问道:“怎么了?”

白绥换了个姿势,跪坐在了男子的膝间,一双琉璃似的双眼闪烁着期待的目光,他望着谢蔽低声说道:“我可不可以摘下你的斗笠……”

男子半晌没有说话,似乎在做着什么艰难的选择。白绥缓缓伸出双手,抓住谢蔽的斗笠沿。

这时男子抓住了他的手,低声说道:“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模样了……很难看……”说完却又松开了白绥的手,他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了小狐狸。

白绥没有犹豫,掀开了男子的斗笠,动作近乎虔诚……

昏黄的烛光下,白绥脑海中那张俊朗好看的脸再也无法重叠,青黑色的血丝布满了男子的额头、眼角。二十多年过去了,身中剧毒的他,到底忍受了怎样的痛苦和煎熬,而这一切归根结底是自己造成的。

谢蔽的心里十分忐忑,他不知道小狐狸看见这张丑陋不堪的脸是否还会被吓着,今后是否还会像过去那样依赖他,会不会因此而讨厌他……他从来不是一个在乎外貌容颜之人,然而此时竟如此慌张不安。

半晌过去,谢蔽再没有听见小狐狸说过一句话,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明明已经是个年过半百的病人,到底还在奢侈些什么?……

他不希望小狐狸难堪,露出了他不擅长的笑容,说道:“难看吧……”

谢蔽僵在了原地,回答他的是一个湿湿的吻。

白绥薄薄的嘴唇覆盖在了男子布满青黑血丝的脸上,仿佛要将他眼角的血丝吻去。

“你哭了吗?……”谢蔽摸了摸自己潮湿的脸。

“谢神医,有没有人说过你笑着比哭还难看?”白绥避开了话题嘴硬道。

“……”

“困了,我要睡觉了……”

“我让彦儿给你准备房间。”

“我就睡这儿”说完白绥已经爬上了床榻,合衣躺下了。

“……”比任性他永远比不过这只小狐狸,谢蔽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摸索着走到桌前吹灭了油灯。

他日思夜想的小狐狸终于又来到了他的身边,他轻轻摸了摸假装已经睡着的白绥的脑袋。

第一眼见他,可怜又可爱,想和他一起生活照顾他一辈子;第二次见他,他散发着灼眼的光芒,坐在醉仙楼的高台上,弹琴说笑,令人移不开目光;第三次见他,是上天给他的恩赐,他来到了自己身边,剩下的时间他只想自私地与他相伴余生。他对白绥的爱如同一颗种子,悄悄地生根发了芽,如今枝繁叶茂一发不可收拾,却也只能独自绽放独自谢败。

他不愿告诉白绥自己的感情,因为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自己在他生命中的停留时间将短暂的如同一个过客。白绥不该被他所束缚,他希望自己的最爱永远是那个散发着光芒的小狐狸……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绥又梦见了四年前……

第十章 梦回扶桑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绥又梦见了四年前……

那年的扶桑山下了很大的雪,白族狐王最年幼的儿子白绥在三百岁生日前夕结丹生出了第三尾,他是三界上万年以来最早拥有三尾的狐族,整个扶桑白族都为之沸腾。

作为狐王三子之中最年幼的三殿下白绥成为唯一拥有狐王继承权的皇子。狐王欣喜万分地决定在幼子诞辰三百岁的宴会上招待扶桑各族,并且按照白族的惯例为启智的儿子挂扶桑牌赐“字”。

然而就在白族上下热热闹闹地筹备着宴会的时候,扶桑山却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作为主角儿的四殿下白绥在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偷跑下了山,当他从山下回到扶桑山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那天的朝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橘色的暖阳铺洒在刚刚下过雪的扶桑山上,刚结丹的白绥抖动着自己的三尾吸收着天地的精华,一种脱胎换骨的轻盈感让他无比的愉悦。然而当他朝家的方向走去的时候,周围诡异的寂静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一种天生的直觉告诉他前方有危险。

远处传来人的脚步声,白绥迅速地将自己隐匿在了雪地之中,偷偷抬起头,他看见两个人类道士正朝着他的方向走来:其中一个高瘦、另一个矮胖。

高瘦的男人手里提着一只已经奄奄一息的白狐,白绥差点就要叫出了声来,硬生生地又吞进了肚子里。那正是平日里一直陪他玩耍,总是喜欢带他偷偷去人界找美食的二叔父。

两个人边走边说着:“这次可算是大丰收了,师父他老人家一下子收获了十几颗内丹!还有不少纯净的灵气,真不愧是狐王净化过的扶桑山。”

“除去要交差的,这些还不够塞牙缝的,若是找到那八尾的狐王,那才够看!嘶……足够我们直接飞升的了!”矮胖的男人猥琐地笑了起来,两颊的肥肉都跟着抖动起来。

“别做梦了,那狐王的内丹哪里轮得到我们?我们能分一颗普通内丹就知足了。”

“也是,我们就是把这些狐狸全部带下山,这些个皮毛也够我们发一笔的了!”两个人对视一笑。

白绥双眼通红,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件事情: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白绥的忍耐到达了极限,他一跃而出,以自己平素训练最快的速度朝眼前这两个人拼杀过去。两个妖道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惊吓到,高瘦的男人立刻将手里的狐狸丢了出去,白绥起身跃起叼住了了自己叔父。然而只是一瞬间的空隙却让他们得到了喘息的机会,矮胖的男人拿出了手中的法器,一支金色的短剑,兜头就向白绥招呼过去,白绥一个侧身虽然躲了过去,却被划伤了前腿,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

白绥愤怒地嘶吼着,却发现渐渐地使不上力气了,金色短剑上雕刻着两条盘旋交缠小蛇,如同活了一般缠绕在剑身上。

高瘦的男人得意地笑着:“看看是谁来了?得来全不费工夫呀,小狐王给咱们送元丹了。”

“我劝你还是不要在乱动的好,你中了我法器的毒,你越是动气,毒只会越深,我看你这模样已经毒入五脏了吧!”矮胖的男人幸灾乐祸地补充道。

话音还没落,一道白色的影子从白绥的眼前掠过,两个男人的脖子立刻喷出鲜血,笑容就此凝结在了他们的脸上。

扶桑白族的狐王伤痕累累地站在了自己的幼子面前,却像一头雄狮般迸射出惊人的气场,八尾散发出了金色的光芒。白绥第一次意识到平时对自己宠爱有加的和蔼父亲,居然有如此骇人的魄力,这大概才是真正的狐王!

料理完眼前的这两个人,狐王变回了狐的模样,叼起了自己的幼子奔跑起来。白绥不敢说话,只能眼看着父亲身上的血染红了他的皮毛又染红了自己的身体。

狐王带着幼子一路奔跑,终于来到了一个山洞中,表面不起眼的山洞里面居然别有洞天,差不多一间屋子的大小,里面成列着锅碗瓢盆、桌椅、草垫等简单的家具。

狐王放下了白绥,用舌头舔干净了他身上的血,温柔地说道:“绥儿别出声,父亲解决完外面的事情就回来找你。”说完转身就要走。

白绥伸出被父亲的血浸红了的爪子抓住了狐王,他心里很害怕,想要挽留自己父亲,然而狐王并没有留下,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幼子。

白绥永远记得父亲最后的那个眼神,是悲哀和不舍,还有对自己的希望……

“父亲为你赐字——羽生,希望你能如碧空下的鸟儿般快乐地活下去”。

狐王扔下了一块木牌,那是由千年扶桑树制成的,两面都刻着字,一面刻着:白绥,另一面刻着:羽生。这块扶桑木牌本应当由狐王亲自挂在扶桑树上,此时却被丢在了白绥的脚边。

看见父亲渐渐消失在洞口的背影,白绥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却被堵在了嗓子眼,他想要怒吼,想要哭泣,想要哀求,却发现自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身体无法支撑,白绥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晕倒在山洞里。

第十一章 人类少年

睡梦中的白绥感觉到自己正躺在一个柔软而又温暖的床垫上,这种温暖如同朝阳一般,还有一股子淡淡的草香味。一切都仿佛一场梦,父王和母后应该在大殿里等待自己用餐,二叔父正拿着刚刚从人界带回来的肉干等着和自己说人界的新鲜事儿,他必须醒来了,要不然哥哥们又要嘲笑自己是个懒虫了。

白绥缓缓睁开了自己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人类少年的脸,白绥转动着眼珠不自觉地开始打量起眼前这个正在熟睡的少年的脸:长长的睫毛、一双细长的眼,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还有……那稳稳的呼吸声。

自己正蜷缩在这个人的臂弯里,原来那股子让人安心的草香味也是从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可自己这是在哪儿呢?

白绥环顾四周,印入眼帘的是嶙峋的山洞,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把他立刻拉回了现实,原来一切都不是梦,他的族人都被杀死了,他的父亲将他藏在山洞里也不知所踪了,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贪婪的人类,在他眼前的正是一个人类!

愤怒再次充斥着白绥的大脑,双眼变得如同血色一样鲜红,他竖立起了全身的毛发。

熟睡中的谢蔽感觉有些扎手,迷迷糊糊睁地睁开眼睛,正准备舒舒服服来个清晨吸狐行动,就看见眼前的小狐狸从自己的手臂中弹起,一口咬上了自己的手臂。

“嘶,痛!”人类少年吸狐不得反被咬。

白绥与谢蔽保持着一段距离,弓着腰伺机而动,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他时时刻刻都在提防着人类手上的所谓法器。

“你别乱动,会流血的!”眼前的少年捂着自己流血的手臂说道。

白绥看到自己的腿上绑着绷带,伤口在疼,绷带上已经溢出了血。然而他却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

谢蔽叹了口气,他蹲下身来招了招手,企图和白绥建立友好的关系,然而白绥并不领情。

这招不行,还有下一招。谢蔽转过头去,假装四处看风景,还在自言自语哼着小曲儿,小狐狸满头雾水差点以为自己遇上了个傻子,可就在这时,谢蔽转过身来扑向了小狐狸,紧紧地将他箍在了怀里,白绥内丹无法凝结成气,竟被眼前这个人类抱得动弹不得。

大意了!白绥再次一口咬上了谢蔽的手臂,谢蔽忍着疼痛却也没有撒手,摸着小狐狸的头安抚地说道:“没事了,我会保护你的……”

白绥看见看见人类少年的手臂被自己咬的血流不止,却依旧紧紧抱着自己不放,护着自己受伤的腿不让自己乱动。这个人是傻了吗,他不疼吗?

头顶一阵温暖,眼前的这个少年把头靠在了自己的身上,给了自己一个亲吻……

白绥有些恼羞,但是不知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的心中的怒火渐渐熄灭了,也许是谢蔽身上草药味安神的作用,也许是被眼前这个不要命的少年搞蒙了,白绥渐渐地冷静了下来,眼睛也终于恢复成了平时的琉璃灰色。

谢蔽小心翼翼地为白绥重新包扎好伤口,将他放在了柔软的草垫上,这才开始给自己的手臂包扎。

也许刚刚强行运气,白绥觉得自己体内又开始翻滚起来,是毒性又发作了,一阵阵的疼痛让白绥坐立不安,他的脑袋也变得混沌起来,这毒居然可以扰乱心智。

小狐狸能够感受到一只温暖的手掌正在安抚着自己,仅仅一瞬间的光芒照进了白绥的心里,可是很快又被心中的黑色大幕笼罩了起来。

正当白绥觉得自己已经被混沌淹埋,沉入了无尽的黑暗之时,悠悠的笛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笛声清明敞亮如天界神明的颂歌,居然穿透了白绥的意识。

白绥循着笛声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居然从混沌之中浮了上来,他睁开眼睛,看见少年正坐在洞口横笛,傍晚的阳光洒在少年的侧脸上,勾勒出了他棱角分明的脸,白绥竟看得有些发愣。

这个人似乎和那些贼人不太一样……

白绥一直琢磨着怎样才能从这里出去,直到入夜等谢蔽睡着了,才偷偷摸摸起了身,猫着步子往洞口走去,伸出一只腿跨出洞口,“哎呀!”白绥失声叫了出来,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弹了回来,父亲居然在洞口设下了结界!

动静太大,白绥立刻警觉地将目光投向了少年,只见少年睁开了眼睛却两眼无神,他走到了白绥的身边将他抱了起来,白绥心道他不会又要对自己做奇怪的事情了吧,心一横眼一闭,反正自己无法凝丹聚气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任凭处置。

第十二章 扶桑千年雪莲

动静太大,白绥立刻警觉地将目光投向了少年,只见少年睁开了眼睛却两眼无神,他走到了白绥的身边将他抱了起来,白绥心道他不会又要对自己做奇怪的事情了吧,心一横眼一闭,反正自己无法凝丹聚气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任凭处置。

谁知谢蔽只是将他抱起,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头,接着靠在墙边坐下,就这样抱着小狐狸再次进入梦乡。

……

这人不会是在梦游吧。

这一夜白绥睡得很安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照进了洞里,他睁开了朦胧的双眼,发现自己正睡在软草垫子上,但是并没有看见少年的踪影。白绥看了看自己被仔细包扎好的腿,确信昨天的少年并不是一场梦,心里莫名地有些失落。

突然洞口的阳光被一个人影挡住,少年出现在了白绥的面前。

白绥心中一阵狂喜,不由自主地想要跑过去,但是又想到自己昨天不分青红皂白地咬伤他,尴尬地伏下了身子,在草垫子上装起睡来。

谢蔽放下了手里的柴火和采摘来的新鲜水果,走到了小狐狸的身边,他伸出手探了探小狐狸的额头,又抓起小狐狸的前掌查看了伤口。

少年轻手轻脚地检查着,白绥心里觉得痒痒的,如同羽毛划过掌心,他忍耐着,心里道:绝对不能让他发现自己在装睡!

然而装睡的结果就是,下一秒他又被少年亲吻了。

……

白绥用上了毕生的定力才压制住了想要再次咬上眼前这个人的冲动。小爷我是看在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的份上才这么纵容你的!白绥在心里咆哮。

少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接着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白绥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睁开了一只眼睛,偷偷看去。

少年用柴火堆起了一个火堆,火堆上架着土陶做的锅,他侧身打开了一只黑色的药囊,一瞬间整个山洞都被照亮了,白绥瞪大了眼睛,他看见捧在少年手掌心里的,竟是一朵缺了一片花瓣的雪莲花。

只见少年轻轻掰下了一片花瓣,又从身后的药箱里取出些草药一起放进了锅里。

白绥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认出了这朵扶桑雪莲花,他的母亲曾经和他说过,千年雪莲乃是仙界与人界共同孕育出来的神物,修道之人服下可以拥有千年的修为,普通人服下可解世间百毒,亦可延年益寿,又因为开在扶桑上的悬崖之上,且一千年才会开出一朵雪莲花,因此十分珍稀。传闻此花只有心地纯正且有缘之人才能遇上,这个少年又是如何得到这朵雪莲花的?而他此时又在做什么?

半晌之后,谢蔽扑灭了火堆,双手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将熬好的雪莲花汤药端了过来,放在了小狐狸的眼前,转身又去篮筐里找了一颗红果子放在了药碗旁边。

白绥万万没有想到,这朵雪莲熬成的药汤居然是给自己喝的。

而此时除了不能聚气之外,白绥似乎已经没有了刚中毒时的不适感。自己中的毒,难道是这个人类少年给自己解的吗?

谢蔽看小狐狸睁大眼睛看着自己一动不动,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小狐狸的头,说道:“喝药,听话。”然后转身去了山洞外。

“……”白绥脑海中冒出一个想法,这个人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人类家里的活玩物?他曾听自己的二叔父说过,人类喜欢饲养长得好看的小动物,并且驯服他们,会给他们好吃的,还会摸他们的头,让他们乖乖的给自己提供娱乐。白绥心道,自己长的如此好看,这个人类莫不是也对他动了这样的心思?

当谢蔽从山洞外回来的时候,他看见碗里的药已经空了,只是果子还依然放在那儿没有动过。

白绥气呼呼地装睡,自己是高贵的扶桑白狐一族的皇子,这个人类居然企图把自己当成玩物?

可谢蔽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以为小狐狸觉得果子不好吃,本着不能浪费食物的想法,自己坐在一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吃完果子后又开始生火做饭独自一人吃了起来。

本来就已经好多天没有有好好吃过东西的白绥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但是为了尊严,他忍住了!他气愤地牙痒痒,心里道:这个人类莫不是故意在整自己?

第三日,谢蔽照样把汤药和果子放在了小狐狸的眼前,然后就出去了,小狐狸学聪明了,再赌气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肚子,等他回来的时候,汤药碗空着,果子也没了。

第四日,谢蔽又把汤药和果子放在了小狐狸的眼前就出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果子没了,汤药还在。谢蔽走到小狐狸跟前,拿起汤药碗,抱起挣扎的小狐狸,一口一口地半逼迫着喝了下去。

第五日,谢蔽再次把汤药和果子放在了小狐狸的眼前,接着又出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汤药碗空着,果子也没了,谢蔽笑了笑,又奖赏了小狐狸一颗甜果子。

第六日,谢蔽将汤药和果子放在了小狐狸的眼前不再离开,小狐狸乖乖地喝下了汤药,得到了三颗果子。谢蔽又摸了摸小狐狸的头,小狐狸扭过头去满足地吃着甜果。

第七日,谢蔽照常煎好了汤药,准备好了果子,小狐狸习以为常地喝完了药吃完了甜果,就伏在了软草垫上打着盹,与往常不同的是,少年并没有离开,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自己。经过这么多天,白绥也习惯被这个少年注视了,于是也没有理会,闭上眼睛就睡去了。

睡梦中他感觉自己浑身滚烫,仿佛置身于火海之中,他睁开自己的双眼,在满眼血色的朦胧中,他看见了少年正在一旁大汗淋漓地忙碌着,他山洞里山洞外来回地跑着,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一种痛苦的膨胀感在体内冲击着自己。然而就在他觉得自己要炸裂开来的时候一丝凉意沁入心脾。

他勉强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正躺在雪堆之上,这个人类少年居然把洞外的雪运进了洞内,少年守在他的身边,握住了他的前爪,一双眼睛流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少年手掌心的温度让白绥觉得很安心,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八日的清晨了,一股无比舒畅之感从四肢百骸间扩散开来,连整个脑袋都变得通透起来。

白绥惊喜地发现,灵力已经可以在四肢百骸间顺畅地流淌。

当他下意识地去寻找少年的时候,却发现少年正盯着自己,因为熬夜布满血丝的双眼把白绥也着实吓了一跳。少年看到小狐狸终于醒来,也露出了笑容,然后身体向着一边倒了下去。

“喂,小心!”白绥扑了过去,成为了少年的肉垫,稳稳地接住了他。

“你,会说话了?”少年睁大了双眼。

第十三章 至少让名字在一起吧

“你,会说话了?”少年睁大了双眼。

白绥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在情急的情况下居然开口说话了……

“你,先,起来……重”白绥被少年压在身下,用不流利的人类语言说道。

少年发现自己把小狐狸当成了软垫子,正舒舒服服地压在了自己身下,他坐起身来,高高地抱起了小狐狸,诧异地看着白绥,仿佛在看什么宝贝。

“放,开我”白绥觉得羞恼极了,踢着腿,想要挣脱,奈何被谢蔽双手紧紧地固定住了毫无作用。于是只好作罢,别过脸去。

经白绥的推测,这应该是雪莲起了作用,七瓣雪莲分为七天食用,不仅解了自己身上的毒,还使自己拥有了几千年的修为,一下子就突破了元丹期,若是自己痊愈了,说不定自己就可以直接突破下一个境界了。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那个此时似乎比自己还要激动的少年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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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天谢蔽又忙碌在火堆之前,然而等待着小狐狸白绥的不再是难喝的汤药,而是美味可口的肉汤。

扑鼻的香气刺激着小狐狸的味蕾,这么多天他只有喝汤药和吃甜果的份,今天这个人类怎么舍得把肉汤分给自己了?白绥疑惑地看向了少年。

谢蔽似乎看出了小狐狸的疑惑:“前几日你体内毒未排尽,荤腥食物会影响雪莲的功效,现在可以吃了。”

“你就,不能,不要,在我的眼前,吃吗?”白绥用不流利的人类语言恨恨地说道。

谢蔽理解了一番,这才恍然大悟,无辜地看着小狐狸:“我没想到……”

看在这个少年是自己救命恩人的份上,就给他个面子吧。

小狐狸把碗里的肉汤喝了个底朝天,舔着嘴唇还又要了一碗。

夜色渐浓,吃的肚子滚圆的白绥舒服地卧在了软草垫子上,少年坐在山洞口吹着笛子,一切的恬静安好让白绥暂时忘却了生活带来的痛苦。突然少年放下了手中的玉笛,眉头紧皱地看着外面,白绥好奇地爬到了少年的身边,坐了下来。

“看什么呢?”白绥问道。

少年摇了摇头。

小狐狸一跃跳上了少年的肩头,也看向了少年看的方向,除了一望无际的星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少年缓缓开口:“你愿意和我一起下山吗?”

