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穿书:养个主角成反派 - xp1024.com
《病娇穿书:养个主角成反派》


第61章 秘密被知晓

“奴……不知。”

彬鸢神情沮丧的点点头,并未察觉到牧儿眼神的躲闪,语气的掩饰。

“那你陪我去城中逛逛吧。”彬鸢正欲起身离开,又被拦了下来,只听见对方吱吱呜呜的眼神有些开始慌张:“殿下还是呆在这里吧,外面兵荒马乱的……恐怕,恐怕不妥。”

“我不过是出去逛逛,就在院子边缘走走就好,无需担心。”彬鸢只以为对方是担心自己,也没想那么多,朝着门口走去,牧儿却一个闪身到自己面前,将房门啪的一声关上。

“你这是为何?”

“殿下还是呆在屋里,别出去为好。”牧儿紧扣着门,不肯让步。

“我想知道原因?”彬鸢语气冷了些。

这么明显的举动,他如果还看不出来意欲何为的话,那只能说他整天都活在浑浑噩噩当中。这明显就是被软禁了呀。

霎那间,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把捉住牧儿,谨慎的问道:“福笙呢?他在哪?快告诉我他在哪!”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恐怕是身体里另一个灵魂快压制不住了。

“殿下请别担心,主人他很好,晚上就会来看望殿下……”

“……”彬鸢脑袋突然晕晕沉沉,脚步一软,后退一步跌在地上,昂着头看着依然站在自己面前的牧儿,人影突然变成了两个,随即向后倒去,却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被牧儿紧紧揽进怀里。

如牧儿说的一般,夜幕刚降临,浑身气质180度转变的福笙迈着轻浮的步伐来到门口,牧儿恭恭敬敬的低着头,守在门口。

福笙勾起嘴角,赞赏的看了一眼这个奴隶,将门推开,走近后又将门关上。

他来到床边,许久未见到这人,气色又红润了些,让人恨不得将他吊在床上,抽的浑身是伤,鲜血淋淋来的痛快。

他一坐就是坐到床上的人醒来,彬鸢睁开眼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人,整个人的气质变化得太快,他只看了一眼就已经认出了这个人,根本就不是福笙。

“你是谁?”他镇定的问出这句话,脑海中闪现的依然还是往日自己被虐待的那幅场景。

福笙嘴角拿捏着一股嘲讽,“这么快就把我这位准丈夫给忘记了。当初和你一拜天地的人不是我吗?夫人?”他勾起彬鸢垂在肩上的一缕长发,正准备放在鼻尖一闻,却被对方夺了回去。

“你不必模仿他的行为,这样给我的感觉更加的恶心!”

福笙脸色一暗,随即又幽幽的笑了起来:“哦,是吗?”

彬鸢觉得对方的笑容有一些诡异,果然,对方后面的话就让他心情不怎么愉快了。

“如果让他知道,你这副身体早就被人……”后面的话,福笙没有说出来,只是对方那赤裸裸的眼神已经让彬鸢锋芒在背。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都说的这么清楚了,夫人还不明白吗?那第一个尝到你味道的人到底是谁?夫人愿不愿意分享一下呢?”

彬鸢震惊的睁大双眼,红色的眼球如同红宝石一样锐利夺目,看着人的时候有着一股让人无法忽略的紧迫感。

他丝毫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么大的吸引力,就连福笙也稍稍沉迷在那红色的眸子里迷失了一会儿。

“你是怎么知道的……”彬鸢不知道鼓足了多少勇气才问出这句话。

如果作为一个现代人来说,被一个人睡了,根本不足挂齿,又不是小女儿家,哪来的那么多麻烦事?可是那件事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深刻了,导致他现在只要一想起来浑身发抖,脑袋里乱哄哄的。

那种疼痛感至今都让他无法忘记,身体被撕裂的感觉,他不想回想起来。

福笙爬上床,把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的人搂进怀里,轻声安慰:“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你说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那声音带着一股浓浓的迷惑感,让听着的彬鸢眼神失去了主见,变得浑浑噩噩,犹如木偶一般。

接着,福笙牵着彬鸢细细的手掌下了床,门外的牧儿打开了房门,恭候着福笙。

“马车已准备好,主人可以出发了。”牧儿弯着腰低声的说道。

“那出发吧。”福笙点点头,缓慢的带着身旁的人一步步走出去。

……

风烛残年的老屋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风霜,也可以说,在这里,白色的雪花就没有消融过。

天气很冷,吴肆裹了个狐狸皮毛,扛着一把镰刀,踩在风雪中进入茂密的森林里。

不多时,他就从昨天挖好的陷阱里逮到一只肥硕的野兔,利落的把兔子剃了毛,除去内脏,用白雪洗干净后,回到小木屋里。

“陛下,今天的雪下得大了些,吃完这顿,我再去看看路。”

屋里只剩下篝火噼里啪啦的炸响声,两人在火堆旁对立着坐着,守着一只已经发出香味的兔肉。

彬觞已经忘记自己投入这片白雪茫茫的森林里有几个月了,或许已经一年多了,他无法计算时间,头发长了就一刀砍掉,胡子长了就拿刀剃掉,这样周而复始,已经丧失了时间感。

他们步入到传说中的北国区域,便迷失了方向。

这里常年大雪皑皑,山与山之间只剩下白色,食物少得可怜,像今天这样能够吃到一顿兔肉都是很稀奇的事了。

两人早早的解决完了早餐,分头离开,一个向山头的深处走去,一个向丛林里走去。他们根据树叉上绑着的布条区分方向,如果走出标记的范围,就要再系一条丝带。

彬觞从小养尊处优,就算小时候在皇宫里吃过苦,那也没有这种严寒地区的苦来的恐怖。他的肺夜夜伴随着刺痛,如现在这样走两步就气喘吁吁,咳嗽个不停,已经是很平常的事了。

“咳咳!”

他一路走一路咳,只感觉喉咙里一股腥甜,头一低,雪地上多出了一抹红。

他擦擦嘴,若无其事的继续向前走去,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反正他觉得这是比平时走的还要远的一段距离。

突然,狂风暴雪好像有感应一般向他袭来,一阵大风刮去,他整个人连着披风带人被刮到了空中,连个反应都没有,就失去了知觉。

第62章 神兽之子止洛

“滴答~”

“滴答~”

一滴水滴在白玉石板上,又接着一滴炸出一个水花皇冠。

彬觞被水浇在脸上微微转醒,迎面来的是一阵白晃晃的阳光,他极不适应的用手挡住,通过指缝看到一座宏伟的宫殿,竖立在自己的面前。

宫殿很大,雪白的玉砌成的宫殿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

而宫殿之中有着许多人形雕像,他们是那样的栩栩如生,连衣服上的服饰花纹,眼睛的纹路,睫毛的长度都一一的雕刻出来。

人群之中还有长着蛇尾人身穿着华丽衣袍的人兽之子,可见得雕出他们的人是多么的能工巧匠。

穿行在这一座座雕像之中,彬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就感觉身旁的雕像跟活着一样,莫名的诡异又让人感到惊悚。

他面前的宫殿很大,可见得这里曾经有多么的辉煌,而辉煌过后留下来的是多么的孤寂。

他向四周看去,除了雪还是一片雪,天空又开始持续飘小雪了,他毫不犹豫地踏进宫殿,推开那扇上镶嵌着两个大宝石的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仿佛尘封了上百年的隧道被人推向了光明。

彬觞以为自己会闻到一股尘埃的臭味,却没想到宫殿里面整洁如新,白玉地板是光滑的,光滑到能够倒映出他自己的影子,里面的每一根柱子都被擦拭得很干净,连带着那宫殿上头的宝座。

宫殿里的蜡烛还微微闪烁着,可见得这里面肯定有人。

“有人在吗?”彬觞走了两步,喊了一声,空旷的宫殿里只有他的回音不断的荡漾。

他继续向前走,绕开了修建在大殿中央的水池,只不过要错开的时候又停在了水池边缘,因为水池中倒映的却不是自己的影子,而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那水池中的人也看着他,好像颇有些好奇似的,还用手触碰了一下水面,却什么也没感觉到。

彬觞浑身一颤,害怕的后退几步,以为是碰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随即便听见身后响起了一个弱弱的声音。

“那是前世之镜……可以倒映出你前世的样子……”一个似男似女的声音空然出现,吓坏彬觞,他猛然转过头拔出腰间的剑,一剑挥过去,双眸与那少年触及的一瞬间停止了举动。

好漂亮的女孩!

雪白的长发,冰蓝色的眼眸,小巧玲珑的红色嘴唇,说话一张一合,嘴角带着一股恰到好处的笑容,这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

只不过当他视线往下移,看到的却是一条盘旋在地上的白色蛇尾。霎那间的迷恋和痴迷都清醒了一大半,手中的剑又分清楚了敌我,指着对方。

“你是谁?”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似男似女的声音带着一股和气的笑容,一点儿也不害怕彬觞手中寒光闪闪的剑,而是滑着蛇尾来到水池边,把掉落在白玉石地上的叶片捡了起来。

“你是人类吧?”那白发的神兽之子又看向彬觞,颇有些苦恼的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外面有人能够进来,你是怎么进来的?”

彬觞没有感觉到对方有敌意,将手上的剑收回,脸色却没怎么好,因为对方是人兽之子,可见得定当是这宫殿里的神兽。

“被一阵风刮过来的。”他如实回答,那白头发的神兽之子却玲珑可爱的笑了起来:“那你还真是倒霉,不过没多久这里的雪就要融化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回去了。”

“这么大的雪得融化到猴年马月去了……”彬觞以为那小丫头是在和自己开玩笑,脸色更冷了一个度。

“呵呵,爱信不信吧。”他扭着尾巴欲走,彬觞却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掌,触碰上的那一瞬间,只感叹这人这手可真小:“你要去哪儿?”

那双好看的冰蓝色眸子闪了闪,依然听不出性别的声音带着一股娇羞:“我要去打扫宫殿外的积雪……”

彬觞却想不通这人为何要去打扫那堆雪,明明宫殿只剩下他一个人,“反正又没人住,你去打扫它干嘛?”

他这话一出,那白头发的少年就好像被侵犯了似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不许你这样说!我相信殿下会回来的!一定!”

“不,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也没必要这么早就去打扫,你口中所说的殿下是谁?”彬觞拉着对方到阶梯上坐下,两人欣赏着屋外那飘飘泼洒的大雪,看不见远处的山峦,耳畔全是风雪哗啦哗啦的声音。

听完了一切因果后,彬觞背脊骨一阵发凉,他刚才抚摸了一下那些雕像,现在恨不得去洗个澡。

“你是说那些雕像全部是受到诅咒了?那你怎么没事?”

止洛双手撑着下巴,尾巴轻轻地在地上滑动,他望了一眼身旁这个人类男子,脸庞微微发红,又赶紧把头扭了回来:“我可是殿下亲自选中的神兽,才不会因为一点点诅咒就变成雕像,我要守护这座大殿,有职责所在。”

“那你怎么知道你要等的人还在?万一他已经不在了呢?”彬觞幽幽的说着,话刚说完,止洛就开始抽起小鼻子,眼泪汪汪的看着彬觞:“我不许你这样说殿下……你坏!呜呜……”

“唉,你别哭呀!”彬觞感觉自己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碰到这么费神费力的事情,他用手擦掉对方眼角的眼泪,视线触及到对方脖子上的喉结,虽然很小不突出,但也看得出来这是男性才会有的特征。

霎那间,他整个人怔住,“你是男的女的?”

止洛是神兽之子,对于神兽来说,是没有性别可区分的,因为不管是雌雄他们均可下蛋。

他朦朦胧胧的看着彬觞,不解道:“什么是男女?”

彬觞觉得和对方说话简直压力山大,竟有些无法言语,他从看着白发少年的第一眼起,就对他颇有好感,何况对方长得如此好看,如同一阵风吹过就不复存在似的。

他将手一点一点的抚摸向少年的脸颊,眼神变得炽热,手指划过对方的眼角,沾着泪水的地方泛起红晕,随即在划过脖子上的突出,手指一点点的滑进对方的衣服里。

他再看看止洛,对方依然是一副天真什么都不懂的模样任由他将他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褪下。

腰部以下的地方果然是一条白色的蛇尾,他在肚脐下的地方看见了一个红色的印记,成一条线,粉嫩粉嫩的,鬼使神差,手指就摸向了那个地方。

“痒……不舒服。”止洛不习惯的扭了扭蛇尾,脸颊红红的,喘着粗气。

第63章 最后的告别

“你的尾巴不能变成腿吗?”彬觞眼神如坠深渊,紧紧的盯着止洛。

“为什么要变成人的腿?我觉得这样更方便,也快一些,人类走得很慢不是吗?”止洛不懂,也丝毫不觉得那双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有什么不对。

直到对方将某个东西放进他的身体里,疼痛感让他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想要脱离,却是难上加难。

他被人类压下了身体,双手被压制在头顶上,对方一会儿含住他的嘴唇,不让他说话,一会儿又弄得他很痛。

……

彬鸢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在房间里,牧儿正端着热水推开房门进来,他惯性的冲着牧儿笑了笑:“牧儿,福笙什么时候走的?”

“主人他很早就出去了,说是有生意上的事情要去谈一谈,殿下先用早膳吧。”

“好。”彬鸢也没有察觉到哪里有些奇怪,和平时一样起来洗漱一番,用早膳,然后去书房看书话画画,在抱着黑猫逛院子。

这一切本来很平常的事情,直到他拐过一个荷花池塘,看到一只蜻蜓落在荷叶角上,那是一只红色的蜻蜓,蜻蜓的姿态有些不对。

彬鸢觉得很奇怪,可又说不上来哪里很奇怪。

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不停的走,不停的看,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而刚刚服侍他跟在身后的牧儿也不见了踪影。

他低头一看,怀里的黑猫变成了一个血淋淋的婴儿,然后耳边响起了恶毒的谩骂。

画面开始扭转,他看到了无数张人脸在自己面前放大,无数百姓拿着农具驱赶着自己,而他的身旁就有一个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婴儿尸体。

彬鸢荒神无主的爬起来,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小了,他不知道这人是谁,只知道那些人拿着武器驱赶着自己,他害怕的拼命逃跑,摔了一跤又顾不得其他继续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他累得精疲力尽,倒在一条浅浅的小溪上睡着了过去。

接着他又进入了另一个梦,梦中是现代的都市,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彬鸢这次又看到了父亲,他苍老了许多,在小区租了一间门面,开着一个破烂的小卖部,整天闲着无事和一些老友坐在门口下着象棋,脸上多了一些笑容。

他就站在马路的对面,一根老旧的电线杆下,时不时会有一辆车穿过,却没有打破他凝视着那边风景的视线。

也不知是亲情的感应还是灵魂上产生了某种联系,那下着象棋的老人向马路对面望了一眼,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是怪怪的回头,叼在嘴里的烟已经燃完了。

彬鸢最后发现自己能动了,他一步一步跨过那条马路,来到小卖部的门下。

父亲正在收摊,清洁阿姨正在打扫马路上的垃圾,下班的人时不时会路过买一些东西。

彬鸢就站在路口看着父亲忙碌,他好想喊一声,却始终没有勇气开口,因为知道即使喊出来了也听不见,就更加不想开口了。

天色渐晚,路灯亮了起来,夏日的蚊虫在路灯下铺集,点点星光在夜幕上闪烁,年迈的老人关上了门,杵着一根瘸了腿的拐杖往巷子里走去。

彬鸢默默跟随,他看着父亲在巷口给一只流浪猫喂了食,继续向深处走去,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好像一只迷了路的孤魂。

“爸……”

这一瞬间,他还是情不自禁的喊出来。

老人前进的步伐一顿,往身后黑漆漆的巷口看了一眼,好像明白了什么,虽然看不见,可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就在自己身旁。

老人眼眶有些红润,常年吸烟导致他的肺部不健康,走几步就气喘吁吁。

“你走吧。”老人低声说,如同告别一般:“爸爸过得很好,你也不必要牵挂,那边的世界才是属于你的,以后不要回来了,安安心心的呆在那里就好。乖……”

老人哭了,他好想看一眼儿子,可是巷子的尽头仍然什么也没有,黑漆漆的,两人所要跨越的不单单是时间而是时空。

彬鸢扑过去拥抱了一下父亲,对着父亲说道:“爸,我想你!”

路灯下,世界的另一边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老人站在下方呆呆的不动,可换一个角度,你就会发现,一个青年紧紧的搂着一个老人,画面看起来是那么的和谐,却不存在于同一个时空。

“我走了……”少年说了一句告别的话,灵魂化作无数繁星消散在夜幕中,无人看见,无人感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人缓缓走了,背影也更加的凄凉了些。

人活到一定的岁数,虽然不能解释那些东西,可当他们出现在你的身旁守候时,那种血缘上的感应就会无端端给你一股明亮的提示。

老人不久后也去世了,走得很安详,房东报警后还在老人的手上发现了一张陈旧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位父亲和一个孩子一起的合照,年代已经很久了,照片有些发黄,所以看不清楚那位年迈的父亲到底是谁。

老人被很好的安葬在了墓园里,和他的儿子埋在一起,两座墓地紧紧的挨着,一大一小,就像两人活着时候一样,父亲守护着孩子。

把最后一楼灵魂拉回来,福笙硬生生的吐了一口血,他随意的擦掉,嘴角仍然挂着一股不削的笑容。

彬鸢醒来后感觉灵魂上好像多了一些什么,红色的眼睛变成了正常的黑色。

牧儿见到殿下安全回来,担心了大半宿的心情终于可以放下,顾不得形象,直接扑到了殿下脚边,“殿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彬鸢有些不解,他看着四周奇形怪状的图案,不明所以:“你们是在做什么?”

福笙喘了口气,“还能干什么,替你寻回散落的灵魂,没有感觉到身体多了一样什么吗?”

彬鸢不可置信的注视着这个只有夜晚才会出现的福笙,显得有些难以置信:“你为什么要帮我?”在他看来,这个人没有弄死自己,都是自己福大命大,竟然还会帮着自己,简直就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怀疑我。”福笙不削的说道:“好歹我们也是夫妻吧。就算你不承认我,可是日日与你缠绵,夜夜与你交合的人难道就不是我嘛?我与他共用一具身体,相对的他的也是我的,当然你也是我的夫人。”

彬鸢这一刻才恍然明白自己好像一直都误解了对方。

有些人的想法其实是很简单的,他只是把人心想的太复杂了而已。

“谢谢……”

“等你这句谢谢,可真是难得啊。”福笙虽然嘴上不削,可还是麻利的把人抱起往马车里走去。

彬鸢这次没有挣扎,老老实实的躺在对方宽敞的胸膛上,灵魂上的疲惫让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64章 义子‘湃狄’

六月底,索洹城连续整整一个月都没有下雨了,城外百姓哀苦嚷嚷,苦述这老天在不下雨就活不下去了。可城中官员哪有时间管城外的难民,王子在自己的地间内出事他们这些身为城主的也难辞其罪,想着法子保住项上人头都来不及,哪有闲情去管那些难民。

“大人!”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托米亚训斥道,险些闪了腰。

“大人小心!”士兵赶紧搀扶着托米亚,低微道:“小的知错了。”

三三俩俩的侍女正搬着古董从托米亚面前走过,爱财如命的老东西当即就咋了毛,吼道:“不中用的废物,那些可是上了千年的古董!手手!可别摔坏了我的命根子啊!!!”

被骂的侍女们低声下气地搬着东西,只觉得手上的东西更加的烫手了。

见着心爱的宝贝装入箱中,托米亚松了口气,缓过神来询问身旁一直等候的侍卫:“什么事啊?”

“大人,旦那将军拜访。”

“什么!”托米亚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拿在手上的茶晃晃悠悠,茶水泼洒了一地,“你说什么?!”

“旦那将军已经到前厅了……”侍卫小声的说着,瞧大人越来越紫的脸色,就知道,这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

“混账东西!”一脚将侍卫踹在地上,托米亚在一位侍女的搀扶下,疾步朝门外走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道:“都是一群光顾着吃饭不动脑子的混账!人都到屋里才能给本城主通报,本城主是白养你们了!还不如养着一条畜生,至少还懂得给本城主摇尾巴。”

被骂又比畜牲还不如的侍卫脸色黑如炭,即使人格在被侮辱,他也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谁让他的家人几代都是奴隶,而由奴隶家庭出身的他自然是没有任何前途出路的。

很快,年过花甲的老城主来到了前厅,绕过屏风,一位身材高大,火红的长发与墨黑的衣裳交织着,那人的腰上撇着一把长剑,因为经常使用,剑柄上格外发亮。

走到门口,托米亚噗呲噗呲大步喘息,将手放在胸前,九十度弯腰殷勤道:“小臣,见过将军大人!”

一向为虎作猖的老城主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往日的霸气不复存在,这会儿弯着腰,肥硕的脸颊以及肩膀在某位将军低气压的气场中吓得瑟瑟发抖。

旦那今年三十多岁,家中共有七位妻子,前三位妻子都已经被他玩死了,后四位妻子,一位刚过门的正怀着孕,一位家族背景强大,他不敢有丝毫怠慢,毕竟那可是沾着皇帝关系的。另外两位只是普通家族的女儿,平时胆子也很小,可肚子里生出来的那几个就不怎么老实了。

这不,他刚解决了王子的事情,就得知小儿子木耶那因沾污了一名女子,在学堂里和另一位学士打了起来,这好巧不巧,偏偏打的人还是索洹城城主的义子,湃狄。

“许久未见,城主又憔悴了些。”旦那看着某个富得流油的人,说着恭维的话。

“我这清闲的活,哪有大人的事忙累。大人你要来也说一声便是,下官怎么着也得去门口候着不是,哪得用得着大人亲自跑来。来来喝茶。”

茶水是茶水,茶是劣质的茶,水是冷掉的水。

旦那只是嫌弃的瞟了一眼,接过茶杯,笑了笑,又将其放下。

“托米亚。”

“下官在!”托米亚浑身一个激灵,连带着腰杆都挺直了些,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信息。

“听闻,你膝下收养了一个义子,可有此事?”

难道是自己那不孝的义子又闯了什么祸?

托米亚脸色煞白,因为不知道前因后果,憋着气,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个话,还是身旁的侍女眼力见好,终于想起了几天前少爷好像闯了祸,小声的提醒道:“老爷,少爷他几天前好像和一位公子打了架,还把人给打进医馆……”

“的确是有……”托米亚不敢与对方直视,总觉得对方的眼光会让自己露出马脚,他也只能含蓄的想弄个明白:“敢问大人,下官那不孝的义子,可是给大人闯了什么祸?”

“祸倒是没有。”换了一个姿势翘着腿,旦那勾勾手指,长满老茧的手指上戴着玉翡翠,他习惯性的旋转着手指上的翡翠,“我那不听管教的小儿子前些日子,与贵公子发生了一些争执,还望城主大人莫怪罪。”

“这下官哪里敢怪罪?”托米亚松一口气,肩膀一塌,惶诚惶恐又庆幸的回答:“爱子没事才好,不用管我那不孝的义子,老子供他去书院读书,他却整天给我研究那些违背常理的混账东西,当真是气死我也!”

“那说明贵公子才搞发抖,意向远大呀。”旦那敷衍的赞赏着,觉得该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去了:“这天气也不早了,我就告辞了。”

“下官恭送大人!”他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身后,直到把这尊大佛送出了门,才扶着门槛吁了一口气,整个过程走下来就跟打了一通仗似的。

他还以为自己偷偷要搬离城中的事宜被发现了,吁了口气,看了看冷冷清清的街道,转身吩咐仆人将门关上:“动作都快些,明日早晨咱们就悄悄离开这里,一定要快!”

转眼间,府中又忙碌了起来。

“为什么不能出城?”彬鸢望着城门外的山野,他现在就在城门口,只要穿过这道拱门,就能够到外面的世界去,却被士兵阻拦了下来。

那士兵见对方仪表堂堂,身着也富贵,唯恐是哪家的公子偷偷溜了出来,好言相劝道:“王子殿下在城中出了事,事情尚未解决之前,任何人都不得出城!这位公子,你就不要再为难我们这些人了,这不单单是针对你,这城中的普通老百姓也不可以出城。”

他望望四周,果然,没有一个老百姓往城门口走的,看来这封城的信息已经持续很久了,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他一甩袖子气鼓鼓的回到明月楼,在明月楼二楼喝着茶,闲情雅致的福笙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夫人莫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彬鸢端起对方为自己蒸的酒一口喝下,却呛的咳嗽起来,他还是不太喜欢这南蛮国地界辛辣的酒,直到把酒吞下,他才缓过气来,闷闷的:“早知道咱们就不应该搬来这里,此刻,进是进来了却出不去,怎想都觉得憋屈……”

“夫人怎么越来越可爱了?”福笙勾着嘴角笑着,目光却随时注视着楼下的情况。

第65章 明月楼

“唉……”

“夫人为何叹气?”福笙好整以遐地整理好袍子,慢悠悠的靠在椅子上,把彬鸢搂入怀中,下巴抵在肩上,一股幽幽的清香,让他浑身的疲惫得到了舒缓。

“我在担心在楚由那边,他那地方实在是严酷,不知有没有收到我的信。”彬鸢将头埋在对方挺拔的胸膛里,担忧的说:“我真的很害怕他们挺不过去,早知道那地方这么严酷,当初我就不应该让他们去那里的……即使是挧国,也要比那地方好的多……”

“那夫人就不担心自己的丈夫吃醋吗?”福笙特有的磁性嗓音闷闷的说,把怀里的人头抬起来,手指描绘着对方红润的嘴唇,笑着一口含下,舌头在里面扫了一圈,含住对方的舌头不肯放开。

“唔!”彬鸢挣扎了几下,挣扎不开,也不再挣扎,顺着对方,纠缠着也不知怎的,他就坐到了对方的腰上,这个姿态让他的脸色一红,准备下去,一双手背环顾在身后,动弹不得。

“夫人点了火,难道就要看为夫一个人在这里欲火焚身吗?”

“你这油腔滑调的,我说不过你!”

“夫人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可知你家夫君的这身板肉,多少女人想爬上我的床都上不来,你怎就不乐意了?”福笙从小在土匪窝里长大,有的是手段可以把人折磨的要死不活,但他却不会把这些手段用在彬鸢身上。

彬鸢脸色唰的一下红透,就差冒烟儿了,他真的经不起调侃,略有些生气的说道:“那你就去找女人吧!”说完正准备翻身下去,福笙一个借力,用手一推,把人给翻了过来,反而胸膛对着自己。

只不过,这一来一去摩擦间,让他的欲望又更高了一些,发出声嗯哼。

听到声音的彬鸢不敢乱动了,这里可是明月楼,众多文人雅士聚集之处,二楼没有任何遮挡,房梁顶上只挂了一片遮挡阳光的纱布,这若隐若现的即视感虽然起了一点点遮挡效果,可两人的动静要是闹得很大,还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这个时代很奇怪,男子与男子结为夫妻并不少见,但多数存在于蛴螭国与浮躁国,前一个国家是因为地域原因,女子极为稀少,男子在一起的行为并不奇怪,毕竟大家都要相互扶持,才能在这世界上活下来。

后者是因为国家太过于发达和辽阔,贵族们总爱圈养一些男宠,这种风气,不但没有被朝廷压下去,反而连宫里的一些达官富贵,也开始模仿起来了。不过后者这个国家已经从这片大陆上消失了,终将只是成为历史上简短的一句话,惆怅的一段往事。

“夫人可真是容易吃醋啊。”福笙见好就收,也不打算把人逼急,但他也是不会吃亏的人:“可夫人,我真的好难受啊。”

他装出很难受的样子,紧咬着下嘴唇,果然,总是很容易上当受骗的彬鸢又再次上钩:“你还好吗?”

“不好!”福笙一把捉住彬鸢粉嫩的手掌,将其按在自己某个滚烫的物体上,坏坏笑道:“需要夫人帮忙。”

彬鸢初经人事时,也常常会一个人自己解决,他没想到古人比现代人还要开放,不过接触多了,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这种地方怎么行!”彬鸢猛摇头,坚决不想。

“夫人是怕别人看见?”福笙又是勾唇一笑,“这简单。”

他挥手一扬,将挂在椅子上的披风拿下,披风直接将两人的身躯盖住,露出两颗头。

“这下夫人就不必害羞了,没人看得见的,我家夫人娇羞的模样,当然只有身为丈夫的我一个人瞧见才行!”他故意恶狠狠的说:“谁要是敢看,我就挖了他的眼睛,剁了他的肉喂狗!”

极其别扭又不是场合的情况下解决了一场活动后,彬鸢看着某人把自己的手指舔干净,心里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

七月初,城外渐渐出现了被饿死的百姓,逃荒者密集涌向城口,可帝王有令,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城内,靠近者杀无赦。

一具又一具尸体倒在了城门口,鲜血把泥土染红,太阳烘烤着大地,血腥味没一会儿就被晒干了,城门口那一片地界都变成了红色,随风吹来的味道,令人闻风丧胆。

连杀了几天,已经无人敢向门口靠近。

又去山下寻了一趟,梁羽辞拿着猎来的山兔与当地的百姓换了一些种子,可能是因为天气干旱的厉害,种子都不能发芽,在普通老百姓家里成了最嫌弃的东西,他的肉居然是换来了好多种子,还有一些肮脏的衣物。

背着背篓往上上走,脚下的田坎已经开裂,数月前种在田里的稻谷,已经变成了一株株枯死的干草,火热的温度向上冒着,幸好他住在森林中,还有一口老泉井源源不断的冒着一股拇指大小的水流,也不至于在这严寒的地界饿死。

一路上,不足几里,他就会看到一具腐烂的尸体被蚊虫围绕,捂着鼻子皱着眉头绕开,不远处又会有另一具,直到进了森林的深处,才得以缓和。

回到山间小屋后,他先是把换来的种子撒在了提前耕好的土地上,又浇了一些水,搬来枯草盖在土壤上,为种子遮阴,免得这毒辣辣的七月阳火把它晒死。

紧闭的小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披着一头火红色长发的少年,杵着一根棍子靠在门口,一月来的相处,让这个嚣张跋扈的少年学会了隐忍。

“你回来了。”

“是啊。”梁羽辞点点头,把换回来的衣物拿出来洗:“你也别老站在门口,太阳毒的很,你要是在屋里闲不住,搬个凳子去树底下坐着也好。”

布衣点点头,慢悠悠的回屋,拿了一个矮凳子往阳光下走,他的腿脚现在还是很不方便,一挪动下身已经缝合好的撕裂伤口便会隐隐作痛。

“城内依然进不去吗?”布衣心灰意冷的问,一开始他并不相信戴着玉佩那些守门的守卫会不让进,却没想到,玉佩被没收了不说,还险些害的梁羽辞被追兵赶杀。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学会了什么叫做愧疚,什么叫做有家不能回,什么叫做心痛。

“嗯。”梁羽辞用力搓着衣服,他知道布衣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可还是极其的嫌弃这些脏衣服上有怪味,点点头安慰道:“城内杀了许多人……也不知是谁下的命令,里面的人好像出不来,已经没有人在城外守着,都被关在了城里。”

布衣不吱声,目光低垂着看着脚边爬行的蚂蚁,抬脚踩死一只,将脚移开,却发现那顽强的小生命还在一点一点艰难的攀爬着。

“我父王就没有派人来寻我吗?”

“满城都说你已经死了,送葬那天的情景你也见着了吧?”梁羽辞父亲还在世时久居宫中谋生,什么样的肮脏事没见过,他只冷笑:“也不知他们从哪儿弄来的骨灰,恐怕也是你的衣服吧。”

第66章 托米亚弃城主潜逃了

以前总是活在父王的保护之下,宫里的人对他鞍前马后,没有半点违逆,这种溺爱之下的关怀,让他逐渐忘记了,宫中也是一个狼窝虎穴,他的那些兄弟们,恐怕巴不得他早死。

谁让龙椅只有一把呢。

“布衣。”梁羽辞见布衣望着脚底发呆,一副神情落寞,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喊了一声:“你也不必介怀,如果你知道,我们殿下曾经经历什么,你应该感到庆幸,至少,你还有一个国家存在,不是吗?”

“被你说的,我都有点想见见你那位殿下了……”同样身为皇子,同样是天之骄子,同样落难,却是不一样的境遇。

梁羽辞话题只要扯到彬鸢身上,整个人就神采奕奕,搓衣服的手劲也大了许多,他和煦春风般的眼眸里尽是温柔,一点一点的说着。

布衣从小呆在宫里,对外面的世界一知半解,好奇的听着。

“殿下他呀,好像什么都会,明明是一个天潢贵胄金枝玉叶,却落了难。殿下为了保住大家的性命,自愿舍弃皇族之籍,贬为商籍。”

两人就这样,一个坐在水井边洗着衣服,一个坐在树下,挺着腰杆细心的听着,阳光很毒辣,如果心里平静,这阳光也是温暖的。

“后来呢?你们是怎么相遇的?”布衣好奇的询问,将头靠在树干上,斑斓的影子洒在脸上,他闭着眼睛认真的听着。

“我的父亲,一直支持大皇子那一派,大皇子落难后,支持大皇子那一派的人都锒铛入狱,诛九族。那日,我出门在外,躲过了这一节风波,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满城的通缉,我无法想象,当自己跪在城门口,看着城头父亲、姐姐、兄长、还有侄女们的尸体时,我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城门口,也追随着他们而去……。”

“我被押上断头台,是殿下救了我,殿下说,父之过与我无关。殿下答应了皇上,每年给朝廷上贡将近半壁江山的国库,才换得了我的苟且。”说到这几,梁羽辞心情很悲哀,只要一闭上眼睛,他仿佛还能看见至亲的尸体被挂在城门口,风吹着一晃一晃的。

“这就是你那位殿下为什么一直经商的原因?”布衣问,其实他倒觉得那人一走了之,还怕被抓回去不成,这天下天大地大,哪儿去不了,所以不赞同的说道:“他为何不带着你们远走,还怕被抓回去不成?是我就走得远远的,躲到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不就成了。”

将洗好的衣服晾在竹竿上,他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坐在树下的红发少年,否定的说:“命途多舛,布衣,难道你在宫中就没有兄弟姐妹吗?”

布衣对上梁羽辞如深渊一般寒冷的双眸,浑身一颤,他还是第一次在这文弱书生的身上看到了一股杀气,虽然那不是冲着自己的,可还是忍不住被吓到了。

这股浓浓的怨恨,他到底恨谁?

“有,可那些并非我亲兄弟,不过是一些低贱的妃嫔所生罢了,怎可和我做对比?”他不削的说道,虽然性格改变了许多,可还是非常的看不起自己那些身份低下的兄弟们。

“你错了。”梁羽辞接着晾第二条衣裳,把皱折抹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吐出浑浊:“殿下他对谁都很好。他最喜欢与大殿下一起,堪比兄弟,情同手足。彬觞当上皇帝后,把大殿下挖去了双眼,困在地牢里。殿下千辛万苦才把大殿下从牢中解救出来……”

后面的事情,梁羽辞一点儿也不想说了。

都说皇家最是无情,果真如此。

一年前他出了狱,茫然的走在大街上,竟然看到了复明的大殿下与挧国大皇子冯钰安一前一后骑着马而过。

在那场火灾后,他无数次徘徊在凤凰城,听到的消息无一不是殿下以葬身于火海中,一开始对于那些流言,他是不信的,在废墟里疯狂的翻找,什么也没有留下。

大火无情,夺走了所有他的记忆,他只在荷塘的水中发现断了头的赵铁尸体。

他将人安葬后,才离开了凤凰城。

次日一早,官府的一官员接到朝廷密报,晨曦的第一楼阳光还没亮,便马不停蹄的来到城主府门口,敲了半个时辰的门,硬是没有仆人来开。

他让身边的守卫将门撞开,进去以后一看,瞪圆了眼睛,暗叫糟糕:“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啊?!”城主大人竟然跑了!

堂堂的一城之主,尽然择家产偷偷溜走了,这是何等的笑话,至城中百姓于何地呀。

亚卡百般焦急,忽然间想起了城中可还是有一位大人物在的,当即叫来身边的侍卫传报:“你速去将军府,赶快去通知将军大人,就说城主大人潜逃了!”

“是!”侍卫带着口谕,匆匆奔入到夜幕当中。

书院里,一片祥和,正是晨读的时间,大多的学子们都在书房里忙碌的寻找着比较合口味的书籍。

士兵推开大门闯进来的时候,许多人都还是懵的,直到为首的将领拿出了腰间的腰牌,院里的管事才弯着腰走去,低声下气的恭维道:“官爷这事有何事啊?”

书院是什么地方自然大家都很清楚,无非就是抓人,但院长也不可能白白的让士兵随随便便的抓人,那得看是什么人。

“奉旦那将军大人的命令,前来捉拿托米亚的义子湃狄!”

偷偷隔着窗户,在里面观察的学生们唏嘘不已。

“竟然是来抓湃狄的……”

“不会是因为上次那件事情吧,听说那小子把旦那将军的儿子打进了医馆,我看着像他要遭殃。”

“嘘,小声点!你还想不想要你的命啊……”

断断续续的讨论声被众人掩盖下去,在士兵的包围下,一个学生从人群中走出来。

他有着黑色的长发,荞麦色肤色,健康的肌肤,挺实的胸膛,身高竟然比那士兵将领还要高,可见得是个习武的好料子,却没想到弄这些文人墨士的玩意儿。

“我就是。”湃狄朝着校长鞠了一个躬,转身又看向那些士兵,冲着领头的说道:“你们抓我是为何?”他不相信自己只是打了木耶那一顿,他那个便宜老爹,就带着自己的亲卫兵来抓自己,怎么想都为理不合,有些大材小用。

“跟我们走一趟吧!”

多可里赶紧走出来拦截在两人中间,他是这儿的院长,私塾也是他创办的,家国尚在之前,他还是一个浮桑国人,国破家亡之后,他便专心开启了学院,收留这些想要学习的学生。

他与这个孩子相处了几年,非常欣赏湃狄对于火药方面的研究,这样一个难得的好才子,怎么可以断送在兵官的手里。

“官爷,你这样无凭无据带走我的学生,实在不妥!”

“那你还想怎样?我的刀子可是不长眼睛的!”为首的士兵将刀拔开,一些学生见状立马围在院长面前,冲着士兵吼道:“你们这些人不得对院长大人无礼!”

第67章 无情之人

最终,湃狄还是被带走了。

毕竟,多可里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学生眼睁睁的去送死,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学子断送整个学院,有时候人总是会在一些方面做出抉择。

他想了想还是算了吧,天才可以继续培养,但首先必须是得有学院还将在。

回到城主府,府中空空如也,就连家具都被搬得干干净净,一个仆人也没有留下。

见着这一切的湃狄只是冷笑一声,“将军大人带我看这些是为何?”

“父债子还,你没听说过这句话吗?”旦那将军好整以暇的坐着,站在他面前的就是把他小儿子打了一顿的湃狄,他微眯着眼睛很欣赏这小伙子,可惜这人迟早会和他对着干,不能留着。

“那将军大人估计是找错了人,我不过是他的义子,一个中用就留这不中用就扔掉的棋子,将军大人不妨去找找他的亲生儿子,更妥些。”湃狄挺着腰杆,不吭不卑,并没有被对方那威严的杀气所吓到,反而镇定自若。

“你的养父逃走了,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想什么?难不成还指望他回来带着我一起走?”湃狄摆出一副搞笑的面孔:“我可不指望他那种人逃走的时候能想起还有我这个义子的存在,大人,你恐怕不知道我是怎么成为他的义子的吧?”

旦那皱了皱眉头,他的确不知道,那为人奸诈的老东西怎么就有兴趣收了一个干儿子。

湃狄继续面不改色的说着,叙述件让人恶心的事情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母亲,而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城主大人看上了我的母亲,杀了我的父亲,当着士兵的面,糟蹋了我的母亲,把她掳回了府里,母亲临死不从,他便把我绑来,一次又一次的威胁母亲妥协。母亲为了让我不受到威胁,屈服在那人的身下,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受尽了各种折磨,才换来了我在书院中的学习。”

当然,湃狄只说了一点点他母亲的事情。

他并没有说他的母亲被城主大人玩腻之后,如同一件被人玩腻了的破败玩具,又扔到了军营里,千人尝万人骑,死后,尸体还被扔到了河中。

那晚下了大雨,他沿着大河一直寻找,从上游跑到下游,从河这边到河那边,天气微微亮时,在一座石桥的桥拱下,发现了被卡在石头缝里的尸体。

母亲溃烂的身体早已不成样子,断裂的脚趾头残缺不全的手指头,下身更是模糊,那里被填满了棍子石头一样的东西,血肉模糊烂在一起,肚脐裂开,腐臭的内脏掉在尸体外面随水波流动,只剩一张脸是完好无损的,但却被割掉了舌头。

他慢慢抱着母亲的尸体回到岸上,把母亲葬在了河边,一颗茂盛的柳树下。

那时候他就在想,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放过托米亚的。

他发誓要变强,变得很强,让所有人都臣服在自己的脚下,只有这样,他才能为母亲报仇,为父亲血债血偿。

他拼命的在所有学习东西,表现的比任何人都要优异,博得了院长的刮目相看。可是一切都是泡影,今天他算是见证了什么叫做无情无义,在自己即将被士兵带走时,他看到了院长放弃自己的眼神。

我果然还是一无是处,不管学习多少东西都是一无是处。

旦那也并不是什么好人,对那小子的故事也不感兴趣,当然年轻的时候他也干过强抢民女之事,有多少女儿家被他祸害他已经数不清了,这种事情在他耳朵里听来那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第二日早,雨节到来,百姓们簇拥着去河边摘柳条,望着已经干涸的河道,灰败的摇头,已经没有人会相信雨神来保佑他们。

按照当地的习俗,每家每户都需要去城门外的河边摘柳条,城外的老百姓倒是没所顾忌,尚未饿死和渴死的,自然还有力气摘一些柳条,插在自家屋檐下,祈祷着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要饿死他们。

这种徐徐垂帘之情,没有被天神收纳进眼底,因为这世界上的神,可不会管这些凡人。

城门之内的人,到皇城惶恐的活着,哪有人会去管那些事情。

鸢府,福笙让人在屋里后院打了一口井,井打得很深,却没有水出来,随即又换了一个地方,水倒是有了,可是府里的下人很多,吃穿用度都需要用到水井里的水,是完完全全供应不过来的。

为此,他特意来找彬鸢商量。

“所以你打算要赶他们走?”彬鸢皱着眉头,语气有些不太赞同,“将他们赶走了,他们又该去何处了?那些可都是陪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当真舍得吗?”

“这有何舍不得?”福笙说的理所应当,“难不成让他们陪在我们身边等着渴死?”

彬鸢闭了嘴,现在在家里所操持的人不是他,挣钱养活大家的也不是他,他没有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一切都随你决定……”

“可你这表情看起来很不乐意,有什么你就直说吧,何必憋在心里?”福笙摊了牌,往彬鸢面前的椅子上一坐。

彬鸢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心里却揪着难受,叹一口气,抬起眼眸注视着福笙,“那些人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他们陪你出生入死,才有了现在,你却用一句话就要打发了他们,难道你就不觉得惭愧吗?”

哐当!

桌子猛烈晃动,彬鸢被赫然站起来的福笙下了一跳,整个人脸色褐白,咬着嘴唇,不敢再发一言,只听着对方吼道。

“在你眼里,谁的命不值钱?你要救你有那个命救吗?你活在乱世,不是太平盛世!”

彬鸢不可置信的看着福笙,仿佛一夜之间好像明白了枕边人的性格,他难以置信,可又不得不承认福笙本就没有什么好心,以前的他还是一个亡命之徒杀人如麻的土匪,这样的人你期待他能有什么好心。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福笙扇了彬鸢一巴掌,手劲很大,缓过神来后,彬鸢脸颊已经肿了起来,嘴角挂着血丝,模样狼狈。

“呵呵……”彬鸢发出凄惨的笑声,乜眼望着他:“那你就杀了他们呀!在你眼里,不过也是一条贱命,如畜生有何区别,不是吗?”

他气得脸颊发红,越过桌子,一把揪住彬鸢的领口,将人狠狠提了起来,“你当我不敢吗?!”一双暴怒的眼睛直视着对方,很想在对方如深潭一般幽静的眼眸中看出一丝情绪,但对方的眼里还是和往常一样波澜不惊。

“那你就去呀!”彬鸢大吼。

房间里静了几秒。

“哐当”摔门声响起,那道人影已经远远地走了出去,站在廊下的仆人唯唯诺诺的低着头,不敢散发一丝存在感。

人走后,院落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第68章 猎魂虫

院子里,一个仆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摔倒在彬鸢脚下,他正想将仆人扶起来,头上压了一片阴影,还没来得及仰头,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直接刺穿了仆人的胸脯,鲜血泼洒了他一脸,些许进了眼睛。

他就这样傻傻的抬头,看到的却是福笙嗜杀成性的疯狂之举。

“喜欢吗?”

他听到了如同恶魔一般让人发悚的声音,回过神后,直接向后摔去,惊悚的后退几步,那人也步步逼近,在他以为自己也要被杀掉时,福笙丢掉了手中的剑,随意拿起一块布擦了擦手上的血。

如同没事的人一样,来到桌旁倒上一杯茶,饮了去。

“你……杀了他们!”彬鸢嘶哑着喉咙,颤颤巍巍的说完这句话。

继续喝掉第二杯茶,干涸在喉结上的血迹顺着吞咽的动作滑动,“啪!”他将杯子摔碎,一把将仍然跌坐在地上的人提了起来,朝着内室走去,把人扔在床上,欺身压上。

“你滚!”彬鸢拼命反抗,肚子上遭到重重一击,顿时就没了力气,衣服哗啦一下被撕开,双腿被架得高高的,随着一股刺痛,眼前晃悠,晕了过去。

福笙依然两浅一深的进行着,一下比一下用力,深深的埋在体内,把晕过去的人活生生的给弄醒了过来,不顾身下那人的嘶喊痛哭,如同在征服一片江山,永不停息。

这院子里满地的尸体,鲜红的血液流进池塘,草丛、廊下、花池、厨房,七倒八扭的尸体躺在地上,没了生气。有一些眼睛都还睁着,死不瞑目看着一个方向,瞳孔失去了光泽。

间窃感觉到殿下有危险,顾不上玩耍,也顾不上帮他拎了一堆东西的杨左,急忙跑了回来。

看着满院子的尸体,他还以为在这里遭到了打劫,凭着感觉寻到一处房子,还没走近就听到了一股撞击声,肉体与肉体的声音,他将门踢开,迈着还不太熟悉的人类步伐跑了进去。

福笙将怀里的人架了起来,用力往下压,痛的彬鸢哑了嗓子哼不出声,哭红的眼角还在流着眼泪。

看见这样一幕,间窃当即就傻了,随后便是愤怒,他用法术将那欺负了殿下的人困住,福笙停止了动作,没有任何力量所支撑的彬鸢顺势从他的胯上倒了下去,被正好赶来的间窃接在怀中。

“殿下……”间窃望着殿下身上错综复杂的痕迹,甚至不知道要从哪儿握住。

随即他愤怒的瞪向福笙:“你这混蛋!我要杀了你!”他抬起手,尖利的爪子从指甲里长出来,挥手一扬,福笙脸上就出现了几道伤痕累累的伤痕。

觉得不够,想要将那人的心脏给活生生的抓出来,搂在怀里的人哼哼了几声,间窃不得不停止了动作,将人腿幻化成蛇尾,抱着怀里奄奄一息的殿下离开了。

他要带着殿下去北国,远离人类所在的地方。

祖先果然说的没错,人类都是狡猾的家伙,没有一个好东西!

他用法术轻轻松松的离开了城内,没有惊动到任何守卫在城门口的士兵,悄无声息的滑进了森林里,刚进森林他就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感应,那是同族之间才能发出的呼唤。

时笔!

这种感应一定是他发出来的,间窃高兴极了,他的法术是攻击性的,没办法救治殿下身上的伤,可时笔不一样,他的法术不但可以自己疗伤还可以救助别人。

他们还有一个玩的更好的朋友,叫止洛,止洛的法术更强,可以复活死去的动物,让生命垂危的人拥有新的生命,可以让大自然所有枯死的东西万物复苏。

被法术困境了几个小时,福笙清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来到梳妆台上一照,整张脸的脸皮已经被揭翻了过来,血淋淋的滴血。

他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了,但此时此刻最担心的还是彬鸢,因为睁开眼睛的第一眼没有瞧见对方,他害怕极了:“鸢儿!”他大声的喊,推开房门一看,被躺在外面满地的尸体吓了一跳。

府中是遭了贼!

他摇摇晃晃的满院子里找,脑袋疼的不像话,脸上也火辣辣的疼,眼睛所看到的地方都覆盖了一层红色,他丝毫不知道,红色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眼。

“鸢儿!”福笙把整个院子每一间房间都看了一遍,仍然没有找到那熟悉的人,他绝望的跌坐在廊下,“鸢儿!鸢儿!!”

绝望了一会儿,他看着身上半丝不挂的衣服,还有那明显才进行过某个活动的物件,上面还沾着血,整个人好像被一道雷给劈中,自己刚才是在做什么?

为何之前没有一点印象?

在他的记忆里,现在的他应该还在明月楼喝茶才对,可是一晃神的功夫,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

难道是身体里的那个灵魂又出来了!他害怕他抠着自己的胸口,那里疼的不行,弓着身子倒在地上,最终晕了过去。

杨左与杨右骑着马快速赶回府中,最终还是来迟了,他们只在院中找到了脸上受伤严重处于昏迷状态的大当家,而大当家的夫人却没了踪影,府中的那些下人全是一剑毙命,看这剑法,也是出自大当家之手。

一处山崖断裂的洞隙里倾泻出一条银色的瀑布,午后的阳光,让瀑布形成了一道绚丽的彩虹,红光下,一条半人半蛇的美少年,正躺在水中悠闲的划着尾巴。

少年睁开了眼睛,红色的竖瞳望着天空,嘴角裂开一个邪邪的笑容,“殿下……”所有阻止殿下与他见面的人他都不会放过,他将放出去的猎魂虫收了回来。

那小小的带着黑色翅膀的虫子停在他的手掌上,满意的吸了几口血钻进皮肤中,安安静静的沉睡。

这猎魂虫可是一个好东西,被虫子寄生的人类就相当于一具非常听话的傀儡,停留的时间越长,这具傀儡会变得越来越听话,身体原来的主人会陷入沉睡,并且沉睡的时间会逐渐加长,而由猎魂虫控制的傀儡便会逐渐复苏。

他一开始让猎魂寄生在那位名为“福笙”的人类男子身上,只是为了监督殿下,随着傀儡传播过来的事情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贪恋这种能够身陪在殿下身旁的温存。

当这人阻止他和殿下见面时,他毁掉了所有理智,摧毁这人在殿下心目中的所有形象,不惜弄破两人的关系。

他知道,这会儿间窃恐怕已经带着殿下在赶来的路上了,他将望着天空的目光收回,尾巴一扬,滑进水中,打算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好迎接殿下。

可是有些罪孽是怎么也洗不干净的。就像你欠一个人的,也是永远还不尽的。

第69章 骨灰坛

时笔:“殿下。”

间窃:“殿下你还好吗?”

彬鸢醒了过来,身上的疼痛让他眉头紧皱,吸呼吸间,倒吸一口凉气,入目的是一双红色的眼睛带着深情的关怀,将自己从地上扶了起来,搂在怀中。

那双手抚摸了一下他滚烫的额头,彬鸢因为太虚弱不能说话,只能在心里感叹这人的手可真凉。

看着殿下迷迷糊糊毫无焦距的目光,间窃慌神,求助的看着时笔:“殿下他不会有事吧?”

“殿下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咱们继续赶路吧,我来抱着殿下,你走在前面。”时笔把怀中的人搂得更紧,身下的尾巴划得飞快,紧紧的跟着间窃。

蛇的速度果然和人是无法比较的,它们用尾巴滑行的时候甚至比马跑得还快,一个时辰的时间他们就已经离开了南蛮国界。

照这个速度下去,只需几天的时间他们就能到达北方的北国。

蛴魑国国都中,下了有史以来盛夏的第一场雨。

黄土高楼上爬满了在雨中欢呼雀跃地蛴魑国百姓,人们将屋中能盛水的器具统统放置在屋角下,孩提被父母抱着玩着雨滴,垂髫儿童光着脚丫在雨中撒着欢,一派喜色。

楚家大院里,王果果跑回屋中把米罐子搬了出来,刘小军无语道:“王果子,楚大人说了这雨水不干净,只能拿来洗衣服,不能喝的。”

“我又没说要喝。”

“……”望着雨中的某人,刘小军翻了个白眼,“那你接水作甚?”

王果果没好气道:“洗澡!”

他这一嗓子吼,院子里的老老少少皆笑出了声。

倾盆大雨笼罩在火焰城上空,天际一片晦暗,雨是凉的,空气是闷热的。

楚由从书房出来,便瞧见大伙在雨中欢腾,此情此景顿时让他想起彬鸢,两年未见,他都快忘记了回家的路。

娣子拐过廊角,就见着夫主站在滴雨的廊下想着什么,为夫主披上外衣,关怀备至的问道:“夫主,可以用晚饭了。”

楚由回神,拥着妻子往回走:“嗯,归夕了?”

楚归夕,他一岁的独子。

“归夕有奶妈看护着,睡着了。”娣子回应。

倾盆大雨还在宣泄,似积累了几个月的雨水,在这一刻通通倾泻下来,这雨一下就下到了第二天中午。

一伙风尘仆仆的队伍入了城,一排排越过沙漠的马车在城中停下,车上一小厮模样打扮的男子跳下车向路旁的旅馆小二打听了一些事情,又回到马车边向里面的人回报,也不知马车上的人说了什么,队伍又急匆匆的拐过了城东,去玩火焰城北门。

几辆马车在雨中穿行,停歇在了楚家大院门口,守在门口的仆人见停在门口的马车上没有标识,便赶紧向管家通报。

王果果来到门口时,果然看到一场遛马车停在门口,他们是独立户,两年前才搬到火焰城居住,除了生意上的合作往来,基本上没有什么其他人认识。

他瞧着马车上的形状,看起来不像是蛴魑国的马车,走下阶梯,向那一行队伍的领头人问道:“你们这是有何事?”那领头人看起来也不像是蛴魑国人,深褐色的长发扎成马尾,用抹布捆绑垂于肩后,皮肤也是荞麦色的,瞧着挺像是南蛮国人。

那小厮向马车内的人通报了一声,得到主人的回复,才回答王果果刚才的问话:“我家大人想要求见楚大人。”

“我们家大人不在府上,今日去赶货了,要不你们明日再来?”王果果推迟着,来路不明的陌生人,他可不敢邀请到府中做客,万一是引狼入室,那就麻烦大了。

那小厮又嘀嘀咕咕向马车里的人说了些什么,最后点点头才回答:“我家大人说他是楚大人的故友。”

“敢问你家大人贵姓?”王果果皱着眉头,很想看一看那坐在马车里的人到底是谁,能够认识楚由的,他相信他也认识。

“大人,要说出你的名字吗?”小斯低了低头,向马车里的人询问。

“没关系,说吧。”一阵无波无澜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声音虽然很小,但这句话恰巧被王果果听见了,他双眼一睁,顿时觉得那声音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还没有想起来,小斯已经笑着恭了恭手回答:“我家大人名叫库拉达·巴曼。”

“什么!”王果果惊呼一声,迈开步子奔到马车旁,不顾小厮地阻拦,将车帘一拉,一股带着苦腥味的药气扑鼻而来,呛得他后退几步。

晃神间,他已经瞧清楚了,坐在马车里的人就是巴依满。

巴曼在小厮把车帘整理好之后,才抱歉的说道:“不小心吓到你了。前些日子经过挧国时生了病,现在还没好,这马车里尽是一股药味。”

王果果一脸的难以置信,整个人僵在门口,反应过来后,赶紧请道:“管他什么一股药味,你快点下车进屋吧,楚大人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回身对着门口的两个仆人喊道,“你们两个,赶紧带着他们去后院整顿,安排好房间和伙食。”

两个仆人带着一大堆队伍朝着后院走了,巴曼用丝帕捂着咳嗽,在小厮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他这一出来,身上的那股子药味被风吹开,所经之处全是中药的味道。

王果果带着他去院落中的客房,途中正好遇见了楚由的夫人娣子,“果果,这位是?”娣子久居后院很少见到生人,赶紧退到走廊的边缘,让开通道。

“夫人,这位是楚大人的朋友,我先带这位大人去客房了,天凉,夫人莫要受冻寒了,我就先走了。”王果果客气的说道,行了一个礼,带着巴曼走过。

三人离开,一直搀扶着自家夫人的丫鬟察觉到了不对,在夫人走了两步之后开口提醒:“夫人,那人的怀里为何抱着一个罐子?”丫颇有些想不懂,苦恼的扰了扰头,却还是不明白那人的袖子下面露出来的陶瓷罐到底是什么。

闻言,娣子脸色剧变:“你说什么?”

“那位大人的袖子下藏着一个陶瓷罐子,白色的……”丫鬟说着说着双眼睁大,好像明白了什么,她就说那罐子看着怎么那么像骨灰坛。

想到这个,丫鬟一声惊呼:“那位大人,不会抱着一个骨灰坛吧!”

娣子脚跟一个没有走稳,险些摔倒,幸好扶住了廊上的扶梯,再加上丫鬟一直搀扶着她,才没有摔在地上。

她害怕的捂着圆润的肚子,已经有四个月了,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偏出了差错,人都已经进了屋,又不可能将人赶出去,她脸色煞白的抓着丫鬟的手,抖着嘱咐道:“你赶快去通知大人……快去,就说,我有急事让他回来一趟。”

丫鬟同样害怕,因为在蛴魑国,骨灰这种东西可是不能带进有孕之人的家中,这不但会招来灾祸,很可能害的家主的夫人丧子。

望着丫鬟跑开,娣子更加没有了逛花园的心情,情绪紧张都回了房,这一进去便是大半宿都不敢出来。

第70章 客人

刚刚处理完一批货物的楚由正高兴的合不拢眼,骑着马巡逻着工坊,一批批仆人正在熟练的操作着药草的晾晒与切割,每一份被捣碎的药材,包裹入库,然后装入箱中开始出货,运往到国外一些国家。

他看完了最后一座药材工坊,小厮急急忙忙的跑来,“大人,府中来了一位名叫做巴曼的客人,那人说是你的朋友,王管家已经带着他到客房里去休息了。”听完小厮的汇报,楚由显得受宠若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殿下会不会也在这对队伍当中,当即驾着马就往府中赶去。

可惜到半路时,又看到了自己妻子身边的丫鬟,急急忙忙向自己奔来,若不是他及时拉住缰绳,这丫鬟早就被马给踩死了,对于丫鬟的冒冒失失,他微怒训斥道:“在大街上奔跑,嫌命太长了吗!”

丫鬟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将头紧紧地扣在地上,“大人,夫人她请大人赶快回去!”

闻言,怒气冲冲的楚由气消了一半,“什么事?!”他没好气说,翻身下马把丫鬟拖了起来。

“夫人她说有急事,还请大人赶快回去!”丫鬟坚决不松口,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模样吓得楚由以为妻子在府中出了事,哪里管得着丫鬟的面部表情,双腿一蹬,驾着马就朝着府中奔去。

一路上他祈祷妻子千万不要出事,他不单单是担心妻子,还担心妻子肚子里那四个月尚未谋面的孩子。

一路风尘仆仆的回到家,顾不上下人的禀报,来到妻子的房间,门都来不及敲,一脚踏入,就看到妻子满目哀愁的坐在床边手里拿着绣花棚,一只歪歪歪扭扭的牡丹花绣的面目全非,可见得它的主人并没有太重视它。

楚由抬手,身后的一众下人都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他来到床边坐下,把妻子搂进怀里,左瞧瞧,右瞧瞧,上看看,下看看,没有出事,才松了一口气,将妻子手上的东西拿开放下,把人搂进怀中。

“说吧,这么急叫我回来,出了什么事?”他捏捏妻子脸上柔软的肉,笑道:“宝宝他是不是又不听话了?”说完还伸手摸了摸妻子圆润的肚皮。

如若是平常他这样的举动,肯定会换来妻子的展颜欢笑,但今日却不同,妻子根本没有任何笑意,把头压得更低,犹豫不决的好像在考虑着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他以为妻子是想要买什么,变换着花样哄道:“听闻城东的戏,又出了新曲,夫人要不要陪着为夫去看看?哦,还有城南的那家桃花酥也特别好吃,都是我故乡的特产,夫人肯定会喜欢的,对不对?”

“夫主。”这时,娣子开了口,打断了对方的话。

“夫人说,我都听着。”

娣子吸了吸鼻孔,把埋在夫主胸膛里的头抬了起来,一双眼睛已经哭红,小手一只放在肚子上,一只按在丈夫的胸口,她害怕的说:“我们的孩子会没事吗?”

“怎么,有人要害我们的孩子!”楚由一脸严肃,周身的气息顿然变化,心想着,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想赶害他的人,他一定不会放过对方。

这种想法刚冒出来,就瞧见妻子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了?告诉为夫可好?”楚由讨好的回答,大手一捞,将妻子抱在自己的腿上坐着,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妻子的肩膀,以作安慰。

他听说怀孕的女人时胆子都很小,易哭,这段时间就如同水做的人一样,稍有一点委屈,便会哭得稀里哗啦。当然他喜欢水做的女人,不单单要长得漂亮还要贤惠,他的妻子就刚好达到他所想要的标准。

“今日府中来了客人……”

楚由想了想,顿然反应过来,还以为妻子是被陌生人给吓到了,又是一阵温暖的安抚:“别怕,那是为夫的朋友。他与为夫都是殿下的手下,此次前来可能带来殿下的消息。”

娣子心口一阵不舒服,即使这个男人万般宠爱她,可是三口不离他那个殿下还是让她非常的恨。有时候她会想,自己在丈夫的心里和那个殿下到底哪一个更重要一点?

不过她不会蠢到去问这种问题,因为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接受自己的妻子提出这样的质问,何况这还是一个男尊女卑的国度。

“可是,夫主,我今日瞧见,那客人的袖子中……”娣子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说出来。

如若那位客人与夫主的关系非常好,她这样贸然的打小报告可能会惹来丈夫的嫌弃,但是,万一那人的骨灰坛冲撞了她的孩子,导致她的孩子没能顺利的降临在世事上,她更是罪上加罪啊。

“怎么了?”

“那客人的袖子中好像藏着一个骨灰坛……”

“……”楚由浑身一僵,马上就想起来来这个国度的一些习俗,但他本就不是蛴魑国人,他可以不在乎,并不代表就能忽视掉妻子的想法。

“真的看见了?”他询问着妻子,毕竟有时候嘴上说的东西也并不一定是真的,女人争风吃醋的时候什么手段都耍得出来,但他本身就洁身自好,可不会去烟花之地,惹一身的债回来。

“夫主不相信我?!”娣子一脸委屈,眼眶又红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子挂在眼角滑落。

“我的小公主啊!”楚由赶紧用嘴唇将妻子的眼泪吸掉,双手不老实的在妻子身上游走,“别哭了好不好?为夫哪有不相信你的,等会我就去问,一定去问,定然不会让那骨灰坛子冲撞了我家夫人,好不好?”

娣子显得有些受宠若惊和难以相信:“当真?!”

“千真万确!你家夫主的人品,难道你还不相信吗?”楚由看着娇羞的妻子,身下一阵烦热,邪火一阵一阵的往上冒,嘴唇干涸的吞咽着,在妻子的耳旁小声的说:“夫人,为夫想要你?”

娣子脸色刷了一下红起,白嫩的皮肤就像要滴出水,她娇羞的低下头,手指一点点的解下腰带,“那……夫主要轻点……”她仿佛想起了前天晚上,她骑在夫主的腰上坐了半宿,若不是顾及到肚子里的孩子,相信那禽兽一般的男人肯定会直接让她下不了床。

三两下就把妻子拨了个精光,为了不让妻子累到,他放慢了速度,温柔的,如同对待一个易碎的娃娃,无可忍耐时,恨不得将人揉进血肉里,与自己融为一体。

深深的埋在那柔软之处,不想分离,贪恋着那被抚摸的感觉,直到两人双双进入到如梦幻一般让人迷恋又难以自拔的世界里。

第71章 不愉快的相谈

巴曼在屋中等了几个时辰,直到夕阳落山月儿爬上窗格,他才见到了一脸撇足的楚由。

两人借着月光,在院落的凉亭里小聚,润上一杯清茶,霎那间竟无人开口说话。

小雨停歇后院子里被清刷了一遍,空气中都是清新的味道,湿润而又让人放松。

“殿下交给你打理的店铺可还好?”最终,楚由还是找了一个客套的话问道。

“一切都很好。”巴曼手捏成拳捂着嘴咳嗽着,脸色有些苍白,数月的赶路不但让他痛失了爱妻,更失去了活下去的目标,这人海茫茫,大地苍苍,他竟不知要向何处而去。

“那就好。”楚由笑着饮掉酒,知道对方身患有病,不方便喝酒,便以茶代水为对方满上:“蛴魑国近月换了储君,外面风声倒有些紧,你就暂且在府中住下吧,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询问王果果,他现在是府中的管家,账务都交由他打理。”

“多谢……”巴曼点点头,双手抱拳作揖,感谢道。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伴随着一声短短的咳嗽,楚由又开了口,只不过这次声音有一些犹豫不决,说的也是含糊不清:“你可有?殿下……殿下的消息?”

巴曼若无其事的拿着茶杯,细细端详着白色瓷杯上的兰花,在对方迫切的眼神下一口喝下,“没有。”他淡淡回应,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病殃殃的气息瞬间变化,取而代之是一股莫名的坚定,就像在策划着什么。

闻言的楚由颓废的跌倒在椅子上,手掌捂着额头,悲痛欲绝的声音从手掌下传来:“半年前收到了殿下的一封信……信上写有你的名字,我想殿下定是不知道你的另一个名字,我一直想把这个消息传递给殿下,却没有机会。每一只飞到这里的鸽子,都渴死了……”

巴曼拿着杯子的手豁然捏紧,用力之大,杯子的边缘逐渐出现了裂痕,杯子即将要破碎的那一瞬间他松了手,“你是说,殿下在信中有提到过我?”那一刻,他的心里串起一股涌动,不愿去触碰半年前那决然的场景,不愿意相信那血淋淋希望自己去死的话语出自殿下之口。

“当然。”楚由颇有些琢磨不透:“殿下不单单只提到了你的名字,还让我们尽快找到你,可惜,这地方实在是太难以送信,不然我早就将这消息给传出去了。”楚由惋惜的捂着头,另一只空闲的手端着酒杯正准备喝下发现杯子是空的,又为自己满上。

巴曼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可是冷静下来一想,只觉得思维像一团乱麻,怎么理都理不清。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指的是哪件事?”楚由不明所以,当然,如果是跟殿下有关系的事情,他相信对面的这个人肯定有许多事情都不知道。

巴曼皱着眉头,嘴唇苍白,而眼神非常犀利:“我一直以为殿下已经离开人世……”那时,他收到了来自殿下的那封信时,整个人仿佛要飞到了天上,可当看到信上的内容时,却狠狠的摔了下来。

一场大火烧掉了一切,也烧掉了那个他曾经熟悉的殿下。

楚由斜着眼眸望着那一只伫立在院子边缘的胡杨树倒影,绑在树上的红丝带随风飘扬,不一会儿一阵凉风将两人身边的烦热吹散,阵阵酒香飘向天际。

“殿下一直都知道大殿下心存怨念,早晚有一天会采取行动,殿下那样做,不过是为了保存大家。”

巴曼依然有些不理解:“所以要把大家分散,弄出假死的消息?一直以来,我们都被蒙在鼓里,只有你知道殿下没有死!”他说的有些嘶撕心裂肺,情绪异常激动。

“咔嚓”因为激动,被他捏在手上的杯子碎成了渣渣,碎裂的渣滓扎破了手指,一股股鲜血染红了手掌。

“你!”楚由不明白对方为何要这样激动,他摇了摇头,解释道:“殿下并没有打算用假死的,意外发生的太突然,殿下也不知道大殿下什么时候会下手,只能提前把店铺的转让权放在我的名下带走……”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个晚上殿下的眼神,那种好像已经没有力气再反驳命运的神情莫名的悲伤。

巴曼不相信的摇头,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吼着:“不管殿下有没有假死!可是殿下一直还活着,这个消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挥手一扬将茶桌接翻在地,“嘭!”的一声,一切东西都乱了套。

人都是有底线的,这当然也包括楚由,他忍无可忍的看着对方:“你这是什么意思?”看在对方和他一样是殿下的手下的身份上他才这样以礼相待,若不是殿下当初非常的器重他,将大半个店铺的资产也转移到了巴曼的名下,他才懒得和这人周旋。

“你知不知道?”巴曼仿佛没有看见对方暴露的样子,自顾自的,跌倒在一根梁柱上滑落,眼神落寞:“半年前,我碰见了殿下,就在万骨山……我碰见了殿下,碰见了殿下……”他喃喃自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双手抱着头,颓废又无助。

“你说什么?!”这个震惊的消息让楚由振奋又难以置信,虽然对方的这个状态很奇怪,可是这哪里比得上有殿下的消息来得重要,他抓住重点,“你说殿下在万骨山,这消息可是真的?万骨山可是挧国与南蛮国的交界山,殿下怎么会在那种地方?”

巴曼没有回答对方的话,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纸,和一个红色的印章,将东西放在了地上,摇摇晃晃的爬起来,朝着院落的深幽处缓缓走去。

“你要去哪里?!”楚由喊道,想要追上去,刚抬起地脚步却停了下来,他弯下腰,把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翻开一看,就是一阵惊呼:“!”

店铺的转让书,包括印章,这小子莫不是疯了!

楚由拿着这些东西赶紧追了去,在廊下碰到了急急忙忙奔过来的王果果,“可有看见巴曼?”

王果果喘了一口气,“我正要说这事,巴曼刚才驾着马车离开了,行色匆匆,也不知要去哪,我怎么也拦不住。楚大人,你们说了什么?他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王果果颇有些担心。

这小子竟然走了!楚由脸上一阵怒气,实在不明白殿下当初看上那小子哪一点,真是一个不中用的家伙,什么事情都还没有搞清楚,就气呼呼的跑了。

他冲着身旁的王果果说道:“给我牵匹马来,我要出城!”

“可现在已经很晚了,楚大人。”王果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再三确定:“你当真这个时候要走?”

“叫你去就快去哪那么啰嗦!”

“好好好!我就是个苦命的跑腿,怎么就摊上你这个不靠谱的主?”王果果一边嘴上抱怨,但还是麻溜的迈开腿向后院去找马了。

楚由回了一趟房间,看着妻子仍然在熟睡后才放心的离开了屋子,来到门口,王果果已经准备好了一匹马,他盯着王果果嘱咐道:“若明日早上我还未回来,你就跟夫人说一声我有事出去了,让她莫要挂念。”

“这些我都知道啦!大人你快去吧!”王果果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一巴掌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嘶叫一声,抬起前腿,撒开丫子就溜没影了。

第72章 与墨野相见

“不!”彬鸢生气的拍开时笔欲伸过来的手,“我不会丢下北国不管,但是,我现在必须回去找福笙,我不能将他一个人丢在南蛮!”

时笔脸色阴沉,他就不知道那男人到底有哪一点好,一个身份低微的土匪,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配的上他们高贵的殿下,可为什么殿下还要执着于那人不放弃。

“殿下,他都如此对你,你还对他念念不忘做什么?”时笔沉着脸,劝说道。

“我的事不需要你管!”彬鸢有些生气的冲着他吼,他从来没有说过要丢下北国不管,也没有说过会不回去,他只是还没有处理好凡间的事情,怎么可以就这样匆匆离开。

他还没有告诉福笙,自己的事情,他害怕自己这样一走了之,这一生便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

间窃性质偏弱,在发现殿下生气后,夹着尾巴躲在一棵树后,气都不敢喘一个。

时笔忍受着殿下的火爆脾气,攥紧双手,“殿下,你不能回去!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偏过头,手掌一挥,雾气凭空出现,逐渐形成一面透明的镜子,镜子中倒映的是一座大雪飘零的雪山,而画面中雪山的雪已经在逐渐消化,山峰已经呈现出了岩石的颜色。

“这片大陆已经不会再有冬天了,殿下,你是北国的最后一位王子,只有你才能开启雪魄珠!”

“如若我不去了……”彬鸢冷着脸,望着脸色同样十分不好的时笔,一字一句绝情的说道。

间窃吓得慌了神,从树后面绕了出来,哭丧着脸:“殿下万万不可啊!如若你不去,这片大陆上的温度会越来越高,最后火山熔岩会吞食掉所有的生命,殿下,我北国一族是守护这片大陆的神灵呀!你不能放弃你的子民,他们是你的子民呀!”

彬鸢不相信,也可能是带着现代的记忆,导致他不太相信这些事情,对于间窃泪流满面的哀求,他视若未闻,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殿下!求你别走!”间窃绝望地滑动蛇尾追上前去,拽着彬鸢的衣裳,苦苦哀求:“你不能走啊,殿下。时间真的不多了,时笔他没有骗你,这片大陆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你是这世界唯一的神,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启动雪雪魄珠人。”

“万物更替,变换交接,四季更迭不过都是大自然的变迁罢了,与于我又有何干?”彬鸢绝情的将衣服扯开,大步流星朝着山下走去。

间窃还想追,却被时笔拦了下来,“你怎么不让我去追?殿下他走了呀,我们怎么办?”

时笔同样注视着殿下消失在山间的影子,当然他们不可能这样轻而易举的放弃,守护一族的存在,本就是为了这守护北国的神族,而如今神族只剩下彬鸢一个,他们自然只要守护彬鸢一个。

“间窃,你呆在殿下的身边时间最长,你告诉我,殿下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那人的?”时笔脸色阴沉的看着山头,无奈的滑动蛇尾,紧紧跟随着某个人。

“这个我怎么知道?”他有些心虚的说着,万般不能让身旁的时笔知道,他在找到了殿下之后,经常和一个人类厮混在一起。

“人类这么恶心的存在,殿下为什么还要和他们在一起……”只要一想到自己的遭遇,时笔对人类的印象不单单只是恨那么近,当然他诅咒了一个国家,用毕生的生命下了诅咒,虽然这会带来反噬,可他不怕,比起哪些遭遇,死亡又算得了什么。

七月中旬,南蛮国如同被太阳神所圈养的国家,滴水未落,河道干枯土地开裂,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往年生机勃勃的大树瞬间枯死,就连古井也再打不出一滴水来。

这一年的旱情极其严重,朝廷根本没有措施,灾荒逼的百姓向南迁徙,却又碰到了达知达国暴雨连天的大雨。

半个国家都成了一片汪洋,整体搬迁的百姓向南移动,逐渐与浮桑国百姓拥挤在一块。

一开始到达这儿的南蛮国灾民欢天喜地的在此定居,可这雨一天一天接着一天下,见不着半个太阳,顿时就有人慌了,这哪里是好天气,就怕不是要把他们给淹死。

察觉到这一点后,灾民又开始向南方迁徙,途中死了一大片,真正抵达最南方的也只是寥寥几人。

贵族搬迁当然方便,马车家奴拖着走,实在不行,还有骆驼马驮着货物,路上若没碰到山贼都还好,可一旦碰到了山贼,那就是一窝一窝的遭殃。

彬鸢根本就是一路痴,好不容易转悠出山林,脚下的步鞋都磨出了一个洞,他也不知道前面那座城到底是哪个国家的地界,见这门口有士兵把守,也不敢贸然进去,就蹲在城门口不远处观察着。

他颓废的坐在太阳底下,捶着发酸的腿,一辆马车慢悠悠的驶来,彬鸢赶紧让了个道,却没想到那马车就在自己脚边停下,他仰头一看,一瞬间竟有些热泪盈眶。

“墨……”墨野!

彬鸢使劲的揉揉自己的眼晴,很想扑过去拥抱一下对方,可惜对方只是从马车里伸出一个头,没一会儿对方又伸回去,撩开帘子下了车,并对他彬彬有礼地作了一个揖:“我家娘子说公子长得有点像他一位故人。”

“啊?”彬鸢有些搞不懂,感觉神经没搭上线,“墨野,你……你这是怎么了?”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一下墨野的脸,只瞧见对方眉头一皱躲过了。

“公子,请上车吧。”他彬彬有礼的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彬鸢却宛如隔世,不明白眼前这个长得与墨野一模一样的男子,到底是不是他,可天底下哪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人,他甚至有时候怀疑对方在和自己开什么玩笑,难道是生自己气?

他不为所动,目光一直盯着墨野:“你是不是一直在生我的气?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彬鸢有些讨好的说,很想和对方走近一点。

刚跨出一步,马车里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声音,“爹爹,你怎么还不进来?”那奶声奶气的小孩声,被一个妇人的声音牵制住。

“小淘气,乖乖坐好。”

妇人的声音赫然而止,车帘被撩开,静雨望着彬鸢,再三确定,这人和自己印象中的那位公子长得一样,才从马车上下来行了个礼。

“奴家见过公子!”

“夫人,这位是?”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的墨野开了口,满眼都是关心,寸步不离静雨。

静雨不知该作何解释,只知道马车停在路边颇有些不方便,便伸手请道:“我知道公子有很多疑惑,可这儿的确不太方便详谈,不如去奴家稍坐片刻,待奴家向公子解释可好?”

最终,彬鸢上了马车。

他在马车里看到一个两岁多的小男孩,长得白白嫩嫩,那双眼睛尤为的像墨野,那男孩子也一直瞅着他,好像第一次看到陌生人一样,好奇的看个不停。

马车继续前进,晃晃悠悠的行驶。

彬鸢望着小孩,又看着这对夫妻,“这是你们的孩子?他叫什么?”

静雨有些娇羞的笑了笑,依靠在丈夫的怀里,“墨怀,小名叫淘淘。”

“真是个好名字。”彬鸢心口五味杂陈的看着那笑容满面的男孩,长得真的很像墨野。

也许是因为这个孩子长得特别像墨野,他也为之非常亲近,“淘淘,叫声哥哥好吗?”

他将小孩抱进怀里,从怀中掏出一个玉镯子,放在小孩的手上。

见状的妇女赶紧喝止:“公子,孩子还小,万万使不得!这东西太贵重了!”她生怕小孩子摔坏了这个翡翠镯子,赶紧从孩子手上拿了下来,双膝跪在马车板上,双手呈上。

墨野其实一直把自己当成普通人,不管是这具身份是皇子,还是这个灵魂是神之子,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就是一个现代的普通少年。

“这就当是孩子的满月礼吧。墨野的孩子怎能亏待?你也请起来吧,我也不过是一介普通人,你不用这样厚礼相待。”

“可是公子明明是贵人!”静雨肯定的说,这片大陆上哪个国家没有“风花雪月”的产业,他们走南闯北,早已耳熟能详。

小孩子呵呵的笑了,一手抓着墨野的长发,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对方,说了句:“哥哥你好漂亮!”

静雨顿时又慌了神:“小孩子不懂事,还望公子原谅!”她赶紧把小孩抱了回来,训斥道:“淘淘,漂亮不能形容在男人身上,懂吗?”

小孩子不明所以,一脸的委屈:“可是哥哥真的很漂亮!”

做母亲的有些无能为力,墨野却没有注意到母子俩的事情,他的目光一直定格在彬鸢的身上。

潜意识里让他非常的想要亲近那个人,可是他的记忆里并没有有关于对方的事情,这让他感觉很难过又有一些烦躁。

第73章 烟柳城

烟柳城是一个民风淳朴又不被外界所认知的小城池,周围山群环绕,渺渺炊烟自林中升起,坐落有致的景观让人犹如身在桃花源。

烟柳城坐落在一座雪山峰下,城中的百姓只要仰头一瞧,就能够看见那白茫茫挂着白雪的山峰。

虽然也是盛夏,但那三峦上的积雪还在飘洒着,与这城池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马车绕过城,没有入城,而是朝着城池边缘的一个小村庄开去。

见彬鸢扒在车窗上目光一直看着那座雪山,抱着熟睡小孩的静雨说道:“听闻,那雪山的另一端,就是传说中的北国,公子莫不是也是对那神地之处感兴趣?”

闻言,彬鸢摇了摇头,目光涣散,脑海里想着其他的,他此时此刻只能让自己想着其他的,不然,他无法接受墨野将自己忘得干干净净,他怕自己一个受不住,会和已经失忆的墨野吵起来。

“两年了……”彬鸢轻叹一声,“你姐姐还好吗?”

静雨嫣然一笑,女孩子家特有的容貌让她显得矜持又端庄:“姐姐若是知道公子记得她,定然会很开心的。”

“你们一直住在这吗?”彬鸢望着马车外的风景,车子拐进一片绿油油的稻田,清脆的稻谷长得郁郁葱葱,偶尔还能看见在耕田里劳作的百姓手拿着野草,穿行在田坎之间。

“是的,如今外面不是打仗就是灾荒,还不如这烟柳城来的快活,公子说是不是?”静雨笑着,淘淘在她怀里不安稳地翻个身,马车一个颠簸,小孩直接醒了过来,揉着蓬松的眼皮,奶声奶气的喊:“娘,咱们这是到家了吗?”

两岁的小奶娃说话的声音还不是很对音,萌萌的,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活泼又可爱。

这是一个很招人喜欢的孩子,如他那贤惠的母亲一样,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一个酒窝,眼睫微微上扬,像绽放的海棠。

“快到了,淘淘还要睡吗?”静雨为孩子整了整凌乱的衣服,从袖子里掏出手绢擦掉孩子嘴角的口水,揪了揪他的鼻子:“睡觉还流口水呀,梦见什么好吃的了?”

小孩子露齿一笑,还没有长齐的牙齿有些参差不齐,“梦到娘做的糖酥。”

“那娘今天给淘淘做糖酥好不好?”

“好!”小孩子开心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又冲着他那沉默寡言爹爹喊了声:“爹爹,抱抱~”

墨野伸手从妻子怀里抱过淘淘,他只需要一只胳膊就能把孩子搂在怀里,而另一只手,因为披着厚厚的外套,彬鸢一直没有注意到他那只手是断的,直到对方抱小孩子,小孩子调皮的将他的衣服掀开,他才真正的看到了那人手臂上空空的袖管。

如遭雷劈。

彬鸢扑到墨野身旁,拿起他那空溜溜的右手边的袖子,手抖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的手呢?”他恨不得狠狠的抽死自己,若不是自己当初的那个愚蠢的计划,怎么会害死那么多人,一切都是他的错。

明明知道剧情,还总是悲天悯人,明明有能力改变的,却总是逃避。现在好了,朋友散了,亲人没了,爱人不合,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吓到公子了。”墨野略带抱歉的低了低头,把淘淘往怀里一带,顺势从那位公子的手中扯回了自己的袖管。

虽然那位公子欲哭的表情让他很心痛,可毕竟只是陌生人,虽然妻子也跟他说过,以前的他曾是这位公子的手下当差,但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他有妻子有孩子眼前的这一切才是最重要的。

“没……没有……”彬鸢不知所措的回答,目光一直不敢与他对视,现在连看对方一眼,都没有那个勇气了,“对不起……”

他唯一能说的就只有这样一句话,他很抱歉,却也只能低着头说出这简短的三个字。

“公子无须道歉,我这伤又不是因为公子而受伤的。”墨野面无表情,但语气回答得非常慷慨,他只是天生不太爱笑而已,特别是失忆以后,性格和以前变化得非常大。

这一点,体会最为深刻的莫过于彬鸢。

那个总是爱在他耳边叨叨,嘱咐他这样嘱咐他那样的管家,脸上如同含了一块冰,没有过多的表情,与任何人说话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视线里永远只放得下自己的妻儿,连同他在内都是外人。

马车上了一座老旧的石拱桥,一群扑哧哧跑过的儿童唱着歌谣追随着一批批高头大马,骑马而过的是一些商人,他们头裹得严实只看得见一双眼睛,看见有小孩子跟在自己的货物后面跑,往地上撒了一把糖,惹得一群孩子们哄抢,押送货物的士兵们笑得前仰后合。

最后,马车在一座院子停下,院子的大门外有一棵大柳树,大树上绑着一根晾衣服的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系在一根树桩上,这条长长的线就成为了村民们晒衣服的工具。

村里朴素,将衣服晒在外面的树干上是很常见的事情。

彬鸢随着他们一起下车,看到的是一座朴素的四合院,静雨抱着孩子带着他进屋,墨野则是驾着马车去后院了。

淘淘回到家就撒开丫子到处玩,并且还带着彬鸢,“漂亮哥哥!陪我捉迷藏!”人小小个,可鬼精灵的很,知道大人都懒得理他,拽着彬鸢的墨色长袖,死死不肯撒手。

彬鸢拗不过这熊孩子,只好点头答应:“那陶陶快点去躲吧,等会儿找到了,可是有惩罚的哟!”他故意吓唬着陶陶,奈何这小破孩子就是不上当,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那要是没有找到淘淘,漂亮哥哥要给奖励!”淘淘理直气壮的说,脸上挂着一副我一定会赢的表情。

彬鸢怎么可能和一个孩子较真,当即就笑着点了点头。淘淘撒开丫子就跑到后院去了,溜得像一阵风,彬鸢闭着眼睛从一数到百,途中好几次听到静雨与墨野在厨房忙活的声音,他都好想睁开眼睛偷偷瞧一瞧,可惜还是忍住了。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彬鸢故意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大声的喊出最后一声:“一百!”

他拿开捂在眼睛上的手,因为捂的时间太长,霎那间睁开,还有点不适应阳光。

墨野与静雨在厨房里忙活着晚饭,他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淘淘,打算去房里找找,猛然间想起静雨的姐静薇身患有病在房间里休息,不便打扰,去后院了。

陶陶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即使要玩他也是知道分寸的。彬鸢很欣慰,至少静雨将陶陶教得很乖。

他故意忽略掉心里的那股失落,眉开眼笑的来到后院。后院停靠着马车,马儿在马棚里吃着草,一群鸡崽崽跟着鸡妈妈走过,再远一点儿,柴房外堆放着劈的整整齐齐一垒一垒的柴火。

后院本身就没有多大,他不知道那小家伙躲到哪了,略带诱惑性的说道:“陶陶!你在哪呀?”他希望那小孩子能回他一声,这样他就知道这孩子在哪里躲着呢。

可惜,并没有人回答他。

彬鸢知道那孩子可能聪明着,便换了一套说辞:“你娘亲叫你吃饭啦,陶陶,咱们去吃饭好不好?”

第74章 逃奴

“莎莎~”

马棚的草堆里发出了沙沙的响声,彬鸢闻声看去,只看到马屁股下那堆草棚子突起,稻草干一抖一抖,可见得有什么东西躲在里面。

这小破孩子竟然躲在马棚的草料里,彬鸢无奈的摇摇头,将马棚打开,走进去蹲在草堆旁,阴险的笑着:“淘淘,快点出来!你娘亲要是知道你躲在这里,非得骂你不可,快点出来,这里脏死了。”

草堆又是一抖,彬鸢等不及这小孩子自己爬出来,伸手扒开草堆,只看到一块褐色的布条,继续扒开草堆,这下子他完完全全看清楚了。

“你是谁?!”彬鸢猛得站起来往后一退,因为草堆里躺着的人并不是陶陶,而是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小女孩。

小女孩害怕的缩了缩,脸上包括脖子上都绑满了脏脏的绷带,脸上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这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彬鸢看,瘦弱皮包骨头的双手双脚上扣着一副铁链。

他仔细一看,这女孩穿着简短不合身的一件长褂,一截大腿露在外面,他看到大腿内侧上烙印着一个“奴”子,可见得这小女娃是奴隶。

他四下看看,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往小女孩身上一盖,将孩子抱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躲在这里,你是从哪儿来的?”

回到前院的路上,彬鸢温柔的拍着小女孩的后背,一边细心的询问。

小女孩的表情很呆,一路上就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样,神情木木的。

淘淘躲在饭桌底下已经很久了,他们闷闷不乐的等待着漂亮哥哥来找他,可是漂亮哥哥太傻了,竟然朝着后院走去,路过客厅的时候都没有发现他藏在桌子底下。

他得意的笑了笑,想着等会儿要什么赏赐。

母亲和爹爹端着饭菜上桌,淘淘又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吓得他娘亲又是一跳:“淘淘!”

淘淘浑身一抖,委屈的看着自个儿又发飙的娘亲,娘亲只有在爹爹面前的时候才会那么温柔,每次对他都是凶巴巴的,如果漂亮哥哥在的话,她相信娘亲一定会看在外人的面子上不会凶他的。

他委屈咽咽的说:“娘亲,我错了……”耷拉着脑袋,不服气的嘟着嘴。

而这时候客厅里的三人明显听到了脚步声,彬鸢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回到客厅,吓了大家一跳。

“你们快来看看这个孩子!”彬鸢担心的将孩子放在凳子上坐着,静雨一眼就看到了孩子大腿内侧上的那个烙印,惊呼一声:“她是逃出来的奴隶!”

彬鸢有些不懂,只能询问:“什么逃出来的奴隶?”

静雨眼眸中闪过一丝痛色,好像极其不想回想起那段记忆,“是祭品。”

怎么又牵扯上祭品?

彬鸢越听越迷糊,静雨知道对方肯定有些不太理解,开始详细的说:“听闻南蛮国的布衣王子在接亲的路上葬身于火海,塔格里王为了自己的儿子寻仇,已经布下了十万万黄金的悬赏令,捉拿达知达的和亲公主夜酒儿。”

“那些事情和这小女孩又有什么关系?”彬鸢疑惑道。

静雨接过丈夫打来的热水,把丈夫赶了出去,为难的看着彬鸢,她要为小女孩洗澡,男人自然得退出去。

彬鸢秒懂,起身准备离开手却被一只小小的手扯住,他回头一望,那可怜兮兮,就像某只被抛弃的小动物的眼神让他心口一疼,女孩紧紧的抓着他的手指,如同要被抛弃一样,拼命的抓着,不肯放手。

静雨怎么也掰不开,只能泄气道:“算了,公子你就留下来吧。闭上眼睛就好,毕竟是一个姑娘家的清白。”

彬鸢安抚了一下小女孩,转过身去不走,闭上了眼睛。静雨拿着湿热的帕子,一点一点的为小女孩擦脸,直到把绷带打湿,她才有勇气将那些绷带一点一点的解下来。

随着一声声的吸气声,彬鸢还以为小女孩哭了,“她怎么了?”

静雨赶紧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摇了摇头:“没事。她很乖,我只是被她身上的伤口吓到了。”

“她身上有很多伤?”彬鸢有些诧异,抱着小女孩回来的时候,他只看到孩子身上缠着许多绷带,并没想到,一个才八岁左右的孩子身上竟然带着伤口。

为了转移注意力,静雨一边抖着手为孩子洗澡,一边说着彬鸢刚才没有得到答案的那个问题:“后来我听说并没有抓到夜酒儿,塔格里王不甘心自己的儿子就这样白白的葬身于火海,命令士兵去达知达国普通老百姓家里捉拿上百名十二岁以下的女童献祭,为死去的儿子陪葬……”

这简直就不像是人干出来的事情。彬鸢愤恨的攥紧双手,可是自己恨那又怎样,他没有兵也没有权,很多事情想做也做不了,无能为力罢了。

“听闻那些献祭的祭品大腿内侧,都会被印有一个奴隶的奴字。我看见这孩子的腿上也有一个奴字的烙印,就想起了这件事情。”静雨为小女孩穿上自己小时候的衣裳,衣服穿在小女孩身上还是有些大,走路的时候裙子会拖地。

抱着小女孩在床上坐下,彬鸢也一同来到床边坐下,女孩一直望着他,好像要在他脸上看出个什么来。

静雨翻腾了一下,终于找到了针线,穿针引线一气呵成,不过一茶的功夫,女孩子略长的裙子就已经被缝制的刚刚好。

女孩子果然还是心灵手巧些,彬鸢赞叹道:“你的手艺很棒。”

“多谢公子的谬赞。”静雨笑着应承下了对方的夸奖,围着女孩看了一圈,又拿过梳子,一点一点的打理着女孩打结的头发。

梳理头发可能力道用得不是很好,扯痛了女孩,但女孩依旧面无表情,好像自己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彬鸢心疼不已,这还只是一个小孩,可是手上,脚上,以及脖子上都是被鞭子或刀刃弄出来的伤痕,实打实的酷刑。

“娘亲,可以吃饭了吗?”这时候屋外传来了陶陶的声音。

静雨还没有弄好,拿捏着耐心回答:“快了,淘淘,和你爹爹去玩,娘亲这里弄好了,马上开饭。”

“好!”陶陶不情不愿的答应着,他讨厌刚才那个脏兮兮的孩子,但是又不能说出来,因为他害怕娘亲骂自己。

娘亲一直告诫他看人不能看外表,但他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静雨觉得女孩这样穿还是太单薄了,嘱咐彬鸢在屋子里陪着女孩,她要去姐姐的那间房间找一些厚一点的衣服。

静雨走后,小女孩好像放松了下来,手依然抓着彬鸢,只是她这会儿不在隐忍,脸上开始渐渐呈现出了疼痛的表情,刚洗过澡的脸颊上,立马又笼罩上了一层汗珠。

彬鸢察觉到了不对劲,将手放在女孩的额头上探了探,确定没有发烧才询问:“你怎么了?”他检查着女孩身上,除了皮肤上有皮外伤,并没有发现其他的伤口,可女孩的表情看起来却很痛苦。

“没事的,告诉哥哥,你到底哪里不舒服?”他用自己的袖子为女孩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水,“生病的话要去看大夫知道吗?”

女孩痛苦的眨着眼睛,一双浑浊的目光与彬鸢相对,她在这双眼睛里没有看到嫌弃恶意,有的只是关怀和心痛,她抖着手一点儿一点儿将自己身上的裙子撩了起来。

这个时代的女孩下面什么也没有穿,一揪开裙子,基本上什么都看光了。

彬鸢目眦欲裂的瞪着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难怪刚才他听到了一声声抽泣声,那并不是小女孩的抽泣声,而是同样被女孩身上这些狰狞的伤口吓到的静雨发出来的。

女孩的下面血肉模,红肿腐烂,这明显就是遭到了强/暴。

身为男子的彬鸢无法直视这种伤口,他抖着手拉开女孩的手掌拿开,将裙子一点一点的放了下来,然后故作镇定的说:“没事的……哥哥等会带你去看大夫好吗?”

小女孩点点头,可能因为年龄太小她还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只是本能的知道下面很痛。

第75章 崎心

一家人快速的吃完了晚饭,静雨趁着天还未黑把陶陶交给了姐姐照顾。姐姐卧病在床,很少能出来,淘淘也非常懂事,知道父母都很忙,没有吵着要玩耍,而是乖乖呆在姑姑身旁听着姑姑讲故事。

墨野驾着马车连夜进了烟柳城,彼时,城中的赤脚大夫已经准备关门收店,一辆马车奔驰而过,在药店门口停下。

药童正欲拦下这辆马车,一个衣着俊美的公子抱着一个浑身是伤的女孩下了车,“请问大夫在吗?”

“在,在的。”药童第一次看到如此好看的少年,慌了神,根本不知道对方在问什么,一口答应。

“我们要看病,请带我们去见大夫吧。”彬鸢着急的冲着药童说着。

药童点点头,赶紧带着人进店,光瞅着那女孩身上的伤,就知道肯定很严重,人命关天,他可不敢怠慢。

几人太阳落山进城,直到夜幕微微亮,他们才驾着马车带着许多药回了村子里。

彬鸢将小女孩抱在怀里,为了避免女孩的头撞到车板,把女孩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眼神幽暗,在车窗的摇晃中想起了大夫刚才的一席话。

“这女娃子怕是已经毁了……节哀,能活下来也算是上天的恩泽。往后能不能生育怕是没有可能了,那里裂开的严重,晚上睡觉的时候可能会疼醒,这几日就好好的躺在床上休养,万不要扯到了伤口……”

彬鸢没打算在此处落脚,所以也不会在此地住宿很久。

浑浑沌沌过了七日,眼瞧着小女孩一天天康复起来,他松了口气,觉得也是时候该要离开了。

次日一早,天微微亮,勤劳的百姓们已经出门去田间劳作了。彬鸢自认为自己起来的很早,沿着村子的外围走了一圈,看到许多忙碌的百姓,挨个打个招呼,又回到院子里。

静雨为儿子穿好衣服后就去厨房煮饭了,农村的生活就是这样,方便,无聊,肆意。

早上的饭桌上,一家子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彬鸢突生的变故,直到彬鸢吃完了饭将碗筷放下,说了句:“这几日多有打扰,在下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几双眼睛同时盯着他,特别是墨野,他知道此人落了难,特意收拾出了一间客房,他不在意这位公子长期入住的,甚至还有些期待,此刻闻言对方要走,心里莫名空了一块,咽在喉咙里的饭好像失去了味觉。

静雨则是一愣,随即想起了什么笑着答应:“公子还有些事情要去做吧,路途遥远,公子得多加注意小心。”

懵懵懂懂的淘淘有些不明所以,但从大人的言语里得知漂亮哥哥要走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瞬间就哭了起来:“哥哥别走!”他哀求着,丢下吃到半路的碗筷,跳下凳子,跑到彬鸢身旁,抱着彬鸢的腰,死死不肯撒手。

“淘淘放手!”静雨略带生气的说,抱歉的看了一眼彬鸢,想把孩子拽过来,淘淘却躲过了母亲的手,紧紧的搂着彬鸢冲着他的母亲说道:“我不要哥哥走,哥哥留下来!”

彬鸢也很喜欢淘淘,不单单是因为他长得像墨野,更是因为这个孩子很懂事,也很可爱。

他将淘淘抱在怀里,在小孩子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惹的淘淘脸红了起来,“淘淘乖,哥哥还会回来的,到时候一定来看淘淘好不好?”他在小孩子的头上揉揉,语气温柔,一双漂亮的瑞凤眼含着一股微光,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沐浴三月春风。

“可是哥哥万一不回来怎么办?”淘淘苦着脸,眼泪珠子一颗一颗的掉。

“怎么会呢?”彬鸢认真的与小孩子的那双眼睛对视,即使是小孩也不能拿来骗,真诚的说:“哥哥一定会回到这里的,淘淘放心,哥哥还要去雪山后面的那个地方,所以一定会路过这里,淘淘在家等着哥哥回来好不好?”

小孩子还是很伤心,迟疑的点头,眼眶红红的,刚哭着的小鼻子也红红的。

“好!那要拉钩!”淘淘伸出自己短短的小手指,对着彬鸢,彬鸢也伸出自己的小手指勾住了小孩子的小手指,两根手指缠绕在一起,一起许下诺言:“君子一勾,百年不变!”

年轻的夫妇相互看了一眼,静雨还是第一次发现儿子这么喜欢彬公子,也不知是好是坏,对于一些有身份权位过于大的人她总是忌惮的。

墨野却没有想那么多,他还沉寂在面前这位公子要离开的事情上,整个人有些闷闷不乐,但常年没有表情的脸颊上,很难让人察觉他心里的其他情绪。

午后出门时,崎心不知道去哪了,静雨将手中打包好的包裹递给已经跨上马儿的彬鸢说道:“那孩子一上午都在生闷气,现在不知道跑哪去了,公子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会去劝劝她的。”

彬鸢担忧的朝着院子里看了一眼,崎心是他为那个八岁的女孩子取的名字,那孩子很黏他,但他却不能带着一个小孩到处流浪吃苦,只能将她留在这里。

他相信这对年轻夫妇是一个好人,绝对不会亏待了那女娃子,冲着站在门口的几人挥了挥手,“你们回去吧,在下也要走了。”说完,扬起马鞭,奔跑的马儿一溜烟儿就出了村口。

听着马蹄声渐渐变小,好不容易翻过院子逃出来的小女孩紧紧的追着,她不哭不闹,鞋子都跑掉一只,脚踩在坚硬的砂石上,磨破了皮,鲜血淋淋。

她追着那道影子出了城,进了茂密的山林,路上跌倒了又爬起来,腿受伤了一瘸一拐的走,坚持不懈,直到天黑还不停歇。

而墨家中,年轻的夫妇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孩子逃跑了,墨野着急的想要去追,正准备去后院卸下自家的马,妻子匆匆赶过来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夫主,别去了,去了也不一定追得回来,那孩子执念太深,咱们这小地方也困不住她,早晚得溜走。”

墨野点了点头,随着妻子一起回房,而至始至终,他都觉得心口难受至极。

彬鸢赶路直到月亮挂上星空,才在官道上碰到了一家正要打烊的驿站,驿站开在森林中,前方不知道多久才能碰到休息的地方,他也不打算走了,正好在这驿站休息一晚明天继续赶路。

他翻身下马,冲这驿站里的店老板喊了一声:“老板。”

一小二打扮的人走了出来,牵起他手中的马绳将马带到驿站后方关着去了。

彬鸢疲惫的走进店铺,放上一定银子在柜台上,冲着记账的老板说:“要一间客房,再送一些简单的食物上来就好。”说完,他接过老板递来的房门钥匙,跟着另一个小二上楼,回过身来说了句:“再来一桶热水。”

“好勒客官,你先上楼休息一会儿,你要的东西小的马上给你送来!”老板接过钱麻溜的去办事了。

彬鸢被带到二楼最靠边上的一间房间里,里面还算干净就是有一股子霉味,可能是因为店铺的营业不是很好,常年无人居住,踩在木地板上,木材总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他真害怕自己蹦两下这地板就断了。

没一会儿小二端着食物上来,热水也好了,等他吃完了饭,舒舒服服的泡着澡,趴在木桶旁晕晕欲睡时,额头散发着一股热量,一开始他没在意,用水洗了把脸继续躺在澡桶里泡着。

只不过,眉心中间的那股滚烫越来越高,他疼得已经没办法睡觉,捂着额头,用手指使劲的戳了戳眉心,那滚烫并不在皮肤上,而是在脑海里面。

他疼得栽到水桶里,扑通几下差点淹死。

第76章 鬼宅

扶着木桶的边缘爬起来,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皮肤上出现了许多金色的文字,这些文字蔓延在每一片皮肤上,散发着光亮。

一霎那间,有如潮海般涌入脑海中的记忆,源源不断的席卷着他的灵魂。太多了,关于这片大陆这个世界,这些规则的记忆让他大脑头痛欲裂。

不过在这些记忆里面他得知了自己为何会产生这种情况,神之子在觉醒神之力时便是这样。而他恰巧又是北国的神之子,而这一天,刚好是他觉醒神之力的时间。

一股金光随着一个少年的惨叫声冲破天际,金色的光柱直上云霄,划破了云层,几里外的一个小女孩看到了天空中的光亮,血肉模糊的双脚已经变了形,但她还是朝着那个方向继续前进。

晨曦的第一楼阳光照射在一堆废墟上,被一个光球所保护的长发男子还没有醒来,这人正是彬鸢。

现在的他额头眉心上有着一颗红色的朱砂痣,这代表着操控万物的法力已经恢复,被光球保护着,四周的废墟与他形成泾渭分明的对比。

很可惜,这驿站里的老板和伙计都死于非命,神之子觉醒,力量的强大让凡人无法承受,以至于那道金色光柱炸开的一瞬间,他们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几只鸟儿从空中飞过,叽叽喳喳的叫唤着,在这叫唤声中,金色的光球逐渐淡化,美若天仙雌雄莫辨的长发男子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的那一霎那,就好像璀璨的星空活了一样。

“唔……”彬鸢太阳穴隐隐作痛,脑袋里装了太多的东西,让他神经有些反应过慢,回过神来之后,才被四周的废墟给吓了一跳。

只不过现在的他只是挥手之间就能将这里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但却没有办法将死去的人还原。

彬鸢摇摇晃晃站起来,不着寸衫的身体在弹指间就换上了一身雪白的华袍,手指一扬,这遭受过惨案的现场就消失了,取代而之的是一片翠绿的竹林。

男子望了望天,根据脑海里所传承的记忆得知,这片大陆叫做“南浵”一个被创世神刚刚创出来不过五百年的小型位面,创世神创造了这片大陆以后就离开了,用自己的一滴血创造了神位的接管人,来照顾着这片大陆,守护这片大陆上神的子民。

而彬鸢的灵魂就是北国神之一族最后的接管人,他们的记忆都是一代代传承的,所以现在的他,可以说是接管了许多代人的记忆,其中也包括他的母亲和父亲。

记忆当中包括创世神的事情很少,只知道那是一个非常强大,可以任意操控许多世界的大神,他们可以创造许多世界,但却不会留下来,往往只是用自己的一滴血创造一个接管人就将这个地方抛弃了。

根据神之一族的传承记忆,彬鸢现在要做的就是培养几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因为这个世界逐渐接近崩塌,没有气运之子支撑的话,就算有神之一族也是没用的,神之一族只是管理者,而真正支撑这片大陆运行的并不是他们。

与此同时,世界上有气运之子,当然也有厄运之子,他们是相互生存,相互排斥,相互的存在。

他的马儿也死了,如客栈的那些人一样,消失的一干二净。

彬鸢捂着胸口,发现觉醒神之力以后,他对福笙的一腔爱意竟然变为零,现在想到那个男人,心里异常的平静,荡不起一丝波澜。

这是怎么回事?

他搞不明白,但此时此刻真的对那人生不起半点喜欢,就好像如同看待陌生人一样,无喜无悲。

彬鸢想不通也不想了,脚尖一点顺势飞到空中。

眼看着自己苦苦走了一夜要追赶的人即将消失在天际,躲在草丛处的女孩终于崩溃地跑了出来,追逐中在地上摔了一跤,嘶哑着喉咙大声的喊道:“哥哥!”

竹林里荡着女孩的声音,天空之上的男子听到声音诧异地向下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摔在地上爬都爬不起。

“崎心!”彬鸢惊了一下,摇身一转改变方向,缓缓向下降落,双脚着陆后,走到女孩身旁:“你怎么跟来了?”

崎心呆呆的望着彬鸢,她的手掌因为连日来的赶路磨破了皮,膝盖也是,双脚更是惨不忍睹。

“哥哥……”

“……”彬鸢隔着衣服也清楚的看到了女孩身上的伤,法力觉醒后他的嗅觉太灵敏了,一靠近女孩就能闻到对方身上血淋淋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

女孩低下头,知道自己贸然跑出来肯定会惹对方生气。

彬鸢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指尖一弹,女孩身上的伤口愈合,包括那双脚。崎心不可置信的看着身上的变化,连同他那被烫伤过的喉咙也好了,因为感觉不到疼痛,她试着说了句:“不疼了……”

“当然不疼了。”彬鸢没有生气,反而把女孩抱在怀里,脚尖一点顿时就升到了几丈高的空中,女孩害怕的紧紧抱着他,听着对方说:“既然跟来了,就跟着哥哥一起走吧。你呀,当我的徒儿好不好?”

崎心不可置信的望着彬鸢,没有回答而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她从未见过在天上往下俯视的风景,飞在空中仿佛觉得一双眼睛不够用,左看看右瞧瞧,与大片大片洁白的云朵擦身而过的时候,更是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运用法术飞回到南蛮国索洹城时,太阳刚刚落山,他回到鸢府看到的却是已经被查封了的房子,里面空空如也,早已是人去楼空的模样。

彬鸢在屋子里走了一圈,院子里寻了一段路,确实没有碰到任何人,才到屋外找了一个老百姓询问:“阿婆,请问这宅子里的人去了哪里?”

老婆婆着急回家,眼神往那座宅子看了看,半月前刚死过人,这宅子在当地成了鬼宅,方圆几十里的小孩都不敢到这里来玩,晚上风声吹过的时候,宅子里发出的声响更是恐怖。

老人家害怕的缩了缩脖子,紧靠着面前的年轻人:“半月前搬走了,小伙子,这房子里怪的很,你莫要进去。”

“怎么了婆婆?”彬鸢讨好的说,“这房子怎么了?”

老人家疑神疑鬼的四处瞅瞅,才壮着胆子说:“我家就住在这房子不远处的胡同里,晚上总能听到奇怪的声音,半月前官府抬出了好多尸体,听闻这宅子怕是不干净,闹鬼……”

“知道了,多谢老人家!”彬鸢朝老婆婆拱手作揖感谢。

老人走后,彬鸢眯着眼睛看着宅子的上空,缠绕着一股阴沉沉的阴气,这是他觉醒力量之后才能看见的。

“师傅……”眼见彬鸢又要去那栋房子里,崎心心里隐隐不安,扯住彬鸢的衣袖。

“那崎心在外面等师傅可好?”彬鸢拍拍徒弟的肩膀,在女孩眉心上一点,一股奇异的力量围绕在女孩周围,四周的阴气进不了身,全部围绕在女孩周围。

崎心能够感觉到身上的变化,她虽然很害怕,但不想拖师傅的后腿,乖乖点了点头,望着师傅踏进了院子里。

师傅走后,霎那间空气好像降低了几个度。宅子外的大树已经枯萎,风一吹,树底下的叶子哗啦啦的飘过,那种声音就好像有人挂在树上哭一样,呼呼的。

第77章 神谕卷轴

这些死在府中的下人生前都与彬鸢有过接触,关系最为近的莫过于牧儿。

此时此刻,已经阴阳两隔的一魂一人在庭院里四目相对。

牧儿变成鬼魂后浑身缠绕着一股黑气,他死得很惨,被福笙一剑砍断了头,变成鬼后的他,站在院子里手提着自己的脑袋,死不瞑目地望着生前的主人。

四周的鬼魂都现了身,有些鬼的脖子上带着伤,有些断胳膊断腿,他们都是表情麻木的望着彬鸢,周身的黑气丝丝不断的缠绕。

他们知道自己伤害不了彬鸢,可也不愿意这样离开,浓烈的怨气越来越巨大,为首变成鬼魂的牧儿将自己的人头安在脖子上,冲着身前的主人裂开嘴唇笑道:

“主人是回来陪牧儿的吗?”那声音凄凄惨惨,半分带着邪恶,半分带着怨毒。

彬鸢不忍心看着它们灰飞烟灭,只想送他们去轮回,他感到很抱歉,“对不起……”

可鬼魂不希望听到道歉,牧儿一双带血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彬鸢,“主人不需要道歉,牧儿只想要主人来陪牧儿!”他嘶吼的说完最后一句,张开狰狞的手向对方抓去,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隔绝弹开,根本进不了身。

当然,彬鸢现在身为这片大陆上的神之子,一切万物幻化而成的生灵是没办法伤到他的,他与这个世界上的生灵是隔绝的,却也是相互联系着的。

“为什么?!”牧儿怨恨的瞪着彬鸢,身体扭曲的趴在地上移动,“主人!牧儿好痛苦……好痛苦……脖子好痛……”

腐烂的身躯开始浅露白骨,一丝一丝的黑气冒出,牧儿痛苦的把自己的头扭下来,一条条蠕动在骨骼里的蛆虫掉了一地,在一团黑乎乎的液体里爬行。

彬鸢知道这些都是鬼魂幻化出来的怨景,生前死的不明不白,死后被困在这方寸之地,日日夜夜受这轮回之痛,不产生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他走进,抱起那颗滚在地上腐烂掉的人头,骷髅里浑浊的眼珠咕噜一下转动,冲着抱起他的人露出一个恶心的笑容,好像在嘲笑这人还是这么的心软:“主人……你上当了。”

话音刚落,腐烂的人头伸出一条长长的舌头向彬鸢的脖子缠绕而去,猝不及防的偷袭让彬鸢忘记了防备,他想要将人头扔掉却来不及了,那条有力的舌头勒得他眼冒金星。

没有了头颅的尸体奇形怪状的爬行来到彬鸢身旁,把掉落在一旁的头捡回来按在脖子上,咔嚓咔嚓几声响,头颅扭了扭脖子,把舌头收了回来。

彬鸢脖子上印一下一条被灼伤的痕迹,带着腐蚀性的液体让他的皮肤受了伤,伤口很快愈合,眨眼间便没有了。

牧儿一惊,知道这人不简单,退远了些躲在走廊的建筑物下,歪着头盯着彬鸢看,“你不是人!”他像蜘蛛一样爬到屋檐上,嘴里吐出的长舌头流着浑浊的液体,液体滴落在石地板上腐蚀掉了地板。

彬鸢摸了一下脖子,然后看向牧儿:“你吃了人。”他不是在询问,而是在确定。

只有杀了人的鬼魂才有如此强大的攻击力,可见得牧儿不只单单杀了一个人。

“那又怎样?”牧儿继续扭转着头,走到哪儿爬到哪儿就会掉落一地的蛆虫,他这具用人肉拼装而成的身体已经开始腐烂,这具身体不能支撑多久,他必须寻找下一个猎物。

院子里其他的小鬼都不敢乱动,他们能力不够强,也伤害不了人,有些鬼魂甚至只有一个灵体没有思维,飘在院子上,分不清楚白天昼夜。

牧儿舌头一卷把一个鬼魂吸掉,身上腐烂的肉愈合了些。

他竟然残食同魂!

彬鸢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这恐怕已经是鬼修了。他想要阻止还在继续吸食鬼魂的牧儿,耳畔却响起了一个声音。

【神谕卷轴提醒:此鬼将来会成为鬼王,不可杀之!】

那道声音凭空出现在彬鸢脑海里,克制了他的行动,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牧儿嗖的一下窜到地里,消失不见了。

鬼王。

神谕卷轴又是什么?

他翻阅大脑里传承的记忆,很快就找到了关于神谕卷轴的知识,神谕卷轴是每一代神之子都会接到的命令,他们要按照神谕卷轴上的指示行事,若有违反,挚爱之人将会魂飞魄散。

这其实就是变相的要挟。

彬鸢放弃了要去将牧儿抓回来的念想,看了看院子里那些能力低微的鬼魂,他选择了超度他们,送这些可怜之魂转世轮回。

一道金光覆盖在院子的上空,瞬息间,一切又归为平静,只不过现在的院子就更加的空寂了,没有人就算了此后的许多岁月里连鬼都没有。

崎心蹲在院子的大门外,时不时扭头看看里面,她在门口听不见里面的动静,耳畔只有呼啦呼啦的风声。

也不知等了多久,她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向这边走了,心里一动,身体也跟着反应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扭头就看到了师傅。

那一刻,她克制不住的扑到师傅怀里,担心的心脏才得以平息。

彬鸢拍了拍徒弟的肩膀,示意安心,“走吧。”

崎心看着师傅牵起她的手,脸上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跟着师傅离开,“师傅,我们现在去哪儿?”

彬鸢想了想,“为师也不知道。”他有天命要完成,要守护这片大陆,要守护着这里的子民。

眼下最要紧的恐怕是解决北国之事,他边走边跟徒弟说:“跟为师去一趟北国好不好?”

“传说中的北国?”崎心也听过这个传说,这可是家喻户晓的神话,虽然那时候没人相信,但现在她相信了。

“是呀,那是为师的家。为师要去那里拿一件东西。”他要赶紧启动雪魄珠,如今大陆上的天气已经开始紊乱季节颠倒。

南蛮大旱,挧国瘟疫,达知达国洪灾饥荒,海洋另一端的瓦蒂国刚经历一场盛夏飞雪,季节完全乱了套。

这些事情虽然凡人老百姓并不知情,可是能够感应到这片大陆所有事情的神之子来说,只要闭上眼睛,大陆的模块就会像一张地图一样在脑海里呈现,哪儿下雨哪儿下雪哪儿遭灾,他能清晰的知道。

第78章 李家庄的少年

师徒两人是步行走去的,根据神谕卷轴的指示,彬鸢来到了李家庄,这李家庄就坐落在一片苍山下,这村子不大不小,一眼能够望到底,看上去也只有那么几十户人家。

最有钱的莫过于李家庄的财主,修了一座大大的四合院,将自家的产业租给普通老百姓耕种,每月收取租金,日子也倒过得富裕。

可惜年过五十的李财主是个贪财好色的主,人都老的不行了还想着娶个小老婆,一日在山中游玩见着山头猎户家的哑巴女儿长得甚是俊俏,便命人将那家女子拐进府中做了小妾。

老猎户斗不过地主,准备去镇上的衙门报官,却在半路上被财主家的仆人逮了回去,打死丢给了狗吃。那哑巴女儿得知消息后,原本打算把自己生下来的孩子扔到井里淹死后自己再跳井自杀。可惜赶来的奶娘从哑女的手中抢下了孩子,哑女也不幸踩滑跌进入井中,捞出来的时候已经死透了。

一尸两命,这李家庄能安稳才怪。

彬鸢听完了小二讲的事,将一锭银子打赏给小二,小二一见是个有钱的主,说的那更尽兴了。

“客官有所不知,那小妾生下来的孩子长得可像极了他娘,美得雌雄莫辨。”小二压低了声音,生怕掌柜子看见自己在这里说,又得把自己骂一顿:“那李财主从小将他那儿子养在身边,简直是作孽。”

彬鸢眉头微皱,父亲不把自己儿子养在身边,那养在哪儿?

“父亲把儿子养在身边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小二脸色微怪,知道这位公子把他的话理解错了,压低声音解释:“别人的那叫养儿,他那叫养妓,把儿子当娼/妓养,逼着一个好好的男儿穿着女服,脸上画着红妆,夜夜留在房中伺候,这算个什么事吗?”

彬鸢懂了,也不再听下去,毕竟身旁还跟着一个小孩,他又打赏了一些钱给小二,吩咐道:“两间上房,把饭菜都端到房间去吧。晚上的时候,房间里各放一桶热水。”

“好勒!”小二点的,麻溜的办事去了。

彬鸢带着徒儿在镇上溜了一圈,这镇子很安静,村民们都埋头干着自己的事,就算有外地人到来他们也不敢多看一眼,何况这两人的着装太过于华丽,一看就是惹不起的就更加不敢看了。

李财主家非常显眼,这镇上最豪华最大气的房子就是他家,彬鸢走了一圈一眼就瞧见了那栋青砖碧瓦的大院子。

此刻是太阳落山,鲜红的夕阳打在青砖上,咉着一股幽幽的光。

院落里萧条的树枝伸出墙,几片落叶洒下来被风吹走。崎心肚子有些饿了,扯了扯师傅的手说:“师傅,咱们回去吃饭吧。”

“好。”彬鸢收回眼,往回走了。

崎心与彬鸢数月来的相处,很快就参透了彬鸢的性格,胆子也放大了些,不像一开始的时候,不敢说一句话。她觉得师傅很温柔,做什么事情都让人赏心悦目难以移开目光。

其实在她心里只要和师傅在一起,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开心的。

两人回到客栈,在房间里用完餐后,彬鸢让崎心先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他在屋子外面设下了结界,即使他知道这镇上并没有什么坏心之人,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夜幕悄悄挂上枝头,独自坐在案前的彬鸢睁开了紧闭的眸子,周身的亮光消散,他踏着月光飞在屋檐上,轻轻松松的越过了家丁的巡逻,置身在一间亮着微光的小院里。

“唔……啊!”

屋子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彬鸢隐去了身,径直穿过墙壁,来到屋内。

看到的却是一十二左右的少年被一个老态龙钟的男人压在身下,说两人是父子,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少年长得很美,嘴角边长着一颗妖魅的痣,眼睛狭长而妩媚,此刻少年痛苦的皱着眉,双手被反剪着吊绑着,大腿呈扭曲态屈辱的趴在床上。

彬鸢没有出手挽救这个少年,而是在屋外等着,也不知等了多久,那老态龙钟的男人一连撇足的在下人地搀扶下离开了院子,走的时候嘴上还骂骂咧咧的说:“不经用的赔钱货,和他那贱妇一个模样!”

咒骂的声音远去,彬鸢一刻也不停留的回了屋,却看到少年艰难地趴下床,大腿内侧流出一条血痕。少年晃晃悠悠的来到桶边洗着身子,清澈的水被染红,他却连眼睛都不眨感觉不到疼似的恨不得把身上的皮给搓下来。

少年看不见彬鸢,彬鸢只能看到少年伤痕累累的背,所以并没有看见少年眼中的怨毒。

根据神谕卷轴的指示,他必须找到一个气运之子培养,彬鸢来到李家庄打听了许多事情,比如才华横溢的公子,或者是多灾多难的人,而最为感兴趣的就是这个。

在他看来,一个人要成为气运之子,必须经历许多苦难磨练强大的心智。他觉得这少年经历的苦也够刻苦铭心,所以打算就让这人成为气运之子。

彬鸢的想法一向很美好,可惜他并不知道,厄运之子和气运之子小时候的经历都很相似,如果找错人,那么就很难收场了。

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彬鸢当天只是踩点观察一下情况,并没有立马行动。

第二天一早,崎心早早的就来到师傅门前端着一盆热水等候,以前在家的时候,她就要端着热水,早早的等在大娘门口。

她的是母亲的一个不受宠的小妾,她在家里也没有地位,如仆人奴婢没有什么区别,如果不尽心的讨好大娘,她和母亲的日子根本没法过。

不过自从被抓走之后她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了,她是看着娘被那些黑衣人杀掉的,其实看着娘死后她心里还松了一口气,这样也算一种解脱吧,每日每夜提心吊胆的活着,还不如死了来得好。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彬鸢有些发愣的看着徒儿端着一盆水站在自己房门口,接过小孩子手中的盆子,说道:“都说了不用给为师打水,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可是这是徒儿唯一可以为师傅做的……”崎心垮着脸乖乖的站在师傅身边,等待着师傅训斥自己,其实心里知道师傅并不会骂自己。

“你呀,小小个,乖乖当个小孩子就好,打洗脸水这种事情为师自己就可以弄,你一个小姑娘家的,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彬鸢把润湿的帕子往徒儿的脸上一糊,把小家伙的脸擦得干干净净。

崎心有些受宠若惊,就算是自己的爹爹,也不会对待她到如此地步,刹那间眼眶就红了起来,她不想让师傅看到自己哭,强行把眼泪憋了回去。

彬鸢也快速的洗了把脸,叫来小二端上饭菜,一顿早餐就解决了。

接下来的时间,他带着徒儿在镇上买了一些小孩子的衣物,他觉得,女孩子就应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给崎心买了好几套粉嫩粉嫩的衣裙,吓得崎心还以为师傅抽风了。

她其实并不喜欢粉红色的衣服,她喜欢和师傅一样穿白色的衣服,可惜自己每次都会弄脏,弄脏后还洗不干净。

师徒二人在镇子上游逛,走到河神庙时,没想到却碰见了一伙百姓家的少年们拿着石头往一个蹲在地上的少年砸去。

彬鸢走上前去看了一会,发现了蹲在地上的少年有些眼熟,仔细一想,这不是就是昨晚那个少年,他上前呵斥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几个正在欺负少年的男子吓了一跳,回首都正准备骂回去,眼瞧着是一个穿着华丽的男子,眼见力很好,知道是惹不起的,迈开腿就溜走了。

彬鸢见那少年还抱着头蹲在地上不肯起来,便说道:“他们已经走了,你快回家吧。”

少年抬起头,额头上的血液流进了眼睛,目光漆黑如墨,深邃得像一滩死水,无波无澜,望着彬鸢。

有时候人的惊鸿一瞥,就会在另一个人的心里种下一股波澜。

少年第一次看到比自己长得还要好看的人,只不过他眼前的这白衣少年长得很美,在阳光的照耀下,那人的身上镀着一层微光,温柔的,渴望被拥有的,却又像是另一个世界的。

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连一句感谢也没有,低垂着头摇摇晃晃的走了。

彬鸢望着那少年的背影,想起少年脸上涂的那些胭脂水,就知道这人心里恐怕积累了大量的怨,早晚得出事。

他的猜测果然没错,五日后,李家庄发生了一件轰动人心之事,平时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李朔月尽在两人行房之时,拿刀捅死了自个便宜老爹。

镇上赶来的衙役来捉拿罪犯时,都被那尸体的惨状吓了一跳,检查尸体的仵作更是无法相信这竟然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所为。那尸体的下身被刀割成一块一块,脖子脸上已经面目全非,用千刀万剐来形容都不足为惧。

这件案子早早结案,李财主的大儿子为了尽快继承自己老爹的财产,挥挥手给官府砸去了一大把银子,硬是把七天的时间缩短成了两天。

第79章 少年的自卑

行刑的那一天,天空飘着小雨,灰蒙蒙的。

无数百姓在邢台下围观,没有辱骂,没有愤恨,大家都只是凑个热闹看个稀奇。

望着那些眼神,被绑在行刑柱上的李朔月诡异地笑了,一笑百媚生,他那颗嘴角的魅痣给人感觉更加勾人动魄。

台下的百姓看着晃了神,就连行刑的官员都有些呆愣,官员也是见过场面的人,只是愣了片刻,很快就回过神来。

羞愤于自己竟然被一个男子的美色给迷了心,当即就骂道:“此等心狠手辣之人,必须得实行火刑!”

百姓们依然无动于衷,仿佛早已麻木,对于他们来说,这台子上烧死的人,还不够少吗?多了去了,在这上面丢掉性命的人多得数都数不过来,他们已经看习惯了。

李朔月抬头望天,好似要解脱一般,忽然他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白点,仔细一看,人群之外站着几日前救过他的那个人。

李朔月突然之间脸上没了表情,他不想让那人看见自己此时此刻狼狈的样子,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都要死了。

等到他脚下的干柴被点燃的时候,他渴望地望了一眼那人所在的方向,他从未有如此强大的求生欲望,渴求于那人能够救下自己。

呛人的烟火钻进鼻孔,他的视线模糊起来,滚烫的温度,让他看不清楚远方有什么,燃烧的火焰将他埋没。

在他绝望,甚至已经做好准备死亡的那一刻,忽然间的清凉驱赶了炽热,晕厥前夕,他感觉到捆绑在自己身上的铁链断裂,然后跌入到一个清香的怀里,便没了知觉。

彬鸢抱着少年从火海中飞出,却没有人看见,在普通老百姓眼里,那个被绑在行刑台上的人已经葬身于火海。

……

十月初,南浵大陆依旧被炽热地太阳笼罩着,秋天的影子好像把这片大陆给遗忘了,原本应该随着季节凋零变黄的树叶也没凋落,花正开得茂盛。

一大两小走在山涧密叶翠绿之中,崎心牵着师傅的手,不解的问着师傅:“师傅,秋天树木还开花吗?”小女孩不懂为何到了秋季树叶还没有凋落,只知道凡是自己要问的问题师傅都会回答自己。

自从碰到师傅以后,她再也没有吃过苦,活的自由自在,跟着师傅学习医术,现在森林中的花草树木她已熟知药用以及栽种方法。

“咱们只要在十二月前赶到北国后,季节就会变正常了……”彬鸢不确定的说,摸了摸徒儿的头,眼角的余光瞧了一眼紧跟在他们两个身后的少年。

少年走得很慢,一路上一言不发,彬鸢本不打算让对方跟着自己,可是少年赶也赶不走,他又不好在少年面前动用法术,只能任由少年跟着。

这一路上,他得教会徒儿学习药草知识,希望这孩子长大以后,成为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夫,救济苍生。神谕卷轴里的传承很多,法术兵器剑术也会包括医术,当然用毒方面的也有着一大堆的记录。

每一代的神子都是来自于不同的时空,每个时空都有着自己的特点,彬鸢就相当于融合了各个世界的知识。他不能将这些东西胡乱的交给徒弟,必须选出最适合徒弟的进行传承,因为普通人的大脑承受力是有限的,一旦灌输的太多,反而会适得其反。

他打算把那个李朔月培养成气运之子,但是气运之子是必须要在这片大路上经历磨练然后一步步成长而形成。

“师傅,我走不动了……”崎心揉揉酸痛的小腿,希望师傅可以在前面的大树下休息一会儿。

彬鸢点点头:“那就休息一会儿吧。”

“谢谢师傅!”崎心高兴的一蹦一哒来到树下坐着,从行囊里翻出包裹好的糖果,剥开糖纸,一颗润滑的白色奶糖在阳光下散发着浓浓的奶香味,崎心将奶糖拿在手上盛在师傅面前:“师傅吃。”

彬鸢摇了摇头,“崎心吃吧,师傅不吃糖。”他有许久都未吃甜的东西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貌似好像是从他丢掉了双眼,流落民间的时候吧。

那时候的汤药苦得让人舌头卷了起来,为了能够活下去,再难吃再苦的药他都一口一口的往嘴里灌,用这种方法来提醒自己,你最喜欢的皇兄,你最敬爱的人,是怎样残忍挖掉了你的眼睛。

可惜仇恨会蒙蔽人的双眼,彬鸢曾经也怨恨过也想要过报仇,最终都放弃了。他不是不恨,而是看透了之后,也能够理解彬旭的恨。

两人在树下坐了一会儿,一直慢悠悠跟随着师徒两人的少年开始走近,他停在大树旁不远的地方,也不敢跟得太近,只能远远的蹲在另一棵树下观望着。

没人能够猜得透少年的想法,那场大火没有吞灭了他,吞灭了他作为人性最重要的一点东西,那就是人心。

人心死后,这世间恐怕没有什么东西对他们来说值得活下去了。

彬鸢安抚徒弟在树下等候,朝着少年休息的树下走去,少年闻声抬头,目光依旧如一潭死水,脸上的红妆还没来得及擦掉,数日来的赶路汗水化掉了一些,脸上脏兮兮的。

“你打算去何处?”彬鸢在少年身旁坐下,把从徒儿行囊里拿出来的馒头递给少年:“吃点东西吧,你一路上未进口食,身体会累垮的。”

少年目光幽幽的望着面前的馒头,随后又抬头看向彬鸢,他从对方温和的眸子中看到的只是关怀,这种奢侈的东西,他从出生的十二点年里就没有体会过。

李家庄的村民个个视他如笑柄,见着他的人都会拿着石头砸他,戏谑他,往他身上吐口水。那个给予他生命的老爹,不过是把他当一条发泄的畜生养着,需要的时候伺候,不需要的时候一脚踹开,吃的连只看门狗都不如,他算什么?

久远的记忆被面前的笑容唤回了神,李朔月僵着手接过馒头,没有感谢,麻木的往嘴里塞。

也不知怎的,没有味道的馒头竟被他吃出了一股甜味,那种微微的香甜在舌尖上发酵,吞进肚子里后他还能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

他在想,这或许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你慢点吃,小心噎着。”看着这孩子狼吞虎咽,彬鸢生怕他一不小心给噎着了,只能在一旁担忧的嘱咐。

人生来就应该被祝福的,他们来到这世上,短短的走上一遭,若苦若喜若爱若悲,什么也带不来什么也带不走。

“你叫什么名字?”彬鸢虽然知道对方叫什么,但还是想听少年亲口说出来。

一个馒头被少年快速的吃完,他望着手上的馒头渣滓,一点犹豫也没有吞了下去。

最后他说:“李朔……月……”这是一个可耻的名字,少年说得有些僵硬,因为从来没有人叫过他这个名字,一瞬间,他都有点儿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个名字。

见少年回答自己,彬鸢欣慰了不少,笑起来时漂亮的瑞凤眼微微上挑,美得不可方收:“那你今后打算去何处?”他问出了刚才问的第一个问题。

李朔月闭上嘴巴,低着头看着枯叶,他不知要去何处,也没有地方可去。他想要跟着彬鸢,却始终没有勇气开口,觉得如自己这般肮脏的人是没有资格做对方的徒弟的,他心里这样想着,也就更加的自卑了。

第80章 山涧妖道

彬鸢依旧没有得到回答,而自己的徒弟在前面那棵树下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起身,替少年拿走掉落在头顶上的绿叶,心还是软了。

“既然没有去处,就跟着我们去北国吧。”

李朔月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嘴巴张张合合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说,到最后那些涌入到口腔里的话语都灭在了舌尖。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在彬鸢转过身走后紧紧的跟上。

最后几人又继续赶路,他们沿着茂密的森林前进,明明看似了无人烟的森林里,竟然会有一条窄窄的容纳人行通道的路径,实在是让小姑娘惊讶不已。

彬鸢给徒儿解释道:“这些茂密的山间中当然有灵物在修行,这些道路被施了障眼法,普通人是没办法看见的,我们现在走的这些路叫做妖道,在路上碰到的人大多都是妖怪幻化而成的。”

崎心惊讶的张大嘴巴:“师傅,这世界上真的有妖怪吗?”他觉得自己好像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以前她总是想不通师傅为什么会飞,现在看来师傅肯定是神仙。

李朔月听的神经一蹦一蹦的,毕竟才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从小就被养在后宅之中,接触的人很少,对外界的事都是一知半解,现在听到彬鸢这样说,才注意到他们已经在这些茂密无人敢踏足的森林中走了几天。

途中也碰到过一些猛兽,可是那些猛兽只是瞅了他们一眼,悠闲的甩着尾巴离开了。

“有啊。”彬鸢点点头,按照神谕卷轴里的知识讲解道:“崎心为师说的这些你定要记住,这片大陆叫南浵,人、妖、魔、鬼、怪共同生活的地方,他们平日里都不会与人类有交道,生活在各自的地盘里相安无事,但并不代表它们不存在。”

“那为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呢?”崎心问着,既然这世界上有妖怪,可是为什么普通人都不知道。

“因为呀,他们不想被人类所知道。”彬鸢解释着。

突然,窄窄的小路尽头传来一阵动物之间的打斗声,伴随着一声狐狸的嘶喊,狼嚎声在山间的各个山顶上相互呼应,好像在宣示着胜利。

彬鸢让两孩子在原地等候,给他们下了一个结界,踮脚一飞,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树林里。

结界就像一道屏障,从里面向外触碰,抚摸到的是一群软软的胶状物质的隔离层,不会有任何伤害,可是外界有东西靠近,就会受到结界的攻击。

崎心把手收回来,她本身就是一个只愿意与彬鸢说话的人,此刻与这个如同哑巴一般的少年呆在一起,没有任何共同语言可以交流。

向着声音的发源地赶去,彬鸢轻轻松松落在一棵树冠上,借助茂密的树叶遮挡着自己的身影,朝着树下望去,正巧看到几丛林野狼用人类的姿态站立着,围攻一只断了尾巴的棕红狐狸。

棕红狐狸的修行不如野狼,即使也可以后脚站立,但根本打不过此刻一群一群围堵着他的野狼。

狐狸吓得瑟瑟发抖,低垂着脑袋,狼群每靠近一步他就发出“哧哧”警告的声音。丛林野狼团队合作能力强悍,根本不害怕这个小东西,将狐狸的逃生通道堵得水泄不通。

狼群让他一条道,一只壮硕,毛色发白的狼头走了出来。

狐狸看到那头狼,吓得更是毛都竖了起来,皮毛上全是被狼抓出的伤痕,一只左眼睛还被弄瞎了,正滴着血。

狐狸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求饶,“狼大王!你就饶了小妖吧,小妖下次再也不敢了……”狐狸拼命的磕头,毛在地上蹭掉了一撮,露出额头上光溜溜的皮肉。

“把化形丹交出来。”狼头不想与狐狸多言,连眼神都没有给狐狸一个,迫切的询问着自己想要问的问题。

棕红狐狸显得有些欲哭无泪,拼命的哀求:“狼大王!小妖没有偷你的化形丹,小妖真的只是路过……那些都是疗伤的丹药……”

狼头眯了眯眼,根本不相信狐狸的话,他今天就是把这只狐狸给吞了,也要问出化形丹的下落。

众所周知,妖怪修行不易,化形更是不易,不但要躲过重重雷劫,变成人形后还要经得住九道惊雷的镇压,不管是哪一道雷,反正只要挨上那么一道,如同从阎王殿里走了一遭。

彬鸢靠在树叉上观察着,当然,他知道那只狐狸说了谎话,那颗对妖物有着极大作用的丹药,正在狐狸的嘴中含着。从彬鸢的视角看去,正好可以看到一颗金色闪闪发光的珠子,在狐狸的嘴中忽闪忽亮,可见得这颗丹药确实有着强大的能力。

他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这东西要多少他可以炼多少。

彬鸢不打算掺和妖怪之间的事情,抬脚就离开了。

之后他们继续赶路,在太阳下山之前,终于走出了遮天蔽日的森林,眼前是一片豁然开朗的田野,细碎的小白花在阳光下绽放,随着微风拂动。

崎心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风景,因为田野的尽头就是一座雪白的雪山,高高的山顶直入云霄,看不见顶端,山峰顶端被白白的云朵覆盖。

“师傅,那里就是北国吗?”崎心手指着雪山的另一端,彬鸢点点头,“是啊,雪山的另一端就是北国。咱们可能要在那里呆上很久的一段时间,崎心会觉得孤单吗?”

崎心摇了摇头,把一堆捧在手上的野花献给师傅,“有师傅在,徒儿不会觉得孤单。”

揉揉徒儿的头,彬鸢幸福的笑了,他体会到了当父亲的感觉,心里满满的都是温暖。

“崎心,师傅去捡点柴火,晚上这里夜间会很冷,你们两个在原地等我回来。”彬鸢说完,特意看了一眼李朔月。

李朔月同样点点头,望着对方朝着森林里走去,他径直坐在田野间,幽深的目光看向雪山山顶,那个在大路上一直是传说的存在,没想到是真的。

他支着脑袋望着白茫茫的雪山,虽然山峰看似很近,但他知道,这还有着很长的一段距离要走,而且就他们穿的这些薄薄的衣服,到了那上面估计得冻死。

彬鸢可没有李朔月那么多心理活动,他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让两个孩子身边的温度保持常温,所以并不会去想这些凡人才担忧的事情。

他在树林里捡着柴火,虽然可以动用法术,但他已经习惯了做普通人,也就经常忘记自己可以用法术做一些小事。

不过他今天可能有一点倒霉,竟然又碰到了那只狐狸。

第81章 不接锅

狐狸的伤更惨了,两只耳朵被咬得稀烂,左眼球被抠了出来,断裂的尾巴流着血,浑身的皮毛上全是狼爪痕。

这凭借着一口气吊着的狐狸凑到了有什么东西靠近自己,他想要抬起头观望,却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听到脚步声在自己身旁停下,接着又没了动静,已经做好了被其他动物,当成一顿美餐吃掉的狐狸接着感觉有一双微凉的手将自己抱了起来,然后他就听到一个少年暖暖的声音在耳边叹了一口气。

“为了一颗丹药,宁愿被咬的面目全非,也不肯交出来吗?”

狐狸一哆嗦,以为又是一个修行高一点的妖怪,想要抢走自己嘴里的化形丹,他一不做二不休,宁愿和这丹药一起爆体而亡,也不想把自己拼命偷来的丹药白白的让给其他妖怪做了铺垫。

他刚要吞下,那只手却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拼命的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含在嘴里,保护了许久的丹药被自己给咳嗽出来掉在地上。

他一声哀嚎,愤恨的睁开唯一能够看见事物的右眼,恶狠狠的瞪着彬鸢。

这一瞪,狐狸却傻眼了,因为此时此刻将他抱在怀里的并不是一只妖怪,但也不是一个凡人。

从他妖怪的视角里看去,这貌若天仙的少年有着比狐狸修炼成人形后的美貌还要更胜一筹,浑身笼罩着一股只有神仙才会有的光泽,白衣飘飘,眉眼若花,嘴唇淡红,一颦一笑都犹如勾人魂魄的妖精。

“你盯着我作甚?”彬鸢看着这只狐狸刚刚还恶狠狠的瞪着自己,现在却傻愣愣的望着自己眼睛都不眨一下,他便说了句。

狐狸回了神,顿时想起地上还掉着自己拼命保护的化形丹,扭头就想挣脱少年的双手,却只看到少年腾出一只手,将地上的化形丹捡了起来。

他垂涎欲滴的看着化形丹,只要吃了这个丹药,他就能躲过雷劫,变幻成人形。可惜他现在的修为不够,现在吃了丹药的话只会爆体而亡,他偷来原本是打算等修炼到了以后再吃的,却没想到那群该死的臭狼竟然发现了他。

追着他追了七天,想到这里狐狸又得瑟起来,那群狼再厉害又怎样?追了七天,还不是没有从自己的嘴里抠出丹药。

他的嘚瑟很快又被白衣少年的话给泼了冷水:“这丹药并不能让你化形,这药还缺了几味药材,幸好你没吃,不然再多修炼个几千年,也没有机会成人。”

彬鸢看着这颗化形丹,也不知炼制这丹药的人到底是谁,竟然漏掉了化形丹最主要的药材,蒲书草、龙眼星、千角藤。

狐狸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他不相信自己辛辛苦苦偷来的丹药是假的,目赤欲裂的瞪着彬鸢,嘴里发出愤怒的警告。

“骗子,我不会相信你的!”

当然,修行过浅的他还不能吐露人言。彬鸢却听得懂这狐狸在说什么,将狐狸丢在地上,把那颗丹药也扔在地上。

狐狸赶紧视若珍宝的把化形丹含在嘴里,一点犹豫也没有一口吞下,静静盘着身子,等待丹药在体内发作。

等了许久,并没有感觉到化形丹的奇效,与之相反,他感觉经脉受堵,体内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妖丹在缩水,顿时脑袋就是一懵,反应过来后觉得是那白衣少年肯定对自己的丹药做了手脚。

彬鸢将狐狸和丹药丢在地上后又去其他地方捡柴火,妖有妖怪的道路要走,他不能像干涉人类那样去干涉妖怪,何况灵魂上还绑定了一个神谕卷轴,就更由不得他任意妄为了。

因为,在这片大陆上有他的爱人还活着,在他的爱人还没有寿终正寝之前,他都必须受着这块卷轴的要挟,替神谕卷轴培养气运之子,管理这片大陆。

他抱着一堆柴火正要离开,草丛中窜出一个灰朴朴的东西,凶狠的向他扑来。

彬鸢一下子没看清楚那是什么,身子向旁边一侧,那团东西直接撞到了树上,发出痛苦的哀嚎。

哦,原来是那只狐狸。

彬鸢好整以遐的蹲下身把狐狸提了起来,询问道:“你冲着我做什么?”

狐狸忍着疼痛怨恨的瞪着彬鸢,咒骂道:“一定是你把我的化形丹动了手脚!一定是你!我现在经脉堵塞,妖丹……妖丹也消失了!”

彬鸢皱着眉头,感情这狐狸把那劣质的丹药给吃了,现在却把错怪在自己身上,他可不接这锅,“我早已提醒过你那丹药有问题,可你还吃?”

狐狸才不听对方说这些理由,他见过的骗子多了去了,何况他就是一个大骗子,母亲一胎生了九个,八个兄弟姐妹个个都比他聪明漂亮,最终因为他什么都不会被赶出了家门,整日在森林里受着其他动物的欺负,逐渐学会了怎样保护自己。

“一定是你!就是你碰到我的丹药,化形丹才失效了!”狐狸吼着,奈何身子被人提着,再怎样撕破打滚都没有任何效果。

何况他还是一只修行浅薄,连吐露人语都办不到的妖怪,顶多就是开了灵智,妖怪都算不上。

“你这样说就冤枉我了。”彬鸢没办法的将狐狸放在地上,可惜这狐狸被怨恨冲昏了头脑,双脚一着地就拼命向他扑来,彬鸢又只好将狐狸提着,一只手抱着柴火,一只手提着狐狸向森林外走去。

崎心老远就看到了师傅,赶紧跑上去迎接,却瞧见师傅手上提着一只血淋淋的狐狸,以为是晚餐,便惯性的伸手去接,说道:“师傅,这是我们的晚餐吗?”

已经骂的筋疲力尽没有任何口水的狐狸闻言,当即就炸毛,冲着自己面前的丫头片子吐了一把带血的口水,叽叽喳喳的说着狐狸语。

“呸!你才是晚餐,你全家都是晚餐!敢吃本大仙,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崎心还没有开始修炼,现在纯粹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娃娃,顶多就是认识一些万物灵草,不可能听得懂狐狸的语言,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后,一脸懵逼的看着师傅手上的狐狸张牙舞爪的瞪着自己。

她觉得这狐狸的动作太过人性化了,顿时想起了师傅白天说过的妖怪。

“师傅他是妖怪!”