“什么?”小狐狸从少年的肩上跳了下来,瞪大着一双琉璃般的眼珠看着谢蔽。

少年看着小狐狸认真地说道:“我会天天给你做好吃的,带你去见新奇的事物,带你认各种各样的草药。在我们那里有一种东西叫做佳酿,父亲不让我碰,但是我想带你去尝尝……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谢蔽觉得自己可能说了一辈子最多的一次话,他用拙劣的表达方式想要挽留小狐狸。

愿意吗?白绥心里立刻就有了答案,跟着这个少年就可以天天吃肉汤和甜果,看新鲜事物,认草药,还有什么人间美味佳酿?如果是几日前,他一定会答应少年跟他去人界游玩一番。

然而如今一切都变了。他必须找到自己的父亲,为自己的族人报仇,他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他此时无法和少年离开扶桑山。

白绥垂下了脑袋摇了摇头。

少年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失望。

“小狐狸,你叫什么名字?”少年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小狐狸问道。

“我叫,白绥,字羽生。”小狐狸用爪子在地上划出了自己的名字。

“白绥,白羽生,羽生……”少年念叨。

当少年温柔地念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白绥觉得自己的心里生出了些异样……也许是自己的病还没有完全的好的缘故吧,白绥安慰自己道。

“我,告诉你名字了,你,叫什么?”小狐狸歪着脑袋看着少年。

“我叫谢蔽,字……”

“字什么?”

“字攸昌。”

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子家室,乃都攸昌。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至少让名字在一起吧。少年将这个秘密埋藏在了心底。

这一夜白绥睡在了谢蔽的臂弯里,又是安稳的一觉。

第二天小狐狸是被阵阵的果香馋醒的,睁开双眼,眼前堆满了各种果子。白绥挪了挪身体,感觉身下有什么东西咯着,摸索了一番竟从身下摸出了一块白玉,白绥定睛,看见白玉上刻着两个字“攸昌”,是那个人类少年的吗?

环顾自周,却不见谢蔽的踪影,白绥心想这个人类的少年应该是出去觅食了吧。于是将白玉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准备等他回来再还给他。温润的玉贴在身体上,让他觉得无比的安心。

他低下头发现绑着自己腿的绷带已经不见了,这个小神医果然厉害,居然完全治好了自己的前腿。

已经完全康复的白绥决定试一试自己修为,他被这个山洞困住太久了。

盘膝而坐,默念口诀,源源不断的气息从四肢流动起来。四尾!他伸出了第四条尾巴。

白绥试着捏了一个化形诀,一种无比顺畅的气息从内丹里散发出去,毛茸茸的爪子伸出了五指,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双弯弯细长的眼睛,高窄的鼻梁,微微上翘的薄唇,他看向自己的身体,不再是雪白毛绒的身体,而是凝脂般的皮肤。四条尾巴化成了气劲正在身后摇摆着。

第十四章 化形

白绥试着捏了一个化形诀,一种无比顺畅的气息从内丹里散发出去,毛茸茸的爪子伸出了五指,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双弯弯细长的眼睛,高窄的鼻梁,微微上翘的薄唇,他看向自己的身体,不再是雪白毛绒的身体,而是凝脂般的皮肤。四条尾巴化成了气劲正在身后摇摆着。

“我变成人类了!”白绥开心地蹦跶起来。想到人类都会穿着衣物,于是又捏了个诀,给自己变出了一身白色的长衫。转着圈,对自己的样子满意极了。

白绥估摸着自己如今的修为应该能够破除结界从山洞里走出去了,但是又担心一会儿人类少年回来了找不到自己会着急,于是坐在洞口安静地等了起来。他想象着谢蔽看见自己如今这副模样惊讶的表情,有些窃喜又有些期待。

他想好了,自己虽然不能和人类少年去人界,但是他可以邀请他和自己一起住在扶桑山,他救了自己的性命,父亲一定不会不同意的。

然而太阳下山,夜幕降临,又到东方露出鱼肚白,果核已经堆成了小山堆了,白绥也没有等到人类少年。白绥终于意识到,这个人类少年可能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连道别都没有,这个少年就离开了……

突然一个更可怕的想法跳了出来,这个人类少年该不会是被坏人抓走了吧?白绥突然想起,自己一直都没有问过少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能够自由出入父亲设下的结界?他会不会在寻找食物的时候被坏人抓走了?

白绥着急地跨出了山洞,然而只是一瞬间,白绥就仿佛被施了定身法,眼前的景象让他长大了嘴巴动弹不得。

清晨的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在朦胧的光线下,阵阵烧焦散发的黑烟触目惊心,东南方向的扶桑山仿佛被震碎,白雪从地面上龟裂开来,随风升起的黑烟从地表上渗出。那里正是自己家的方向……

白绥走进了山洞里,从洞里看向外面一切如常,白绥走出了山洞,阵阵的黑烟扶摇而上。白绥确信了,父亲的结界不仅不让自己自由进出,同时封住了外面真正的景象,为了不让他发现外界的异动能够安心养伤。

自己被结界封住了,可谢蔽知道这一切吗?那晚谢蔽坐在洞口望着洞外发呆的模样突然浮现在了白绥的脑海中,白绥心中几乎已经有了答案……

白绥奔跑在扶桑山脉上,他有太多的疑问需要向谢蔽和他父亲问清楚了。

没有人类少年的身影,也没有父亲的身影。越往东南方向,一股股尸体的焦臭味越浓郁,白绥经过辨认,这些尸体是那些杀了自己族人的贼人尸体,从伤口看来,应该是自己的父亲所为,可是父亲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扶桑白族遭遇劫难,山里幸存的生灵们也都害怕地躲了起来,原本一片生机盎然的山脉如今一片死寂,万物似乎都失去了生机。

白绥在空空荡荡的扶桑山上不眠不休地寻找了三天三夜,终于体力不支晕倒在地……

白绥揉着眼睛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无比的轻盈,身侧被层层的云雾缭绕,巨大的千年扶桑树正矗立在自己的眼前,郁郁葱葱的扶桑树与周围的荒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是一位老者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到了神树这里的?白绥已经想不起来了。

他走到了扶桑树前,树枝上挂满了木牌,这些都是他的祖先狐王们的名和字,他一眼就找到了父亲的扶桑木牌——“白厉”。

突然一阵清风袭来,树上的木牌叮咚作响,白绥双眼一阵朦胧,再睁开眼之时就看见一朵绯色仙云已经停在了千年扶桑树的树梢上,而仙云之上站着三位婀娜少女,正是扶桑的三位神女。

扶桑三神女的传说由来已久,她们乃天界的神与人的结晶,生于扶桑山,飞升亦于扶桑山,其名分别为:绯、汐和璃,她们奉天界之命注视着人界的一举一动。

当年扶桑白狐一族的第一位王也正是这三位神女受命封赐的。

“扶桑白绥,扶桑白狐一族唯一的幸存者。”

身着红色纱缎的神女绯从仙云上走了下来,绯色的披帛无风飘荡着,她高高在上地看着白绥,身后还站着身着蓝衫的神女汐和身着紫衣幼童模样的神女璃。

“我乃扶桑神女,受王母娘娘之命前来处理扶桑白族一事。”

按照扶桑白狐一族的规矩,白绥单膝下跪。

“扶桑白狐一族遭劫,肇事者乃人界入妖道者,共八名亦被狐王手刃,狐王白厉奋力拼杀也已阵亡。”

“阵亡”这两个字如同一声惊雷,白绥觉得胸口一阵窒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靠着单手撑地才稳住了身形,咬着牙紧紧握住了拳头。

“扶桑白绥,你是扶桑白狐一族唯一的后人,狐王之位理应由你来继承。”神女绯依旧冷冷地说道。

“哼。”白绥冷哼一声,在三神女讶异的目光之中站起身来,他直视着眼前的三位神女,“三位神女既然一直注视着扶桑山,想必不可能不知道有人来犯,既然你们神界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我白狐一族灭族,又何须让我来继承这狐王之位?”

第十五章 跨越千山万水来寻你

“放肆!”蓝衫的神女汐大声说道:“让你继承狐王之位,是对你的抬举,你还不识抬举了?”

“恕白绥识不起这个抬举!从今以后我就是扶桑山的一只白狐,再与仙界无半点瓜葛。”

“你!”神女汐气愤地涨红了脸。

“白狐一族世代受天命守护扶桑山,亦是扶桑山的定海神针,狐王白厉为了扶桑山的生灵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保全扶桑山。我们身为神女不可插手和人界相关之事你也应该清楚。”神女绯的声音毫无波澜,内容听上去像是在劝说,语气却平淡地仿佛在陈述既定的事实。

白绥的眉头皱了皱,神女绯说的话他到底还是听了进去,扶桑山连接着三界,白狐一族是三界互通的唯一的桥梁,是扶桑山生灵不受污浊混沌之气侵扰的唯一依靠,“守护扶桑山”就是父亲从小对他的谆谆教诲。

“你不必现在回答我是否愿意继承狐王之位,你失去了扶桑木牌,如今根本没有资格继承狐王之位。”神女绯继续说道。

白绥摸索了一番果然不见了木牌的踪影。

“你的扶桑木牌被救你的少年拿走了,是否去人界找回木牌是你的选择,是否继承狐王之位,选择的权利也依旧在你的手上。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一旦到了人界,三年内你的灵力就会渐渐消失殆尽,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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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上的白绥从长长的梦中清醒过来,他猛然地睁开眼睛,看到谢蔽熟睡的脸才安心了下来。这么多年了,梦中惊醒寻人的习惯已经成为了白绥的日常。

“做噩梦了吗?”半梦半醒沙哑的声音在白绥的耳边响起:“不怕,我会保护你的。”谢蔽伸出手摸了摸白绥的头说道。

熟悉的话语再次在白绥的耳边响起,而他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小狐狸了,他想要保护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人。

白绥突然伸出手在谢蔽的身上摸索起来。

“……你在做什么?”谢蔽终于被小狐狸的动作扰的彻底清醒过来,却又不敢动僵在那里,他看不见,只能感受着温暖的掌心在他的腰间移动着。

“找到了!”白绥的手终于从谢蔽的身上拿开,手里拿着一个木牌。

谢蔽常年佩戴这块木牌的缘故,扶桑古木幽幽的清香和谢蔽身上淡淡的草药味揉在了一起,一股脑儿地钻进了白绥的鼻子里,白绥灵巧的鼻子嗅着木牌的香味,他觉得好闻极了。

木牌翻来覆去握在手心里,白绥突然发现了些异常,问道:“这木牌原来有这么光滑吗?”

“……”

白绥眯着眼睛看着明显身形一滞的谢蔽笑道:“谢神医原来还有这种嗜好?喜欢偷偷拿别人的贴身小物件,让我看看是不是还藏着许多别的女孩子家送的小玩物?”

谢蔽抓住了白绥一双不老实的手道:“离开时,我本想留个念想……”

白绥突然愣住了,大名鼎鼎的形烟公子对付男人手到擒来,唯独眼前这个男人,醉仙楼里学的一二三都没了用处,他总是可以一句话就自己心里搅得乱乱的。

他心里有些急躁,撑着胳膊翻过身子,把整个人都伏在了谢蔽身身上,以极高难度的动作又把木牌重新系在了谢蔽的腰间,好像这样才是物归原主,心里就不会那么乱糟糟的了。

谢蔽任由这个小狐狸摆弄着自己,却不敢动作分毫,他害怕自己一动就会忍不住想要抱住他,就会忍不住想要亲吻这只对自己毫无防备的小狐狸,就会再也舍不得放开他。

忙完了手上的动作,白绥顺势伏在谢蔽的腰间,干净又有些甜腻的声音传进了谢蔽的耳中:“谢神医呀,你可把我害苦了……你的念想,让我无法继承狐王之位,只得跨越了千山万水来寻找你。”

谢蔽身体一僵,思索了片刻终于理解了白绥话里的意思道,说完就打算解下腰间的木牌。

白绥立刻按住了谢蔽的手,将脑袋贴上谢蔽的后背喃喃道:“但若不是你拿走了扶桑木牌,我又要如何才能找到你……”

小狐狸嗔道:“你究竟是何时认出我来的?”

“醉仙楼的第一次赏琴会,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白绥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两年前,谢蔽带着徒弟前往醉仙楼给南厢的含烟姑娘看诊,那天一日的醉仙楼和往常变化太大了,一改满楼红袖,竟然装点起了画作。听到醉仙楼的谈论才知道原来一切竟出自于一位叫做“形烟公子”的“新贵”之手。谢蔽本也是毫无兴趣,可是当他无意中看到高楼上抚琴的男子时,眼睛就移不开了,二十多年前小狐狸的影子莫名就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他竟然站在了醉仙楼的角落里看完了这位形烟公子的整个赏琴会,高台上的白衣公子举起酒坛一饮而尽,一块白色的和田玉从胸口滑出……

第十六章 草庐日常

“那你为何不来找我,你是在生我的气吗?我迟了二十年才出现,是因为我忘了扶桑山一年人界十年,我替父亲守孝两年,一结束我就急急忙忙下山来找你了,我……”

谢蔽转过身来,将下巴靠在白绥漆黑如墨的长发上道:“是我不愿去见你,不愿你看到我现在这副模样。”他希望白绥心里永远装着的是少年的自己,有能力保护他的那个男人,而不是现在这样长相丑陋身体孱弱的病人。

“大骗子,你说好做好吃的给我吃,带我去见新奇的事物,带你认各种各样的草药,还说要带我去喝佳酿,我来找你了,你却避着我不见”埋在谢蔽胸前的白绥声音闷闷的。

“对不起,我食言了……”谢蔽握住白绥抱在他腰间的手说道。

“作为赔偿,我要你答应我,今后要一直在我的身边,不许再一声不吭的走了。”

“好。”

“若是食言了呢?”

谢蔽思索了片刻,说道:“这次不会了。”

“若是食言了,我就诅咒你下辈子也遇到我,被我烦一辈子!”

“好。”

被烦一辈子吗,求之不得……

“师父,洗漱已经准备好了,要给您端进来吗?”门外响起了彦儿的声音。

“我去拿。”谢蔽还没来及阻止,白绥已经跳下了床打开了房门,迎接白绥的是彦儿吃惊的模样。

“形烟公子,您怎么在我师父的屋里……”

白绥眯着双眼,用意味深长的口吻说道:“你猜。”完全不顾屋内无辜的谢蔽。

彦儿恍然大悟终于明天为何师父明明有那么多女孩子为他倾心,他却一直没给自己找过师娘,原来师父竟有这样的嗜好!彦儿也觉得安慰起来,毕竟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人照顾师父他老人家了。

若是给谢蔽听到此时彦儿的心声,估计会直接把他赶出师门。

彦儿红着脸和白绥交换了一个“我懂了”的表情,把洗漱盆递给了心中默认的师娘,站在了一边等候着。

白绥浸湿了帕子,谢蔽伸手想要接过却被白绥阻止了,他也不再和白绥争抢,任这个小狐狸给自己擦脸,白绥就像擦拭一件宝物一样,一遍一遍一处一处地给谢蔽洗脸,可怜谢蔽的脸都被擦红了。

“可以了,皮要擦破了”彦儿实在看不下去了在一旁说道。

“不碍事。”谢蔽一动不动地坐着说道。

护妻也不是这样的啊,彦儿在心里埋怨道。

白绥连忙放下手里的洗脸帕,呼呼地给谢蔽吹道:“对不起……”

“连擦脸都不会的形烟公子,到底是如何当上醉仙楼的花魁的?”彦儿低声问道。

白绥挠了挠脑袋,思索了一番道:“我又没伺候过别人梳洗,含烟姐姐也没教过我呀……”

“都没有客人过夜的吗?”彦儿惊讶地问道。

“咳咳咳……彦儿不得无礼。”谢蔽皱了皱眉头,这个问题其实是他一直不愿想起的,每每在醉仙楼看到白绥的会客牌被人拍走,想到白绥可能会在别的男人身下讨别人欢喜,他就会和自己置气到一身内伤。

白绥也没思索脱口而出:“我不喜欢和别人睡,不过……你师父例外。”

“噗,咳咳咳……”刚喝了一口水的谢蔽,呛的直咳嗽。

白绥所谓的喜欢和谁睡其实估计和喜欢和父亲、母亲一起睡差不多是一个意思,不过在他眼前这两个人看来,却似乎有些变了味儿。

不过更关键的是,开什么玩笑,堂堂醉仙楼的花魁,都不用伺候客人过夜的吗?那千金难求的会客牌,又是怎么回事?

“那么多客人就没有要求留宿的?”彦儿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连谢蔽也没有阻止。

白绥的回答让谢蔽哭笑不得,同时心里高兴得仿佛在翩翩起舞。

白绥摸了摸下巴说道:“有什么是不能用法术解决的?”

高啊!太高明了!彦儿此刻只想跑到醉仙楼告发这个欺骗消费者的新晋师娘。

“那你自己总会洗脸吧?”

白绥伸出了手,做了个徒手洗脸的动作,惹得彦儿哈哈大笑:“你是猫吗?岁岁才这么洗脸!”

“喵!”突然一声猫叫,仿佛是应了彦儿的那声呼唤,一道白影蹿了出来,险些打翻了桌上的茶壶,彦儿眼疾手快给扶稳了,厉声呵斥道:“岁岁!”

雪白的猫咪一个灵巧的转身就钻进了谢蔽的臂弯里。

……

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谢神医妙手回春的双手此时突然无处安放。

白绥冷冷地看着这只雪白的猫咪,问道:“你管它叫什么?”

只有彦儿一脸懵逼地回答道:“岁岁……”

“彦儿,你先把它抱走。”谢蔽对彦儿说道。

“彦儿可以走,岁岁留下。”白绥特意加重了“岁”。

完了,师父被“捉奸”了……彦儿识时务地退出了房间带上了门,一溜烟儿的离开了没有硝烟的战场。

谢蔽将手里的岁岁放了下来,岁岁不满地嗷呜了一声。

“羽生,我……”伸出手抓住了白绥的手,刚刚还是皮肤的触感,一瞬间就变成了毛绒绒的触感。

第十七章 这次换我来救他

“羽生,我……”伸出手抓住了白绥的手,刚刚还是皮肤的触感,一瞬间就变成了毛绒绒的触感。

白绥转身变成了一只狐狸,爬上了谢蔽的手臂,在谢蔽的手掌心蹭了起来。

“羽生你……”

“以后你只准抱我一个,只准抚摸我一个,亲我一个……”想要独占谢蔽的念头悄悄爬上了白绥的心头。

“好。”

岁岁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领地受到了侵犯,刚刚抬起头准备提出抗议,就被白绥一个眼神吓得缩在了一旁,嗷呜嗷呜地低声哀嚎了起来,然后一跃跳出了窗子,准备去欺负一下彦儿解解气。

白绥蜷缩在谢蔽的臂弯里,享受着久违的特等席,突然听见谢蔽说道:“岁岁是彦儿捡回来的,当时生病了,我医好它就不愿意走了,我每每看见它总会想起你,念多了你的名字,彦儿就唤它叫岁岁了。”

白绥昂着头故作淡定地说道:“你不必和我解释的。”

谢蔽将脸靠在白绥的身上说道:“我怕你误会,咳咳咳……”

突然猛烈地咳嗽把白绥吓坏了,刚刚还和常人无异的谢蔽此刻脸色变得难看极了,青黑色的血丝变得鲜红,瞬间爬满了张脸。白绥立刻变回了人形,急切地拍着谢蔽的背。谢蔽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咳咳,吃药就没事了……”

白绥看着谢蔽颤抖着手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个瓷药瓶,一股脑倒进了嘴里,脸上青黑色的血丝这才渐渐地暗了下去。看见谢蔽痛苦的模样,白绥心里如同被刀割一般疼痛,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家人,他不能够也不允许自己再一次失去重要的人,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找出医治谢蔽的方法,这次就换自己来保护他……

夜已渐深,白绥一直等到谢蔽熟睡才睁开了眼睛,将写好的字条放在了枕边,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窗前一跃而出,他不能犹豫了,必须回一趟扶桑山,他记得父亲曾经说过,白狐一族的内丹可以让人起死回生,而使用的办法一定还在扶桑白狐一族的宫殿里。

白绥聚气凝神,虽然已经多年没怎么使用过法术,幸而还没完全忘记,捏起一个瞬移诀,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多年不见的扶桑山,白绥大口地喘着气,从人界瞬移到扶桑山花费了他大量的灵力,但是他片刻都不得耽误,这次他谨记扶桑山和人界的时间差,因为谢蔽等不起。

白绥在扶桑山上奔跑着,这与他离开时的扶桑山已经不太一样了,原本死气沉沉的山上也开始有了生机,他听见山上的生灵窃窃私语,正在议论着自己。

“三界第一美人终于从人界回来了。”

“那是小狐王,收起你的语气。”

“怎么就不让说了,除了美貌,草包一个!”

“就是就是,我看就是草包美人!”

扶桑白狐一族天生美貌,化形更是受三界关注,若是把扶桑白族的化形比作是摇奖池,池里的奖励最低也是三等奖,而白绥直接抽中了特等奖。“三界第一美人”的称号很快就传遍了三界。

对于白绥继承扶桑狐王之位,扶桑山上有支持的声音,有怀疑的声音,也有漠不关心的声音,然而此时这一切对于白绥而言都不重要了,他赶时间,他现在只有一个信念,就是救活谢蔽。

一路的奔跑他终于来到了自己的家,原本记忆中富丽堂皇的狐王宫殿已经变得破败不堪,野草疯长,白绥一深一浅地才走进了自己的家中。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伤感眼前的一切,直接奔向了父亲的书房,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等白绥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日,他的手里抱着一本已经破损书页的古籍,显然已经有了些年头了,这正是他想要找的东西。他的脸色惨白,因为他必须要做出一个更为艰难的决定了,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

白绥在第一眼看到书上描述的时候,以为会很难做出这个决定,但是令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当他想到若是可以用自己的性命换得谢蔽长命百岁的话,竟然觉得十分满足,这样他就可以继续医治更多的人,给予更多的人生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自己不能和他一起生活了……

临走前,白绥来到了扶桑树前跪在了扶桑树下,朝着自己父亲的扶桑木牌磕了三个头,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三界第一美人,嘻嘻,倒是贴切。”紫衣的神女璃捂嘴笑道,声音清脆宛如孩童。

“那也是个草包美人,姐姐,你不去阻止吗?他若真死了,可就麻烦了!”扶桑神树的空中飘着一朵仙云,上面站着正是扶桑三位神女,蓝衫子的神女看着白绥的一举一动,转头问向红衫子的神女。

“何须我阻止。”身着红缎子的神女说完便踩着仙云离开了。

蓝衫子的神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紫衣的神女道:“璃儿,大姐什么意思啊?他这是对谁有信心呐?那个人界的神医?”