彬鸢把柴火放下,冲着徒弟点点头:“崎心猜对了,他是一只修行浅薄的狐妖,现在还不能吐露人言,有点凶。”

崎心一边生火,一边小心翼翼的盯着师傅手上拿着地狐狸。

那只狐狸看起来可怜极了,浑身是伤,瘦得皮包骨头,下一秒就快要死去一样。

李朔月也同样注视着那只狐狸,当然在他眼里这只狐狸和山里的那些野狐狸里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在于这狐狸双脚落地后,是两只脚站立着,前爪和人一样,交叉着往地上这么一坐,又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彬鸢实在不想听这湖里骂骂咧咧,竟然骂出了一些脏话,手指一勾,狐狸的嘴巴就像上了拉链紧紧的黏着扯也扯不开。

狐狸用前爪拼命的扒着嘴巴,却只听到白衣少年冷冷的说:“撕不开的,除非你把你的嘴巴给撕烂。”彬鸢故意吓唬这只狐狸,从包裹里翻出烤鸡,架在火架上烤。

一股香味飘游,顿时勾起了围在火旁所有人的味蕾。

第82章 杂毛狐狸

对于总是在山里面吃野果吃老鼠的狐狸来说,人间的美味是他不可触碰的幻想,这会儿终于闻到这股香味,哈喇子都流了出来,也就忘记了嘴巴已经可以张开。

烤鸡是彬鸢买给徒儿的,崎心总是瘦瘦个,看着就跟没长肉似的,他便会带一些肉食给崎在路上当零嘴吃。

但是小丫头好像不太喜欢吃肉,就比如这会儿,她也只是吃了一点点,便又从包裹里翻出干粮啃了起来。

李朔月吃了半只烧鸡,剩下的还在火架上烤着。狐狸吞咽着哈喇子,控制不住自己毛茸茸的爪子,看着那烤鸡上的油一滴一滴的滴在火焰上,香味更加浓郁诱人。

他可怜兮兮的望着烤鸡,见大伙都不吃,便伸出爪子从木架上把烤鸡拔了下来,手上的毛烫焦了一块。

见没人阻止他,便张开嘴巴一口咬下去,顿时烫得在地上打滚呼哧呼哧的叫。

彬鸢只是打坐眯了一会儿,没想到这只狐狸又把自己烫伤了,他把狐狸抱起,掰开狐狸的嘴巴看了看,确定只是舌头烫伤才放心的说道:“没事,只是舌头烫伤了。”

狐狸可怜兮兮的躺在这人怀里,主要是这人身上的香味太好闻了,他竟然有着一丝不想走的冲动。

就在他愣神间,白衣少年掰开他的嘴,将一颗白色的药丸放在他的舌头上,那药丸一触碰口腔就化成液体,甜甜的,凉凉的,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没一会儿,他便感觉舌头不痛了,身上的伤疤在一点一点的变好,耳朵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被挖掉的眼珠也快速的长了出来,至于他那条断裂的大尾巴,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

李朔月这下子才发现,救了自己一命的这个男子恐怕不是一个普通人,随手变出来的一个药丸,竟然有着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力量。

这是一只红色的狐狸,原来的模样可能是因为和狼群打架毛掉了一大堆,彬鸢才把它看成了一只棕红色的杂毛狐狸。

这只狐狸很漂亮,有着一条红色的大尾巴,尾尖上的毛发是黑色的,蓬松漂亮。

狐狸美滋滋的看着自己身上的皮毛,这比他原来的皮毛漂亮多了,虽然他一直希望自己变成一只纯白色的白狐,但是红狐也不错。

这一刻狐狸也不在耿耿于怀那颗化形丹的事,他学着人类的模样双膝跪地,向白衣少年磕了一个头:“感谢救命之恩!”

彬鸢承受着狐狸的感情,问着:“你叫什么?”

狐狸惊讶于自己竟然说的是人类的语言,便知道面前的少年神通广大,更加佩服。

“小妖名叫九尾。”

九尾,彬鸢看了一眼狐狸的那条尾巴,“你明明只有一条尾巴,为何叫九尾?”

九尾不好意思再扰头,有很多狐狸听到他的名字后都以为他是九尾狐的后代,当然他并不是九尾狐的后代,他的母亲是红狐一族,父亲是杂毛狐狸,而他是家里的第九个,便得此名,九尾。

狐狸取名字可没有人类那么麻烦,看什么八字五行,他们的名子就是挨个数来数的。

“大仙!”九尾巴结的望着彬鸢,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当真像极了那种阴狠狡诈的狐狸眼。

“我有名字,叫彬鸢,你可以称呼我的名字。”彬鸢可不希望有人叫他大仙,这听起来就跟神棍骗子似的。

九尾不敢直呼仙人的名讳,妖怪们对于这些非常的忌讳,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落入万劫不复的地步,可不敢逾越到这种地步。

“那小妖还是称呼你为仙君吧……”九尾小心翼翼的说,他能在这人身上看到仙气,就说明这人根本就不是凡人,恐怕在凡人之上,或者是神。

这个想法一出狐狸就摇了摇头将他甩了出去,这片大陆已经没有神了,除了仙,他想不到其他的。

当然,彬鸢是这片大陆上最后一个神。仙虽然高于这片大陆万物,但却低于神,仙无法感知这片大陆,也无法创造,更加无法掌控大陆的生息。

神却可以给予人们神位,给予他们控制大自然其中的一份力量,让他们来替自己管理这片大陆。

“随你便吧。”彬鸢也不想再计较称呼上的问题,徒儿已经熟睡,他将用法术变出来的棉被盖在徒儿身上,在四周设下一个结界后,闭上眼睛打坐。

自从觉醒神之力以后,他只需一闭上眼,就可以看到这片大陆上生生不息的搏动,万物的变化。

夜幕低沉,在月光的笼罩下,远处雪山散发着莹莹的光泽,这光泽甚至盖过了月光。

李朔月前半夜睡着,后半夜醒了过来,他这人一向睡眠浅,后半夜只要一醒哪怕再困,也无法睡着。

他看了一眼打坐的彬鸢,只觉得这人在夜幕下都美得不可方收。如果,如果自己也是他的徒儿该多好,他想着,也只能把那份渴望压在心里。

彬鸢在少年的注视下睁开了眼,两人的目光一霎那间对焦,静静的对视了几秒,才移开。

彬鸢把一床小被子盖在九尾身上,这狐狸睡的可香了,呼哧呼哧打着呼噜,蓬松的大尾巴抱在怀里,两只大耳朵高高的竖着。

李朔月坐在被子上,因为睡不着他也不想睡。彬鸢知道这人睡眠浅,在徒儿和九尾的耳边设下一道屏障,免得吵到他们,才开口询问:“脚还疼吗?”

李朔月霎那间心里一暖,原来这人注意到了他脚上有伤,他表现得很好,即使心里再震惊脸上还是那一副淡淡的表情,摇了摇头。

“明天还要翻过一座雪山,能行吗?”彬鸢其实想看看少年的脚,他给九尾吃的丹药,对人的身体可能会有副作用,也不敢乱用药。

当然他可以用法术的,只是这少年和他非亲非故,又不好以什么理由来为对方疗伤。

“能行。李朔月点点头回答,说得诚恳,生怕因为自己脚上有伤而被抛弃。

“那我先看看你的伤吧。”彬鸢来到少年身旁,伸手想要抚过少年的脚,却被少年躲开了,李朔月紧张的说:“脚上脏……”

他有数月未洗脚了,肯定脏的不行,只要一想到彬鸢那双白如羊脂玉的手触碰自己的脚,他就一阵难受。

“人生在世,哪有不脏的。”彬鸢却只是莞尔一笑,说道。

人生在世,哪有不脏……李朔月却为彬鸢的这句话而倾倒,他还是听到第一次有人这样形容自己,一瞬间无话可讲,又觉得对方讲得非常在理。

当然,彬鸢说的是心里话。论干净,他其实也不干净,还被人上过,这样的他干净吗?他都觉得恶心,更别说干净了。

这世上,干净的只有人心,肮脏的只有人。

彬鸢在少年愣神间,已经脱掉了李朔月的布鞋,幸好只是脱了一点皮,他用法术让少年的伤口愈合,才嘱咐道:“下次走不动了记得跟我说一声,法术虽然能够让你的伤口愈合,但时间久了效果会越来越差,对身体并不好。”

李朔月点点头,彬鸢见对方点头起身离开,手却被对方抓住,他诧异的回过头,李朔月却突然双膝跪地,恳求道:“我可以……拜你为师吗?”

“?”哈!

彬鸢有些难为情,气运之子如果拜自己为师,会不会就成不了气运之子了?

见彬鸢皱着眉头不回答,李朔月扯着对方的手无力地垂下。

“做我的徒弟会很苦,要做很多事情,要学习很多东西,你能坚持吗?”

已经准备放弃希望的李朔月不可置信的又抬起头,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最苦最艰难的那段时光他已经熬过去了,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他点点头,“我能做到!”

彬鸢看着少年那双终于有了一点波动的黑眸,暗暗叹息,看来自己以后要给少年多使绊子,促进着孩子早日成为气运之子。

第83章 有人过世

白皑皑的雪山下是一座被晨雾掩盖起来的城池,城池依山而建,伴水而生,弯弯曲曲的小河旁坐落着许多村庄。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进这片宛如仙境般飘渺的小山区时,瞬息间,仿佛眨眼天边就升起了一道道农家炊烟,万物随着那道渺渺而生的烟雾从睡梦中醒来。

“叮当叮当~”赶着老黄牛的牧童踏着清晨的露水出了门,与牧童擦身而过,一行人身上还沾染着夜间的露水。

彬鸢手牵着崎心,身后跟着李朔月,三人踏着清晨地露水进入烟柳城,彼时,烟柳城的居民大部分还在沉睡,只有一些早早起来耕作的农民在田间劳作。

入秋了,稻田却没有变黄,靠着老天吃饭的百姓们愁眉苦展,坐在田坎上望着一片绿油油的稻谷,操碎了心。

彬鸢路过时瞧着那些老百姓看了一眼,抿着嘴不发一言,或许是因为接受了这片大陆,此时此刻的他很容易被别人的情绪所感染。

万物有灵,季节一旦错乱,身为这世上最脆弱的人类,往往是遭殃最惨的。

崎心起的有些早,此刻睡眼朦胧,只知道师傅早早的就把她叫起来赶路,只顾着迷迷糊糊走,走着走着就进入了城镇,也不知道此刻现在在哪。

一阵食物的香味从远处飘来,崎心顿时就饥饿的咽了咽口水,“咕噜咕噜~”也不知是谁的肚子发生了一串饥饿的信号,崎心霎那间还以为是自己的肚子叫了,但声音有点不对,扭头往身后一看,原来是那个倒霉的跟屁虫肚子发出了叫声。

在师傅无法看见的地方,她对着身后的那个倒霉蛋做了一个鬼脸。李朔月无视掉崎心童心未泯的幼稚,依旧面无表情的跟着,他的确是饿了,也因为肚子发出的声音耳朵微微发红。

彬鸢见两个孩子都有些饿,而前面不远处刚好有一家面馆,径直带着两个人去了面馆。

面馆很简陋,几张陈年旧椅,一个老奴坐在炉灶旁,老奴好像是个聋子,规规矩矩的蹲在自己那方寸之地,眼皮上盖着磊磊皱纹,看不见眼珠,彬鸢只能看到他那张皱巴巴的脸被火光映红。

老板是一个富得流油的小伙计,看着很年轻,应该是刚刚才继承家里的产业,下面的动作还不太熟练,碍手碍脚的。

“老板,来两碗面。”

“好嘞,马上到!客官你先在那里坐会儿!”老板一声吆喝,在灶炉旁忙得团团转。

崎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刚刚才换的新裙子,又看了一眼那根本就没有擦干净的凳子,实在是不想坐下。李朔月没那么多讲究,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规规矩矩。

彬鸢自然也不会注意到这些,坐下后见崎心表情怪异的站着,还以为对方不舒服:“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女孩子家家哪敢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顿时脸憋得通红,无措的看着彬鸢:“师傅……这裙子是师傅前不久才买的新的……弄脏了徒儿又没办法洗掉,徒儿不想把师傅送给徒儿的衣服弄脏……”

彬鸢只觉得这小徒弟甚是可爱,“衣服乃是死物,怎可和人相比。”他用手指轻轻一挥,那张污迹斑斑的凳子变得干净如新,简直和这店铺格格不入。

“崎心,钱财名器都是死物,无须把它们看得太重。”彬鸢教育徒儿,这时候两碗香喷喷的面条也上桌了,老板端着面过来,眼神诧异的瞧了一眼崎心身下坐着的凳子,内心一阵惊呼,顿时看几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冒着一串小星星。

敢情这是青天白日碰见神仙了,店小二激动的回到厨房。厨房与顾客吃饭的地方就隔了半堵墙,墙的上半截还是镂空的,可以说,在厨房里忙活的人可以看到外面的顾客,顾客也能看到在里面忙活的老板。

无人注意的地方,那个本来规规矩矩蹲在灶炉边烧火的老奴抬了一下眼皮,看了一眼坐在大厅里背对着他的白衣少年。用老奴的视角来形容的话,那人的身上散发着一层淡淡的金光,那层金光一下子刺的老奴的眼睛疼痛不已。

他原本就是一个瞎子,靠着灵敏的听觉分辨事物,像今天这样能够看见一个人身上散发着光亮,还是第一次。

“恐怕不是个普通的……”老奴喃喃自语,又把一根柴火扔到炉灶里,火柴噼里啪啦的炸响,红红的火光翻腾。

两人吃完了面,彬鸢付了钱后便带着两人去了墨家。

彬鸢还记得回去的路,所以走到门口的时候,老远就看到了那棵苍大的柳树,和离开时一样,柳树上依然挂着晾晒的衣物,结伴而行的妇女依然在河边洗着衣服,光着脚丫子的儿童在河里嬉戏,一切就好像没有变过。

崎心没想到师傅还会回这里,想起自己是偷偷跑出去的,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要怎样面对这一家人,扭捏的跟在师傅身后,胆子顿时就小了些。

察觉到了徒弟的异样,蹲下身来安抚着崎心:“没事的,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他们一定不会怪你的。”

“可是徒儿害怕……”崎心抱着师傅的腰,生怕自己又被抛下,一个人孤单吃苦惯了,当一份温暖悄然降临把他们从深渊里拖出来,他们就会死命的抓住那根绳子,紧紧地不肯放手。

不曾拥有过还好,可一旦拥有过了怎样叫人放手?

“有什么好怕的呢?”彬鸢揉了揉徒儿的头,说道:“咱们崎心这么乖,又这么可爱,静夫人与墨野定然会非常欢迎崎心。”

八岁的小女孩哪懂得那么多,只觉得师傅说的很有道理,懵懵懂懂的地点了点头。彬鸢转身去敲门,等了一会儿,才听到院子里有轻微的脚步声向门边靠近,院门吱呀一声打开,墨野一抬头就看到了梦中无数次出现过的少年。

“公子……”他惯性的喊了一声,赶紧让开道把人请进屋:“公子请进。”

“实在抱歉,多有打扰!”彬鸢朝着墨野拱手作揖,让两孩子先进屋,他则随着最后关门的墨野走在后方。

院落挂起了白布,彬鸢觉得自己好像时间赶的不太巧,是不是有什么人过世了。他刚这样想,就在走廊的过道处看到了站在雨廊下冲着他微微含笑的静薇。

这两姐妹长得很像,姐姐温和可人,妹妹贤淑漂亮。彬鸢正准备向站在雨廊下的女子打声招呼,毕竟是静雨的姐姐,恰巧这时身边一直沉默的墨野语气低沉的开了口。

“夫人的姐姐已经过世了……公子来的不巧,姐姐是昨天走的。”墨野虽然声音低沉,但语气里并没有多少落寞,可能是因为相处的不久,语气中的每一句,都好像是在看待一个陌生人:“走得很安详,昨晚下午吃完了饭,姐姐便说要去休息会儿,还给淘淘讲了故事,我们都以为她只是有些累了,没想到,就在昨晚走了。”

已经死了!

彬鸢再次扭头朝着雨廊下的那个方向看去,那女子依然还在,同样笑着面对着自己,只不过笑容已经变得有些凄凉,变成鬼魂后的女子没想到有人还能看见她,一时间也有些难以相信。

彬鸢僵着脚步站在原地,墨野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发现身边的人没有跟上来,扭头一看,公子站在不远处的地方望着雨廊下,顺着公子目光注视的方向看去,然而除了一片白绸灯笼,什么也没有。

“公子!”墨野喊了一声。

彬鸢回神,站在雨廊下的女子化成一阵风悄然无息的消失了,临走前的那句话依然回荡在他的耳旁。

“我很遗憾,应该早些告诉你的。公子,我这一生害人非浅,下辈子会当畜生吗?”

风一吹,吹的彬鸢在风中微微发冷,他实在想不明白,那样一个柔弱的女子一生中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死后变成鬼魂,还对往生耿耿于怀。

“公子,你怎么了?”墨野又喊了一声,这才将呆愣中的人真正唤回了神。

“阿,没事……”彬鸢赶紧摇头,笑着跟上前去,“我也去前厅拜拜吧。”

墨野带着彬鸢在灵堂前叩拜,墨野是这几年才搬来烟柳村的新户,没什么亲人,像这种红白喜事也没什么人张罗,家里就只有他们两夫妻,外加上一个两岁多懵懵懂懂只知道玩的孩子。

这会儿淘淘跟着同村里的娃娃去河里捉泥鳅了,太阳落山时才会回来,院子里冷清了些,到处挂着白绸,看着也有些恐怖。

崎心虽然在这个家里呆过,但从未见过那个日日要喝药度日的女子,可是这会儿看着师傅沉稳的叩拜,仿佛在祭奠什么重要的亲人,她就有一些无法明白,明明非亲非故,为何要做到如此。

彬鸢只是想超度一下她,人一生欠下的债怎么可能偿还得了。

磕完头,将香插在香炉里,彬鸢低声说了句:“你也无需挂念,放心吧,下辈子不会当畜生的。姑娘红颜薄命,下辈子定会到个好人家,找个如意郎君,过上一段佳话。”

“真的吗?”

女子突然现身在灵堂前,目光炯炯的看着彬鸢,她死后之所以还停留在人间就是因为害怕转世,她这一生做了太多的错事,现在想要悔过也来不及了,只能恳求的看着上香的白衣少年。

“谢谢你的祝福,就像你说的这一切并不重要,红颜薄命,可能就是我的命吧。”静薇喜泣而笑,灵魂变得越来越淡,是心中的结打开了,也是时候该消失了,突然间,她很想弥补自己生前犯下的罪过,“公子,有机会的话,请救救他们吧。”

“什么?”彬鸢不明白对方要表达什么。

“通州,请救救他们……”

女子的话还未说完,灵魂却已化为数片碎片,银光闪闪的消失在了灵台上。

彬鸢与灵魂的对话别人都听不见,一直站在两侧的静雨只看到供台上的蜡烛突然熄灭了,以为是风吹灭,又赶紧拿着火折子去点,却怎么也点不着。

这太邪门了,她吓得手都有些发抖,彬鸢从她手中拿过了火折子,劝说道:“人走了,不用点了。”

静雨闻言,黑色的瞳孔微微闪烁,面无表情的脸颊突然悲泣而哭,她终究是失了诺言,没有照顾好姐姐,让她一个人在路上孤零零的走。

她扑在丈夫怀里大声的哭泣,恨不得把几十年来的委屈通通的发泄出来。

第84章 奴仆的孩子

李朔月站在门堂外,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在他眼里生死离别本就是如此平凡之事,没什么可伤心的。

午后,墨野请了当地的几个樵夫将姐姐的尸体抬到后山树林里埋葬,墓碑是从村口的石匠那里买来的,简单的刻上了几个名字,却没有家族,孤零零的姓氏,让她的坟冢在这片森林里也显得非常孤寂。

淘淘是踩着下午地夕阳回来的,因为他的生肖和姑姑的生肖相克,在坟还没有埋上山之前都不能回家。(习俗)

这会儿回来,手上提着竹篮编织的抓泥鳅笼子,脸上却没多少开心,手里的东西大多数都是同龄的孩子送给他的。他家死了人方圆百里都知晓的清清楚楚,却因为还不熟络,也不好相互串门,只能送些东西相互慰济,以表关心之意。

静雨见儿子提着东西回来,就知道这些怕是邻居送的,这么大一条鱼,她两岁多的儿子怎么可能做得到。

“淘淘,乖,别哭了,猜猜看是谁来了?”静雨擦掉儿子脸上的泪珠,侧过身子,把站在他身后的彬鸢让了出来。

淘淘一下子有些懵,反应过来后连手上的泥巴都还没有擦干净,就直接往白衣少年地怀里扑去,“哥哥!”

“在。”彬鸢被小孩子撞了一个满怀,揉揉小家伙的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淘淘又重了点,哥哥都快抱不动了。”

“小孩子就是长得快。”静雨坐在一旁笑着,她也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能够进书院读书,可自己是奴隶之身而自己的夫主也是奴仆,身份低微的两人,根本没办法送自己的孩子入城进书院,多半是要仰仗彬鸢的。

“我才没有变重!”小家伙矢口否认,赖在彬鸢怀里不肯离开,手上脏兮兮的泥巴蹭了对方一身,在彬鸢肩膀上落下两个泥爪子。

“淘淘!”静雨见儿子如此不懂礼貌,顿时就有些火冒三丈:“你看看你脏死了!赶紧给我下来!”

“我不!”淘淘冲着母亲不满的瞪了一眼,把头扭向一边,使劲的往彬鸢怀里钻,“母亲偏心!”

静雨见自己劝不动,只得向自己地丈夫投去求助的眼神,墨野脸色一黑,冲着孩子严肃的说道:“墨怀!”

淘淘脸色一白,不情不愿的下来,他唯独害怕的就是这个从来不给自己笑脸的父亲。

“回自己房间去!”

墨怀也就是淘淘,大家都喜欢叫他的小名,久而久之,大名叫起来的时候就生疏了许多。

墨怀被母亲带着进的了屋,空旷的前厅就只剩下了彬鸢几人。崎心与李朔月双双站在门口,听着前厅里的谈话,时不时跺跺脚踩一踩圈口的野草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你是说,明年这孩子恐怕没办法进书院?”彬鸢还是第一次了解到这片大陆上贵族与普通人的差距,原来奴仆生的孩子是没办法进书院的。

墨野点点头,把送孩子进书院的钱放在桌子上,以及村官批下来的推荐信,其实推荐信的作用并没有多少,若是再加上一个贵人相助,美言几句就变好了。

但是墨野不认识什么达官显贵,而他的妻子更是一个游士,就不可能了,两人为孩子的将来着急,唯一能够想到帮助他们的人就是彬鸢。

彬鸢摸着下颚琢磨着,当然他并不了解烟柳城的升学制定,这座城池坐落在三个国家的交界线,属于三国之外的无名之地,要说归属,几百年前可能归属于北国吧。所以居住在这里的居民可以说是没有国家的概念,他们依山而伴,其乐融融的生活在这座小城里,偶尔也会和其他的城市相互来往,但也只是货币上的。

“明年开春,我会下山来一趟的。”彬鸢向对方保证的,目光微微含笑。

“可是今年的冬季很晚……”说到季节,墨野顿时就想起了自家田里的稻谷,到了秋季都还没有变黄,本该结满丰盛果实的稻谷却还青翠柳绿,“今年的天气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彬鸢脸色一顿,没有接话,尴尬的笑过之后,只能把这个话题带过:“好了,淘淘的事情你也不必担心,我有一些认识的贵族在比城,挨着烟柳城很近,那儿的书院也很不错,如果你夫妇放心的话,把孩子送去那儿入学也可以的。”

“比城?”墨野眉头一皱,“公子说的难道是浮桑国的比城?”

“哪还有什么浮桑国,早已国破家亡,如今……”

“公子难道不知道吗?!”彬鸢的话被打断,墨野严肃的说:“听闻前朝的太子带着剩余的余党在北部拼死反抗,已经夺下了一大半的要塞,现在恐怕还有不少支持者。”

“什么!”彬鸢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捉住墨野的胳膊,“哪个太子?!名字叫什么?”

墨野不理解的说着:“貌似好像叫彬旭……”

啪嚓!

彬鸢身形一晃,放在桌角的杯子被撞到了地上摔出清脆的响声。

大哥他竟然带着兵,要夺回已经被占领的江山,这是何其的难……这一刻他的心静不下来,乱糟糟的。彬鸢在还没有遇见福笙之前,最亲近最热爱的人也是彬旭。

太阳落山后,彬鸢带着两个徒儿离开了。任凭墨野夫妻怎么挽留都没有用,彬鸢好像一下子性格就变了许多,执着的让人无法理解。

三人连夜上雪山,刚开始走到山脚下还好,随着海拔越来越高,大雪飘的就越来越大,寒风刮得人脸颊生痛。

崎心开始还能跟上师傅地步伐,走到半山腰后整个人累得气喘吁吁,眼见着师傅好像在琢磨什么事情,眼神呆滞的一步步往前走,完全没有顾及到身后的他们两个。

师傅的情绪看起来很不好,她不敢打扰,只能怀抱着自己哆嗦地一步步向前走,直到一个喷嚏打了出来,走在前方的彬鸢才顿悟,查然回过头。

“崎心!”彬鸢看着两个被冻僵的孩子惊呼一声。

“怎怎么了师傅?”崎心冷得说话结结巴巴起来,一直吸着鼻子。

彬鸢赶紧给两个孩子身边设下了屏障,杜绝寒风的侵袭,他抱歉的来到李朔月身旁,伸手一挥,李朔月的衣服变得厚了些:“多谢师傅。”

“都怪为师不好,想事情着了魔……”他歉意的说。

第85章 众神

山峰很高,直到天明几人才来到山顶。

当清晨的第一娄阳光打在山尖上,暴风雪停歇,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出现了一道竖立在平地上的拱门。精刻的石雕镶嵌着碧绿的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仰头一看,微弱的荧光就是从宝石中折射出来的。

象牙白的拱门就是北国宫殿的入口,门下,两个人身蛇尾少年一左一右地等候着。

远远的间窃看到了殿下蹭的站起来,划动着柔软地蛇尾向走在风雪上的彬鸢奔去。时笔目光深幽的望着彬鸢,直到有人走到拱门下,才微微弯曲蛇身,将双手置于额头上行着北国的礼仪。

“恭迎殿下回国。”

彬鸢看了一眼时笔,从记忆中搜寻到关于这个神兽的记忆很模糊,只不过记忆当中的人和现在所认识的人气场发生了许多变化。现在的时笔浑身充斥着一股让人无法查阅的怨气,即使他掩饰的很好,可是那种法术使用过度遭到反噬的怨气,还是一层一层的往外冒。

“适当报一下仇就好,别把自己搭进去了……”彬鸢不忍心再与对方那对红色的瞳孔对视,错过眼,擦身而过的瞬间,只听少年说道:“殿下心胸广阔放得下,我却放不下,我只知有些人该死必须得死!”

北国的神殿修建在雪山之中,穿过拱门再走上一段距离,就能看到一座像水晶雕砌的宏伟殿堂坐落在半山腰上;再往下看去,空旷的石砌广场上,一座座栩栩如生的雕像静静地竖立着,如果不是知道是一具雕像,霎那间看去还以为是活生生的人定格了。

“哇!好精致的雕像!”崎心惊讶的惊呼出声,小跑一段距离来到最近的一个小人雕像面前围观。

她面前的雕像是一个孩子,穿着华丽的白袍,一只手被母亲牵着,而小孩则是看着神殿的方向。

李朔月同样被广场上密密麻麻的雕像给惊讶到了,不单单是因为这些雕像的精致,更多的是这些雕像眼神所看向的方向都是神殿,这些雕像就好像在预示着什么。

彬鸢穿行在无数巨雕像的中间,眼前闪过了灾难发生前的画面。

无数的北国子民在诅咒生效的那一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变成了雕像,唯独陪伴王子生存下来的神兽得以幸存,他们有些眼里充满了落寞,有些选择抱着自己的孩子站在原地化为石膏,没有一个逃跑,都是默默等待着灾难降临。

“我回来了……”彬鸢抚摸着一座雕像,亲昵的细语。

就好像记忆里的小时候,微风拂过耳畔,他在风中所听到的声音一样。

彬鸢回头冲着站在雕像之中的两个徒儿喊了一声:“崎心,朔月,你们两个在广场上等一会儿,为师要去神殿拿个东西。”

“好!”崎心点点头,穿行在一座座雕像之中,开心的不得了。

李朔月则是点点头,朝着神殿下的一座小宫殿看去,如果不是自己的眼神出了问题,那么刚才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从那里面悄悄移过。

彬鸢跟随着间窃与时笔进入了神殿,神殿感受到主人回归,关闭已久地大门轰然打开,震动使得神殿上的积雪哗啦啦地掉落,嗡嗡的震动声吓得森林中的鸟儿都飞了起来。

“殿下,剩下的路就只能靠你自己去了,神殿禁地我们不得入内的。”间窃毕恭毕敬的站在神殿门口,止住了脚步。

时笔也同样停下了前进,神殿是他们不可以进入的,虽然身为神兽之子,在这个国家受到极其的尊重和爱戴,但地位之间的悬殊还是让他们不得已屈服在人类的统治下。

彬鸢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抬着脚步走进了神殿的隧道里。里面的温度好像低了许多,空旷的通道里只有他一个人地脚步声。

啪嗒啪嗒……

石壁上的水珠一滴一滴地砸落,演奏出缓慢的乐章。

彬鸢在微弱的光照下看到石壁上精细的壁画,上面讲述了神怎样创造这片大陆,用自己的血创造了神之继承人,三个继承人管理这片大陆。

北国之神,荒土之神,众生之神。

北国之神管理着万物的季节变化,四季更替,大陆的繁荣兴衰。荒土之神管理着世界最邪恶的存在,他们可以创造魔族,可以把人类变成最邪恶的怪物,靠着人类最邪恶的那一部分怨气存活,栖息在这片大陆上每一个肮脏的角落。众神之神管理着所有的生命,小到花鸟虫鱼,大到人子万物。

后者两位之神在这片大陆被灾难降临之前选择了逃离,只有北国之神留了下来,为了避免血脉从此消失,上一位神之子,不得已才将自己的儿子流落到异世躲过灾难后召唤回来。

从此这片大陆上就只剩下了北国之神。可惜,这片大陆上的众生认为所有的神都逃离了。

隧道的尽头是一座湖泊,抬头一看,上面竟闪烁着璀璨的星空,那些闪闪发光,汇集群星银河的星际路线像一道完美的壁画,紧紧的注视着,会让人忘我的沉醉在那美丽之中。

彬鸢停在湖泊前,往水中的倒影看了一眼,那里面的人和自己有着相同的脸,穿着的却是现代服装。

他惊讶的一直盯着水中看,水中的自己也同他眨了眨眼睛,好像在和他打招呼。

水面突然活动,一道幻影在水中展开,那是他的父亲,这具灵魂的父亲,上一代的神之子,名为繁星。

那人有着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披着星月夜的袍子,蓝色的眼眸睁开后,目光平静的望着从异国回归而来的儿子。

“零星……”最终男子开了口,朝着彬鸢伸出一只手,“过得还好吗?”

彬鸢只觉得很奇怪,有可能是因为保留了太多不同世界的记忆,他望着灵魂的父亲,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一步,将手搭上去,整个人就悬浮在湖面上,而四周的星空突然会记起来,一点点的朝着他们头顶聚集。

“现在能够操控万物吗?”

彬鸢点点头,对于他来说身体里的法力操控起来随心自如,只是用过度了后偶尔会有一些疲惫。

“你现在还小。”繁星笑了笑,拍拍儿子的肩膀,安慰道:“神的寿命很长,你要守护的是这片与天同寿的大陆,而不是人类。万物的性命是众神之神的责任,你也不要想太多。”

“我知道了……”彬鸢点点头,朝着头顶看去,星光汇集的地方逐渐出现了一颗珠子。

那就是雪珀珠吧,拥有着控制万物季节更替的珠子,传说,他是创世神的一颗眼晴。

第86章 渡神血

“禀报!”

“宣!”

灯火冉冉的营帐撩开,军部侍郎万应连抱着名册走了进来,行了军礼才道:“启禀陛下,冬季入军名数全部在这里了。”

“呈上来。”低沉的声音说道,候在一旁的侍卫将名册呈了上去。

万应连恭恭敬敬地退下,刚走到帘口,身后就传来了陛下的询问:“敌方军营情况如何?”

“一切正常。”万应连点点头回答,忍了许久,最终,还是如实回答:“只是军饷……”

“这些你不必说,一切照旧就好。”彬旭将册子合上,目光冷冷的看了一眼军部侍郎,“做好你份内的事,其余都不要过问。”

“属下遵命……”军部侍郎万应连僵着脸色退下,直到走远后才吁了口气,他实在是没办法面对那些被夺取了粮食的老百姓,说好的保家卫国,到头来祸害的却是自己的人。

他仰头看天,璀璨的星空在夜幕上汇集成一条银河,已经入冬了,可是天气依旧炎热,季节就好像错乱了一样。

人走后,彬旭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单手支着脑袋翻着一本本奏折。身在前线,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听闻敌方的军营里突然就冒出一个英勇善战的奇人。

这让他不得不防,他刚刚才坐稳的江山,怎能拱手让人?

手指拂过眼角,灯火烛光幻影,霎那间,他竟看到了三弟盈盈而笑朝他挥手地影像。

彬旭吓得一愣神,再仔细一瞧,空荡荡的营帐内只有烛光闪烁,微风吹得帐帘飘浮,哪有什么含笑的少年,不过是眼花罢了。

他强收起眼里的那抹眷恋,又变回了刚刚那个冷峻不暇的人。

“这下放心了吧。”间窃没办法的看着他家执意要前来的殿下,现在人也见到了,总该去办正事了吧,他催促道:“殿下,咱们该走了。”

“恩……”彬鸢望着那在烛光下批阅奏章的人,怎么也无法想象这人竟狠下心来挖掉了自己的双眼,小时候的一幕幕在眼前闪现,让他不得不面对至亲之人的伤害在心底留下的伤痛。

间窃扭动着蛇尾滑了出去,彬鸢则还是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帐篷里。两年多未见彬旭,这人的鬓角又多了几丝白发。

他忍不住向烛光下的人走近几步,带起一阵微风,埋头批阅奏章的彬旭被烛光晃的眼花,伸手护了一下火光,却没想到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清香。

他愣愣地向四周茫然的张望,这股香味他曾经在三弟的身上闻到过,时过境迁,却没想到,在这种地方竟然还能闻到这股香气,他苦涩一笑,竟没了看下去的心思。

桌上的酒被他拿起来喝,辛辣的味道顿时驱赶了疲惫,没一会儿浑身就烦躁起来。

彬鸢就那样静静的站在桌前,想去拥抱,又不得不止步于眼前,他与他终究只是两个世界的人。

桌子上的奏章乱成一团,喝醉的彬旭摇摇晃晃的靠在椅子上,彬鸢见他如此不爱惜自己,把挂在架子上的披风拿了下来,趁着某个醉鬼思维迷迷糊糊的时候给他盖上去,却没想到刚起身,手腕就被抓住,用力一扯,直接栽到了对方怀里。

“小鸢!”彬旭目光愣愣的看着扑倒在自己怀里的少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果然还是做梦好啊,你终于舍得到我的梦里来了,小鸢……”

彬鸢从未见过如此表情的大哥,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哥……”他小声的喊了一声,对方却猛然将他抱住,力道很大,他却受得住。

“小鸢还舍得叫我哥啊……”

“当然……”彬鸢平静的回答,眼眸中没了当年的怨恨和愤怒,一切都变得漠然。

向自己的至亲之人复仇,这是何其的可笑,主要是他根本下不去手。

“……”彬旭只当这是一个梦,没有把怀里的少年当成真人,他曾经派了许多人去寻找对方的下落,得到的消息都是已经死了,那时候他像疯了一样,一下子杀光了屋里的所有仆人,所有的怨恨都不知道发泄在何处,明明是自己把对方害成这样的。

他紧紧地搂着彬鸢,恨不得把人揉进骨髓里,到嘴边的抱歉硬是没办法说出来,他自始至终都不敢提当年自己的行为。

这双眼睛,他如今的这双眼睛算是偷来的吧。

“哥,拥有半壁江山也很不错了,别再打下去了……”彬鸢不管这人是真醉还是装醉,他仰起头,恳求道:“求你了……”

彬旭猛然清醒,一把推开怀里的少年,眼眸中含着暴露,那是他要夺得天下的欲望,就算是至亲之人也不可以阻拦他。

“怎么?你们都想阻碍朕夺得天下。宁愿看着浮桑国子民成为敌国的俘虏,也不愿他们有一个国家吗?”

“那都是你的借口!”彬鸢爬起来走上前去狠狠的扇了彬旭一巴掌,“怎么夺得天下?什么为百姓考虑?你不过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那就像一个无底洞,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明白?”

彬旭捂着被打疼了的脸颊,目光深幽幽的望着少年,反手从腰间抽出宝剑刺向对方。

彬鸢一个侧身躲过,那剑反手又砍了回来,他脚尖拉开一段距离,一点儿也不想对大哥动用法术,可是这人根本就听不下去他的话,难道要死到临头的时候才知道后悔?

他挥手一样,拿着剑刺过来的彬旭直接被弹回到椅子上动弹不得,长期睡眠不足,那双眼睛红怒暴躁。

彬鸢封住了对方的嘴巴,所以彬旭不能说话只能拿眼睛狠狠的瞪着他。

“哥……”彬鸢来到大哥跟前,手指抚上对方的脸颊,强壮的体魄挺拔的胸肌,小时候他无比崇拜的对象。

“哥,你这样会死的,你知道吗?”彬鸢望着大哥那双愤怒的双眼,直接用手指盖住,低下头,狠狠的吻了上去。

这一吻,直接让愤怒的某人双目在黑暗中瞪圆,终于明白了什么,甚至连反抗都忘记了。

彬鸢用法术屏蔽了大哥的视觉,一点点卸下自己的衣物,靠在彬旭滚烫的胸前,咬破自己的舌尖,让血顺着两人的嘴唇相互融合。

“殿下!”间窃闯了进来,没想到看到的却是殿下竟然把自己的神血渡给凡人,“殿下……”

神血的力量太过于强,凡人食用只会爆体而亡,只有共进鱼水之欢,才能让另一半享受神之血的人受到神的保护。

间窃望着两具缠绕在一起的身体,害怕的扭着蛇尾退了出去。

……

隔日一早,彬旭从宿醉中醒来,太阳穴还隐隐作痛。

他低头一看,总觉得自己昨晚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皱着眉头疑惑,侍卫端着热水进来服侍,他便问:“昨晚可有什么人来过?”

侍卫摇了摇头:“军部侍郎来过后就没有人来了。”

彬旭将两手摊开,一排仆人为他穿衣,一个整理床铺的侍卫突然看见了被褥上的一块血迹,赶紧担忧的上前询问:“陛下可是受伤了?”

彬旭不爽的瞥了一眼那个侍卫:“就这么想朕正受伤!”

侍卫吓得一哆嗦,赶紧磕头认错:“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只是看到被褥上有一块血迹,以为陛下龙体……”

“血迹?”彬旭一脸不相信的向床上看去,果真,在上面看到了一块血迹,他不是那种初经人事的人,所以一眼就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第87章 妒忌

“师傅他怎么了?”

崎心担忧地趴在神殿门口,望着悬浮照神殿大殿里沉睡的师傅。

“等下他需要休息,好了,你们两个就不要在这里了,去外面玩吧。”间窃不耐烦地挥挥手,他最讨厌小屁孩了。

“可是师傅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崎心嘟着嘴巴,不依不饶,伸手抓着间窃的袖子:“你们昨天出去干嘛了?”

“当然是出去调整季节,还能干嘛?”间窃心虚的说道,想起了昨晚殿下与那个人的事情,他可是在帐篷外听了一夜的声音,现在慎得慌。

李朔月目光怀疑的看着间窃,却没有询问,而是径直往神殿门口的地板上一坐,也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崎心学着李朔月往神殿的台阶上一坐,一副我就是不走的模样,气的间窃恨不得甩一条尾巴抽他们两个下去。

“你们在这里等,也是白等呀。”要不是看着这两个小兔崽子是殿下的徒儿,他早就把这两个小兔崽子给扔出北国了,“你两个好歹去吃点东西,别等殿下醒来担忧好不好?”

崎心撇过头不想听那条半人半蛇逼叨叨,把师傅买给她的短笛拿了出来,放在嘴边演奏着一首单调的曲子。

这种旋律是他从未听过的,富有节奏感,又很好听,很容易勾起人的兴趣和情感。

李朔月望着崎心手中的月白色短笛,他可从未收到过师傅的礼物,而师姐得到的礼物往往都很多,每次师傅出去,回来的时候都会给师姐带来许多漂亮的衣服和玩具,而他什么也没有。

他也曾在内心告诉自己,男孩子不应该和女孩子计较,可就是控制不住心里的羡慕。

只要一想到自己这个徒儿的身份都是半道恳求而来的,就再也没有了妒忌的心情,压根就比不上吧。

他自卑的想着,将头埋在膝盖里,目光涣散的望着远方,大雪飘飘的下了起来。

“哇,下雪了!”崎心把短笛收好,撒开丫子奔到广场上去了。

“你怎么不走?”间窃看着这男孩,驱赶的语气非常明显。

“师傅在哪我就在那……”他也同样赌气的回答,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多少勇气,他不敢拿自己和师姐比,因为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随便随便!”间窃烦躁地摇摇头,滑着尾巴进了神殿,他再也不想管这两个小屁孩儿。

时笔睁开眼,将法力收回,彬鸢悬浮在空中的身体也缓缓落在冰床上。间窃这时候刚好进来,“殿下好些了吗?”

时笔点点头,他对这个殿下不讨厌也不喜欢,总是爱管凡人的闲事,“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是什么意思呀?到底是好还是不好?”间窃不爽的撇着嘴,他就非常讨厌时笔这种爱卖关子的习惯,有话就不能一口气说完吗憋人憋的慌。

时笔滑着尾巴离开了,根本没有回答对方的话。

彬鸢是在太阳落山的时候醒来的,失去舌尖血后,他的法力迅速缩退了一半,黑色的头发变成了白色,瞳孔也变成了红色,以前他都是用法术强行让眼睛的颜色变成黑色掩盖着,现在因为法律的流失也没办法做到了。

“殿下你醒了!”见到殿下醒来,间窃激动的满脸欣喜,赶紧把人搀扶起来:“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去泉水里泡泡?”

彬鸢感激的看了一眼间窃,他知道是对方把自己带回来的,“一路上辛苦了。”

听到殿下的感谢,间窃瞬间眼眶就红红的开始抽鼻子,嗷的一嗓子又扑倒在殿下的怀里,“殿下你可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殿下你是不能有事的啊……”耸耸鼻子,间窃赶紧把眼泪憋了回去,再哭下去他都要变成原形了。

“好了,你个小泪包,我不是还没死吗?”

“去去去,呸呸!”间窃赶紧吐了吐口水:“殿下怎么能说这些丧气话?殿下要洪福齐天,与天同寿!”

“你个马屁精。”彬鸢笑着摇了摇头,整了整衣服,朝着殿外走去。

外面大雪纷飞,一扭头就看到了坐在台阶上冻得快成了一座雕塑的李朔月。

“朔月!”彬鸢吓得喊了一声,那在寒风中冷得瑟瑟发抖的人抖了抖,回头望了一眼彬鸢,脸上僵硬和担忧的表情才得以松懈。

“师傅,你醒了。”

“你怎么坐在雪地里?”彬鸢赶紧上前把这孩子拉起来,拍了拍头顶和衣服上的积雪,“大冬天的,我现在的法术很弱,连带着你们也受苦了。冷吗?”

“不冷。”感受着师傅那只温柔的手放在脸颊上抚摸,李朔月此时此刻再也感受不到寒冷了,他只能听到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脸颊蹭的一下升温。

“赶紧回屋去。”彬鸢牵起李朔月的手,穿过一条没有风雪遮挡的走廊,去往他们平时留宿的房子。

房子就在神殿的后方,建在半山腰处,四周都是茂密庞大的松树,枯枝干叶的枝树上挂满了积雪,一两只冬季觅食的松鼠跳跃在树上,偶尔滑落的积雪会飘进风中消失不见。

李朔月望着被师傅捏在手里的手,一瞬间觉得无比幸福,恨不得这条道路再长一点,再长一点,最好没有尽头,那样他就永远可以享受着师傅的宠爱。

然而现实却很残酷,这条道路没一会儿就到了。

两人甚至还没有走到门口,一直坐在屋门口的小女孩看到走来的两人,当即就欢乐的叫了一声:“师傅!”而后那只牵着他的手赫然松开,径直奔向了女孩。

李朔月望着师徒两人拥抱在一起,如一对幸福的父女,而他就像一个多余的人一样站在一旁,心里五味杂陈。

屋子里烤了炭火,暖呼呼的,两个小孩子围着火身上披上一件毛绒绒的衣服,就不会那么冷了。

崎心一边烤着火一边啃着师傅从山下带来的零食,“师傅,山下下雪了吗?”

彬鸢点点头:“快了,一月份的时候可能会下。”他已经修改了这篇大陆的季节,只不过也没有人类期望的那么快,雪珀珠运行总需要一些时间,一月份下雪是有点晚,不让人类觉得时间差太过于明显就好。

相信这一年过后,大多数的老百姓只会认为秋季延长,而并不是没有冬天。

这片大陆上的另外两个神去哪里了他不得而知,只知道神谕卷轴就是奉神创世神的旨意,一直向他传达着命令。

第96章 一见钟情

彬鸢上次就听九尾说,雪山的半山腰处有一座温泉,今个才有空来。

他站在山峦上,朝着喷泉的方向看了一眼,白雪皑皑的森林中,只有那片地方烟雾缭绕,远远的还能听到瀑布哗啦啦的流水声音。

彬鸢好久没有泡温泉了,虽然身上脏了以后轻轻的捏一个法术就能弄干净,但是还是没有洗澡来的舒服。

脚尖一点,朝着瀑布飞去。

彬鸢站在湖边用手触碰了一下湖水的温度,滚烫,但却不会把皮肤烫伤,只是温度有些偏高。

彬鸢看不清楚远处,因为瀑布的四周笼罩着蒙蒙的雾,他褪下衣服,折叠好放在岸边,朝水中游去,一头银色的白发在水中展开,霎那间美得像一个落入凡尘的仙子。

“嗯~”

泉水带来的舒适感让他自由自在,舒畅在水中划了几个圈,应和着空灵的瀑布声,他哼起了一段现代的音乐。

哑巴瞬间呆愣,他从未想过瀑布里还会有其他人。

吓了一跳的哑巴赶紧从水中爬起来,慌慌张张地爬上岸,捡起自己脏兮兮的衣服胡乱往身上套,连滚带爬躲到树丛中。

那少年哼歌的声音还在持续,悠悠的,声音无比的空灵像一道划破天际的乐章。

哑巴不会说话,只能睁着眼睛望着模糊的湖水中,微风一吹,笼罩着湖水的雾渐渐散去,那有着一头银发的少年逐渐露出了模样。

在水色的滋润下,那银色长发的少年有着一双与鲜花般鲜艳的红色双眸,瑞凤眼微微眯着,薄薄的红唇微以为上翘,雪白的肌肤令景色自渐形秽,一瞥一笑,都带着妖魅般的美丽。

哑巴看直了眼,长这么大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子,视线往下移,那女子的胸膛平坦,腰肢纤细,仿佛隐隐握就要折断似的,是个男子。

彬鸢将头发盘起,随手一勾,湖边的树枝自动断裂一节,化为一根木簪。彬鸢将木簪插在发上,舒服的靠在岩石壁上。

他泡了将近一个小时,期间还眯了一会儿。

哑巴望着那美轮美奂的少年换上衣服脚尖一点飞到了空中,才恍然发现自己恐怕碰到了神仙。

此后,一心寻死的哑巴对那个身影念念不忘,每天都会来到温泉边看上几眼,一坐就是大半天,却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在水中嬉戏的少年。

哑巴在喷泉不远处的地方盖了一个小木屋,他发现这片雪山附近的森林特别安全,许多小动物还不害怕人,野果子掉的满地都是,足够他填饱肚子。

时间又这样过了将近半个多月,哑巴这天打算去湖边洗衣服,浑身脱的光溜溜,泡在水中,一边洗着衣服,一边凝视着这些在温泉里还可以依然活动的鱼。

然后他一转身又看到了那个少年,这次少年也看到了他,对方的表情同样很震惊,好像对于自己的到来感到很惊讶。

彬鸢衣服脱到一半,抬头一望,湖边不远处就有一个少年在泡澡,他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气氛一度很尴尬。

他没想过自己会在这雪山半山腰处碰到人类,赶紧把衣服穿回去,朝着在水中一动也不动的少年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哑巴见少年要走,心口一阵慌乱,连衣服都顾不得穿,连忙爬上岸,追了出去。

彬鸢被少年一把扯住,回头一望,好小子,这少年光溜溜的不穿个衣服就算了,还扯着自己不放。

“放手。”

哑巴犹犹豫豫地放了手,见对方又要走,两手并用又扯住,彬鸢一个趔趄,差点向后倒去。

“你扯着我做什么?”

哑巴不情不愿的放手,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彬鸢看。

好漂亮的人。

虽然在听到对方说话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误解了对方的性别,这人是个男子,还是一个美得让人无法形容的男子。

近距离看,更加美丽,一袭白色的锦袍绣着祥云,将身材完美的展露无遗,雪白的长发,在对上那双清澈透亮的红色眼眸,简直要把人给看晕过去。

薄薄的嘴唇,精致的五官,光滑的皮肤,浓密的眉睫,像极了在寒冬中独自盛开的牡丹。

“你这人怎么不说话?”彬鸢一对秀气的眉睫皱着,灵动的瑞凤眼含着疑惑。

哑巴张开嘴巴想要表达,只能干咽着口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只要一开口说话喉咙就特别的疼,宛如有千万只根针扎在里面似的。

“这里不是人类可以呆的地方,如若没事的话,赶紧下山去吧。”彬鸢怪异的看了一眼这个人,少年有着一堆浓密的眉毛,五官长得很普通,是那种扔到人群堆里根本分辨不出来的那种,但就是那双眼睛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

很沧桑,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却有着一双与年龄不符合的沧桑眼睛。

大雪呼呼的下起来,彬鸢感受着风雪的呼唤,神殿里那几个孩子恐怕又调皮了,皱了皱眉头,一阵无奈。

别走!

哑巴再一次抓住对方,心跳到了嗓子眼,他非常害怕这个少年离开,在湖边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哑巴就已经无可自拔的陷入到了少年的美貌之中。

“放手!”彬鸢怎么也无法理解这个少年紧抓着自己意欲何为,又不想伤害到无辜的人,只能强行把自己的衣袖从对方的手中扯下,却无能为力,因为对方抓的太紧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哑巴眨眨眼,张了张嘴还是无法表达。

彬鸢眯着眼睛视线停留在哑巴的脖子上,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触碰着哑巴的脖子,这少年恐怕不能说话。

哑巴享受的眯起眼,少年的手指带着一股微凉,却不是很冷,触碰到他脖子的时候,浑身一颤,前所未有的感觉让他如梦初醒。

“你不会说话?”

哑巴点点头,彬鸢一阵无奈,“既然你不会说话,我也就不问你那么多问题了。可以放开我吗?”

哑巴摇了摇头,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放手这个少年就会飞到空中,任凭自己怎么追赶,恐怕都无能为力。

彬鸢有一种碰到了碰瓷的感觉,他故意摆出凶恶的表情,冲着哑巴威胁道:“我可是山中的妖精!你要是再不放开,我就吃了你!”

哑巴当即就被吓了一跳,可手上依然没有放手,他本来就是来雪山里寻死的,若是能够死在少年的手中,他觉得一点儿也不后悔。

彬鸢一脸的便秘,看着哑巴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第一次有一种挫败的感觉。

“话说,你到底为什么要一直缠着我?”彬鸢没办法的拖着哑巴向山中走去,半山腰通往神殿的路并不远,他走的是捷径,东拐西拐拐,很快就到达了神殿后方的森林里。

雪山四周都隐藏着传送门,只要找到对应的位置,便不用绕那么大一圈子的路。

哑巴跟着少年来到了一座豪华的宫殿旁,他惊讶的看着那些精致的建筑,绕过一座开满了荷花的大池塘,被一个小女孩的惊呼声给下回了神。

“你这混蛋,放开我师傅的衣服!”崎心心心念念着师傅早点回来,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一个脏兮兮的人扯着衣服的袖子,当即就生气了。

哑巴吓了一跳,是被小女孩凶的,他慌了神松开了手,猝不及防被女孩子一推摔倒在地,蹲在地上愣愣地抬着头,望着女孩怒气冲冲的脸。

“谁让你碰我师傅的?!”崎心双手叉着腰,像一个小母夜叉。

不远处的九尾一脸无语的摸着狐狸脸,抱歉的看着仙君:“我可没有教她这些……”他很想说,他才没有教你徒弟这些乱七八糟的性格,这都是自然生长的下场。

彬鸢赶紧冲着徒儿招了招手:“崎心不得无礼,他只是一介凡人,断不可用法术欺负他。”

崎心撇着嘴委屈的看着师傅,冲着师傅露出一个笑脸,回头的时候恶狠狠的瞪着哑巴。

李朔月来晚了,急匆匆赶到的时候,广场上已经闹成了一团。当然他也注意到了那个人类少年,少年同样注意到了他。

李朔月感觉到了一股危险感,他来到师傅身旁,冲着师傅行了礼,乖乖的说道:“捉妖阵法已经熟记,师傅可要考察?”

彬鸢惊讶的瞪大眼睛,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记下了一本捉妖符咒书,那可是有着整整200多页呀!这孩子怕不是逆天了。

虽然心里震惊归震惊,彬鸢还是夸奖道:“朔月已经很厉害了,为师没想到你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背下来。”

李朔月脸上露出羞涩的红,笑弯了眼,在师傅看不见的地方眼眸冷冷的望着那个哑巴,又是一个企图想来分享他师傅关爱的妄想之徒,他是不会放过这些家伙的。

师傅的美应该由他一人独享。

关于这孩子内心的想法,彬鸢其实一点儿也不知道,在他心里一直觉得自己像一个父亲的角色,尽职尽心的照顾着两个孩子,生怕他们没有母亲的陪伴,长大之后心理会扭曲,尽可能的给予鼓励和关爱。

哑巴看着和谐的几人,感觉自己是多余的。

原来那个少年有两个徒弟,哑巴羡慕的看着他们,乖乖的坐在一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九尾注意到这个人类少年,大摇大摆地来到他的旁边,很享受的看着这个少年惊慌失措想要尖叫又发不出声音的模样。

“啧啧啧……原来是一个哑巴!”九尾得瑟的一笑,很喜欢在人类面前卖弄自己的小法术。

第97章 被剥夺的神职

凡人总是需要吃东西的,彬鸢领着哑巴来到神殿不远处的一座偏殿里,伸手指了指不远处刚刚才搭建起来的厨房说道:“那是厨房,里面有新鲜的食物和大米,饿了的话就去那儿弄吃的。若是没有了食物,告诉九尾即可,他会去山下买回来。”

哑巴点点头,跟随着对方踏进屋里,这间房间很大,里面的陈设带着一股神圣的味道,玉器的石床铺着锦被,雕花梁柱上镶嵌着宝石,半圆形的拱窗外一只开满了红花的火焰花伸了进来。

火焰花是北国特有的植物,只会生长在寒冷的冬季里开花,颇有点儿像是凡间的梅花,只在冬季绽放,戴着鲜艳的红色如火似茶。

彬鸢观察了一下确定屋里没有少什么东西,转身对着身后的哑巴说:“这儿就只有我们几个人,既然你不愿意离开,那就留在这里吧。闲来无事的话可以打扫一下广场上的落叶,这儿的天气很冷,衣柜里有一些厚的衣物,你可以换上。”

哑巴再次点点头,目光从未离开过彬鸢身上,从他记事起就不会说话,每每开口,喉咙如同针扎一样疼痛不已。

彬鸢示意对方在自己面前的凳子上坐下,掐指一算,心口顿时隐隐不安。

这孩子的命数有些蹊跷,彬鸢皱着眉头再次一算,天空中滚滚雷声而来,一条银色的闪电划过半边天,雨夹雪飞速下着。

没想到这时,神谕卷轴开启了提示。

【神谕卷轴提醒:请在七天内找到合适的厄运之子培训对象,开始厄运之子培养之路。】

彬鸢眉头紧紧的垫着,这好端端的,他上哪儿去寻找厄运之子?而且被选中为厄运之子的人下场都会很惨,彬鸢根本狠不下心来,这样去对待一个人。

他沉默着,直到耳边的提示声消失,仍然没有回过神来。

神谕卷轴似乎知道彬鸢内心的不愿意和抗拒,安静了一会儿之后,提醒的声音严肃了些,附带着威胁。

【神之子零星,奉劝你做好自己的职责,不然我们很愿意再换一位神明继续培养。】

彬鸢听完后,眼睫下的双眸失去了光泽,内心回答着。

“我知道了。”

【望你好自为之。】

那空灵的声音随即消失,荡荡悠悠飘散在天际,实际上已经离开了这片大陆。每次只有颁布任务的时候神谕卷轴才会从另一个空间,不远千里迢迢来到这个世界向他下达指令。

再怎么说,这也不过是几百年才建立起来的初始大陆,没有完善的生态机构,没有完善的人物文化,一切都显得很乱,若要加速这片大陆的时代进化,只能不断的更换人类的血脉。

哑巴目光眨也不眨的盯着彬鸢瞅个不停,少年肆无忌惮在他面前发着呆,半垂着眼眸美的让人忘掉了呼吸,他静静的看着,这时候被他凝望着的人目光移动,顺势看向自己。

彬鸢眼眸中含着挣扎,如果说要挑选厄运之子,那么他面前的这个少年再合适不过了。

天生就是一个哑巴,从他掐算的命运当中可以得知,这少年将来的路恐怕坎坷不平,最后也会落得一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彬鸢攥紧双拳,深深的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与少年对视的目光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哑巴一愣,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少年要带着愤怒的双眼看着自己。

“如果你连打扫卫生这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我会将你赶下山!”丢下这样一句半狠的话,彬鸢起身挥挥袖子离开了。

哑巴患得患失的看着对方离开,虽然少年双眼含怒望着自己但却没有恶意,他能够感觉的出来。

第二天,彬鸢开始教授两个徒儿算命之术,也叫做预测之术,通过水面或者镜子,外加人手掌上的指纹以及长相,来推算出这人的一些事物。

彬鸢将两碗水分别放在两个徒儿的面前,“万物有之,水之生命,这世界的所有都逃不过要流进大海,他们蒸发又飞向空中,变成雨滴飘洒在大地,如此反复周而复始,如同一本卷轴记录着大陆的兴衰时势的变迁。”

“将灵气注入在水中,预算你要推算之人的事物。”

崎心对这门法术非常感兴趣,预算之术的书籍已经熟知,听师傅这么说,已经迫不及待的将两股力量注入到水中。

只见碗中的水平面翻起了泡泡,很快水就沸腾起来,噼里啪啦的像炸开了锅,崎心使劲的往沸腾的水中看去,什么也没见着,只见师傅没办法地摇了摇头,说道:

“灵气注入多了。”彬鸢将她碗中的水倒掉,两根手指并齐,碗底注入一股清泉,没一会儿水就满了:“推算之术不需要耗费太多的灵气,一点点就好,如一根头发丝般细,这样是最好的。”

“徒儿受教了……”崎心撇着嘴难过的点头,开始全神贯注的将灵气变得细长而又小。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法术随手一挥散发出的灵气大多都是散开的,要强行把灵气压制成一条细细如头发般细小的线,要耗费很多精力。

李朔月仔细听着师傅讲解了很久,才并起两根手指放在眉心,随后并拢向下一挥,从眉心中抽出一股头发丝般细小的银线,银线在空中飘洒盘旋,在碗中央落下,沉入水中,与水化为一体。

最后,水的颜色,突然变成了一面镜子,李朔月一心只想着师傅,满脑子都是有关于师傅的事情。

他炯炯有神地盯着水面看,在波纹荡漾的水面中看到了模糊的影子,不是很清晰,内心就越发的执着于师傅,想看看师傅的前世到底是什么。

接着,他看到了许多奇形怪状的盒子急速的奔跑,一位很普通的少年带着灿烂的笑容,在一间有着上下铺的卧室里打闹成一团,笑声甚至从水中荡漾了出来。

李朔月看不懂那个世界的着装以及那个世界的事情,带着一脸疑惑抬头望向师傅:“师傅的前世是什么?”

彬鸢来到李朔月面前,低头看了一眼碗中的倒影,原来这孩子是在推算他的前世。

李朔月看着师傅眉眼弯弯,就知道师傅心情恐怕很好,便也跟着笑了起来。李朔月长着一张狐媚子的脸,天生带着勾人心魄的魅力,这一笑,彬鸢看得发了呆,只怕这孩子长大以后,不知要伤多少女孩子的心。

“这是异世,另一个世界。”彬鸢笑着解释,既然这两个孩子作为他的徒儿,他便不再隐瞒关于这片大陆上的知识:“宇宙中存在着大大小小的世界,有些时空存在很久历史悠久,有些时空才诞生几百年,历史浅短。如今我们生存的这片大陆便是刚刚出生的一头小牛,还不够强壮,不够强大,只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还不足以到发光的地步。”

崎心听得心口荡漾,忍不住发问:“那怎样才能去往其他世界?”

“开启两个世界的门是需要耗费大量的能量和法术,如今就算是这片大陆的管理者也无法开启时空之门。”彬鸢摇了摇头,他虽然身为这片大陆掌管者,却没有通往异世的能力。

“为什么呢?”李朔月突然发了问:“神管理这片大陆,为什么不能开启时空之门?”神殿里关于时间的书籍他全部都有看过,那些讲述另一个空间,另一些星球的书他都有参考过,如今的思维开拓的已经和凡人不一样了。

彬鸢翻找传承记忆,并不是他没有穿越时空的能力,而是创造这个世界的创始神,没有赋予管理者这个能力,剥夺了他们可以跨越时间的神器,从而将他们困在了这片大陆上。

“创世神并没有赋予管理者这份神职,这也就是为什么身为神的管理者没办法开启时空之门。”彬鸢一一解释着。

两个孩子都是一脸懵懂,当然现在的他们还并不知道自己的师傅就是这片大陆的管理者,许多年后等他们知道的时候,而那个养育他们长大的人,已经化为一片银光消失在了大陆上。

第98章 出山历练(1)

上午的课结束,彬鸢放两个孩子去实践了。

他回到神殿,神殿两侧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籍和法典。这些书籍当中记载了北国的开创以及传承,大陆的兴衰变迁,法术、医术、预测之术、剑术以及一些黑暗术。

彬鸢整理书籍的时候没想到在暗格中竟然找到了一本黑暗法典,厚厚的一本书被铁链捆绑着,拿在手上还散发着一股黑气。

封页上写着“福禄”二字,若不是这本书散发着一股令人发寒的黑气,光凭这两个褒义词的字就足以让人误解他。

彬鸢捧着书皱着眉头,细心翻找着传承记忆,果然找到了关于这本书的记载。

福禄,一本封印着所有欲望的书籍。贪念、邪念、杀念、欲念,只要含有这其中一种念想,都会成为这本书的饲料。

相传这本书诞生于混沌初开的黑恶势力,那时候的南浵大陆众神云集,每位神都是被创世神挑选出来的天之骄子,不甘于相互臣服,特别是代表邪恶的邪恶之神。

他为了独享人类的掌控权,与其他的神明大大出手,众神明反应过来参了他一本,创世神一怒之下,将邪恶之神剥夺了神职,变成一本书永久的封印在北国。

敢情他现在拿在手上的还是邪恶之神神化身的本体。

“哐当!”一声响。

正沉思在传承记忆当中的彬鸢回了神,朝着声音的发源地看去,换了厚厚衣服的哑巴不小心把博古架上的一个瓷杯摔碎了,正慌慌张张地跪在地上,想要把碎片捡回来,却因为太过于慌张惊恐将手上划了几道大大的口子,红艳艳的血滴砸在玉石地板上。

“你在做什么?”

哑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死死的将头扣在手上,以前在面馆打工的时候,不小心摔破了一个碗,两天都吃不到一口饱饭,还要被老板给毒打一顿。

他深深的害怕少年把他丢下山,他喜欢呆在少年身边,就算是当一个下人也万分的感激。

“难道你没看见你的手在流血吗?”彬鸢很想骂一句这个少年白痴,但最终还是把所有的脏话都压了下去,见着孩子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手指一挥,破裂的花瓶恢复成原样,他那双被玻璃渣扎破的手也完好如初。

哑巴不可置信的看着双手,再看一看脸色不悦的彬鸢,万分感激的再次叩头感谢,“既然你连打扫这点小事都搞不好,我留着你也没用,你下山去吧。”

哑巴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眼里的微光瞬间破灭,张着嘴巴强忍着喉咙的刺痛啊啊的说着,始终没表达出一句话。

他双脚并用爬上去,抱住彬鸢的腿,死死不肯撒手,苦苦哀求。

“放开!”

哑巴还是不肯撒手,他从小无父无母,在乞丐堆里长大,没人会可怜他,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好心的老伯伯,却死在了怪物的嘴里。

他没有能力为老伯报仇,卑微着喜欢一个人,却连旁观的机会也没有。

彬鸢实在是想不出要怎样去刁难这个少年,培养气运之子还好,可是让他培养厄运之子,他确实没有经验的。

捂着额头一脸难受,要不是这片大陆上只剩下他最后一位神,他真怀疑神谕卷轴是故意在刁难他。

“把你的脏手拿开!”

哑巴一愣,看着少年白皙的袍子被自己弄得脏兮兮的,一瞬间回神,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不敢有半分逾越。

他赶紧把手在身上仔细的擦着,但血迹怎么也擦不干净,除了会哭,他好像什么也不会了。

厄运之子必须要足够的坏,足够的心狠手辣,足够的丧心病狂。彬鸢怎么也没办法将人培养成这样,最后目光定格在了书架上那本散发着黑气的书籍上。

随即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知该怎么办的少年,顿时他好像有了一个计划,如果让这个少年修炼这本书,增加他内心的欲望,是不是就可以让他顺理成章的成为厄运之子……

彬鸢说干就干,书籍顺势飞到他的手中,“你起来。”哑巴得到命令,一边抽着鼻子一边从地上爬起来,目光盯着脚尖,不敢去问对方。

彬鸢打量着相貌普通的哑巴,他也不知道这人的姓名,觉得应该取一个名字方便称呼。

“我给你取个名字如何?”

哑巴愣愣地抬头,都做好了被少年斥责,却因为少年的话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山海共长生,漂泊无痕处,海泊如何?”

哑巴点点头,默默的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很喜欢,情不自禁嘴角就露出了笑容。彬鸢将福禄书递给他,顺势解开了上面的封印,黑气一霎那间被内心有着强大欲望的少年吸进眉心。

海泊眨眨眼,感觉自己身体里好像多了什么东西,却没有太过在意,还沉浸在少年为自己取名字的喜悦中无可自拔。

书籍散发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像活了过来一样。

与此同时,大陆上两国的交战还在持续。

达知达国与浮桑国整整持续了半年的战争仍然没有结束,百姓们流离失所,到处都是士兵强取豪夺,把老百姓们用来度命的粮食拿去充军粮,闹的人心惶惶饥荒不断。

时间一晃,五年过去,大陆上终于不再发生战争,国与国之间安定稳定起来,看似祥和的外表之下,不知又酝酿着怎样的波涛汹涌。

眨眼间就到了徒儿该下山历练的时候,彬鸢早早的闭关醒来,已经长成妙龄女子的崎心身高偏长,容貌出众,像一朵冰山雪莲,笑的时候融化众生。

见到师傅闭关出来,崎心笑着迎上前,“师傅,师弟要去历练了,师傅我能去吗?”

“你三师弟呢?”彬鸢尽量想把那个厄运之子看管在眼皮子底下,免得这孩子修炼到走火入魔自己都还不知道。

崎心不满的嘟着嘴,他最讨厌的就是那个三师弟,平时老实巴交的,修炼的时候总爱躲着自己,问他个问题半天答不上来,师傅花费了那么大的精力修好他的喉咙,能说话了还是一个哑巴。

“三师弟去森林里修炼了,师傅你就别管他了,我也想出去历练。”她已经在这片雪山上待上了五年,每一次在山中采药都是在北国的区域,站在山崖上望着远方的人类城池,羡慕的不行。

“既然要跟着去,就去吧。”

“真的吗?谢谢师傅!”崎心激动的原地蹦哒起来,“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二师弟!”

彬鸢看着徒儿一蹦一哒的跑开,没办法的摇摇头。虽然崎心年龄最小,但却是两个徒儿的大师姐,医术了得,她的名气在烟柳城可谓是家喻户晓,总有人闻声而来巡诊,爬山大半个雪山。

来到徒儿的房间,彬鸢还没走进屋就听见崎心在屋子里叽叽喳喳的说着:“师傅已经同意了,你必须带我下山!”

李朔月其实一点也不想陪她下山,他们此次下山要在凡间生活两年,去了解他们所掌控的自然规律。

“咱们的任务又不一样,你跟着我做什么?”李朔月不满的说,快速的将行李打包好扔进空间戒指。

崎心叉着腰不泄气的说:“我去哪儿都可以问诊,顺路不行吗?”

彬鸢踏进屋,就见着两个徒儿针锋相对的摆着臭脸。

“好了,别吵了。”彬鸢把银两摊开在桌子上,“既然要下山可不要忘记了凡人的货币。朔月,此次下山,你的任务是造福于百姓,获得人类的供奉,供奉你的人类越多你的法力就将越来越强,可记住了?”

李朔月点点头,“多谢师傅提醒,徒儿已谨记。”他此次去凡间的任务就是要收纳自己的信徒,他们虽然身为半神,却没有强大的法术,若想要获得更强大的法力,必须要从人类的身上获得信仰之力。

而这种能量的来源于人类的供奉,就像人类信奉神明,而他就是要去凡间宣扬自己的存在,收纳自己的信徒。

崎心不爽快的撇着嘴,向着师傅撒娇:“师傅有什么要吩咐徒儿的吗?”

彬鸢把一包百草集摊开,百草的香味顿时散发出来,“你的任务是救治三万名凡人,将普通的医术教授给凡人,可以的话,最好是建立自己的宗派。”

崎心惊讶地张大嘴巴,师傅竟然让她自己建立门派,这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完成得了的。

李朔月目光深幽的望了一眼师姐,内心有些妒忌,他想要创办自己的宗派,但师傅没有同意,只是让他广收信徒。

第99章 出门历练(2)

出发之时,雪又下了起来,含着冷飕飕的风呼呼的飘着。

彬鸢该打点的都打点好了,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年龄偏小的崎心,这孩子不过才十四岁,娉娉袅袅大好的豆冠年华,本应该在家里享受着宠爱,而不是在大陆上漂泊。

“崎心,外面人心险恶,断不可与貌取人。”彬鸢忧心忡忡的说:“特别是一些臭男人,一定得提防着,懂吗?”

崎心点头如捣蒜,师傅总是婆婆妈妈的,从上午嘱咐到下午,收纳戒指里的空间都被师傅强塞进来的银两填满了,还有一些防身的暗器和兵器,要不是自己挑选了些,师傅恐怕打算把整个神殿给搬进来。

“知道了师傅,你老人家就放心吧!”

彬鸢眼泪汪汪的望着徒儿,摸摸脸颊:“为师老了吗?”

“不老不老不老!”崎心赶紧否认。

李朔月静静地站在一旁,内心期待着师傅也能看自己一眼。

“那好吧,你们两个一路要小心。朔月,一定要保护好你师姐,知道吗?”