神女璃捂着嘴巴笑道:“算是吧,二姐,你没听说吗,王母娘娘正在急切地寻人呢。”

“啊?”蓝衫子的神女歪着脑袋,思考起来。

第十八章 人去楼空

当白绥赶回草庐的时候,整个草庐一片寂静,白绥掐指一算,自己总共来回也就用了大概五日,这草庐怎么一副时过境迁人去楼空的样子,连个药童都没有。

白绥推开谢蔽的门,那个黑衣男子却并不在,一切都安静的仿佛之前都是自己做的一场梦,谢蔽是假的,他说从此之后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是假的,他说今后只抱自己一个人、只亲自己一个人也是假的,白绥心中慌乱起来,跑出了房间,在院子里疯狂地奔跑着,四处推开门,喊着“谢蔽”“谢攸昌”“彦儿”,甚至是“岁岁”,然而连半个猫影都没有看见。

白绥坐在草庐的石阶上,大脑一片空白,难道自己真的做了一场梦?他摩挲着自己颈脖上挂着的那枚刻字白玉,可是一切都是那样的真实,他抱着自己的温度似乎都还停留在身上。

就在白绥几乎确定自己得了臆想病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彦儿看到白绥也是惊讶地长大了嘴巴,随后立刻跑到了白绥的身边怒吼道:“你去哪儿了,师父找你找得都快发疯了!”

“我才是找你们找得要发疯了,你师父呢?”白绥四处张望着,却没有看到谢蔽的身影。

少年突然支支吾吾起来:“师父,他,去找你了还没回来。”

“找我?我走之前留下了字条,你们没有看见吗?”

“你明知道他身体不支,为何还惹他着急,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少年气愤地反驳道。

“你知道你师父去哪儿了对不对,快告诉我!”

“师父不让说,别问了……”

“他,病的很严重了?”白绥突然觉得心都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你别问了,师父不让说我是不会说的……”彦儿避开了白绥的目光。

“如今只有我能够救你师父了,你想眼睁睁地看着你师父病死吗?”白绥情绪有些不受控制地吼道,他发现自己就算得知自己父亲过世的消息的时候也没有如此悲愤过,见死却不能救才是最让人痛苦的。

“你能救师父?”彦儿抓到了白绥话里的重点。

“不然你以为我这些天是做什么去了?”

“好,我带你去见我师父。”彦儿欣喜万分,比起师父的命令,师父的性命更加的重要,就算冒着被赶出师门的风险。

白绥终于松了口气,至少这次不用留下遗憾了,就算需要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换,也是值得的。

彦儿带着白绥往郊外的后山走去,两人长时间的不言语,让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彦儿先打破了宁静,他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小声说道:“你不要怨师父,他肯定是因为不想让你看见他现在这个模样才……”

白绥依旧沉默不语。几天前才刚刚承诺他今后会一直在他的身边,不会再一声不吭的离开他了,然而这个人再一次食言了,若说心中没有气愤是不可能的。

“形烟公子,那日早上师父醒来发现你不见了,人都快疯了,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慌张过,他让所有人去找你,没有结果,于是想自己亲自去找你,就倒下了……”

白绥的眼角狠狠地跳了一下,心里仿佛被扎了一把刀。

“直到我扶师父睡下,才发现了你留在枕边的字条,也幸好师父病倒了,要是他老人家真拗着性子要出去找你,恐怕谁也拦不住。”

“他为何要搬去别处?”白绥的声音有些颤抖。

“说来也奇怪,我把字条上的内容念给师父听了之后,他脸色就变得更不好了,先是急急忙忙让我遣散了药童,然后让我给他准备行囊,就搬去了后山的密室,还一再强调让我不要告诉你……”

看来一切只有等见到了谢蔽白绥才能弄明白了。

走了约半个时辰,又经过了一段蜿蜿蜒蜒的小路,他们才来到了一座由好几处山洞分布的岩石山上,最后停在了一块石壁前,正当白绥纳闷之时,彦儿轻轻敲击岩壁,咔的一声,岩壁裂出了一条缝隙,接着一个洞口就显现出来了。白绥不禁感叹,这山中竟有如此隐蔽之地,若是自己盲目寻找恐怕也很难找的出来洞口的所在。

彦儿走进了洞口,白绥紧随其后。

“在几年前,我和师父出来草药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这个山洞,外面看上去毫不起眼,但是里面别有洞天,于是师父就找了位当地的能工巧匠,设计了这扇石门,简直是巧夺天工”彦儿兴奋地说着。

通过了长长的甬道,视野变得开阔起来,然而白绥越觉得这里的一切熟悉极了,简单的锅碗瓢盆、桌椅还有草垫,竟与自己在扶桑山里待过的山洞布置的十分相似。

果然那个黑衣的男子正坐在草垫子上,背靠着墙壁勉强支撑着自己。苍白的脸色毫无生气,紧锁着的眉头和宛如鲜红色的爪子攀上眉梢的血丝昭示着眼前这个男子受到的痛苦煎熬

第十九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

“彦儿回来了吗?咳咳……”谢蔽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彦儿刚想说话就被白绥一个禁声的手势阻止了,他来到了桌前,倒了一杯茶,走向了谢蔽。

然而就在白绥靠近谢蔽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灵力突然开始四散,内丹无法聚气,被强行变回了白狐模样。

杯子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山洞里回荡着。

彦儿看见熟悉的形烟公子变成了一只白狐也惊吓地失声叫了出来,接着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的父亲与自己的师父是故交,师父用雪莲救人的事情也是他从父亲那里听来的,但是他没有想到师父救得居然是一只狐狸,而自己的师父这么多年爱的居然是一只白狐。

“咳咳……彦儿?是谁?咳咳……”谢蔽伸出手胡乱摸索着,当他触摸到了那熟悉的毛茸触感时,难以置信地念叨,“羽生……是你吗”

小狐狸站起身来,走到了谢蔽的身边说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当我知道你回了扶桑山,咳咳……的时候我便知晓你想做什么了……咳咳……”

“师父,形烟公子说他可以救你!”如今形烟公子是妖还是仙都无所谓了,只要他能救自己的师父。

“如何救?咳咳……一命抵一命吗?咳咳……”谢蔽猛烈地咳嗽起来,脸上的血色褪尽只剩下一条条鲜红的血丝,一口鲜血从口中溢出。

“师父!”彦儿失声叫了出来,多年学医经的验告诉自己,师父的生命就要走到了尽头,“形烟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师父!你说过能救师父的!”彦儿的泪水从眼眶里不住地留了出来,他跪在了那只小狐狸的跟前。

白绥退后了两步,又变回了人形,急切地说道:“攸昌,打开结界,让我进去!”

谢蔽摇了摇头:“我怎么能够让,咳咳……你为了我……”

“师父……”彦儿伏在地上已经泣不成声,聪慧如他已经看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师父已经做出了决定,就如当年师父在扶桑山上做出的决定一样……

“彦儿,师父有话和你说……”谢蔽撑着坐直了自己的身体。

“师父……您说……”彦儿抬起来泪眼朦胧的头。

“我中毒之事与你父亲无关……你……不必自责,就算是别人,我也会拼命去救……我死后,你不必再被草庐束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彦儿没有说话,只是泪水不住地往外涌。

“彦儿,我可以……把羽生托付给你照顾吗?”

彦儿看了白绥一眼,白绥的脸苍白的吓人,他点了点头。

“真乖……我想和白公子说会儿话,你先去外面一会儿好吗……”

彦儿看了看白绥与自己一般红了的双眼,走了出去。

偌大的山洞突然就剩下了两个人,显得空空荡荡的,连说话都有了回声。

“羽生,过来……咳咳……”谢蔽拍了拍身边的空处。

白绥摇了摇头道:“我不过来,除非你解除结界。”

“咳咳咳咳……羽生,我真的时间不多了,我们都不要执着了……”谢蔽弯下腰,强撑着说道。

白绥犹豫了片刻,跨过了结界,一只雪白的狐狸坐到了谢蔽的身边。

谢蔽吃力地将小狐狸抱起,脸靠在了小狐狸的身上,珍惜而又漫长地亲吻着他。白绥的身体僵住了,他不敢再动……

“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子家室,乃都咳咳……”谢蔽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地唱着一首歌,熟悉的曲调,陌生的填词。

白绥第一次知道,原来谢蔽在山洞中给自己吹奏的曲子,居然是有词的,词里似乎还有他们的名字。

“这是,什么歌?”白绥勉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问道。

谢蔽没有作答,只是低声地说道:“羽生,我这一世有你相伴余生足矣,我只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白绥哽咽道。

“答应我,忘了我吧……”

“……”

“忘了你……”白绥机械地重复道,怎么可能忘了他,自从这个人类少年闯入他的人生,他就再也不可能把他忘记,山洞里的那几日、草庐里的那几日加起来可能也不过数十日,但是在白绥看来却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谢蔽让自己忘了他,这和挖去自己的心又有什么区别?太残忍了……

谢蔽轻轻放下小狐狸,从袖中摸出了白绥的扶桑木牌,颤抖着的双手将木牌系在了白绥的脖子上,然后,那双曾经救过无数生命的手就这样重重地落了下去,小狐狸的心也跟着凉了下去……

缘起缘落,生命终究易逝,尤其是人类的生命……

第二十章 惑星

结界消失了,白绥变回了人形,他紧紧地抱住了谢蔽的身体,一手握着脖颈上的木牌,轻轻地说道:“你说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个太难了……”

一行泪水无声地滑落。

谢蔽走马灯般看完了自己的一生:童年与父亲四处采药行医,少年成名,为救人身中奇毒,扶桑山上偶遇小狐狸白绥,一生的思念、半生的病痛折磨,青年时受故人所托收养了彦儿,这一生救人无数,曾经救过的人们的脸纷纷浮现在了他的眼前,谢蔽的一生结束了,有苦、有乐、有遗憾、也有满足。

灵魂从身体中缓缓升起,谢蔽的模样回到了二十年前,灵魂是不会骗人的,他一生中最难忘的就是那段时光了……他不舍地离开了白绥的怀抱。

“啊!”灵体状态的谢蔽吓了一跳,转头看见的是一张大大的狐狸脸,“狐狸脸”摇身一变成为一位与白绥长相有几分相像的中年男子,灵体谢蔽辨认了半天,疑惑地问道:“老狐王?”

“咳咳……”中年男子收起了自己对白绥的目光,端正了自己的仪表说道:“正是本王。”

“老狐王为何会在此?”

“废话,我儿子要用自己的命来救你,我能不担心不来看看吗?”老狐王瞥了一眼谢蔽,继续说道,“不过你小子还不错,没让我那个傻儿子干出什么傻事。”

谢蔽凝视着老狐王说道:“二十年前晚辈采雪莲下山时遇见了老狐王您,您拜托我照顾白绥,还教会了我设置结界的口诀,给了我进出结界的和田白玉,这一切可都是前辈您算计好的?”

“我……怎么可能……”老狐王结巴起来。

谢蔽笑道:“不过我不曾后悔过……”这句话似是说给老狐王听得,也似是说给谢蔽自己听得。

本以为谢蔽是来兴师问罪的,可当他听到白绥的这番话,也不禁有些愧疚。当年他看见这个少年从悬崖上采下了扶桑雪莲,心中就笃定这是个心地纯正之人,于是把赌注压在了他的身上,一切既是赌博也是天定的。

老狐王心虚地说道:“咳咳,你救过我儿,你放心,我认识管投胎的阎王,下辈子给你找个大富大贵的人家。”

“下辈子?您……罢了,晚辈告辞了……”说完谢蔽向老狐王作揖,最后不舍地看了一眼抱着自己渐渐变凉的身体的白绥飘走了。

“下辈子什么?臭小子你说清楚啊?”

“前辈,我的时间到了,得去和阎王报到了……”

老狐王恨得牙痒痒的,心道:现在的小年轻怎么这么恶劣,说话说一半这是要把自己急出心脏病来……罢了,得赶紧回天界去了,从王母娘娘那儿离了魂魄来人界的事情要是被知道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老狐王倒是“守信用”,回天界前去冥界走了一趟。

阎王看见老狐王热情万分问道:“狐仙大人来到我阎王殿不知所谓何事呀。”

“哦,是这样的,我就想问问老弟你呀,在这最近投胎的名单里,有没有大富大贵的人家?”老狐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

阎王也眯着眼睛说道:“不瞒老哥,还真有!我还正在发愁,给谁投这个胎……”

“怎么说?”

“永安国太子的第七子,出生皇族,富贵吧?”

“嗯……”老狐王点了点头。

“不过……此子生来就不受亲人待见,有点命苦啊!”

老狐王听完眼睛倒是放了光,他想起刚刚那个臭小子话说一半的事情,让他吃点苦他也好反省一下自己“不尊老”的行为。

“不碍事。”老狐王说道。

阎王笑了笑,既然老狐王开口了,这个烫手山芋正好做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呢,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送走了老狐王,阎王叫来了牛头、马面说道:“查查生死簿,看看新来的魂魄里有没有死前叫谢蔽的,给我带过来。”

“是。”

“还有,联系司星使。”

牛头、马面相互对视一眼,然后看向阎王惊奇说道:“大人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阎王得意地笑起来:“狐仙大人帮本王解决了这个难题呀,他是仙界的大红人,卖他人情不就等于卖了天界一个人情,哈哈哈,本王真是太睿智了!”

司星使听到了阎王的决断也是吃了一惊。

司星使顾名思义掌管星辰之变化,三界异动向来与星辰轨迹的变化息息相关,而这位永安国皇七子的命途轨迹竟直接与星辰相接,司星使算尽天机却也无法看透其完整的轨迹。此星可谓是充满了未知数,又被称作“惑星”。千万年来但凡出现此星,三界必有大的异动,至于影响有多大因人而异,也都是未知之数,这也是为何阎王迟迟无法决定让谁投这个胎的原因,着实是个烫手山芋,毕竟上一颗惑星降世在三界可是闹出了大乱子。

既然是阎王定下的人选,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司星使点了点头,吩咐司星童做好惑星的观测准备工作。

第二十一章 匣子里的三封信(上)

草庐昏暗的油灯下,白绥和彦儿的影子投在了窗户上,两个人相对无言,似乎都保持着某种默契。

彦儿起身从屋内拿出了一个锦盒放在了白绥面前,开口说道:“这是师父的遗物,也许由白公子收着更合适。”

“里面装着什么?”

彦儿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师父说过,只有等他走了才可以打开。”

白绥的手指描画着锦盒上的花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哭肿了眼睛的少年问道:“你今后打算如何?”

“师父他一直以为我被草庐束缚了,其实我早已经把草庐当成了自己的家,把他当成了我的父亲……我会继续学医、行医,这已经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白绥点了点头,说道:“攸昌一定会很高兴的……那含烟姐姐呢?”

少年愣住了。

“别人看不出来,我可看的清晰,你跟她应该不仅仅是大夫和病人的关系吧……”边说着白绥边打开了锦盒,里面是三个信封和一只玉笛。白绥打开信封翻开里面的纸页。

“我会与她患难与共,只要她需要我,我就会在她的身边……”彦儿红着脸说道。

白绥笑了笑,将锦盒里的玉笛取了出来,其他的东西放回了原位递给了眼前的少年说道:“这些应该是攸昌留给你的东西,玉笛我就私心带走了。好好照顾自己,我们有缘再见……”

“等一下!”彦儿叫住了白绥。

“我有个问题。”

白绥停下了脚步,看着彦儿说道:“你说。”

彦儿:“你对师父他,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

白绥将玉笛横在了腰间走出了谢蔽的房间,他抬头望向天空,夜空清明,繁星闪烁,若自己的心也如这星空一般明澈就好了……

他始终没能答上彦儿的问题,谢蔽救过自己,照顾过自己,大概是如兄如父,可是当他抱着谢蔽的时候,为什么会心跳的那么快,从未有过的占有欲是他对父兄不曾有过的。他不在时想念他,他在时又害怕失去他,到了失去他的时候,却心如死灰……

这样的感情到底是什么?白绥不断地问自己,这个答案扶桑山上没有,也许只有在他生活过的地方待久一点,才能找到答案。

看着白绥远去,彦儿摇了摇头,他终于还是没能够违背师父的意愿,把师父真正的心意告诉白绥。

目光又回到了眼前的锦盒,彦儿取出了第一封信:“攸昌兄,吾被奸人陷害,虽百辨父兄勿信之,吾命已定,惟子年幼,望兄照拂之,大恩感激不尽。离”竟然是父亲写给师父的托孤信。

在彦儿还年幼的时候,他总是会听父亲和自己说起这样的一个故事。

二十多年前,还不是齐王的四皇子莫离就成为了皇权争斗的牺牲品,被人所害身中奇毒,当时宫里的御医皆束手无策。

四皇子的亲舅舅王国舅在民间四处打听名医,辗转找到了当时已经小有名气的少年神医谢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最后一丝希望,高价请来给四皇子看诊。

四皇子与谢蔽年龄相仿,从小身边没有什么玩伴的四皇子与少年谢蔽一见如故,谁也没想到这两个身份悬殊的人居然会成为好友。每每看诊之后,四皇子就会留下谢蔽与其秉烛夜谈,两人从四书五经、治国之道,再到江南风景,人文地貌,无话不谈,十分的投缘,四皇子曾说过“知己者乃蔽也。”

为了替四皇子解毒,少年谢蔽亲尝百草以身试毒,经过数月的时间,终于找到了能够解四皇子体内剧毒的法子。四皇子身上的毒虽解,谢蔽却中了药草之毒,毒性更甚四皇子所中之毒。四皇子莫离心中亦愧疚不已,为了报答谢蔽以命相救之恩,赠其贴身玉笛,尊其为兄长。

在幼时的彦儿心中谢神医一直如传说中英雄一般高大而又神秘。

彦儿放下了父亲的“托孤信”,打开了第二封,“卖身契”三个大字出现在彦儿的眼前。时隔多年,当“莫彦”这两个字又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他发觉自己已经快忘记自己真正的名字了……

他与谢神医的相识是在八年前,那是在一个闷热的夜晚,年仅七岁的他被自己的父亲齐王从睡梦中叫醒,父亲交代他一定要找到神医谢蔽,并且拜他为师,把他当做自己父亲尽孝道,然后就被塞进了马车中。

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见他的父亲……

莫彦去寻找谢蔽的路并不顺利,齐王安排护送莫彦的仆从是六皇子吴王安插在齐王府的细作,此人财迷心窍,偷偷把马车赶往治安并不好且远离京都偏远的大同县,将少年卖给了当地的一户地主人家,自己拿了钱偷偷摸摸就跑路了,直到第二天莫彦醒来发现自己被锁在了发霉的黑屋里,这才知道自己原来被卖了……

第二十二章 匣子里的三封信(下)

直到第二天莫彦醒来发现自己被锁在了发霉的黑屋里,这才知道自己原来被卖了……

在地主家受压迫干农活的日子无疑是从小养尊处优的世子没有经历过的,受尽了苦累的他曾多次试图逃跑可每次都被抓了回去,遭到一顿毒打。

当他陷入绝望的时候,谢蔽出现了,男人抖落了大氅上的雪,擦去了脸上的汗水,一双锐利的眼睛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谢神医一路风尘仆仆虽面露疲色,在莫彦看来却如神明般降临。

“你叫什么名字?”

“莫彦”少年颤抖着声音应道。

男人全身裹着肃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暖的气息:“终于找到你了。”

地主了解了谢蔽的来意,看了看小男孩,眼睛咕噜一转伸出了五根手指,绝望再次袭上了莫彦倒抽了一口凉气。

在莫彦以为自己又要失去希望,无助地看向谢蔽的时候,男人也正看着他,回应他的是一个坚定无惧、信心十足的眼神,这个眼神令他永生难忘。

谢蔽卸下了大氅,坐在了太师椅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说道:“这个世界只有我能够治好你的病。”

地主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波澜不惊的男子,自己确实有病,但是病情隐蔽,就连一般大夫也无法察觉,此人居然只用双眼就道出了病灶。

他也是个精明人,清楚地知道在当今的大夫中,能将“望闻问切”中的“望”达到了此等高深的境界又能有几人?

于是一场以莫彦的卖身契为赌注的赌局开始了。

那夜下了很大的雪,瘦削的小男孩终于被谢蔽领了出来,他双膝跪在了厚厚的雪地中。

“恳请谢神医收我为徒!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谢蔽点了点头将他扶起身来,卸下了自己的大氅把冻得双颊通红的莫彦裹了进去,男孩凝视着谢蔽如一潭深水般的黑眸,心里变得无比宁静。

彦儿放下了自己的卖身契,擦去了眼角的泪水,若是没有师父出手救他,此时的他如今又会身在何处呢?恐怕是终不得见天日了。

彦儿拆开了最后一封信封,是一张地契,“草庐”两个字跳入了他的视线里……

草庐吗……

自从拜谢蔽为师,彦儿就跟着神医身后东奔西跑南来北闯,看尝千种草药、救治无数病重之人,最后辗转回到了他再也熟悉不过的长安城。谢蔽带着莫彦看了很多处院落,最后询问了莫彦的意见在城外买了一处地,取名为“草庐”。

短短半年的时间,草庐就被人口口相传、名声响彻京城。莫彦接着就发现了自己师父的古怪之处,穷人看病他分文不取,达官贵族们请他看诊,却常常是天价。

除夕那一日,莫彦随师父谢蔽去长安城置货,恰好路上救起了一位晕倒的女子,莫彦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女子正是自己童年的玩伴,前国舅爷的外甥女,自己曾唤她一声“涵姐姐”。

谢神医妙手回春,用尽心力才将女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当含烟睁开眼睛看着正皱眉为自己诊脉的男子时却失了神,滚乏了红尘,小小的感动总会被数倍的放大,就如眼前之人悬壶济世的善举在含烟看来却成了情愫暗生的动因。

而莫彦迟了半步,含烟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谢神医而不是他。

莫彦与含烟相见却已是路茫茫,他不再是齐王世子而是神医学徒,涵姐姐也不再是贵族大小姐而是醉仙楼的花魁含烟姑娘。

从含烟的口中他才得知,父亲含冤而死,齐王府被抄,国舅爷受到牵连被斩,家中男眷发配边疆,女眷充妓,含烟被卖到了醉仙楼,而她的弟弟也因为长得美貌,被官府中人从中作梗也卖去了醉仙楼,最终不忍受辱自杀了,唯有含烟苟活至今。

其实莫彦一直知道涵姐姐是喜欢自己师父的,他也明白师父心中一直被一个人占据着,他曾战战兢兢地和师父提出想给涵姐姐赎身的想法。

“你决定就好。”这是谢蔽给彦儿的回应。

彦儿兴高采烈地说出给含烟赎身的想法却被拒绝了,她和彦儿说,他们之间终归是陌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们之间注定有着跨不过的鸿沟……

彦儿将泛黄的纸页放了回去,关上了锦盒的盖子,塞进了衣袖中,他现在有一个特别想去的地方,有一个特别相见的人,有些想说的话必须告诉那个人,然后大醉一场……

第二十三章 山村遇故人(上)

玉门关的古道上黄沙连连,然而此时却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在其中晃动着。

“快去叫李忠大哥,有可疑人物向我们靠近!”年轻的男子大声地叫唤着。

短短的时间内,村子的周围就已经布满了手持农具的村民,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个向他们靠近的人影。

“怎么回事?就一个人吗?”为首的男人问道。

“风沙太大,看不太清,好像,就是一个人。”

“这些蒙古人又想耍什么花招,只有一个人,我们上去会会他!”周围的男人们愤愤道。

“别冲动,风沙太大,恐有埋伏,我们静观其变。”为首的男人制止道。

直到他们瞪得眼睛都发酸了,才看清那道白色的身影,竟然是位身着白衣的青年男子,周围的风沙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男子手里举着酒坛子,晃晃悠悠走向了村子,看到村民们的一瞬间他笑了。

“总算娘的看到个活人了。”然后就栽倒了下去。

村子里的村民们纷纷攥紧了手里的农具,心里也打起了问号,这是蒙古人的什么新战术?

然而等了快半个时辰,也没有见到埋伏和半个人影。

“不好,快去看看这个人没事吧。”为首的男人终于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子和蒙古人可能并没有关系。

白绥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我这是在哪儿?嘶……”只是见到的思考,已经让白绥觉得头痛欲裂。

“恩公,你醒啦?”突然一张老妇人的脸出现在白绥的眼前。

白绥扶着沉沉的脑袋终于坐起身来,看清了眼前这个人:“你是谁?我在哪儿?”

大娘跪下身来抓住白绥的手颤颤巍巍地说道:“您在玉门关外,恩公啊,您和谢家大小神医救过我的命呀!”

白绥思索了半晌,才终于想起来,那一日自己去草庐找谢蔽,恰好和彦儿、沈寒一起救起的那位患病的大娘,居然就是眼前这位!

白绥赶紧将大娘扶了起来,说道:“那是举手之劳,您快起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玉门关又是在哪儿?”白绥摇了摇一片浆糊的脑袋,他只记得自己游历了人界两年多,走着走着就走进了风沙中,结果就迷了路,幸好带了酒倒也不寂寞,喝了个迷迷糊糊,印象中好像看见了村子和村民,然后就不记得了……

“恩公,您喝醉啦,哎哟,看我这记性,我煮了汤,给你端过来!”

喝醉了?这种体验白绥可是第一遭,他想起三神女与自己说过的时限,三年时间,呆在人界的时间越久,自己的灵力也会渐渐流失,自己果然越来越像个凡人了,竟如此不胜酒力。

白绥开始打量起这件屋子,茅草屋虽然宽敞,却没也有什么置物,只是屋内有一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那里摆放着一个用竹子编制成的架子,架子上面摆满了古书典籍,白绥不禁走近了几步。

大娘去厨房盛了一碗肉汤端出来,看见白绥正在注视着家里的书架子,笑着说道:“我儿曾经是个书呆子,就算逃难至此也没有放弃过这些书。家里实在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贵客,我儿昨天刚打回来的野兔,熬了汤,还请不要嫌弃……”

肉汤的香味刺激着白绥的五感,倒也不再推辞,抱起碗就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大娘尴尬的脸上终于绽开了笑容。

“好喝!我好久没有喝到这样好喝的肉汤了……”白绥抹了抹嘴巴感叹道。

“要不要再来一碗?”大娘开心地拿过碗又准备再去厨房,白绥拉住了她,他早已经发现了这家人的清贫,一碗肉汤对于他们可能就是奢侈了。

“大娘您别忙了,我有一事想要向您请教。”

“什么事情?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告诉恩公!”大娘放下碗,在打了补丁的围裙上擦了擦手,神色严肃。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就是想问问大娘,我现在在哪儿?”白绥笑着问道。

“玉门关……就是北疆的边境”大娘低下头说道。

白绥点了点头,原来自己到了永安国的边界。不过,大娘原来是住在京城的,怎么会到了北疆?

“我儿他犯了点事儿,被皇上发配到了这里……”大娘的话解答了白绥的疑惑。

大娘似乎还在等待着白绥接下来的重要问题,但是看着白绥却是沉默不语,忍不住问道:“恩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恩公?恩公?”

白绥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忙答到:“谢谢大娘了,没有了……”

“哦。”大娘似乎有些失望,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问道:“谢神医他还好吗?”

白绥苦笑着摇了摇头:“谢神医已经去世了……”

第二十四章 山村遇故人(下)

白绥苦笑着摇了摇头:“谢神医已经去世了……”

大娘手里的碗从手中滑落,白绥眼疾手快地给接住了,就见大娘坐在凳子上抹起了眼泪来:“……谢神医是好人啊……怎么会这样……”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看见自己的母亲正泣不成声,赶紧跑过来问道:“娘,你怎么了?”又望向白绥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对我娘做了些什么?”

大娘擦了擦自己脸,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儿子的背道:“忠儿,这是娘亲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能这么跟人说话?”

“啊?”中年男子更是一头雾水了。

白绥在一旁看见大娘拉着儿子说了半天话,男子一直不住地点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竟有些羡慕他们。

“竟是这样的一回事!”李忠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恩公多有得罪!你喝醉在我们村子门口,我还以为你是蒙古人的细作。”李忠两手抱拳。

“胡说八道!”大娘又重重地拍了儿子的背。

“是我叨扰了两位,说起来还是这位这位英雄救了我。”白绥弯起了一双眼睛拱手笑道。

“不过是举手之劳!”李忠也是作揖还礼。

“我去做饭,你们聊!”大娘笑着走进了厨房里。

李忠看着白绥一时间入了神,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影子,他说道:“恩公与一人长得好想象!恩公可认识醉仙楼的形烟公子?”

白绥有些惊讶此人竟然认出了自己,倒也没有否认,笑道:“李兄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还真是啊!”得到确切的答复,李忠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在厨房忙碌的大娘端着菜走了出来瞥了一眼儿子:“老大不小的了,别一惊一乍的,让恩公看了笑话。

饭桌上三菜一汤,对于李家母子而言已经是尽力招待贵客的全部了,白绥本想离开村子继续上路却也不忍心扫了李大娘的兴,不再多说什么坐下同李家母子一起吃晚饭,李忠埋头吃着饭,偶尔偷偷地看上白绥两眼,对上白绥的一双丹凤桃花眼,立刻又埋下头吃起饭来。

一顿晚饭结束,大娘阻止了白绥要去帮忙收拾的企图,于是他只好摸着滚圆的肚皮惬意地去屋子外面乘凉,明明已经八月天了,却还是如此闷热。

晚上的村子没有了白天的风沙,空气竟变得干净清爽起来,白绥深吸一口气撑了个懒腰,摇着折扇,却正好看到了在院子里劈柴的李忠也正看着他,两人对上了眼睛,吓得李忠斧子从手里滑落,差点砸到了脚。

白绥大概也猜出了七八成李忠为何一直躲着自己,径直向他走了过去,李忠尴尬地捡起斧子,对着木块劈下去,居然劈了个空。

“李兄,劈柴可不是这么劈的……李兄自从得知我是醉仙楼的形烟公子,便处处避着我,我在醉仙楼见过许多人,有些人我可能已经记不得了……我们也见过吗?”

李忠放下了斧头,擦了擦汗道:“形烟公子在长安城闻名遐迩,我与朋友去醉仙楼喝过茶,有幸见过公子的赏琴会……”

白绥笑着收起折扇,拿起了劈柴的斧头,对着木块稳稳地劈了下去,不偏不倚木块被轻轻松松劈成两段,抬起眼道:“喝茶?”

李忠被白绥这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惊地说不出话来,又被一句“喝茶”拆穿惹红了脸,去青楼哪有喝茶的。

“我原名叫白绥,虽在醉仙楼当过风尘戏子,却也并不是个只会讨男人欢喜的绣花枕头,李兄的真实身份怕也不是个村野山夫吧?”白绥将目光投在了李忠长着水泡的双手上。

“我……我没有羞辱恩公的意思……”李忠话虽这么说,心里倒确实因为白绥的身份膈应过,不过,此时他的眼神不再躲闪。

眼前的这个男子,仿佛可以把人的心思剖开。

李忠垂着头继续说道:“我原本是朝廷四品言官,因为上书惹怒了当今皇上,被流放到了此地……我娘以前不愿意和我一起住在京城里,独自住在郊外也没过过好日子,如今还害得她和我一起吃苦,唉,我真是没用……”

“恩公曾经也是见过无数达官显贵之人的,想必眼界甚高,而我这等被罚至边疆之人,又怎能入得了恩公的眼……我自行惭愧啊……”白绥以诚待他,他却以己度人,自己实在可笑。

“李兄说笑了,白绥虽不是什么饱读诗书之人,但也看得出来您比那些只会阿谀奉承之人强多了,您饱读圣贤之书,又敢进皇上于逆耳忠言,此等气魄当世又有几人,又何必妄自菲薄?”

听完白绥一席话,李忠感觉自己的胸腔里涌上了一股热血。他的一腔报国之心从未被别人认可过,同朝为官的大人们纷纷嘲笑他的顽固不化,还有的劝诫他官场要懂得变通,为了自己的仕途不可逆了皇上的意思。

可是他为了国家的社稷依旧做出了选择,换来的是罢官与流放。他不甘过、痛苦过,唯独没有后悔过,他本以为没有人能够理解他。

而如今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却成了唯一一个说出他心里话的人。

李忠感动的抱拳道:“白兄弟一番话,李某胜读十年书,受教!”

白绥笑道:“李兄才高八斗,白绥还想向李兄请教学问”白绥自从看见李忠家那排在书架上的书籍时,就起了好奇之心,早闻人界把四书五经奉为可解百惑之典籍,也许在书里他可以找到答案。

第二十五章 村子遇险

第二天天还没亮,白绥就钻进了荒野里开始狩猎,总是吃人家的东西也怪不好意思的,尤其他还打算长期住下来了。

这附近确实荒芜,白绥仗着体力好跑出了几里地,终于如愿逮到了两只野兔,在太阳升起之时满载而归。

白绥救治过李大娘的事情当天就在村里传开了,他哼着小曲儿走在村里的小路上,一些家中有女儿的,心里开始盘算着要不要求上一门亲事,看美人总是赏心悦目的,尤其是在这荒芜之地。

当白绥把两只兔子放在李忠母子跟前时,两人都惊呆了,不可置信地看着白绥。

“这里四处荒凉,白老弟你从哪里打来的兔子啊?”

“上次你不是也逮着一只?我就不能逮两只?”白绥端起茶杯就灌了一口。

“我上次那是走运啊,遇上了一只迷路的,你这一下逮着俩?”李忠都想把膝盖送给白绥了。

“这附近是荒凉,我就跑远了些,没想到远处有草原,就顺手逮了两只兔子,还有牛羊呢,太大了,我弄不回来。”白绥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不急不慢地说道。

李忠母子对视了一眼,嘴巴都快合不拢了。

“怎么了?”

“草原?”

“嗯……”

“恩公啊,你这是跑到蒙古人那里去了啊……”大娘大叫了起来。

“白老弟真乃神人也,以往只有他们打劫我们的份,白老弟你居然打猎打到他们家去了,哈哈哈哈哈,痛快呀!”李忠大笑起来。

可说曹操曹操就到,李忠家的房门被急促地敲击着。

一个满头大汗的小伙子大声喊道:“李大哥,不好了,蛮人来了!”

李忠快步走到了门口,打开门问道:“来了多少人?”

“大概二十来个人……”小伙子挠了挠头思索着说道。

“让村里拿得动农具的男人,都跟我来,按照之前的安排去做!”

“是!”小伙子急急忙忙地就跑了。

李忠对屋内喊着:“白老弟,你就在这里呆着,麻烦你保护好我娘!”

白绥想了想,自己是个男人,也拿得动农具,怎么就给自己安排了个保护妇孺的任务了。

大娘拉着白绥的手说道:“我儿他们排练过什么队阵,恩公你去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白绥点了点头,这个理由显然说服不了他。他走出房门,看到外面黄沙席卷而来,这三十来人,居然有一半人是骑着马的,人力破坏有限,这马胡乱踩踏起来,可就不好控制了。只见村里的男人们拿着铁锹锄头就向翻起浪的黄沙走去,为首的正是李忠。

白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里是北疆,周围应该都有不少的驻军时刻防备着蒙古人来犯,他们这般横冲直撞竟然没有惊动守城内的一兵一卒?还是说这座村庄已经被永安国遗弃了?……

“大娘,为何不喊守军来帮忙?”白绥直接问道。

“唉……这座村庄里的大多是被流放或者没有户籍的人,他们哪里会管我们死活……”大娘叹了口气。

“所以就默许被外族人抢掠?”

大娘无奈地点了点头。

蛮人进入村子里的声音打破了白绥的思绪。

大娘将白绥赶紧拉进了屋内,说道:“恩公,一会儿他们要是冲进来了,你就躲在床下,他们不会对我这个老太婆做什么的,我把值钱的东西给他们就会走了!”

白绥神色严肃,反握住大娘的手:“放心,咱俩谁都不用躲!”说着他就往屋外走去。

“恩公!白公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呀!外面危险呀!”大娘看着白绥干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两个蒙古士兵已经闯了进来,手里提着刚抢来的鸡鸭,此时他们对突然出现的白绥充满了兴趣,他们兴奋地交谈着,距离太远,白绥没有听清。

白绥甩了甩衣袖向这两个人走了过去。

其中一个士兵看见白绥向他们走过去,更加兴奋了,放下了手中刚抢来的鸡,搓着手,说道:“这人长得好看,男人也无所谓啊!”说完大咧咧迎着白绥走去。

白绥也毫无惧色,迎着男人。“唔……你,你敢打我!”白绥行动如风,抬起手臂就向着来人挥去。男人结结实实挨了一拳,顿时变成了熊猫眼。

被打肿眼睛的蒙古士兵气急败坏起来,对着白绥就是一拳,白绥不慌不忙,双脚微张,抬起手臂掌心向外,稳稳地接住了他的拳头,连脚下都没有移动半步。

在白绥看来这样的出拳速度实在太慢了,和自己平时接受的训练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原本在一旁看戏的蒙古士兵也呆不住了,两个人一起冲向了白绥。

门口看见这一幕的大娘吓得捂住了嘴巴,然而下一幕她差点闪着自己的舌头。

第二十六章 忧虑

白绥以力借力、身形一闪,直接将两个蛮人撂倒在地,蛮人终于露出了慌张的神色,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连滚带爬地就逃走了。白绥心道:自己失去的是灵力又不是体力和身手,这两个人碰见自己也算他们倒霉了。

凡是村口没有守住,偷偷溜进了村子里的蒙古士兵皆被白绥照着此法赶了出去,一直持续到了傍晚,前来抢掠的蒙古士兵们总算灰溜溜地无功而返了。

村民们虽然各有负伤,但是自己的家人和财物都没有受到损失,纷纷绽开了笑容。一个垂髫的小姑娘看见父亲回来了,大声说道:“爹爹,是那个好看的哥哥把坏人都赶走啦!”

从此之后白绥独自一人守护村庄的故事也以不同的版本在村子里流传开来,一夜之间成了村里的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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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白绥肚子里发出了抗议的声音,正在给儿子涂药的李大娘和李忠相视一笑。李大娘把剩下的药膏扔给了自己的儿子,说道:“自己上药,我去做饭。”李忠简直欲哭无泪,他觉得自己可能不是亲生的。

白绥自从灵力开始流失,这肚子也容易饿了,他摸了摸自己略显圆润的脸,感叹着看来得控制一下食欲了。

“今天多亏了白老弟了……我过去对你……”李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绥打断了。

“过去不是翻篇了吗?其实今天也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夸张,什么单手举起两个人,一拳打飞到村门口,我可没这本事。”白绥笑着说道。他觉得比起自己天生的体力优势,这些本来也不是战士为了自己的家园举起斧头锄头的人们更厉害些,若是自己同眼前这个人一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是否也会像他这样冲在危险的前方呢……

李忠看着紧皱眉头的白绥,撇着头打趣地说道:“刚刚我娘跟我说,隔壁的王叔想把女儿嫁给你,向我娘打听老弟你有没有家室,哎,王叔的女儿长得好看着呢,考虑一下?”

刚刚还在思考人生的白绥这下也被逗乐,调侃李忠道:“既然长得好看,你怎么不娶?”

李忠红了脸道:“人家看不上我啊。”

“你不说怎么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你呢?万一人家姑娘一时眼瞎了?”大娘端着香喷喷的菜走了出来。白绥点了点头表示支持大娘的话更支持大娘的菜。

……李忠真的有些怀疑自己才是捡来的。

一顿饱饭之后,白绥踱步来到屋外乘凉,一只手握着折扇轻轻敲击着石桌,一只手托着腮思索起白天的事情。

“老弟!”李忠的声音把白绥的思绪拉回了现实,“老弟想什么那么入神?”

“我在想他们今天无功而返,明日也许会再次来犯。”

李忠激动地一拍桌子:“老弟与我所见略同!我也觉得有这个可能性,所以这才想来找你商量商量。”

白绥先是一惊,然后笑了起来。

“老弟你笑什么呀?”李忠纳闷地看着白绥。

“李兄啊,我若不是看见你屋子里那一排的书,我一定觉得你是个行武的!”白绥撑开折扇掩面而笑。

李忠这才明白白绥原来是笑他行事粗鲁,挠了挠头说道:“嘿嘿,我这个人性格就是这样,爽快,我娘也说了,我不像个读书人,像个屠夫。我若生个儿子,以后就让他学武当个将军!读书救不了国啊,皇帝一句忠言都听不进去,唉……”说着说着李忠的声音又低沉了下去。

“哎李兄,抢掠我们的蛮人首领是什么样的人你可知道?”白绥考虑到若蒙古人当真倾巢而出,又对自己有了防备,那可就不是村里的男人们能抵抗得住的了。

“老弟你跟我来!”李忠神秘兮兮地说道。

李忠带白绥进了屋子里,从书架的内层取出了一张羊皮纸,打开竟然是一张地图,他指着地图对白绥说道:“这是我来这里的这些日子,根据以前知道的和最近了解到的情况画出来的简易地图。你看,我们在这里。”李忠用手画了一个圈。

“蛮子的部落在这里,你上次打猎误入的地方应该就是他们的边境。蒙古大汗巴图统领着整片草原,他有三个儿子,只有两个已经成年了,分别是特穆尔和乌恩。嫡子特穆尔的部落在这里,而今天来抢掠我们的是他的庶子乌恩,管辖地正是这一块,距离我们非常的近。”白绥无意中发现李忠指着地图说着这些的时候,眼睛里居然闪着兴奋的光。

“据我所知,巴图的这三个儿子关系并不好,甚至恶劣,嫡子特穆尔好战且杀戮成性,朝廷对他比对他的父亲还忌惮。而这个乌恩则经常抢掠周围的汉人。老弟,这事如今你也是知道的,为了维持边界的平衡,守城的驻军故意让乌恩的人劫掠我们,他们之间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在驻军看来,乌恩是虎视眈眈的饿狼,他们以为用年老的羊喂饱了饿狼,狼就不会吃别的羊。简直天真!”李忠愤愤地说道。

“不过……”李忠突然犹豫了。

“不过什么?”