“徒儿谨记!”李朔月拱手领命,眼眸翻腾,召唤出剑,双脚踏上去,乘风而起,迎着风雪飘向空中。

崎心紧随而后,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向着远方消失。大雪茫茫的,隔了一段距离,便再也看不见了。彬鸢依旧站在风雪中观望着,望着那两点逐渐消失,最后到再也无法可查,才收回了眼眸。

薄薄的一层雪盖在他白色的发丝上,海泊心疼的望着师傅的背影,将一把竹伞撑开,抵挡着风雪。

彬鸢只察觉身上盖着一片阴影,侧身一看,海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身侧,手上拿着一把伞。

“师傅……”海泊知道师傅非常的喜爱大师姐,不放心大师姐出门历练,但又不得不放孩子离开。

“师傅,咱们回去吧。”海泊垂着眼眸,不忍心的说道。

他也只有在师傅的面前才会说话,崎心与李朔月找他的时候,他总是惜字如金,回答最多不会超过三个字。

彬鸢点点头,可以看见三徒儿的身上笼罩着一股浓浓的黑气,也不知是哪一股执念,浓烈到已经让人无法忽略的地步了。

两人走在回神殿的台阶上,大雪从发丝间飘散而过,呼呼的吹着。

“海泊,你如今多大了?”彬鸢只记得这孩子拜入自己门下时,年仅十六左右。

如今五年过去,他每日都忙着打坐,倒是忽略了这孩子是几个徒儿当中年龄最大的。

“徒儿已经二十一了。”海泊低头回答,稳稳地撑着伞,不让一丝风雪飘在师傅脸上。

“二十一了……”彬鸢侧目打量着三徒儿的容貌,五官虽不出众,但长的也是一表人才,骨骼逐渐成熟,也是时候吃固颜丹了:“明日到我书房来吧。”

“好的。”海泊知道师傅找自己是为了什么,内心有点雀跃,他一直害怕自己老去,变得丑陋,便再也没办法照顾师傅。

将师傅送到神殿门口,海泊不得不止步,目光贪恋望着师傅的背影进入神殿最后消失不见。

神殿总共分四个区域,每个区域相对应着大陆上不同的季节,彬鸢来到冬阵前,悬浮在空中的符咒逐渐停止转动,他摊开手掌,一颗银白色的珠子飘向空中。

今年的冬天逐渐离去,来年的冬天他才需要再次启动雪魄珠。

海泊回到师傅的卧房,将师傅的衣服通通整理好,其实也没什么要整理的,师傅的衣服本来就放的整整齐齐,而他却私心的将师傅的衣服重新翻出来再折叠再放进去。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檀木香,闻着让人很舒心也很眷恋。

半圆形的镂空雕花窗外面吹着细细的寒风,他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那些细碎的雪花像极了点缀。

整理完了衣服又来到床边叠被子,海泊捧着师傅的枕头埋在脸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全是师傅的体香,脸色红了些,赶紧将枕头放下。

隔间案台上放着一把古琴,海泊时长听见师傅坐在这里弹唱曲目,来到琴边,用细软的丝帕轻轻的擦拭着琴弦边沿,模仿着师傅按住琴弦勾勾弹手,仿佛隔着虚空握住了师傅的手一样。

幔纱低垂,在微风的吹拂下散发着朦朦胧胧的飘逸感,海泊坐在师傅的软垫上,幻想着师傅骑在自己身上娇羞的模样。

随后将手一点点伸向自己的欲/望,一股腥味逐渐掩盖了檀木香,重重地喘气声带着压抑和舒服,淫秽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不知持续了多久。

晚上,彬鸢踩着夜幕回到房间,总感觉空气中有股怪怪的味道,窗户大大的开着,夜风正肆无忌惮的往里钻。

一扬手,窗户自动关上窗帘合拢,夜色也被掩盖住了。

彬鸢其实也可以说是不用睡觉,现在他的身体是神,不再是凡人之躯,睡不睡并没有什么区别。也可能是当人类当的太久,彬鸢逐渐养成了睡觉的习惯,每到了夜晚,总是要躺在床上才可以放松安然入睡。

彬鸢褪下外衣,正准备入睡,没想到这时房门却响了起来。

“咚咚。”

“谁?”彬鸢还以为是时笔与间窃执行任务回来了,顿时有些窃喜,可听到门外的声音时便又寒了心:“是徒儿。”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彬鸢并没有打算让对方进来,他是懒得开门,人都钻进被子里了,懒得出去。

“我给师傅打了洗脚水。”

听上去门口的声音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彬鸢想了想也颇为有些心动,平时都是轻轻捏一个法术就干净了,但作为人类来说,洗个脚可能睡的还舒服一点,便同意了。

“进来吧。”

得了允许,海泊高兴的端着洗脚水走了进来,转身将门关上。

“这几日修炼的可还好?”彬鸢低头看着跪在脚边的徒儿,见对方竟然亲自为自己洗,当即就阻止道:“不用了,为师可以自己来。”

海泊怎么可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不容拒绝的捉住师傅的脚,表情却很好的圆了过去:“师傅都累了一天了,还是让徒儿来吧。”不由分说,并将双脚按在水里,手指轻轻的在脚踝处摩擦。

彬鸢觉得有些痒,想要把脚抽出来却被对方紧紧的按着:“别……为师是怕痒……”颇为不好意思的别过脸说,脸颊微微红了些,觉得在徒儿面前丢脸丢大了。

原来师傅怕痒,海泊掩盖在刘海下的双眼微微一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师傅越是怕痒,他越是不经意间用手指碰到师傅的脚掌心。

彬鸢强忍着不适应感,等待着徒儿赶快洗完脚,他也好入睡。

鼻尖突然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朝着香炉看去,诧异的说道:“这是什么香?”味道可真奇怪,怎么感觉视线越来越模糊了。

彬鸢只觉得双眼有些迷离,就连徒儿的样子都看不清了,最后因为体力不支倒在了床上。

海泊拿出抹布精心的将师傅的脚擦干净,看着那双圆润的脚趾,一股奇怪的念头在心底荡漾,他伸出舌头含着一根脚趾,顺着皮肤一点点向上移,在小腿处落下一个吻。

把人安置好后,来到香炉旁掐灭了梦香。这种香可以让人昏迷过去,在梦中梦见自己最爱的人,醒来后只会有一些浅短的记忆,并不会记得现实中发生的事情。

当然这种香对神也是有效的,海泊是打扫的时候,无意间在书房的角落里发现的。

第100章 出门历练(3)

“福笙……”

再次见到这个人,彬鸢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强行被封锁起来的记忆逐渐展开,两人之间的缠绵,一起相守的往事,如电影般在脑海里一幕幕展开。

福笙站在一棵开满梨花的树下,正是花飘落的季节,带着香味的梨花纷纷洒洒落下。彬鸢心口害怕的紧,生怕那个站在树下的人就这样悄然消失,慌慌张张地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福笙!”

微笑着的福笙同样抬起手抱住了彬鸢,一个用力将人抵在树上,迟钝的彬鸢还没反应过来,双唇已经被狠狠的含住,腰上的双手用力一捏,疼得他张开了嘴,一条灵活的舌头霸占了他的口腔。

他甚至还来不及反应,衣服已经成了碎片,彬鸢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深爱着福笙,这份感情又因为力量的原因总是时有时无。

“鸢……”

彬鸢疑惑的侧目,只能看到福笙整张脸埋在自己的脖子上啃着,他不解的说:“你以前总是喜欢叫我小鸢的……”为什么现在改口了?

福笙诡异的笑了笑,一把将人压在身下,狠狠的索取着。

海泊无法相信师傅的内心住着其他的人,他像一头愤怒的困兽,感觉自己的珍宝被人窥探了,紧紧的压着身下的人,温柔一点点退去,剩下的只有残忍和无休止的索要。

疼痛逼得昏睡中的人流出了眼泪,吱吱呜呜的喊着,海泊一把握住了这张嘴,他不想听,因为听了之后他就会心软。

泪水一颗颗滑落,擦过他的手掌,海泊低下头,将泪水舔干,亲吻在师傅湿润的眼角。

早晨,画风鸟在窗头吱吱的叫着,彬鸢从睡梦中醒来,觉得有些恍惚,他第一次在梦中梦到了福笙,这种感觉很难受,因为醒来之后发现那只是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可是为什么感觉却那么真实?

彬鸢正准备翻身下床,一抬腿,下身的刺痛连接到脊椎骨疼得他吸了口冷气,他揪开被褥一看,底裤穿的好好的,身上也没有什么痕迹,可是这股酸痛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这种梦境做多了,便达到了身临其境的效果?

彬鸢红着脸强忍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穿好衣服,将房门打开,我万一就白雪茫茫,门口亭亭玉立的雪绒花开的娇艳。

“师傅早!”

少年爽朗的声音让彬鸢投射到花上的目光回了神,海泊端着一碗人参汤,正好与站在门口的彬鸢四目相对。

“你端着什么?”彬鸢好奇的看了看,他并没有吩咐徒弟为自己准备早餐。

“这是徒儿为师傅熬的参汤,师傅快趁热喝了吧。”海泊露出一个傻傻的笑容,像极了关怀师傅的乖徒弟,只要忽略掉他眼眸中的那一股贪念,那就完美了。

“谢谢。”彬鸢端起参汤喝了一口,没想到三徒弟的厨艺这么好,顿时有些欣慰:“你的厨艺都是跟谁学的?”

海泊不好意思的看着彬鸢,抱着端盘:“徒儿小时候四处乞讨,是一位瞎子老伯收养了徒儿,这些都是瞎子老伯教我的。”

彬鸢心口一阵微凉,他从未过问三徒儿的身世,只以为这孩子父母双全,却没想到也是一个苦命之人。

“你那老伯把你教得很好,可曾想过回去看望一下老人家?”彬鸢将汤一口喝完,把碗还给海泊,却瞧见徒儿的脸色有点不太对劲,只见对方支支吾吾的说:“老伯已经走了……”

“抱歉……”彬鸢并不是有意想要触碰这孩子心底的悲伤,又不知道怎样安慰人,只能拿着哄崎心那一套来哄面前这个大孩子。

“没关系的,一切会好起来的。”他将徒儿拢在怀里拥抱了一下,准备松开的时候却觉得徒儿身上的香味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闻过。

一时想不起来,并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师傅不必介怀。”海泊对那个老人并没有多少感情,他故意这么说,不过是想博得师傅的同情,来达到心里的目的。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取代大师姐在师傅心底的地位,日日陪伴,让师傅习惯自己的存在,直到再也离不开自己。

他的野心很大,并不是法术金钱地位这些俗物能够满足的,他想要的一直以来都是眼前这个白发飘飘的美少年。

从两人在温泉的第一次见面,海泊便像一只扑火的飞蛾,明知道前方是悬崖是火海,还要奋不顾身的跃过去。

彬鸢伸了一个懒腰,舒展了一下胳膊,拍拍徒儿的肩膀,宣布道:“你也去准备一下,明日跟着为师下山。”

师傅要下山!

海泊心口一惊,师傅的决定可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面上依旧平静,乖乖点头,把眼里的翻滚统统掩饰的很好:“徒儿知道了,这就下去准备。”

“去吧。”望着徒弟匆匆走过廊下,彬鸢回到房间也开始整理自己需要的东西。

钱财他有很多,这些东西都是这五年来,烟柳城的百姓问诊送来的看诊费,如此积累下来,成了一笔难以挥霍的财富。毕竟这些看诊的百姓当中也有一些富贵之士。

彬鸢并不是突然来了闲心想要下山,而是神谕卷轴正叽叽喳喳在他耳边说道。

【神谕卷轴提醒:请寻找另外三位神明的后者,时间限制为一年,如有怠慢,剥夺神力一半!】

这么严重!

被剥夺了一半的神力那他还不成了一个普通的凡人,彬鸢瞬间没有了敷衍了事的心情,大陆这么大,寻找另外三位神明继承者可不是一件小事,他得好好的打点一番。

“可是你总该给我一个提示吧?这么大一片大陆,难不成你就让我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找?这人海茫茫的,我怎知道他们是神的后人?”

神谕卷轴沉默了半响,觉得彬鸢的话好像有一些道理,便说道:

【拿着这个,福禄珠是邪恶之神的宝珠,当它亮起之时,你所寻找的人便是邪恶之神的继承者。以此,共鸣珠与浮生珠亮起之时,也是同样的道理。】

彬鸢低头望着自己右手上出现的这一串珠子,黑色的是邪恶之神的宝珠,红色的是荒土之神的宝珠,绿色的是众生之神的宝珠。这三位神明当年逃之夭夭,也不知道他们的继承人到底存不存在。

彬鸢叹了口气,盯着手上的珠子看了一会儿,将衣服通通扔进收纳戒指里,该收拾的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便来到书房,把要用到的东西通通搬了进去。

整整拆了一座书架,若不是他的收纳戒指空间很大,当真装不下这么多闲杂的东西。

第二日一早,海泊简单的收拾了一个小行囊,他没有收纳戒指,只能将包裹挎在肩上,手上提着一把剑,匆匆的来到师傅房门口,发现里面没人,又来到书房,却被书房里堆积的一大堆书籍给吓了一跳。

白发少年就坐在书堆上,随手拿起一本,觉得不太对,又放下,继续在里面翻找。

“师傅?”

“啊?”彬鸢将头抬起来,正好看到了徒弟:“都弄好了吗?”

海泊点点头,若不是知道师傅总是迷迷糊糊的,看师傅这个架势是要搬家的节奏。

彬鸢不好意思的从书堆上下来:“为师也收拾的差不多了,走吧。”他拍拍身上的灰尘,将信留在桌子上,以免时笔与间窃回来的时候找不到他。

两人御剑下山,眼前的风景飞快闪过,脚下便是萧条了许多的烟柳城,接着又是越过几座蒙蒙的绿色大山,广阔的田野出现在了视野当中。

海泊从未离开过这个地方,他从小就是烟柳城的本地人,对外面的世界根本不了解,此刻看到那些大大小小的城池,规划有续的梯田,顿时觉得外面的天地才适合闯荡。

海泊御剑跟在师傅身后,目光眷恋的停留在师傅身上,若是紧随着这人,世间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他这样想着嘴角勾起一股笑容。

第101章 哭哭啼啼的小包子

“老爷,小公子又跑出去玩了……”老管家冲着主人鞠了一个躬,唯唯诺诺的说道。

被称作老爷的男子三十多岁,身材健壮,体魄魁梧,终究敌不过岁月的流失,眼角逐渐挂上了皱纹,发鬓间也染上了白丝。

“带些家丁看着,别让他闯出了事。”

“好的。”老管家点点头,走路时不利索地双腿微微打颤。

叶九合上账目本,揉了揉太阳穴,再翻出其他的账目。这些都是风花雪月的产业,这么几年的打理,如今的东西已经没有以前卖得那么好了。

翻来翻去还是那么几件花样,没有上新,很多东西被同行抄了去,也就不再那么稀奇了。

街上,一个七八岁的小男童手上拿着一串糖葫芦,腰上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包,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看什么都稀奇,一路走来买了一堆零嘴,吃不完就丢给路边的乞丐。

小孩子好像并不懂什么叫做钱不可外漏,因为他的几分施舍,几个早就注意到他的乞丐暗暗动了打家劫舍的念头。

叶紊肆无忌惮的走在大街上,突然看见一个蹴鞠从街的着一头滚到另一头的巷子里,那蹴鞠看起来很漂亮,比他爹爹买来的还要漂亮,叶紊颇为心动的跟着那颗蹴鞠跑进了巷口。

没一会儿巷子里就传来小孩子的哭声,叶紊很幸运的被几个乞丐打了劫,身上的钱都被抢走了。

他哭哭啼啼的向着巷子外走,路过的行人都绕开他这个脏兮兮的小孩,没人愿意帮他。

叶紊挂着眼泪鼻涕,边哭边往回家的方向走,却迷了路,哭的更加厉害了。

天色逐渐晚,老管家带着家丁在芙蓉街追了一趟,连小公子的影子都没瞧见。芙蓉镇本来就没有多大,但是四通发达的小巷子却非常复杂,正街住的都是一些有钱的商户,阴暗的角落里便是贫民窟,如若小公子跑到了那里面,那可就糟了。

老管家留下一些人马在街上寻找,赶紧回家禀告主人。

“哪来的小兔崽子敢偷老娘的包子!”一声怒吼,身材膘肥的包子铺女老板拿起竹条就抽在小孩子的身上。

叶紊包子到手还没来得及咬上一口,就被一条子抽得浑身一震,接着是麻随后是痛,跌跌撞撞趔趄倒地,吓得一脸懵逼。

随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住嘴!”女老板狠手叉着腰,一脚踩在滚在地上的包子上:“老娘还没有让你赔钱呢,竟然敢在店门口哭丧,来人,把这小兔崽子压到窑子里卖了!”

店铺里走出两个小二,作势要把小孩给抓起来,叶紊吓得眼泪鼻涕一抽一抽。

一只手横在小孩面前,来者作势行礼,从荷包里掏出银钱,递给小二:“这孩子的包子钱我就付了,老板娘也别为难他了,小孩子不懂事,多有得罪。”

王翠花被少年的笑容晃得眼神一花,若不是少年的脖子上有喉结,她当真把面前这白衣飘飘的人当成了一个女娃子。这长的太造孽了,普普通通的芙蓉镇可没有这号人物,知道是自己惹不起的,便哼了一声,让自己的人回去。

“多谢老板。”彬鸢拱手作揖,顺势买了几个肉包子。

女老板被这个少年的客气弄得心悦诚服,对方不但人长得好看,还好说话,光是在自个门口站了半响,那闻讯而来买包子的女孩子就多了一倍,没一会儿包子就卖空了。

“公子下次一定要来买包子,一定要来我王翠花的店啊!”

临走前,彬鸢还听见包子铺的老板在身后喊道。

海泊厌恶的看了一眼包子铺的女老板,就这种人还想垂怜师傅的美色,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叶紊看着怀里热腾腾的包子,扭头看向刚刚帮自己解了围的那个公子离去的方向,他拍拍膝盖上的灰,将包子抱在怀中迈着小短腿追了出去。

“师傅,那小孩子跟着我们。”海泊不太喜欢这个小兔崽子,哭哭啼啼的,师傅好心帮了他竟然连句感谢也不知道说。

彬鸢闻言回头一望,小孩发现了自己正在看他,止住脚步,不敢上前,只能抱着包子小心翼翼的跟在他们身后。

“可能顺路吧……”彬鸢瞧这小孩身上脏了些,但服饰也不像是普通百姓家穿得起的,可能是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的少爷公子。

他目光打量着小孩,正准备收回眼,却在小孩衣服的领口看到了风花雪月的商标,一霎那间,许多或欢笑或痛苦的记忆灌入脑海,使他想起了一些朋友。

可能是触景生情,彬鸢最终还是朝着小孩走了过去,“你叫什么名字?”

叶紊抱着包子看着白衣少年,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人,长得像极了他爹书房里挂的一幅画,眼睛,鼻子,还有嘴唇都很像,说话的时候就更像了。

“我叫叶紊。”

“叶问?”彬鸢没太听清楚,还以为这小孩子取了一个名人的名字。

叶紊摇摇头,正是换牙的时期,说话难免有一些咬字不准:是叶紊,不是叶问。”

“叶紊,你家住哪里?要不我送你回去?”

叶紊眼角挂着眼泪,刚刚被抽了一鞭子现在浑身上下都疼,少年给他买的包子有很多,刚才他吃了一个,倒是觉得力气补回来了,但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自己家在哪。

以前出门的时候都是由仆人带着,要不就是坐着轿子出来,他哪知道自己家在哪?

“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你亲人的名字吗?”彬鸢揉揉小家伙的头,目光越发眷恋着看着他领口的商标,这个商标,是他赶了几天几夜,冥思苦想设计出来的。

风花雪月的每个产业每一个产品都是他精挑细琢,结合了现代的设计与古代的古风结合产生的产品。比如这个时代的底裤,他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底裤都是开叉的,像极了开裆裤,那一段时间他别提有多么不自在了。

最终还是利用皇室的权威,自己设置了一套没有开裆的底裤,开始在宫里宣传然后是自己穿,慢慢的发展到了一个国家,最后甚至卖出了其他国家,现在的这片大陆上,这种没有开裆的底裤也颇为的受欢迎。

叶紊只要一想到他那个刻板的爹爹,心情就是一团糟,他不过是在书院里和夫子吵了一架,竟然要罚自己在祠堂里跪上三天,他是偷偷跑出来的。

“我爹爹他是芙蓉镇镇长,娘亲是舒家的千金。”叶紊并不知道自己父母叫什么,下人们都这样称呼爹爹和娘亲,他也习惯了。

“那你就是镇长的儿子?”彬鸢觉得事情好办多了,他拍了拍小孩的肩膀,“放心,哥哥送你回家。”

海泊沉默不语的跟着师傅,没有任何意见,能够摆脱这个小屁孩他开心还来不及。

第102章 叶府

彬鸢拦住一个买菜的老妇人,拱手作揖后,笑着问道:“多有打扰,请问,镇长府怎么走?”

老妇人伸手指了指最前面,“一直向前走,看到一棵大榕树后,左拐就是了。”

“多谢!”

三人到达镇长府门口的时候,叶紊双眼一亮,就是这里,他记得门口的白狼雕像,就算没有白狼雕像,府上的牌匾也很好的显示了,这就是他的家。

“叶府。”彬鸢看着牌匾,叶府的大门紧闭着,门口没有仆人把守。

“咚咚!”彬鸢敲了敲门,等了许久才听到一阵脚步声。

一个仆人打开了大门,露出半个身子,见小少爷和两个陌生人在一起,一阵热泪盈眶,赶紧把小少爷请进去。

“少爷,老爷和管家都出去寻你了。”仆人看着小少爷浑身脏兮兮的,定是在外面吃了苦,十分感激的冲着门口的两个少年感谢道:“多谢两位把小少爷带回来,两位客人快快请进,老爷很快就回来。”

彬鸢笑笑,摇了摇头谢绝了。

“不用了,你家小少爷没事就好。我们也要告辞了。”

“两位不进来坐坐吗?老爷定会重重感谢的。”仆人再三挽留,最终还是没有留下来。

叶九骑着马围着芙蓉镇转了几圈,急得满头大汗脸色发青,一旁的管家更是吓得脸色发白。

“这小兔崽子!”烨九气的摔鞭而去,夹紧马腹,打算去镇外溜一圈,刚正准备走,一位从府中赶出来的仆人边走边喊:“老爷!找到了!找到小少爷了!”

众人闻言,皆是松了一口气。

叶九折返,脸色黑的吓人,进入附中之后,一边听着仆人的汇报,一边向祠堂走去。

“小少爷是被两位陌生人送回来的。奴下本是想挽留那两位恩人留下来做客,但两位恩人婉拒了,也是刚刚才走。”

“走了就算了,下次碰到定当好好感谢。”叶九沉闷的说,一把推开祠堂的门。

房门打开,很有自知之明跪在祠堂里的小家伙吓了一跳,脸色发白的看着脸色黑青的父亲,当即就吓得浑身颤抖,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咬着嘴唇。

叶九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小兔崽子,语气十分严肃的吼道:“腰杆挺直!你这叫跪吗?”

叶紊唰的一下挺直了腰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打包好的包子就放在脚边,叶九低头看了看这堆包子,再看了看这小子脏兮兮的模样,心口一疼,嘴上却没有丝毫心软。

“谁让你跑出去的?”

叶紊抖着声音说:“我我自己……”叶府没有一个下人怂恿他出去,他只是不想跪在祠堂里,便钻狗洞爬了出去,没想到自己跑出去被管家给瞧见了。

“外面好玩吗?!”叶九在管家搬来的椅子上坐下,双腿岔开,手上拿着马鞭,目光怒气冲冲的看着这个总爱闯祸的不孝子。

“不好玩……”叶紊被那几个乞丐打劫后,就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安全,还有那个凶巴巴的老板娘,简直像个母夜叉,没有母亲漂亮就算了还没有母亲温柔。

叶九见这小子表情诚恳了些,脸色也好了点,但这并不会影响到他要惩罚这小子的其他决定。

“今晚不许吃饭,老刘,把这包子拿走。”

叶紊眼巴巴的乞求着父亲,但管家还是把包子拿走了,早知道会这样,还在路上他就应该多吃一个。

老管家忍不下心,眼神安抚着小少爷,将包子打包好拿走,叶九一挥袖子出了祠堂,一众仆人也跟着走开了。

夜里,叶紊饿的前胸穿后背,快要饿晕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小少爷,小少爷。”老管家的声音在门边响起,房门裂开一条缝,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饭菜被递了进来:“这是夫人连夜做的,小少爷快吃吧,可别饿坏了身子,莫让夫人担心才好。”

叶紊眼眶一热,抬着发麻的腿爬到门口,端着饭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谢谢刘伯!”叶紊刨了几口饭,冲着守在门口的管家感谢。

管家其实是爹爹从路上捡回来的,他还很小的时候,爹爹四处奔波,在路边救了一个难民,便是刘伯。

刘伯家里几代都是奴隶,被人转卖了好几次,亲人死的死残的残,最后能活下来的便只剩下他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家伙了。

叶紊听楚叔叔说过,爹爹曾经也是奴隶,但却过得好一点,因为爹爹是前朝皇宫里的侍卫,曾经还在皇子身边呆过。

他家书房里还有许多御赐的宝贝,虽然爹爹每次都说这些东西不是他的,但却一直没有人来拿走。每天都会有仆人细心的打扫书房,特别是那幅挂在书房里的挂画,画像上是一个站在花丛中的少年,那少年很美,长得十分的像今天救了自己的那个少年。

“刘伯,我爹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我离开祠堂?”

管家叹了口气,小少爷年纪还小,调皮了点,但也不能长时间让孩子跪着,他不忍心,但自己终究还是一个仆人,哪能逾越过了主子的头,再于心不忍那也只是爱莫能助。

“少爷以后可千万别惹老爷生气了。”

“我又不想惹爹爹生气……是爹爹太死板了……”叶紊努力的吃着饭,腮帮子鼓鼓的,反驳着。

“可是老爷最近很忙呀,生意上的事情碰到了麻烦,老爷最近可烦着呢。少爷千万别惹老爷生气。”管家爱莫能助地摇摇头,只希望这个孩子能看通一点,他的母亲与老爷不过是生意上的联姻,并没有感情基础,后宅中的那些小妾可都是跃跃欲试等着取代他们的地位。

“夫人最近博得老爷欢心,少爷可别再犯错,莫让夫人费心。后宅里那些小妾都是一些心机略深的女子,若让他们抓住了把柄,在老爷面前使绊子,可就麻烦了。”

叶紊虽然只有七八岁,但在母亲的熏陶下,从小就知道了后宅之中的肮脏和不堪。

他的母亲和父亲其实并不相爱,但为了保存家族的产业,母亲的家族不得不攀附上父亲,而父亲也需要利用到母亲的家族在本地做生意,两个家族便从此达成了协议。

后宅里的那些小妾,都是父亲生意上塞来的,极不安分的主,隔几天就要哭丧似的在爹爹面前哭诉什么房中的炭火不足,什么花销的零钱不够了,什么吃穿用都要亏待了她,花样真是层出不穷。

第103章 玉佩

“少爷知道就好。”管家欣慰的点点头,把空碗拿走,将放在外面的被褥塞了进去,“晚上天凉,少爷就别跪了。”

“谢谢刘伯。”叶紊抱着棉被,看着房门再次被锁上,叹了一口气,将被子摊开,躺在上面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笑呵呵的琢磨着,“看起来好像很值钱的样子……”叶紊借着镂空窗户外细碎的月光打量着这块洁白的玉。

这玉是白日里那个抱他的少年袖子里遗落的东西,不小心掉在了他的怀中,恐怕那个少年也不知道吧。

叶紊观察着这块玉佩上的图案,怎么看都觉得熟悉,眯着眼睛想着,翘着的二郎腿一僵,随后低头看向自己衣服颈口的图案,这不就是爹爹产业的商标吗?

风花雪月的产业其实就是“风花雪月”四个字组成的图案,字的造型经过了处理和设计,看着十分漂亮,像一朵花,细看又是四个字。

那少年的身上为什么会有爹爹产业的商标?

叶紊想不明白,把玉佩揣进怀里,弓着身子,卷起棉被盖在身上呼呼睡了。

清晨的阳光折射进祠堂,还在呼呼大睡的小孩儿被门外的鸟叫声吵醒,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听见脚步声向这边走来,赶紧把被子卷起来藏在供台的桌子下。

门恰巧这时候打开,叶紊赶紧规规矩矩的跪着,而他那个不断散发着冷气的爹爹,正拿着一本《君子之道》坐在自己旁边,目光幽幽的看着自己。

“什么是君子之道?”叶九看着叶紊,一看这小破崽子就是睡饱了刚跪下的,他也不拆穿,拿着书,游刃有余的看着。

叶紊舔了舔口水,前几天夫子才在学堂上说过,当时他也没有认真听,但大概的意思还是知道的。

“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无嫡也,无莫也,义之与比。’”

“你这照搬照抄倒是说得好……”叶九“啪!”的一声将书摔在地上,“给我抄十遍!”

叶紊憋着嘴弯下腰把书捡起来,一个东西从眼前滑落,白色的玉佩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却没有摔碎。

叶紊若无其事的将玉佩捡起来,正准备往怀里带,东西却被爹爹一把拿了过去。

“这东西你哪来的?”叶九脸色比刚才不止黑了一个度,表情都狰狞了些,说话的语气更是让人感到害怕。

叶紊吓得浑身一哆嗦,咬着嘴唇,根本不敢回答。

“我问你这玉佩从哪来的!”叶九突然一声吼,连门外的管家和仆人都吓了一跳。

“哇!”叶紊被吓哭了,边哭边回答:“是……是我捡的……哇~”

“在哪捡的?”叶九太阳穴突突直跳,将玉佩紧紧地攥在手里,这是殿下的玉佩,这块玉佩是他一刀一刻花了一个月的时间雕出来的。

当年他们跟随在殿下身边的人,每个人都设置了专属的图案,而他雕刻的这块玉佩背面,就有他名字的“叶”字的文字图案变形。玉佩的前面是风花雪月商标的图案变形,背面却是代表着他。

楚由当年雕刻的是玉簪子,图案非常的小,但也可以让人看清上面的商标以及名字。墨野雕刻的图案在兵器上,凡是风花雪月出产的兵器,除了商标的图案还会带有“墨”字图案变形。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风花雪月的产业独一无二的存在,别人可以抄袭他们的作品,但没办法抄袭他们的商标,这种图案的变形,是殿下花了几天熬夜赶出来的,每个人都有专属自己的独特图案,以及风花雪月的商标。

“我问你在哪捡的?!”叶九脸色越来越不好,站起身来冲着小孩踹了一脚:“不许哭!”

叶紊吓得眼泪鼻涕一收,打起了嗝,目光害怕的望着父亲,哽咽着说:“是……是那两位救了我公子掉的……”

“昨天那两位送你回来的人?”叶九心口隐隐有种感觉,可能是殿下,当年殿下为了害怕他受到波及,骗他带着一部分风花雪月的产业去投靠楚由,可自己一走,回来的时候,鸢宅早已是人去楼空。

“他们送你回来可还有说什么?”叶九太阳穴凸起,回身冲着身旁的管家说道:“赶紧带人去镇上转悠一圈,就带昨天见过那两人的仆人去,务必要把人请回来!”

“是,老爷!”管家迈着不利索地腿赶紧跑开了,看老爷的架势,那两位客人估计很重要,他可不敢耽搁。

叶紊吸着鼻子,大腿隐隐作痛,刚才被爹爹踹了一脚,现在都还疼着。

“那两人之中,可有一人长得像爹爹书房里画像中的人?”叶九强行让自己冷静,坐在椅子上,扑扑狂跳的心脏却没办法让他的思维冷静。

“有……”叶紊咽着口水胆怯的回答:“那位白衣公子长得和爹爹书房里画像中的人一模一样……”

叶九内心窃喜,却懊恼于自己竟然深深和殿下错过,他应该早点赶回来的。

“那他们可有说要去何处?”叶九仿佛把所有的寄托都放在了这个孩子身上,因为没有亲眼见过,又想要知道一切关于殿下的事情,着急得失了分寸。

“没有……他们没说。”

“你是怎么碰见他们的?”

叶紊没想到爹爹会问这些,沉默了半响,见爹爹的脸色不太好,老实巴交的说道。

“我被乞丐打劫了钱……又找不到路回来,只好去路边偷包子,被包子铺的老板逮到了……他们要把我抓到窑子里去卖掉,然后,那位白衣公子就出现了。他给老板递了钱,还给我买了包子……然后问我家住哪里,便送我回来了……”

听着儿子的描述,叶九觉得这一切简直像做梦一样。如今浮桑国彬旭当了皇帝,他琢磨着,殿下也不用东躲西藏了,以前那是迫不得已,可现在,如今天下太平,殿下应该过着正常人的生活了。

他脸上带着一丝丝笑容,却笑的很勉强。

叶紊还是第一次看到爹爹笑得这么开心,就算母亲花费了心思来讨好父亲,父亲也不会笑得这么开心。

第104章 残障

芙蓉镇本就没有多大,就是巷子比较错综复杂,可一般的贵人也不会闲着没事跑到贫民窟里去溜达,寻人的管家直接忽视了贫民窟的那些杂碎的通道,所以,很荣幸的与他要寻找的人错过了。

彬鸢原本是要离开芙蓉镇的,路过贫民窟的一条小巷时,戴在手上的绿色珠子亮起来。

彬鸢凝望着巷口,那里面杂乱不堪,到处是黑漆漆的淤泥和发臭的垃圾。海泊看师傅的架势应该是要进去,便相劝道。

“师傅是有什么事吗?要不徒儿进去?”

彬鸢摇摇头,“无妨,咱们一起进去吧。”说罢,在两人身上设下一道隔绝,隐去了身影。

他俩刚隐去了身影走进巷口,一个年迈的身影带着家丁匆匆走过。

芙蓉镇是浮桑国边境的一个穷破小镇,早年发生战争的时候,这块地方因两军交战被围攻,百姓们逃的逃散的散,直到战争结束国泰民安,陆陆续续又有人搬到镇子上居住。

坐稳龙椅的陛下赦令天下免税三年,这座小小的镇子也安稳的起来。贫民窟里住的都是一些上过战场的老兵,和一些受伤过后成为了残废的兵役,他们丧失了劳动力,官府又没有政策补偿,只能坐在贫民窟里沦为乞丐一般的存在。

两人走进巷口,便被铺天盖地的臭味笼罩着。海泊用法术将气味隔绝在外,皱着眉稍,想要替师傅分散一下,却发现师傅根本没有用法术屏蔽这股难闻的气味,面不改色的观察着。

海泊看不懂师傅,难道不错吗?

代表生命的神明为什么会坠落在这种地方?

彬鸢听到了说话声,前面不远处是一座座废弃的房屋,每个屋子里都住着乞丐和一些落魄的兵役。

观察中,随着绿色的珠子越来越亮,彬鸢视线落在一个坐在角落里的残障人士身上。那人一身魁梧,穿着如烂布条一般的布衣,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布满了疤痕,视线往下移,原来这男子并不是坐在地上,而是没了双腿,只能这样躺在地上。

院子里其他的乞丐并未搭理独自在角落里发呆的男子,彬鸢站在院口静静的看着,直到一个女子进了院子,手上提着刚刚乞讨来的馒头,见着男子,灰白的脸上露出雨后逢生的笑容。

她迎上前去,把小心翼翼护在怀里的馒头拿出来,递给男子:“冯一,饿坏了吧,今天运气真好,这是镇长给的,快吃吧。”

男子目光呆滞的看着馒头,好像已经习以为常,拿起馒头一点一点的在嘴里啃,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女子安安静静的坐在他旁边,她长得并不美,脸上还有许多麻子,腰如水桶,说话也不矜持,但却有着一颗比容貌还要让人闪闪发光的心。

那人的灵魂在发光,虽然身入凡尘,却有着一颗超脱凡尘的心。

彬鸢想起了曾经落入困境的自己,如果不是福笙治好了他的眼睛,或许他这一辈子都会陷入黑暗中无可自拔。

“这天气看起来要下雨了……冯一,咱们进屋吧。”女子搀扶着男子,弯下腰,把比他壮了几倍的男子背在身上,朝着屋里走去。

彬鸢跟了进去,屋子很简陋,也不知多久没洗的被子叠在床头,女子将男子放在床上,窗外便是一阵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宣泄下来。

“滴答滴答~”

什么东西砸到了头上,彬鸢抬头望去,原来是这屋子漏雨了。

女子赶紧翻出锅碗瓢盆接水,手法熟练,看来已经习惯了这样简陋的日子。男子依旧沉默的看着,床顶上的瓦片上也漏了,雨水一滴接着一滴往下砸。

男子无所谓的任由雨水砸在身上,彬鸢却看不下去,那女子拼了命的维护他,他却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他施了一个小小的法术,让男子头顶上破落的瓦片合起来。

男子诧异的抬起头,刚刚还一滴一滴往下砸的雨水不见了,头顶上破裂了半年的瓦片竟然完好无损,他那双灰白的眸子闪动了一下,随后又变得死气沉沉。

“这人真是……”海泊讨厌那个男子,断了双腿又不是活不了了,竟然让一个女子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他,当即就咒骂道:“这种人还不如死了算了,师傅你为什么要管他?”

彬鸢看了一眼海泊,摇了摇头,解释道:“人落入低谷,很长一段时间难以恢复。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从阴影里走出来,我们没有经历过不可妄自菲薄他的经历,真正疼痛的在心口,伤疤是无法看见的。或许他比那女子还要伤心……”

伤心?

海泊不相信的又看了一眼那个男子,对方还是那一副爱搭不搭,懒散模样。

“就他那样还伤心?”

“海泊,那人就是因为爱着那女子,所以才不想对方为了自己而耽搁终身。”彬鸢能够看出两人身上的姻缘,却都是命运坎坷的人,终究是有缘无分没办法在一起,如果他算的没错的话,那女子,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师傅,你是怎样得知的?”海泊闻言心口一颤,压下内心的那些慌乱,他不想让师傅知道自己对他抱有其他的想法。

“往往很多事情不能看表面的。”彬鸢解释着:“你知道吗?那女子虽然看起来相貌平平,可却有着一颗成佛的内心。”

师徒两人踩着漂泊大雨离开了小巷,闪电雷鸣在头顶上交错,彬鸢以前非常害怕打雷,现在却没有了。

雨水没办法碰到他,即使两人走在街上身上也不会湿掉分毫。

可能是下雨的缘由,街上的百姓都不见了,一眼望过去,街道的尽头空无一人,茫茫之中便是雨水连天。

海泊一直跟着师傅,淋着雨走上石桥,看着雨水打在河面上,红色的锦鲤在水中悠闲自在的游着,岸边的柳树微微吹拂,皆是一派无人打扰的好景象。

“师傅,要不我们去住客栈吧?”

彬鸢诧异的看向徒儿,“又不是凡人,无需住客栈。海泊是累了吗?”

海泊摇摇头,他根本不累,就是害怕师傅一直在外面淋雨对身体不好,却忽略掉了现在他们两个都不是凡人,别说淋雨,就算一道雷劈下来也完好无损。

第106章 我不是凡人

叶府,叶紊安安静静的呆在书房里抄书,窗格外是瓢泼大雨,伴随着的还有轰轰的雷声。

这是一个多雨的季节。

“小少爷!”老管家端着一碗参汤进来,看着小少爷在安安静静的写书,欣慰的笑了笑,将汤放在桌案上。

“刘伯,我爹他去哪了?”叶紊咬着毛笔头,从昨天开始爹爹就不知道去哪了,今天还没有回来。

“老爷当然是去寻找那两位贵人去了。”管家弯着腰,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看着小少爷把汤喝完。

“好吧。”叶紊无聊着看着窗外的大雨,好不容易碰到爹爹不在,没想到天气却阻碍了他。

雨幕中,一阵马蹄声逐渐向桥靠近,彬鸢正站在桥边,那马儿从朦朦胧胧的雨雾中逐渐变得清晰,一个人正骑着马向这边狂奔。

彬鸢拉过徒儿的手,让开路,那马刺溜一下就跑了过去。

海泊则心口一阵荡漾,目光小心翼翼的看着师傅牵着他的手,这一刻,耳畔只能听到心脏的跳动声。

那跑过去的马儿没想到又折返回来,彬鸢正要转身离开,马儿在他们的路前停下。

骑在马背上的壮年男子目光幽幽的望着雨水中的彬鸢,最后翻身下马,朝着对方走去。

叶九有好多话压抑在喉咙里,整整五年了,他连做梦都能梦到殿下,这一刻见着,眼泪忍不住的顺着脸颊被雨水冲落。

“殿下!”

彬鸢一阵皱眉,觉得这男子长得颇有些像自己认识的一个朋友。

可能是因为记忆太过久远,望着对方长长的胡须,浓密的五官,一时半会儿真想不起来。

“敢问阁下是?”

“殿下,我是叶九。”

叶九!

彬鸢睁大双眼,岁月像一把利刃,在叶九脸颊上刻下了皱纹,头发也白了些。印象中的少年威风凛凛,横跨一把长刀,骑着高头大马,笑傲无边的跟随在队伍的最前方,似一颗明珠。

彬鸢同样觉得自己也是在做梦,不可自信的走上前,忽略性的放开了徒儿的手。

“你真的是……叶九?”彬鸢捧着对方的脸仔细看个不停,真的很像,和记忆中的简直一模一样,只是年龄变大了,脸上有皱纹了,却也更加的有男子气概。

这样一想,只觉得对方的容貌,长得颇有点像那日他碰到的那个小孩。

“两位公子请用茶。”管家端着茶水来到客厅。

“多谢。”彬鸢伸手接过,向管家道谢。

海泊沉默的坐在师傅旁边,压抑住内心的妒忌和不安,他根本就不了解师傅,此次下山,总觉得师傅身边好像有很多人,每个人都可以从他的眼前夺走师傅的视线。

坐在座位上,叶九十分想要站起来,想将位置让给殿下而坐,被拒绝了数次,心口仍然端端不安,觉得这一切好像一个梦。

“那日在镇上碰到的,是你的孩子?”彬鸢笑着回答,眨眼间他们好像都已经成家了,墨野如此,叶九如此,不只楚由过得怎样。

“犬子叶紊,今年七岁,狗屁不通一个,多谢殿下送犬子回家!”叶九又是深深的一鞠躬,彬鸢不好意思的摇摇头,“那孩子很好,眼里透着聪慧,将来一定是一个可造之材。”

被殿下称赞,叶紊躲在客厅的隔间里有些窃喜。

“他也就知道成天闯祸,哪有殿下说的那般好。”叶九脸色一垮,想起自己这个便宜儿子,他就老瓜子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算了,在书院里不好好读书,还总给他惹事。

“殿下可否在府中留宿几日?”叶九渴望的说着,他已经连夜让人快马加鞭给身在挧国的楚由送信,只要殿下肯在府中呆上一些时日,他相信,楚由定会在预期的时间内赶来。

彬鸢想了想他要寻找的人就在这座镇上,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让那人回心转意继承神职,的确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多有麻烦。”

叶九脸上一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殿下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有什么住不惯的地方一定要提出来。”

彬鸢点点头,四月的小雨淅淅沥沥开始下了起来,燕子在屋檐下叽叽喳喳的叫着。

“殿下身旁这位是?”叶九疑惑的看着海泊,他不认识这人,想来这人恐怕是殿下离开他们以后所认识的人吧。

“这是我的三徒儿,海泊。”彬鸢声音像一道银铃,加上已经不是凡人,一言一语一瞥一笑之间都带着一股飘渺的感觉:“海泊,这位是叶九,为师的朋友,你称呼他为叶大哥就好。”

海泊很有礼貌的拱手作揖:“见过叶大哥!”

“不用不用!”叶九一脸慌张,他哪里是殿下的朋友,在他心里,至始至终永远都是殿下的仆人,后背上的奴隶烙印,就是最好的证明。

两人聊了一会儿,彬鸢跟随着叶九来到书房。

硕大的房间里堆满了书架,满满当当的全是账本,有统计药材的有出纳的,有工房开支和收银,多的比人头都还要高。

管家掌着灯进来,把四周的蜡烛点亮,说了句:“老奴就在门口候着,有什么事,老爷和贵人尽管吩咐即可。”

彬鸢点点头,叶九一把拉住他来到桌案前,将店铺的章子拿出来,双手奉上:“这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殿下,请收下吧!”

“你这是做什么?”

彬鸢伸手阻拦,他当初之所以将这些产业分散的交给他们打理,就没有要收回来的打算,跟着自己闯荡这么多年,这些报酬是他们应该得的。

“风花雪月的‘雪’铺,本来就是你的。”

“可这些都是殿下的产业!”叶九眼神坚持,他已经享用了殿下七年的馈赠,如今殿下回来了自己还霸占着产业不归还,简直罔顾人伦。

“叶九。”彬鸢把双膝跪在地上的人搀扶起来,摇了摇头,果然岁月只是在他的脸上烙印下了皱纹,并没有带走他这种憨厚又傻傻的想法。

“叶九,你们都是跟着我一路闯荡,抛头洒热血。”彬鸢坐在书案旁的椅子上,也示意对方坐下,接着说:“你不觉得这些都是你们应该得的吗?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哪来的今天?哪来的风花雪月?这里面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殿下……”叶九浑身笼罩着一股悲意,他今生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跟随殿下,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自己有这样一个主子。

“好了,你老大也不小了。孩子都那么大了,怎哭哭啼啼的?”彬鸢伸出袖子替对方擦了擦眼泪,手伸回来时却被一把捉住,迷茫的双眼对视上叶九滚烫的眼眸,好像被灼烧了似的,吓得彬鸢赶紧抽回了手。

“殿下却未变过……”叶九从椅子上起来,目光炯炯的望着彬鸢,七年的时间,一个人不可能没有丝毫变化,是人都会老的。

他虽不能理解殿下的容貌没有变化,却能够感觉的出来殿下不是普通人。

“叶九……”彬鸢对于身旁的人还是很信赖的,可能是因为出生共死一起闯荡过,在熟悉的人面前,彬鸢放下了戒备整个人都松懈了不少:“叶九,其实,我并不是凡人。”

虽然早有猜疑,可听到殿下亲口承认,叶九还是难以掩饰眼里的震惊。他抿着嘴唇不说话,可炽热的目光却无法让人忽视掉他期待下文的心情。

“我是雪国的子民,每年冬天的时候,需要为这片大陆上的众生降下一场雪。”

“殿下……”叶九不知为何总感觉殿下好像吃了很多苦,以前的殿下从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第106章 不是凡人

两人从书房出来的时候,转过走廊,便碰到了等待多时的海泊。这孩子好像在廊下等了许久,斜飘的小雨淋湿了刘海,他却不知道躲雨,硬是站在雨中淋成了落汤鸡。

彬鸢见着后一阵心疼,走上前不忍心的训斥道:“平日里教你的法术都忘光了吗?连雨水都挡不了了吗?”

海泊眼里含着盈盈的笑容,规规矩矩的站在师傅身旁,无视掉叶九听闻后诧异的眼神。

“没忘,只是这雨本来就不大,师傅放心吧,徒儿不会感冒的。”

彬鸢摇摇头,不想和这个小兔崽子争论这些问题,几人又继续朝着前堂走。

途中,心中非常好奇的叶九不仅询问道:“殿下,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彬鸢点了点头,目光好像含着春风,看的叶九老脸一红,想起了年少时荒唐的想法,赶紧低下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想。

“妖魔鬼怪皆在,各有各的地盘,你也无需害怕,凡间有凡间的规矩,妖界有妖界的规矩,虽然存在,却受着方圆限制,怕不是怎么好见。”

叶九闻言赶紧摇摇头,笑得爽朗,也看得开:“不见才是最好,如今天下太平,百姓们安居乐业,宛若太平盛世。”

真要是太平盛世就好了。

彬鸢放下心底的怪异,一路上没有再说话,他不可能告诉叶九,这个国家表面上的安宁根本维持不了多久,不出几年,主角,也就是这片大陆上的第一代气运之子‘巴曼’便会开始起兵攻打浮桑。

第二天,用过早膳后,彬鸢被热情的叶九带着出了府转悠了一圈芙蓉镇上所有的工房,主要生产衣物和织锦刺绣,现在已经不再销售草药,草药这一块主要都交给楚由打理。

跑了大半天,彬鸢累得够呛,叶九一脸后悔,几人回到府上,天色已经渐行渐晚。

用了晚餐,彬鸢去温泉泡了澡,披着一件单衣坐在案前手持着毛笔细细想着珠宝首饰的样品。他打算为叶九设计一些衣服上的小饰品,毕竟,这么多年卖来卖去还是老样子的东西也赚不了几个钱。

海泊掌着灯进来的时候,见师傅还在案前画画改改,把快要灭掉的蜡烛提高了些,担忧的说道:“师傅,可以休息了?”

彬鸢闻言看了看案台又看了一眼窗外,月亮高高的挂起,可见得天色已经很晚,将毛笔搁下,把绘制好的图形都整理好,用墨台压着,打了一个哈欠往床边走去。

海泊回头望了一眼案台,被那些精致漂亮华丽的首饰图案给吸引住了,惊讶的说道:“师傅绘制的饰品可真漂亮。”只不过可惜了,这些都是女孩子用的。

彬鸢将鞋脱下,往床上一倒,一头如丝绸般的长发顺着床沿滑落:“改日给你也设计一个。”

海泊把师傅的长发拢起来,用丝带系好,面色平静的回答:“徒儿多谢师傅。”,内心却激动的早已忘我。

“好了,你也去休息吧。”

“徒儿告退。”

海泊退了出去将房门关上,却没有按照师傅的吩咐好好的在这房间里睡觉,而是独自一人来到还亮着光的书房门口悄悄地潜伏着。

书房里,叶九正拿着毛笔批改的资料,风花雪月的产业复杂又多,哪是一朝一夕就能看完的,加上这几天他一直陪着殿下东跑西逛,耽搁了许多工作,只有晚上的时间才能赶回来。

海泊敦促在房梁上,听见一个匆匆的脚步声向这边靠近,没一会儿书房的门被敲响,管家着急的声音说道:“老爷!老爷!楚大人的人到了!”

“这么快!”埋头的人恍然惊醒,搁下笔,赶紧激动的说道:“速去将人请来!”

“好的,老爷!”管家匆匆应下,迈着不利索地腿急匆匆的走了。

海泊闭着眼睛打量着这个人,心里的妒忌像一团火焰将将他团团围绕,却也找不到宣泄口,只能憋着。

没一会儿,一个力大的人将门推开,那人身着一身黑色华袍,头梳着高高的玉冠,盛气凌人,身上披着披风,披风上还沾染了一些雨水,看起来很匆忙。

“楚大人快快请坐!”叶九赶紧招呼对面的男子坐下,把面前的账本合上,吩咐管家去端些茶水来。

楚由的确是匆匆赶来,几天几夜侧眠不休,眼角已经染上疲惫,但脸色看起来尤为的激动,他冷静了半会,左顾右盼硬是没有看到想见的人,着急的眼睛发麻。

“殿下呢?”

叶九当然知道对方这么着急匆忙赶来,肯定是为了求见殿下,但现在殿下已经入睡了,他不想打扰。

“殿下刚好休息了,明日便可见面,今日你就好好在府上休息吧。”叶九笑着捧着茶喝了一口,见对方仍然是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摇了摇头说道:“几天前我也和你一个表情,觉得这是一场梦,但殿下真的来了。”

“殿下他还好吗?”楚由压抑着说,他可不止七年没有见过彬鸢,起码有十多年了,从那场大火烧起的那一刻起,他带着一部分产业遵照殿下的旨意奔赴蛴魑国起,从此便和殿下再无相见。

说起殿下过得好不好,叶九也是一脸难过和隆重,时光会改变一个人很多东西,有些是观念,有些事看法,有些是容貌,但是在他看来,发生在殿下身上的太多了。

“殿下变了很多,不过这样也是好,我们终究是需要离开人世的,不能永远陪在殿下身边……”

“你这话什么意思?”楚由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从小就不信鬼神之说,听对方的意思,还以为殿下出了事,刚松懈下来的心又悬在了心口边。

“殿下亲口告诉我,他并不是凡人……”

楚由一脸难受,以为对方得了失心疯,故意把自己骗来这里取乐子,当即生气的一拍桌子,“叶九!你到底几个意思?!我匆匆赶来,可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殿下到底在不在府上!”

叶九一副就知道对方会生气的模样,安慰道:“在不在明日就可见分晓,管家,待楚大人去客房休息吧。”

管家恭恭敬敬的点点头,伸手作揖:“楚大人请!”

楚由黑着脸跟着管家走了,叶九却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望着挂在墙壁上的一幅挂画眼神发呆,画像中的人便是彬鸢,笑起来的时候如同三月寒春,媚眼如丝,美不胜收。

这世间,好看的事物往往比较吸引人,叶九一直知道殿下长得好看,却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抱有如此肮脏的心思,当即觉得悲痛不已。

海泊看着那幅挂画贪念而起,但今夜不是动手的好时机,他可惜的望了最后一眼,悄悄地潜入夜幕中消失了。

第107章 心腹部下

一夜好眠,彬鸢在清晨的微光之中醒来,窗格外的鸟儿唱着歌谣,捕捉着虫子,扑通几下翅膀,几片凋零飘落,进了屋子里。

清晨的雾还没有消散,四周都沾着雾水,彬鸢习惯早起,在院子里舒展一下筋骨,召唤出寒冰剑在海棠树下练起了剑。

海棠花开得正红,粉红色的大绒球一簇一簇的坐落在树间,微风轻轻一吹,含苞待放的花朵凋谢下的花瓣在白衣少年的身姿间优美落下,更加衬托出少年的美丽和芳华。

清晨的露珠沾染在花瓣的叶间,少年的剑气,把花香带得更加的悠远,叶九与楚由到来时便被一阵花香抚的心旷神怡。

花树下,少年扬起手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白色纱衣在风中飘拂,沐浴着晨光,伴随着剑刺破虚空的声音,手腕转动,渐渐的,散落一地的花瓣随着剑气漂浮起来,形成一道柔美势不可挡的剑气。

彬鸢练得太过于投入,况且没有察觉到危险,忽略掉了渐渐靠近的两个人,直到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才收回了剑。

一身黑袍加身的高大人影已站在廊下,身旁陪着叶九,两人若是再年轻个几十岁,彬鸢定当会认得出来。

他瞧了许久,那个高大脸色激动的男子实在是有一些难以回忆。

“敢问阁下是?”

楚由步伐蹒跚的向前几步,很想将少年拥进怀里,压抑着内心悲愤交加五味杂全的情绪,侃侃后退几步,单膝跪在地上,请命道:“楚由见过殿下!”

彬鸢一双眼角微微泛红的瑞凤眼微微睁大,淡粉色的嘴唇一张一合,捏在手上的剑柄微微发抖,始终不敢相信面前这个身材魁梧器宇不凡的中年男子会是楚由。

“你是……楚由?”时光可真会开玩笑,彬鸢以为自己恐怕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再见到自己的心腹部下,这种场景见面让他内心悲愤交加。

“殿下莫哭。”叶九看着殿下眼角红起,眼泪珠子一串一串的掉落,心口慌得不行,纵使在女人堆里辗转反侧,这一刻巧舌也难以慎用,“殿下别哭,这不是应该高兴吗?楚大人昨夜就已经来了……”

彬鸢点点头,把眼角的泪水擦掉,赶紧走上前去将跪在地上的人搀扶起来。

“你也快起来,让我下跪做什么?如今我又不是你们的主子。唔?”

楚由一把捂住彬鸢的嘴,“殿下莫要说这些丧气话,殿下怎么可能不是我们的主子,永远都是!这是不变的事实!”

叶九也频频点头附和道:“楚大人说的是,我们永远是殿下的奴下,殿下也永远是我们的主子,这是不变的事实。”

彬鸢被两人一左一右的围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依旧是最矮的那一个呀。

三人往凉亭走去,彬鸢这么多年没见楚由,也有一大堆话想要说。

“师傅!”

一道墨绿色的身影姗姗来迟,海泊在师傅旁边坐下,眼疾手快的从师傅手上夺过茶杯,细心的为师傅斟满茶,笑的眉眼弯弯。

“这位是我的三徒弟,海泊。”彬鸢给楚由介绍着,“海泊,这位是楚由楚大哥。”

海泊抱手作揖,尽显君子风范:“海泊见过楚大哥!”

楚由面色复杂的看着殿下,再看年龄和殿下不相旗鼓的海泊,十年的光阴根本没有在殿下的脸上烙印下一点岁月,容貌依旧是那幅容貌,甚至比以前还要年轻了许多,霎那间,楚由想起了晚上叶九对他说过的那几句话。

“殿下……你的容貌?”

彬鸢就知道对方会问这个,捧着茶杯稍稍的品上一口,转着茶杯,细细道来:“我乃北国之人,掌管四季中的冬,为这片大陆降雪。”

他并没有说太多,只是寥寥几句介绍了自己的来历和身份,把其他的都很好的掩盖过去。

楚由知道有些事情自己不该过问,便不再询问。

“这几年你过得可还好?”彬鸢打量着五官已经成熟,逐渐有些变老的楚由,这人恐怕已经有孩子了吧,想来,孩子的年龄应该和叶紊年纪差不多。

“现已成家,大儿楚归夕已经十岁,小儿楚滨六岁多,最小的女儿楚妙妙三岁半。”楚由说到自己的儿女,脸上洋溢着幸福,他与娣子是在蛴魑国火焰城认识的,相互扶持才走到了今天。

彬鸢压抑住眼里的羡慕,脸上挂着笑容。

如果他能够与福笙相守到现在的话,恐怕早就领养了一个孩子。很多事情就是没有那么多如果,没有就是没有,所以一切都是妄想,根本不切实际。

“眨眼间你们都已经成家立业,当上父亲了,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彬鸢笑的含蓄,内心却很悲凉,有时候平凡的生活是他遥望而不可及的,但是看到自己在乎的人,一个个都过得很好提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殿下什么时候去我那里坐一坐,王果果他们可是想念的很。”楚由故意这么说,就是想借着这个理由,让殿下去一趟他那里坐一坐,最好多呆上个把月。

叶九故作生气的瞪了一眼楚由,就知道这老家伙没好事,原来是打算挖自己墙角,殿下在自己这里都还没有坐热,就想把人带走,那是不可能的。

“哪那么麻烦?我叫管家请人把他们请来就行。”叶九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叫来管家吩咐下去,容不得楚由一副痛恨的磨牙模样。

海泊紧紧的靠着师傅坐好,看着几人有说有笑妒忌得牙疼,但他却掩饰的很好。

彬鸢就这样在芙蓉镇上定居,虽然并不是长久,但在神谕卷轴颁布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之前,恐怕也会呆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与此同时,一个偏远狭小的村子里,同样五岁多的小孩却过得远远不如彬鸢想象中的那么好。

最近梅雨天气多,院子里晾晒的干菜都生了霉不能吃了。

李壮和王婆子抽起竹竿将五岁多的小孩抽的遍体鳞伤,一顿抽打下来小孩的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肉,小孩还必须得顶着雨水去河边洗衣服。

路过的行人都非常厌恶这个肮脏的孩子,身上臭烘烘的,整日阴沉个脸目光阴邃的看着人,这哪里像个小孩子应有的眼神,整个洞河村的人都不喜欢他。

然而这小孽种却是从天而降,无缘无故出现在了王婆子家的门口,两老口都非常厌恶这个从天而降的小孽种,家里本来就没有多少米还要多养一张嘴。

没有人给这小孩起名字,村里可以上学堂的孩子放课后会拿着柳条追着他跑,嘴里嚷嚷着“小杂种、小孽种、烂嘴巴”之类的话。

小孩之所以被称呼为烂嘴巴,是因为他这张嘴每当寒冬腊月,就会长满冻疮,严重到有时候不能张开嘴吃饭,伤口只要微微裂开就会流血,嘴唇附近满是冻疮的伤疤,看着分外的丑陋和恐怖。

第108章 无情的礼物

三三两两地孩童跑在田坎上,背着书包,手上挥着从河边折来的杨柳条,唱着儿歌一蹦一哒的往家赶。

路过河边时,几个儿童很有默契的将手指放在嘴上嘘道:“咱们扔石头砸死这个烂嘴巴!”

几个孩子哄哄点头,在田坎间抓了一把碎石子,同时一鼓作气往河边洗衣服的小孩头上砸去,小孩被砸了一个猝不及防,额头上,脸颊上,手臂上被飞来的石头刮伤,一丝丝鲜血抹在皮肤上,疼的小孩脸色发白。

觉得无趣,田坎上的小孩们一哄而散。

几大盆子的衣服小孩从午上洗到晚上,端着盆子跑了两趟才把衣服端回院子。

小孩只敢轻手轻脚的晾衣服,怕吵醒了熟睡的王婆子和李壮。

以前他总是不小心绊到门槛,屋里的两人被吵醒后又是一顿毒打,本来就饿了一天再加上被打后又没有饭吃,险些饿死在牛棚里。

小孩晾完的衣服,悄悄的跑到厨房翻到了几块锅巴,小心翼翼的拿着锅铲铲出来,包着有点变味的咸菜夹在中间吃着。

家里没有煤油灯,周围非常的暗,若不是有月光洒进细碎的光亮,小孩恐怕又要伴着板凳惹来一顿臭骂。

快速解决完了吃的,将门关上,把放在院子里的碗悄悄的洗了,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后院的牛棚边,把稻草盖在身上,正准备睡去,在月色的笼罩下,他看到了一个人影坐在院子的围墙上。

小孩吓了一跳,虽然不知道什么是鬼怪但本能的害怕着。

时笔收起蛇尾,幻化出一条人腿,在黑夜的衬托下,他顺畅的黑发反着幽幽的光泽,一双鲜红的眼眸裂着一道锐利的光紧紧的盯着缩在牛棚里的小孩。

五年的时间没有折磨死这个孽种当真是可惜了。

他从围墙上跳下,闲步来到牛棚的围栏外,嘴角微微勾起,目光冷冷的看着小孩:“你叫什么名字?”时笔微微一笑,极好的容颜,让他很容易击碎小孩子的防备心。

“我……我没有名字。”小孩断断续续的回答,自记事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对他笑,情不自禁从稻草中爬出来,到这人的脚下,目光呆呆着仰着头。

他觉得对方身上有一股亲近的味道,不知不觉间很容易被吸引。

“想你的亲生父母吗?”

小孩一双黑色的瞳孔睁大,不可置信的望着时笔:“你知道我的父母在哪吗?”

时笔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我当然知道,不但知道,而且还认识。”

就是这种渴望得到真相的眼神,时笔非常讨厌这种眼神,迎着小孩救赎般的目光,恨不得撕碎这种目光。

他微微弯下头,伸出冰凉的手指在小孩的脸上划过,嘴角的温度一点点寒冷,“因为你是一个天生不祥之人,一生下来他们就不要你了,不然也不会把你丢在这里任人欺负不是?”

小孩一瞬间双眼呆滞,虽然他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可村里的其他孩子在父母怀里撒娇卖好的时候,他总是格外羡慕那种有父母陪伴,被父母保护的感觉。

可当有人告诉他自己有亲身父母存在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恍若在做梦,高兴的想要飞起来,可这人却告诉他,自己是被亲生父母所抛弃的,这一瞬间,小孩所有的心理防线乱成了一团,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悲愤伤心通通夹杂到一起喘不过气。

时笔伸开双手将孩子搂进怀里,耐心十足的拍抚着后背:“乖,别哭,不是还有我吗?”

小孩依偎着这个寒冷的拥抱,这人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雪花味,像寒冬的雪即将融化时的味道,虽然很冰凉,却让他莫名的安心了许多。

“我的亲生父母真的不要我了吗?”

时笔眼神里没有一点不耐烦,要想真正的复仇,就要懂得忍耐,这一点他从很早的时候就已经看透了。

拍拍小孩子的脑袋,将这个小家伙眼角的泪水擦干,他蛊惑的说道:“对呀,他们不要你了,他们已经有其他的孩子。”

小孩子的眼泪还是大颗大颗的掉落着,时笔却不以为然,继续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

“你的名字叫无情,懂吗?”

小孩不知所措地抬起头,看着这个漂亮的少年,愣愣的点了点头,紧紧地依偎在少年怀里,不想松开,而少年也很好的将他紧紧的抱着悄悄地离开了这个院子。

无情很喜欢这个名字,他跟着少年离开了那个像噩梦的家里以后,拥有了许多伙伴,他们每天都会陪着他睡,他再也不用每天挨饿受冻担惊受怕了。

有一点不好,无情每天醒来之后,必须和好伙伴们抢夺食物,但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的,一开始的前几天他因为抢不到食物而饿了很久,但主人都会在很晚的时候悄悄给他送来吃的,并安慰他说:“无情一定能做到的!”

无情相信自己能做到,所以每天第一时间抢夺食物,用尽各种手段,他学会了用嘴去咬,用手去刨,学会了对着笼子里的其他鬣狗发出嘶吼的声音,学会了在主人的脚下低着脑袋舔着脚底,以此来获得主人的欢喜。

无情知道,只要自己摆出这个姿态主人就会高兴的摸摸他的头,他也非常享受的蹭蹭主人的腿。

这一天早上,无情在笼子里呆了一个上午,打赢了三条猎狗,终于获得了可以见到主人的机会,他高高兴兴的跳到池子里把自己洗干净,穿上仆人递来的衣服,两手扑在地上,爬去了前厅。

比起用人的姿态走,他爬行的速度非常的快,有时候甚至连身后的仆人都跟不上。

时笔享受的看着少年分不清楚自己是人还是狗,乖乖的舔着脚底,敦促在自己脚边,只要自己抬脚稍微挠挠他的脖子,他就会开心的什么都记不得了。

“主人!”无情欣喜的看着时笔,乖乖的呆在主人脚边。

“这几日玩得开心吗?”

“开心!”无情想也不想就直接回答,丝毫不觉得自己每天被关在铁笼子里和一群野狗夺食有什么不妥,只知道现在自己再也不用饿肚子干体力活了。

“开心就好。”时笔说着,挥挥手,示意仆人将东西抬进来:“送你一个好玩的礼物。”

无情好奇地向下面看去,两个强壮的仆人抬着一个铁笼进殿,笼子上盖了一块黑布,但还是能够听到里面呜呜的声音。

一个仆人将布扯开,硕大的铁笼子里关了七八个与无情年龄差不多的小孩,这些孩子都是附近山下的农村小孩,衣着朴素,看着也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死了几个无足轻重。

“主人,这是什么?”

时笔用脚尖勾起无情的下巴,嘴角微微扬笑:“当然是送你好玩的礼物。”

第109章 身边的一条狗

“无情喜欢吗?”

无情不喜欢,潜意识里有些排斥那些孩子靠近主人,在他的认知范围内主人应该是他的,他不希望任何人分享主人给予自己的关爱,扭头看向笼子时候微微磨牙,对着笼子里的几个人类小孩发出警告。

就是这副表情。

时笔抬手摸摸小孩的脑袋,无情享受的眯起眼睛,在那双手收回去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蹭了蹭。

“他们都是你的玩具,去,咬死他们!”

无情顺着主人的手指看向笼子,眼神有些迟疑,一直以来自己都是和猎狗夺食,却从来没有和人类一起,他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对的还是错的,潜意识里觉得主人说的都是对的,便把目光再次投向时笔。

时笔捧着着小孩子脸落下一个吻,声音蛊惑的说道:“那些人都是坏人的孩子,不可饶恕,无情要是能够杀了他们,今晚就留在这里陪我睡怎么样?”

无情被这个天大的诱惑砸的晕头转向,想也不想,就猛地向笼子袭击而去。

时笔靠在软垫上好整以暇的观望着,修长的小腿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听着笼子里那些小孩撕心裂肺的呐喊,闻着空气中逐渐蔓延的血腥味竟然安稳的睡了过去。

这场单方面的厮杀持续了半炷香,等到所有的人都变成一堆肉末,奇形怪状的倒在地上的时候,无情从笼子里里走出来,小心翼翼的靠近主人,正想扑到主人脚边蹭一蹭,却瞧见自己脚下一大串血迹,赶紧跑了出去。

等到他洗干净回来的时候大殿里已经被整理干净,主人依旧睡在软垫上。

无情乖乖的敦促在主人脚边,只要待在这个人身边,不管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即使去杀害人类也没关系。

潜意识里他还是知道那些人和自己是同类,但主人的命令胜过于一切,他选择性的抛开了那些人类的道德枷锁,只听命于眼前这一人的命令。

平时的时候他很难见上一面主人,基本上都是五六天才能见上一面,而且每次相处的时间都很短,等无情回过神的时候,主人已经离开,只留下他一个人在笼子里默默观望。

像今天这样能够在主人身边静静的等待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他靠在脚边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见主人没有醒来,小心翼翼的探着脑袋,主人的头歪向内侧,眼睛闭着发出浅浅的呼吸声。

无情很喜欢看着主人睡觉,主人的头发很长,他小心翼翼的梳理着主人的头发,放在鼻尖闻一闻,冬雪融化的味道更加的浓烈。

只不过一回头就与醒来的眼睛对视时,无情害怕的心口一僵,半响硬是没有回过神来,直到一双手将他抱进怀里,无情才回了神。

时笔把小孩抱进怀里一同躺下,一只手支着脑袋,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小孩的后背,哄着:“快睡一会儿,晚上可还有更加好玩的。”

无情最喜欢看主人笑了,主人笑起来的时候非常好看,嘴角红似滴血,一双单眼皮眼睛看人时总带着一股凌厉,但却非常的美,一瞬间就会被偷走魂魄的那种。

“主人身上好香。”无情傻愣愣的说了句,惹得时笔发出侃侃的笑声,“那无情觉得我漂亮吗?”

无情马上就点头:“主人是无情见过最漂亮的人!”

时笔将手指放在小孩子粉嫩的嘴唇上摩擦,这双黑色的眼眸,只有仔细看的时候才会发现带了一点点淡蓝色,也只有仔细看的时候才会发现这孩子的头发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变成了白色,特别是刘海间的几株发丝已经开始变色了。

恐怕不久,这孩子就会觉醒,神兽一族的血脉,到时候可有的好玩了。

他要把这孩子培养成自己身边的一条狗,永远离不开自己的那种。

“那无情将来可不要背叛主人哦。”时笔侧躺着,一双冰冷的眼眸紧盯着小孩的眼睛看着,“不然下场可是很惨的?”

无情摇摇头,眷恋的靠在主人的怀里,蹭了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胆子大了一点揽住主人的腰,“不会!主人去哪儿无情就去哪儿,主人要无情干什么无情就干什么,绝对不背叛主人!”

“你这张小嘴可真甜,就是不知道你这颗心有没有那么红呢?”

无情不太明白主人话里的意思,但却非常享受主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闻着冬雪消融的味道,渐渐陷入沉睡。

无情睡着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长了一条蛇尾,被人发现后,大家都厌恶的看着他,拿着刀驱赶着他。无情四处躲闪,东躲西藏,转眼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主人,他拼了命向主人跑去,却只听见主人冷冷的说。

“走开,你这个怪物!”

“啊!”无情一阵惊醒,额头上全是被吓出来的汗珠,他抹了一把汗,身旁的位置已经空荡荡的没有了人。

“主人?”

无情赶紧爬下床,天还没亮,大殿里安静的可怕,温柔的烛光忽闪忽闪,纱帐随风飘动,影子四处晃悠,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慌。

“主人?”

无情迈着小腿在大殿里转悠,屋外下着绵绵的小雨,有些冷。

他一路来到后院,闻着空气中残留的主人的气味来到了竹林里,边走边小声的呼唤,随后便听见了主人的声音。

主人在和谁说话?

无情鬼使神差的降低脚步声,躲在草丛中,一双小小的眼睛窥探着。

不远处是一座喷泉,无情看到的却是浑身赤裸的主人正被一个看不清面相的男子压在身下。池塘的水随着两人的动作溅出水花,听着那即痛苦又压抑不住享受的声音,无情整个人都懵了。

他像疯了一样窜出去,一把跳到那个男人的后背上,张开獠牙一口咬了下去,惨叫声中顿时鲜血四溅,男人的脉搏被咬断,不得不惨死在湖中。

时笔冷冷的看着无情,平静的擦掉眼角的血,将身子在水中洗干净,抬起悠闲的步子上岸穿好衣服,顺便把某个湿漉漉的东西从水中捞出来。

小家伙极其低落的低着头,身上也湿透了,还沾染了不少那个男人的血,“怎么,我还以为你杀了他会高兴点呢?”

无情情绪低落的低着头,目光一直注视着时笔下身,抿着嘴唇,最终心疼的说道:“他欺负主人!”

“呵。”时笔发出一阵轻笑,“他没有再欺负我,不过是解解闷罢了。”

无情不懂,但却知道主人并没有受伤,顿时心情好多了,一把扑到主人脚边蹭了蹭,却闻到了那个讨厌的男人的味道在主人身上缠绵,十分不爽。

“主人身上有他的味道,我不喜欢……”

“那你就多陪在我身边。”时笔弯下腰把这小家伙抱在怀里,刮刮鼻子,带着人离开了后竹林。

第110章 无措

“殿下!!!”

王果果像一阵飓风,横冲直撞,从走廊的另一头飞奔而来撞到了不少仆人。

二十好几的王果果一把扑到彬鸢怀里,怀念似的蹭了蹭,发出一阵舒服的感觉:“殿下果真一点都没变……”

海泊忍无可忍,最终将这人从师傅的怀里提了出来:“不得无礼!”

不爽的王果果瞪向海泊,理直气壮的说道:“你谁呀?我可是江阳第一大盗,你知道我吗?”

海泊正要拔出剑和这人比试一下,彬鸢赶紧一只手拦截两个人,他要是再不出面阻拦这两人恐怕要打起来。

“好啦好啦,别闹了,听我解释。”

王果果乖乖站好,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一脸英俊帅气的模样被他糟蹋了个透。

海泊不削背过脸去,要不是师傅要在这府上呆上一些时日,他可一点儿也不想和这些愚蠢的凡人打交道,真是愚蠢至极。

王果果同样内心十分的厌恶海泊,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拽拽的模样给谁看呀?要不是他是殿下的三徒弟,他当真会立马揍死的人。

“好了你们两个,都吵了一个上午了,安静些,听我说。”

王果果:“好的,殿下!”

海泊摆正了脸色:“师傅请说。”

“王果果,说说看那村子里的症状?”

王果果回想着,便觉得遍体生寒,若不是着急赶路,他当真会在四周考察一番,看一看到底是何种野兽所为,竟然把一个村子的人都给杀的片甲不留,横尸遍野。

“整个村子的上空都盘旋着乌鸦,腐臭的味道铺天盖地,不像是钝器所伤,倒有点儿像野兽所为,内脏什么的全都从肚皮里翻了出来……”实在是说不下去,王果果憋屈的捂着嘴,只要想起那场景他就想吐,更别提去回想了。

“可有报官?”

王果果点了点头,脸色发白:“都安去附近的镇上报了官,不知进展如何。”

彬鸢琢磨着这事情颇有些蹊跷,但他不可插手凡人之事,把目光投向正襟危坐的叶九:“你可有看法?”

叶九将茶喝掉,看着空空的茶杯,心思百转,早年跟着殿下在沙漠上横闯,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些没有水喝而被晒成干尸的尸体,却实打实的没有见过王果果口中所描述的那种死状。

“洞河村属于朱雀城管辖,恐怕得跑一趟朱雀城,询问当地的官府才有情况。”

楚由同样琢磨着,但其实他并不想管这些事情,每天死的人多了去了,他们要见一个救一个,哪忙得过来?只是碍于殿下,心里的想法也不好发作,轻飘飘的说了句:

“恐怕是山中野兽所为。”

这话王果果就不赞同了,当即反驳道:“哪有野兽有那本事,将整个村子的人都给屠杀了?那些村民是傻吗?看到野兽来了,不知道逃跑吗?”连续问了几个问题,把楚由怂的脸色微怒。

王果果是想好了,好不容易碰见了殿下,他也不会再跟着楚由,从今以后殿下去那他就要去那。

“的确不像山中野兽所为……”彬鸢想起了五年前的烟柳城中发生的事情,眉头微皱,紧抿着薄唇,叹息一口气说道:“五年前也曾发生过这种事情。”

所有人都看向彬鸢。

“那时我还在北国雪山上修炼,附近山中的妖怪也曾向我禀告过山下的异状,我几次下山巡查,却没有发现那总是频频袭击凡人的野兽……”

王果果一脸震惊地合不拢嘴:“殿下还认识妖怪!”

彬鸢报以微笑,“山中精怪本性纯良,不会平白无故伤人,可这伤人的东西就很难猜测了……”

“对了!”彬鸢突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墨野在比城,儿子恐怕已经有叶紊差不多的年纪。”

“什么!墨大人已经结婚了!”王果果又是一脸震惊,“殿下你这消息还当真吓人,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墨大人……”

因为在王果果眼里,他始终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墨大人曾经对他们说过,一生追随彬鸢,即使得不到回应也无所谓,能够相陪在侧就好。可谁曾想?短短五年过去,对方就已经生儿育女,当年的誓言就像一瓢水一样泼了出去,什么都收不回。

彬鸢同样脸色不是很好,沉闷的说:“墨野他失忆了……”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

叶九见殿下如此伤心,很想安慰却发现自己是最没有资格开口说话的那一个,楚由接收到叶九不断投来的眼神,没办法一口饮完杯中茶,开口道。

“殿下也不必伤心,人各有命不是。”

叶九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楚由,这都说的什么鬼话?像安慰人的话吗?这根本就是风凉话。

彬鸢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对待事情他一向都看得很开,不然早就郁郁而终了。

又是呵呵笑笑,关于洞河村的事情被忽悠过去,所有人都以为殿下肯定忘记了这件事,但其实彬鸢一直将这件事情记在心上耿耿于怀,他怀疑是那怪物又出来作恶了。

办完事情回来的都安直接来到了后院,见亭子里坐满了人,欢欢喜喜的跑过去坐下,挤在王果果旁边。

彬鸢朝着已经变成一位帅小伙子都安笑笑,都安也朝着殿下回礼,却不敢直视殿下的容貌,他怕自己看上一眼心口就会慌乱,到时候弄出丑态可就不好了。

本来就很融洽的气氛,王果果突然叹息一口气说道:“要是巴满和阿维库在就好了……”他由衷的一句感叹,说完之后却发现殿下的脸色十分的奇怪。

彬鸢大脑一片空白,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过去的种种,却在听见这两人的名字时心口疼的让人无法呼吸。

他死死地抓紧茶杯,面色僵硬,耳朵鸣鸣作响,听不见周围人的说话声只能看见王果果的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闭嘴!”彬鸢一阵怒吼,将手中的杯子砸了出去:“闭嘴,不要说了!”

王果果赶紧闭嘴,看着殿下疯狂的样子他也吓了一跳,知道自己肯定说错了什么,一脸的后悔和无措。

“殿下……”叶九想要靠近彬鸢,在迎上那双鲜红色的瞳孔时赫然止步,“殿下你怎么了?”

第111章 恩爱夫妻

“家里只有阿姆和哥哥。”

“哦,阿维库的哥哥叫什么?”

“哥哥叫阿拉耶,在王城给贵族喂马。”

那个有着棕色头发的小孩给他的记忆造成太多的障碍,太多的噩梦是关于那个孩子的,如果不是因为他,不是因为他,自己怎么会失去双眼,怎么会吃了那么多苦?

彬鸢想起自己承受的一切和遭遇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他一方面渴望与熟悉的人相见一方面又害怕听见那些让自己害怕的名字。

“师傅!”海泊防备的看着周围的人,把师傅揽进怀里,擦掉师傅眼角的眼泪:“师傅别怕,徒儿在这里。”

彬鸢只知道自己大脑一片空白,宛若在深寒的冰渊,一双带着温度的手,将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紧紧的依偎着这个熟悉的怀抱,将头紧紧的埋着,颤抖地身躯才安静了下来。

等到双眼复明,耳边也听得到声音的时候,醒来便在自己的房间里,周围安静,只听得见仆人的脚步声匆匆走过。

彬鸢不记得自己晕倒前的事情了,其实不记得也好,心口的刺痛还在,他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另一边书房里,几人聚集在一起商讨着。

叶九脸色严肃,只要想起殿下在庭院里晕倒时的表情,就害怕得心口发慌。殿下听到那两人的名字反应这么大,肯定经历了一些事情,是他们不知道的。

“你们几个如何看待?”

楚由这么几年一直没有待在殿下身边,也不敢乱猜测,但是知道这两人必定有一个是让殿下比较害怕的存在,不然,怎会听到名字后闻之色变。

“或许应该找到两位当事人,询问就知道答案了。”

这话说的轻巧,王果果皱着眉头:“那两人的行踪,你还知道吗?几年前就已经没有联系了,何况是阿维库,自从那场大火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

都安也赞同的点点头:“王果果说的没错,那日大火以后,宅院里乱的不行,我确实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叶九想起了一些事情,但不知道该不该说,殿下没有挑明,应该就是不希望他把这件事情公布出来。可是,叶九觉得这对于殿下太不公平了。

握紧的拳头一点点松开,叶九最终还是说道:“没有见到是好事。”

几人刷刷的看向他,楚由皱着眉头,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叶九也不管他人的表情,往身后的椅子上一躺,疲惫的揉着太阳穴解释道:“早些年殿下跟着土匪一起,那时候我依然跟在巴曼身边。若不是殿下将整件事情挑明,恐怕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发生什么了?”王果果眨巴眨巴眼,一脸的好奇和担心。

“浮桑国一天之内被攻打下来,你们如何看待?”

国与国家之间的事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可不好插嘴,王果果闭了嘴巴不发一言,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根本有心无力。都安为人比较憨厚不了解这方面的事情,只能当一个见证的旁听者。

楚由却知道得比所有人都还要仔细,因为草药的涨价,触怒了其他泱泱大国,遭到了几个国家同时的攻打,即使浮桑国有再厉害的兵,可与几个国家的比起来无异于以卵击石。

“朝廷的事情,我们又怎说得上?”楚由沉着脸说,显然不太想接触这方面的事情。

他们常年从商,打仗什么的真的是没有半点瓜葛,所以间接性的忽视掉了这方面的重要性。

叶九声音沙哑的说道:“可就是因为巴曼,浮桑国才在一天之内就沦丧了……是他将浮桑国的地图献给了南蛮国!”

轰隆一声,这消息无异于是一条惊雷洒在每个人的头顶上,轰得大家耳朵嗡嗡直响。

楚由脸色阴沉沉的,不可置信的看着叶九:“你说的可当真?”如若这些事情是真的,那日后碰到的巴曼岂不是仗着自己被蒙在鼓里,肆无忌惮在他的面前晃悠,还拿走了殿下的产业“月”铺。

“若有半分虚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叶九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眼神决绝。

这样的消息实在是让所有人都难以相信,楚由有点难以消化,借着不舒服的理由匆匆告辞。

王果果和都安也同样告辞了。

回房后,楚由一个人静静的沉思着。

“风”“花”“雪”“月”四个铺子其中“风和花”就在他的手上经营着,“雪”一直有叶九打理,而“月”则一直在巴曼手中。

前面三个铺子要不就是药草服装首饰和吃食,卖的东西都非常的接地气销售范围较广,可最后一个铺子卖的却不是那么简单,都是一些兵器,其中还包括了一些殿下所说比较危险的东西在里面。

楚由瞬间感觉自己苍老了好多岁,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不把铺子的契约拿回来,当初巴曼明明把契约退还给了自己,自己却带着人追出了城外又把契约还了回去,现在懊恼的恨不得拍死当初的自己。

只希望那小子千万不要把殿下研究的武器用在攻打浮桑国上,不然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安心。

时光如梭,眨眼间又是一月过去。

篝火节,达知达国最隆重的一个节日,五月五号这天举行,这一天到来时,由皇城军队组建的篝火表演会在都城里上演,到时候百姓们皆可在正道上围观。

巴曼如今二十六岁,正是施展拳脚的大好年纪,又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年纪轻轻就成了小有所成的军师,可谓是在朝廷之上有着比较重要的话语权。

五岁的小女儿烟茶在父亲的怀里睁着大眼睛左顾右盼,怀里抱着一个摇起来会嘣嘣直响的灯笼鼓,白嫩嫩的手指指着一个卖面具的摊子:“阿爹,那个是什么?”

巴曼抱着女儿来到摊位前,把一个狐狸面具拿起来放在女儿脸上带着,小孩子喜欢的不得了,又把面具拿下来观摩,最后戴在爹爹的脸上。

巴曼扔下几锭银子又离开了,他今天专门带着女儿出来玩,只想逃离那个疯女人的眼里。

他所烦躁的疯女人正是自己的妻子叶洒儿,整天神经兮兮的以为他在外面找女人,回到家就撒泼打野,各种耍无赖。

如果彬鸢知道男女主成为这种相处模式肯定会笑掉大牙,毕竟这和剧情当中的恩爱夫妻相差甚远。

第112章 将死之人

带着女儿在城中逛了一圈,看着家家户户都在筹备着篝火节,觉得甚是无趣,路过一个胭脂店铺时,巴曼脚步停了下来。

其实他并不是不爱那个愚蠢的女人,可毕竟是枕边人,女人的妒忌心很强,稍有不慎就会成为一把要了自己命的利器,适当的时候还是得讨好一下。

胭脂铺很小,店门口的牌子非常简陋,毛笔字潦草的写着“一抹嫣红”,这字迹看起来还非常的丑,可见得写这块牌匾的人得有多大的勇气才把自己的字挂上去。

店铺虽小却五脏俱全,琳琅满目的胭脂和香味非常冲鼻,巴曼闻不习惯,只好冲着在柜台上正单手支着脑袋打盹儿的店老板说了句:“可有妇人常喜欢用的胭脂?”

那老板一下子瞌睡惊喜,看了一眼巴曼,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一个抱着小孩的男子来到自己的店里买胭脂,目光有些惊讶,但还是客气的说道。

“我在店里可不做寻常生意,这位大人莫不是走错了店?”

“你是男的?!”巴曼看着对方眼角涂红身着花花绿绿的衣裙,没想到开口说话竟是一个男子的嗓音,当真吓得后背生寒。

店老板有点发脾气,眼中含怒:“怎么我是男的,你有问题吗?”

巴曼赶紧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给我拿一盒胭脂吧。”像见了鬼似的赶紧将银子放在柜台上,恨不得下一刻迈脚就跑跑出店去。

老板拿起银子看了看,不耐烦的说:“要哪种胭脂啊?”

巴曼哪懂这些东西,胡乱搪塞:“随便来一盒就好了。”

店老板不爽的瞪了一眼这男子,怎么会这种人,他店里的胭脂,不对症使用可是要出人命的,哪来的随便之理,当即就叉着腰对着那男子说。

“大人能够光顾小店是小店的荣幸,可是大人你得考虑清楚了,这胭脂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的,惹出了人命,责任得自个担着。”

巴曼觉得这店老板阴阳怪气,抱着女儿直接走了连钱也不要了。

店老板看着那男子走开,无趣的哼了几声,又懒懒散散的趴在柜台上准备入睡。

没想到这时又有一位戴着纱巾的女子进了店,如此看起来女子脸上遭受了什么,有些害羞,进了店铺后小声的询问着老板:“老板,听闻你这里的胭脂可以治好脸上的伤,是真的吗?”

店老板斜了一眼那穿着绿罗裙的女子,点点头:“拿什么交换?”

女子犹豫,她没有钱,是有一人托梦给她,说着城中有一家胭脂店铺可以治好人脸上的伤,便寻找了数月,一家一家的询问,才走到了这里。

“想好了吗?小姑娘。”老板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个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正处于芬芳时期的女子身上的香味格外的美妙,他很沉醉在这种香味上。

若是对方愿意拿自己的身体来做交换的话,他是相当愿意的。

女子被店老板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退后了几步,不知所措的回答:“老板需要什么来交换吗?”

“我想要的东西多了去了,怕是你给不起。”

闻言,女孩失落的低下头。

飘香却不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什么不对劲,他本就不是人类,而是一盒成了精的胭脂,这店铺就坐落在凡人的境内,只有有缘人才能进入店铺,刚才那抱着一个小女孩的男子恐怕是不小心闯进来的。

他平时喜欢打盹,一睡着周围的结界就会放松,偶尔会有一两个凡人走进来也不足为惧。

“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尚未足月的妹妹?”

女子闻言惊恐地抬起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又不是亲生的,是不是?”飘香勾起嘴唇笑,像一颗吃人不吐骨头的食人花,寒冷又带着血腥的气息:“你那后娘对你也不是很好,不如你拿她的孩子作为交换如何?”

这太恐怖了,女孩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情,一下子被吓得整个人浑身抖得像一根筛糠,魂都快没了。

飘香见状,无趣地摇摇头,挥手示意对方离开:“你走吧,我这店铺里的胭脂不卖给你。”他才不想花费自己的法术浪费在这凡人的脸上。

女孩犹犹豫豫,最后一咬牙狠下心说道:“我答应你。”

对于女孩最终答应,飘香感到很意外,毕竟中途反悔的人还有不少,他也不会强求,凡是离开了他的店铺都不会记得这段交易,但是承诺了下来便不会忘记,这段记忆会一直保留到那人兑换承诺为止。

女孩走了,飘香却觉得有些忐忑不安,并不是他要食人,而是如今城中来了一个实力强大的妖,方圆百里的妖怪根本就斗不过他,像他们这种小妖怪就只能俯首称臣。

而每个月,每只妖怪都必须上供一个鲜活的婴儿,或者是少女作为食物提供给那只妖怪使用,没有做到的,不是被妖怪生吞就是化成一缕硝烟消失了。

眼见这个月就快见底,而他一直没有提供上供的食物,整颗心都悬着。

彬鸢在芙蓉镇上呆了一个多月,终于有机会溜进了贫民窟,与那断了双脚的男子搭上了话。

昔日一直陪伴在男子身边的女子不见了,乞丐们厌恶他,总是挑着刺来欺负他,彬鸢赶到破庙的时候,那人被砸得满头是血,吊在一棵高高的树上,看着像一具死尸。

彬鸢将他从树上放下,掏出一些丹药让对方吃下,等到这人缓过气清醒过来,才笑着说道:“别乱动,你的身上伤的很重,胃也破洞了。”

男子看着彬鸢,翻遍脑海里的记忆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

彬鸢见对方口含着血似乎想要开口说话,便解释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们并不认识。”

男子闭了嘴,将涌进喉咙里的血液强咽下去,脸色苍白,身上缠绕着一股死气,恐怕是命不久矣了。

破庙很简陋,碎石瓦片砸地满地都是,屋檐上更是到处漏洞,风轻轻一吹,松动的瓦片就有陨落的趋势,人呆在下面可谓不太安全。

彬鸢用法术撑起一道结界,打开空间,翻出一些凡人可以食用的药物,塞进男子嘴里。

第113章 众生之神诞生

药丸入口即化,冯一能够感觉到伤口渐渐在愈合,痒痒的,是长出新肉的趋势。

头靠着烂桌,歪歪地斜着眼望着从一个虚空抓出一块绷带的男子,那人将他双脚已经腐烂生蛆的绷带解开,手指一点,只感觉双腿上寒冰瑟瑟,很快便没了知觉。

彬鸢不得已用冰雪将这人的双腿冻住,因为没有得到及时处理,男子的双腿已经生蛆腐烂,就算是神仙在世也救不了他,药物只能勉强吊着他一口气留在这世上。

灵泉的水可以去除污垢,却没有在生鲜肉的功法。

“你可还有什么遗憾?”彬鸢望着男子垂目的双眼说道。

闻言,目光涣散的男子瞳孔微缩,好像想起了什么,焦距渐渐笼罩在彬鸢脸上,张了张嘴可以发出虚弱的声音。

“她呢?”

彬鸢知道冯一说的是谁,那个跟随了她五年的女子,就在几天前被一辆马车撞死,尸体被丢进了河中,彬鸢赶到的时候那女子便已经没了呼吸。

彬鸢垂着眼眸,不忍告诉这人真相,他让徒弟将那女子的尸体埋葬在山脚下,刚好离这破庙不远。

彬鸢弯下腰,将人背起来,一步步朝着破庙外的小道走去。

这条道路已经很久没人走了,杂草丛生,偶尔还会看见一两只灰色的野兔在草丛间穿行。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冯一微弱的气息在喷洒在脖颈边,他看不懂这个少年,背着自己这个肮脏的人难道不嫌脏吗。

他摇了摇头,内心直感叹,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彬鸢却听不到对方内心的旁白,他只是答应了那女子,保住冯一的性命,却要失言了。

他其实也很想救那女子一把,可惜有些事情他若插手,只会适得其反。那女子这一世命运悲惨,下辈子却是另一副光景,她下辈子命运非常好,只要不再碰见冯一,便会一生平安,遇到挚爱。

“她走了,你不要难过,如果你愿意的话……将来还是有机会陪在她身边,守着她……”彬鸢说着也到达了目的地,将人放下。

冯一好像有所感应一般看向了那座刚刚修建起来的新坟,没有墓碑,只是一座小小的坟冢,长在一棵树下,前不久应该有人来祭奠过,坟前放着水果和冥钱。

彬鸢以为这个男子会伤心欲绝到失去理智,却没想到对方意外的平静,目光平静的看了几眼坟墓便收回了眼,靠着坟堆堆静静地坐着。

“你……”彬鸢没想到冯一意外的平静,内心怀疑,难道他不喜欢那女子吗?

可是如若不喜欢,为什么两人的身上还有着红线的牵绊,彬鸢想不通,也不再去考虑这种事情,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劝说这人继承众生之神的职责。

彬鸢坐在冯一旁边,也不介意泥土弄脏了衣裳,摊开手掌,戴在手腕上的珠子自动划出一颗。

鲜绿色的珠子散发着幽幽光泽,置于洁白的手掌中,更加衬托出它的不凡。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

冯一嗤笑一声,觉得少年的问题很可笑,自己一个快死的人,还有以后吗?

他抬头望天,空旷的天空上没有云朵,阳光刺眼的很他对这个世界已经心灰意冷,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支撑他活下去,活不活着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反而死了更加的轻松吧。

这样想着,脸上也露出了释然的表情,最后望了一眼彬鸢不解的说:“你又是谁?”

“我叫彬鸢,是北国之神。”

冯一目光一呆,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窜入脑海中,却又想不起来,很快又恢复了刚才的表情。

彬鸢知道这人恐怕已经到极限,摊开手掌,将一颗鲜绿色的珠子放在男子的眉心。

冯一眼睁睁的看着那颗珠子融进了自己的大脑里,没有痛感,一切好像都那么自然,就像那东西本来就属于自己一样。

后来那人走了,临走时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抱歉和怜悯,冯一觉得很可笑,却也没有多想,老天也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夜幕降临时,他倒在坟边再也没有睁开眼睛。腐烂的尸体里钻出一棵绿芽,树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为小小的坟墓撑起了一片高大的阴凉。

一棵苍天大树就这样一夜之间长成,在月色的照耀下,风拂过树间,好像有千万的乐器在拨弦弹唱似的。

万物一夜之间苏醒,树冠之上发出莹莹光点,那些光点,随风飘向同一个方向,在夜幕中形成一道银河,早出晚归的农民看不见那些在头顶上漂浮的荧光,而荧光却能够看见他们。

无数的荧光汇聚成一条银河飘向同一个方向,那是一棵大树的顶端,他们聚集盘旋,容于同一个位置的,吸引,漂浮。

不多时,大树被银光所包围,他们紧紧的缠绕在一起,一具人形的轮廓逐渐显露出来。

最后,一位身着墨绿色衣裳的男子站在树冠上,狭长的睫毛下一双黑色的眸子睁开,浓密的五官更加衬托出他的美貌与众不凡。

自此开始,冯一忘却了前世,却记得记忆,他只是忘却了前生的感情,保留着那些对于自己不会产生任何波动的记忆存活在这世上。

他叫冯一,掌管这片大陆的众生之神,负责万物的生命延存,大到人类小到万物昆虫。

因为众生之神的诞生,这片区域的森林格外的喧嚣和茂盛。

芙蓉镇上,一夜之间许多人都发现自家院子里的花草树木拔高了许多,就连平时不长野草的石头缝里都冒出了几株嫩绿的芽。

【神谕卷轴提醒:恭喜你成功寻找到众生之神的继承者,余下的两位神明也拜托了。】

彬鸢正在洗澡,泡在温热的喷泉里硬是愣愣的眨了眨眼,他觉得这次给自己颁布任务的神谕剑轴声音变了许多,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他一直很好奇这些人到底是谁?难道真的是创世神座下的管理者,专门负责管理大大小小世界的神明吗?

他是不相信的,毕竟生活在现代的时候就看过许多小说,其中就有包括快穿之类的。有时候他甚至怀疑,所谓的众生之神不过是一个幌子,而他,不过是这片大陆上的一个奴隶者,一直被创世神所奴隶着。

第114章 死鱼

七月底,炎热的屋子里总是闷闷的,这时候大伙儿会在太阳落山之后,来到荷花池旁边的凉亭里聚一聚,喝上一杯茶。

叶九前几天忙了几单大生意,这几日笑得嘴都合不拢,每次看见殿下,都恨不得殿下再设计出几款新品出来。

前几日殿下设计的项链刚刚放在店铺里贩卖,便被几个宫廷的采购师看上,买回宫里献给娘娘们了,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赚了很多。

夜里凉快,大伙都穿的很少,彬鸢也只穿了一件里衣,再披上一件薄薄的紫荆花外套,坐在琴台上手抚过琴弦,一阵悠扬的声音荡漾开来,驱散了每个人心中的烦热感。

楚由有很多年没有听见殿下弹琴呢,最早的时候还是在宫里吧,那时候的琉璃宫里他还是一个负责守门的侍卫,每日听着院子里传来的琴声和笑声,总是忍不住庆幸,自己侍奉的殿下是一个非常和蔼之人。

不过那些年久的岁月已经是回忆了,楚由收起回忆,目光注视着眼前的殿下,只觉得现在的殿下更加的耀眼夺目。

海泊还是第一次知道师傅会弹琴,震惊之余内心还有些妒忌。反正他是发现了,自从和师傅下山以后他的妒忌就越来越重,就连他自己都快要压制不住自己。

一曲完毕,大家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彬鸢却懒得再弹,拿着纸扇扇着凉风。

虽然他可以用法术降低周围的温度,但这种投机取巧的事他不想干,也可能是在雪山上生活太久,非常享受这难得的闷热感。

王果果和都安今晚正加派了人手赶工,没有回到叶府,但却派仆人捎来了口信,汇报了一下工房的事情。

叶九听完之后眉头皱着,因为有几个年长一点的工人开始罢工闹事,他应对这种事情习惯了,挥挥手,示意管家去做:“弄些钱打发了,莫要惹出是非来。”

彬鸢闻言眉头一皱,喊住了管家:“等一下。”

老管家恭恭敬敬的站着等待回应,叶九以为殿下还有什么要吩咐,“殿下请讲。”

“既然是年长的工人,肯定在工坊工作了很久,他们为何闹事有调查清楚吗?”

管家点点头回答:“听王大人和都大人的回信说,那几名工人手脚不安分,常常把工房里剩余的布料偷运出去给他家娘子做小布样,然后低价转卖出去。”

彬鸢沉着脸点点头,却觉得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他当年制定的制度可是非常严谨的,待遇又那么好,给每名工人开的月俸又不少,何必贪这些小便宜,而且逮到之后的下场很严重,这么不得尝试的事情也干得出来?

“我倒觉得,可以让这几人先留在工坊里观察几日,看看是不是还另有隐情?”

管家点点头,又把目光放在主人身上,叶九虽然不赞同殿下的心慈手软,但也不会当众拆殿下的塔,点点头,示意管家去做:“就依殿下所言,去吧。”

老管家迈着不利索的腿走了,提着灯笼消失在了走廊转角。

楚由自己手上管理的工房也很多,并没有出现这种悄悄运送材料的情况,也可能是他管理的药材居多,偷运药材的下场一般都很重。

彬鸢皱着眉头在想其他,时不时听一听叶九与楚由磕磕碰碰,互不相让的斗嘴,霎那间就好像回到了当年一样。

抿嘴微笑间,一阵风吹过,彬鸢闻到了空气中的一股诅咒的味道,霎那间灌顶让他清醒过来。

这风吹的有些邪乎,他望着西北吹来的风,很确定那个方向肯定有什么东西。

彬鸢唰的一下从软垫上站了起来,叶九与楚由都不知所措的看着彬鸢。

海泊反应慢了一拍,等到师傅站起来之后,才闻到了空气中的那股诅咒的味道,当即也脸色严重的跟着师傅站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你这两师徒一个个脸色怪吓人的。”叶九晃了晃扇子,打趣道。

彬鸢却不敢有丝毫耽误,只得抱歉的说道:“有急事要失陪一下。”

楚由也是一惊,这么晚了殿下要去哪里?却只见下一秒,殿下的手上凭空出现一把雪亮的剑,他的徒儿也是。

“海泊,我先去巡查东北方向,你去西北方向看一看,恐怕这东西还不简单。”

“好的,师傅!”海泊点头领命,将剑扔在地上,双脚踏上刹那间就飞到了空中消失在了夜幕里。

徒儿走后,彬鸢伸手一抓,从虚空里抓出一道符,递给叶九,脸色严肃的提醒道:“贴在府邸的大门上,千万莫要摘下。”

叶九被殿下的样子吓得慌,“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彬鸢摇摇头,只能感觉到夜幕的西北方向有很不好的气息向这边笼罩,他也不确定是什么,但那东西的修为极高,自己能不能对付得了都还是一个问题。

“我也暂时不确定,但有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楚由这月来是见过殿下用法术的,所以也习惯了殿下动不动就凭空变出一两个东西来。

“会是妖怪吗?”楚由猜测着,内心有着一股莫名的羡慕,但修仙这种事情哪是人人羡慕能得来的,没有那个命再怎么努力都是白费力气。

彬鸢踩在剑上,最后嘱咐这两人:“叶九你是镇长,今晚让人通知下去,这几日晚上莫要出门,即使是白天也要结伴而行,不要贸然一个人进树林中。我害怕恐怕不是妖怪……”

说完,叶九只看到殿下刷的一下飘向了空中,如一道光划向了夜幕的远方,再想看也看不见了,留下的只是一道残影,以及他手上的那一道符。

叶九相信殿下,赶紧招来管家将这东西贴在门上,他却感觉不到有什么危险在靠近,只觉得这个晚上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

两人又在凉亭里等了几个时辰,却没有等到殿下回来,正当两人打算回去睡觉的时候往池子中央一看,乖乖的,池子里的锦鲤都翻了白眼漂浮在水面上。

楚由脸色唰的一下白起来,语气非常不好的说:“这太邪门了……”

第二天一早,这种鱼群大片死去的现象在整个镇上都出现了,镇上附近的河里的鱼都翻了白,老百姓们还欣喜了一把将鱼捞起来吃。

叶九驾着马在河边寻了一圈,总觉得那些翻白眼的鱼有些奇怪,每条鱼的肚皮都有些发黑,如同中毒了一样,也不知道这种鱼吃了,会不会有事。

最后他还是下了一道命令在城中宣扬,这鱼不干净,警告附近的老百姓最好不要吃,否则后果自负。

当然穷的根本买不起肉的老百姓不会将这条通告放在眼里,依旧携家带口去河边捞鱼。

第115章 怪物

殿下人这一走便是三天,叶九每日盼星星盼月亮终不见殿下归来。

每日黯然无神孜孜汲汲过日子,倒显得比前几天更加的度日如年起来。

挤靠在雕花木栏上,翠绿的四季翠竹遮挡住了大片阳光,细碎的光点打在脚边随着微风吹动树木晃动,影子也变得斑斓起来。

“殿下走有多久了?”叶九问着心焦如火的王果果。

“有三日了。”

纵然心里焦躁却也不是个办法,躺在竹藤椅上的王果果一股脑爬起来,身下的椅子咯咯作响,而他却浑然不觉。

“你去做啥?”叶九见王果果朝着院书楼走去,便抬腿更上,“你当真不跟着楚大人走吗?若现在追赶的话,快马加鞭一天的时间就能跟上队伍,还不算晚。”

王果果火急火速地奔向书楼,满腹牢骚,却无处可泄,面如死灰的咬着嘴唇,脚步一顿,紧随而来的叶九差点撞上他。

“殿下会不会抛下我呢?”

叶九见对方表情严肃,脸色不太好,还以为对方要说什么惊天大事,闻言,当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又笑什么?”王果果不爽的瞪着叶九。

“所以你这几天心情忧郁是因为这事?”叶九一脸的难以相信,甚至有点想笑,捂着嘴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憋的脸色胀红,最终实在忍不住,高声阔气的笑了出来。

“你笑够了吗?”王果果不爽的磨牙。

使劲喘两口气,叶九收回脱线的面部表情,“够了够了。”他拍了拍王果果的肩,看在对方是小辈的份上也不和对方开玩笑了,安慰道:“殿下不是这种人,这你大可放心。如果不是真的有急事,殿下断然不会连个音讯也不留下就独自离开的,你也不要杞人忧天,整日郁郁寡欢的也不好,要不陪着叶紊去外面玩玩,熟悉一下当地风情也好。”

王果果垂着眼眸,他当然知道殿下不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但内心的慌张让他根本没办法停下脑海里的猜测。

叶九陪着王果果去书房,途中却因为有事离开了,留下王果果一人在门口徘徊。

最后坐在门口发了一会儿呆,又匆匆离开了。

穿过山间小道,一片片暗沉沉的枯树林呈现在眼前,越是往深处走去,越来越多的腐烂尸体,瘫倒在地露出森森白骨和在腐肉里蠕动的蛆虫。

彬鸢喉咙里一阵恶心,却压制住了。

这山头散发的死气足以让一个人类中毒,他虽是神之体,呆久了也会觉得浑身不舒坦。

耳边缭绕不去的是蚊虫的嗡嗡声,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什么怪物栖息在这种地方,以腐肉为生,以死气聚集力量。

“哑——!”

噗呲呲,几只乌鸦鸣叫着从森林中窜出,漆黑的身姿消失在夜幕里,让人难以捕捉到他诡异的身影。

彬鸢有些胆怯,这座森林太奇怪了,脚下踏足之地草木枯竭,土地干涸,森林呈现一片暗紫色,空气中的云雾是毒气,而这些倒在地上的动物都是被毒气给毒死的。

结界可以过滤这些气体,彬鸢放心的往前走,越是靠近深处,他越能感觉到那死气散发的源泉越来越近了。

为了不被发现,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把活人的气息降到最低,才敢继续踏足。

彬鸢永远无法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事实,那是一团会蠕动的肉,没有头,没有四肢,根本看不见人的形状,血淋淋的一坨,相互纠缠溶解。

最让人无法接受的就是,哪团肉在不断的散发着浓浓的死气,就像千百人的肉堆积而来的一座人肉山,尸体堆的下方,如小河一般绵延而悠长的血流向斜坡流去,厚厚的阴气掩盖在上方,不难发现,这坨东西恐怕是鬼修。

难怪会如此!

彬鸢懂了,难怪频频有凡人莫名被野兽袭击,这根本不是妖怪和野兽所为,而是鬼修为了突破阶段,以人肉为祭奠,为自己的修行保驾护航。

他躲在几棵树的后方,微微斜视便能看到那一垒一垒堆积起来的尸体中夹杂着人类服饰的布料,这得杀了多少人才能堆起这么一座人肉山。

即使结界过滤了空气,可彬鸢还是闻到了空气中那股犯恶心的血腥味,他双腿一软扶着树干滑到地上,喉咙难受。

搅动的肉体忽然一顿,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细长的四肢从肉体下爬出,像一根根章鱼的触须,上面长着尖锐的倒刺,朝着彬鸢藏身的那几棵树横劈而来。

风声呼呼袭来之际,彬鸢脚尖轻轻一点飞出几丈高,仰头一跃落在另一棵的树冠上。

那条长长的触须随之而来,被惊扰的乌鸦们铺天盖地的飞了起来。彬鸢正巧被乌鸦围攻,眼前一片混乱,猝不及防脚上被被缠绕住,整个重心狠狠的向下坠去,碰的一声摔在地上。

彬鸢虽修习法术,可却不太擅长战斗,剑术也是颇为了解,和人打还好,和这长了七八条触手的怪物打他真不知道剑该往什么位置砍去。

寒冰剑在手,宛如成了废铁,彬鸢只能四处躲闪,刚刚被触须扯到的右脚隐隐作痛,尖锐的倒刺扎进了肉里,血液瞬间顺着脚踝滑落到泥土中,渗入土中的血液很快被怪物捕捉到。

那团肉体像发了疯的一样不停的朝着彬鸢袭来,触须的倒刺像一把弯钩,所到之处地上刮起一条长长的沟壑,可见得这些触须要是在人的身上缠绕一圈,不掉一层皮也得脱一块肉。

不知用火烧行不行?

彬鸢想起了火术,以前经常用来烤吃的,七八月的天气正是干燥的时候,这片山头已经没有了活物,树木更是枯萎的严重,只要一点星星之火便可以燃起一大片。

也是想到这一点,彬鸢决定用火术。

他将双手并拢,从眉心抽出一股灵力,随着咒语的念动,手指上忽的燃起一束幽蓝色的火焰,一条火龙从手指上方喷发出来,向四周飞去,点燃了干枯的树木丛林。

那团不断蠕动的肉看穿了彬鸢的举动,感受着越来越高的温度向自己逼近,竟然蜷缩成一团,任由火焰在上面烘烤,纹丝不动的扎根在那一坨。

太厚了,如一座小山这么大的肉一堆一堆的叠在一起,即使火焰再大,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烧毁,何况支撑这些火焰燃烧的灵气有限,彬鸢也总有灵气用干的时候。

这片森林没有灵气,他身上的灵气用完之后不能很快的补充回来,如果这怪物和他耗下去,最后的赢家肯定不是彬鸢,毕竟他身体里的灵气只能坚持一夜。

第116章 鬼王

刷刷的火焰声如海浪一般朝着那一垒一垒的肉堆席卷而去,像一条盘踞在火山上的龙,幽蓝色的火光比红色的火焰温度高上了三倍。

那堆肉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变焦,冒出浓浓的黑烟。

彬鸢站在树冠上,脚下是幽蓝色的火焰,这一站便是几个时辰,天边已经泛起了淡淡的鱼肚白,而他的额头也挂着一丝丝汗水,脸颊苍白,显然快要支持不住了。

晨曦的第一楼阳光照在彬鸢脸颊上的时候,所有的幽蓝色火光刹那间消失,而他也因为体力不支从树冠上栽了下来。

倒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晕了过去,内心忍不住感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反正也没多高肯定摔不死吧。

当然,彬鸢并不知道在他即将要摔在地上的那一瞬间,被他烘烤了整整一夜的肉体忽然炸开,一个由肉体拼凑而成的人形接住了他。

三千人作为修炼的祭典,这世间第一名鬼王诞生。

鬼王抱着怀里的男子,浑身上下一丝不挂,他没有人的皮肤,因为着急,肉体还没有成型就提前从巢穴中出来,手指还可见深深白骨,脸颊上,一只眼球甚至都还没有长好,半边脸呈现骷髅状态挂着血丝。

他将怀里的少年放下,一滴血滴在了少年的脸颊上,鬼王伸出手指抹去,本是想擦干净的,却因为手指本来就没有成行肉还是半腐烂的状态,倒是把少年的脸抹得更加的脏了。

鬼王看少年的眼神很奇怪,他有着生而为人的记忆,同样也有着死后在地狱徘徊在人间流浪的回忆,但是每时每刻让他支撑下来的只有与少年相处的记忆最为深刻。

他执着的把少年脸上的血擦掉,才肯站起身来朝着肉体的巢穴中走去,这具身体还没有完全成长成熟,这样贸然出来影响以后的身体塑型。也幸好他出来的时间不长,回巢穴继续提供营养和死气,还可以继续塑形。

彬鸢是在夜幕即将全黑时醒来的,乌鸦在头顶上盘旋,血红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

用干灵气,他觉得浑身难受,这片地方只有死气,没有一丝半点的灵气提供他,所以此时此刻的彬鸢完完全全是一个普通人。

寒冰剑因为没有了灵气的支撑,化成了一楼神识存在于脑海中。

彬鸢忍着不适应感爬起来,猛然间想起自己在哪,赶紧向四周看去,那坨烧焦的肉堆还在,一动不动的,让人感觉他就像死了一样。

到底是个什么?

彬鸢抬起腿想要上前查看,刚走了几步就不得不后退,这股死气太重,他完全承受不住,如若靠的太近,只怕是会适得其反,反过来而伤了自己。

没有了灵气的护体,彬鸢一瞬间就被那股恶心的味道熏得两眼发白,摇摇晃晃有欲倒的趋势。

他从腰间掏出一面铜镜,手指一点,铜镜的另一边出现了一个着急的面孔:“师傅!你在哪?”终于联系到师傅的海泊快急死了,整个脸都杵在镜面里,仿佛恨不得顺着镜子爬到他师傅这边来。

彬鸢一边朝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一边对着镜子里的徒儿说:“不小心用干了灵气,我现在就回去。”

“师傅你在哪?我去接你。”海泊不放心师傅,毕竟没有了灵气就代表着不能飞行也不能操控法术,“师傅你等一等,我马上就来!”

彬鸢将镜子里保留的最后一丝灵气打开,好方便海泊能够跟随另一面镜子感应到自己的位置,但他太低估了这片森林里强大的死气覆盖的面积。镜子里的灵气刚刚打开,化成一只银蝶飞向空中,蝴蝶翅膀刚扑通了几下,就被黑幽幽的死气侵蚀掉了。

彬鸢脸色一僵,他用掉了最后的一点灵气,拿在手上的铜镜也失去了通讯的作用,变成了一把普通的镜子。

“唉……”沮丧的叹息一声,彬鸢决定还是靠着双腿走吧,反正他在天空上飞的时候发现好像也没有多少距离。

彬鸢一直走一直走,觉得快要走出森林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一坨烧焦的肉堆。

“见鬼了么?”彬鸢皱着眉稍,觉得事情太过于蹊跷,恐怕他是被困在这树林当中。

罪魁祸首,除了自己眼前那一坨看起来已经死掉的肉堆,再无其他。

彬鸢走了好几圈,现在双腿发痛只能靠着树干坐下,一边揉着小腿,一边脸色不悦的对着那堆肉说道:“你到底几个意思?”老子不和你打就算了,你还把我困在这里。

肉堆似乎有所感应一样动了动,彬鸢嘴角一抽,还以为那堆肉又要伸出长长的触须倒刺手挥自己一掌。

肉堆交织在一起,裂开一条缝,从缝隙中探出一颗肉头,彬鸢觉得自己幸好不用吃饭,不然恐怕隔夜饭都得吐出来。

那颗肉头还没有长好,浑身像包裹着一层薄薄的茧,混白的眼珠一睁一眨,仿佛在和对面靠在树根下的人打招呼。

彬鸢默默后退几步,内心一遍一遍的警告自己要冷静。

肉山继续扭动,突然之间冒出许多蒸汽,如同泄了气的气球,凹下去的同时,一堆堆黑色的液体,从破裂的裂缝中流出,眨眼间的功夫,一座硕大的肉堆山一瞬间化成了一滩浓浓的血,足足成了一块小小的湖泊。

彬鸢不可思议地走上前去查看,借着月光,还能够看见黑色的血液中倒映出自己的影子。他以为这堆肉山就这么完了的时候,一只带血的手掌从血液中伸了出来,随即一个赤裸的人从血液中爬了出来,彬鸢吓得出不及防向后一倒,爬起的人顺势向他爬来。

“啊!”

彬鸢惯性的一声尖叫,那人却已经来到他的跟前,被鲜血染红的脸颊让他分不清楚这人到底是谁,但光从外观上看来,至少是个人。

鬼王嘴巴一张一合,迫不及待的说道:“殿下。”他继续向前爬,直到与彬鸢四目相对,两人紧紧挨在一起的时候,才停止了爬动,赖在这人身上,看着对方白色的衣服染尽了红色鲜艳的血液。

彬鸢一双瑞凤眼微微睁大,想起来了,这人是牧儿,那个被福笙一刀刺死的牧儿。

似乎知道面前的人知道了自己是谁,鬼王显得十分开心,紧紧的拥着彬鸢的腰,仿佛护着一件易碎的瓷器,爱不释手的蹭着,丝毫不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有多么的怕人。

一霎那之间,彬鸢回想起了神谕卷轴的话,那时他准备超度牧儿,但神谕卷轴却让自己放了对方,并说这人将来成为鬼王。

一个鬼王的诞生,是靠着无数人类的血肉堆积而成的,他怎么也没想到,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第117章 死鱼

“恩……”许久之后,彬鸢淡淡的回应从喉咙里发出。

“你走吧。”彬鸢推开拥着自己的牧儿,面无表情,更多的是压抑和痛苦:“去你该去的地方,不要逗留在凡间。”

闻言,鬼王抬起了头,双眸直视彬鸢,嗤笑一声,脸上没了刚才的怀念之情,取而代之的是幸灾乐祸:“殿下,这是嫌弃我吗?”

“随你怎么想,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彬鸢从地上站起来,衣服已经脏透,现在却没有办法用法术消除掉,目光复杂的望着面前的鬼王,他身上强大的死气压迫得自己喘不过气,靠的近了,更是让彬鸢浑身不舒服。

“那殿下这么着急离开是为什么?”鬼王不依不饶,“难道是觉得我罪孽深重,一向心系百姓的殿下怕不是想要灭了我替天行道吧?”

彬鸢横了一眼牧儿,不管是鬼修还是仙修,道虽不同却有着其理,只不过途中所牺牲掉的性命,着实让人后怕。

“上天竟然选了你,好好的治理你的地方吧。”彬鸢抬脚欲走,鬼王疾步跟上,瞬息间粘稠的血液化成一袭红色的衣裳,衣裙飘飘,增添了一股杀气之色。

“殿下竟然这样包藏祸心,难道不怕其他的神明降罪吗?”鬼王戏弄的说,修行到了一定程度,他也是能够看得出来彬鸢不是凡人,高出仙界。

彬鸢当然不会告诉鬼王,这片大陆上的神明少的可怜,唯一的一个众神之神才刚刚上位,而他这个寻找者,可谓是磨难重重,一头雾水。

“要治罪也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吧?”彬鸢停下脚步不爽的看向新上任的鬼王,昔日的好友,“你应该去鬼界了吧?放任地府空荡荡,这太不合规矩。”

鬼王扯嘴而笑,眼眸中的锋芒毕露,如一只高高在上的雄鹰,藐视一切规则,懒散的说:“如今地府都是我的,去或者不去又有什么关系?”

“……”彬鸢实在不适合斗嘴,“随你便。”被气得扭头就走,也不管身后的那人紧紧跟着。

雾气散开之后,下山的路也明朗起来。

鬼王跟了半路,奇怪的皱着眉头,“殿下是要去哪儿?何不用法术,用双脚走多费事。”

彬鸢气得脸色胀红,早知道那股不祥的气息是有鬼王在渡劫他就不瞎凑热闹赶来了。如这片大陆上的神明一样,地府的官职也会在世界规则的推算下出现接任者。

虽然知道自己把鬼王渡劫的鬼气弄错了,但心口仍然端端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不好!

这么仔细一想,彬鸢觉得这格外的像调虎离山之计,把徒儿与自己分开,调离芙蓉镇,没有了他镇守的芙蓉镇不就成了一块肉板上的肉,刚刚复苏的众生之神根本不足以保护普通的凡人。

越想越觉得事情很蹊跷,彬鸢加快了步伐,身上的灵气还没有聚集,他现在连御剑飞行都办不到,更别说用法术传音了。

鬼王察觉到了彬鸢的紧张和着急,慵懒的说:“需要我帮忙吗?”

闻言,彬鸢把目光看向一直跟随着自己而来的牧儿,眼眸中流光闪烁,最终还是点点头感谢道:“可以带我去一趟芙蓉镇吗,多谢!”

鬼王一点也不意外彬鸢会垮下脸求自己,不管是生前做人还是死后做鬼,他都非常了解彬鸢,这人心软,爱管闲事,总是干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彬鸢被鬼王一把抓住手腕,还没有反应过来,失重感让他一下子抓紧了牧儿的肩膀,才稳住了摇摇晃晃地身躯。

眨眼间两人已经飞到空中,不过片刻就已经到达了芙蓉镇。

彬鸢落脚之后,总觉得四周的百姓气色有点不对,个个面色土灰脸色苍白,眼角下挂着重重的黑眼圈,大人如此就算了就连几十岁的小孩都是如此,这未免太过奇怪。

一路走来,彬鸢发现并不是每个老百姓都这样,但精神状况不好的是大多数,而且都是一些看起来比较穷的老百姓。

回到叶府,彬鸢第一时间找到叶九,彼时,叶九在书房里统计账目,管家前来禀报彬鸢到来时,叶九险些把手中的账目本撕烂。

推门进屋,彬鸢看向坐在案前的叶九,见对方脸色气息很好才松了一口气,不解的询问道:“城中的百姓怎么了?”

叶九正要向殿下汇报此事,“殿下三日前刚走,镇子上的鱼大面积死亡,就像中毒了一样,老百姓们不听劝,硬是把死鱼捡回家吃了。这几天我也发现了不对劲,已经禁止百姓们去河中捞鱼,这鱼恐怕有问题。”

“所有河中的鱼都死了?”彬鸢显得有些难以相信,便随着对方来到后院的池塘,果然,昔日总是有许多锦鲤在水中嬉戏的池塘里一条鱼也没有,除了空荡荡的荷花,没有了任何水中动物。

“一开始我以为这水有毒,便找来医者检验,但这水确实没有,人服用过后也没有出问题,偏偏就是鱼死了。”叶九晃晃脑袋,实在想不通这是怎么一回事。

彬鸢蹲在池塘边,目光复杂的凝望着池塘里的水,这水清澈透亮,因为是从河面上引来的水,会直接贯通整个府邸所有的假山池塘湖泊,然后再流出去与下游的水汇合。

彬鸢将手指放到水中细细感受,老远就听见了徒儿的声音。

“师傅!”

海泊听仆人说师傅回来了,顾不得其他,放下手头的工作就赶到了这里,正巧看见彬鸢将手指放在水中。

“师傅这水中没有毒,我已经测过了。”海泊担忧的说,前几日他检验河水的时候,并没有在水中查出什么东西。

彬鸢点点头,把手指收回,这水的确没有毒,但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他却不知。

第118章 死了人

入夜,彬鸢与大家一同用完晚饭后,独自一人回到房间,刚推开门进去,一个不请自来穿着红色艳丽衣裳的家伙就坐在桌子旁默默的饮着茶。

彬鸢脸色一僵,往床上一坐,不去管他。

思索不通这几日来的烦恼,最后将目光放在鬼王身上,鬼使神差的竟然问的出来,好像对方能够为自己解决烦恼似的。

“你说,这鱼是怎么回事?”

鬼王惊讶于彬鸢主动向自己搭话,显得有些受宠若惊,嘴角很愉快的勾起,把玩着手上的白色瓷杯,用法力支撑起来的茶杯没了法术支撑掉在地上啪的摔碎,接着便听到鬼王漫不经心的解释:“河水中竟然没有鬼气,那么说明,这些鱼的死因并非鬼界所为。”

“这个我当然知道。”彬鸢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怀疑过,鬼界的妖怪吃饱了没事干才将一大片湖泊的鱼给弄死。

他苦恼的按压着太阳穴,“可是吃了鱼肉的人好像也出了点问题,虽然没有死,可我看着他们的阳寿好像在减少。”

鬼王理所应当的点点头:“死鱼就像一条契约,使用者就相当于自愿献出了自己的寿命,也许,你可以通过掌控寿命的神去了解这方面的事情。”

掌控寿命的神!

彬鸢顿时双眼一亮,感谢的看了一眼牧儿:“被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想起来有一位神明可能帮的了我。”

鬼王不感兴趣的点点头,喝完了茶,觉得甚是无趣,摇着扇子又离开了。

彬鸢也不懊恼,反正这鬼王是天命所选之人,地府的掌管者,生死薄等等一系列的东西都要靠对方去制定,将来地府的一切都归他管,他所碰到的不过是刚刚成型的鬼王,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这片大陆是一个新秀,神明欠缺,许多神位都空虚了,在还没有找到适合的继承者之前,这片大陆上的一切都是乱套的。

鬼和神明同样都可以害人没有好坏之分,神明做了错事不会受到惩罚,就比如妖魔鬼怪杀了人也不会有神明去治理。

如今的这片大陆还没有规定来管束神明。

彬鸢不用入睡,连夜溜出叶府,朝着一座森林的方向飞去,虽然灵气还没有完全聚集,但这类小法术已经可以操控。

夜风习习,越是靠近众生之神生活的森林,浓郁的灵气越发的多,彬鸢即使不刻意吸收,那些漫天飞扬的灵气,也会往他的皮肤中钻去,不过片刻,他便恢复了所有的法术。

踩着嫩绿的树叶,彬鸢站在树冠上,他能够看见那些银光闪闪的灵体,冲着森林中说了声:“在吗?我是彬鸢。”

风一吹,荧光渐渐聚拢,树叶哗啦啦的作响,在银光的聚集下,一个身着墨绿色衣裳的少年现出了原形。

彬鸢认得冯一,这人变成神明后容貌也没有多少变化,看人的眼神也没有变,一副爱搭不搭,对什么事情好像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找我何事?”冯一开口,把玩着手上的银蝶,每一只银蝶都是树木焕发出来的灵体,他们喜欢靠近众生之神,如同众生之神依靠着他们存活一般。

彬鸢拱手行礼,抬起头时冯一懒懒的靠在树床上躺着,望着头顶上的银河听着:“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冯一淡漠的眼眸转动,这次目光很好的对接上彬鸢平淡无奇的眼神:“你想打听什么?”

“关于芙蓉镇的事,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了那城里上的鱼都死掉了,而且使用了死鱼的百姓也出现了寿命减退的迹象。”彬鸢细细的说着,“你是掌管生命的神,我想这种事情来问你可能比较好一些。”

“我不知道。”

“啊!”彬鸢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拒绝,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皱着眉头,不想就这样回去:“可是……你掌管着万物的寿命……”查一下这种事情,不过弹指之间的事。

“就算我知道,凭什么帮你?”冯一抬头,冷冷的看着彬鸢,同样身为神明,冯一却更加的接近神,他没有人类的感情,做事又很绝情,一点儿也不像彬鸢虽然成为了神,却带着人类的习惯。

“难道你就看着那些百姓的寿命一点点的流失吗?”彬鸢纠结着,身为神明的他同样不可以插手凡间的事情,可竟然碰到了,也不能看着那些百姓眼睁睁的死去吧。

“不然呢?”冯一说着,好笑的看向彬鸢,“如同你说的那样,我掌管着万物的寿命,可是他们自愿付出自己的性命,这我又怎么干涉得了?”

众生之神的话很绝情,彬鸢在众神之神的面前吃了哑巴亏,一脸不快的回到叶府。

彼时天还没亮,彬鸢躺在被子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起来打了一会儿坐,眼看着天要一点点亮起来,一声尖叫划破了晨曦的微光。

原来是城中一夜之间同时死了几十个人,悄无声息的走的,死者被人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断了气脸色发青,瞳孔翻白,皆是一副与河中的死鱼差不多的样貌。

彬鸢跟着仵作赶到的时候,尸体已经被停靠在了衙门,夏季炎热,昨夜刚刚死的人第二天不过晌午,尸体就散发出恶臭。

“怎么会这样?”仵作细细检查了一番,提笔写下案件记录,一边说道:“这些人怕是已经死了很久了,起码已经有两三天,外面的确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但内脏已经腐烂,不信我割开给你们看看。”

叶九眼睁睁的看着仵作将尸体的肉割开,尸体的皮肤以割烂,一股发黑发臭的血液顺着伤口冒出,里面的肉已经黑的变质,浓浓的尸臭味弥漫在房间里,没一会儿整个衙门都是臭味。

彬鸢皱着眉头,虽然尸潮很难闻,但比起那天他在山中碰到的一堆尸体好的多。

“老先生,可不可以割开他的肚子看看?”彬鸢突然说道,吓坏了跟随而来的家属以及各地官员。

老先生显得很惊讶,目光看向身旁的年轻人,对方虽然年龄很小,看着也就二十几岁,但却有着一股超脱年龄的气质施加在身上。

“这当然可以。”

仵作正准备动刀,一旁的家属终于忍不下去大声斥责起来:“我儿子都死了,你们还要剖开他的尸体,有没有良心?!”

说话的是死者的母亲,地地道道的普通百姓,也是发现死者死后的第一人。

彬鸢知道自己这样让仵作解剖尸体有点太违背常理,便朝着老夫人拱手作礼,抱歉的说道:“刚才阁下之言的确有些唐突和失礼,还望老夫人见谅。”

老人家没有想到这衣着华贵的贵公子会向自己赔礼道歉,气消了一些,可脸色还是很不好,毕竟要解剖的是自己的儿子,身为母亲的哪有不想让儿子入土为安的道理。

“你们都要解剖我儿子了,还让我怎么见谅?”老人家气呼呼的说,脸色同样也很不好,眼角下一片黑,看着也像活不久的模样。

“老夫人,你和你儿子是不是吃了的河里死去的鱼?”彬鸢问。

老人家理所应当的点点头,“老天赏的,不要白不要,吃了又没毒!”

叶九与彬鸢同时没办法地摇摇头,贪小便宜可不太好,有时候贪着贪着,什么时候丢了小命都不知道。

各地的一些官员没有说话的话语权,默默的充当背景板。

在城主还没有回来,叶九这个身为镇长只能召集附近村子的村长商谈事情,不过是一些警告之类的,最终还是放他们回去了。

第119章 打了起来

陆陆续续,又有一些命案逐渐发生,死状都是一模一样,虽然是当天死的可尸体呈现了死了好几天的状况。

没过多久,再也没有老百姓敢使用河里的死鱼,但是任由这些死鱼漂在河面上也太过于恶心,叶九不得不下达命令,让老百姓将河中的死鱼捞上岸埋在土壤中。

没有人在使用死鱼,命案到减少了些。就在众人快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再次出现,一夜之间,芙蓉镇上所有的孕妇不论是几月份的孕妇,都没了孩子。

原本挺着一个大肚子待产的孕妇,一觉睡醒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就算了,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像从来没有怀过孕一样。

这事情可吓坏了不少老百姓,官府接到了许多诸如此类的案件。叶九又忙得团团转,陪着各地的镇长考察,查看案情,忙得一个头两个大。

彬鸢也觉得事情太过于奇怪,孩子都已经快要临盆了却一夜之间消失,这当中太过于蹊跷,如果不是被妖怪偷了去,那会是什么?

芙蓉镇位于朱雀城边缘,但却不归朱雀城管。

芙蓉镇四面环山,房屋依山而建依水而伴,四季的景色美如一户变幻的四季春光图,每年都有一些富豪公子来到芙蓉镇游山玩水。

近月来的怪事不断发生,来芙蓉镇上游玩的贵公子少了些,镇上也冷清了不少。

天一黑,彬鸢又来到了茂密的树林中。这座山叫做万龙山,也不知是谁取的名字,虽然没有龙,但却是众生之神冯一的栖息之处。

“你又来做什么?”冯一至森林中现形,语气非常不好的说着,似乎不太欢迎彬鸢的到来。

“是不是你?”彬鸢猜测了很久,妖怪夺人性命都是小心谨慎,哪有那么胆大的妖怪,明目张胆的和人签订契约让人类食用死鱼,而夺走他们的生命。

特别是近日,一夜之间所有的孕妇都失去了孩子,妖怪哪有这种能力,何况如今的大陆上能够修炼成精的妖怪都非常的淳朴,一看就不是妖精所为。

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冯一,这人还没有成神的时候芙蓉镇一片安宁,偏偏对方获得了神职,芙蓉镇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状况,这不得不让他怀疑。

冯一冷冷的笑了笑,没有否决,“是我又怎样?”

彬鸢实在不明白冯一为何要这样做,身为众神之神,本来就掌管着万物的寿命和新生命的诞生,为什么要剥夺那些孩子的诞生。

“你为何要这样做?”彬鸢见对方有所戒备,便不敢上去,“那些孩子有权利诞生在这个世上,你怎么能说消除就消除他们的存在?”

冯一慵懒地躺在树冠上,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错。

“我不过是帮他们做了一件好事而已。来这个肮脏的世界有什么好?一生下来就被判定了三六九等,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这样好吗?”

彬鸢没想到冯一会这样说,“人没有高低贵贱,你也更不该剥夺他们的生存权利!”

大风呼啦啦的吹着,森林似乎不太欢迎彬鸢,巨大的风把他向森林外面推,宛如一只咆哮的猛兽。

“说起来,我能有今天,也拜你所赐不是吗?”冯一手指一扬,森林中的怪风停下来,一只只银色的蝴蝶围绕着他的身旁:“现在后悔吗?后悔让我成为神,后悔选择了我?”

烨长摇摇头,面色很平静的回答:“选择你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我也不后悔,因为我从来没有看重过你什么,只不过,是遵照规则来了,只是这样而已。”

两人目光相触,一个寒冷一个平静,冯一却莞尔一笑,掐死一只停留在他手上的银蝶,银蝶化成碎末消失在空中,“说的也是。”语气莫名有些悲伤,却难以让人察觉。

有人将他从泥泞之中拔出来,他只不过是想引起那人的注意,想让那人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得到的回答却是对方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就连选中自己,不过也是这个世界的规则罢了。

有比这个还要让人可笑的话吗?

冯一目光一冷,唰的一下从树冠上飞起,盘踞的藤蔓凝结成一把剑,落在手掌上,朝着不远处的白衣少年袭去。

彬鸢反手招出寒冰剑,挡住了对方的攻击,和人打他还是有胜算的,和那些精怪打他却没有实战经验,顶多就是躲来躲去。

墨绿色的身影更高一层,因为掌管着万物,白衣少年的一举一动他都可以预测,开打不过莞尔,白衣少年就因为身上受伤而落了下风。

两人狠狠地交织,身影快的如一道流光,彬鸢渐渐有些体力不支。

雪神本来就没有众生之神强大,一旦离开了雪山,他的法术会受到限制,就好比他如果现在出现在沙漠里连法术都使不出来,受到地域性限制。

而众生之神就不一样,只要有生命存在的地方不管是动物还是人,只要有,他们的法术就会源源不断的得到提高。

“铮!”

一把雪亮的剑飞了出去,插在白衣少年不远处的树上。

彬鸢身躯一僵,剑柄就停在自己的脖子旁边,白嫩的皮肤甚至还被刮破了一道伤口,只听见对方冷冷的说:“既然你不在意,那就去死吧!”

唰的一下,冯一扬手要砍向对方,手中的剑却被一个黑衣少年挡住,接着一绿一黑的身影又打了起来。

彬鸢被排斥在战场外,定眼一瞧,原来是海泊,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找到自己的,看起来很生气,下手的招式一招比一招狠,把众生之神一头秀气的黑发砍断了半截。

黑发落在地上化为泥土,吸收了众神之神头发营养的树木拔高了一些。

“敢伤我师傅!我不会放过你的!”海泊一双眸子血红,内心的妒忌和愤怒被激发了出来,就连拿在手上的剑都有被魔化的趋势。

师傅是他的,任何人都不得伤害,包括面前的这个所谓的众神之神,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好像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冯一轻颦一笑,不加掩饰就读懂了少年的想法,却可笑的说:“用再华美的锦缎也无法掩盖你过去的肮脏,你就是一个乞丐!”

海泊被对方挑起了少年时的阴影,攥紧的手掌咯咯作响,愤怒的拎着手上的剑向对方猛砍,剑气划伤了四周的树木,众生之神却没有丝毫受伤,他可以幻化成一株植物悄悄地隐藏自己。

“海泊!不要上当,他想激怒你!”彬鸢扶着伤口喊着,却不管用了,处于暴怒状态的海泊完全是六亲不认,对着虚假的影子拿着剑针锋相对,丝毫不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正站在他的师傅面前。

第120章 羽毛做的首饰

“你要做什么?”彬鸢见徒儿被幻术困在其中,面露忧色:“别伤害他。”

冯一一把抓住彬鸢的脖子,冷面怒色道:“你在乎他?”

“他是我徒儿!”彬鸢觉得对方明知故问。

脖子上的力道逐渐收紧,彬鸢脸色发白,身体里的灵气无缘无故向外散去,一切都是冯一搞的鬼。

这家伙可以控制灵气,彬鸢得罪了他,自然没有好下场。

“有你这样一个好师傅,是他的福气。”冯一突然脸色一顿,随即嘴角微微勾起,手上的力道松懈,不假思索的说:“想不想看一看你这个好徒儿内心都幻想着什么?”

彬鸢只当这人想要挑拨离间,没有半分好脸色给对方看:“不想看!”

“当真不想看吗?”冯一嗤笑一声,放开了彬鸢,觉得甚是无趣,撤回了幻境。

脱离了幻境的海泊一下子有点分不清楚现实和虚假,双目茫然的看着四周,彬鸢走上前去,却瞧见徒儿戒备地后退,琉璃剑指着自己。

“你怎么了?海泊……”彬鸢止住脚步,害怕这孩子在幻境中被迷了心窍,现在恐怕都还分不清楚现实和幻境。

海泊痛苦地眨着眼睛,刚才被困在幻境中,无数个师傅向他靠近,这会儿有些害怕面前的人不是师傅,“你是师傅?”

“当然,幻境已经破了。”彬鸢见对方放下戒备,才松了一口气。

海泊修为较浅,对付幻境这种东西还是第一次碰到,彬鸢害怕海泊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

左瞧瞧右瞧瞧,脸上的表情和语气还有眼神都非常的相似,高度紧张的海泊悬着的心放下,一把扑到师傅怀里:“师傅你没事太好了!”

拍拍海泊的肩膀,彬鸢笑着回答:“我能有什么事?走吧,咱们先回镇上。”

海泊恋恋不舍地从师傅怀里退出来,神情勃然大怒:“刚才那个家伙呢?!”

彬鸢生怕徒儿再次生气,顺势牵过海泊的手,两人双双朝着山下走去:“他是众生之神,掌管着万物的生命。海泊,往后见到他万万不可如此无礼,毕竟是一方神灵,得罪了是没有好处的。”

海泊露出不削的神情,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的师傅也是神灵,只当做师傅是一个修仙之士,嗤之以鼻的嘲讽道:“这些神明自命清高,哪会将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

见师徒两人的影子消失在山脚,墨绿衣裳的少年坐在一棵高高的树冠上凝望着,银蝶在周身环绕。大山里所有的生灵与他为伴,他却感到心里空虚而孤单,缺了什么……

月色低垂时,冯一来到一座已经长满了杂草的坟头旁,坟的旁边是一棵苍天大树,七八月份的季节,四季常青的大树正开得茂盛,百鸟在树上鹊巢,一副欣欣向荣之态。

冯一拥有着为人时的记忆,所以也记得那个长相平庸却有着一颗难能可贵心的女子,那人陪伴凡人时的自己五年。

那女子是敌国的俘虏,浮桑国与达知达国开战之时,两国的俘虏便被抛之而弃,冯一双腿被砍断,恰逢一个军营里的战奴救下,便是那平庸的女子。

此后两人相伴,磊磊岁月下来便是五年。

冯一突然有些想念那女子,抬起手掌,想要将女子的魂魄抽出来,无数的银蝶围绕在坟边起舞,只见男子眉头紧皱,举起的手,终于失望的放下。

这坟里埋葬的女子已经转世了,冯一靠着坟头坐下,打算等一等,或许等个几十年,他还能碰到她。

彬鸢回到芙蓉镇的时候月色的星星已经挂在星空,抬头一看,山峦上忽闪忽闪的变成了低垂的星幕,美得让人沉醉在其中。

师徒两人走在静幽幽的街道上,彬鸢时不时抬头看天,回想起了一些现代的记忆。

时光真的可以冲淡一个人内心的伤心和思念,彬鸢已经不记得现在的父母样子了,脑海里只有年迈的老父亲杵着拐杖走在小巷子里的背影。

他伸出手触碰天空,一颗流星从指尖上划过,刹那间就消失了。

“师傅在看星空吗?”海泊低垂着眼眸,目光时不时就会瞧向师傅紧紧牵着自己的手,感到受宠若惊又有些目瞪口呆。

师傅的手很凉很软,根根手指骨节分明,却又白皙得让人想要紧紧地牵着不肯放手。

这让他想起了凡间的一句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听闻这是来形容一对夫妻的话语,海泊莫名很羡慕,却有些落寞。

彬鸢收回凝望着星空的视线,星空再美不过是一颗陨石罢了,眼下最要紧的便是解决掉芙蓉镇上消失婴儿的事情。

两人悄悄回府,没有惊扰到一个下人。

第二日一早,叶九笑容可掬的端着一盘东洋进贡的水果来到彬鸢房门口,彼时彬鸢还坐在案前涂涂画画,门被敲响,愣了愣才恍然回神:“请进。”

叶九推开门,没想到殿下的这个好徒儿也在,将水果放在桌子上,“殿下在写什么?”走上前去一看,眼前顿时一亮,拿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张细细看着,越看越觉得殿下的想法就是奇特,竟然用羽毛制作首饰,这在浮桑国还当真是没有出现过。

即使这片大陆最富饶的国家“挧国”也只是将大量漂亮的鸟羽毛当成房间里的摆饰,却从未将这些漂亮的羽毛用在服饰上和头饰上。

殿下的设计却恰好体现了这样东西的实用之处,在衣服的袖口或者领口,撇上一点羽毛简直就成了点缀,让衣服提高了一个更加完美的档次,也增加了风花雪月的特点。

“这就是今年的新款吗?”叶九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些设计图拿到工房里让绣娘赶出来,但他知道一口气吃不了大胖子,得慢慢来,何况这几日镇子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太多了,人心惶惶的,难免也影响生意。

彬鸢每次画完设计图双眼都神采奕奕的,将毛笔搁下,看见不远处的桌子上放着一盘切好的菠萝,意外的说道:“你们这儿还有菠萝吗?”这种水果应该不是浮桑国出产的。

叶九原本还想给殿下一个惊喜,没想到殿下都已经说出了水果的名字,当真是失望透顶,心情十分低落。

“是的,这是楚由从贵族手里买来的一批西洋水果,都是朝廷进贡的,特意送来让殿下尝尝。”叶九说着,将盛着水果的盘子端到彬鸢面前,“殿下可以尝尝。”

彬鸢点点头,拿起一块切好的菠萝含上一口吃掉,味道很足也很甜,比在现代时吃的味道还要好许多。

只不过菠萝不是这么切的……彬鸢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第121章 信徒

“不好吃吗?”叶九见殿下含着一口水果脸色绷得紧紧的,以为这西洋进贡的水果味道不怎么样,当即失望的说道:“看它浑身长着刺我就觉得不咋地,果然对于这水果不能有太大的期望。”

“并不难吃。”彬鸢拿起一块递给叶九,叶九正准备伸手去接,突然横来一只手,把他手上的菠萝抢了去,“既然不难吃,那我也尝尝。”

海泊耸耸肩,他才不想说他只是妒忌了,妒忌师傅给这人递水果,所以才走过来抢。

叶九只当是这孩子跟自己开玩笑,便无所谓的自己从盘子里拿起一个,这菠萝的味道的确很甜还带着一股酸味,味道像极了红艳果。

红艳果是浮桑国特有的一种稀有水果,生长在南方的森林里,每年的三月份到二月份成熟,与其他国家的水果是反着季节长的。果子成熟的时候红红的颜色像极了一颗颗小灯笼,一口咬下去鲜甜可口,红色果汁美味至极。

“味道的确不错。”叶九赞叹道,忍不住又拿了一个放进嘴里吃。

彬鸢吃了一个,并不在拿,他不是太喜欢吃菠萝,何况吃多了舌头有种麻麻的感觉。

将提前画好的设计图整理好之后放在桌子上用墨台压着,彬鸢又拿起毛笔,抽出崭新的宣纸,润了一点墨水,开始勾勾画画。

这次他画的却不是服饰和首饰,而是一道符,黑色的墨汁在纸上宛若游龙,一笔不断。叶九看不懂殿下这画的是什么符,只觉得新奇:“殿下,这是什么?”