“这个乌恩虽然经常带人抢掠我们,却也没有做出过什么害人性命的事情,通常抢了东西就跑,可能是觉得杀人放火太麻烦了吧,也或者他并非是个好战分子?唔,蒙古人生性好战,好像不大可能……”

那也未必,白绥在脑海中反复地回味着李忠对自己说的话,这样的敌人究竟该如何对付。

第二十七章 美人赌约(上)

果然第二天乌恩带人再次来到了村子里,听到门外小伙儿急切的呐喊声,白绥放下了手里的书,抬起了被“之乎者也”绕得一团浆糊的脑袋。

“他们果然来了!”李忠立刻整个人都警惕起来,披起外套就向门外摆放农具的地方走去。

“我跟你一起去。”白绥站了起来。

“老弟,你在村子里保护大家,我们会像昨天一样把他们都赶走的!”

“李兄,你觉得他们今天还会像昨天那样好打发吗?”

李忠愣住了,这时昨天那个报信的年轻小伙儿上接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对李忠说道:“李大哥,今天蛮人来了百来号人,而且都是铁骑!”

“走吧,我和你们一起去看看。”白绥神色严肃,话语不容置喙,也不顾他们的阻止,就往村口走去了。

刚走到村口,就看到了滚滚黄沙翻滚着向村里的方向席卷而来,隐隐绰绰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铁骑逐渐显出它原本的凶猛面貌。

“李大哥……这可怎么办呀!”

“是啊,李兄弟,蛮子这么多人!”

周围聚集起来的村民因为上次的大获全胜原本士气十足,但看到此情此景也不禁露出了胆怯的神色,纷纷看向李忠,希望他能为自己拿出主意来。然而李忠此刻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他没考虑过乌恩会带过来这么多铁骑前来抢掠,他清楚村子里的这些人显然不够对付的。

然而当李忠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白绥已经走出了村子,他原本单薄的背影此时却渗透着一股压迫感,乌恩的铁骑居然就这样停在了他的跟前。

野兽般天生的的直觉让乌恩也对眼前之人警惕起来,白绥抬头看着为首的那个人,坐在马背上乌恩还从未被手无寸铁之人如此毫无惧色的直视过,心中暗暗惊讶,同样也对来人投以凶狠的目光,一时间气氛压抑地仿佛凝固住了。

突然乌恩大笑起来,笑自己大惊小怪、神经过敏,来人不过是个身材纤细的男子,这样文弱书生打扮的美男子怎么可能是什么大人物。同时也为白绥居然敢单枪匹马拦他铁骑的愚蠢行为觉得可笑。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挡在乌恩大人的铁蹄前!”乌恩身边的侍卫大声呵斥道。

就在下一刻,铁骑里立刻就有人认出了白绥。

“乌恩大人,这就是昨天打伤我们几个兄弟的人!”昨天被白绥一拳打倒在地的蛮人愤愤地说道。

乌恩皱了皱眉看向自己的下属:“你不是说是个凶神恶煞之人吗?是不是舒坦日子过多了,这样的人你都打不过?”乌恩指着白绥问自己的下属。

“大人,您不要小瞧他呀!”那人心虚地说道。

白绥抱着手臂看着他们,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仿佛是个围观吃瓜的群众。

“小子,如果你是想引起本王的注意,你已经成功了,如果想跟本王回营帐过快活日子,现在我就可以喊人给你备马!哈哈哈……”

除了昨天几个在白绥手底下吃过苦的人脸色不太好看,其余人都跟着乌恩轻挑地笑着。

听到这些话的村里人,气不打一处来,他们早就把白绥当成了自己家人,哪里容得了蛮人这样羞辱自己的亲人?纷纷提着农具就要去拼命,然而李忠拦住了他们,因为他看到了白绥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怒气,甚至带着一抹微笑,李忠根据这些天和他一起生活的经验得出,此人不能以常理来判断,也许他真的有什么后招。

“好啊!”

白绥话音一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包括刚刚还胸有成竹的李忠。村里的男人们有的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忠,有的开始露出了不屑的眼光。而乌恩的手下就笑得更露骨了,眼神如同饿狼仿佛口水都要流了出来。

“来人,给美人备马!”乌恩倒是心情大好,心道自己的魅力居然连男人都抵挡不了。

“不过……”白绥拉长了语音。突然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他们好奇这个为了荣华富贵不惜讨男人开心的美男子还想说什么。

“我有条件!”白绥一字一句地说了四个字。

“你说,只要你说的我一定满足你!”乌恩爽快地说道。

李忠心里一凉,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荒谬的想法:白老弟该不会是想用自己的“美色”来换取村子的太平吧?

白绥一双桃花眼弯起,露出了狡黠的目光,说道:“乌恩王子此话当真?”

乌恩压低了声音,用暧昧的声音说道:“本王对美人说过的话最算数!”

第二十八章 美人赌约(中)

乌恩压低了声音,用暧昧的声音说道:“本王对美人说过的话最算数!”

“好!我的条件就是,你一对一打赢我。”

“什么!”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白绥,他们认为白绥一定是疯了,草原第一勇士乌恩的名号可不是虚的,白绥如此公然挑衅不等于是在送死吗?

“哈哈哈!”乌恩又大笑起来,大喘着气说道:“本王的拳头可没长眼睛,打伤了美人本王会心疼的!”

“白绥今天才在书上看到一个词叫君子一言九鼎,乌恩王子身为部落首领可言而有信?”白绥摇着折扇,目光冷冷地盯着白绥。

“老子最讨厌的就是你们汉人嘴上的一套假仁假义!但是老子是堂堂部落首领,承诺过的话怎么可能作废?不怕死就来打!”乌恩嚣张地说道。

“乌恩王子果然是爽快之人,我若输了就跟你们走,但是我若赢了……”

“赢?你觉得本王会输?”乌恩傲慢地说道,他对自己最自信的就是武力了,在整个草原上,他称第二没人敢称自己是第一!

“既然如此,为了显示比试的公平,乌恩王子何不答应我,我若赢了,你就答应我的一个要求。”白绥不急不慢地说道,声音虽不大,却足以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好,本王就答应你。”

白绥手中的折扇轻轻敲击了一下手掌,嘴角露出了一丝满意地笑容。

乌恩从从腰间拔出一把弯刀,马背上一跃而下,走向了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男子。白绥看了一圈身后的村民手里的锄头铁锹摇了摇头,打开手中的折扇,唉,就用这个将就一下吧。

乌恩笑道:“你就打算用一把纸扇子对付我?我身后的武器随便你挑!”乌恩指着自己手下说道。

“不必了,对付你足够了!”白绥掩面笑道。

“狂妄!”面对白绥的藐视,乌恩大喝一声,架起弯刀就向白绥欺身而去。

起初乌恩并没有用尽全力,在他看来,对付白绥这样的弱者,只需出出汗让他吃点苦头就好了,然而他却发现眼前这个人,并非他想象的那样手无缚鸡之力。

白绥受力向后倒退着,一只手横举折扇斜着切过弯刀,卸去了乌恩直面而来的蛮力,另一只手化作手刀向乌恩拍去,轻敌的乌恩果然中招,连连向后退去,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脚跟。

白绥起跑助力向乌恩正面攻击,乌恩横举弯刀生生吃下了白绥的这一击,乌恩嘴角翘起露出了自信的笑容,白绥亦是弯起了一双星眸,天生微微上翘的嘴角似乎也在笑着,乌恩心里大呼不妙,自己露出了破绽!只见白绥一个灵巧转身,绕到了乌恩的右侧死角,对准他的背部就是一击,中了!乌恩单手撑地这才避免了与大地拥抱。

乌恩的手下们大惊失色,纷纷呼喊道“大人!”村民们立刻士气大振,举起手中的农具大声喝彩道:“好!”

乌恩从容地站了起来,这位草原第一勇士不但毫无惧色,嘴角还笑着大呼:“有意思!”

白绥心道,乌恩果然是身经百战之人,不愧是草原第一勇士,战斗才是他的天性。

乌恩不再小瞧眼前之人,也不再隐藏自己的真正实力,架好起手式,观察起敌人一举一动。

动起真格的乌恩果然就没有那么好对付了,乌恩利用自己丰富的作战经验和力大无穷的身体素质,与身体轻盈招式灵巧多变的白绥打得难解难分,一时之间竟难以分出胜负,一直从白天打到了天黑。

事实证明吃瓜群众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无论是乌恩的手下还是村民们,站了一天都已经精疲力尽,马匹也饿得东倒西歪,不开心地打着响鼻啃着草皮,村民们倒是幸福的多了,自己的家人从栅栏外递过来了吃的和水,看的蛮人士兵直咽口水,他们此刻只希望这场比试赶紧结束,谁赢谁输已经不重要了。

然而被围在中间的这两个人却打的没有半点的马虎,招式你来我往,大没有要草草结束比试的意思。

这场比试持续到第二天的时候,无论是村民还是蛮人士兵都实行了轮班制,毕竟农活还是要人去干的,牛、羊、马还是有人要去喂的,饭还是要吃的……只不过还在对战中的这两个人,似乎都是神仙,滴水未进。

直到第三日,火辣辣的太阳当空照着,这场比试终于结束了,结果却令人啼笑皆非。

第二十九章 美人赌约(下)

直到第三日,火辣辣的太阳当空照着,这场比试终于结束了,结果却令人啼笑皆非。

打了三天三夜,居然是个平手。乌恩脱水而晕倒,在他倒下的瞬间,白绥也脱力跪倒,折扇拦腰断成了两节掉在了地上。

这个结局无论是乌恩的手下还是村民,都是无比震惊的,等两人重新站在村口时,四周已经围了好几圈的人,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这次惊为天人的对战中的两个主角之间的对话。

“你叫什么名字?”乌恩大声的问道。

“白绥。”

乌恩昂起头说道:“厉害,本王佩服!但是我是不会认输的!我们走!”

手下惊讶地看着乌恩说道:“大人,我们辛苦了这么多天,不进去搞一笔吗?”

“老子说的话你当耳旁风吗?”乌恩怒吼道。

白绥笑着说道:“欢迎下次再来……”

村民们欢呼了起来。

李忠走到了白绥的身边,说道:“没想到这个乌恩王子倒是个守信用之人……”

白绥摇了摇头,只有他明白,乌恩王子并非守信用,而是不得不守信用。

他是部落的首领,若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尔反尔,今后要如何立足?这是白绥给他上的第一道枷锁。

其次他还是一名战士,“草原第一勇士的名号”是他的荣誉,而白绥与他的这场比试给他这一名号蒙上了一层阴影,在战胜白绥之前他不能落得一个打不过就气急败坏杀人放火的坏名声,这是一个战士的尊严。这是白绥给他上的第二道枷锁。

这两道枷锁将乌恩牢牢的锁住了,只要他一天战胜不了白绥,村子一天就是安全的。

“这个是你的吧?”李忠将手里的东西递给白绥,原来那个已经折成两半的折扇,白绥接过,心道:倒是可惜了含烟姐姐送自己的折扇,不过结果总算是好的。

谁也没有想到,这场比试一比就比了五年。

五年来,乌恩无数次带着手下来到村子前大声喊着白绥的名字,两人一战就是几天几夜,然而每次都是难以分出胜负,渐渐的两个人的比试也变得花样百出,掰手腕、瞪大小眼、剪刀石头布等等方法都缤纷登场。

比试没赢,乌恩也不允许他们对村子里的人动手,渐渐地,与乌恩一同前来为他助威的士兵们牵着牛、羊、马,和村子里的村民们做起了生意。士兵们交换到了丝绸和布匹,而村子里多了可以替代劳动力的牛羊,短短几年的时间,乌恩的部落和村子都渐渐繁荣起来,而这件事也对未来的永安国造成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白绥一战成名,也成为了村里的大英雄。第二年白绥就搬出了李忠的家,因为隔壁王家的女儿终于“短暂性失明”看上了李大娘的儿子李忠,两人即将喜结连理,白绥觉得再住在李家也不太合适了。

本来白绥打算请李忠帮忙在村里盖一件草屋,自己悄悄地住进去,没想到这件事情被村里人知道了,村里只要有手有脚的全部来掺一脚,白绥的“草屋”梦想居然在短短的几天内变成了“豪宅”,对此白绥也是哭笑不得,盛情难却,白绥还是住下了。

新屋落成的那天,李忠搬来了家里的书架送给了白绥做乔迁之礼,白绥大喜,问道:“李兄把书送我了,那你自己呢?”李忠哈哈大笑,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都在这里了!”

这“豪宅”白绥一住就是七年,打猎、读书、与乌恩比试,几乎成了白绥的日常,日子过得悠然自得,白绥经常会拿出谢蔽的那支玉笛摩挲着,看久了就会想着:如果谢蔽此时也在此就好了,他们可以一同去草原打猎,回家了就在屋里读书,谢蔽的学问一定比自己高。他若是看到自己和乌恩的比试又会怎么评价自己呢?可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白老弟!”李忠扯着嗓门的呼喊声吧白绥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你在想什么那么入神呢?我都叫唤了你半天了!”

“哦,我在想事情,怎么了李兄?”白绥收起了玉笛,看向李忠。

“乌恩来了,在村口撑了帐子喝茶等你呢!”李忠早已习以为常了,白绥住的地方比较偏,据他说图个清静好读书,每次乌恩前来挑战白绥,都是李忠前去通风报信的。

“又来了?不是前天才来的吗?”乌恩来的频率也比较固定,一般半月一次,这次才隔了三天怎么就来了?李忠也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白绥隐隐有种感觉,这次乌恩也许并不是来与他比试的。

乌恩见到白绥从村里走了出来,立即放下手中的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笑盈盈地挥着手向白绥走去:“白绥!这儿!”

白绥立身看着自己的老朋友,又看了看茶几上的茶,笑道:“中原的茶可好喝?”

“好喝!就是有点苦!”乌恩皱了皱眉砸了咂嘴,“但是喝了还想喝!哈哈哈……”

“乌恩王子今天又想比什么?”白绥笑道。

乌恩招了招手,手下推上来了几坛酒。

酒香味钻进了白绥的鼻子里,多年没有喝过酒了,醉仙饮的味道他都快要忘记了,乌恩带来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酒,但是光闻这味道就知道一定是好酒!白绥眯起眼睛说道:“乌恩王子今天想和我比酒量?那你肯定要输了,我可是千杯不醉!”自从上次喝醉了酒白绥就没再碰过,但是这并不影响白绥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哈哈,本王今天不是来和你比试的,是来和你道别的……”

白绥睁大了眼睛。

乌恩一手举起一坛酒,一坛递给了白绥道:“给!”

两人一起掀开了盖子,猛灌了一口。

“好!”乌恩大喊道,“爽快!我们草原有个规矩,凡是一起喝过酒的从此就是兄弟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兄弟了!”

“好,敬兄弟!”白绥笑着举起酒坛,与乌恩的酒坛相碰。

白绥知道自己如今不甚酒力,也就喝得克制,乌恩也不顾他自己灌的凶猛,不一会儿就已经微醺了。

“我,的父亲,嗝,快不行了……我要回去,嗝,和我的哥哥争上一争!……”

果然如白绥所料,白绥看着乌恩没有接话。

乌恩接着说道:“你,可愿意和我去草原!如果有你在,我,如虎添翼!草原第一勇士的称号嗝,就是你的!”

白绥明白了,这个不打不相识的老朋友终于要回去做真正的战士了,而敌人正是自己的哥哥——部落统领的嫡子特穆尔。无论白绥站在朋友还是敌人的角度,他都没有资格阻止或是支持这个人。他只是也只能轻轻说了三个字:“祝福你”。

乌恩也明白了白绥的意思,点了点头。他挥了挥手,让部下撤走了酒喝营帐,自己一跃跳上了马,他勒住缰绳回头看了眼白绥道:“告辞!也许我们再见面的时候,草原和中原的关系会和我与你的关系一般。”

乌恩的话和白绥的微笑,化作了一缕清风,消失在了黄沙之中。

他们这一别竟成了永别……

康乐三十二年,北方部落发生了内讧,部落首领特穆尔和自己的弟弟乌恩刀兵相向,这一仗打了五年,永安国的北境也得到了五年的平静。乌恩一路骁勇善战将哥哥特穆尔逼上了绝路,特穆尔诈降,骗自己的弟弟前去赴宴,结果设计暗杀乌恩于一场鸿门宴。乌恩一死,特穆尔登上了草原的统领之位。

北境的安宁继续了五年,暴风雨前的宁静终将结束,永安国也即将迎来暴风雨的考验,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看着乌恩离去的背影,白绥长长叹了口气。有句话叫做“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白绥觉得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地面看上去凹凸不平,走起路来怎么也找不着平衡,果然自己还是喝醉了……随即脑袋一沉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白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正准备坐起身来,脑袋一阵针扎似的痛。

“你醒啦?”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子出现在他的眼前,接着就是那个熟悉的呼唤声:“白老弟,你是喝了多少酒,醉成这样?”

白绥至今还是难以置信,自己曾经可是千杯不醉,失了灵力之后一坛酒就倒下了?白绥暗自下决心以后这玩意还是不要碰的好。

“还好绣娘聪慧让我出来看看你,要不然你这会儿还在大太阳下晒屁股呢!”李忠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妻子,白绥觉得他眼底里的爱意都快溢出来了,实在是快闪瞎自己了,于是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我去看看娘亲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你们聊。”绣娘看着他们笑了笑,走进了厨房。

“老弟,羡慕不?嘿嘿!你睁开眼睛瞧瞧绣娘看我的那个眼神呀!”李忠美滋滋地对白绥说道。

“看见了看见了,就像看顺儿的眼神一样。”

“是吧……不对啊,怎么和看我儿子的眼神能一样呢?你这是说我幼稚呢白老弟!”

“哈哈哈……”白绥扶着宿醉的额头笑了起来。

第三十章 重登扶桑山

这么些年过去,李家的门槛都快被上门提亲的踏平了,奈何白绥每次都不失礼貌地微笑拒绝了,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弟弟,他的亲事也不能自己给做主。时间久了,李家母子想要给白绥物色一门好亲事的想法也渐渐打消了。

李忠觉得所有人都在岁月中渐渐老去,而他依旧和来时一样,连模样都不曾变化过,依旧是那样的风淡云轻,时间在他的身上仿佛不曾流动过,而他似乎也心如止水不曾波动。

“老弟啊,这么些年了,你怎么也没想着娶个好人家的姑娘回家呢,你条件这么好,村里的姑娘都喜欢你,大哥冒昧问一句,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白绥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哼了一声“嗯?”

李忠完全忽视了这是一个问句,他坐在床边笑着八卦道:“告诉大哥,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女子?我猜一定是个貌美如花、德才兼备又贤惠的女子吧?”

白绥脑海中闪现出了谢蔽的模样。貌美如花?嗯,算得上英俊倜傥。德才兼备?一世行医救人当然是有德有才。贤惠?给自己熬过汤药、做过肉汤,采过果子,妥妥的贤惠一百分!于是白绥又含糊地哼了一声:“嗯。”

“难怪呀!难怪老弟你谁都看不上呀,原来是佳人有约呀!”被李忠这么突如其来的大嗓门折腾的白绥头更痛了。

“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

“啊?”

“我看不见他会想他,看见他又怕失去他,就想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你说我和绣娘?”

白绥没有答话,李忠突然反应过来了,“你说你自己啊?”

“嗯。我找这个答案很久了……”

“哈哈哈哈,兄弟,这是爱啊!”

“你说这是爱?哪种爱?”白绥坐起身来,看着李忠。

“当然是我和绣娘那种爱啊,看老弟你平时挺机灵,遇到感情的事就不行了嘛。”李忠仿佛抓到白绥弱点,一个劲地笑个不停,“哈哈,我说老弟啊,你心里有着这样一个人,还呆在这个不毛之地做什么呀,去追她呀?”

“他已经死了……”

“什么!”李忠的笑声戛然而止,“对,对不住啊……”

“直到他死的时候我都没有搞明白自己是怎么看待他的,你现在跟我说这是爱……”白绥苦笑。

李忠把白绥的事情和绣娘说了之后,一早就被绣娘推出了屋子,带上了鸡蛋给白绥赔不是,推开门看见白绥的行李正放在桌上,而白绥拖着黑黑的眼圈,显然一夜没睡好。

“老弟,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哦,李兄正想找你来着,我在此停留多日了,打算走了。”

“是不是我昨天说话口无遮拦了?我跟你赔不是呀?你别走呀!”

白绥微笑:“乌恩昨天是来和我道别的,他要回去和自己的哥哥争储了,村子里想必也会安宁一段时日,此时离开最为合适了。而且再过几日就是我父亲的忌日了,我得回去看看。”

“这……”李忠所有的挽留的留在了肚子里,再说不出口了。

“那你还会回来吗?顺儿会想你的,你这几天吵着要跟你学功夫……”

白绥笑了起来:“顺儿倒是遂了你的心愿,果真是个学武的好苗子,我这些三脚猫功夫教他浪费人才了。”

李忠从白绥的眼中看出了决意,他知道自己的挽留不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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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乐三十一年,白绥离开了北境的小村子,那一日村里的所有老老少少都出来给白绥送行,有的送上了干粮,有的送上了衣服,甚至有大姑娘给他送了胭脂水粉,白绥没有拒绝也不敢拒绝,他知道若是自己今天不带走他们的这些心意,怕是走不了了。

远远送白绥到城门下的是李忠一家人,李大娘的步履已经有些蹒跚了,老人的眼里盈满了泪水,他抓着白绥的手说道:“好孩子呀,我早就把你当做我的儿子了,你这一走……”说着就泣不成声了。

小孙子顺儿立刻跑了过去抱住奶奶奶声奶气地对白绥说道:“小叔你别走了吧,奶奶会难过的,我也会想你的。”

白绥摸了摸顺儿的头说道:“顺儿要听父母的话知道吗?只要你听话,小叔就会找到你,好不好?”