“反咒福。”彬鸢将笔搁下,拿起符纸吹了吹,等墨水都干了之后,才将符纸递给叶九:“先把这张纸让仆人贴在怀有身孕的百姓家里,我就要看看,这到底管不管用?”

“好的,这种事情就交给我吧。”叶九一口答应,拿着符纸兴冲冲地办事去了。

海泊一年前就学习过反咒符,可这符是专门来针对神灵的,他不明白师傅画这道符是干什么。皱着眉头思索一番,眼前闪过的是那身着墨绿色衣裳对师傅不敬的男子,顿时就懂了,当即拍案而起:“师傅!镇上所有的怪事莫非是那人所为?”

彬鸢点点头:“我也只是猜测,但多半和他离不开关系……”那人实在是太过于反常,明明是操控着生命的众生之神,却还要剥夺凡人的寿命,实在是让他感到奇怪。

“他这种人竟然能够成为神灵?”海泊一脸的难以置信,面目狰狞,“神明都廉价到如此地步。”

彬鸢闻言眉头一皱,这片大陆虽然被神所抛弃过,凡人难免对神明有一些闲言碎语,可凡人不信奉神明,就代表着神明的力量会越来越弱,难怪这片大陆上的神明都消失了。

“唉……”他小小的叹息一口气,庆幸烟柳城的百姓供奉着雪神庙,不然他恐怕连个凡人都不如。

就这样等了几天,彬鸢大喜过望,没想到反咒符真的有用,便连夜写了两百多张,让海泊与叶九的吓人分发给村里的普通百姓,保住已怀有身孕的妇女顺利产下胎儿。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反正等彬鸢回过神来的时候,芙蓉镇上又多了一处母子庙,庙里供奉的是一位可以守护母子平安的神灵。

庙里的香火很足,没有人知道这庙供奉的是哪路神明,叶九还特意给庙里送上了一座塑神像。神像虽然雕得有些夸张,但从外形上可以看得出,是一位面容慈祥长相和蔼的少年。

五官稍稍做了一些改变,不会有人看的出来那就是彬鸢。

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信徒,彬鸢能够感受到凡人的信仰化为力量钻进自己身体,这种感觉比苦苦修炼高出几十倍的效率,几乎是一夜之间,彬鸢便可以感应到大海另一端的季节。

虽然现在临近九月,浮桑国还处于炎炎夏日,但远在海洋另一端的瓦蒂大帝国正处在九月飞雪的阶段。那个国家的季节已经乱套,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彬鸢如今的能力还管不了那么宽,手也伸不了那么长,根本没办法控制海洋另一端的季节。

无情爬上围墙,望着身下那群对着自己吃牙咧嘴的狼崽子无所畏惧,一个翻身高高跃起,降落在几只狼仔子的身后,一个突袭,刚刚还耀武扬威的狼崽子便掉了脑袋。

舔了舔手中刀刃上的鲜血,越来越游刃有余的无情已经可以准确无误的杀死上百头野生狼,浑身的萧杀之气浑然天成,他就像天生是为了杀人而生存的。

阁楼之上,一位黑发红眼的俊俏男子懒散地靠在椅子上观望着。

无情全心全力的应付那几头还在苟延残喘的瘸腿狼,但却一直留意着阁楼上少年的动静。

直到最后一头狼也死在他的刀刃下,无情擦掉脸上的血,蹲在地上,目光渴望的望着楼上的少年。

时笔目光斜斜的看着楼下浑身染血的男孩,勾勾手指,身旁一直站立着的白发男子端着一盘血淋淋的肉呈上来。

时笔将肉拿起来朝着阁楼下扔去,小孩用力一跃,用嘴叼住了那块肉,狼吞虎咽的吃着。

少年笑笑,接过仆人递来的手帕擦干手上的血,“丑奴,你看他吃得多么欢快,是不是?”时笔微挑着目光凝望着身旁的丑奴,丑奴是个哑巴,不但长得丑,而且还无法说话。

所有跟随时笔的人都知道,他的身旁无时无刻会有着一个长相极丑的丑奴照顾着,替他干着各种肮脏的勾当,手上染满了不少人的血,就连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婴儿也能下得去手。

丑奴一言不发,只顾着盯着脚尖,高高的举着餐盘,时笔无趣的挥了挥手,白发男子才退下了。

时笔再次将目光放在阁楼下的那个男孩身上,此刻小孩已经吃完了血淋淋的生肉,正眼巴巴的抬头瞅着自己。

“滚一个瞧瞧。”

得到主人的命令,无情乖乖的趴在地上滚了一个圈,恨不得自己也长一条尾巴,好讨主人欢心。

“真乖,无情真是越来越乖了。”时笔单手靠在围栏上笑笑,嘴唇勾起,一霎那间美的万物都失了颜色。

无情乖乖地趴在地上,虽然主人离自己很遥远,他还是感到很满足,主人平时会摸摸他的头,不会让他饿着,冷了会给他穿温暖的衣服,从不会打骂他。

时笔还想逗一逗这个孩子,一个仆人突然着急的走上前来附耳低语:“大人,鬼王那小子变卦了。”

时笔脸色一黑,没了继续观赏下去的兴致,匆匆的离开了阁楼。

身后的仆人紧紧跟随,他们有一些是自愿投靠强者,成为了时笔的得力部下,有些是为了学习法术,自愿奉献一百年年的时间为奴,来换取长生不老的机会。

鬼王曾经也是时笔一把提拔上来的得力部下,可是喂了不少人类的尸体养大的,时笔还当真有点舍不得那孩子,看着对方从一个丑陋的怪物逐渐强大,翅膀硬了之后,这孩子却逃开了自己的掌控范围。

是为了见殿下吗?

时笔双目一黑,隐去了血红色的瞳孔,周身的气质也变得温和,散了身后的仆人,拐过几个长廊,推开一扇厢房的门,出来的时候,却到了几千里远的一个小镇上。

一个白衣翩翩的少年摇着扇子从一家书阁里出来,少年看着很温和,应该是赴京赶考的贵公子,正眉头着急的四处乱窜,显然是在找客栈。

赴京赶考,路过芙蓉镇的书生也很多,特别是九月份,考生陆陆续续会路过芙蓉镇,客栈也住满了。

第122章 穷书生

比起这个白衣飘飘看起来很有钱的书生,另一个坐在客栈门口啃着馒头的人则显得可怜。

白衣书生摇着扇子进入了客栈,小二热情地上前招呼着:“客官你请,是吃饭呢?还是住店?”

白衣少年摇着扇子,将一锭银子递给小二,慷慨的说:“来一间上房,其他的算你的小费了。”

“多谢公子的打赏!”小二一声吆喝,正要去办,衣裳却被一位客人扯住,小二回头一望,原来是那个穷鬼,当即皱着眉头开始赶人:“走开走开,别挡着我做生意!”

穿着朴素的书生显然遭到了排挤,他穿的落魄,衣服上还打着补丁,手上啃着的半个馒头已经凉掉了,一身的寒酸相,难免遭人看轻。

书生咬着牙,委屈的说:“你刚刚说没有房间了。可为什么这位公子一来你就有房间了?”

小二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位公子要的是上房,你住得起吗?浑身上下能够掏出多少钱?也不数数,就你还想住上房,怕是连我们店里的一壶开水都喝不起!”

穷书生被说的脸色一阵红,气愤的难以控制,就在他气得浑身发抖,像要晕过去的时候,身旁的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开解道:“既然这位公子也是赶考的书生,不如一同做个伴如何?小二,给这位公子也来上一间上房,莫亏待了他。”

小二显得有些受宠若惊,惊讶归惊讶,转眼间所有的厌恶和不削都被隐藏下去,点头哈腰的对着穷书生客客气气的说:

“公子你请!楼上请,咱们这里正好还有两间上房!”

白衣少年笑得一脸温,穷书生显得有些难堪,目光不敢直视白衣少年,但受了别人的恩惠,总该是感谢的,便支支吾吾脸红的感谢道。

“这房钱……这房钱,在下以后定当归还,敢为公子贵姓?”穷书生不想欠别人人情,不管以后有没有考上,他都不会欠这位公子的人情。

白衣少年笑笑,一脸春风和睦,让人看着特别的熟悉:“叫我时暮就好,那敢问,这位阁下怎么称呼?”

穷书生见白衣少年这么温文尔雅通情达理,有些无地自容,害羞的回答:“在下蒋之白南福镇人士。”

“从朱雀城赶到芙蓉镇的?”时暮一脸惊讶,尤为的赞叹道:“这段路程可远着呢,蒋兄是自己走过来的?”说着目光凝望着穷书生的脚下,果然穷书生的脚下一双布鞋已经破了洞,两根脚趾头从布鞋里露出,当真是好笑。

穷书生羞愧的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自己这副丑样子竟然被时兄看到,不知如何是好,两人站在房门口,气氛一度很尴尬。

白衣少年笑笑,推开房门邀请对方进来:“一路遥远,进来休息下喝杯茶吧。”

蒋之白扭扭捏捏的走进去坐下,捧着茶杯一脸口气喝了杯再压下心口地不自然,也幸好时暮为人豁达,不会拿别人的短处开玩笑,他才松了一口气。

“多谢时兄招待,今日万分感谢,不然在下肯定要露宿街头了……”

“同是考生,能帮则帮,蒋兄不必客气。”

两人说话间,小二端着一桌子的菜上来,卖力的夸奖着芙蓉镇上的风景,恨不得搬个凳子坐下来细细说。

蒋之白看着时兄给小二打赏了一锭银子,这小二才笑得花枝招展的离开,当真是肉头。

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就是不一样,这花钱如流水一般,他当真是比不得。

蒋之白家很穷,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千辛万苦供出了他这个读书人。

赴京赶考,父母更是卖了家里的老牛为自己挣足了盘缠,可他的钱还没有支撑到到达都城,就已经用的一干二净。

吃完了饭,蒋之白把碗底舔了个干净,才回到自己的客房。

有钱人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样,被子和床都是崭新的还散发着熏香的味道,隔间还准备了热腾腾的洗澡水和换洗的衣物。

蒋之白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和鞋子,心口暖暖的。他是第一次碰到像时暮这样平易近人的人,对方长得好看,心也好,让他心口有一种非常异样又很想靠近对方的冲动。

他一边庆幸自己碰到对方,一边抱着被子在床上入睡,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股黑气悄无声息的钻进客房,滑进熟睡之人的鼻孔里,不过片刻,时笔翻窗进来,幽幽的看着床上已经睡死过去的人。

没想到这样一个穷书生竟然会是荒土之神。

时笔自从知道了殿下一直在寻找神明继承人之后,便一直留意着殿下的举动。

他可是千辛万苦特意埋伏了许久,好不容易才从殿下的手上偷下了那珠子,如今他拿在手上的,便是彬鸢曾经戴在手上的珠子。

红线上绑着一颗珠子,黄色的珠子散发着幽幽的光泽,时笔只要一靠近蒋之白,淡黄色的珠子就会越发的明亮。

他已经确定了,这串珠子也没什么用,早些还回去,才不会引起怀疑。

他招了招手,丑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房间,伸过手,接过东西。

“把这东西还回去,不要被发现了。”

“是。”丑奴点头领命,低着头,让人无法看见他的容貌,但却可以从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分辨得出这人的样貌极丑。

浑身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一头白发,看着像一个垂垂老去的老人。

丑奴走了,时笔静静的来到床前,打算继续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第二日一早,天刚微微亮,芙蓉镇的街道上就已经是人山人海,赶考的书生行装准备,牵的牵马,驾车的驾车,一派繁忙的模样。

第123章 彬旭的到来

蒋之白刚穿完衣服,洗漱完毕,房门便被敲响。

“蒋兄!你好了吗?”

“好了!”蒋之白慌慌张张的将外套穿上,挎着行李打开门,白衣少年已经整装完毕,摇着纸扇在门口等着他,刚开门便笑着回答:“走吧,我已经租了马车。”

蒋之白脸色一红,觉得自己像一个贪图小便宜的小人。

“这怎么使得,在下身无分文,昨天才受了时兄你的恩惠……却又蹭你的车,实在是难以……”

“好啦。”时暮拍拍蒋之白的肩膀,拖着人豪迈的走下楼,“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我这个人看人一向很准,蒋兄你一定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将来考取了功名,可莫要忘记我这个好兄弟就行。”

“不会!”蒋之白慌慌张张却又严肃的说:“蒋某如果有一天考取功名,定然不会忘记时兄今日的恩德!”

白衣少年笑得一脸温和,眼眸中却带着算计,他隐藏的很好,那笨拙的书生根本难以发现。

两人双双上了马车,白衣少年坐在外面驾着马,蒋之白觉得自己坐在里面不太妥,也来到外面。

“蒋兄你这手上的图案是什么?”

蒋之白不好意思的说道:“胎记,小时候就有了。”

他的左手手背上,有一块深红色的奇怪印记,看着像一团火,实则又不像,以前总是用袖子遮住,这会儿因为要赶马车,换上了一身骑装,手上的胎记露了出来。

“听闻有胎记的人,定是忘不了前世的某个人才留下的。蒋兄定是有一位极深情的恋人,不然怎么这辈子还带着胎记呢?”

蒋之白脸颊微微泛红,他知道,时兄故意这样说不过是在安慰自己。

其实胎记这东西,在浮桑国寓意不太好,何况长在显眼的地方就很容易让人介意。

“那时兄此次赴京赶考可有把握?”蒋之白拿着缰绳,控制着马车的方向,听着车轮碾压石子的声音,到觉得有个朋友一起,格外的轻松和豁达起来。

“我呀,随缘吧。”白衣少年唰的打开扇子,无所谓地翘着腿:“家里人没逼着我来考,不过是好玩,想去凑个热闹。”

对于这种有钱人的想法,蒋之白是不能理解的,因为他的生活和对方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父母砸铁卖锅供出了他这么一个读书生,如若考不上功名,考上一个低一点的官职也是可以的,只要能够养活家里的一家子,就足够了。

“时兄真是好福气。”他感慨的说,望着少年菱角分明的侧脸,总觉得心里痒痒的。

马车拐在蜿蜒的山道上,与一支迎面而来的军队碰着。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蒋之白赶紧驾着马车停靠在路旁让路,两人双双下马跪在路旁。

在浮桑国,凡是有军队路过的地方百姓们必须叩首行礼,来显示对于军队的尊重,也是为了更好的震慑这个国家军权高于一切。

马背上披着金色盔甲的人不知道是谁,看着格外的威严和杀气腾腾。

蒋之白把头压得低低的,自然不能瞧见骑在马背上走去的一行军队。

等到那只压迫性极大的军队走不见了,两人才敢站起来继续驾着马车里。途中,时暮突然开口说道:“那是皇城的军队吧……”

蒋之白脸色一白,皇城的军队怎么会出现在这么偏远的小镇,难不成他们刚刚栖息的芙蓉镇上隐藏着什么大人物。

他拍了拍胸膛庆幸的说:“幸好我们走得快……要不然还真不知道那镇上会闹出什么事。”

整个浮桑国都知道,皇城里的军队是最不该惹的人,他们杀人果断,如同一支没有感情的军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两人走后不久,天色逐渐晚时,一支军队抵达了芙蓉镇门口。

城门打开,军队通畅无阻的走了进来,凡是在街上逗留的百姓,刷刷跪在地上,紧紧的压着头不敢抬起。

“陛下!这里是芙蓉镇,纳格城主归属地,只不过这里距离纳格城主大人的地界还有一段距离,陛下是否要在这里留夜?”

一同样身着盔甲的士兵单膝跪地,向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金色盔甲男子禀告道。

那人只是轻瞥的看了一眼士兵,漫不经心的回答:“芙蓉镇镇长呢?”

“这人恐怕还不知道陛下到来的消息。”士兵禀告着。

“那就去他的府上吧。”

“是!”

队伍又继续浩浩荡荡的朝着前方前行,百姓们吓得瑟瑟发抖。

原来这威严的人正是他们国家的国主,彬旭!

这人以杀虐果断为名,举国上下没有不害怕这位国主的,虽然他也是贤明之主,同样的,他杀人的手段也让人感到惊恐害怕。

用过晚膳,彬鸢早早的回到房间开始准备下个月新上市的服饰草图,刚画了几张,就觉得院子外格外的吵闹,嚷嚷的,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正巧看见徒儿端着一盘水果进来,便询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海泊一口吞掉一口香甜可口的葡萄,献殷勤的凑到师傅面前:“师傅吃一口。”

彬鸢含着一口吃下,“外面怎么了?”

“有一支军队入住叶府,官好像挺大的,叶九与叶夫人还有叶紊的孩子都出去迎接了。”

“人都去了!”彬鸢感觉一脸不可思议,那得多大的官,才能让一家老小都出去迎接,怕不是天王老子吧。

不过他的想法的确正确,入住叶府的人正是当今国主彬旭。

人就隔了一个院墙,彬鸢在院墙的这边,彬旭正好被管家带到空荡荡的院子那边入住。

也不知是不是命运在开玩笑,两人的房间竟然是紧挨着的,只不过中间隔了一堵墙而已。

这边,彬旭卸下浑身重重地盔甲,常年跟随自己拼尽沙场的宝刀沾染了血腥,即使不管擦拭多少遍,血腥味终将散不去。

管家准备了丰盛的食物让仆人端上来,说了句慢用,便悄悄地退了出去,留下几个手脚麻利的在门口伺候,赶紧回去禀报了。

这尊大佛降临,叶九恐怕要紧张得一夜睡不好觉。

果然,人刚到不久,叶九下达命令,封锁消息,不能有任何一点风声传入到殿下耳中。

入夜后,知了总是爱在树间鸣叫。

彬鸢披着一件外衣,抱着一把古琴来到庭院里歇息,悠悠的琴声断断续续回荡,好像要将千万种感情融入于一体,音律一会儿平稳一会儿激昂,如同一个人的成长到衰败。

围墙的另一边,同样在庭院里歇息的彬旭头靠着梁柱微微的听着,琴声很缓慢有时候很快,却治愈了他总是失眠紧张焦虑的心情。

见到陛下心情很不错,新上任的将军匍匐松了口气,“陛下觉得不错,要不将那弹琴的人叫过来,专门为陛下演奏可好?”

彬旭幽黑的眸子睁开,顿了顿,随即又闭上摇了摇头:“既然是借住别人府上,就莫要打扰别人安宁的生活了。”

匍匐将军点头,也不再过问此事。

第124章 两人相见 不知秋

琴声突然转变了一个调子,接着一个少年的笑声在墙的另一边响起。

“师傅!你就换一首曲子吗?我不要听这个,我要听你以前跟我弹的那首。”少年的声音带着半撒娇的语气说,“好不好吗?”

彬鸢没办法的点点头,开始演奏“风花雪月”这首他自创的曲子,当年为了很好的配上自己的服饰出售出去,他还专门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自己创作了一首歌。

风花雪月其实并不是描述四季景色,是人间的四种情感。

轰轰烈烈的爱人之情,刻骨断肠的友情之情,刻苦铭心的亲情之情,被彻难忘的一面之情。

琴声拨动的第一根玄音就带着独特的音色,接着,婉转而又连续的几条音很好的衬托刚才的音色。

彬旭脸色突然一变,双眸刷的睁开,全国已经下令禁止弹唱这首禁区,没想到还有人敢光天化日之下弹奏这首歌。

匍匐感到后怕,生怕陛下一个生气,提着剑就飞过去解决了那边的人。

但殿下却意外的平静,只是看着墙院的另一方,随后又继续靠在椅子上闭目沉思,接着,匍匐便听到陛下轻笑一声,轻描淡述的说:“这是我听过的最像的了……”最像那人演奏的曲子,不管是节奏还是音色,都非常的相似。

那一瞬间,他甚至还以为三弟回来了……

有一种悲痛叫做后悔吧,后悔当年的自己为了野心,而却伤害了自己身边的人。他的这双眼,便是来自于那人身上。

有时候夜里,他甚至彻夜难眠,每每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三弟带着笑容站在他的面前说:“大哥!你为什么这么绝情?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如此多的为什么逐渐成为了他的噩梦,彬旭也渐渐的开始失眠。

那首曲子没弹多久就没有了声音,但陛下依旧不肯回屋,这一坐,一直坐到深夜才回到房间睡觉。

第二日一早,彬旭醒来的时候感到惊讶,这是他睡得最安稳的一个晚上,就像这个地方有着一股奇怪的魔力,能够驱走他内心的噩梦。

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彬旭难得嘴角挂起一丝笑容,开始洗漱吃饭。

他着急赶路,自然不会在政府上停留多久,不过他想见一见昨夜那个弹琴之人,便招来了叶九。

叶九听闻自己被召见,当即吓了一跳,来到书房,直接跪在地上行礼:“草民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你起来吧。”彬旭不想和这些人啰嗦,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昨夜你院子里那弹琴的人是谁?可否带来于朕见一见?”

糟了!

叶九暗叫一声不好,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管家,都说了不要把人带到西厢房,他却带到东厢房去,东厢房正好紧挨着殿下住的房子。

他脸色苍白,不用想也知道晚上弹琴的定然是殿下,开始支支吾吾的说。

“那是,那是小儿子在练琴……”叶九说着额头冒了一身汗:“小儿不懂事,惊扰了陛下罪该万死!”

彬旭看人很有一套,是不是在说谎即使不用眼睛看光听语气就能够听得出来。

“是这样吗?”

叶九肩膀一抖,觉得锋芒在背,笔下的眼神太过于锐利,让他有种刀口上舔血的危险感。

“的确如此,小孩非常喜欢琴,我便给他买了一把,这几日他一直在院子练琴。”

“那就带来见见吧。”

叶九点头应下,正要抬脚出去办事,身后又响起声音:“你就不用出去了,让管家去带吧。”

管家点点头离开,叶九面如死灰,他还打算趁着离开的工夫,好好和儿子商量一番怎么蒙混过去,没想到这皇帝竟然这么精,把自己扣在这儿,让不知情的管家去请儿子过来,那不是直接就穿帮了。

时间一点点的流失,叶九顿时觉得自己成了蒸锅上的蚂蚁,每时每刻都在煎熬。

最终房门被推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走了进来,管家恭恭敬敬的将房门关上。

小孩乖乖的行礼,站在自己父亲身边,显得一脸无措。

“你叫什么名字?”

叶紊非常害怕坐在上面的那个男人,对方的眼神像一条毒蛇,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还要恐怖。

“我我叫叶紊……”

彬旭点点头,一只手指敲击着案桌,发出规律的节奏:“你喜欢什么?”

“啊?”叶紊一脸的端端不安和无措:“我我喜欢听曲子……”

总算是回答到沾边的东西上了,叶九松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出来,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憋的脸色发青。

“昨夜是你在弹琴吗?”

小孩子一脸惊讶的抬起头,“什么?”

彬旭好笑的勾起嘴唇,“你爹说你咋夜在练琴,你难道没有印象吗?”

是爹爹说的,叶紊觉得爹爹这样说肯定是有什么道理,慌乱之下当即点了点头。

“的确是的……”

“那你昨夜弹的什么曲子?”彬旭继续逼问,瞧见一大一小都有些惊慌失措,脸色越来越黑。

叶紊抿着嘴巴不知道怎么回答,害怕的站直身体,紧挨着父亲。

“你昨夜自己弹的曲子,今日就不记得了?”彬旭好笑的说。

叶紊也不知道自己被陛下摆了一道,赶紧点点头,顺竿爬:“是的,我记性一向不好,忘记了。”

“那你这记性可得好好补补了。”彬旭脸色顿然一黑,“朕去给你找几个大夫来看看病如何?”

叶九知道陛下这是生气了,当即跪在地上求饶:“小儿不懂事,求陛下原谅!”

彬旭面色平静的抬起手,把玩着桌案前的书籍,“年纪轻轻有病就得治,莫耽搁了。”

“求陛下原谅!”叶九将头紧紧地扣在地上,没想到这时书房的门被推开,白衣少年走了进来。

“叶九,我的设计图画好了,你什么时候拿去工房呀?”彬鸢不顾管家奇怪的脸色,推开房门进去,便瞧见叶九面如死灰的跪在地上,叶紊更是一见到他就扑在了他的怀里嗷嗷的大哭起来。

“哥哥!”叶紊因为被吓得够呛,一看到彬旭,就忍不住的扑到了他的怀里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彬旭赶紧拍拍小孩子的肩膀以作安慰,一抬头,就对视上坐在案前的一双黑色的眸子。

叶九更是惊恐的抬起头,内心不断刷屏,完了完了完了!

第125章 过去的彬鸢已经死了

时隔多年再见,彬鸢险些没有认出来坐在案前的人是谁。

一脸漠然的收回眼神,疑惑的问着叶九。

“怎么不跟我说一下你这里有客人?”彬旭作势要退下,刚抬起脚跨过半边门,只听见身后袭来一阵风,脚步一顿,手臂被人拉住,用力一扯,摔进一个宽敞而又挺拔的胸膛里。

“三弟……”

低沉而又压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彬鸢一瞬间还没有回过神,微微向后侧身看着抱住自己的男子,眼眸中闪烁着泪光。

彬鸢半呆愣着不知该作何回,一瞬间心里五味杂陈,眼前闪过一幕幕场景,最后都化成一缕飘雪消散在了回忆中。

他挣脱开对方的双手,稍稍退后几步,目光平静毫无波澜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礼貌而又疏离的说。

“原来是大哥。”

彬旭眉目间隐着一股压抑,伸出手想要拉拢一下对方,却被躲过,心口好像裂开了一道裂纹,丝丝冷风往里面灌着。

“你还好吗?”彬旭强忍着面部表情,放软语气,尽量扮演着以前温文尔雅的气质说话。

一个能爬上皇位的人,即使再怎么隐藏,身上的那股萧杀之气还是会显露出来。

就比如这会儿,在彬鸢眼里,几十年前温润如玉的大哥已经变成了一位手握重军,浑身染满血气的人。

“一切都很好。”彬鸢平淡的回答,掩饰过去一切的痛苦,就像那些事情没有经历过一样,依旧含笑:“大哥这几年过得可还好。”

彬旭内心钝痛,他宁愿听到对方说这几十年来过的不好,也不想听到对方平淡无奇的说过得很好。

三弟依旧是那个少年,就连眉目都没有丝毫变化,带着朝气的眼神里含着可以融化春风的暖意,却不是给他的。

一身素色白衣,下摆处绣着几只碧绿的青竹,更加衬托出少年精致而又华美的面容。

彬旭从未想过,原来三弟长得如此漂亮,他却从这人的脸上挖走了眼睛。

“大哥若是无事的话,我就告辞了。”彬鸢伸手拉过叶紊,正要出门,彬旭慌慌张张的堵在门口,“你要去哪?”

“当然是回我的院子。”彬鸢笑着点头,让人无法捕捉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是好还是差。

“我们有几十年没见了吧。”彬旭目光渴望的看着彬鸢:“能否坐下来聊一聊?”

“我与大哥没什么好聊的,时辰也不早了,就先告辞。”

“站住!”彬旭一声怒喝,守在门口的两个士兵拔刀堵住门口,不让里面的人出去。

叶九身为臣子,陛下没有让他起来,他便只能跪在地上。

彬鸢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叶九,牵着叶紊的手微微握紧:“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彬旭其实并不想用权势控制住彬鸢,他真的想坐下来好好和对方聊一聊。

每夜的噩梦里,无数次的梦见对方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或是在乡间野林里死去,无数的预测折磨着他溃不成军。

“你的样貌……”彬旭这时候才发现三弟的容貌没有丝毫衰老,黛清的眉发正是少年之色,素白的锦衣更加衬托出少年的身姿芊芊。

彬鸢脸色一僵,闭着嘴也不做解释,但叶紊一个小孩子家家不懂得大人之间的事,觉得这是一个可以炫耀的好机会,便说了出来。

“哥哥可是神仙!哥哥才不怕你!”

“叶紊!”见自己儿子说漏了嘴,叶九一声怒喝:“闭嘴!”

彬鸢摇了摇头,“无妨,这没什么好遮掩的。我本就不是凡人。”

其实这也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彬鸢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气,目光平淡的看着彬旭,说道。

“你的好三弟已经死了,早在你挖去了他的双眼,将他抛下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我不过是一楼冤魂,勉强停留在这世间罢了。”

说完不顾身后撕心裂肺的挽留,手一挥,两个士兵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人离开了。

叶九惶诚惶恐地跪在地上,不知该作何。

而彬旭直接追了出去,见陛下对自己不偢不睬,叶九从地上站起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

彬鸢回到前院,前脚刚踏进院子,后脚某个穷追不舍的人就已经进来了。

彬旭年纪已经很大了,看着有三十多岁,眼角已经挂上了皱纹,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许多烙印,虽然不明显,但也无法忽视。

古代人的性命本来就没有多长,能够活到五六十岁都算高寿了,三四十岁的人其实年龄已经很大了。

彬鸢见人竟然来了便礼貌性的为对方盛上一杯茶,静静的坐在书案上翻着书,时不时用蘸满墨汁的毛笔在宣纸上勾勾画,直接无视掉坐在旁边唧唧歪歪说话的彬旭。

亲兄弟之间挖眼之痛,若是换成真正的古代兄弟之间,怕不是要闹的满目成仇。

彬鸢因为看开,所以也放下了心里的那段仇恨,而且这一切都是剧情提前写好的,就算对方不挖自己的眼睛,也同样会找一个相似的人挖掉眼睛。

他不过比较倒霉,成为了那个被挖眼睛的倒霉蛋。

“对不起!”

没想到身为皇帝的人竟然还懂得道歉,彬鸢难免受宠若惊,却没有抬头,依旧提着毛笔勾勾画画,无所谓的回答:“无妨,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大哥也不必在意,我并没有将那件事情放在心上。”

近黄昏,窗外的竹林散发着忧郁的光泽,坐在书案前的彬鸢时不时拿起飘落在案上的竹叶看一看,灵感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提笔在草图上加上几片变形的竹叶简图。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画这些东西。”彬旭看着三弟提着毛笔挺立的坐着,宛然想起了这人小时候,也喜欢坐在案前认真的画的画。

彬鸢却没有对方那么的诗情画意,现实的说道:“没办法,以前是为了生存,不得已才这样。现在却是为了打发时间。”

有很多事情既然发生了就再也回不到从前,要说恨,彬鸢其实也恨,但他恨的不是彬旭,而是这个世界。

第126章 我叫无情

将近一个月了吧。

被关在铁笼子里,无情盘算着时间,他有一个月没有看到主人了,内心开始烦躁不安,每当仆人端着食物来到铁笼子旁的时候,他都会大声的质问。

“我要见主人!”

仆人对于他的话不闻不问,就像是聋哑人一般,不管他喊得多么的撕心裂肺,来送饭菜的人都是一脸的平静毫无波澜。

无情感到很悲伤,他想念主人了,而这一个月,他除了被关在铁笼子里,每天面对的都是来定时送饭菜的仆人,根本见不着主人。

而且主人只要一出去,每次回来的时候身上总带着别人的味道,他讨厌这样。

夜色浓重,万物俱静之时,一个咔嚓声却显得非常醒目。

随后,漆黑的角落里一个物体悄悄地顺着墙角爬行,躲过了夜间值班的守卫,从狗洞中钻了出去。

无情奔跑在夜色的草地上,他茫然的看着外面的世界,不知道要去哪儿才能寻找到主人。

蜿蜒的山路像一道道迷宫,主人生活的地方修建在一座森林中,离开了宅院,外面是一片一片苍天大树,山的另一边是高高的山群,翻过一座山又是一座山,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无情害怕了,他想要回去,却发现自己迷了路。

他茫然无措的在森林里乱窜,走着走着,什么东西滴在脸上,用手一摸,原来是滴水,接着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无情被吓得当即躲在树下瑟瑟发抖。

打雷了。

无情最害怕打雷,每当打雷的时候他都会躲在主人的怀里。他什么都不怕,唯独害怕天上的雷声,声音响起的时候心脏撕裂般的疼痛。

“哇哇哇!”

无情吓哭了,卷着身躯弓在地上哇哇大哭,只要雷声一响起,他就如同惊弓之鸟,吓得到处乱窜。

湿润的草地被大雨浇灌,腐烂的枯树叶在雨水中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彬鸢走在小河边,手上打着一把纸伞,这伞是路过小桥时,一个卖伞的女子送给他的。

彬鸢见那女子身着朴素,一天也卖不了几个钱,便多给了些,撑着伞在芙蓉镇后山的田野里漫步。

他需要冷静,在院子里彬旭总是会以各种理由来找他说话,他有些烦躁,想躲着那人。

一道银色的闪电劈在天空上,彬鸢抬头望了望,继续沉默的往前走。

夜色让整个森林都变得沉静和神秘起来,闪电和大雨则是把森林彻彻底底的清洗一遍。许多小动物逃窜在树上钻进洞穴里躲雨,彬鸢撑着一把伞从树下走,显得与这片森林非常的不合调,很突兀。

轰隆隆!

又是一道惊雷滚滚而来,彬鸢恍若未闻,继续往前走,却在不远处的地方看到一个小孩,趴在树丛中抱着脑袋哇哇的哭。

那小孩真的像一个野人似的,穿的破烂不说,头发乱糟糟的像一堆野草,手臂上挂着各种和野兽厮打留下来的伤,双腿上更是数不清的伤疤狰狞至极。

彬旭走过去,为小孩撑伞,蹲下腰拍了拍小孩的肩,安慰的说道:“你是哪家的孩子?这么大的雨跑到深山来做什么?”

无情被突然间温柔的说话声吓了一跳,抬头的一瞬间,被一双温润的眸子笼罩,心口一顿,总觉得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他害怕极了,又是一道惊雷炸响,直接扑到了少年的怀里,拼命的往里钻,用少年的外套盖住自己的身躯,双手紧紧地揽住少年的腰,死死地抱住不肯撒手,浑身瑟瑟发抖。

彬旭被小孩触不及防的一撞,向后栽去直接坐在了地上,伞顺势从手中掉落滚在一旁,雨水却没有打湿到在的身上,而是被结界隔离开来。

“你这孩子……”彬鸢想要把这人从怀里提出来,却又感觉到小孩把自己勒得很紧,浑身抖得像跟筛糠,可见得的确是很怕打雷。

他叹息一口气,缓缓收拢双臂,抱着小孩拍着背,安抚的说:“打雷没什么好怕的,都在天上,别怕。”

彬鸢其实还真有当误父亲的潜质,小孩子总喜欢和他在一起,但其实他以前并不怎么喜欢小孩,特别是在现代的时候,见到小孩就烦。

“我要主人……”小孩瑟瑟发抖的说,总是重复着这句话。

彬鸢以为小孩所说的主人应该是家里的人,便耐心的询问:“那你的主人在哪?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无情无措地抬起头,那天空上又是一道雷鸣闪过,吓得当即抱着少年勒得更紧,闭着眼睛等待着雷声滚来,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打雷的声音,才一点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外面依旧在下雨,可是这雨水却神奇的没有淋到两人身上,好像被什么给隔开了似的,水即将要滴落到身上的时候被空气弹开。

而闪电雷鸣也在持续,但他却听不到声音,显得分外神奇,无情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眨着。

“听不到,打雷了?”无情好奇的问,这才看清楚少年的容貌。

少年长得很美,身上也很香,就像冬雪里融化的香味,与主人身上的香味不同,少年身上的香味更加的纯净,但他还是比较喜欢主人。

“当然听不到,我稍稍施了一点小法术。”彬鸢想要揉一揉小孩子的头,却不知该从何下手,这孩子的头发真的像一窝鸡窝,杂乱的堆在一起,就差长虫子了。

“你平时都不打理的吗?”彬鸢板着脸问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小孩:“你看看你这小脸脏的,还有你的头发。”

无情不太懂的抬起头,无所谓的说:“我平常才不会这样子,只要主人一回来,我一定会洗的干干净净的。”他知道主人比较爱干净,所以每次要见主人的时候,都会换上干干净净的衣服,把浑身也洗干净。

但他每天都需要和狼群争夺食物,在地上搏斗打滚,难免会把衣服弄脏。

彬鸢并不知道这小孩话里的意思,只当这小孩比较喜欢贪玩,没往深处想。

大雨还在下,两人就这样在树下躲着雨,聊着天,东扯一句西扯一句。

“大哥哥你叫什么?”无情好奇的问道,他是第一次接触主人之外的其他人,对于新鲜事物充满着好奇。

“我叫彬鸢,那你呢?”

无情骄傲的抬起头,“主人给我起了名字,我叫无情!”

彬鸢脸色一僵,不知该作何回答,怎么会有人给小孩起这个名字,寓意不太好,他却没有指出来,只是笑笑,不作回答。

第127章 又捡了一个小孩

大雨停了,云层散去,皎白的月光露出来,森林里尽是雨水的清新味道。

彬鸢解开了周身的法术,瞬间,原本的万籁俱静被森林中各式各样的虫鸣声取代。

雨滴砸在树叶上的声音清晰可听,“滴答滴答”仿佛在演奏一支缓慢的音乐。

无情乖乖的从少年怀里退出,半蹲在地上爬行。

彬鸢目光一紧,这孩子的走路方式怎么那么像动物?

“你为何不站起来?”彬鸢蹲下身,伸出手,想要将这孩子的双手抬起来,却被小孩戒备地躲过去。

“主人说了,我这样走才对!”

看着小孩子这份倔强,彬鸢开始有些怀疑这孩子的管教人居心何在,竟然让一个孩子像狗一样在地上爬。

“那你的主人是怎么走的啊?”彬鸢问这小孩,颇有耐心的和对方周旋。

无情皱着眉头细细回想,在他的印象里,好像除了他一直是趴在地上,周围的所有人都是站着的,他偶尔也会站立着,但必须经过主人同意。

“主人他们都是站着的……”

“这才对嘛。”彬鸢伸手摸了摸小孩乱糟糟的头,颇有耐心的引导着:“既然你主人和他们都是站着走的,那你为何要用双手趴在地上呢?为何不站起来走一走?”

“可是这样,更方便。”无情摇了摇头,坚决不把手抬起来,依旧趴在地上。

“这样怎么会更方便呢?”彬鸢皱着眉头解释,比划着自己吃饭的动作:“我们平时做事的时候还要用双手吃东西不是吗?一双手都放在地上,要怎么吃东西?”

“用嘴就可以了!”

“!”彬鸢脸色一僵,这孩子恐怕被当成宠物养了,内心心疼不已。

“那你有去过很多人的地方吗?很多很多人,他们都是站着走的,会拿双手吃饭,他们可不会趴在地上。”彬鸢徐徐引导着,希望能够开拓这个孩子。

无情颇有些羡慕的望着彬鸢,“我还没有去过很多人的地方……”一双水灵的眼睛里充满了羡慕,看着让人格外的怜悯。

彬鸢决定带这个孩子去芙蓉镇上逛一逛,他先是从空间戒指里掏出一套衣服,这是当年买给崎心穿的,但是崎心并不喜欢这种黑色的衣服,便一直放在空间戒指里放了很久,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还派上了用场。

他带着小孩在附近的河边洗了澡,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把小孩头顶上乱糟糟的头发梳通,然后踩着清晨的露水回到了芙蓉镇上。

入城,青砖碧瓦的房屋一排排的修建着,绚烂的阳光打在这座城池上空,没一会儿树梢上的露水就烘干,家家户户升起的炊烟,街道上弥漫着饭菜的香味。

无情肚子饿得咕咕叫,感受着彬鸢握着自己的手,主人从来没有牵过他的手。

街道两旁的店铺林立,大街上挑担子的卖糖葫芦的声音络绎不绝。

无情觉得自己一个脑袋根本就不够看,总是好奇的瞅着看看那,直到一阵浓烈的香味钻进他的鼻孔,直接勾起了他的馋虫。

他晃了晃大哥哥的手,恳求道:“我们可以吃东西吗?”

彬鸢点点头,带着小孩来到满香楼,满香楼是芙蓉镇最出名的饭店。两人在二楼的隔间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桌子的饭菜。

饭菜都上齐后,无情快速的伸手去抓,动作快得出奇,彬鸢刚拿起筷子还没有动手,小孩已经把一条滚烫的鱼,一手抓进自己的碗里放着。

“……”彬鸢不知该怎么说,将筷子放下,目光看着小孩。

无情觉得自己好像闯祸了,恋恋不舍地将拿在手上的鱼放下,乖乖的坐好,别扭的扭了扭。

其实比起坐在椅子上他更喜欢趴在地上用嘴吃,但是大哥哥人很好,他不想因此而让大哥感到不开心。一路走来,他也看到了无数人用着双脚走路,用双手拿东西吃,只有他才会趴在地上。

为此无情感到很伤心,虽然不明白主人为何要让他这样做,但却难免有一些不安。

彬鸢拿起筷子,比划着:“应该这样,而不是直接伸手,那是不礼貌的而且用手直接抓饭,也非常的不干净对不对?”

无情呆呆着看着对方,极不情愿的拿起了那两根筷子。

因为以前就拿着筷子吃过饭,所以只是练习了一会儿就学会了。这让他想起了在那对老夫妇的家里遭受的岁月,他以为自己可以忘记掉那些记忆,没想到再次回想起来却无比的清晰。

看见小孩乖乖的拿起筷子夹菜,彬鸢欣慰的笑了笑,给对方夹了一些菜,自己也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无情埋头扒着饭,时不时将头从碗里抬起来看向对方,这个大哥哥长得很美,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能让人忘却掉一切烦恼。

满香楼二楼的楼下吵吵嚷嚷,无数食客进进出出,生意红火。

一桌子的菜,其实都进了小孩的肚子,彬鸢根本没吃多少,修仙过后他也不需要吃东西。

“你家住哪里?”

等小孩吃完了饭,彬鸢觉得自己差不多也该送对方回去了,便开口问道。

无情猛然回神,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主人住在何处,跑出来之后也不知道回去的方向,眼神顿然失色,嘴巴一撇,欲哭。

“怎么了这是?”彬鸢拍拍小家伙的头,“找不到回去的路吗?”

无情点点头,把眼泪憋回去:“主人没告诉我住在哪……”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笼子外的墙院,高高的围墙很高很高,他因为跳不过去,所以才钻狗洞逃出来的。

“那你可记得你们村子叫什么名字?”

无情根本就不知道,但他知道以前自己呆过的村子叫什么名字。那段记忆太过于痛苦,无情最不想回想的就是那里,更加不会说出来。

唉……

彬鸢微微叹息一口气,觉得自己又要捡一个破孩子。

“好吧,要不你先跟着哥哥,等你想起来自己家住哪里了再告诉我好不好?然后我再送你回去。”

无情感动地抬起头,刚憋回去的眼泪又掉了出来。

他发现自己在这个大哥哥面前总是忍不住会哭,心情非常忧郁。

第128章 父母

出去时一个人,回来却带着一个小孩,叶九一脸怪异,殿下总是有捡孩子的坏习惯。

彬旭倒是没什么介意,毕竟他自己都是借住在别人的府上,虽然身为帝王,但总不能厚着脸皮讨人厌吧。

无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房子,主人住的地方虽然也不差,但是从没有栽种过这么漂亮的花花草草。

彬鸢牵着小孩来到前厅,叶紊正跟着王果果学习武术,马步扎的有模有样,就是有些不稳。

小孩见到彬鸢回来,什么武术学习都忘得一干二净,一把扑到彬鸢怀里蹭啊蹭,然后就看到大哥哥的手上还牵着另一个孩子,当即两个小孩大眼瞪小眼。

叶紊完全是感觉到了危机感,而无情则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孩,先是眨眨眼,想和对方打个招呼,却看到那个漂亮的瓷娃娃厌恶的冲着自己皱了皱眉头。

“哥哥,这脏兮兮的小孩是谁?”

彬鸢其实已经把无情打理的很干净了,但是小孩子身上常年累积下来的伤疤没那么快好,看着的确有些丑。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彬鸢拍了拍叶紊的头,“这个小弟弟叫无情,叶紊可不要欺负他哟。”

“我才不想和这么脏的孩子在一起玩!”叶紊嫌弃地别过头,一脸的高傲。

彬鸢没办法的摇摇头,转身抱歉的对着身旁的小孩说:“你不要介意,叶紊他并没有什么恶意。”

无情点点头,他其实一点也不介意:“我不介意的。”

彬鸢发现无情这孩子性格上有点接近大人,没有一般小孩的脾气,倒显得沉稳很多。

叶紊吩咐下人给这孩子准备出一间房子,便带人去休息了。

两孩子被带下去,王果果才有机会凑上前来与殿下说话。

“殿下。”

“恩?”彬鸢看着王果果,“出什么事了吗?”

王果果赶紧摇头,他不过是因为自己忙了这么久,这几天才回到府上,有些怀念殿下。

“看你一脸严肃,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彬鸢笑着点点头,朝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

“哦,对了。海泊他人呢?”彬鸢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现在才想起来,他那个总是与自己形影不离的好徒儿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

“我也不清楚,昨晚上他出去了吧,今早上下人去房间叫他,那孩子不在。”

“昨晚上就出去了?”彬鸢一脸惊讶,那不是自己昨晚前脚刚走后脚徒儿就跟着出去。

两人说话间刚走到门口,推开门还没来得及走进去,年迈的管家急急忙忙跑来,慌张的说:“不好了,彬大人,你带回来的那孩子把府中的下人咬伤了!”

“那孩子怎么会伤人呢?”彬鸢不敢相信的皱着眉头,跟着老管家地步伐又去了客房。

刚拐过走廊,便听见客房里传来嚷嚷的声音,是一个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吼声。

闻言,彬鸢加快了步伐,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白瓷瓶从头顶上飞出去,险些砸到了他。

“无情,你在做什么?”彬鸢赶紧制止爬上博古架正准备扔东西的小孩,“快点下来,那上面多危险!”

无情愤怒的扭过头,恶狠狠的瞪着彬鸢:“骗子!你们这些骗子!我都听到了!”

“你在说什么呢?”彬鸢一头雾水,这孩子刚离开自己不过一会儿而已,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得如此暴躁。

无情戒备的看着大家,若是有人靠近一步,他就如同炸毛的狮子,眼前所有的东西能拿的都会扔出来吵着人砸去。

叶九得知消息后姗姗来迟,但是了解了一下情况,随后严肃的朝着跪在旁边的几个侍女说道:“说说当时的情况?”

侍女吓得瑟瑟发抖,有一女子额头上还被砸出了血,正用手捂着,显得楚楚可怜,最先开口的也是她:“奴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奴只是想让这位小公子洗漱一下准备用午膳,奴刚把饭菜端好小公子就跳上了桌……”

“然后呢?!”叶九脸色不太好的瞪着两名侍女。

另一个侍女接着颤颤巍巍的说道:“奴下不过是说了几句小公子没有家教……小公子就成这样了……”

彬鸢皱着眉头,知道这些错也不能全怪侍女,是他事先忘记提醒,这孩子恐怕和常人有点不太一样,才导致发生了这么多事。

他挥了挥手,示意:“你们两个先下去吧。”

两名侍女如同解脱一般松了一口气,弯着腰退下。

“他们已经走了。”彬鸢小心翼翼的看着无情,生怕自己哪地方说的不对,又让这个孩子产生戒备心:“他们不知道,无情,不要相信他们的话好不好?哥哥不会骗你的,是不是?”

无情显然不相信了,那两个侍女的话依然回荡在他的耳旁,瞬间他的眼眶里就积满了眼泪,躲在一旁的书架后,控诉着。

“他们说我有娘生没娘养……还说我是个小野种……我知道我从小就没有娘也没有爹,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为什么大家都有就我没有?”

小孩子理解能力总是非常的浅,却深知世间冷暖,看得比任何人都透彻,正因为年幼,所以看得更加的明确。

彬鸢眼里一阵心疼,蹲下身子,朝着无情挥了挥手:“怎么能有人这样说你呢?每个人都会有爹爹和娘亲的,无情也是有的,只是无情现在还不知道而已,对不对?”

无情愣愣的看着彬鸢,被对方话里的语气所感染,“我真的也有爹娘吗?”小时候爷爷奶奶就跟他说,他是没人要的小野种,爹娘都死了。

“当然,无情的爹娘肯定也非常的爱无情!”彬鸢做了一个对天发誓的手势:“我对天发誓,无情的爹娘肯定非常的爱无情!”

发完了誓,小孩子一点一点的从书架后面走出来,站在彬鸢跟前,低垂着头,因为刚刚哭过,眼角上还挂着眼泪。

彬鸢伸手擦了擦无情眼角的泪珠,把这孩子拥进怀里,“无情长得这么可爱,怎么会没有爹娘要呢?无情的爹爹娘亲只是不知道无情的存在而已,等他们知道了以后,肯定会非常的喜欢无情的。”

小孩子点点头,打算先暂时相信这人的话。

第129章 惩罚

叶九狠狠地严惩了那两个侍女,打发了些钱,要将人给轰了出去。

两个侍女苦苦哀求,跪在书房门口,额头磕破了皮,楚楚可怜。

名叫做邱润的侍女更是不要命的将头狠狠地磕在地板上。她知道错了,再也不会仗着自己是府里的大管事,而狗眼看人低。

“大人!奴婢知道错了,求大人开恩!”邱润苦苦哀求,鲜血顺着额角滑落,“奴婢再也不敢了,一定诚诚恳恳的服侍大人,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大人不要将奴婢赶出去啊!”

她们这些低等的侍女,本来就没多少出路,年幼时被人买到府中当了下人,才躲过一劫,不然早就成了那红巷里的风尘女子,能不能够活到今日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跪在邱润旁边的侍女胆子略小,却鬼精灵得很,但这次的错误的确在她们两个,被赶出去也是情有可原。

韩艳低着头,咬着嘴唇不发一言,当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的确是她们两个狗眼看人低,说了一些过于辱骂的话语。

不论外面的哭声怎样滔天,书房的大门依旧紧闭。角落里,一个仆人的孩子躲在树下悄悄的窥探着,他看到邱润姐姐在哭,如今府中上下都在传闻邱润姐姐闯了大祸,怕是要被大人赶出去。

王二牛听到消息后,抛下农田里的活,从管事的手里溜了出来,回到府上,正好看到邱润姐姐跪在大人的书房门口苦苦哀求着。

他双手抱紧树干,每当有人路过的时候悄悄地躲着,借助茂密的草丛遮挡住身躯,没有被路过的仆人发现。

日头正高,太阳火辣辣的照着,跪在书房外的两名女子已经是汗如雨下,缓缓有晕倒之势。

王二牛一咬牙,悄悄地溜走,来到一座僻静的院子门口,伸长了脑袋向里探望,确定门口没有人把守,赶紧跑了进去。

“错了错了,这样拿剑才是正确的姿态。”彬鸢纠正叶紊握地歪歪扭扭的剑,一步一步的教着:“出手要快,准,千万不要犹豫!”

说完,彬鸢示范,木剑猛地刺向一根树干,正中树心,手腕一转,挽臂大小的树干炸裂,一棵小树就这样折损。叶紊惊讶的张大嘴巴,没想到一把小小的木剑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威力,接着便看见彬鸢扬手一挥,断裂的树干愈合,就像没有断裂过一样。

“哥哥真厉害!”叶紊眨着眼睛,目光坚定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木剑,“我也一定会变得和哥哥一样厉害!”

彬鸢看着小孩满脸自信的表情,鼓励的点点头,他不知道,因为他的悉心教导,这个孩子的将来注定是不平凡的。

王二牛蹲在草丛里不敢出去,他看到了那位大人,据下人说,这位大人在府中的地位很高,就连叶大人都要礼让三分。

叶紊开始练剑,一套剑法打下来虽然有模有样,但也因为年纪偏小的缘故剑气没有,倒像是小孩子在玩耍。彬鸢却不觉得这孩子的方法有错,什么事情都是百炼成钢,哪有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习惯成自然。

忽然间草洞传来颤动,彬鸢双手夹住一个茶杯向草丛中去,只听到一声“哎呦!”的惨叫声响起,接着一个小孩从树丛中倒了出来。

彬鸢眉头一皱,这孩子的穿着,正是府中下人的服饰,这孩子恐怕也是仆人的孩子。他的院子一般是不可以有其他人进来的,这孩子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彬鸢只以为对方是迷路了,将人一把提起来。

“你溜到这里做什么?”

王二牛一阵惊恐,觉得自己恐怕要死了,生怕触怒彬鸢,赶紧双膝跪在地上,惶诚惶恐的说:“求大人原谅!”

“我又没有怪你,原谅什么?”彬鸢又是一把将孩子提起来,皱着眉头说:“幸好跑进来的是我的院子,下次可记住了,不要乱进那些院子里,不然受到惩罚了可是有好一顿痛苦吃的。”

叶府虽然不大,但里面确实管理森严,叶九更是制定了许多条条框框,一般下人是不敢逾越的,小孩子嘛倒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王二牛诧异的抬头,脸颊被太阳烤得红扑扑的,因为常年跟着仆人在外面种田种地,皮肤晒得很黑,略显粗糙,小小的年纪双手却丑陋得像一个沧桑的老人。

而他的这双手正紧紧的拽着彬鸢的白色衣袖,在衣袖上落下一个脏兮兮的爪子。

“放开哥哥!”这时,叶紊拿着木剑一把敲在王二牛的头上,嫌弃又厌恶的说:“滚开你个肮脏的贱皮子!”

彬鸢手慢了一步,木剑已经敲在了小孩的头上,“叶紊!”他惊呼一声,赶紧去查看倒在地上的小孩,把人扶起来,确定这孩子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回头,面色严肃的看着叶紊:“你怎么能拿东西敲人呢?”

叶紊眉头皱着,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错,而是这个贱皮子冒犯了哥哥,“娘亲说了,这些家伙肮脏又贪婪,是个下贱玩意儿!”

这些都是一个母亲教的?

彬鸢显得难以置信,这哪里是一个七八岁儿童嘴里该说出来的话,若不是有大人故意这样教,他根本就不会相信,一个孩子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语来。

叶紊见哥哥不理自己,生气的嘟着嘴,愤恨的看着半坐在地上的肮脏小孩,“看什么看!信不信我让人挖了你的眼睛?!”

彬鸢觉得叶紊什么都好,就是被他那个娘亲惯的太娇纵,对人不太礼貌,特别是对下人太不礼貌,这样可是不对的。

“好了叶紊,赶紧回屋去写作业,别忘了晚上我可是还要考你诗经,会背了吗?”

叶紊一脸的苦涩,拿着木剑不情不愿的回书房了。

王二牛愤恨的看着小公子离开的方向,他很羡慕小公子,因为对方有一个有权有势的爹和一个护着他的娘亲,而他什么也没有,对他好的只有在府里当大管事的邱润姐姐。

但如今邱润姐姐得罪了大人,不多时就要被赶出府,只要一想到这,王二牛整颗心都不安稳了。

对于他来说,邱润姐姐是唯一的亲人,所以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让邱润姐姐出事。

第130章 恢复自由身

王二牛乖乖地跪在地上,语气诚恳的哀求者:“求大人救救邱润姐姐,姐姐她犯了错,叶大人要将姐姐赶出府……”

原来是一个替人求情来的,彬鸢不用想也知道这孩子在为谁求情,肯定就是昨天早上那两个闯了祸的侍女。

彬鸢看着这孩子一直跪着不肯起来,也颇有些为难,这里是叶府,又不是他彬府,他一个外人,总是掺和叶九家里的事,手也伸的太宽了吧。

“你先起来,起来说好不好?”彬鸢想把这孩子拉起来,却拉不动,这孩子固执的很,任凭彬鸢怎么拉,就是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

“求大人救救姐姐……”小孩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不要命的将头扣在地板上,狠狠地磕着头。

听着那咚咚咚的声音,彬鸢生怕这孩子把自己的脑袋磕出病来,没办法答应的:“好了,我答应你。你先起来行吗?”

王二牛激动地抬起头,脑门上带着刚刚磕出来的伤疤,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生怕彬鸢下一秒会拒绝似的,赶紧确认:“大人真的愿意吗?”

“我自然是愿意的,就是要看叶九他是个什么想法?”彬鸢抱歉的看着小孩:“毕竟我又不是这宅子的主人,对不对?但却可以替你说说,如果你那位姐姐被赶出了府没了活路,我便给她推荐一份工作就好,你看这样可不可以?”

王二牛思索着,在叶府生活了这么多年,所有的仆人都知道叶大人做事说一不二,从来不会和他们这些下人开玩笑。如果姐姐真的没了去路,身边的这位大人愿意帮衬的话,或许姐姐就不用走投无路了。

这样一想,其实也还可以,王二牛又赶紧跪地叩谢,正要跪下,手臂被人拖着,便听到身旁的这位大人笑着回答:“免礼了。下次见到我不用动不动就跪着叩头,在我面前不必这样行礼,随意点儿就好。”

原来这还是一个不看重礼节的大人,王二牛第一次碰到这种性格的大人,虽然很奇怪,但这位大人非常的平易近人好说话,只是光看面相就瞧得出来。

彬鸢被小孩带着来到叶九书房门口,正好看到两名侍女跪在阶梯上苦苦哀求,脸颊上流着一行干涸的血迹,脸色苍白,再跪下去怕不是要失血过多。

“姐姐!”王二牛看到邱润,一把扑了过去,抱着姐姐,回头哀求着彬鸢:“求大人救救姐姐,姐姐她已经知道错了,姐姐下次再也不会犯错了!”

彬鸢没有回答,看了一眼小孩口中的邱润,而那血流满面的女子同样抬头看着他。

这是一个精明能干的女子,嘴恐怕有点毒舌,但心底不坏,这样一个人吃人的世界,挂在嘴巴上骂人已经是非常积德了,阴险的,直接把人弄死根本懒得动嘴。

彬鸢目光从女子脸上移开,敲了敲书房的门:“叶九,我进来了?”

彬鸢没有推门进去,等了一会儿,书房里传出一个声音:“殿下请进。”

管家把门打开,彬鸢冲着管家点点头进屋,拐过一排长长的书架,好看到叶九拿着一根长长的柳条,狠狠地抽在叶紊白嫩嫩的双手上。

彬鸢一惊,他刚刚才叫着孩子到书房里来读书,怎么现在却被自己的父亲给打了?

“这是出什么事了?”彬鸢见叶九气得额头经脉爆出,显然是火烧心头。

“都是我养儿不孝,教出了如此孽子,让殿下见笑了。”叶九把柳条一扔,回头怒色尽消,对着彬鸢客客气气的说:“这孩子不知从哪学了一些肮脏的话,想气死我!”

“小孩子童言无忌,你一个大人就别计较了。”彬鸢笑着坐下,眼神悄悄的示意叶紊赶紧向他爹爹卖乖。

叶紊今天却格外的倔,明明已经收到了彬鸢示意的眼神,却依旧不肯向叶九认错,低垂着头站在书架旁,紧咬着牙关被柳条抽红的手掌微微发抖。

彬鸢瞧着有些于心不忍,便打趣的说道,开始转移话题:“刚才来看到了跪在门口的侍女,你这是要打发了她们两个吗?”

叶九闻言才想起门口还跪着两个瘟神,当即厌恶的皱起眉头,“让殿下见笑了,我这就叫管家来将他们轰出去。”叶九正准备把管家叫进来,彬鸢却赶紧喝止道。

“没事,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彬鸢赶紧说:“那两侍女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被你赶出去,恐怕没人愿意要她们了。”

叶九一脸理所当然的说:“这种嘴巴肮脏的人留在府中也是作孽,早点清理早点好。何况我已经给了她们不少的钱,安分点儿,也够养活她们几年的了。”

彬鸢担忧的却不是这个,这片大陆女子的地位很低,仆人若是被主家赶出去,那可就成了最低贱的人,不会有人再雇佣这些被赶出去的仆人,因为被赶出去的人往往代表着手脚不干净。

“恩……”彬鸢还想继续劝解一下,门口却突然传来了吵闹声。

管家推门进来,脸色有些着急,见两位大人都在,才惊慌的说:“大人,门口的侍女晕倒了……”

叶九厌恶的一挥手,并没有要管此事的举动:“晕了就扔出去。”

管家点头领命,正准备叫上几个家丁将人抬出去扔了,彬鸢赶紧走到门口制止道:“等一下。”

老管家诧异地回头,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彬大人还有何事?”

彬鸢看了一眼那被架起来晕倒过去的侍女,正是邱润。

王二牛可能见自己的亲人被带走,和侍卫打了起来,被侍卫一巴掌拍在地上,晕了过去。

彬鸢皱着眉头说道:“找个大夫给她们两个看看吧,找个人将这孩子带下去,切记不要为难他。”

两个侍卫架着晕倒的人抬走,另一位名叫做韩艳的侍女乖乖的跟着,她感激的朝着彬鸢深深的作礼,小跑跟上管家地步伐。

管家带着两人到门口,然后转过一个角落,推开一扇院子的小门,带着两人进去,随后匆匆来迟的大夫便提着药箱进来,给晕倒过去的另一名侍女医治。

老管家看着两名侍女,冲着韩艳说道:“你们两个今日还算幸运,幸好有彬大人替你们两个开恩。大人还悄悄对我说,若是你们两个出去以后找不到工作,可悄悄来寻他,大人会替你们找到落脚处,切莫着急,也不要自寻短见。”

韩艳感激的叩头行礼,“多谢管家,还请管家代我和邱润姐姐向彬大人感谢!”

“感谢什么就不用了。”管家摇了摇头,从荷包里掏出一袋银钱,“这是大人托老奴带给你们的,好好的买下一座房子住,不用当奴隶是件好事,懂吗?”

韩艳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惊恐的睁大,一瞬间从地狱回到天堂,让她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只看到年迈的老管家从袖子里掏出卖身契,当着他们的面撕毁,笑着说道:“以后你们就是自由身了,想去干什么都行,找个好人家嫁了也可以。”管家笑的慈爱。

第131章 梦里1

彬旭好不容易忙完了自己的事情,刚回到芙蓉镇,倾盆大雨就下了起来。

叶府被大雨笼罩,天幕中尽是一片灰色,朦胧的山雾压在山峦之上,灰朴朴的云层逐渐笼罩这片小镇。

匍匐紧随着陛下,他是护国大将军,也是陛下的贴身侍卫。匍匐年幼时曾被敌国抓去当了俘虏,后来辗转各地,靠打杂卖艺为生,却得得罪了当地的恶霸,被打得半死丢在乡间山道里,是彬旭赶着马车路过时救下了他。

救命之恩一生都无以回报,匍匐也没想到救自己的人会是当今圣上,后来被提拔做了镇国大将军,简直犹如做梦一般,不真实。

两人赶着马,马蹄溅在雨水中,朝着芙蓉镇的尽头奔去,大雨中,街道两旁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马蹄声更是被大雨漂泊的声音掩盖。

两匹黑马一前一后,骑在后方马背上的男子总感觉芙蓉镇有些怪异,空余的另一只手赶紧握上腰间的佩剑,“陛下!有蹊跷!”

彬旭点点头,勒紧缰绳,马停止了奔跑,喘着粗气在原地打转。

倾盆大雨依旧在下,两人披着蓑衣,在这空荡荡的大街上倒显得有些突兀。

“这雨也来得奇怪……”彬旭默默的看着四周,半个时辰前,他们刚刚在城外的山间休息了一会儿,那时候的天空万里无云太阳正好,不过是穿过了一片竹林,出来的时候天色变黑,还下起了倾盆大雨。

他总觉得眼前的芙蓉镇有些奇怪,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这样站在雨中也不是个办法,彬旭扬起鞭子,狠狠的抽在马屁股上:“先去叶府!”

马儿嘶溜一下奔跑,匍匐也赶紧跟上。

两匹马一前一后走到城东的尽头,原本应该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叶府却平白无故的消失了,立在熟悉地方的是一座墓园。

抬了抬头上的斗篷,彬旭闭着眼睛推开墓园的木门,木门吱呀一声响,在风雨中有些摇摇欲坠的趋势。

匍匐牵着马站在门下躲雨,戒备的朝着墓园里看了看,确定里面没有人后才把马儿拴在门上,也走了进去。

两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这哪里是叶府,根本就是一座埋葬死人的墓园。

大大小小的墓碑整整齐齐的规划着,怕不是祖宗十八代都埋葬在这里了。

雨水打在石碑上,让人看不清墓碑上刻的是什么字,彬旭抬腿走去离自己最近的一块墓碑前,低头看了看,只看到墓碑上的一排字。

“叶枫之墓……”

这人是谁?

彬旭眯着眼睛沉思,叶九只有一个儿子叶紊,这个叶枫是谁?难不成是叶九的私生子?

“陛下,你快来看看这!”匍匐可能被吓得够呛,说完这句话,直直后退几步。

彬旭看向不远处被吓得脸色苍白的匍匐,抬腿走了过去,瞄了一眼是一块已经裂开倒塌了一半的墓碑,便打趣道:“你还怕这东西?”杀人不眨眼的镇国将军,还怕区区几块墓碑不全,彬旭好笑的说。

而匍匐的脸色只变得越来越白,根本没有因为对方开玩笑的语气而好转,结结巴巴的说:“陛下……墓墓……墓碑上的字……”

“墓碑上的字怎么了?”彬旭低头仔细一看,倒塌在地上的墓碑上有一个“叶”字,断裂开来没有倒塌的墓碑上有一个“九”子,两个字连起来刚刚叫做“叶九”。

彬旭看完之后也是一惊,“可能是名字相同罢了。”这么普通的一个名字难免会有重名的。

匍匐当然知道陛下心里所想,所以当看到这块墓碑旁边的另一块墓碑时,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样的心情。

“陛下!你在看旁边的……”墓碑两字直愣愣的卡在了喉咙里,匍匐憋得脸色发白,险些没背过气。

彬旭顺着匍匐惊恐的目光望过去,当即也吓的心口一寒,因为这块墓碑的名字是“叶紊”。

乖乖的,一家子都齐了,怕不是全家人都死在这了吧?彬旭围绕墓园走了一圈,看到了许多自己不认识的名字,这墓碑加起来,恐怕也得有祖宗几代了。

“陛下,此地甚是蹊跷,咱们还是走吧。”匍匐提醒着彬旭,虽然他不信鬼神之说,可有些事情该尊重还是得尊重。

彬旭点点头,也觉得这墓地有些怪,不单单是这墓地有些怪,这整个芙蓉镇给人的感觉都很压抑。

两人离开墓园,外面的大雨变小了些,街道上依旧空无一人,彬旭牵着马儿走在空荡荡的街上心口发麻,叶府无端端变成了一块墓园,让他感到很奇怪。

而且他们在街上转悠了大半天,竟然没有碰到一个人,难道这城中的百姓都死绝了吗?

彬旭正生气时,只瞧见一个推着马车的老人缓缓从小巷子里走出来。

老人的骨骼很高,弓着背,两鬓斑白,脸色苍黄无光,皱纹叠加在一起像树皮一样粗糙,浑浊的眼珠子饱经沧桑。

老人穿着朴素,推荐一个摇摇晃晃的马车,车上运的是从土里新挖出来的土豆,应该是要运回家,空荡荡的大街上也只有老人的马车声哐当哐当响着。

在镇上溜了大半天,终于见到一个活人,彬旭双眼一亮,赶紧走过去询问。

“老人家!”

彬旭一手按在马车上,阻止了老人家。

老人缓慢回神,才看到自己的马车被一双大手按住,缓缓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双深深陷下去的眼睛里带着惊讶,这股惊讶一晃而过,只听见老人哑着嗓子说。

“两位是有何事呀?”

“老人家,这镇上的人都去哪儿了?”彬旭将手移开,“我们在镇上走了一圈,见不着半个人,他们都去哪了?”

老人家显得很惊讶,摇了摇头,不明所以的说:“两位是外地人吧?”

彬旭皱着眉头点头:“的确是外地人。”

“那两位肯定有所不知。”老人家说完这句话捂着嘴咳嗽,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好像要把肺给咳出来,彬旭后退几步,生怕老人家把病传染给自己。

“我们这芙蓉镇本就没有什么人,两位来这里做什么?”老人家显得很憔悴,这种憔悴不是指精神,而是身体。

第132章 梦里(2)

“那老人家,你可知道叶府在哪?”彬旭对于叶府平白无故消失还是感到很疑惑,难不成这短短的半个多月,叶九趁着自己离开的空档搬了家。

如果真是这样,他就算踏遍天涯海角也要将那混蛋给翻出来。

“叶府?什么叶府?”老人家皱着眉头,弓起的脊背微微弯着,层层叠叠的皱纹向下塌拉着,随着老人皱眉的动作皱纹变得更多:“我们这芙蓉镇上可没有这户人家?两位莫是找错了?”

匍匐略带生气的说着:“哪没有叶府,就是前面不远处那座墓园,以前住在那里的人家?难不成你们还不知道?那可是你们的镇长!”

“啊!”老人家一阵惊呼,眯着眼睛细细回想,终于想起了什么:“你们说的是那户人家。我知道了,两位有所不知,那户人家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听闻,最后一根独苗苗也自杀了,当真是可怜哪。”

老人家好像打开了话折子,我想这二十年前的岁月,一双浑浊的瞳孔中闪烁着让人沉默的目光,那是只有一个经历了岁月的人才能露出的表情。

“还别说,当年叶家在咱们镇上可是一家独大,听说生意都做到海外的远国去了,没想到这样一户大户人家,竟不得善终。当真是造化弄人。”老人家摇着头,见这两位年轻人还拦着自己的去路,略有些生气的说道:“你们两个也别耽搁我去忙活,我还要去菜地里种菜,天色晚了,就要赶不上时辰了。”

“下这么大的雨,你去种菜?”匍匐显得有些一脸难以置信。

老人家却点点头,从容淡定的说:“就要趁着难得的雨水翻转,快入冬啦,到了冬天可就什么都吃不上了。”

老人家推着马车哐当哐当的离开,彬旭与匍匐相对无言,他们两个谁也不相信刚才那个老人家口中所言。

直到黑幕降临,两人不得不停在一座客栈门口,店小二是一个身高很矮的胖嘟嘟的男孩,不会说话,背着手比划着,将两位客人请上了楼。

彬旭十分嫌弃这间客栈,房间里的被褥,还有陈旧的家居,足以显示这间客栈已经很久没有客人了。但这是芙蓉镇上唯一一家还开着的客栈,彬旭再怎么嫌弃,不能睡大马路不成。

他等了许久,终于等来雅把小二带来晚饭,但看到两个馒头和小咸菜时,额头上的青筋微跳,险些又砸烂桌子的冲动。

这恐怕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了,好吧,前半辈子在牢里过的日子没有被算进去,那时候他吃的都是一些馊掉的食物,如今日子过好了,到时候差点忘记了自己曾经吃过的苦。

小二虽然是个哑巴,身体矮矮的有些胖嘟嘟,但做起事来手脚格外的麻利。拿着一条抹布,将屋里上上下下擦了个遍,倒是变得干净一些。

黑夜里,芙蓉镇笼罩在一片夜色中,睡得太早彬旭会睡不着,他推开窗户的,翻身到屋檐上,坐在屋角看着月光。

芙蓉镇突然之间变成这样让他一时半会儿有些搞不通,这阵子与他印象里的芙蓉镇差距太大,半个月前的芙蓉镇可是一片热闹浓浓,人声沸鼎的模样。半个月过去,人丁稀少的芙蓉镇让他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晚风习习,彬旭眯着眼睛低垂着额头想着事情,突然之间看到一个人影用着轻功,从不远处的瓦檐上飞过。

在月色的照耀下,那少年一头飘逸的黑发散发着荧光,月牙白的袍子随风飘起。

“叮~”

一个清脆的铃铛声在夜空中消散,彬旭紧随着那道身影追去,很快就来到了一片漆黑的树林。

少年似乎发现自己被人跟踪,逃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彬旭轻功也不差,紧紧的跟随着少年的行踪,硬是跑了一个山头。

少年似乎有些累了,停止了奔跑,将在一棵树上,望着身后姗姗来迟的彬旭愤怒的说道:“有本事就出来,别躲躲藏藏的!”少年显得很生气,月色下,少年脸颊红扑扑的,显然被气得不轻。

彬旭从夜色中走出来,一袭黑衣凌厉而又杀气腾腾,腰间的佩剑更是散发着一股寒气逼人的血腥味。

“你又是何人?跟着我做什么?”