“好!”顺儿无邪地笑着说道。

李忠从绣娘手里接过一个布袋递给了白绥说道:“这是我当年在长安积攒下来的一点点积蓄,你身无分文要怎么上路?快拿着!算大哥的一点心意……”

白绥接过布袋打开,里面是一些首饰,白绥将布袋塞给了绣娘说道:“你倒好意思拿你媳妇儿的嫁妆送我?”

“那是我以前……”

“什么你你我我的,结成了亲不都是你媳妇儿的?”

“唉……”李忠叹了口气,实在是说不过白绥。

“白公子可否给顺儿起个字?”绣娘握着手里的布袋,殷切地看着白绥说道。

“对,顺儿的字就由老弟你来定吧!”李忠附和道。

“啊?”起字这种事情白绥实在有些不在行,但他看着顺儿一双懵懂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他,为了不让他失望,只好绞尽脑汁,半晌终于想起了记忆中的一首诗。

“幽篁,就叫幽篁吧”白绥捡起了路边的树枝在地上写了两个字。

为了体现出对自己起的这个字的深思熟虑,他扔了手里的树枝,意味深长地摸了摸顺儿的头,然后大步地离开了。

“幽篁?”绣娘看着地上的这两个字,用询问地目光看着李忠。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白老弟大概是希望顺儿像竹子一般坚韧不拔,日子能过得像这首诗一般悠然自得吧。”李忠双眼朦胧,百感交集地感叹道。

白绥可能自己也没有想到,顺口给这个幼童起的字居然会影响了他的一生,这个名叫李顺的孩子,日后会一直以“竹子”的品格要求自己,而这首诗里的意境也将是他一生最大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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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整整三天三夜的雪终于停了,苍茫的白雪上印着一排脚印,白绥抬起斗笠望向已经被白雪覆盖耸入云霄的扶桑山,三年了,自己又回来了这个地方。

这座山是父亲守护了一辈子的,现在又要轮到他了。白绥摩挲着挂在胸口的扶桑木牌,上面似乎还留存着谢蔽的体温。

也罢,如今这世间他已了无牵挂,在这扶桑山上度过余生也算是一种结局了。

白绥正准备上山,却听到“救命”的叫喊声,远远看到一个小人儿冲着自己就跑了过来,少女躲在了白绥的身后,瘦小的身子微微颤抖着。这时候后面跟上来两个凶神恶煞的妖怪大声吼着:“小花灵不要跑呀,跟着哥哥回去吃香的喝辣的,保管你乐不思蜀!”

白绥这才发现原来躲在自己身后的是掌管着扶桑山花木的花灵,白绥心里觉得奇怪,这花灵居然如此狼狈不堪,被两个野山妖怪追着跑。

“前面就是扶桑山了,你们如果踏进来一步,狐王一定会把你们打得满地找牙!”花灵从白绥的身后露出个头来,大声地说道。

“哈哈哈哈,弟弟,你听见没,他说狐王?”

“听见了,小花灵可能做梦还没醒呢,扶桑山现在哪里还有狐王,哈哈哈。”

“怎么没有,白绥殿下就要回来了!我劝你们赶紧离开这里!”说完花灵又躲在了白绥的身后。

“哥哥,他说的白绥是谁呀?”

“白绥你可能不知道,但是三界第一草包美人的名字你可听过?”

“原来是他,哈哈哈!”

听到“三界第一草包美人?”白绥的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

“此时就算你的狐王站在我的面前,我也照样把他打得哭爹喊娘,别逼我们动手,我们哥俩的忍耐可是有限的。”两个妖怪向白绥和花灵走近,花灵在白绥的身后颤抖地更厉害了。

“让开!”野山妖怪根本连看都没有看白绥一眼,就要伸手去捉花灵。

“狐王救救我!”花灵默念着,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挣扎等待命运地安排。然而她并没有被抓走,她睁开眼睛发现白绥依旧站在他的身前,没有移动分毫。

“两位妖怪也是修仙的,为何要为难一个生灵,不怕失了道行吗?”白绥的声音悠悠地响起,花灵和野山妖都看向了白绥。

“哈哈哈哈,弟弟,他说我们是修仙的。”

“修仙,哈哈哈,我们可是修魔的,修仙修魔都分不清,就这点道行也想阻止我们兄弟,劝你还是闪一边儿去。”

花灵也是有些失望,以为眼前的这个人能够救自己,没想到连对方是修的哪路都没有看出来,低声说道:“小哥哥,谢谢你,你不要管我了,你快走!”

白绥没有理会花灵说的,将他护在身后继续说道:“原来是修魔的,那就更好办了。”

“口气倒不小!”野山妖们的手掌中渐渐凝聚起黑色的烟雾,向着白绥发动攻击。

白绥身体微倾,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见一声:“小心!”令白绥也没想到的是,原本躲在自己身后的少女居然冲了出来,挡在了自己的面前,硬生生地吃下了这一攻击。

花灵被这一张掌弹出了几尺,吐出鲜血跌倒在地。

“花灵!”

白绥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子扶起了眼前的少女。

“小哥哥,你没事吧?咳咳……”

“我没事,你别说话了……”白绥的声音冷冷的。

“是我连累你了,你快进扶桑山躲起来,等狐王回来他们就不敢造次了……”花灵惨白的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白绥轻轻抱起花灵,将她放在了树下。

“我已经回来了,没事了……”

“这花灵是个傻子吧,为了个不认识的人居然生生吃了哥哥一掌。”

“哈哈哈。小子,劝你识相把花灵交出来,要不然你也是这样的下场!”野山妖大声地笑着。

白绥此时紧握了拳头,低沉的声音从斗笠下面传了出来:“花灵说的话你们没有听见吗?现在滚还来得及。”

“三界第一草包美人吗?我用一根手指就能打败他!”

“哦?那你们就来试试看。”白绥退后了两步,当他的一只脚踏入扶桑山的界限时,白绥的周围刮起了一阵强劲的风,他的身侧迸发出惊人的气场,身后无形的气劲化为了四根长长的尾巴,斗笠上的白纱被气场震得无风飞舞。

两只野山妖看见白绥清冷凌厉的面容时也是一惊,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好看之人,比花灵还要好看上好几倍。身后的四根尾巴更是让他们意识到眼前人的真实身份。

第三十一章 扶桑花灵

“哥哥,是白狐!怎么办?”

“慌什么,不过是只四尾的狐狸!”说着就欺身向白绥发动攻击,然而白绥的身侧的气场张开了一张无形的网,所有的攻击都不毫无作用。

白绥一步步地走向了野山妖兄弟,伸出两只手将他们拎了起来:“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清楚!”

野山妖兄弟在白绥的手中徒劳地挣扎着,这才看清,这哪里是四尾,明明是五尾白狐!

“你们若是修仙的,我尚可放你们一马让你们有机会改邪归正,既然你们是修魔的,那就留不得你们了。”白绥眯起眼睛冷笑道。

在野山妖兄弟惊恐地叫喊声中白绥收紧了自己的手掌,两只野山妖瞬间化为了一阵黑烟。

“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不长眼睛了。”白绥冷漠地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灰烬。

白绥抱起了树下的花灵走进了扶桑山中。

“哎呀呀”紫衣的女子从树上跳了下来,“真是吓死我了,这么强的气场,差点就被发现了。”

神女璃用手指捻了捻地上的黑色烟尘,又拍了拍手掸去手上的烟尘,笑着说道:“可惜可惜。”

花灵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正躺在一个满是灰尘的地方,头顶的天花板还结着蜘蛛网,这一切足以推断,自己被野山妖带走关了起来!她惊吓地坐起身来,这才发现山脚下遇见的男子也在此处,此刻正举着酒坛子喝酒,手里还摩挲着一支白玉笛。

完了,自己和这个小哥哥都被野山妖关起来了,是自己连累了这个小哥哥。

花灵害怕又愧疚的哭泣声从白绥的身后传来,白绥放下了酒坛将白玉笛收起,回头看向花灵,说道:“醒了?”

“对,对不起,连累你也被抓了,嘤嘤嘤……”花灵哭得上接不接下气,白绥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白绥:“那个……”

花灵:“呜呜呜……”

白绥:“你先别哭啊……”

花灵:“对不起……嘤嘤嘤……”

“啊啊啊!不许哭!”白绥大吼一声,花灵一惊看向白绥,随后又委屈地哭唧唧起来。

白绥终于没辙了,举起了酒坛继续喝起酒来,心道:算了,等她哭累了再说吧。白绥再也没有想到,看上去弱小的花灵哭起来居然这么大本事,整整哭了一天一夜,白绥在她的哭声中进入了梦乡。

白绥感觉到自己身体变得有些沉重,睁开眼睛看见花灵正拖着厚重的被子给自己披上,对上了白绥的眼睛,吓得坐在了地上,随即双眼就盈满了泪水,白绥在发生灾难之前及时阻止了洪水的决堤。

“我的小祖宗,你哭不累吗,能不能先听我说几句话?”白绥抱起了小花灵放在了桌子上,看着她。

被白绥直直地盯着,小花灵都傻了,之前这个人一直戴着斗笠看不清容貌,居然如此的好看。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口水都流下来了!”白绥一个头两个大。

折腾了半天,终于能够正常交流了,花灵的名字叫做“凌儿”,她终于明白自己并不是被野山妖抓走了,这里虽然很脏乱,但是并不是妖怪洞,她开心地围着白绥跑圈,白绥觉得自己都要花眼了。

“小哥哥,那我们是在哪里呀?”凌儿托着腮看着白绥问道。

“在狐王殿里。”白绥随口答道。

“哦哦哦,狐王殿,狐王殿?!”凌儿突然尖叫起来,白绥差点从凳子上跌下来。

“小祖宗,你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的,李忠都比你好多了。”白绥揉着突突跳着的太阳穴。

“我们怎么能随便进入狐王殿!我们快走吧!白绥殿下就快回来了,他知道了会不高兴的。”凌儿拉着白绥的衣角。

“嗯,你身体好了就可以走了。”白绥靠在塌上半闭着眼睛。

“那你呢?”凌儿歪着头看着白绥。

“我当然住家里。”白绥遮住了射进来的阳光,阴影投射在他的脸上。

凌儿张大了嘴巴:“你,你是,你是,白绥殿下?”

白绥睁开半只眼睛,瞥眼看见凌儿惊讶的模样,嘴角弯了弯:“嗯,我回来了。”

“殿下!”凌儿立刻跪在了白绥的面前,“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呜呜呜……”

白绥眉头一紧,完了,洪水又决堤了。

等泄完洪白绥问道:“你怎么会在扶桑山下被两只野山妖欺负的?”

“神女托梦,说殿下您最近会回扶桑山,我就想在山下等您的,可没想到遇上了附近的恶霸。”

“你是扶桑山的花灵,怎么会被野山妖欺负?这附近原来有这么多的修魔吗?”

“那是因为……因为……”凌儿胆怯地看了眼白绥又低下头去,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因为什么?”

“因为……”

“再不说你就回去吧。”

“我说我说!”凌儿一听白绥要赶她回去立刻就急了,说道:“因为殿下您……”

“因为我?”

“其实也不完全因为殿下您,自老狐王仙逝以来,扶桑山已有三年没有被净化,生灵的生命力正在逐渐衰弱,修为不足的生灵容易受到混沌之物的影响,周围的一些修魔听说扶桑山没有了庇护,虽然不敢上山惹事,但是也会在山脚下欺负一些弱小的生灵。所以,所以……”凌儿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抬头看向白绥。

白绥的目光投向了窗外,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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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绥刚刚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的寝宫大变了样子,昨天还满地的灰尘、蛛网,今天居然变得一层不染,推开寝宫的大门,就看见无数的小花灵正在忙忙碌碌地扫地、拖地、擦洗、种植。而凌儿正站在台阶上指挥着他们。

看见白绥从屋里出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痴痴地看着白绥,感叹道:“殿下真好看!”

凌儿大声说道:“都别看啦,还不去干活儿!”

“是……”小花灵们依依不舍地挪开了目光。

“殿下早安,早餐已经做好了,您在寝宫里用餐还是去大殿用餐?”凌儿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你昨天不是走了吗?”白绥问道。

凌儿低着头捏着自己的裙角“请殿下不要赶我们走,我们想要服侍殿下追随殿下。”

白绥摇了摇头道:“我不需要别人的照顾,你们还是好好的回去修行吧。”

凌儿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看挺好呀,这里终于像个能住的地方了!”清脆童稚的声音响起,一袭紫色的缎子从树上飘落,落在了白绥的眼前。

“哟,神女大驾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白绥上下打量了一番神女璃,暗暗探查了一番周围,看来三神女来的只有她一人。

“白绥殿下也不请我进去坐坐?”神女璃笑盈盈地看着白绥说道。

“请!”

“早闻狐王殿的龙井最好喝!”满脸稚气的神女璃对白绥说道。

“凌儿,去厨房给神女泡一壶龙井,记得要用山泉和清晨第一滴露水。”

“是!”凌儿仿佛得到了救赎,得了命令立刻就撒腿跑了。

“我第一次来这狐王大殿已经过了好几千年了,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呢!”神女璃四周环视着狐王殿说道。

“神女姐姐是来跟我叙旧的?”白绥侧头看着这位身高只及自己腰的神女璃,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好奇。

修仙修到三位神女这个境界,外貌长相都可以随心变化,她们在飞升之后大多会决定自己的外貌且不再改变,因此会非常的慎重,通常会以自己最满意的模样示人,外表看到的模样亦不可能是他们真实的模样。神女们多会像绯、汐那样以最完美的少女姿态示人,向璃这样以稚童之貌示人的甚是少见。

此时凌儿端着茶走了进来,放在了案上,偷偷看了白绥一眼,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白绥殿下不愧是三界第一美人,迷妹多的可以绕扶桑山好几圈了,嗯,好喝!”神女璃端起玉盏轻轻抿上一小口,手指在金玉盏的盏身轻轻摩挲着。

“那还不得感谢三位神女处心积虑地给我安排这么出戏。”

“此话怎讲?”神女璃放下手中的金玉盏,眯着双眼看着白绥。

“你们给凌儿托梦,让她来山下找我,再和附近的野山妖演一出恃强凌弱的戏码,怎么,想让我因此而自责,然后乖乖回来做扶桑山的狐王?”白绥端着金玉盏看着神女璃。

“哦?白绥殿下怎么知道是我们安排的?”

“凌儿已经告诉我是神女托梦,而且那天在山下,您也在的吧?”

“扶桑白狐一族五尾通六感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你还真冤枉了小花灵,我确实托了梦,不过却不是托给她一人的,全扶桑上下,只要是有生命之物,都得到了你即将回扶桑山的消息,不信你可以随便出去问问。”

白绥看着神女璃,似乎并没有说谎。

“那日我确实是受我大姐之命,来劝说你继承狐王之位,看见小花灵被袭击,我身为神女,却不便插手。我想那时就算我出现,恐怕你也不会好好听我说话的,故而我今日才拜访狐王殿。”

白绥虽表面镇定,内心还是有些惊讶的,他原以为自己上山那日发生的事情是三位神女为了劝自己继承狐王之位所设计的局,但是听完神女璃所说的话,白绥也不禁有些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您如果是来劝说我继承狐王之位的,那您已经说完了,已经可以回去复命了。”白绥举起了手中的金玉盏。

“殿下别急着下逐客令呀,我此次前来还有一个件私事请殿下帮忙。”神女璃举起金玉盏对着白绥轻轻一笑。

白绥侧头看向神女璃:“稀奇,神女找我帮忙?”

“不过这件事情,殿下一定会感兴趣。”神女璃荡着双腿把玩着手里的金玉盏。

“这就更稀奇了,您请说来听听。”白绥微笑地看着神女璃,心里已经警惕了起来。

第三十二章 惑星转世

“我希望殿下帮我去人界找个人,这个人和谢蔽的转世有关。”

“啪”的一声,白绥手中的金玉盏掉落在地,裂开了一条细细的缝,茶水撒了一地,然而白绥全然不顾,突地站了起来问道:“你说什么?他转世了?”

“哎呀,可惜了这金玉盏。”

“你刚刚说的转世是什么意思?”白绥急切地问道。

神女璃笑着摸了摸手中的金玉盏,说道:“这金玉盏我喜欢极了。”

“你若喜欢这盏,我可以送一整套给你!”白绥立刻接话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神女璃开心地笑着。

“当然是真的,你刚刚说的到底是何意思?”

“你倒是和你太太太…祖爷爷一样的大方。”神女璃弯着眼睛笑道,看着白绥坐立不安的模样,神女璃这才放下手中的金玉盏说道:“人界生死轮回乃是天道伦理,我已经查过了,谢蔽的灵魂已经转世投胎。”

“他上一世救人无数,如今重新投胎做人,这一世该福泽无忧了吧……”白绥神色暗了暗,喃喃念叨,话语里有安慰也有些失落。

“唉,可惜啊,他这一生注定不可能无忧无虑了。”神女璃托着脑袋,歪着脖子看向窗外,深深叹了一口气。

“为何?”白绥猛然抬头看向神女璃。

“他随惑星转世,一生无轨迹可寻,生而丧母,幼不受父待见,实在是可怜……”

神女璃转过头来看到白绥带着怒气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什么是随惑星转世?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明白?”

见鱼儿上钩了,神女璃一换刚刚惆怅的表情,笑道:“殿下也不必着急,殿下应当知道万物皆有轨迹可寻,即人们常说的天注定,但是惑星不同,这颗星无轨迹可寻,就连天上的神仙都不能预测他的未来。”

白绥紧皱着眉头:“他这一世无人可以预测……既然无人可以预测,也并不代表是往坏的方向发展。”

白绥来回踱了几步,突然抬头说道:”或者又可以说,他的人生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上?”

神女璃有些惊讶,没想到白绥既然已经能够对惑星转世理解到这个程度。

白绥的脸色也稍微缓和了些,开口说道:“不知神女为何特意和我说这些?”

“你可听说过‘斩惑之战’?”神女璃问道。

白绥点了点头:“有所耳闻,几千年前有个苗疆部落男孩,听说他天资聪颖,用蛊术修成仙道,而后走向了邪道,用蛊术将自己的血肉炼成邪恶的蛊王,用不法之术控制了三界无数生灵妄图称霸三界。仙界最终也顾不得自损修为干涉人界之事,折损了多名仙兵神将,由天帝亲自出马才诛杀了惑星,仙史称‘斩惑之战’。”

白绥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看见神女璃眼里的神色闪了闪,白绥一时也没有辨明其中的意味。

“原来这就是天界正史流传的版本,走向了邪道……”神女璃捧腹大笑起来,如同听到有趣笑话的孩童。

白绥深锁眉头看着眼前的神女,他当然不会把她当做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半响他问道:“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有,只不过我经历了那次‘斩惑之战’,和你知道的天界正史有些出入,故而觉得着实好笑。”神女璃终于克制住了自己的笑,接着说道:“‘惑星’一直又被天界称作‘祸星’,而那个男孩并非苗族部落的,只是恰好被苗族部落的人救了,他叫穆萨,至于别的……唔,我就不方便跟你透露啦。斩惑之战之后,天帝大怒层层追究责任,最后将所有罪责归咎于司星阁的掌令使。”

仿佛从悠远的记忆中走了回来,神女璃说道,“仙界本来准备惩罚这位掌令使永世不得超生,却又舍不得她占星才能,只好将她流放人间经历劫难,这一世仙界让她与惑星共同转世,这也是她位列仙班的最后一劫,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她助她渡劫。”

“她,对你很重要?”白绥试探性地问道。

“我受过她的恩,想还了她这个人情,助她回归仙列,只要殿下答应帮我找到司星使掌令使者,我便告诉殿下如今谢蔽转世到了谁的身上。”

“好,我答应你。”

“成交!明日狐王继承仪式之后,我自然告诉殿下一切。”神女璃蹦下了椅子,笑嘻嘻拍了拍手。

“继承狐王也是条件?”绕来绕去原来还是来威逼利诱自己继承狐王之位的。

“额……附加条件!”

白绥好笑地摇了摇头。

狐王殿的大门打开,白绥和神女璃从里面走了出来,站在大殿外的凌儿立刻抬头看向白绥,随后又低下了头。

白绥送走了神女璃回过头看见凌儿的脚下已经湿了一片。

“啧,花灵是不是泪腺特别发达呀?”白绥抱着手臂看着凌儿。

“啊?”凌儿抬起泪汪汪的双眼也看向白绥。

“行了,再哭就不好看了,把屋子收拾了,我饿了,吃的送我屋里来。”白绥掸了掸衣袖,朝着自己的寝宫走去。

凌儿足足愣了十秒钟才反应过来,大声地唤道:“遵命!”

白绥摇了摇头扯起嘴角,看来这狐王殿以后会热闹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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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束阳光洒在了铺满白雪的扶桑山上,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扶桑山顶,他身着狐族镶金流云白色裘袍,黑色的长发被整齐的束在了头顶,环着金色的狐族王族发冠,一改平时的懒散模样。

白绥一手领着木桶,一手捧着刚刚从后山上采摘下来的梅花,这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花。白绥信步走上了扶桑山顶,扶桑古树依旧高高地矗立在山顶,四周仙云缭绕,树上的木牌叮咚作响。

白绥静静地闭上双眼,曾经他也是这样站在扶桑山顶,父亲与他说着扶桑山的传说,那时的他对扶桑山和仙界满怀期待和憧憬。

同样在这里他又得知父亲战死的噩耗,心如死灰的他怀着一份希望去寻找救了他的人类少年谢蔽,而如今就连谢蔽也离他而去……

一切仿佛过眼云烟,却在他的心中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整座山的声音渐渐传进了白绥的耳中,风刮过的声音、溪流穿越山脉的声音、枝叶沙沙作响的声音、鸟儿鸣叫的声音、草木发芽破土而出的声音……六感通透,白绥听到了万物的苏醒,生灵在歌唱私语,就连花鸟草木亦将他们的诉求传达到了白绥的心中。

“大姐,你说白绥会乖乖继承狐王之位吗?”神女汐看着树下的白绥问道,“小妹,你真的说服他了吗?”

“人都来了,木牌也带来了,应该是说服他了吧,嘻嘻。”神女璃坐在仙云上笑着说道。

神女绯站在仙云的前端,一言不发地看着白绥。白绥将梅花放在了扶桑古树之前,卷起袖口,将木桶里的水洒在了树下。双手合十,跪在了扶桑古树之前,默默念词。

“他在说什么呢?”神女汐插着腰看着白绥。

白绥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抱着手臂看着天空,扯着嘴角悠悠说道:“三位神女姐姐不如下来当着我的面议论?”

神女汐一惊:“他能听见我们说话?”

“忘了告诉姐姐们,他在入扶桑之时开了五尾,如今已经可以通六感,能够感知到我们的存在了。”神女璃托着腮说道。

“小妹你早说啊!”神女汐羞恼地说道。

“紧张什么,他只能感知存在,又听不到你在说什么。”神女绯冷冷地说道。

神女汐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挠了挠头站到了一边不说话了。神女璃坐在一边“咯咯”地笑着。

“走吧。”仙云从空中飘下,三位神女从仙云上走了下来。

白绥单膝点地,解下了脖子上谢蔽亲手系上去的扶桑木牌,递给了神女绯:“扶桑白狐一族白绥,如约带来了扶桑木牌,请神女授予狐王之位。”

神女绯和汐都有些惊讶,没有想到当年义正言辞当面决绝不做狐王的白狐一族唯一幸存者,居然会这么爽快地接受“狐王”这一苦差事。

神女绯侧头看了看自己的小妹,神女璃正眯着眼睛笑看着白绥。

神女绯轻轻抬手,扶桑木牌从白绥的手中浮空升起,轻轻划了一个圈,木牌飞到了扶桑神树前,一个结系在了扶桑神树上,在风中和所有的扶桑木牌一起叮咚作响。

“扶桑白狐一族白绥,你可愿意接受狐王之位,从此担负起守护扶桑山、净化扶桑生灵的责任?”神女绯说道。

“我愿意继承狐王之位。”白绥一字一句地说。

神女绯微微点头,她一步步走向白绥,抬起自己的手臂,轻轻抚在了白绥的头顶。神女汐和神女璃亦将双手平举在胸口。

“我以神女之命,赐予扶桑白狐一族白绥狐王之位。”神女绯说道。

扶桑古树上的扶桑木牌在风中大幅度地摇曳起来,一道道白色的光芒从扶桑木牌上飞出涌入了白绥的身体之中,白绥周身的灵力大幅度地增长着,由气劲化为的五尾发出耀眼的光芒,六尾和七尾从白绥的身后荡漾开来。

“六尾纵生灵、七尾探天意,居然长出了七尾!白狐一族几百年也很难修出一尾,他竟然在几年的时间内……”神女汐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白绥。

第三十三章 重返人界

“很多人只记得他是三界第一草包美人,却忘了他可是白狐一族最早启智的三皇子白绥呀。”神女璃悠悠地说道。

神女绯放下了手臂,白绥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象征着“狐王”的朱砂痣在眉间仿佛一滴鲜红的血滴。

白绥站起身来,取出了横在腰间的白玉笛放在了唇边,乐声从他的唇角倾泻而出,周身的气劲化作了音律的潮动,如同碎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水纹层层迭起,从他的周身蔓延开来,

“天籁之音!”

“是狐王的福泽!”

“狐王回来了!”

“狐王大人的笛声!”

“……”

白绥的笛声在扶桑山头回荡,扶桑山万物生灵都感受到了白绥的灵力,狐王与身俱来的净化之力洗涤着整座扶桑山,白雪消融、万物复苏、溪水汤汤,生灵皆臣服于此。

“走吧。”神女绯踏上了仙云。

听见神女绯的声音,神女汐这从白绥的笛声中惊醒,立刻也跟了上去。

“璃儿?”

坐在树梢上的神女璃回过头笑着向两位姐姐说道:“我再听会儿,姐姐们先回去吧。”

“早些回来。汐儿,我们走。”神女绯说道。

“知道啦!”看着远去的仙云神女璃又挥了挥手。

当白绥手中的玉笛离开唇边时,体力不支地倚在了扶桑古树上。

“天籁之音,比王母身边的仙女姐姐吹的还要好听!”树梢上传来了一阵掌声,白绥抬头看见神女璃正在为他鼓掌。

白绥苦笑地摇了摇头:“第一次没经验,用力过猛了些。”

神女璃从树上一跃而下:“第一次净化扶桑山就这么拼命,我真是小瞧了白绥殿下,以后可没人再敢称呼殿下草包美人了。”

“神女姐姐特地留下来夸我的吗?那可真是受宠若惊。”白绥笑道。

“我是专程来兑现我的诺言的。”神女璃笑着说道,白绥的脸色微微一变。

当白绥推开狐王宫的大门时,狐王宫里绽开着五彩缤纷的鲜花,漫天的花瓣从天而降,花灵们在花丛中飞舞着,凌儿挥舞着水袖从一朵扶桑花上落了下来,清脆的声音说道:“欢迎狐王回宫!”

白绥站在门口半晌没有出声,凌儿收敛了刚刚的欢喜,挥了挥手让花灵们都停下了舞蹈,小心翼翼地说道:“对不起,我们只是想表达对狐王的感谢……”

白绥扯起了嘴角,摸了摸凌儿的头说道:“挺好的,热闹点好,一会儿记得收拾干净。”

“遵命!”凌儿开心地转着圈又跳起舞来。

“难得看见白绥殿下露出这样的神色。”神女璃笑着跟在白绥的身后,一片花瓣飘落在她的指尖上。

“我三百岁生日那日,父亲在我的寝宫前也铺了满地的鲜花。”白绥的脸色蒙着一层灰暗。

“父亲总是对子女有所寄托,老狐王如果看见你继承了狐王之位,一定也会很欣慰的。羽生,羽化而升仙,这也是他对你的寄托吧。”神女璃难得正经地说道。

“当神仙吗?谁稀罕,不过是一群冷血之人。为了一身修为,定下不近人情的条条框框让别人让自己遵守,他们没有感情也不敢有感情,我看早就不是人了。”白绥冷冷地说道,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说的没错。”神女璃笑着说道,语气里也没有半分的笑意。

白绥笑着说道:“稀奇,身为神女还敢说神仙的不是?”

“我们是神和人孕育而出的,是神仙和人蒙羞的产物,姐姐更似神,而我更似人。我们守着仙界的规矩,做着他们不愿意做的苦力,承受的却是他们瞧不起的目光。姐姐她毫无怨言,我可没那么好的脾气。唉,虽然活儿还是照样要做”神女璃自嘲地摇了摇头。

白绥停下了脚步,看向神女璃,若不是她的这番话,他可能一直无法想象,高高在上的神女在仙界居然是这样的身份存在。

“我倒是稀奇,你明明有机会如愿摆脱仙界的控制,怎么就答应当这吃力不讨好的狐王了?若是因为我的交换条件,你大可以用我的要求换你想要知道的一切。”神女璃抬起头看向白绥。

白绥笑了笑,抬起头看着放晴了的天空:“我爹曾经和我说过,狐王的存在不仅仅是为了维护三界的平衡,狐王更像是一盏明灯,如果没有了狐王,将会有无数的生灵被混沌之力影响,陷入魔道失去方向,我做狐王不是为了仙界,而是为了他们。还有……”

白绥停顿了一下,然后声如羽翼:“羽生的意思是像鸟儿一般自由地生活下去……”阳光打在白绥的半边脸上,神女璃看得有些发愣,一时难以分辨那是笑容还是愁容。

“神女姐姐现在可以和我说说谢蔽的转世和你要找的那个人的事情了吗?”白绥关上狐王大殿的门说道。

“谢蔽的灵魂转世于永安国七皇子。”神女璃手指点了半天,满心欢喜地拈了一块粉色的糕点放进了嘴里。

“没有了?”

“唔,剩下的就靠你自己去寻找线索啦。”神女璃笑着说道。

“那你要找的那个人呢?”

“她这一世与惑星一同转世,所以一定会出现在谢蔽转世的身边的,不会太难找的。”

“你总得告诉我他是男的还是女的,有什么特征吧?”白绥无奈地看着神女璃,这样的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女的,嗯对了,她的额头上有朵彼岸花。”

白绥点了点头,心道,额头有朵彼岸花这个着实少见,倒也好找。

神女璃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从腰间卸下一个锦囊,递给了白绥说道:“几件宝物,祝你一臂之力。”

白绥接过锦囊,从里面摸出了一颗透亮的夜明珠,用疑惑的眼神看向神女璃。

“这是幻影珠,你拿在手里,念三遍自己的名字,它就会记住你的模样和灵力,放在屋里,就不会有人发现你不在扶桑山了。”

“我当了狐王还不能自由上下山了?”白绥对着太阳看着这颗夜明珠。

“当然可以,不过如果你不想被汐姐姐一路追着回扶桑山,还是有备无患比较好。”神女里笑着说道。

“你说的有道理。”白绥想象了一下神女汐母老虎般追着自己回去当狐王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个是?”白绥又从锦囊里取出一个黑色的药丸。

“这个是可以暂时封住你灵力的药丸,你如今刚刚继承了狐王之位,还不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力量,如果在人界闹出了事情来,那就不仅仅是汐姐姐追着你跑了,绯姐姐也会……”

“停!”白绥喝止住了神女璃构造出的恐怖故事,问道,“我若吃了它,就不能使用灵力了?”

“补充一下,是不能在人界使用灵力,在扶桑仙源之地,封印就自动解除了,不信你可以试试。”

如果这药丸仅仅封印了自己在人界的灵力,影响倒并不大,还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白绥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药丸吞了下去。

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白绥依旧可以感受到灵力在体内的流动,看来神女璃并没有骗自己。

白绥又从锦囊里取出两张符纸和一对银铃。

“这是?”

“这是定向传送符,无论你身在何处,只要你手持一张符纸,就可以传送到另一张符纸的所在地方圆一定范围内,扶桑山如果有事你随时可以回来!”

“这倒挺方便的”白绥说道。

“这对银铃也是如此,只要沾上有灵力之人的血,就可以摇响一只,另一只也会作响。”神女璃拿过其中一只银铃,咬破手指,轻轻晃动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果然白绥手中的那只银铃也“叮当”作响。

白绥笑了笑,说道:“神女姐姐真是考虑周到,既让我帮你在人界找人,又要保证我半点不落下扶桑山的活儿,您这是地主爷,压榨劳动力呀。”

神女璃眯着眼睛也跟着笑了起来:“白绥殿下当然也可以拒绝哟,在这扶桑山上做个闲散的好狐王。”

白绥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淡淡地说道:“放心吧,你要找的人我会给你找到,他我也会找到……”白绥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半句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

“有一件事情我必须提醒你。”神女璃走到白绥身边说道,“人类虽身死魂不灭可再转世为人,但是却与前世再无瓜葛,他已不再是谢蔽,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白绥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白绥也没有从寝宫里出来,凌儿鼓起勇气推开了白绥寝宫的大门,结果只看见白狐一族镶金流云裘袍被叠的整整齐齐地放在床上,上面还放着一封信、一张符。

“怎么桌上还少了一只金玉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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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扇子啦,客官要不要买把扇子?”原本已经被午后的阳光灼的有些发蔫的小贩看见驻足在自己摊位前的白衣男子,立刻来了精神。

“那把拿给我看看。”白衣男子指了指。

“客官您真有眼光,这把扇子又叫桃源扇,阳面是丹青水墨桃花源,阴面还没有题字,您可以自己题字,或者让您的心上人给您题字。”小贩不遗余力地给白绥推销着手里的这把扇子。

“嗯,就这把扇子了。”

白绥心满意足地打开了桃源扇眯起双眼:“还是人界有趣!”

第三十四章 醉琴坊醉酒

为了怕被认出来,白绥特意乔装打扮了一番,拉长了自己的桃花眼,隐去了几分妩媚,垂下了嘴角,淡去了几分笑意。

信步在长安城的街头,一切是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陌生,掐指一算,距离上次离开长安城,已经过去快十年了,当白绥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驻足在了他无比熟悉的楼前。

不同的是“醉仙楼”的匾额换成了“醉琴坊”。

白绥刚刚踏进醉琴坊,就看见一名青衣小厮正在招呼着楼里的客人们,此人打扮虽然朴素,却谈吐优雅得体不似一般下人。此人与客人们交谈之时,撇头看见了正站在门口的白绥,于是结束了当前的话题,走到了白绥的跟前,沉稳且不失热情地将他迎进了门。

白绥也报以微笑跟着这名青衣小厮走入楼内,眼前的景象让白绥有些吃惊,仅仅从服饰上白绥就能辨别出,汇集于此的不仅仅有当朝的贵族官员,还有配有刀剑的江湖中人、金发碧眼的西洋人甚至奇装异服的蒙古人。长安城虽然因为是京都,聚集了从各国前来永安国朝拜、出使的使臣,不过如此多形色各异的人聚集在同一个场所的情况也太少见了,就算是以前的醉仙楼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景。

“这位公子来醉琴坊是听琴还是品物的?”小厮第一眼看见白绥,就被他脖子上挂着的那块极为稀有的和田白玉吸引住了,心道一般男子都会将玉佩挂在腰间,此人却将玉挂在了脖子上,况且这块玉并非寻常。这人虽眼生,似乎也大有来头,于是礼貌地问道。

品物是什么?白绥在心里琢磨了一番,抱着试探的想法开口道:“品物。”

“公子请!”小厮将白绥迎了进去,指着高台说道,“这些便是今晚的物,品物酉时开始,不知公子可有心仪之物?”

在曾经白绥赏琴会的高台上,如今用红色的丝绒布架起了几座石台,石台上放着各种各样的稀世珍品。

可能是看出了白绥并非内行,小厮给白绥介绍了起来:“这第一件物是叫做“玉中乡”,由培元大师仿山川偶得,又经十天十夜雕刻而成,玉上可见乡村人家,曾经流失现如今被我家红公子寻得。这第二件是由锻造大师铭德用陨铁和着人血打造而成,极为锋利可削铁如泥,又传闻这刀中有魂,持有者可摄其心魄,江湖中人奉其为宝物,却又对其又爱又怕。”

突然角落里的一把古琴突然进入了白绥的视野中,白绥指着这把琴问道:“这个呢?”

小厮淡淡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道:“公子好眼光,但是这把琴非物,不品。”

“哦?”白绥看向眼前这个小厮问道,“若我就看中了这把琴了呢?”

“公子就不要为难小的了,这把琴是红公子的东西,一般人也是碰不得的。”

“红公子又是何人?”白绥好奇地问道。

“红公子你都不知道?还来醉烟楼?”旁边的客人向白绥投去不屑的目光,打扮似是江湖中人。

“公子怕不是本地人,红公子是这里管事的二当家。”小厮不急不慢地解释道。

“这里的人,有一半是冲着物来的,另有一半那可是冲着红公子来的!醉仙楼曾经不是有位大名鼎鼎的形烟公子吗?那肯定也是比不过咱们这位红公子的!”壮汉拍着胸脯继续说道。

“哦?你可见过形烟公子?”白绥憋着笑着问道。

“这倒没有……不过肯定不会有红公子厉害的!”壮汉强词夺理道。

白绥倒是觉得好笑,他们也没见过自己,怎么就把自己和这位红公子比较了起来?不过他对这位红公子也生出了几分好奇。

“几位客观别争啦,一会儿红公子回来了自然就见分晓啦!”小厮连忙打着圆场。

白绥点了点头,在小厮安排的地方坐了下来,一阵阵的酒香就立刻钻进了白绥的鼻子里,是醉仙饮!他日思夜想的醉仙饮!

“来一坛醉仙饮!”

“好的,公子稍等!”

白绥自认为自己的自制力并不差,但是遇到了醉仙饮真的是缴械投降了,不知不觉自己桌上已经堆满了空酒坛了,喝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这会儿却头晕乎乎的,双脚仿佛踩在了棉花上,他心道:完了,忘了自己的灵力被封住了,喝醉了……于是起身准备往门外走去。

一双手拦住了他,正是刚刚的壮汉:“哟,这位公子是喝霸王酒呢?”

“让开!”白绥重重的拍下了壮汉抓着自己的手,壮汉居然向后踉跄了一步,幸好有同伴扶了他一把。这一幕引来了楼里的很多人侧目,壮汉觉得尴尬极了,正准备发难,醉烟楼的小厮跑了出来及时阻止了他们。

“公子您喝多了,这品物还没开始您就要走了吗?您酒钱还没付呢……”

白绥摸了摸自己的衣袋,除了刚刚用一只玉盏换来的桃源扇和谢蔽的一支玉笛外,并无长处了。

小厮倒是眼尖,一眼就看出了这支玉笛并非寻常,此人身上挂着稀有的和田白玉,手里这支玉笛亦是晶莹剔透、油脂光泽,怕也不是寻常人家之物。

“我没带钱……”白绥扶着脑袋说道,“不如,我可以给你们弹首曲子,就当抵了这酒钱了!”

白绥身形一闪,竟已经跌跌撞撞地走向了高台,来到了古琴旁,席地而坐双手十指轻轻抚上了琴弦。

此时楼里一片哗然,醉烟楼的高台上摆着各种稀世珍品,虽没有专人看守,但是来此的客人们都知道,在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这个高台,只要这个小厮打个手势,就会有无数高手从天而降,将擅入者就地正法。然而他们只看见这位小厮挥了挥手,预期中的黑衣人并没有从天而降。

此人太不寻常了,红公子不在,必须向大当家汇报,小厮绕过人群走向了楼上。

“居然有人在我醉琴坊吃霸王餐?”女子的声音从屋里传出,小厮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这座楼的主人发话。

“红儿呢?交给他处理吧。”

“红公子出去验货了。”

“那他身上可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抵酒钱?搜来了便是。”

“此人脖子上挂着一块和田玉,腰间还带着一支玉笛,无论哪样都并非寻常之物,小的不敢随意拿,故而来向老板娘汇报……”

突然房门被打开,身着黄色衣衫的女子走了出来,眼角虽然已经爬了些细纹,但依旧可见风韵犹存。

“带我去见他!”这位女子说道。

“是……”这位小厮有些意外,从来处变不惊的醉烟楼大当家居然也有这样慌忙的一面。

“等一下,去草庐把神医请来。”这位女子对身边的侍女说道。

还没走到楼下,醉琴坊的大当家就停下了脚步,悠扬的琴声已经从高台传了上来,白绥的琴是她教的,他弹琴的小习惯她一清二楚,他总喜欢用手指轻轻勾弦收住尾音,干净利落地像他本人。

小厮看见大当家皱着眉头的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容,这个世界上原来除了莫神医之外,还有人能够让她露出这样的笑容。

当醉琴坊的大当家走到了高台上的时候,白绥已经倒头睡在了地板上,在醉琴坊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下,醉琴坊的大当家亲自扶起了这位吃霸王餐的流氓,轻声唤到:“形烟?醒醒,形烟!”就算他易了容,含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怎么了?”醉琴坊的大当家问小厮道。

“好像是喝多了……”

她露出了惊讶地表情,然后摇了摇头,命人将醉酒之人抬上了楼里。然后和小厮说道:“红儿回来了让他来我屋里,就说……形烟回来了。剩下你就辛苦点照料一下楼里。”

小厮诧异地站在原地,形烟这个名字他曾从红公子那里听过无数遍了,他虽然没有经历过醉仙楼的时代,但是醉琴坊的二当家红公子曾无数次满怀憧憬地告诉他,自己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形烟公子给的,包括那把古琴,那时候他就在想形烟公子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居然能够造就红公子这样完美的人,直到这个人真正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心中却只剩下了一个想法:那个人回来了,红公子一定会很高兴吧,可为什么心里会觉得有些酸涩呢……

白绥在朦朦胧胧中就听见了两个人的对话。

“你确定他是喝醉了?”

“嗯。”

“不可能啊,他以前怎么喝都不会醉的呀?你再看看呢?是不是他哪里不舒服?”