彬旭一双眼睛微微睁大,因为面前这个少年长的与彬鸢有七分相似,特别是这双美眼,生气的时候更加的相似。

“你是谁?”彬鸢直接忽视掉少年的话,续而反问。

“我凭什么告诉你?”少年嘟着嘴,不买账的说:“看你这人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大半夜的跟踪别人肯定图谋不轨,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彬旭长这么大还第一次被人这样形容,平时要是有人敢这样说他早就被他一剑了断,但眼前这人却不同,他长得与自己的三弟很相似,光看样貌就很能区分出来。

给人的感觉这孩子与三弟恐怕有血缘关系。

“你的父亲是谁?”彬旭着急的说,不等对方回答,便接着说:“是彬鸢吗?”

“啊?!”少年一阵惊讶,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猥琐的人,竟然会认识自己的爷爷。

少年眉头一皱手握着宝剑戒备地后退几步,看着彬旭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寒意:“你这人到底要干什么?为何知道我爷爷的名字?”

“你爷爷?!”这下轮到彬旭震惊不已,怀疑自己还在做梦,而自己在梦中还没有醒来。

“那你父亲是谁?”彬旭着急的问,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我父亲他……”少年话说到一半,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在呼唤自己,也顾不得和彬旭说话,摇身一转,以光的速度消失在了夜幕中。

彬旭即使想追,也是有心无力,因为少年消失的实在是太快了,摇身一转就化为一道光,这让人怎么怎么去追?完全没得比较。

彬旭带着疑惑的心情回到简陋的客栈,没想到客栈里竟然还亮着一股微弱的灯光,他悄悄透过厨房的门看去,正好看到那个胖嘟嘟的哑巴小二,我在厨房里淘米。

哑巴听到脚步声,呆呆的抬起头看着门口的彬旭,冲着对方笑了笑,扬一扬手中的米,啊啊的想要表达什么。

第133章 离开了

大概的意思应该是说,明天早上有大米饭吃了。

彬旭来到小胖子身边蹲下,才发现里面还有好多米虫,而小胖子就是蹲在米缸里挑选虫子。

“……”彬旭一阵犯恶心,别过眼不去看那米缸:“你可听说镇上有位叫彬鸢的人吗?”

“啪!”小胖子拿在手上的米瓢掉在水缸里,眨眨眼,把手上的米洗干净,扯着彬旭的来到后院的一座小庙边,伸手指了指这座小庙啊啊的说着。

这座小庙修建在屋檐下,庙里供奉着一个神像,缩小版的,香火还行,看来这个哑巴应该经常侍奉这位神,时不时会点上一两根香。

“我问你有没有叫这个人的?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我可不信鬼神。”彬旭讽刺一笑,挥挥手,觉得自己是傻了才和一个哑巴说这些,回楼上睡觉去了。

哑巴显得很沮丧,他就是想告诉这位客人,他们侍奉的这位神明就叫做彬鸢。彬鸢是一位雪神,在芙蓉镇上也是受到百姓爱戴的。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某一年的一年冬天,一场大雪足足下了半年,冻死了一大片的人,莫名而来的愤怒人群,开始推废神庙,砸毁神像,以至于这位神明从从高处跌落,失去了神位,消失在这世界上。

哑巴没办法的叹口气,抽出一根香点上,拜了拜,才回到屋里忙活。

哑巴其实也不相信鬼神之说,只是在他很小的时候,那年的大雪特别大,他被父母扔在山间,足足饿了三天,险些被豺狼叼去吃。

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盛夏飞雪救了他,那时候他正被几只饿狼追捕到悬崖,因为是哑巴,在山中采药的父母根本不知道他遇到危险。

哑巴被三头恶狼逼到悬崖,快要被狼一口咬死的时候,哑巴只看到天空下起了毛毛大雪,一个半透明的影子从眼前晃过,狼群吓得呜呜直叫,没一会儿就逃走了。

那个影子一晃而过,根本看不出人形,后来哑巴将这件事情比划着告诉了父母,父母才惊讶的想起自己的祖上曾经经常侍奉一位神,后来因为没人相信,就不再祭拜。

哑巴回到家,从仓库里翻出父母口中所说的那位神明的神像,将它摆在了院子里,有空的时候烧香叩拜。

一开始只是好玩,渐渐的养成了习惯,也就无所谓了。

第二天一早,吵闹的鸟叫声在头顶盘旋,彬旭在一阵强烈的阳光中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的翻个身,发现自己躺在一棵树下,而身旁的马儿悠闲的吃着草。

他一股脑的爬起来,赶紧拿起手中的剑,用脚踢了踢同样睡在树下还没有醒来的匍匐。

匍匐同样一阵迷茫,醒过来后也被周围的场景吓了一跳。

“陛下!我们不是在客栈吗?怎么突然在森林里?”匍匐想不通,只以为,是谁在恶作剧悄悄将他们运到了森林里。

两人的脸色同时一阵怪异,宛如周庄入梦,一切都真实得让人无法忽视。

山脚下,万家炊烟渺渺升起,芙蓉镇出现在两人面前,这哪里是被大雨清洗过后了无人烟的小镇,这分明就是灯火盛鼎人流繁多的茂盛大镇。

赶牛的牧童在镇外翠绿的田野间走过,挑担子的商贩挑着水果进入城中贩卖,不知是哪家的幼女提着风筝在田野间奔跑,摔了一跤后,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追赶上前方奔跑的孩群。

一阵嬉笑声在田野间回荡,这哪里是梦中那个凄凉落魄的小镇。

彬旭颜色复杂,难不成那只是一个荒唐的梦?

老人牵着马进入芙蓉镇,与梦中的场景几番对比过后,很多细节就容易被发现。比如此时此刻呈现在他们面前的芙蓉镇建筑较新,而梦中的那个芙蓉镇,许多建筑已经出现岁月的痕迹,看着尤为的陈旧不堪。

匍匐也想不明白,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就像是撞了鬼一样。

两人还来到叶府,门口的守卫恭恭敬敬的将大门的,彬旭站在门口目光复杂的看着叶府气派的大门,只要一想到梦中这块地方是一座墓园,浑身都觉得不舒坦。

“草民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不用行礼了。三弟可还在?”彬旭挥挥手,示意跪在脚边的叶九免礼:“算了,直接带我去见三弟吧。”

叶九显得有些为难,“陛下,殿下他三日前已经走了……”

彬旭脸色一黑,周身缠绕着一股暴露之气。

叶九惶城惶恐地跪下,他没有说谎,彬鸢的确在三日前就已经离开了,不管他百般挽留,都没有用,殿下下定决心的事情,即使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去了何处?”

“殿下他并没有说。”叶九弓着身子擦擦额头上的汗,脸色发白:“陛下…要不在此歇息?”

彬旭目光冷冷的看向叶九,脑里总是会闪现过那被岁月侵浊断裂倒在地上的墓碑,本来还算愉悦的心情变得更加诡异,总觉得呆在这座庄园都显得有些可怕。

“不了,朕也是时候要回宫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带着身边的贴身将军离开了。

叶九松了一口气,险些跌倒在地,要不是身旁的管家眼疾手快的搀扶着,还真的直接顺着地滑落下去。

话说另一头,海泊不情不愿的背着后背上的小屁孩,紧紧跟随着师傅朝着森林中走。

这是彬鸢与无情最初相遇的地方,那时候天色接近夜幕,又下着倾盆大雨,能找到这座山头都显得有些不易。

“师傅……师傅?”海泊背着身后的小孩幽怨的说着:“师傅,大师姐他们回信了,师傅,我们什么时候去和大师姐他们会合?”

彬鸢走在树丛前,用灵力开道,荆棘丛里危险重重,他不得已才让海泊将无情背在后背上。

“崎心与朔月入世尚浅,过些时日吧。”他想让这两个孩子多接触接触凡人,不要什么事都依靠自己。

入秋的森林里树叶开始泛黄,一雷一雷,香甜可口的果实挂在树梢上,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第134章 白发少年

彬鸢用法术摘取一颗果实,递给晕晕欲睡的无情。

“吃些东西吧。”

无情伸手拿过果子,一口含进嘴里咬掉,香甜可口的果汁只要咬上一口,口腔里满满的香味。

“你家到底在哪?”彬鸢有时候甚至怀疑这孩子在耍自己,他们都围绕着山头走了好几遍,就是没有看见修建在山头的庄园。

哪有人把房子修在深山老林里的?

“我也不清楚……我钻洞爬出来的时候,就到了这片森林里……”无情抱歉的说着,因为他根本找不到回去的方法,唯一熟悉的就是这片森林。

他隐隐有一种感觉,这块地方离家很近,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隔绝起来。

“先在这里休息会儿吧。”彬鸢即使有法术支撑,可在森林里走了三圈也有些累,看着海泊背着小屁孩儿一身轻松,海泊脸上挂着不削的神情,没办法的摇摇头:“你也将这孩子放下来吧,咱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等会儿再继续找。”

海泊点点头,把后背上的无情一把扔下来,无情稳当当的落地,一点儿也没有被对方摔倒。

和狼群拼搏争夺食物可不是白练的,无情虽然年幼,身体四肢活灵活现,在树上攀爬可比猴子还要灵敏,一般人可是追不上他的。

彬鸢靠着一根树干休息,听着树林中虫鸣声,忽然间发现树荫折射的光线有问题。也不知是他的眼神看错了还是错觉,他总觉得这棵树在不同的方向树荫投下来的光源好像产生了偏差。

怎么说呢,就像是某一种东西从水面折射和从阳光中折射是不一样的。

位置不同。

彬鸢站在树下,比划了一下太阳照在手上手上所折射的影子,然后再比划了一下另一只手在另一个方向所折射的影子,这距离也差的太远了。

难不成这块地方有结界?”

彬鸢闭上眼睛,将神识摊开,瞬间,几座山脉地图纳入到他的脑海中,一帆仔细寻找,果然在这座山间的一处茂密森林中看到了一座建筑物的轮廓。

没想到这深山里竟然还真有一座房子。

彬鸢嘱咐两个孩子在此等候,悄悄隐去了身影,凌空飞起,直接降落在隐藏地树木当中的房屋瓦檐上。

从屋檐上看下去,正巧看到几个仆人端着盘子从楼下走过,院子的另一边,同样也可以看到几个仆人在打扫。

乍一看上去,这就是一座普通的宅院,彬鸢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了一声嘶哑的惨叫声。

那声音荡荡悠悠在不远处的一个厢房里传开,撕心裂肺,好像受到了什么极度的恐吓。

彬鸢鬼使神差,悄悄潜入到那间房间的窗户口,将窗户戳破一个洞,凑上前去,只看到一个长得极丑的白发男子被行刑的侍卫吊绑起来,狠狠地抽打着。

那白发男子身上已经布满了伤痕累累的伤,双手双脚被铁圈捆绑着,根本毫无反手之力。

那白发男子有着一双红色的瞳孔,虽然长得很丑,都可以看的出来他的年纪应该很年轻。

正抽打着他的侍卫双眼无神,一看就是一具被操控好的傀儡,这种傀儡很好对付,彬鸢吹一口气,施了一点障眼法,便很好的迷惑了那个行刑的侍卫。

彬鸢无所顾忌地走进来,白发男子已经晕倒过去,他将这人身上的铁链打开,带着这个少年一口气飞到了几里外的小溪边。

这人身体单薄,脸颊上的皮肤好像被什么东西所烫伤,留下一大块一大块狰狞的伤疤,让人无法看出他原有的模样。

脖子,肚皮,身上,肩膀后背上,一道道狰狞的伤疤布满了这个少年的身躯,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留下这样的疤痕。

彬鸢给这晕倒过去的少年喂了药,把身上的血迹洗干净,正准备离开,躺在树下休息的少年却醒了过来。

彬鸢正准备离开,袖子被人扯住,回头才发现这少年醒了过来。

“你醒了?”

白发少年一双血红色的瞳孔直愣愣的看着彬鸢,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够见着彬鸢。

对于他来说,自己难道不是一个耻辱吗?白发少年想不懂,眼泪唰唰的掉了下来。

“你别哭呀?!”彬鸢一阵惊慌,想擦去少年脸上的泪,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边安慰只发现少年哭得更猛,好像自己欺负了他似的。

“有什么事好好说行不行?别哭好吗?”彬鸢哭丧着脸,举手无措。

少年哭着哭着便止住了眼泪,目光不可置信,又带着让人看不懂的眼神望着彬鸢,那张嘴好像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原来是一个哑巴。

彬鸢发现这人的声带同样受损,这种伤口是故意为之。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对我说?”彬鸢把少年搀扶起来,替对方将披散的头发绑起来,“我叫彬鸢,你叫什么名字?”

白发少年张了张嘴想要报出自己的名字,喉咙一阵刺痛,嘴唇一闭,把涌上来的血咽了下去。

少年无措的摇摇头,他现在已经没有名字了,不过是一条狗。

望着少年有些害怕的神情,彬鸢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双眼一亮,想起了那个孩子:“你知道那座庄园里住着什么人吗?”

白发少年目光一呆,赶紧摇摇头。

“那些人为何要惩罚你?彬鸢继续说:“我去的时候,正巧看到有人在抽打你,便擅自插手救下了你,你和他们结有仇怨吗?”

白发少年再次摇摇头,他不过是因为打碎了主人的一个茶杯,所以才被拖去了刑房接受惩罚。其实这并没有什么,他是神兽,受伤过后伤口可以自动愈合,会留下疤痕,但却不会死。

唉……

彬鸢叹息一口气,靠着树干枝摇头,和一个哑巴说话真的非常费劲,你永远不知道答案。

“那你好好照顾自己吧,我也要走了。”彬鸢冲对方点点头,转身离开,刚走了两步,手臂又被白发少年紧紧地拉住。

“还有什么事吗?”

白发少年目光颤抖,好像有千言万语,就是没办法开口表达,他痛苦的憋着,最后眼泪又掉了出来。

彬鸢觉得这人缺少安慰,并把少年搂进怀里拥抱着拍了拍后背,安抚道:“别哭了好吗?”

第135章 森山里的宅院

少年微微颤抖,抿着嘴唇,一双赤红色的眼眸含着泪水,看着分外可怜。

“你想跟着我走?”见少年一直扯着自己的衣服不肯松手,彬鸢询问着。

白发少年挣扎着,似乎想要点头,突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用力拽紧地双手不得已放开。

彬鸢怪异的看了一眼白发少年,最终还是离开了。

回到那棵树下,海泊在树下盘腿打坐,无情则是在一边玩着。

海泊感应到师傅靠近,睁开了眼,正好看到师傅从树上落下。

“这森林里的确有一座宅院,但我不确定是不是无情的家……那地方给我感觉很奇怪……”彬鸢皱着眉头,询问者无情:“那院子里种着一棵白橡树,你有印象吗?”

无情支着下巴想了想,貌似在他印象里好像真有那么一棵白橡树在主人的院子里。

“的确有!”

彬鸢点点头不做回答,哪有人把宅院修在深山茂林之中,总觉得那宅院干着一些见不得的勾当,他必须好好调查一番。

而且普通的凡人哪里会设下结界,那宅子的主人定然是修士,要不然也是妖魔鬼怪幻化而成。

“海泊,你先带着无情回去吧。”

海泊一脸惊讶:“师傅,你要去干什么?”他也想一起去,不想被师傅丢下。

“我要调查一下那院子,你先带着无情回叶府,有事的话我会传信鸽回去。”

海泊极不情愿的耷拉着肩,半蹲下身,语气不好的冲着旁边的小孩说道:“上来。”

无情乖乖爬到海泊背上,冲着彬鸢挥挥手:“哥哥一定要快点回来!”

彬鸢点点头,看着两人下山之后,才朝着原路返回,隐去身影,藏在庄园附近的树上。

还别说这座宅院的围墙修得够高,要不是森林中生长的树木够茂密,恐怕会被那些巡逻的看家护院给发现。

这院子每过几个时辰就会有一列队伍围着围墙走动,看着格外森严,而那些看家的打手身上都有着一股修炼过的引气,看着像刚刚踏入修行的阶段。

彬鸢眯着眼睛打量,才发现这些人都吃了固颜丹,看着分外年轻,眼神却显得非常老成,年龄应该很大了。

打小,彬鸢就非常调皮,爱爬树,小时候因为贪玩从树上摔下来还摔断了胳膊。后来父母离婚,彬鸢大半部分童年的时光都埋在阴影里,初中和高中,是非常平凡的,没什么意外也没什么大事,好像就这样淡淡的过来了。

混沌初开的世界一切都是混乱的,神不是高高在上,妖魔鬼怪也不是低下,万物都在平等的阶级上,还没有分化出强和弱,脆弱的人类正称霸着大陆。

这片大陆哪个种族独大,这就得看创世神的意见了。创世神想要妖族一统天下,那么其他的种族都会成为阶下囚,就像其他时空人类统治世界一样,万物都将在人类的脚下为奴。

一个普普通通的宅院里竟然带着神气,是那种被隐藏起来还没有激发出来的神气,一般只有神的继承人才会带有这种气息。

想起了什么,彬鸢赶紧低头将袖子撩开,戴在手腕上的珠子忽明忽暗,难道下一位候选人就在这里?

彬鸢眯着眼睛,趁着巡逻的打手走过期间,摇身一转化成一只白色的蝴蝶飘啊飘的飘到了房间里。这座宅子附近设了几道结界,只要有人从围墙上踏过,就会触动结界的机关。

彬鸢幻化成蝴蝶飞过,刚好可以躲过结界的感应。他落在房梁上,看着几个仆人端着盘子走过,随着那几道人影飞去,时不时停在建筑物上,观察着这片院子的地形。

“大人,新鲜的鹿肉端来了。”端着盘子的侍女站在门边低首着头,禀报着。

随后房门打开,一个长得丑陋的白发少年把盘子端了进去,门即将关上的一瞬间一只银白色的蝴蝶从门缝上方的缝隙里飞了进去。

白发少年接过盘子恭恭敬敬的跪在时笔跟前,盘子里的鹿肉血淋淋的,散发的一股铁锈味,即使变成了蝴蝶,彬鸢依旧能够闻到那股血腥味。

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彬鸢开始警戒起来,将自己幻化成一只放置在白瓷瓶中的梅花,一动不动的观察着。

时笔怎么会在这里?

他明明让对方去海的另一边调查一下瓦蒂国的季节问题,这人却好端端的呆在浮桑国内,而且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诅咒之气。

白发少年一动不动的跪着,手上端着的盘子纹丝不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挂满了伤,新的旧的重重叠叠。

“喂我吃。”这时候,躺着的少年醒了过来,一双眸子同样是血红色,往下看去,少年的双腿变成了一条长长的黑色蛇尾。

尾巴尖端悠闲而又缓慢地拍打着地板,白发少年拿着刀一点点的切鹿肉,切成规整的一小块,最后拿起筷子夹起喂给时笔。

主人这些天心情似乎很不错,眉睫上染着一点点忧愁,但比起前几日来,这几日主人的脸色却好了许多。

“丑奴。”少年开口,跪在地上的白发男子浑身颤颤,恭恭敬敬的低着头。

少年接着说:“好些日子没见他闹腾了,不吃不喝也有三天了吧,去把这肉送给他。”

白发少年点点头,端着血淋淋的盘子走出房间,打开门,刺眼的光亮照射进来,时笔一双红色的竖瞳微微收缩。

屋子里什么时候摆上了一枝梅花?时笔鲜红的眸子微微一眯,嘴角勾起一丝好看的弧度,手一挥,梅花落在掌上。

这季节怎么可能有梅花呢?

少年好笑的勾起嘴唇不点破。他的殿下还是如此的单纯,将这梅花捏在手中,稍稍的一转,施加了什么东西在梅花枝桠上,随后像是无意一样将花插在花瓶里,悠闲的躺下。

彬鸢整个人就是一呆,发现自己被困住了。

看来自己被发现了,彬鸢一阵沮丧,想叹口气,发现自己现在只是一只普通的花,叹气是不可能的了,花瓣倒是因为沮丧掉了一片叶子在桌子上。

第139章 拔刀相向

彬鸢趁着夜色降临,悄悄来到河边,一遍又一遍的清洗着自己的身子,大量回归的记忆,让他蹲在河中不小心呛了几口水。

太多了!

记忆太多了!

“我不要了!不要让我再想起!我不要再想起了!”彬鸢嘶吼着,他不需要那些记忆了,太痛苦了,太多的记忆涌入脑海中让他的脑袋要炸了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彬鸢甚至忘记自己还躺在河边,月色低沉时,他才缓慢地从河边爬了起来,不知该向何处去。

茂密的芦苇丛被风吹的浮动,几只在夜间迟归的鸟儿,你追我赶着朝着森林里奔去。

彬鸢呆呆的趴在岩石上,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忍不住瑟瑟发抖。他捧起一瓢水冲洗着被别人碰过的地方,恨不得将自己的皮给脱下来,这样才能洗去身上的脏物。

少年蹲在河边颤抖的肩膀哭着,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这个世界不过是一个游戏。

彬鸢虽然是游戏中的一个生物机器人,但却因为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已经输入了关于现代的一切,现在的他也知道,自己关于现在的那部分记忆也是被创造的。

他不过是一个公司研发出来的生物机器人,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现代的父母,自己也没有穿越,这个世界都是假的。且存在他记忆中的慈爱,痛苦通通都是提前被设定好的。他如果没有沿着这些设定走下去,就会被这个世界的管理者查给的,然后清除记忆,再次重来。

彬鸢双手拽紧,各种各样的痛苦交织着,让他最后不得不咬牙承受。他不能被管理者发现自己恢复了记忆,必须隐藏好,这样才能保护身边的人。

对了!

他还要去找福笙,绝对不会让他再次与自己一样,被当成玩具一样那样无情的玩弄。

彬鸢想通了这一点,慌慌张张的爬起来,之后才察觉到自己的衣服不太好,赶紧从空间里抽出一套,快速的换上,装作没事的人一样回到叶府。

走回去的这一路,他都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管理人员和游戏中的创造者,其实眼神还是很容易区分的。

就比如这会儿,在叶府,两个正在扫地的侍女嬉笑着聊着天,她们好像在讨论什么,见到彬鸢回来已经见怪不怪,甚至连个招呼和行礼都没有打。

以前,彬鸢觉得没什么,现在倒是察觉到了。这个世界有许多玩家,一旦被发现自己有了以前的记忆,很可能被举报,然后被抓走清里记忆。

彬鸢将绷紧的脸色放柔,尽量装出风轻云淡的样子回到房间,然后啪的将门关上,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

其实生物机器人和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创造者不可能给予自己创造出来的事物一样平等的地位,所以生物机器人就成了人类的工具和娱乐的对象。

海泊回到院子里,发现师傅的房门紧关着,好奇的走上前去查看。

“师傅,你回来了吗?”

彬鸢一惊,险些把手边的茶杯碰掉,“有何事?”

海泊迷惑的皱着眉头,觉得师傅今天的声音怪怪的,只以为师傅是累了,便关怀的询问:“无情那小破孩子睡着了。”

“恩。”

“师傅,你前几天都去哪了?”海泊站在门口不想离开,将手放在门上,想要推开这扇门,又不敢动。

“……”彬鸢目光微缩,恢复了全部记忆了他,甚至有点想不起来现在是何年何月,稍稍整理了一番,才回答到:“去办了一些事情,天色也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海泊不情不愿的离开,显得很沮丧。

第二天一早,叶府里忙忙碌碌筹备着小少爷的生辰宴会,硕大的前院,铺满了席子和矮桌,上面摆放着新鲜可口的水果。

珍稀的白尾鸟飞在枝头上唱着歌,这种品种的鸟儿非常吸引人,因为羽毛是纯白色的,唱的歌声非常的嘹亮动听,从而受到许多人的喜欢。

彬鸢来到前院的时候,大伙儿都已经到齐了,彬旭竟然大老远的从皇城又跑到了芙蓉,让彬鸢一阵惊讶。

惊讶过后便只剩下一脸平息,毕竟这世界不过是一场游戏,而他现在计划着的是想要逃出这里。

负责演奏的游士抱着乐器弹唱着,叶紊乖乖的坐在正位上,这场生辰宴会是特意为他准备的。客人们纷纷献上礼物,奉承的含蓄几句,便又在台下和一些达官富贵纠缠在一起。

彬鸢前几百次的记忆里也有这一段,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言语,他不知道自己一直轮回在这个游戏中,到底是为了什么。

“师傅显得有些不开心?”海泊侧过头,看着师傅苍白面无表情的脸颊,心口一痛。

彬鸢捏着茶水的杯子微微收拢,一些不太友好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虽然他知道那些欺辱自己的人并不是海泊,可是看到徒儿这张脸,周身仍旧会燃起一股寒气。

茶杯嘎嘣嘎嘣的破碎,悄无声息的被捏成了粉末,彬鸢将手藏在衣袖下,微微侧过头说:“最近剑术可有长进?”

海泊双眼微微一眨,不太明白师傅所言是什么意思?正要发问,就看见师傅手上召唤出寒冰剑,狠狠的朝着自己袭来。

身体惯性地躲过,海泊侃侃后退几步才稳住险些摔倒的身体,惊慌的说着:“师傅!你这是做啥?”

彬鸢觉得等自己以后遭受那些不该承受的痛苦,还不如现在就杀了他,以绝后患。

海泊瞧见师傅那双黑色的眸子黑如寒冰,顿时心惊胆战,他在师傅的身上看到了一股决然的杀气,而这股杀气是冲着自己来的。

宴会之上,突然的拔刀相见吓走了不少客人,叶九更是抱着儿子躲在一旁,免得这强烈的剑气伤到叶紊。

用来装饰花园的灯火被砍成两半,倒在地上燃烧的竹灯映红了一片湖面,白衣少年就站在火光之上提剑飞起,绝情的朝着穿黑衣的少年刺去。

海泊慌忙的躲闪,现在的他剑术还比不过师傅,这动起真格来,完全打不过彬鸢。

第140章 逃离背叛

彬旭与他的贴身将军退到墙面上站着,匍匐更是疑惑的说道。

“三王爷不是一向都很爱惜他那个徒儿吗?怎么今日却招招很绝,像是要杀了他一样……”

“恐怕是真的想要杀了他。”彬旭静观着,他虽然不理解三弟为何要动手,那肯定有着他自己的意思。

“师傅!”海泊一只胳膊被剑砍伤,浓浓的血液滑落,因为躲避不及,胳膊上也被戳出了一个洞。

“师傅!我是海泊啊!师傅!”海泊撕心裂肺的喊着,希望师傅能够看看自己,而不是对着自己拔刀相见。

彬鸢当然清楚自己这个要追杀的人是谁,就是为了要杀掉他,彬鸢才招招恨绝,朝着对方致命的弱点袭去。

海泊腾空而起,脚下一点半身旋转,躲过了迎面而来的剑气,却被彬鸢快速补来的一剑刺中胸膛,甚至还没来得及落地,又看到胸膛上插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剑。

这剑又狠狠的拔出,顺势又补上一刀,海泊口中含着鲜血倒在地上,目光垂危的望着一步一步沉稳着向他走来的人,嘴中含着鲜血死不瞑目的讯问:“为什么?”

他始终不敢相信,这个一直把自己放在心头的师傅,可以狠下心来杀掉自己。

一瞬间他目光含着怨,含着最后一口气吼道:“竟然要杀掉我,当初为什么还要救我?!为什么还要收我为徒?!”

既然不打算给予自己阳光,为什么还要给自己渺茫的希望?

海泊含着这口怨气睁着眼睛倒在血地里,彬鸢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倒在地上的人,跨步离开。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倾盆大雨在深夜中下了起。彬旭回过神来追出府时,空荡荡的大街上已经找不到了人影。

“陛下,那尸体怎么办?”匍匐询问,看着下人抬着海泊鲜血淋淋的尸体,不知道该怎么办。

把人给埋了吧,可到底要埋在哪呢?随意丢掉,恐怕又有点不妥。

彬旭回身看了一眼担架上的尸体,无所谓的回答:“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

匍匐点点头,让两个抬着担架的士兵把尸体抬出去给埋了。而那两个抬着担架的士兵却因为偷懒,把尸体扔到了荒郊野外的山林里,用枯草叶子盖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森林的另一边就是一片阴气森森的墓园。

那两个士兵走后,被枯叶掩盖的尸体散发着寒气,毫无焦距的目光凝视着夜空,一道闪电划破,轰隆隆的雷声席卷在山头。

大雨无情的冲刷着,把盖在尸体上的叶子冲掉,在无人察觉的地方,无数的黑气围绕着尸体。

彬鸢因为违反了剧情,这会儿正东躲西藏,已经碰到了好几波差点把他认出来的游戏管理者。彬鸢无数次被逮到无数次被清除记忆,已经摸清了这些管理者的尿性。

躲在阴暗的巷子,看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一身现代的服装左顾右盼的寻找着什么,直到那少年走进巷子里,一把扑过去扭断少年的脖子,将人紧紧的按在地上,直至断气。

他将少年胸口上的名牌拿下,戴在自己身上,很快属于自己身上的信息便被掩盖,这边区域便没有了他的踪迹。

按理来说管理者是不会被游戏中的人看到的,可惜这些管理者恰恰忘记了彬鸢因为保留了太多的记忆,如今可以在这个世界的漏洞中走来走去,不单单可以看到管理者,甚至还可以反过来击杀管理者。

彬鸢将这死掉的少年的头抬起来,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人,脱下少年的衣服换上,将少年的尸体扔到空间戒指里。

彬鸢把自己一头长长的秀发剪掉,借助管理者的身份,很快就找到了福笙的信息资料。

与以前一样,这个世界总是在重复着以前的剧情,似乎是因为没有达到他们预想的结局,所以一直在重复着。

彬鸢彻夜不休,赶到蛴魑国时,火辣辣的太阳正挂在上空。

自从摆脱了管理者的追踪,他也不用再躲躲藏藏,但却失去了游戏中那逆天的法术,成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存在。虽然不用吃喝,光靠着双脚和普通的交通工具赶到蛴魑国,整整耗费了两个月的时间。

这时候的大陆内,恐怕已经是寒冬了,所以,彬鸢并不知道,因为他这个角色突然擅自离岗,整片大陆下着白茫茫的大雪,这雪每天都在下,不知冻死了多少老百姓。

彬鸢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滚烫的沙子上,短短的头发在微风中浮动,他身上的运动服有些脏了,却不能脱下来。

这个名牌和这身衣服可以很好的隔绝掉信息,一旦他动用法术或者脱下这身衣服,就很容易被这个世界的检测器检查到。

蛴魑国火焰城,黄泥土修建起来的高大城门,在太阳的烘烤下散发着热量。

彬鸢虚脱的蹲在城门口休息了一会,无数老百姓投来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彬鸢全都无视,跌跌撞撞的入城。

定位上显示,已经年过三十多的福笙便在这座城池定居。

彬鸢抱着窃喜,庆幸自己回想到了一切,马不停蹄的赶到太阳城,一刻也不敢停留,遵照着定位地点,来到了一座土坯房下。

他内心有些小小的紧张,福笙不知过得好不好,样子有没有变?彬鸢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把身上的灰尘拍干净,紧张的来到门口敲了敲木门,刚敲下一声,门从里面打开。

“你好请问……”后面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彬鸢看到一个雍容的女子打开了没,脚边还有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

母子身后,正站着一脸茫然,随后目光变得震惊和呆滞的福笙。

彬鸢这一刻觉得分外的痛苦,也感到很愤怒,胸口跌宕起伏,特别是在看到那个孩子时,有一种深深被欺骗了的感觉。

“敢问公子有何事?”那女子问着彬鸢,双眼微微含笑,是一个很美的女子,虽然也上了一些年纪,可也看得出来她年轻的时候有多么的风华绝代。

彬鸢一瞬间什么都不敢说,内心的激动和窃喜被一瓢水浇冷,扭头就跑,根本不管身后追来的男子。

第141章 帝国小王子‘提亚’

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他一直辛辛苦苦想要守护的人却已经结了婚,还有了孩子。

彬鸢边跑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脸颊上掉落,用手一摸,自己不觉间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处在白茫茫的沙漠之中,干枯的树枝在身边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彬鸢靠着这棵死树,疲惫的坐着,这一刻他觉得特别的想死。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眼睛也流不出泪水,彬鸢才缓缓地扶着树干站起来,朝着火焰城相反的方向茫然的走。

不想听那人的解释。

怎么也不想知道……

或许是自己在逃避,不敢面对现实,所以才掉头就跑。

彬鸢感觉活在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价值,这个世界是假的,记忆里的父母是假的,就连自己想要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不过是活在一个被人精心打造的牢笼里,而他就是那个玩具,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在沙漠中走了很久,最后目光定格在自己戴在身上的胸牌上,犹豫了很久,一把扯掉了胸牌,没有了胸牌的掩饰,人物角色的数据很快就被监控器捕捉到。

不过半刻钟,四面八方涌来的管理者将他团团围住,彬鸢没有一点反抗,很快就看到了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管理者。

tf16目光平静的看着再次被逮到的彬鸢,这人每次被逮到的表情和举动都不一样,从愤怒挣扎到最后的麻木和想死,每一次都给人刷新了的感觉。

“你这又是何苦?”tf16带着人上了飞行器,彬鸢乖乖的跟着。

tf16见对方这么听话,倒显得有些受宠若惊,“把那名受害的工作人员放了吧。”

彬鸢点点头,打开空间戒指,管理者的尸体出现在地板上,维修人员带着受伤的同事下去,修复室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个。

tf16觉得自己应该和这个被自己创造出来的机器人好好谈一谈,掰开一张凳子坐下,严肃的说:“你想看到的已经看到了,是不是应该放下心来,好好的完成任务。”

彬鸢依旧垂着眸子,仿佛对于对方的话没有听进去。

tf16脸色微微一变,一把扯过彬鸢,伸手一按将他的头狠狠地砸向柜台。

“不就是一个破烂玩具,你还有脾气了?”

彬鸢也不挣扎,任由自己的脑袋砸进柜台里,鲜血顺着脸颊滑落,滴的满地板都是。

tf16叹息一口气,拿起通讯器,对着上级领导报道:“这家伙已经没救了,换个新的试验品吧。”

彬鸢闻言双睫微微一颤,刚抬起头,便被tf16一把扯住胳膊,拖到了废弃品处理室,用力一推就摔在了地上。

“既然你不想好好工作,那就不要浪费资源了。”tf16绝情的转身离开,彬鸢看着缓缓关上的门,意识到自己一点点被黑暗吞没,所有的一切都将离他而去时,恐惧一瞬间就笼罩了上来。

废弃品处理工作室一切都是自动的,彬鸢甚至还来不及挣扎,身体里所有有用的器官通通被挖了去,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并已经失去了知觉。

同月这天,帝国皇族医院里,一名16岁的小皇子正接受着器官移植手术。

一般来说,二次进化过的人类身体各项机能都比较强悍,是不需要接受器官移植之类的手术。但是也会有那么个别出现返祖的现象,就比如这位帝国的小王子“提亚”。

提亚从小身体素质就比同龄的孩子偏低,动不动就会生病住院,患有严重的器官衰竭症。

幸好提亚身在贵族,日子过得比较丰润,适合的器官这几年一直没有找到,原本已经不抱希望的提亚却接到了帝国医院的通知,说找到了适合的移植器官,而且非常匹配。

手术过后的第七天,提亚从医院里醒了过来,身子还很虚,管家正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他吃早饭。

“古书,我想看看捐赠者的资料。”提亚含着香甜可口的软粥,砸吧砸吧嘴,感受着隐隐作痛的心口,开口说道。

“小王子稍等,我这就去问问医院的院长。”古书喂完饭,端着餐盘恭恭敬敬退下去,顺势关上病房的门,自动机器人开始打理房间。

提亚觉得怪怪的,身体大部分的器官被调换后,脑袋总是昏沉沉的,就连看自己瘦弱的双手都有些不真实。

没一会儿,管家带着一叠资料走了进来,将资料恭恭敬敬的递到提亚手上:“王子殿下请过目。”

提亚伸手接过资料,一张一张的翻看着,原来提供器官的是生物机器人研究院,这么说来,他身体里的器官,都是生化机器人的。

虽然生化机器人和人类没什么不同,但只要想到自己的身体里,竟然带有这种劣质的基因,他就厌恶的皱着眉头,忍不住想吐。

瞧见王子殿下的表情,古书知道王子殿下肯定想不开,便劝解到:“这是最匹配殿下的器官资料,风险也降到最低,虽然这器官劣质了些,但是生物人造机器人身体机制强悍,是一件好事。”

提亚点点头,表示自己愿意看开点儿。

帝国皇族医院坐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路段,从91层楼向外看去,蔚蓝的天空镶嵌在云朵里,飞行器如一道流光刷刷地飞过。

提亚靠在柔软的绒丝枕头上,脑袋昏沉沉的,望了一眼身旁的管家,“大哥呢?”

“大殿下正在圣提洛军事学校参加过级考试,恐怕要等到明天下午才能赶到医院。”

“那父王和母后呢?”提亚目光微微闪动,知道自己这样的体质,在一群皇子当中,恐怕是最不中用的了。

古书安抚着小王子:“陛下和王后最近正在投资一款游戏,恐怕有些忙,王子要不要也玩一玩游戏,放松一下?”

提亚讨厌玩游戏,眼神不悦的看了一眼古书,躺在被褥里侧过身子,生气的说:“不就是一个破游戏……”

第142章 风花雪月

古书是照看着小王子长大的仆人,从小王子还裹在襁褓里嗷嗷待哺时,他便接手了这个王子的起居生活,一直照顾到小王子长大成人,也可以说是最了解小王子的人。

提亚虽然年幼,体质也不如其他的王子那样强壮,但终究是一个王子,虽然陛下和皇后并不太喜欢提亚,但他的爵位和权力还在,至少一些心怀不轨之人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提亚。

“这款游戏在平民之间颇有盛行,王子殿下也可以玩一玩。”古书把进入游戏的模拟器放在柜台上,笑着退出了房门。

病房里安静了一会儿,提亚扭扭捏捏地扭过身子,看了一会儿放在柜台上的模拟器,嫌弃的别过头,闭上眼睛将自己深深的埋在被褥里。

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好像在耳膜边震动,提亚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突然之间,耳朵边听到了千军万马的马蹄声,他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打扫卫生的机器人正小心翼翼的在地板上移动,白光透过窗沙照拂进来,就连空气中都散发着一股阳光的气味。

刚刚的声音是什么?

提亚支着脑袋爬起来,朝着病房周围探去,除了一直24小时坚守的机器人,根本没有人在病房里,也没有人打开视频,而刚才那股千军万马塌陷而来的声音依然在耳畔留着余音。

嘀咕几句,提亚又盖上被子躺下,这次提了个心眼儿,没有真正的睡着,而是假装小息,耳朵却灵敏的感知着事中。

他等待了一会儿,并没有等到那马蹄声滚滚而来,倒是听到了一阵断断续续不太明显的音乐声。

有人在吹笛子……

好凄婉的笛声……

提亚鬼使神差的走下病床,眼神迷迷糊糊的望着窗外,步伐缓缓的移动,用手触碰到窗户的玻璃才回了神。

提亚一脸的惊讶,他刚才好像看到了一片茫茫的戈壁沙滩,一群骑着骆驼的队伍从沙漠上走过,他们的影子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了沙漠的尽头。

那阵凄婉又悲凉的音乐在戈壁滩上回荡,他好像看见一个人站在悬崖绝壁上吹着笛子。

提亚觉得心口又在作痛,没有动手术之前他顶多就是身体虚弱了些,现在却频繁的感觉到心痛,而且还莫名其妙的流泪。

“王子殿下!”古书吓了一跳,赶紧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搀扶着王子殿下去床上躺好,严肃的嘱咐:“才动手术,怎么可以下床呢?虽然人造机器人的恢复能力很强,可也没有那么迅速的。”

“我知道。”提亚撇着嘴,他讨厌古书像个老妈子一样管着自己,“你去忙你的吧。”说完撇过头,不去看古书受伤的表情。

“那殿下有什么事记得吩咐我。”古书抬起手想摸摸殿下的头,就像殿下小时候总喜欢扑到自己怀里撒娇一样。

可惜有些时光一旦过去了就很难再追溯回来,就比如长大的提亚,也不再会像小时候那样懵懂的在他怀里撒娇,选择与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病房的门再次关上,提亚又赶紧抬起头,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要叫住离去的人,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他将目光凝望在床头柜上的模拟器,无聊的拿起模拟器戴在眼睛上,随后视觉便进入了游戏中。

首先弹出到脑海里的是一块资料屏幕版,里面可以选择人物,以及人物的背景身份。

这是帝国生物研究院新推出的一款游戏,据说这款游戏受到帝国80%的好评,甚至已经传播到其他星球。

在选择人物角色这一块,提亚选择了一个平凡的角色,这角色长相普通,身材一般,瘦瘦高高个,脸上还长着雀斑,看着就是一平凡的路人。

提亚第一次玩这种全模拟游戏,很多地方都还不会设置,在年龄和背景这一块随便乱点,很快就被传送到了游戏中。

吵闹的吆喝声进入耳中,提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草堆里,这里臭气熏天,提亚当场就被熏得脸色发白,跑到马场外吐了起来。

这游戏模拟的太真实了,就连这股臭味,也是浑然天成。

提亚不管自己游戏的身份是什么角色,逃命似的离开马场,左顾右盼的看着古代的行人街道,人海茫茫的大街上,有些人的头顶上显示着一块数据板。

【角色人物:xxxx】

而那些头顶上没有角色人物显示的,便是游戏中的原住民,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是游戏提前设定好的。

真是无趣……

提亚一路上脚踢着石子,漫无目的走在绿草成荫的河边,眼见天色渐晚,他却丝毫没有退出游戏的意思。

游戏中的一天,对于外面的世界来说,不过是10分钟而已,所以他这会儿恐怕才在游戏中呆了几分钟。

提亚蹲在河边发着呆,听着潺潺的流水声,看着那些朴素的原住民,目光空洞的望着天空,游戏就是游戏,一点都不好玩。

就在他感叹时光时,一个东西砸在了头上。

“哎哟!”

提亚捂着脑袋一声痛呼,往身后一看,几个穿着打扮比较富裕的男孩正满脸不屑地望着提亚。

那堆人中,就有一个刚刚拿了石头砸向提亚。

提亚设置游戏时并没有设置武器功能,所以这会儿他的战斗力是渣渣,别说打不赢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恐怕连一个老者都打不过。

“这不是马场的伙计吗?怎么有空跑到这里来了,被你那抠门的老板开除了吗?”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墨绿色富贵竹的男孩,他那一身华丽的锦袍和腰间镶嵌着金条的玉佩,就足以显示他的身份和财富不一般。

提亚本身就是一个王子,虽然不受宠,可该有的物质父皇和母后一个都没少他,他的小金库里也有不少钱。

提亚对于这种人是不削的,即使自己被砸到了头,表示非常气愤,但还是转过头不想和对方说话,反正游戏中被打不过是产生了痛觉而已。

“我叫你走了吗?”那最先动手的男孩开了口,大步跨上前去,一把拦住提亚,挑衅的说:“今天夫子可交了不少好东西,想不想学?从我这里爬过去,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提亚望着这个挑衅自己的少年,看着对方摆着一个扎马步的动作,丝毫没有要和对方玩的意思,扭头就走。

“顾伟兄,人家不鸟你呀?”

顾伟脸色一黑,几步跑上前,将提亚推翻在地,一脚踩在他的头上,恶狠狠的说:“你这个低贱的奴隶,竟然敢无视本公子的话,当真是不想活了!”

眼见这群孩子就要围着一个瘦弱的男孩开打,一个咳嗽的声音走到人群外阻止到:“天河城境内什么时候成了你们这群纨绔子弟的地方咯?”

那来人一身黑色锦衣,袖口带着银色边,浮云领口绣着“风花雪月”的商标图案。

几个纨绔子弟看到这人的打扮,纷纷止住了手,也不敢当场叫板,唯唯诺诺的离开了。

第143章 楚天娇

见这群人走了,男子便走上前来,手上拿着一把折扇,轻轻地拍了拍提亚脸颊上的灰尘,安慰的说。

“天河城是个好地方,没想到这么漂亮的城里竟然还有如此不堪的人,乃是不幸。”少年笑起来嘴角有一个酒窝,身上散发着阳光的气温,腰间撇着一把剑,可见得这人是一个习武之士。

提亚爬起来,也不知道感谢,就这么瞅着对方,随即扭头就走。

“哎,你这人真是的!我家公子救了你,你就不知道说声感谢吗?”翠竹生气的说着,却被自家少爷给制止了。

“算了,人都走了,别说了。”叶紊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他这次来天河城是来替爹爹查账的,顺手救像一个人算是积德。

“可是那人真是太没礼貌了……”翠竹小声嘀咕,替自己少爷感到不公平。

“你呀。”叶紊用他的折扇轻轻拍打了一下侍女的额头,“不要这么斤斤计较,免得以后找不到好相公,嫁不出去。”

翠竹眼泪汪汪的望着叶紊:“少爷你就知道欺负我……像我这么贤良淑德的女子,怎么可能找不到好夫家?”

这世界上怕是没有比自己身旁这女子还要自恋的人,叶紊无奈的摇摇头,牵着马朝着城内走去。

天河城坐落在挧国境内,自从浮桑国几十年前战败后,这片大路上便没有了浮桑国。

叶紊跟着爹爹四处游荡,到处经商,也落到了一个好口碑。风花雪月的产业更是遍布大江南北,有一些更是直通皇宫,成为贵族的审美标准。

天河城是养殖蚕丝的地方,这里有着风花雪月布料生产的大部分原材料,叶紊遵照爹爹的嘱托,来天河城找楚伯伯交换一批重要的货物。

正是三四月的好天气,这个季节最适合养蚕,这个季节的蚕宝宝小的如同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覆盖在叶片上,倒是有些吓人。

其实这些密密麻麻看起来的小虫子长得很快,不过几天他们就会长成小虫般的大小,再过个把天,人们就不能尽量去动它,要让虫宝宝自己在树叶中穿行,这样才不易身亡。

照着蚕宝宝的生长速度,不出一个月,蚕宝宝们就能吐丝,结包,变成飞蛾,然后产蛋,最后进入另一个生命的阶段,不断延续。

养蚕的工屋子里,温度非常的温暖,大片大片嫩绿的桑叶覆盖在密密麻麻的小虫身上,翠竹见了这番场景眉头紧皱着,甚至害怕的往自家公子身后躲了躲。

“怎么害怕了?”叶紊没想到自己身边这个丫鬟竟然害怕虫子,颇有些打趣道:“这可是值钱的好东西,你身上的这料子,可都是从这些虫子嘴里吐出来的丝。”

翠竹一脸惊愕,她当然知道蚕丝可以用来做衣服,却不知道蚕丝竟然是虫子吐出来的,对这些密密麻麻的小虫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目光。

一开始的害怕倒是减少了些,“这些都是虫子……公子却要靠着他们赚钱?”翠竹感到难以置信。

“他们虽小,却浑身都是宝。”叶紊伸出手翻了一些桑叶看看下面的虫子,这个季节的蚕宝宝生长的很好,刚刚才孵化的一个蚕宝宝黑黑的像蚂蚁,身上长着细长的毛,大约两天过后这些就不会太明显。

“他们长得很快的,一个月后就能收获蚕丝了。今年的产养都不错,楚大人家养的蚕可比那些外族人养的蚕好多了。”叶紊眉头一扬,脸上挂着自豪的表情。

他们风花雪月的产业,怎么可以被那些外族人的产业比下去。

一仆人急急忙忙跑到工房门口禀报,“叶公子!我家少爷已经把今年要运的货物准备在库房了,少爷说叶公子要是不着急赶回去,可以先去府上,小息一会。”

“那好。”叶紊将手上的折扇刷的一声合上,迈着步子走出工房,外头的太阳正好,迎春鸟也在树枝头上唧唧叫着:“先去你公子的府上坐一坐,咱们明日再回去。”

“公子为何不多住几日?我家少爷刚好这几日不用上朝,可以陪着公子四处转悠转悠。”仆人低头哈腰的说着,目光带着讨好。

几人转转悠悠,没一会儿就来到了坐落在一处风水宝地的庄园门口。

气派的大门牌匾上刻着“楚府”两字,提笔之人定是工笔了得,这起笔和落款,都带着让人震撼的韵味。

叶紊迈开腿走进楚府,府中的下人早就认识叶紊,这两位公子从小一块长大,再加上两位公子的大人也是好友,可以说是亲上加亲。

叶家和楚家的关系本来就很融洽,何况两家还是风花雪月各长一方的掌管人,可见得两个继承人关系要是不好,要怎么扶持这个产业都是一个问题。

身着一身黑色官服的楚天娇年龄比叶紊小了五六岁,却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美少年。小时候因为长得太可爱,他的亲生父亲,也就是“楚由”不小心为他取了一个这么娇气的名字,搞得一开始认识楚天娇的人,都以为他像一个女娃子。

“哟!天骄!”叶紊见着这小子身着一身威风凛凛的官服,走过去一把揽住对方的肩膀,俩好哥们似的往书房走去。

“最近过得挺滋润的嘛,看看你这小脸儿都长出了嫩肉。状元郎就是不一般呢~”

楚天娇翻了一个白眼,在挧国当差哪是那么好混的,何况挧国如今是一个女子当政,他们这些当臣子的,言语上要是有哪一点儿说错了话,可都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当今女皇‘冯仪雪’正是‘冯钰安’之女,因为没有儿子,冯钰安便让自己的独生女继承了皇位。

好在这个国家早已经有女子当王的过程,冯仪雪的上位再加上自己父亲的扶持,朝廷反对的声音逐渐被铲除,王位坐得更加的稳。

冯仪雪虽然是二十好几的年轻女孩,却是一个难得的好女皇,她有着独一无二的想法,处理国事也非常的细心和大度,受到百姓们的爱戴。

第144章 半截身子入土

但是有一点不好,这女皇总是死缠烂打的追着今年的金科状元“楚天娇”。

听完了楚天娇的描述,叶紊笑的前拥后合,差点就要飙出眼泪了。

“我说楚兄,女皇陛下不好吗?你看看,陛下如此喜爱你,说不定哪一天你就飞黄腾达,成为一国之后了。”

楚天娇想一巴掌糊在这人的脸上,生气的扭过头快速的朝书房走,叶紊知道自己开玩笑开的有点过了,赶紧追上前去道歉。

“好啦!楚兄弟,你就别生气了好吗?”

楚天娇走到门口的脚步一顿,侧过身子目光平静的望着叶紊:“我没生气。”说话时脸绷得紧紧的,说是没生气,叶紊可不见得。

“你没生气,还摆着个臭脸色?”叶紊抚了抚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你老大也不小了,是时候成家了,可别让楚伯伯等着急了。”

楚天娇藏在官服下的手紧紧攥紧,黝黑的琥珀茱萸燃烧着一股怒气,最终还是隐藏的下去,他没办法,也更加不可能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因为知道是不可能,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抱过希望,其实当个普通朋友也挺好的,无聊的时候可以相互作用,想念的时候可以探望,比形同陌路来的强。

“我不生气。”楚天娇没办法的松一口气,回身将间房门推开。

书房里的摆设和去年一模一样,叶紊也只有每年的二三月份才有机会来到天河城,再楚府休息一两日,便要带着货物匆匆启程赶回朱雀城。

虽然如今的朱雀城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朱雀城,但是他们叶家有至今要守护的东西在那里。

“叶伯伯身体可还好。”楚天娇卷席而坐,把账本抬出来,一一摊开。

叶紊长掌着灯放在岸前,趴在楚天娇桌子的对面,无聊的看着他翻着账本,脸色带着一丝忧伤,压抑的说道:“美露正在照顾父亲,父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这几日还总是说梦话……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人老了就是这样。心有余而力不足,你多多陪陪你爹爹吧。”楚天娇平静的说。

“反正有美露在,我也放心的紧。”叶紊松了一口气的说,反正家里还有妻子照看着,他也放心。

楚天娇拿在手中的账本微微一紧,是了,面前的这人已经结婚,怕不是年底就会有孩子,他怎么还沉浸在幻想中无可自拔呢?

自嘲的笑了笑,把刚刚核对好的账本往对方面前一推:“你看一看,这些都是今年的货品,去年的降了一些价,草药倒是没降价,不过有一些被朝廷军部收购了,价钱开得很低。”

叶紊接过账本,认真的翻看着价目表:“你做账目我放心。反正我爹爹他也说了,风花雪月的产业再差,也必须把草药卖下去。”

楚天娇苦涩一笑,因为他的爹爹也是这么说的,叶紊的话,让他想起了那天父亲问自己的场景。

“天骄。”

“儿子在,父亲有什么吩咐?”

年迈的楚由已经半副身子快入土了,却有着许多心事未了,眼里挂着忧愁,看着一堆堆被翻得泛黄的账本,泪水从脸颊滑落。

“不管今后如何,不管风花雪月做得再差,记住,一定要保住草药的工房……”

“儿子谨记!”

“记住就好……记住就好……”那可是殿下拼了半辈子夺下来的产业,怎么能够败在他们的手上?

楚由闭上眼睛,脑海里依然清晰可见当年他们横跨大片,戈壁沙漠的情景。

挂着铃铛的骆驼踩在暗沉沉的沙地上,他们一路朝着太阳下山的方向走,每人轮流喝着一袋子的水,倒下的兄弟恳求着他们吃掉自己的肉,活下去,活到故乡,替他见亲人最后一面。

那连绵起伏的沙丘如大海的海浪一般吞噬了多少人的灵魂,楚由目光中的沧桑如同沙粒一般飞扬。

遇到沙尘暴时,整片沙漠被掩盖住暗无天日,受惊的骆驼,也会像发了疯一样四处乱转。

队伍遇到水源的小河时,即使远远的瞧见,也会奋不顾身地冲过去扑到河边一阵欢呼,而那个裹着白色纱巾的少年则会静静的站在骆驼身旁笑着看着大家。

人的一生可真短暂,楚由疲惫的靠着床头,手上满是茧子,这只手曾经拿过大刀,扛过扁担,背过尸体,抚摸过殿下的脸颊,却从未抓住过那人的手。

“楚伯伯身体还好吗?”叶紊把账目本合上,发现面前的美少年竟然在发呆,“嘿,回神了!”

楚天娇一惊:“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楚伯伯身体还好吗?”叶紊故意大声的说:“我要去见见楚伯伯,你去吗?”

楚天娇摇了摇头:“爹爹他近日忧愁,我还是不去了。”说着站起来给人带路,一路朝着西厢房的后院走去。

西厢房比较僻静,远远的就能看到院落里栽种着一棵胡杨树,叶紊已经习惯了这颗沙漠里出现的树长在这水土丰润的南方。

听闻,楚由当年派了40多个人,专门从白茫茫的沙漠中运了一颗胡杨树回来栽种,途中死了一批又一批,不知为何偏偏就这棵树活了下来。

听老一辈的仆人说,这棵胡杨树当初被送来的时候本来就是一棵死树,楚由觉得扔了可惜就让人正在院子里当个观赏,不知过了多少年这棵死树竟然发芽了。

两人来到门口,楚天娇冲着叶紊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进去。

叶紊也不强求,敲了敲门:“楚伯伯,我是叶紊,我来看你了。”

房间里传了一阵咳嗽声,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话:“进来吧……”

叶紊推开房门进去,门打开的一瞬间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

与自己父亲一样,年迈的楚伯伯也是半截身子入土。

怕是不久就将要离开人世了。

他来到光线暗淡的床前,只看到一个脸色苍白挂满皱纹的老人靠着床角闭着眼睛。察觉到有人靠近,楚由混沌的双眼睁开,目光呆了半响,才开口说话:

“今年可来迟了些……”

叶紊打开扇子扇扇风,笑着回答:“今年的货物比较少,便来迟了些。”

“货物比较少啊……”楚由目光混沌,好像有些可惜,脸上的表情一会儿惋惜一会儿痛苦,到有些多愁善感起来。

“楚伯伯一定要养好身子,到时候还要陪我父亲去山林打猎了。”叶紊笑着说,虽然语气上这么恭维,但也知道,这话只是让听着开心一下罢了。

楚由文言却没有丝毫开心,目光有些淡淡的望着窗外:“院子的胡杨树有掉叶子吗?”

第145章 诺特大帝国

“啊?!”叶紊不明白楚伯伯话里的意思,特意朝门外看了看,那颗硕大的胡杨树正长的茂盛,一点也不像要掉叶子。

“那棵树长得挺好的,生机勃勃。”

闻言,楚由半皱着的眼皮才缓缓合上,重重地喘着气:“那就好……那就好……”

老人似乎连说话都显得有些费力,浑浑沌沌的,根本分不清楚醒着和睡着。是不是快死去的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奇怪的气味。

叶紊皱了皱眉头,上前来替楚伯伯盖好被子,“伯伯,我爹……”叶紊咬了咬牙,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去。

楚由已经打起了呼噜,显然是睡着了。

叶紊摇了摇头还是起身离开,他也是二十好几的人,怎么可以像女子一样伤感。

提亚退出游戏,醒来时看到的是病房里刺眼的白光,古书拿掉了他眼睛上的模拟器,手指按在太阳穴的位置,轻轻按揉,缓解了因长时间待在游戏中的酸痛。

“王子殿下,在里面玩的还好吗?”古书满面吹风的笑着,希望小王子可以像正常的孩子一样多接触接触游戏。

提亚从游戏世界回来一趟之后,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双眼睛木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切,缓缓低下头瞧着自己缩小了的手,又看看古书。

许多记忆重叠在一起,让彬鸢不明白自己是提亚还是彬鸢,拥有着两个人的记忆,让他感觉很奇怪。

“古书?”彬鸢小声的喊了一句,听到自己稚嫩的声音,恍然间回神。

“王子,这是怎么了?”古书看见王子殿下的脸部表情有些奇怪,伸手扶在提亚额头上,确定温度没有升高,才松了一口气:“殿下,你不要这样老是吓我。”

彬鸢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目光凝望在病房里,这个地方,比他原来生活的世界还要先进,透明的落地窗外有着许多快速闪过的流光。

通过搜索大脑里的记忆,彬鸢得知,这里是诺特大帝国,一颗远超于其他星系更加发展的星球。数光年以外的地球,属于诺特大帝国版图下偏远星系的一颗星球。

真的存在地球……

彬鸢自从得知自己的记忆都是虚假和虚构的,他一度怀疑地球是不是存在的。眼眶有些湿润,彬鸢压下心口的隐隐作痛,扶着床架站起来,古书伸出手臂,搀扶着自己。

“王子是想下床走一走吗?”古书勾勾手指,正打扫着卫生的机器人,转动脑袋,透明的落地窗自动形成一个阳台,柔和的风从外面吹进来,减少了一些闷闷的气氛。

彬鸢漫步走到阳台边,90多层的高楼向下看去分外缭绕。

彬鸢庆幸自己不恐高,触摸上阳台外那一层薄薄的隔离,便知道那是保护层,为了防止有人从阳台上突然坠落,而特意设置了一层保护层。

一般来说这种保护层是看不见的,保护层隐藏在窗户的外边,近乎全透明的状态,完全可以让人类的视觉产生弊端,从而忽略到他的存在。

蔚蓝的天,镶嵌到云层的大楼,如流光一般闪过的飞行器,快速发展的诺特大帝国,这就是创造了生物机器人的原来世界。

彬鸢默不作声的压下眼睑的颤动,可以说他与这个小王子融为了一体,他有着对方的记忆,对方也有着他的记忆,两个人的思想相互融合,诞生了新的彬鸢。

提亚更换了大脑也更换了心脏,可能是因为身体里的器官大部分调动,彬鸢隐藏在大脑里的记忆被唤醒,逐渐取代了提亚。

古书伸手看了看时间,“大殿下快到了,小王子殿下。”

大殿下?

彬鸢皱着眉梢思索了一番,才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出了关于这个人的事情。

提亚的同胞大哥,当今诺特大帝国的继承人,在圣提诺军事学院就读,今年刚好毕业。

古书话音刚落,病房的大门打开,一个穿着考究身高两米的男子大步流星走了进来,那人就好像如同要上杀场一样,浑身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忽略的强烈磁场。

男人如冰寒一般的眼眸在病房里扫视一圈,视线很快就停留在靠在阳台上休息的彬鸢,冰冷的眼眸微微勾的勾,皮笑肉不笑的说:“身体怎么样呢?有没有按照医师的吩咐好好吃药,可不要累垮了身子让陛下和母后担心。”

这人恐怕并不是真心的关心自己吧。

彬鸢看得很开,竟然捡回了一条命,那就好好的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吧。如果可以他真想去一去数光年以外的地球,去看一看自己所熟悉的记忆中,是否真正存在那个国家那条小巷那些人物。

万一那些都是存在的呢……

“大哥……”彬鸢怯生生的喊了一句,压下眼睑中的思虑,现在的他不过还是一个毛头出开的小子,虽然有爵位和权力,却不足以扳倒自己面前的这位大哥,他需要培养自己的势力。

这是一个复杂的世界,彬鸢通过记忆得知这个国家有贵族也有平民,贵族可以享有一切优先的条件,平民却不得不在最底层挣扎,这样一个矛盾阶级的存在,竟然没有被推翻,可想而知是有多么的难以置信。

“怎么病好了倒显得有礼貌了,不再点名的称呼了。”男子在病床上一坐,优雅的像一尊雕像。

在华美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都像是衬托。

“……”彬鸢竟有些无言以对,只好默默的低着头将视线移开,他不想和神经病说话。

“卡拉殿下,小王子殿下刚刚才动手术,这几日需要静养。”古书是一个护短的人,虽然小王子在皇宫里不受欢迎,甚至被自己头顶上的几个哥哥明目张胆的欺负,但他还是特别的心疼提亚。

这个孩子就是因为太乖了,不懂得心机和保护自己,才总是被自己头顶上的几个大哥夺去了经济资源,就连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星球也被各种理由要去,落得如今成年了还待在帝星。

“好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卡拉言语上讽刺着,若不是父亲前几天在宫殿里提到这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他才懒得跑到医院里来。

第146章 第11区城池

这位名叫做卡拉的人走后,古书叽叽喳喳的说了一大堆安慰的话,如同一个老妈子似的。

彬鸢表示自己没事,假装要休息,古书不得不退出病房,走出去时忘记拿走了模拟器。

彬鸢等到对方离开后赶紧带上模拟器,立马就进入了游戏中。

这次他将身份和背景都重新输入了一次,样貌虽不能调到原来自己的容貌,但是80%的相似就很不错了。

彬鸢这次降落在一片茂密的丛林中,天黑压压的,倾盆大雨倾泻下来,还带着闪电的雷声。

他一路使着轻功快速的穿行在丛林之中,跑了半个时辰,才看到微弱的灯光在不远处的山崖下。彬鸢心中一喜,只要找到了城镇,确定方位以后,他便能够得知现在自己所处的年代和地理位置。

彬鸢刷刷几下踩过几座房屋的屋檐,快速的飞过,月牙白的袍子被风吹得拂拂飘起。

“叮~”佩戴在手环的通讯器响了起来,彬鸢不想管现实世界发出来的信息,自顾自的朝着前面飞。

却突然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加快速度躲到森林中,那人竟然还跟着。

彬鸢左闪右躲,发现身后那人的轻功并不比自己差,靠着一棵树,语气有些不好的,望着身后匆匆来迟的人。

那人站在树荫下,细碎的月光打在脚边,无法看清那人的容貌。

他说:“有本事就出来,别躲躲藏藏的!”

黑暗下的人影脚步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从阴影中走出,明白的月光打在那人的脸上,彬鸢目光中的惊讶一闪而过,掩饰好自己的面部表情。

先发制人的询问:“你又是何人跟着我做什么?”彬鸢永远无法忘记这个世界是被创造出来的,即使长得再相似的人,都有可能是两个不同的人。

彬鸢只看到长得十分像彬旭的男人双眼微微真大,似乎显得有些难以置信,表情十分震惊。

“你是谁?”男人开口询问无视掉彬鸢刚才的话,续而反问。

“我凭什么告诉你?”彬鸢语气不好的说:“看你这人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大半夜的跟踪别人肯定图谋不轨,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彬鸢这辈子都没有说过这么讽刺别人的,但是他现在的性格和以前的确有了一些变化,情不自禁就从嘴中飙出了这一句话。

两人都沉默着,最后那人询问到:“你的父亲是谁?”不等彬鸢回答,接着又问:“是彬鸢吗?”

“啊!”彬鸢一声惊呼,面前的这人竟然知道自己,恐怕不是数据假冒的,很可能是游戏中的原住民,也是真正的彬旭。

即使是真正的那又怎样,他现在不可以和他们相认,也不可能告诉他们,你们生活在一个被别人创造出来的虚假的世界里。

彬鸢痛苦的拽紧手中的配剑,不得不说谎:“你这人到底要干什么?为何知道我爷爷的名字?”

“你爷爷?”男子显得很惊讶,迫切的想要知道这其中的答案。

彬鸢咬了咬唇,继续编着谎话:“我父亲他……”话说到一半,彬鸢突然听到了游戏中的通知。

【请所有玩家注意!请所有玩家注意!近期游戏全面调整,请所有玩家在8点之前退出游戏,请所有玩家在8点之前退出游戏!我们公司将全面调整游戏的进度,所有8点之前还未退出游戏的人员,将自动被强迫退出!在游戏中被强迫退出的人员即将扣掉200积分。】

彬鸢不得不转身离开,一霎那间就消失不见。

从游戏中出来,彬鸢太阳穴隐隐作痛,现实中的时间只过去了半个小时,而刚才在游戏中的警报声依旧让他感到心有余悸。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然游戏公司为何要突然开始整顿?

他想不通,脸色绷得紧紧的,打开官网,铺天盖地的信息在显示屏上刷刷的闪。

【染指为红颜这款游戏为什么突然整顿呢?求解?我好不容易刷下来的段位,又被卡死了……】

【话说最近游戏中好像频频出现故障,公司应该给我们游戏者一个解释吧!】

【听说生物研究院正在研究另一款游戏,悄悄透露……这款游戏可能比染指为红颜还要好玩。】

【楼上的别散播谣言,最近游戏中的人物一点都不好玩,弄两下就死了,一点也没有挑战!】

游戏主页下的评论刷刷的更替交换,却没有任何有关的。

彬鸢躺在床上入睡,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这句身体小时候的记忆。

大大的一间房间里,年幼且无助的提亚只能看着父母绝情的背影远去,从此他便要一个人面对大量的伤害。

诞生在贵族的每一位王子都有继承皇位的权力,他们在皇家学院统一接受教育,提亚也一样。皇家学院里生活着不同星球的贵族,有皇子也有公主,有些更是几代世袭的公爵。

提亚在帝星贵族学院经常受到其他星球的王子公主欺负,他从来不会向任何人抱怨,自己一个人默默的蹲在角落里舔着伤口。

一股刺眼的阳光打进来,彬鸢从睡梦中睡醒,机器人乖乖的站在床边播报的时间。

【你好当前是帝星早晨8:50分,天气微凉,请小王子殿下注意保暖。】

机器人的系统都是提前被设定好的,他们是专门负责清洁的机器人,没有生物机器人接近人类的完美,是完完全全没有情感的机器。

不知不觉间,彬鸢已经在帝都皇家医院住上了一个月,今天便是出院的日子。

他的王子府坐落在帝星最偏远的第11区城池,那块地方的治安很差,经常发生平民和贵族之间的暴乱。

彬鸢也不知道那对父母是怎么想的,竟然把一个年幼的孩子扔在那么乱的地方,何况这个孩子身体素质比一般人还要差,没死能够活到现在都很不错了。

出院这时,彬鸢被古书包的像一个软软的球,因为突如其来的寒流,帝星全国都陷入一阵恐寒之中。

诺特大帝国虽然是帝星最发达的国家,但也是季节错乱的国家,开春之际会突然袭来一股寒流,盛下飞雪,冬日升温,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

坐上悬浮车,彬鸢一路晕晕欲睡的到达第11区城池进入口。

通过安检后,他透过悬浮车外面的玻璃挡窗,看到一座座碧蓝色的建筑坐落在大街上,这些建筑看起来,带着一点点欧式风格。

第148章 面馆

经历了这件事情,彬鸢根本就没有逛下去的心情了。

他回到空中城堡,把自己闷闷的锁在房间里,一待就是几天。

古书似乎非常乐意殿下的这些举措,悠闲自得的处理着事物,一日三餐好吃好喝的送到殿下门口,偶尔送一些小礼物和样品,把他当成一个吉祥物一样养在了城堡中。

彬鸢摸透了这个世界的程序,这天刚一黑,他就悄悄的溜到城堡外,启动了一个悬浮车,悄悄的停靠在第11区不远处的森林中。

从舱门口爬出,外面茂密的森林黑压压的,就连云层都仿佛要和天地之间挤压在一块。

空中城堡的天气是可以设定的。彬鸢没想到外面的世界竟然如此灰暗。

他伸一脚前一脚走出森林,入目的是霓虹灯闪烁的大街,彬鸢看着这些地方,仿佛置身在地球热闹的街上,一瞬间有些恍如隔水。

一个漂亮的少年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还穿着着华丽的贵族袍子,可见得是多么的引人注目。

平民们都知道贵族是不好惹的,所以也没有人敢打彬鸢的主意。他在一路逛啊逛,不小心走到了一条美食街,诱人的香味在空气中散。

彬鸢一路顺着这股香味来到一个小小的店门口,店老板是一个憨厚的小胖子,勺子灵活的在手上活动,盛上一勺汤煮上一碗面,这股香味就是从这家店里散发出来的。

哽咽了一下口水,彬鸢站在店门口的不远就观望着,他也好想吃,摸摸身上的口袋,发现自己没钱。

的确,每次出去的时候都是古书付钱,他肯定是不会带钱的。

周围吃饭的食客都注意到了站在面馆不远处的彬鸢,因为对方穿着贵族的服装,平民也不敢上去和他搭话。一个小孩跌跌撞撞的横冲直撞跑过去,不小心在地上摔了一跤,直接摔在彬鸢脚跟边。

周围的人都打量着这一幕,心疼这个孩子太倒霉了,恐怕那个贵族不会轻易的饶过他。

就在众人内心各种心思百转时,彬鸢赶紧蹲下身把小孩抱了起来,笑着说:“你没事吧?”

小孩愣愣的点点头,虽然同样害怕贵族,但却不害怕面前这个笑起来很温和的小哥哥。

见小孩冻得瑟瑟发抖,彬鸢将自己身上披的袍子解下来,盖在小孩的身上:“这样就不冷了。”

小孩感受着身上的温暖,脸上红扑扑的,虽然很舍不得,他知道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想要把披在身上的披风拿下来。

“没事的,我送你了。”彬鸢笑着回答。

小孩目光闪闪,他发现这个贵族与父母所说的不太一样,这个哥哥虽然也穿着贵族的服装,可却是一个非常平易近人的人。

“哥哥你叫什么?”小孩鬼使神差的问道,声音很大,面馆附近的人恐怕都注意到了小孩的问题。

彬鸢虽然没有抬头去看周围,却也知道有无数双耳朵,正期待着自己的回答。这是一个好时刻,至少他可以让自己的形象得到改观,以后再出来玩耍也不会显得那么难以抉择。

摸摸小孩的头,彬鸢从口袋里拿出古书白天塞给他的零食,递给小孩:“我叫提亚。”

小孩一双眼眸猛的真大,吓得后退几步,没想到面前的这个温和的大哥哥竟然是帝国的小王子。

似乎有要被吓哭的趋势,眼角含着泪水,小鼻子一耸一耸的。

“你怎么了?”彬鸢害怕小孩真的下一秒就哭,赶紧安慰道:“别哭呀,是不是摔疼了?”