“若是我误诊了,我就把草庐的招牌给拆了。”男子镇静地说道。

白绥已经从两人对话的声音和内容已经猜到他们是谁了,他现在一点都不想醒过来,自己喝醉这件事情实在是太丢人了……

“可是他还是没有醒过来呀?”女子着急地说道。

“大概,觉得喝醉太丢人了,在装睡吧……”男子说道。

如果现在有个洞,白绥恨不得直接钻进去了。

第三十五章 品物

“彦儿,你再看看呢?”女子的声音已经有些焦急了。

“好,涵儿你别急。”

白绥没有看到的是,男子拉着女子走到了一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他走到了白绥的床边,说道:“嗯……看来只有扎两针试试了。”

“那,那就扎针吧!”

白绥在心里骂了彦儿一百遍庸医,又替谢蔽骂了一百遍逆徒,然后从床上跳了起来道:“我不扎针!”

“看吧,醒了。”彦儿笑着对含烟说道。

“是不是没师父管你,皮痒了!”白绥指着彦儿说道。

此时的彦儿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稚气未脱的爱哭少年了,个子比白绥竟还要高出了半个头,人也变得老成多了,此刻正微笑地看着白绥。

含烟过去握着白绥的手道:“你快吓死我了!彦儿说你醉了,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含烟,白绥又换了一副乖巧的模样,可怜兮兮地说道:“唉,此事说来话长……诶,我明明易容了,含烟姐姐怎么认出我来的?”

“你忘了是谁教你弹琴的?”含烟伸手摸了摸白绥的头发,“你的琴声我一听就知道!”

“你这易容术可以啊,我洗了半天才洗出你原本的样子来。”彦儿擦了擦手。

“洗掉了?”白绥拿起了手镜,看了片刻说道,“唉,天生丽质难自弃。”

“终于知道自己红颜祸水了?”彦儿笑道。

“……”

“哈哈哈”含烟也被逗乐了,捂着嘴笑了起来。

彦儿走到案前,写了一个方子递给了门口的侍女。

白绥和含烟低声说起了悄悄话:“你的事情我都听彦儿说了,形烟,你这些年都去哪儿了?我和彦儿到处打听你的消息,可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含烟问道。

“过得挺好的,去北疆住了一段日子,你们呢?姐姐怎么成了这座楼的主人了?”白绥停顿了一会儿,低声说道,“姐姐的仇,可是报了?”

含烟点了点头。

“难道是?……”白绥看向了彦儿。

含烟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他心思单纯,我也不愿让他染上这些不干净的事情,而且那个女人也是罪有应得,你走的第三年,官府查上了醉仙楼,我只是略施了点小计,让她去蹲了大牢,醉仙楼被遣散查封拍卖,我看兄弟姐妹们倒是因我失了去处无家可归,于是又盘下了这里,便有了现在的醉琴坊。”

彦儿递出了方子又走回了房间,正好听见他们后面的话,接着说道:“涵儿善良,愿意回家的都给了盘缠让他们回去了,愿意留下的就又按照自己的意愿领了活儿在醉烟楼里继续生活下去。”

“哟,左一个涵儿又一个涵儿,修成正果了?总算没让你师父失望啊……”白绥老气横秋地拍了拍彦儿的肩膀,看见彦儿的脸红了起来,白绥心情好极了,大仇终于得报。

此时门外传来了急切地敲门声。

“含烟姐姐,我是红儿!”

当红儿推门而入时,他的手几乎是在颤抖着的,他一眼就认出了十年前自己服侍过的那个倾国倾城的男子,因为他几乎一点儿都没有变化。仍然是一件白色纱缎长衫,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一双弯弯的桃花眼正看着自己,神色依旧是那样的慵懒,他就如同挂在脖子上的那块玉,温润剔透。

红儿觉得他仿佛回到少年的时代,他依旧是那个拿着华服前去伺候他的小男孩,怯怯地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白绥打量了眼前这个男子一番,果然风采出众,一身红衣衬托的整个人如同牡丹般光鲜亮人,一双杏眼仿佛会说话一般妩媚动人,倒确实好看,不过比起自己,似乎还是差了点儿呀,或者说有点过分的模仿当年的自己,反而遮盖住了他自身的优点?

“嗯,确实有几分我当年的风采,不过比起我当年还是差了点呀……”白绥自恋地作出了这番评论,在场包括彦儿和含烟都投去了无语的眼神,只有红儿依旧如同仰视神祇般看着白绥。

“红儿自然是比不过形烟公子的。当年若不是公子一番话,红儿可能已经不会站在这儿了……”红儿泪水汪汪地看着白绥。

“当年?我说了什么?”白绥这下有点懵了,将眼神投向了含烟求助,他曾阅人无数,确实记不起眼前这个男子了。

含烟笑道:“醉仙楼曾经服侍过你的红儿,你不记得了?以前总是被打……”

白绥从几百年的回忆中终于找到了这一幕,那个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红色衣服来伺候自己更衣的少年,手上的鞭痕触目惊心,让他不禁有些心疼起这个孩子。

“居然长这么大了呀!”白绥如同一个过来人感叹时光老逝般摸着红儿的头说道。

彦儿和含烟都觉得,配着他这张完全没有变化的脸,实在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然而红儿却意外地受用,像只小奶狗一般任凭白绥摸着他的头,没有半点的不悦,甚至很享受很感动。

“清儿放我进去,我看见红儿哥哥了!”门口稚嫩的声音传了进来。

“少爷,大当家他们在里面谈正事呢!”小厮连忙拉着这个如脱缰野马的小少爷,生怕他一脱手就直接冲进去了。老板娘之前特地交代过,除了红公子之外,别人一律不准进来打扰他们。

“好吧”小少年也不再挣扎,点了点头,小厮终于松了口气,然而他下一秒就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对这个小魔王放松警惕了。

小魔王趁着小厮没有注意,就推门冲了进去,大声的叫着“红儿哥哥!”眼见祸事已经酿成,小厮只好低着头站在门口,等待着里面三个大人物的发落。

“吵吵闹闹的太不像话了!”彦儿厉声呵斥道,“清儿的话你都没听见吗?”

小魔王闯进去也才发现,小厮并没有骗他,因为他的父母正用着即将怒火爆发的目光看着他,他立即躲在了红儿的身后,怯生生地叫了句:“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哎呀呀,让我看看,这个是你们的儿子?”白绥蹲下身来看着眼前这个小豆丁,忍不住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

白绥一句话冲散了严父严母酝酿起的紧张气氛。

“小豆丁,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呀?”白绥笑盈盈地抱起了这个小魔王。

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曾这样抱过自己,小魔王记得自己的父母说过男子汉就应该脚踏实地自己走路,因此他也从来没有要别人抱过自己,就算是自己的乳娘想要抱他也被他挣脱了。然而眼前这个人却力气大的不容他反驳,直接将他举高高了。

他瞥了眼自己的父母,居然也没有丝毫的责骂他的意思,反而是带着笑意的。就连红儿哥哥也笑着说道:“平儿,公子在问你话呢?”

“平儿该称呼你什么呢?若是按我师父的辈分,就该叫你爷爷了……”彦儿笑着说道。

爷爷?白绥觉得自己已经长出了一米长的胡子来了。

“就叫小叔吧,别把形烟叫老了。”含烟捂着嘴笑道。

白绥觉得含烟姐姐才是最疼爱他的,忍不住瞪了一眼彦儿。

“平儿,小叔问你话呢。”含烟温柔地说道。

小魔王被父母这一通称谓搞得有些头晕,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白绥的脸,竟然觉得有些好看,当然红儿哥哥也很好看,他奶声奶气地说道:“我叫莫平,今年五岁。”

“平儿今年也五岁了,也快要到了读书的年龄,不如你给他起个字吧。”含烟说道。

白绥抱着平儿的手就僵在了那里,他反省了自己一番,难道自己长得比较像测字先生,怎么谁都爱让自己给小孩子起字呢?不过这一次白绥有了经验,于是他故技重施,直接从上次用过的那首诗里,又取了一个字。

“就叫子啸如何?”

彦儿从案前取了纸笔,铺开了纸,把笔递给了白绥。从此之后这个小魔王又有了另一个名字,叫做莫子啸。

小厮虽然不愿打扰这一片和乐融融,不过距离品物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他不得不轻轻敲响了门:“大当家、二当家,酉时快到了……”

“看我都忘了,今天带你去看看醉琴坊的重头戏。含烟拉着白绥的手,有些兴奋地说道。

“我匆匆出门,草庐里还有病人。”彦儿提起了药箱。

含烟点了点头,目送了彦儿的离开,接着又笑着对红儿说道“晚上还要辛苦你了。”

“……好。”红儿停顿了片刻,说道。

“不错!”白绥拍了拍身着红衣的男子的肩膀。

红儿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幸福,他终于有机会向自己一直憧憬的人展现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他就像一个追逐着影子的小孩,他本以为自己会追逐着那个影子一辈子,然而上天垂帘,他居然看见影子回头了,并且正看着自己。

然而此刻他又是紧张的,他从没有想过会有那么一天,自己和白绥调换了位置,在高台上演奏琴艺的是自己,而自己一直崇拜着的那个人却在席位上看着自己。他必须做的更好、做得完美!

大幕拉起,在一片欢呼声中,红儿已经坐在了玉琴之前,十指轻抚琴弦,弹奏的正是当年白绥赏琴会难倒众人的那首曲子。

“像不像当年的你?”含烟问道。

“像,倒真是下了功夫去练了这首曲子。”坐在特等席上的白绥对身边的含烟说道,“不过坐在那里的并不是真正的他吧,依他的性子,应该可以有更鲜明的表现方式。”白绥拈了一颗葡萄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红儿他一直把你当做榜样,而你的这首曲子一直是品物之前的保留曲目。其实红儿当真是有才能的,这些年也正是因为他的打理,醉琴坊才有如此的一番光景。也不知在这里是否会耽误了他的前程。”含烟轻轻地叹了口气。

琴声结束,红儿在一片掌声之中走到了高台的中央。

“品物开始了!”含烟对白绥说道。

只见身着红衣的男子一双眼睛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干净利落地介绍完了摆在高台山的珍品。

坐在台下的看客开始纷纷出价,红衣的男子巧舌如簧,“物”的价格被一再地提高又提高,那神色竟与刚刚弹奏琴时淡入流水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喏,这才应该是真正的他!”白绥说完又问道,“含烟姐姐,怎么会想到品物这一说的?”白绥又拿起了一个苹果啃了起来。

“是红儿的主意。”

“唔?他的族(主)裔(意)?”白绥嘴里嚼着苹果口齿不清地说这话。

“你别噎着,先吃完再说话!当初我们为了找你的下落,到处打听你的消息,红儿提出了一个想法,他说人最在乎的不外乎三件东西,美人、宝物和钱财,而品物却可以同时将这三样东西聚集在醉琴坊中,只要有了人,又怎么会没有情报?你以前不是也说过青楼因为人多,所以情报会特别多吗?”

白绥看着高台上这个红衣的男子,曾经他还是少年的时候,自己从他的眼睛里就可以读懂他的喜怒哀乐,然而他现在却有些看不透站在高台上的这个男子。

“你还没告诉我,怎么突然就回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含烟剥了一根香蕉递给了白绥。

“怎么?含烟姐姐不欢迎我回来吗?”白绥接过香蕉,撒娇地笑道。

“就知道贫!”

“其实我这次回来,正好有事情找含烟姐姐帮忙!”白绥正经地说道。

看到平时玩世不恭的白绥都正经起来,含烟也立刻换了副严肃的模样说道:“你说!”

“含烟姐姐可知道宫里现在的情况?”白绥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当朝的七皇子。”

“七皇子?太子才十几岁,七皇子还是个娃娃吧。”含烟惊讶地看着白绥,他对这样无厘头的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些吗?”

白绥沉默了片刻,说道:“和谢蔽有关……”

第三十六章 暗流涌动

含烟几乎要叫出声来,白绥修长的手指立刻按在了含烟的唇上:“天机不可泄露!”

……

这个消息信息量太大了,如果彦儿知道,估计也会和他一样惊讶地跳起来。

“我知道了,这个事情包在我的身上,你就放心吧。”含烟眨着眼睛说道。

白绥笑了笑,但是很快笑容就沉了下去。

“过几日就是他的忌日了,我也该去看看他了……”白绥仰着头,看着天花板。

“彦儿每年都会为你多带去一束花去,你不必自责,毕竟有些事情需要时间去接受……”

白绥闭上眼睛嘴角含着一丝苦笑,他一直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看上去潇洒而自在,原来还是让别人为他操心了……

品物之后醉琴坊里的喧闹一直持续着,红衣的少年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屋里的一面墙壁挂着多副字画,仔细看来才会发现原来是原先挂在醉仙楼里的。

青衣小厮为红儿脱下了红色的长衫,从盆里拧干了汗巾递给了眼前的男子。

“清儿,你看见形烟公子看我的模样了吗?是什么样子的?”红儿问着眼前的青衣少年,眼里闪着光芒。清儿从未见过伺候了这么久的主子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他甚至觉得这样的红公子太耀眼了。

“清儿在台下招呼客人,形烟公子和大当家在楼上雅座,清儿没看清。”青衣小厮轻声说道。

“哦,那真是可惜了……”红儿有些失望地说道。

“红公子琴艺无双、妙语连珠,清儿拙见,觉得当世再也无人能与公子媲美,想必形烟公子一定是很赞叹不已的。”清儿补充道。

“你是没见过当年的形烟公子,那才是绝世无双,多少王公贵族为了见他一面一掷千金,可他却在自己最受欢迎的时候突然失踪了,醉仙楼的妈妈可是气得把我们都毒打了一顿。”红儿说着这些嘴里却还是噙着笑意,仿佛当年被打的并不是他。

“清儿还是觉得红公子更胜一筹,外面的客人也是这么说的。”

“无知。”红儿的话语里透出了一丝愤怒。

“是,清儿孤陋寡闻。”青衣小厮顺从地说道。

红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起手替眼前的青衣少年将一根青丝捋在了耳后,温柔地说道:“我没有说你的意思,我说的是外面的那些人。”

“清儿明白。”

“你呀,从小就这样,永远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若死在你的面前你是不是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红儿的话里透着不明的意味。

清儿突然睁大了眼睛,接着又低下头说道:“我会杀了那个伤害你的人。”

“哈哈哈哈!”红儿大笑起来。

红儿看了看角落里挂着的一排字画,摸着下巴说道:“清儿,明天去仓库里看看,取些价高的字画,挂在楼里。”

“是。”

红儿指着自己墙壁上挂着的字画说道:“这些字画原本是形烟公子的,楼被含烟姐姐收回来的时候,我就把这些字画给留了下来,他以前特别喜欢用字画装饰大厅,他看到一定会很开心的。”清儿明白这个“他”一定是形烟公子。

“红公子,有客人要见您。”门外下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红公子休息了,让客人明天再来。”清儿应道。

“客人拿了信物,说一定要见红公子。”

红儿看了清儿一眼,清儿点了点头,走到了屋门口,说道:“信物呈来。”

红儿看见清儿走进屋里时的脸色不太好看,起身问道:“是何物?”

清儿将手里的一块双龙玉佩递给了红儿。

红儿的脸色也突然大变,踉跄着退后两步。

“公子,不要见了吧……”

红儿抬起头,苦笑着说道:“我怎能不见?”

“公子……”

红儿抬起手,说道:“别说了,让他进来,你在门口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

青衣少年低着头,与迎面而来的中年“男人”擦身而过的时候,他紧紧地握着拳,指甲深深地欠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红衣男子恭恭敬敬地弯着腰,将手里的玉佩递给了来人:“父亲大人。”

“嗯。”眼前的中年“男人”身着蟒服,挺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父亲请坐。”红儿拿起茶壶斟了一杯茶递给了眼前的“男人”这才坐下,两人无言相对。

中年“男人”拿起茶杯,用小指拨了拨漂浮着的茶叶,喝了一口淡淡地说道:“宏儿最近可好?”

“一切都好,让父亲担忧。”

两个人虽然说着体己的话,却听不出半点亲情的温暖。

“嗯,我让你查的事情……”“男人”抿了一口茶,抬起眼皮问道。

红儿转身从背后的案桌上拿起一个木匣子,推到了父亲的跟前说道:“您要的东西都在里面。”

“好,你从来没让为父失望过。”“男人”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取出了里面的纸看了片刻,然后又关上了盒子,对眼前的少年说道:“等这件大事完成,你就趁早离开这里,醉琴坊已经被盯上了。”

红儿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说道:“您说过不会动醉琴坊的!”

蟒服“男人”脸色一沉说道:“宏儿,做大事就不能有妇人之仁。”

红儿皱着眉头低着头,似乎是经过了激烈的心里斗争,半响之后说道:“这件事情之后,请父亲就不要来找我了,醉琴坊我会自己想办法。”

“什么?”蟒服“男人”尖声吼了出来。

“请父亲不要再来找我了。”红衣男子低着头说又重复了一遍。

仿佛是触怒了蟒服“男人”,他猛地挥袖对着眼前的少年扬起一巴掌,红儿跌坐在地上,嘴角沁着血。

“想办法?翅膀硬了?不要我这个父亲了?我当年为了养活你,不惜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你现在就要和我断绝关系了?”“男人”几乎是尖叫着大声吼道。

红儿永远都记得自己父亲为了自己不被饿死,跪在地主的跟前三天三夜,只为给自己求来一口粮食,为了救活生着重病的自己,去宫里做了太监……这也是他为何永远无法拒绝自己父亲的原因,就算他们之前已经成为了“名存实亡”的父子。

眼前的这个“男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虽穷苦却爱着自己的父亲了,他早就被利益冲昏了头脑,卷入了宫庭争斗的漩涡之中,利用自己的儿子去达到飞黄腾达的目的。

就算让他违背良心去害无辜之人,红儿也没有多说过一句。可是如今连他的唯一容身之地——醉琴坊也要夺走,这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够答应的。

“宏儿,看看这个是什么?为父给你带来了好东西!”蟒服“男人”的声音怪异扭曲地在红儿的耳边响起。

“这是宫里娘娘们最喜欢最新鲜的玩意儿,也是你最喜欢的,为父特地带来送给你的,你要乖乖听话,知道吗?”蟒服“男人”晃动着手里的瓷瓶,眼里闪着近乎疯狂的光。

“父亲!不要!”红儿睁大了眼睛,绝望地摇着头,眼前的东西曾让他疯狂、让他沉沦、让他牢牢地被父亲控制着,让他想拒绝却又无法拒绝,他撑着手臂往后一步步退去,背后却是退无可退的墙壁。壁上的字画扯落一地,红衣男子的嘴巴被捏开,瓷瓶里的液体被灌入。

蟒服“男人”扔掉了手里的瓷瓶,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红衣男子痛苦地低着头,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的眼里渐渐浮上了一层水汽,原本玉脂一般的脸颊也透出诡异的红色,体内一会儿如同万只蚂蚁在啃食,一会儿又如同一把火在燃烧……红儿痛苦地喘着气,眼底泛着红。

“感觉如何?告诉父亲感觉如何?”蟒服“男人”凑到了儿子的跟前冷冷地问道。

红儿低着头紧紧咬着下嘴唇,几乎要咬出了血。

“我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了。”蟒服“男人”的话如同诅咒一般在红儿的耳边响起。

“哈哈哈哈!”蟒服“男人”甩开了衣袖,走出了屋子。

听着父亲的笑声,复杂的滋味涌上红儿的心头,红衣男子的泪水滴落在地上,紧握地手指泛着诡异的青色。

看见蟒服“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清儿立刻抬头看去,却对上了一双阴鸷的双眼,清儿立刻又低下了头。

直到“男人”走出了院落,清儿尽全力跑向了屋子。

芙蓉屏障之后散落了一地的字画,红衣男子跌坐在地上低着头,嘴角挂着鲜血,这一幕诡异地令人着迷。地上滚落着的瓷药瓶灼烧着他的眼睛,这个药他认识。

“公子……”清儿一向沉稳如水的声音扬起了波澜。

红衣男子缓缓地抬起了头,一双蒙着水汽的双眼深深地看着青衣少年,绯红的脸颊上一对酒窝,他轻轻扯起了嘴角,殷红的双唇轻轻开启,吐出了两个字:“帮我。”

那一刻,清儿觉得全世界的颜色都变成了红色,眼里除了眼前的这个男子再也装不下别的,这一切无关欲望,只有心疼。

清儿走近红儿,蹲下身将红衣男子抱在了怀里,柔声地说出了两个字:“我在。”

红儿笑了笑,伏在了清儿的肩头……

第三十七章 初访白水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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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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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白捡的徒弟

《白狐绥绥》第三十九章 白捡的徒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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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自己的徒弟自己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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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画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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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仪式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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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温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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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后山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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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水晶冰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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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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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卬须我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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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无处话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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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北厢的“活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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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暗无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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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穆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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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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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斩惑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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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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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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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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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黄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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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帐内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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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小将军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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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无法逃离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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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瓮中捉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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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此去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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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今宵酒醒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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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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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寻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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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溯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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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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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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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受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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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牢狱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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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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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请旨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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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断骨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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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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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过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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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涂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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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娜仁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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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定远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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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夺取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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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守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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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守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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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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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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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金色纱衣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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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阿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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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前世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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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取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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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蛊王的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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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银针渡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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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天庭受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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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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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化险为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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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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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雏鹰展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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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烈日当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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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眼疾可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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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物换星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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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今夕是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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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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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噬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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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九尾灵狐

《白狐绥绥》第一百零一章 九尾灵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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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日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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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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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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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之狐王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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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二外二 之明月来相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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