小孩勉强止住了欲哭的表情,奋力的摇摇头,将糖果和披风都强行塞给对方,一路跑开了。

彬鸢挫败的蹲在路边,显得很无助,也有一些小可怜。

就在他觉得盲人无措的时候,面馆的老板端着一碗热喷喷的汤走到他的面前。

“王子殿下要喝点吗?”面馆老板在得知这个孩子是帝国的小王子时,也惊讶了一会儿,但毕竟是个贵族,得罪了可对他没有什么好处。

彬鸢受宠若惊的眨眨眼,在寒风中站久了,喉咙有些干,而且老板端在手上那碗汤很香,他感动的接过,“谢谢老板。”

面馆老板同样受宠若惊,第1次被一个贵族说感谢,让他脸颊微微泛红。

“没事,阁下喜欢就好。”

彬鸢捧着玩小小的喝了几口,险些被烫,老板给他搬了一个干净的凳子让他座,彬鸢也很不客气的坐下,将一碗肉汤喝了个干净。

把碗还给老板后,彬鸢才窘迫的结结巴巴回答:“老老板……我没钱……”

面馆老板一副要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只觉得小王子当真是可爱极了,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难以相处和讨人厌,是一个懂得感恩的好孩子。

“阁下不必付钱。这整座城池都是阁下的,阁下愿意吃多少就吃多少。”

原来整座城池都是我的呀!

彬鸢一副震惊的模样眨眨眼睛,面馆里的其他客人也放松的笑了笑,至少这个贵族是一个可以相处的,也可能是看在他年纪偏小的原因,店里的其他客人也忍不住插了几句话。

“王子殿下怎么跑到我们下面来玩呢?”

彬鸢脸颊微微泛红,不好意思的说:“我就是想下来看看……”

又一桌的客人又插上一句:“那殿下觉得下面好玩吗?”

彬鸢知道这些人是在讽刺自己,也不拆穿,尽量扮演出一个懵懵懂懂不懂得世态炎凉的小王子。

“不好玩……大家都过得好辛苦……”

王子的这一句话让所有的客人都闭了嘴,老板更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彬鸢,能从一个贵族嘴里听到这样一句,那得说出多少人的心声。

“殿下要是能减少一点税收,咱们也不必过得这么苦,是不是?!”不知是哪一桌的客人突然高呼一句,话还没说完,他旁边的朋友就赶紧捂住他的嘴。

彬鸢眨眨眼睛,“税收是什么?”显得自己非常的天真懵懂,循序渐进的追问。

面馆老板脸上有些发难,小王子看起来年纪很小所以什么都不懂,如果他们现在把自己的苦处诉说出来,是不是能够得到改善?

生活在第11区的人民已经很苦了,如果有一个贵族能够替他们着想,那就是莫大的福分。

“税收当然就是王子殿下你每日吃穿用度得来的钱呗!”

“可是我根本用不了那么多钱呀?”

“这钱虽然没进你的口袋,但至少也是被你们贵族拿去花了。”

彬鸢很不开心的瘪着嘴,面馆里的客人都纷纷注意着少年的表情,看着少年表情不好的皱着眉头,每个人都有些提心吊胆,仿佛接受着死亡的审判。

“那我回去叫他们收少一点。”少年笑了笑,冲着面馆老板鞠了一个躬:“非常感谢你今天的招待。”

在帝国,鞠躬行礼是贵族们之间的礼仪,提亚也会向长辈行礼,见到大哥的时候也要鞠躬行礼,感恩的时候也要鞠躬致谢。

面馆老板显得受宠若惊,拿在手上的汤勺都掉在了地上。

少年小跑离开后,面馆里的客人更是炸开了锅。

第149章 毁容

出来买宵夜吃的猡飞站在巷子口,炫彩的霓虹灯光打在他的头发上,这块地方是第11区最热闹的夜市,一条街从头到尾都卖着飘香的食物,寒冷的天气使得这条街上格外的受欢迎。

猡飞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见到那个贵族少年,他眼眸暗了暗,紧跟着那道影子潜入黑暗中。

彬鸢沿着来时的路走入到森林中,神情恍惚,脑海里面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位长得和福笙一模一样的少年。

听闻生物机器人的长相和记忆,都是遵照现实中的人采取的样本设置的。就像是彬鸢一样,他的样貌和基因都是来自于tf16。

黑压压的天空上一览暗沉,除了那颗悬浮在城池上空的堡垒亮堂堂的像一颗明星,周围的暗沉云朵,就像是一张血盆大口,压抑着第11区的人民无法呼吸。

彬鸢抬头望天,觉得很压抑,因为看不到半颗星星。

他打开舱门,还没来得及钻进去,身后突然袭来一阵风,紧接着脖子就是一阵阵痛,眼前恍惚,顺势倒在了地上。

猡飞把晕倒的少年放在地上,看着少年精致的脸庞,黑如丝绸般的秀发,这高等的样貌,只有贵族们才会拥有。

猡飞讨厌贵族,而且几天前的时候,这位贵族的仆人还羞辱了自己,今天要是不报仇,简直对自己过意不去。

把晕倒的人绑起来,掉在一棵树上,猡飞顺势溜到飞船里,把值钱的东西通通收刮走,还搬来石头砸坏了操控台。

干完这一切,猡飞一开始的报仇心态消散了个遍,剩下的就是惶恐不安,害怕这个少年醒来后派人追杀自己。

猡飞又把少年从树上放下,悄悄的带到不远处的一个山洞里,将人扔在洞穴中,打算离开,又觉得不妥,万一这人醒过来走出了森林怎么办。

他又转身折回去,蹲在少年身旁不知该怎么办,望着少年白皙脆弱的脖颈,猡飞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趁着少年还没醒,直接杀了他就好。

将双手放在少年的脖子上,手指微微收拢,猡飞脸色凝重,正做着人生中最大的抉择。

他虽然生活在最底层,同样仇视贵族,却从未让自己的双手沾上鲜血,而如今他需要杀死这个普通的少年,原因就是因为妒忌对方是一个贵族。

这样的理由多么可笑……

猡飞最终放弃了,他下不去手,脑海里总是会回想起少年的一幕幕。少年在面馆门口笑容容的和老板说话,一点也没有摆贵族架子,就像一个普通的平民一样,会搀扶起摔倒在地上的小孩。

他潜意识里认为少年是特别的,而这个特别的少年正是诺特大帝国的小王子,提亚。

“我不杀你。”猡飞自言自语道,把绑在这人身上的绳索解开,却不打算让这人有回到贵族里的机会。

他从腰间掏出一把磨得发亮的刀,看着少年漂亮的脸蛋,最后一咬牙,动了手。

彬鸢是在一阵疼痛中醒来的,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湿哒哒的山洞里,脸上火辣辣的烧,鼻尖缭绕着一股铁锈味。

他脑袋晕乎乎的爬起来,慌忙无措的看着微微亮的天空。

“!”好痛!

脸颊好像被扒了一层皮一样的痛,彬鸢抖着手扶上脸,触摸到的是血淋淋一片,虽然看不见脸颊,但他也知道自己这张脸恐怕是毁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如此的仇恨提亚。他再是贵族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年幼的孩子啊!

彬鸢跌跌撞撞的走出洞穴,疼的走一步抽一口气,森林太大了,他转悠了好几圈,饿的双眼发黑,都还没有找到森林的出口。

晕倒在地上的恍惚间,好像看到一个人影在树林的尽头,望着自己。彬鸢如获救星一般,朝着那人伸去手,想要求救,最终便倒在了地上。

猡飞其实昨晚就已经离开了,早上吃完了早饭,心口总是忐忑不安,害怕他死了,便急急忙忙赶到森林中。

看到满脸是血的少年倒在地上,求救的望着自己晕了过去,心里很不舒服。

猡飞把人背到自己家里,为了不让邻居察觉到,他走的是最僻静的小路,背着少年穿行在钢架屋墙壁间隙中。

无数从房屋横出来的阳台上挂着晾晒物,不锈钢加笼罩着,密密麻麻,抬头向上看,看到的是一堆堆伸出不锈钢架的挂物,见不着天空。

最底层的小巷是最潮湿气味最混杂的,猡飞家住在地下室,一室外加上屋外的一间公用的厕所。

在第11区,住宅都是很稀有的,一些年迈的平民都是住在天桥的拱桥下,铺着一张席子席地而睡,死掉了就会被清洁机器人拿去扔掉。

在第11区,是没有墓碑这个概念的。

彬鸢是在“咯吱咯吱”的声音中醒来的,房间里很阴暗,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机械零件。

随着声音的发源处看去,看到了与福笙长相极其相似的少年埋头在铁桌前拿着一个二手货机甲模型拆拆装装。

猡飞察觉到一股视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往床边一看,正好看到少年醒过来坐在床边愣愣的望着自己。

他皱着眉头,眼中含着嫌弃,语气非常不友好的说:“醒了就滚!”

彬鸢被对方疏离的语气吓了一跳,只因为对方的容貌长得与福笙太过于相似,才导致他总是会陷入到回忆中,无可自拔。

被少年的一声爆喝吓醒,彬鸢磨磨蹭蹭的下床,脸颊疼得抽痛,眼中含着泪,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

彬鸢感觉到脸上的伤口结痂,却没有长绷带,感染的话伤口很难愈合,他都已经走到门边,又不得不止步回身询问道:“你……这里有药吗……”

摆弄着机甲模型的少年目光潸然一寒,彬鸢被对方的眼神吓得后退几步,肩膀直接贴到了墙角,碰掉了挂在门上的零件口袋,一堆铁疙瘩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对不起!”彬鸢赶紧道歉,他并不是有意要碰倒的。

第150章 破灭的希望

呵!

贵族果然就是贵族,生病了想到的就是吃药。

第11区可没有这么金贵的东西,药这种天价的物资,哪是他们这些平民用得起的,生病的只能靠扛,实在扛不过就只有等死。

彬鸢的话就像一句讽刺扎在猡飞愤怒的胸口上,他扬手拿起一把菱角铁锤,狠狠的朝着门口的少年砸去。

彬鸢因为反应迟钝,被铁锤当即给砸中脑袋,咚的一声栽倒在地,面朝下,好不容易才愈合的伤口破裂开来,鲜血顺着地板流了一地。

真是一个麻烦精!

猡飞忍无可忍的站起身来把少年从地上提起,也不管对方受伤的脸颊和仍然没有止住血的伤口,将人拎起来就往门口扔,连拖带拽。

“嘭!”的一声,钢铁门紧紧的关上。

晕晕乎乎顺着门滑落的彬鸢根本看不清楚漆黑的走廊外,别说跑了,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恐怕会因为失血过多死在这了吧。

彬鸢缓缓闭上眼睛,其实死了也好。

反正这条命也是捡来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彬鸢能够感觉到血液的流失,耳朵嗡嗡作响,听到的却是远在异国的骨笛声。

福笙……

“你是哪国人?”

“我是浮桑国人,要去火焰城。”

“走南闯北的好玩吗?”

“也就是混口饭吃,要一起吗?”

“可我不会经商。”

“那会卖东西不?”

“怎么个卖法?”

“能卖出去就好,挣多少钱没关系。”

梦中的少年抓起一把院子里晒干的药材,不解的说:“你就卖这个?”

“因为他可以救命!”

“难不成还能救天下人的命?”

“救不了……天下太大了……”

少年似乎很不想彬鸢因此而伤心,便开解道:“那有一天我若是病倒了,你就治好我的病吧。”

“那我得去学当个大夫!”

“会扎针的那种吗?”

“那你怕疼吗?”

“我不怕。”

这短短的记忆在脑海中回放,彬鸢想不清这是第几次重复了,被清理的记忆,又从头开始,一切从零。他和福笙每一次都能再从头开始,每一次经历的事情也不一样。

可是他记得所有的记忆,不管是第1次还是第200多次,每一次都重新开始,每一次的重新碰面,他都记得。

第40次轮回时,彬鸢在沙漠中穿行与队伍走散,是一个瘦小的男孩在沙漠中救了他。两人两个月里在沙漠中相依为伴,渴了趁着清晨喝着树枝上的露水,饿了逮住昆虫就吃,相互帮忙,走出了那片枯燥地狱般的地域。

第60次轮回时,彬鸢在官兵的手中救下了一个土匪小孩,那孩子被砍得鲜血淋漓,彬鸢一度认为这孩子是救不回来了,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却没想到那孩子却硬生生的挺了过来。

虽然后来走路的时候腿有些瘸,可拿在手上的大刀耍的还是非常的顺手。

第130多次轮回时,浮桑国被灭,彬鸢成为了阶下囚,被关在牢笼中,游街示众,在无数百姓的唾弃中,只有一个浑身裹着绷带的男子站在强烈的日光下为他遮挡出一片栖息地。

那人哑着嗓子说:“黄泉路上不会孤单的,我去陪你,你要在那等我。”

人头落地时,彬鸢虽然已经死了,可是依旧能够听到男子沙哑的声音在刑场边缘哭嚎。

呼的一下,梦境被打破,彬鸢从疼痛中醒来,脸上新裂开的伤口已经结痂,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冷掉的黑面馒头。他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唯一能够看到吃的就是床边的那个黑色馒头。

彬鸢伸出手把馒头拿起来,用手捏了捏,这馒头的坚硬度怕不是石头做成的吧。

含在嘴里咬了一口,粗糙的食物咀嚼中搁的牙齿疼,勉勉强强吞下半个馒头,彬鸢只觉得刚刚吞下去的食物让胃很不舒服,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猛的打开门,朝着走廊尽头的厕所跑出去吐了。

彬鸢从未吃过如此难以下咽的食物,没有味道就算了,硬邦邦的像一块泥巴,他甚至怀疑那就是用泥巴做成的食物。

这间几十平米的房间很小,摆着一张窄窄的床,彬鸢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床边的地上,地板上铺着一件单薄的衣服,躺了一个晚上后背很痛。

彬鸢察觉到救自己回来的那个少年不在,开始打量起房间里的事物。

这是一间很拥挤很杂乱的房间,床上堆着各种各样的衣服,角落里的柜子书架上都摆放着一堆零件,可站的地方也没有多少空间。这间房间里少的可怜的便是食物,可以喝的水,彬鸢看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

太阳微微偏斜的时候,彬鸢将自己身上的外套撕断,撕成一条条的碎布,包扎在受伤的脸上,才悄悄地走出了房间。

顺着楼梯往上走,他发现自己待在的地方是一间地下室,这座小区人很少,有可能是都去上班了,所以白天的小区看起来很安静。

彬鸢戴在手指上的通讯器被拿走了,他只能靠着记忆中的方向感找到那片森林,走了将近两个小时,到达的时候根本没有见着飞行器,顺着被拖动的痕迹来到一座山洞,只看到被拆的只剩下零件的飞行器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毁容什么的他根本就不在意,只要能活着,样貌什么的可有可无。

可是如果他不能够回到空中城堡,不能够联系到古书,就没办法回到游戏中,没办法回到游戏中,他就没有机会再见到福笙。

一切的希望好像一霎那间就被碾断,彬鸢双眼微微闪烁,茫然无措的看着被拆成了一堆零件的飞行器。飞行器内部重要的零件已经被替换,值钱的东西甚至被拆走了,这架飞行器彻彻底底的成了一个装饰品,根本飞不起来。

猡飞赶回来的时候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以为那个贵族跑到第11区执法区举报了,当即惊慌的跑出去寻找。

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到少年,猛然间想起少年会不会来到了停靠飞行器的森林里,他马不停蹄地赶到,果然看到少年。

那人抱着膝盖待在一棵树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猡飞没有去打扰,静静的守在不远处,观察着少年的一举一动,生怕这个人突然跑到管理局去举报。

彬鸢茫然无措的看着地上爬行的蚂蚁,想起了福笙曾经教他唱过一首歌,回想间,情不自禁的哼了起来。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没有任何旋律的辅助,简单的音乐是靠少年的嗓音哼出来的。

少年哼的很小声,没有刻意的放大声音也没有刻意的压制,让人听不出情绪。

猡飞双眼一惊,不明白母亲小时候经常在他耳边唱的歌为何这个少年也会。

第151章 法米亚先生

傍晚时分,红霞笼罩在第11区城池上空,晚归的候鸟成群结队的飞过,在这个飞行器高速发展的时代,鸟儿们已经被剥夺了在天空上自由飞翔的权力。

他们飞得不高,只能飞在一片固定的区域内,到了边境,就会被一种声波给强行赶回来。

这片森林里刚好生活着许多候鸟,彬鸢在树下这一躺,睁开眼天已经黑了。他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原本华丽的袍子被换成了平民的衣裳,脸颊还被毁容,即使真的能够碰到古书,恐怕也没办法让对方相信自己就是提亚。

其实这样也好吧。

彬鸢一阵苦笑,步伐虚浮的朝着城池走,走出森林,逐渐迈入到人流活动的巷口。

彬鸢浑浑沌沌的又来到了美食街那家面馆店门口,晚上11点多,美食街上的人流已经很少了,老板开始收拾残渣,似乎正要关店,提着一桶潲水正准备去倒,扭头却发现有个人影蹲在店门口。

法米亚一惊,将潲水倒掉,回到店门口碰了碰那个晕倒在墙角的男孩:“快醒醒,这可不是睡觉的好地方。别睡了,清洁机器人会把你当成尸体处理掉的。”

彬鸢浑浑沌沌的睁开眼睛,扬起头,盖在脸颊上的头发分开,只听见面馆老板倒吸一口冷气。

“……”法米亚被少年脸上狰狞的伤口吓到了,到底是对这个孩子有多大的仇恨才在这人脸上划了这么多刀,不单单已经毁容,如此深的刀痕,怕是地只有帝星的高科技设备才能够恢复。

但那些都是妄想,毕竟平民哪能去那种医院看病。第11区连药都没有,更别说看病这种奢侈的事情。

“孩子,你的家人呢?”法米亚放下手中的桶,单手一拎把少年抱进了店里,放在椅子上,伸手去解开少年绑在脸上的布条,有些伤口已经化脓,需要用清水洗干净才行。

“我这儿没有药。恐怕只能用清水帮你洗一洗。”法米亚不忍的说:“可能会有些痛,你一定要忍着。”

早就饿得神志不清的彬鸢混混沌沌,直到冷水浇在脸上,钻心的疼痛让他一瞬间就哭了出来。

看到少年撕心裂肺的大哭,法米亚的手都是抖的,他舀起一瓢水,一点一点的浇在少年的脸上,把少年脸上凝结的血块冲掉,看着伤口裂开的肉,有些已经看见了骨头。

处理伤口的时间是非常难熬的,法米亚用针在少年比较严重的几道伤口上缝合,因为没有麻药,他只敢在少年的嘴上塞上一块布,尽量动手快的替少年缝合伤口。

彬鸢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一张打着地铺的地板上,身上盖着一件大衣,脸火辣辣的痛。

屋子的光线很暗,四周都是吵闹声,彬鸢从地上爬起来,能够闻到一楼的香味悠悠的飘进了房间里。

他想起自己被面馆的老板所救,床边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肉汤,一天一夜没有吃饭的彬鸢捧着碗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直到喝完最后一滴,才像是真正的活了过来。

狭小的房间里被整理的干干净净,墙上的钉子上挂着衣物,地铺旁边是一张小小的床,洗的发了白的被子整整齐齐的折叠着,看得出来,这个屋子的主人是一个非常爱干净的人。

彬鸢看到墙上贴着一块镜子,镜子是破碎的,只有小小的一块用玻璃胶水粘贴着粘在墙壁上,他爬起来,站在镜子前看了一下自己的脸。

无数道伤疤重重叠叠,缝合的伤口随着眨眼睛的动作都会显得无比的疼痛。一条很长很长的伤疤直接延伸到左眼角,看着像一条狰狞的蜈蚣,这皮肉外翻的伤,已经完全看不出他原来的容貌了。

彬鸢双眼漆黑,里面好像一潭有水,是化不开的忧愁和孤寂。

楼下是吆喝声,勤劳能干的面馆老板,正和客人打趣,生意看起来十分红火。

彬鸢身上依旧穿着那一身脏脏的平民服装,他悄悄的打开门,放慢脚步声,从楼梯上走下,在玄关处往一楼看了一眼。

一楼的食客正在吃饭,食物的香味更加浓烈。

来面馆吃饭的人都是附近的维修工,他们每天要维修大量破坏的机甲,因为不远处的一颗星系正在发生战争,附近的星球会提供源源不断的资源,帝星也是如此。

比较靠里面那一桌的客人看到了站在楼梯上不上不下的彬鸢,以为这是老板家的孩子,又友好的打了一声招呼。

“早啊!”

法米亚回头一看,果然看到脸上缠着绷带的少年站在楼梯口。

“受伤了就回去躺着吧,要是饿了就跟我说一声,我这有的是吃的。”法米亚半字不提要赶少年离开的话,而是很热情的将两碗汤放在不远处的客人桌子上,拿着抹布擦了擦滴在桌子上的汤汁,继续说道:“白天有些吵,楼上有游戏机,你可以玩一玩,打发时间还行。”

彬鸢冲着面馆老板感谢的鞠躬,转身上楼了。

“你亲戚的孩子?”面馆老板的好友艾斯特先生一脸惊奇的问:“你不是流浪者吗?怎么都还有亲戚呢?”

法米亚摇了摇头,把目光收回:“昨天晚上发现他倒在店铺门口,脸上的伤看起来很严重,如果放任他在那里,会被当成尸体被清洁机器人处理掉的。”

“就你这种人烂好心。”艾斯特先生讽刺道,一口喝掉碗里的汤,把空碗递给法米亚:“再来一碗!”

“两个多士,不讲价!”法米亚挑挑眉梢将碗接了过来。

“就这么一碗面,你竟然要收我两个多士?”艾斯特先生故作生气的大声嚷嚷:“奸商!好一个无奸不商的奸商!”

店铺里的客人轰然大笑,大家都已经相互熟络,对于开玩笑,没有人会把艾斯特先生的话当真。

第154章 不许打着孩子的鬼主意

机器人一直跟着彬鸢,察觉到少年在寻找什么东西以后,精确的计算了一番,很快就找到了散落在各地的模拟器,并用着人类无法达到的速度替少年找了回来。

彬鸢震惊的看着脚边的一堆模拟器,机器人的行为让他对这个机器人有了很大的改观。

“谢谢你。”

001面无表情的发着开心的语音,嘴巴一开一合:“为主人效劳是我的荣幸!”

“可是我不能带你回去。”彬鸢对着机器人说:“是法米亚叔叔救了我,我不想给他添麻烦,我也不想当你的主人。”

“001哪也不去,就待在这里陪主人。”

彬鸢没办法的叹息一口气,抱着模拟器,刚走两步就看到了翻腾的雷云在不远处的天空上闪烁,加快了脚步。

两人赶到家时,天空刚好下起倾盆大雨。

将重力系统仍在干净的地板上,壮硕的大疲惫的坐在地上休息,望着一瞬间就被大雨掩盖起来的蒙蒙天色,抱怨道:“这雨一下,那些东西恐怕是报废了。”

雨天是第11区城池的人都不想看到的,他们维修机甲需要寻找的零件都是来自于广场上的那堆垃圾山,而每次下雨过后,那堆垃圾要是被淋到雨,基本上就报废了。

“快把湿衣服换掉,我去煮点热汤来。”法米亚说着,一头扎进厨房,从制冷器里翻出冷藏了许久的冻肉,将肉放进水里解冻,一边热着开水。

彬鸢回到楼上换了一件法米亚叔叔的长t恤,穿在身上就跟拖着裙子似的。

望着店外的大雨,彬鸢眼前忽然闪过那个机器人,也不知这么大的雨他有没有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着。

“小鸢!”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汤,法米亚冲着门口发呆的少年说道:“快来吃饭了!”

彬鸢拍拍屁股上的灰,拉开凳子入座,香味扑鼻的肉汤瞬间就勾起了少年的味蕾。

彬鸢觉得法米亚叔叔的厨艺很好,一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面,经过他的手里出来,味道总是让人难以忘怀。

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口汤,彬鸢舔舔嘴唇,“轰隆隆隆!”一声雷响吓得他一呆,背脊骨都挺直起来。

“哈哈哈哈!”法米亚不合实际的笑声突然掩盖了整个店铺,似乎想要把雷声也掩盖过去:“你这小子还怕打雷?”

彬鸢脸红的点点头,其实以前他不怕打雷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到雷声整个人精神就是一呆,心口无端端的感到害怕和孤寂。

“打雷不用怕。”法米亚开导着少年:“这雷声即使打的再大,也劈不到咱们美食街这地界儿来。放心吃吧。”

彬鸢点点头,店外的雨中传来了脚步声,两人同时朝着门口看去,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背着一袋破烂,站在店门口的屋檐下躲雨。

“猡飞!”法米亚突然扯开嗓子说:“进来吃碗面不?”

累了一天,猡飞其实早就饿了,目光移动,就看到了坐在店里的彬鸢,当少年那双清澈的眼神望向自己的时候,他的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少年看出什么来。

他这副心虚的模样,倒没有被人看出个什么来。

彬鸢认得这个人,只以为自己是被他所救,再加上这人的长相与福笙尤为的相似,连带着这少年的好感也增加了不少。

“那我要来碗肉丝粉。”猡飞踏着心虚的脚步来到店里,拿开另外一桌的板凳,规规矩矩的坐下。

“好勒,那你等一会儿。”法米亚快速喝完最后一口汤,端着两个空碗回了厨房,店铺里就只剩下猡飞与彬鸢。

察觉到少年一直看着自己,猡飞目光狠狠地瞪了一眼,压低着声音就骂道:“看什么看?丑八怪!”

彬鸢被少年厌恶的表情提醒了,现在的自己长成这样怕让少年很难以下饭吧。

彬鸢站起身,悄悄的上楼了。

在厨房忙碌的法米亚听到了上楼的声音,拿着汤勺从厨房里探出一个头,眼神警告的望着猡飞:“你对他说了什么?”

少年本就很脆弱,法米亚不希望有人用少年脸上的伤口来戳一个人的痛处。

“是个男人,就不要揭别人的伤疤!”

猡飞面无表情的看着法米亚,壮硕的胖子老板,生气的时候,周身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压迫感。猡飞觉得自己的心口一阵慌乱,却又堵得难受,闷闷的点头,也没有表示什么。

因为这个孩子惹到了少年,法米亚给对方准备的粉里放了些辣子。

猡飞不能吃辣,却还是在老板威严的眼神下喝完了最后一滴汤,离开店铺的时候都捂着肚子。

下午,店铺里的客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在法米亚店铺里吃饭的人都熟悉他的店里来了一个长得奇怪的丑八怪,丑八怪丑是丑了点儿,为人比较亲和,什么脏的累的活都愿意干,就算是跪在地上擦拭汤汁,也不会有半句抱怨。

接待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店里的伙食一如既往的很受欢迎,彬鸢围着一个缩小版的围裙,忙上忙出,不是端面就是端着空盘子赶紧去洗。

艾斯特先生下班后,一如既往又来到了法米亚的店铺里吃饭,给他端面的同样是那个脸上带着伤疤的少年。

“请慢用。”少年把面放下,递上筷子,端着盘子去收拾另一桌吃下来的残渣。

少年的手指骨节分明,白里透红,脸上的伤疤虽然狰狞恐怖,但到脖子以下时就很正常了。

“特拉特!你这勤快的小跑腿从哪里拐来的?”艾斯特先生开着玩笑,他觉得这小子能卖个好价钱,在第11区,这种皮肤白嫩,性格软弱的少年可是很受欢迎的。

法米亚早就猜透了艾斯特的想法,趁着少年转身洗碗的功夫,走过去狠狠的勒住艾斯特先生的脖子,警告他:“别给我打这种歪主意。小鸢是个很不错的孩子,我觉得他可能是被陷害才来到第11区的。”

艾斯特表示自己投降,和这个死胖子杠上可没有好下场,毕竟这胖子是一个星际海盗:“好了好了,我投降,绝对不打这种歪主意,你放一百个心。”

第172章 调虎离山之计

乐青冷漠的笑了,一把将身边的男孩推在脚边,极其厌恶的开口:“要你就拿走吧,不过是一个肮脏的东西,看着就烦。”

男孩似乎已经被这些扎心的话说习惯了,面无表情的爬起来,又乖乖的在女子脚边站着,乐青再一次将他一脚踹倒,男孩又爬起来。

彬鸢心疼不已,上天好不容易让他碰到福笙的转世,怎么可以让对方吃苦。

一把将男孩的手牵过来,彬鸢看着男孩挣扎,手上的力道加重,就是不肯放手。

“跟着我好不好?”

男孩低垂着头不回答,拼命的想要睁开少年的手,这时候守在门口的侍卫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人怎么一进去这么久不出来,便敲了敲门,催促道:“快点麻利点!”

彬鸢不得不放开了手,离开了客房。

房门关上,刚刚还在挣扎的男孩看着自己的手腕上的淤青,少年恳求他跟着自己走的语气还在耳旁回荡。

多么温柔的话,从来没有人会这么温柔的对他说话。

只是他不知道该相信谁,从小跟在母亲身边长大,红楼里那些笑口常开的客人每次也是同样笑着对他说,转眼便会把他当狗一样抽打,让他干着最下贱的活。

每次他都想要求母亲,但母亲看到之后只会冷冷的说“你这是在为我赎罪,应该做的。”

离开才不过一会,两只小家伙就已经把厨房给闹腾的不像样,掌柜子看到彬鸢,赶紧着急的上前询问。

“先生情况如何?”

彬鸢把衣服换下,穿回自己原来的衣服说:“那女子本身就打算今晚行动。”

掌柜子像失去了全身力气倒在地上,蒙了片刻,一声声哀嚎:“我就知道今日要倒大霉了!我这祖上的基业几代传承,就要被那女子一手给毁了……”

厨房里的伙计小二都面面相觑,个个如遭天谴,他们都是这店里的老工人,掌柜子开的工资也挺高的,待遇又好,没想到招了这档子事。

其实彬鸢还算到那女子命不久矣,可想而知肯定在逃跑的途中被杀了。他看着店里的伙计,以及哭在地上晕天黑地的老板,摇了摇头,给大家出路子。

“掌柜子你也别哭了,我倒是有条明路给你们指指。”

听说还有办法的刘富贵一把爬了起来,拖着袖子把脸上的泪擦干,冲着白衣少年一鞠躬,跪在地上说:“先生一定要救我!”

“今晚午时三刻,多派些人手把守,若是发现那女子逃跑了,你们也不要追,派人去通知那领头的将军,告诉他就行。”

刘富贵懵逼的脑袋一点就明,知道若是那女子逃跑而他们发现了,没有隐瞒而是向官兵禀报,恐怕可以获得减刑,说不定还可以熬过这一劫。

小二却小声嘀咕着说了段话:“那那女子岂不是没有逃跑的可能……”

莫回镇上的百姓都很纯良,并不想做那种赶尽杀绝的事,人善良是好事,可是有时候善良也得分清楚局面。

彬鸢以前就是因为太过于感情用事,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许多东西,很多信念被击垮,一时承受不了就推卸责任,结果酿成了大错。

“那女子命不久矣,就算你们不做什么,她也会死在今晚。”

听到先生这样说,掌柜子和店里的人都松了口气,很快就恢复下去,客栈马上就增加了人手。

回到海边的小屋,把还活着的鱼放到门边的水缸里游,拿出偏瘦的一条,开膛破肚清洗,很快就下锅煮沸。

在晕黄的灯光下,两只小黑猫在门口扑腾,时不时追着几只母鸡到处跑。

猫不能吃太烫的,彬鸢将鱼放凉了之后才递给两只小猫,自己喝的酸汤。野葱是他从山里挖来的,洗干净,用沸水一煮,晾晒,最后灌成酸菜,吃的时候煮成汤,特别的下饭。

厨房的木梁上挂满了一排排彬鸢腌制的腊肉,也不用担心小偷,挂在那里看着就非常的漂亮。

最近母鸡下了许多蛋,彬鸢准备着也可以拿到镇上去买,黑曜和朔月根本吃不了那么多,他也很少吃鸡蛋,这鸡蛋越积越多,母鸡都孵出了两窝崽了。

两只鸡妈妈带着小崽崽进笼子,样子看着格外可爱。

忙完这一切后,彬鸢一夜未睡,果然到后半夜,就有一群士兵在这附近巡逻,不过他住的地方比较偏僻又靠海,那些士兵只是看了几眼,便走开了。

彬鸢看士兵走后,打灯熄灭,悄悄的换上一身黑色的衣服,朝着森林走去。

他当然知道那女子躲在何处,走进森林不久,就找到了躲在芦苇丛中的女子。

乐青手上拿着一把剑,防备着看着彬鸢:“你是要抓我回去吗?!”

彬鸢摇了摇头,从腰间扯出一只荷包,丢到女子脚下:“如果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就千万不要回头,走吧,从这里一直往前走,你会看到一条船在海边,船上有食物和水,我夜观天象这几天海上无风无浪,一直朝着最亮的那颗星星相反的方向走,十天左右,你就永远不用害怕被追了。”

女子不可置信的捡起钱袋,打开一看,这钱是海另一边国家的,并不是他们这片大陆的,这人是要她逃到另一个国家去,相隔一片海,即使想把自己抓回去也不可能。

“谢谢……”乐青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哭了,手拿着钱袋,提着剑两步一回头看了一眼少年,最后小跑进了树林中。

彬鸢挺担心这女子的,船和食物都是他准备的。虽然算出这女子命不久矣,却也可以改变她的命运,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毕竟他也不希望那个孩子因为自己的母亲而死,不想他的母亲死后那男孩怨恨自己。

彬鸢叹口气,踩着月色往回走,却突然看到许多火把朝这个方向而来,心口一惊,那女子肯定才到船的位置,还没有离开多远,他必须为对方争取时间。

火光越来越近,彬鸢一不做二不休,故意跑出很大的脚步声,朝着与海口相仿的方向跑,并且一会儿慢一会儿快,故意让人看到自己的背影。

追逐的脚步声越来越快,看来是那些士兵追上来了,彬鸢藏到树丛中,借助茂盛的叶片遮挡住自己,看着擦身而过的士兵,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等到所有的火把都消失在视野里,才从树丛中走出来。

危险随之将近,破风之声在耳边滑动,彬鸢甚至还来不及眨眼,一支箭就已经穿过胸膛,鲜血顺着箭头滴下。

红艳艳的血液一滴滴的砸在树叶上,黑衣少年眼前犯晕,扶着树干站稳,隐藏在树丛中螳螂捕蝉的死士跳了出来。

发现自己杀错了人,被箭射穿胸膛的是一名男子,根本不是情报上要杀的女子,皱着眉头。

“你是何人?!”死士一把接住晕倒过去的少年,扛着人,用轻功快速的回到客栈,将人丢到将军的脚下。

“这是何人?”卸去了盔甲的青年将军开口。

死士单膝跪在地上,“这人故意把队伍引开,我们恐怕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第173章 搬家

搵夜一把抬起倒在地上少年的头,扯着这人的头发,才看清少年的面目。

温润如玉,就算用倾国倾城来形容这名少年都不为过,这样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人是怎么做到的。

“查一查这人与乐妃娘娘有什么接触?”搵夜吩咐下去,找来几个医师给这人治病。

这人真是命大,一箭穿心都没死。搵夜上战场杀敌无数,对于人体受伤能够致命多少,非常清楚。所以当他看到少年一箭穿心的伤口时,已经做好了要把人丢尸的准备,没想到少年睫毛微微颤动,没有死。

彬鸢迷迷糊糊醒来,双手被铁链绑着挂在墙上吊着。周围的摆设看起来还是客栈,只不过屋子里多了一些审查犯人的刑器,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一声叹气,才发现不远处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子,那人正拿捏着一股幽暗的目光盯着自己瞧。彬鸢迷茫的看着那人,搵夜把玩着手上的鞭子,见犯人已经醒来,从椅子上站起来,靠近对方。

少年有一双浅灰色的眼眸,密集的黑色长发顺着肩膀垂下,眼神意外的平静,让他一时间仅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和乐妃娘娘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彬鸢摇摇头,如实回答。

“既然没有关系那你为何要引开士兵?”搵夜审查过无数犯人,还是第一次碰到在自己面前如此淡定的人,这人的一双眼睛干净的像一个出生的婴儿,根本找不出他的话语中有哪一点是说谎。

“那个孩子呢?”彬鸢着急的想要知道永明的事。

“殿下他自然安好,这无需你担心。”搵夜挑起这人的下巴,微微用力,下巴上就出现了几道手指印:“你只需告诉我,为什么放走了乐妃?还是说你们两个有什么私情。”

彬鸢震惊的看着这个男人,大兄弟,你的老回路想的也太奇葩了吧。

“请阁下不要乱猜疑,我不过是看那女子可怜,所以才让她离开了。”

对于这种回答,常年见惯了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人是不会吃这一套的。搵夜觉得对方在敷衍自己,抬起手中的鞭子“啪!”的一声抽在少年的背上。

彬鸢疼的咬牙,却没有发出声。

“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吗?”

我说你大爷!

彬鸢死活不肯张嘴,搵夜又挥了几鞭子,直到衣服上浸出血来,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把脚边的一桶盐水端起来,从人的头顶上灌下。

“啊!”彬鸢感觉伤口火辣辣的疼,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伤口处撕咬。

“你又何必逞强呢?”搵夜很喜欢和这些犯人周旋,特别是看着少年一开始的顽强变得崩溃,强撑着身体瑟瑟发抖,心口意外的满足。

其实,他大可以向朝廷上报乐妃娘娘因逃跑不幸坠落山崖,反正那老皇帝在意的是他的儿子,那女人不过是个陪衬罢了,并不需要他花这么多心思。

只不过这少年竟然栽在自己手里,他可没打算让对方好好活着回去。

什么叫十八般酷刑,彬鸢倒是体会了一遍,也不知道自己身上落下了多少伤疤,那人就像一条疯狗,逮着自己不放。

回宫的队伍即将离开的这天,彬鸢被士兵从客栈里扔了出来,那时天色渐晚,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他一瘸一拐的往海边的小屋走,身上的伤口在自动愈合,可能是沾染了盐水,愈合的特别地慢,还特别的疼。

失踪了两天,再次回到小木屋时,两只小猫仔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一前一后从草丛中钻出,喵呜喵呜的叫,在少年脚边打转,顺着腿往上爬。

彬鸢因为身上有伤,两只小猫往身上爬的时候难免碰到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一手提一只,拎着两只小猫仔回到屋里。

伤口花了整整五天的时间才完全好,彼时,彬鸢已经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了。

他要去皇宫,因为福笙的转世就是那个少年,他不能放弃。

“喵~”

“喵喵喵~”

两个小家伙围着少年打转,好像在控诉少年最近不爱摸他们的头了。黑曜格外调皮,把盆子里的小鱼弄得满地都是,又不吃干净,吃完了半碗又跑到屋外追着小鸡撒欢。

朔月倒是一直在自己脚边围着,时不时唤一声,显得可怜兮兮似的。

“我们要搬家了,去皇宫。”彬鸢弯下腰把朔月举起来,在小猫咪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看着小猫那双碧绿的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喵~”小猫叫了一声,好像在回答少年的话。

彬鸢把家里还带着鸡仔仔的母鸡送给了百姓,腊肉和鱼给了镇上即将临盆的孕妇,房子退给了原先的渔民。

出发这天,彬鸢买下一辆马车,百姓们站在镇口送别,就连客栈的老板刘富贵也来了。

这位公子救了他的命,前几日他拿着钱去感谢,却被这位公子拒绝,便只好捎上一些特产放在少年的车上,说道:“去皇宫的路路途遥远,先生定要保重!”

“多谢掌柜子,这些东西够我吃上好久的了。”彬鸢笑着接过,零零散散接收了一些老百姓的赠品,太阳高高照射大地时,才驱赶着马车离开了小镇。

一条蜿蜒的山路蔓延至另一边,小巧的马车消失在林间里,远离这座靠海边的小镇,越往皇城的方向走,树木越茂密,山越高大。

马车慢悠悠的走着,彬鸢不想这马儿赶路累得半死,便没有赶得很快。

两个小家伙在马车上被颠的不舒服,爬到少年的腿上躺着。彬鸢给两个家伙顺毛,挠挠下巴摸摸肚皮,小猫舒服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一个月后,马车缓缓驶进一座城,城中的百姓都戒备的看着外地的人,彬鸢坐在马车上,对于百姓的敌视有些奇怪。

他将马车停靠在路边,下车买了一些食物和水,购置了几套衣裳,上车出城。

天色突然暗了起来,彬鸢把两个小家伙扔到马车里,延缓速度,驱赶着马儿慢悠慢悠的走。大雨倾泻下来,茂密的山间掩盖在湿润的雾气当中,蜿蜒的路尽头,看不清楚前方有什么。

“哎哟!”

突然,山头传来一个老先生的哀呼声。

彬鸢跳下马车,撑着油纸伞,深一脚浅一脚的上山,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一个背着柴火的老先生摔在树底下,好像是脚崴了。

“老伯,你没事吧?”彬鸢给老伯撑着伞,蹲下身子检查老先生的腿。

“年轻人,你一个人在山里做什么?”

“我听到山上有人的声音,就上来瞧一瞧。”彬鸢帮老伯接上了腿,背着老先生下山。

第174章 等待千年的鬼魂

将人背到马车上坐下,彬鸢才赶着马继续行走。

“老伯住在何处?我送你一程。”

老先生感激的看了一眼年轻人,盘着腿坐在板上,马车的上帘上有挡雨牌,两人即使坐在外面,也不会被雨水打湿。

“我就住在这条路尽头的小罗村,年轻人是外地人吧?”

彬鸢点点头,把提前准备好的干粮和水分给老先生。

老先生感激的连连道谢,咬了一口,灌上一壶水,提醒着少年:“也只有你们这些外地人敢一个人出来,老伯提醒你,这山中下雨啊千万别走了,不安全!”

彬鸢眨眨眼,感谢老先生的关心,“谢谢老伯,这山中有土匪吗?”

“那倒不是。”老人摇了摇头,眉头皱着,“有鬼!”

两只能够听懂人言的小猫身子一僵,一前一后窜到少年怀里。老伯瞧这少年怀中的两只黑猫,觉得这两猫特有灵性,少年恐怕也不是普通人,绷紧的心态松懈了些。

彬鸢的惊讶一闪而过,鬼怪他倒是不害怕,要是碰上土匪那可糟了。

将老人送到了小罗村,彬鸢踏着蒙蒙的大雨继续上路。已经开始学习土路人言的两只小猫咿咿呀呀的只能说出一两个字。

“鸢……”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是黑曜,他又把彬鸢的衣服刮开了一条口子,拼命用牙齿撕咬着。

彬鸢把这个调皮的家伙从自己身上拔下来,惊喜的看着黑曜的双眼,“再叫一个听听。”

少年开心的眉眼弯弯,面对猫咪就好像在面对自己的儿子终于在叫自己爸爸一样。

黑曜很高傲,哼的一声别过头,拼命的蹬着腿,彬鸢只好把这个小团子放下,摸了摸在怀里已经睡着的朔月。

马车驶进了一片茂密的竹林,这条路很久没有人走了,过道上长满了野草,进入竹林中,大雨的声音好像被掩盖过去,只剩下雨滴砸在树叶上滴答滴答的声音。

突然,马儿好像受惊了,吭哧吭哧的蹬着腿,始终不敢向前走。

彬鸢看着幽静的竹林和瞧不见尽头的小路,一丝半漂浮在竹林间的雾霾掩盖过来,这林子里怕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拍了拍马儿,彬鸢跳下马车,知道马儿害怕,“你乖乖待在这里别乱跑,我去瞅瞅。”

两只小黑猫一前一后的跳下马车,滚在地上裹了一身的泥,彬鸢气得眉头微挑,把两个小家伙扔进袋子里绑着,挂在马车上才离开。

凄惨的猫叫声在林间围绕,好像在控诉少年自己去玩却不带上他们。

彬鸢走进竹林中,渐渐远离小路,逐渐的连马车的影子也看不见,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周围已经是一片白茫茫的雾。

“不知是山中灵怪还是各路仙人,我们前世无仇今生无怨,可否让我过去?”

滴答滴答……

大雨停了,竹林中只有零零散散的水滴声演奏出幽静的乐章。

白衣少年等了一会儿,林中的雾逐渐散去,一回头,彬鸢只看到一个红发的少年站在竹林中。

“你是……鬼!”彬鸢发现红花的少年已经死了,是一只半漂浮的鬼魂。

鬼魂来到自己面前,打量着自己,彬鸢看着少年的外貌,这人长得像一千多年前南蛮国的人。

“可有见我夫君?”红发少年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吓到了彬鸢。

“我没有见到你说的人。”

红发少年摇摇头,不依不饶的围着彬鸢:“夫君曾说,他会来这里接我,我看到马车上的红绸带了,你是我夫君,对不对?”

彬鸢忽然想起为了绑住那两只小兔崽子,他不小心把红色的布条给绑上去了。

“可能弄错了,我并不认识你,你难道不知道你夫君的长相吗?”彬鸢挣脱开鬼魂的手,稳稳退后几步,却只瞧见红发少年满脸的落寞和迷茫。

鬼魂好像记不得以前的事了,浑浑沌沌,徘徊在世间等待一个不能实现的承诺。

红发少年说:“我不记得夫君的样子了……我只记得夫君会来接我,然后娶我回家。我们还拜过堂,就在这座山上,我们的房子也在这里。”

红发鬼魂突然醒悟过来,一把牵起彬鸢的手,拔开重重雾霾,两人只跑了几步,便来到了一座废弃的完全看不出原来面貌的房屋前。

这座小竹屋经过岁月的磨打,已经看不出原样了。唯一能够分辨出的就是这座房屋上长满了嫩绿的竹叶,新生的竹笋在废墟中拔根而出,这地方差不多也有很多年没人住了吧。

鬼魂突然哭了起来,“这是夫君给我修的房子……我没能保护好它……”

彬鸢看着红发少年,摇摇头走开,却在木屋的侧边发现了一座坟冢,没有墓碑,不仔细看恐怕很难发现这里还有一座坟,远看就像一座被杂草围着的小土坡。

“这是你的墓地?”彬鸢看了一眼随着自己飘过来的红发鬼魂,“你叫什么名字?”

鬼魂皱着眉头回想,想了很久,直到太阳的光圈笼罩在竹林上空,鬼魂才想了起来:“衣布……我好像叫衣布……”

彬鸢觉得这名字好熟悉,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来自己的脑海里有这号人物。

“虽然我也很想帮你,但是我并不是你夫君。”彬鸢朝着鬼魂行礼,“我要走了。”

“你别走!”衣布穷追不舍的跟着彬鸢,他在这山头游荡了千年,终究没有等待自己的父君,希望逐渐渺茫,这人却驾着挂着红绸布条的马车来到,让他看到了希望,却又被狠狠碾碎。

“你就是我夫君!”衣布一直追着少年来到了路上,见对方真的驾车要走,飘进车里,赖在少年的车上。

彬鸢假装自己看不见这只鬼魂,把挂在马车上的两个小黑球解下来,不忍直视他们皮毛上已经干了的泥巴。

两只小猫喵呜喵呜的叫着,因为能够看到鬼魂,两个小家伙都格外的害怕,带着一身泥卷进少年怀里,把彬鸢刚刚换好的衣服又弄脏了。

“这是你养的宠物?”衣布突然上前来,要不是他本身就是半透明的状态,彬鸢差点被他吓个半死。

第175章 天地为父

马上继续荡悠悠的朝前走,衣布坚信面前的少年就是自己的夫君,因为待在对方身旁很舒服,也很满足,忽略掉了脑海里那些模糊的记忆。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衣布伸手扯了扯彬鸢的手。

彬鸢其实觉得这鬼魂挺可怜的,为了等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却一直相信对方能够回来,不愿意去轮回,留在这世间饱受着痛苦折磨。

“我叫彬鸢。”

红发鬼魂突然浑身僵硬,大量的记忆往脑海中涌来,一瞬间就哭了起来。

“你怎么了?”彬鸢被这鬼魂痛苦的样子吓了一跳,只瞧见对方躺在马车甲板上翻滚,吓的马儿显些受惊。

鬼魂突然的沉默让彬鸢有些疑惑,等到他终于安静下来,彬鸢才掐指一算,竟然发现这鬼魂和自己还真有些渊源。

鬼魂也正好这时候想起了以前的事,原来真的是他找错了人,这人不是夫君,也不是他夫君的转世。

“你就是夫君口中的殿下吧……”衣布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白衣少年,原来这人就是夫君口中念念不忘一直要追随的人。

“你是梁羽辞的……”彬鸢因为震惊,后面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他从未想过,像梁羽辞那样一个正儿八经的少年郎竟然会喜欢上面前这个人。

可是这两人都是千年前的人呀,鬼魂果然在竹林里困了千年,只为等待心爱之人的转世。他刚才为这鬼魂算了一卦,梁羽辞的转世怕已经轮回了好几代,不知道这鬼魂少年能不能找到他。

马车一路悠悠转行,一开始还精力旺盛的两只小猫总是各种闹腾,赶路的时间一长,他们就没有了兴趣,开始乖乖的待在窝里睡觉。

衣布望了一眼那两只小猫,又看了一眼抱着两只猫咪露出慈祥笑容的少年,羡慕的说道:“夫君总说你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以前我始终不相信,现在到真信了。”

“你也很不错。”彬鸢到没有了原先对于鬼魂的那种排斥,算来算去他们也算是有缘分的。

“那你今后该何去何从?”

衣布也不知道自己该去何处,当面前这白衣少年告诉他的夫君已经轮回了好几世的时候,他觉得这千年的等待已经没有指望了。

印刻在灵魂中的承诺像一漂泼出去水,收不回来的。

“我能跟着你吗?”衣布望着白衣少年,恳求道:“我不知道该去何处……”

彬鸢一个人赶路其实也蛮无聊的,两只小猫仔虽然已经到了修炼的阶段可以吐露人言,一天只能吐露一两个字让他感到分外的枯燥,此行的路上多了一个鬼魂相伴也不错。

“你愿意就跟着吧,我要去皇宫。”

衣布好奇的追问:“去皇宫做什么?”

“找一个人。”彬鸢回想起那人时,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眼中呈现一片幸福之色,有怀念,有痛苦,有伤感,有落寞,经历了一切之后眼中剩下的只是执着和坚固。

衣布您望着少年眼中的那股流光,突然很羡慕的说:“被你深爱着的那人一定很幸福,虽然他们不知道你的存在,但你却一直保护着他们。”

闻言,彬鸢却笑着摇了摇头,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几百次的轮回中,是福笙总是在自己危难的时候出手相救。特别是好几次他迷失在沙漠中,那时候的自己怎么有勇气走出一片白茫茫的沙漠,是少年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陪着他一路翻山越岭,不畏艰辛,给他活下去的勇气,才有了自己的今天。

要说谁一直守护着谁,其实,彬鸢感觉自己才是被守候的那一个。

“那你呢?”彬鸢看着鬼魂,突然很想知道这人跟梁羽辞的过往:“你和你夫君是怎么认识的?”

衣布回忆起过往眼中是痛苦的神色,其实百般不愿意面对,但那个性格的他就是真实的自己。

原来鬼魂生前是一个国度的王子,骄纵自大蛮横无理,有一天国王得到了一个神兽之子,他却为了在百官面前立下威严,总是侮辱神兽之子,百般折磨他。

后来国王让他娶一个小国的公主联姻,衣布百般不愿意,但还是闹着小脾气去接亲。接亲的路上却出了意外,那和亲的公主竟然半夜逃跑,还纵火烧了他们暂时休息的王子府。衣布就是在那种环境下被神兽之子救了出来,但因为曾经的自己百般侮辱过神兽之子,遭到了相同的报复。

那时他以为自己会死在森林里,是一个窘迫的书生出现在他晕谈的视线里,那人看着自己身上残破的伤痕,原本是要送自己走一程的。衣布却还不想死,用着最后一丝力气求着那人救下自己。

梁羽辞因为入不了城,请不到大夫也搬不了救兵,只能向城外的老百姓求助,靠着他们的施舍和接济才活了下来。

两人相伴,后来又离开了那城池,逐渐到外面的世界谋生,梁羽辞踏上了军阵之路,衣布在对方要参军的前一天告诉了对方自己的心意。

两人以天地为父,以山竹为烛,天地为证,结为夫妻。

那小竹屋是他的家,是他们新婚过后唯一可以留恋的东西。

衣布在夫君走后日日夜夜年年岁岁的等待,前几年还能得到一些信,后来随着时间越来越久,他的病情也缓缓加重。也是病情最重的那一年,他收到了人生中最后一封信,封信上写着,他会回来,会架着红色的马车,带他回家。

衣布没能等到夫君驾着红色马车到来的那一天,因为他病死了,死后被附近的村民葬在了小竹屋旁。

天地岁月更替,鬼魂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千年过后,他要等的人,怕是已经在凡尘之中打滚了几世,早就忘却了前生的承诺吧。

听完了对方的故事,彬鸢沉默的看着对方,没有安慰,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你有没有想过修成仙?”彬鸢看着红发少年天然纯粹的灵体,就知道这人平时只是吓唬老百姓,并没有伤害别人的性命,若他有心,还是可以脱离凡尘的。

衣布感激的看了一眼白衣少年,却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只想见他最后一面,然后离开这世界就好了。我等了太久太久,已经记不得他的样子了……那些承诺,不过是用来安慰我自己的。”

“你自己能看开就好了……”彬鸢驾着马车,看着朦朦胧胧的山田,这就是凡间的景色,漂亮又带着心酸。

第176章 皇后娘娘

帝都城中,一身骑高头大马的将军在全城百姓的膜拜下带着马车缓缓驶入城中。

百姓们叩头行礼,从宫中刚刚赶来的饶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今天主要是被派来迎接小殿下。

“杂家见过将军,将军一路辛苦了。快快入宫,接风洗尘的宴席已经摆好了,陛下就等着您和永明殿下了。”

搵夜不冷不热的点点头,骑着马向空门走,他是唯一一个可以骑马进宫的。车到达宫门,车里的人便要下车步行,即使虚名上万分尊贵的永明殿下也不得不照做。

男孩在公公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即使绕公公说的天花乱坠,好像也勾不起男孩的半丝兴趣。

绕过层层叠叠的宫阁,接风洗尘的宴会正设在硕大的花园中,文武百官分别而作,龙椅上躺着的便是年迈的老皇帝,永繁。这老皇帝六十多岁,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却还泡在美艳的妃子堆里,身体微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堆多的脂肪叠在一起。

永明依照饶公公的吩咐行了礼,被皇帝夸了几句,坐在最靠皇帝脚边的毯子上,察觉到许多人的视线,却依旧低着头。

“看来这新来的小野种是个哑巴。”永和用手肘捅了捅自己大哥的手,“大哥你怎么看?”

永琪白了一眼永和,他们两个是双胞胎,性格却相差十万八千里。永琪为人比较老成,深得皇帝喜爱,但母妃却是一个低贱的奴婢,头顶上的几位皇子已经被他们弄死了,现在他的排行最大,但这个老皇帝似乎好像不想把皇位传给自己,还从外面找了一个野种回来。

永和为人比较圆润,说话油腔滑调,手段高明。

两位皇子坐的距离比较远,他俩的说话也不会被别人听见,外人看来就是两位英俊的皇子相互攀谈,惹得一众家眷女子羞涩连连。

搵夜因为护驾有功,得了一些赏赐谢恩之后,便坐在自己的专属位置上喝起了酒。

小皇子年幼,还没有达到独自修建府邸的年龄,便被安排在了东宫的一处别院里,皇帝赏赐了一些丫鬟和奴婢,并将这个得来的便宜儿子给打发了。

饶公公带着小皇子来到如香院,给未来的太子殷勤的介绍着:“永明殿下,这院子曾经是乐妃娘娘的住所,要是有什么住不习惯的一定要告诉杂家,杂家也好去办妥。”

对于这讨好的太监,永明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回到指定的房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到一堆仆人守在门口,就知道这人肯定是被派来监视自己的。

用过晚膳后,九岁的小男孩躺在床上,看着锦衣玉食的环境,突然很怀念自己那狭小脏乱的柴房。

一个月前他还是一个微不足道做着最低贱活的小奴,跟着自己在花楼里的娘亲生活,转眼间,便被娘亲独自抛下,成了无比尊贵的皇子。

因为他的瞳孔颜色不一样,永明即使睡觉,也能够听到门口的奴婢正谈论着他的眼睛是不是被恶魔附了身,各种侮辱性的言辞凿凿不假思索地飘到男孩的耳朵里,让他一夜睁着眼睛望着床顶发呆,无法入眠。

卯时三刻,一缕斜阳照射在宫阁上空,下人们守时的端好洗脸水,带头的长女官红枝伸手敲了敲门,略有眼色讨好说:“永明殿下,洗漱的水准备好了,等会儿您还要去请见皇后娘娘……”

宫女说完,只听见屋子里传来起床的声音,接着是男孩穿衣服的声音,一切弄完之后,才听到回复。

“可以了,进来吧。”

红芝推开门,陪笑着脸伺候小孩,却被小孩躲过,眼眸中闪过一缕暗色,但还是讨好的说:“殿下这些事情,交给奴婢们来做就好了。”

永明争不过女子,手中的帕子被夺了去,被两个侍女强行按住,接着红芝便拿着帕子走上前来,粗鲁的帮着他洗脸,恨不得把他的脸给磨掉一层皮似的。

男孩其实知道这些仆人看不起自己,不光光是他们的行为就连眼神都带着一种嫌弃,因为他是私生子,是皇上不知道和哪个女子生下来的孩子,没有势力没有靠山,如若成了皇帝,那不过也只是一个傀儡罢了。

见自己简简单单几招就把这孩子给制服,红芝意外的感到自豪,她在这宫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还没有她应付不了的小兔崽子,不过是一个乡野跑来的冒牌皇子,三两下就制服的服服帖帖。

“好了!送殿下去叩见皇后娘娘!”

永明被几个仆人强行拖着出门,连口早饭都没有来得及吃,一路磕磕碰碰,被强行拽上轿子,几番颠倒,终于到达了凤鸾宫。

这是一座气派又富贵的院子,光门口的守卫就足以看得出住在里面的主子是多么的得宠。

永明被仆人强拽着进去,跪在一个女子的跟前,那女子看着和他母亲的年纪很相似,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带,却怎么也无法遮挡住她眼角下的皱纹。

女人头顶上戴着琳琅满目的凤簪,微微一撇,头顶的凤簪随之摇动,叮叮叮叮的声音听得人耳目发晕。

“你就是新入宫的永明殿下么?”那上位的女子明知故问,只是斜眼看了一眼跪在下面的男孩,并没有让对方要起来的意思,眼神微微一怒,怪怨的说道:“这皇宫可不比乡间野里,多的是规矩,你看你这毛手毛脚的样子,定是没有学好宫里的规矩。”

小孩微微一抖,总感觉自己被很可怕的东西给盯上了。

“胭脂。”

站在皇后身边的侍女走了出来:“娘娘有何吩咐?”

“找几个会管事的嬷嬷,教一教永明殿下规矩,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皇亲国戚,可不能丢了皇上的脸面,让大臣们看个笑话。”

胭脂点点头,眼眸中泛起一股暗光:“奴婢这就去向红芝姑娘说,定让她去管事那里挑几个听话手脚麻利的,绝对不辜负娘娘的期望。”胭脂扣手行礼,点头出去了。

荣长青这人却没有她名字这样长青不衰,明明才二十多的年纪,就活得像一个三十出头的老女人,而这一切都得怪罪在皇上的身上。

荣家背后势力强大,皇帝忌惮着,前几年一直让御医偷偷在自己的药膳里下药,才让她大好的荣华都被药物给破坏了。

第177章 看清现实

永明感觉双腿血液不通麻了,可是那靠在软垫上的女子还是没有让他站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听不懂又感觉到烦闷的话题。

那女子讨厌自己,永明看得出来,这深宫之中,每一个从他身边走过的人都不喜欢他,或多或少是因为他的眼睛更多的是因为他的身世。

“看你也跪了这么久了。”荣长青抬头看了一眼男孩,怪罪的说:“怎么就这么一点都不长记性?看见了本宫难道不知道行李吗,还是说,你那低贱的母亲没有跟你说过这些规矩。”

永明赶紧乖乖的叩首行礼:“见过皇后娘娘……”对于礼节一窍不通的男孩也只是乖乖照做,之后便没有下文了。

回帝都的这一路上,没有任何人教他规矩,他什么都不懂,就这样懵懵懂懂的来到了皇宫,周围的人都带着一双面具,他们的脸上挂着假笑,嘴上说着谎话,像一个个没有灵魂的鬼魂。

荣长青厌恶的哼了一声,果然低贱的人生出来的孩子就是这副德性,“平身吧。”

永明托起麻木的双腿站起来,身躯有些摇摇晃晃,站在身旁的仆人没有一个人去搀扶他。男孩刚站起来,因为双腿太过于麻痹又倒在了地上,他这举动惹得皇后又是一阵娇笑:“本宫已经恩准了,不必再行如此大礼,好歹也是堂堂的皇子殿下,莫要忘了礼节才是。小何,送皇子殿下回去。”

被称之为小何的侍女走出来,朝着男孩行了个礼,却一把将人拖了出去,根本没有半分礼节。

永明感受着这女子在自己身上掐着,疼得他额头微微冒汗,出了凤鸾宫被这侍女一推,直接从台阶上滚下,摔在地上。

小何故作惊呼:“殿下你怎么不看路呢,下次莫要走神。”

永明抬起头,一双深沉的目光望着那侍女,看的侍女背后一凉,觉得就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没什么好怕的,反而瞪了对方一眼,扭着腰肢离开了。

几个在旁边看戏的侍女笑够了之后才走上前来,领头的红芝不在,这些剩女就连演戏的态度都演不出来,语气格外骄纵的说:“殿下,该回去了。”

永明乖乖跟着这些人走,长长的衣袖下两只手紧紧地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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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帝都如此的繁华,马车进入城门,入眼的是喧嚣的街道,繁茂的人流。

彬鸢抱着两只猫坐在马车上倒有些显眼,一是因为少年的举动有些奇怪,二是因为少年的容貌英俊不凡,犹如天仙一般的身姿,更是吸引了无数人的侧目观望。

白衣如雪,黑发如斯,眼目如星,嘴唇一勾,宛若三月桃花开,美化了丑恶。

彬鸢将马车停靠在一家客在门口,眼尖的小二麻溜的走出门,拉住马车,陪笑着说道:“客官是住店呢?还是吃饭?”

“住店,再端一些吃的。”

“好嘞!”小二一声吆喝,马夫赶紧跑过来拉马,小二则是带着客人上楼,就连定金都不用交,光是看公子的华丽衣着,就知道是一位贵公子。

彬鸢虽然有钱,但却不是什么贵族,那小二纯属用衣服来看人,但是至少没看走眼,彬鸢这人最不缺的就是钱。

从妖界要出来时,九尾就给他塞了一堆零零碎碎的凡间财物,还有以前他放在空间里的钱也没有花完,零零散散加起来,也可以用个好几百年。

小二给彬鸢带到三楼,选了一间较为僻静的房间,彬鸢感到还算满意,给小二打赏了一些费用,吩咐小二端些吃的和热水上来,便开始卸下包裹,放两只小猫仔在床上好好的活动身子骨。

衣布半飘着状态在房间里游荡,将窗户推开,看着楼下人流涌动的街道,他都快忘记这种场景了。

“彬鸢,你要找的人就在这个地方吗?”

彬鸢点点头,把黑曜从桌子上拿下来,拍了拍小家伙的屁股,威胁的说道:“再敢爬桌子,今天就没有小鱼干吃。”

小黑猫委屈的啊呜啊呜叫几声,拉着脑袋爬到床上,委屈的看着少年,将自己卷缩成一团,控诉少年的无情和残酷。

朔月本来就比较爱睡觉,在床上滚了一会儿,找了一个舒服的位子已经入睡了。

“你可以出去玩一会儿,要是有什么想买的告诉我便是,我烧给你。”彬鸢冲着坐在窗口的灵魂说。

衣布摇了摇头,外面太阳太大,他暂时还不想出去,摇身一转,化成一缕烟跳进了少年腰间的玉佩里。

彬鸢摸摸玉佩,没办法的说:“那你就先休息一会儿,晚上的时候我要出去,到时候你也出去溜达吧。”

玉佩晃动一下,好像在回答少年。

小二很快就端着食物和热水上来,彬鸢没有立刻开动,而是等着小二下去以后,来到床边,用手搓了搓那两团小黑球,把两个家伙唤醒。

“可以吃饭了哟!”彬鸢挠挠他们的小肚皮,把整只猫翻过来:“有你们最爱吃的小鱼干。”

依旧还在生气的黑曜抬头看了一眼少年,用屁股朝着对方,轻轻的哼了一声,仿佛在控诉他现在还在生气,根本不想搭理少年。

朔月迷迷糊糊的抬起头,往少年的怀中爬去,舔了舔上他的手指,“喵~”

彬鸢整颗心都要被小家伙的这一声喵叫给萌炸了,果然带毛的动物好可爱,当初他就是因为九尾是一只毛茸茸的动物才救下了他。

再看一看床头里一直还在生气的黑猫,彬鸢故意说:“你不吃的话,我就全部给你弟弟了哟?”

床上的小黑球动了动,但依旧没有抬起头。

彬鸢抱着朔月来到桌上,用筷子夹起一条小鱼干给朔月,看着小家伙吃的欢快,又瞅了一眼床上的黑球:“快没有了哦,晚上我可不会给你们加餐,不吃的话就没有了。”

话刚说完,就传来一声猫的惨叫声,床上的小黑球迅速跳下来,奔到少年脚边,惨兮兮的想要爬上凳子,却怎么也爬不上去。

“喵喵喵~”

“好啦,好啦,还有。”彬鸢弯下腰把黑曜也抱在凳子上,给他的盘子里夹了几条肥肥的鱼,“下次你要是不调皮捣蛋,我就给你买香喷喷的鱼,如若你还是这么调皮,把我的衣服弄得稀烂,每天减少一条小鱼干,绝不留情。”

一边吃鱼一边听着少年说话的黑曜惨兮兮的说了一句人言:“可是爪子痒死了……”

彬鸢好像想起猫咪在长身体的时候需要磨爪子,他看了一眼黑曜隐藏在毛茸茸皮毛当中的尖锐爪子,自己貌似也挨过那么一两次。

第178章 重操旧业

两个小家伙吃饱喝足后一个躺着睡觉,一个在房间里跑来跑去,上蹿下跳,恨不得把客栈都拆了。

彬鸢陪着这个活泼好动的家伙玩了一会儿,等到天色差不多达了那个时间,黑曜也因为疲惫倒在床头呼呼大睡,少年给两个小家伙盖上小被子,在周围设下结界,踏着夜色,离开了客栈。

夜幕中的帝都处在一片灯红酒绿之中,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可以看到吟诗作对的诗坊人满为患,烟花柳巷里醉生梦死之徒调戏着小女子,河面上,不知是哪家小姐在观望风景,一首忧愁弹得和对岸的才子佳人侧目相望。

相比于皇宫外面的繁华,皇宫里面则是冷冷清清严肃又让人感到幽静。

站在城墙上,彬鸢悄悄隐藏了自己的气息,把玉佩里休息的灵魂放出来。

衣布浑浑沌沌的看着外面的世界,最后目光凝视在少年身上:“你要去何处?”

“去找一个人,你要是玩够了就去客栈等我,可好?”

衣布点点头,唰的一下就消失在了原地。

亥时三刻,报时的宦官拎着钟罗而过,拐过一个走廊墙角,便消失不见。少年从房梁上跃下,一路朝着小花妖指引的方向走去。

小花妖来到房间之后一直在沉睡,因为凡间的灵气稀薄,在凡间待了这么长时间,小花妖已经没办法化形。

“就在前面那座院子里,那里面的牡丹花告诉我的。”小花妖沾沾自喜的在少年袖子里跳跃,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靠谱的妖精,从来没有犯过错。

彬鸢用手指摸了摸小花腰的脑袋,“谢谢!”

小花妖享受的变成一株花乖乖的呆着,很快又陷入了沉睡,一般只有仙君找他有事时,他才会被唤醒。

彬鸢来到院前,看到两个士兵靠着墙角睡着,怕这两人中途醒来,便再敲了几下,确保这两人真的晕倒才走进了院子里。

这院子可真冷清,表面上看着富丽堂皇实际上都是虚张声势,走廊上连个掌灯的仆人都没有,一条长廊望到尽头,黑乎乎的,若不是庭院里有几只萤火虫在飞舞,看着真像没有人住似的。

不知道那孩子会不会害怕……

思索间,彬鸢已经来到了门口,他能够感受到少年就在这屋里,正要推开门之际,却发现房间里有动静。

哐嘡!

好像是什么东西翻了,彬鸢在门口静静的等了一会儿,确保房间里再也没有动静之后,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层层帘沙遮挡之下,彬鸢只看到硕大的房间里没有一个人,男孩缩在床角,有些瑟瑟发抖,就像是刚刚做了噩梦才醒来。

彬鸢没想到男孩一个人竟是这番模样,赶紧走过去,撩开沙帘,男孩看到彬鸢一下子镇定了许多,至少他与这个人曾经有过见面,莫名其妙就对这个男子产生了无比亲近的感觉。

“你还好吗?”

彬鸢爬上床,想要把男孩抱进怀里,却被男孩躲过。

永明眼中一潭死色,一个人静静的蜷缩在角落里,躲避少年伸过来的手,不敢靠近对方,却又因为自己的举动而独自伤神。

彬鸢内心稍稍有些失落,但很快又重新振作起来,毕竟面前的人还是一个孩子,转世之后的人和以前不管是性格还是思想上都会有许多差异,他不能总是拿着前世的人和现在做比对。

思虑至此,彬鸢依旧笑着伸出手:“还记得我吗?彬鸢,我叫彬鸢,半月前我们在客栈见过面呢?”

永明其实记得少年,只是看着少年就觉得自己和对方是身处在两个世界的人。他一面渴望少年的注释,又害怕因自己的态度遭到少年的嫌弃,内心不断挣扎,脸上依旧冰冷冷的没有丝毫表情,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彬鸢挨着床边坐下,不知道怎样才能打开对方的心扉,这人的眉眼,长相,都与前世不太一样,但那双眼睛他却一直记得。

“我知道你在这宫中过得不好,带你离开好不好?”彬鸢看着男孩,小小的身躯缩在墙角,仿佛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

他想带着这孩子离开,离开这个牢笼,去外面的世界,就算是去妖界,也总比留在这里好,但这一切的前提必须是对方愿意跟自己离开。如果这孩子不愿意走,想要当上皇位,他也愿意出一份力,给予对方帮助。

永明眼眸一闪,内心有些颤动,被少年口中的那些话所说服,十分的向往离开了这个牢笼,去外面的世界。但他依旧十分清楚,自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就连生自己的母亲都对自己不闻不问,一个外人,又岂会真心的善待自己。

他年龄虽小,对于别人的厌恶却看得真真实实。

天微亮之际,少年叹息一声离开了。

永明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蜷缩在床上的身躯移动,缓缓爬下床,追出屋子,外面却已经没有了少年的身影。

三日后。

帝都的每一处古宅,每一处雕梁,每一处城门,彬鸢都一一看过,最后他还是决定把摊位摆在帝都南门街的大街上,把自己算命的挂牌摆出来,重操旧业,开始算命。

人流量极高的帝都却没有几个人相信算命,彬鸢也乐得清闲,就算挣的钱不够,也可以把以往的那些钱拿去当古董卖掉,换回这个时代的钱,起初他就是这么干的。

帝都的风气比较严谨,大街上很少看得见有女眷出来游逛,就算有那也是带着一堆家仆,三三两两的围着。

黑曜如今已经有五岁儿童的智商,他高傲的翘着尾巴,趴在桌子上,鄙视着彬鸢:“干嘛要给这些无知的凡人算命?”

“与凡人接触有趣。”彬鸢抬手摸摸黑曜的胳膊,挠挠下巴,就把这小祖宗伺候的眼睛眯了起来。

猫咪果然是一种很高傲又傲慢的动物,不管你是他的养者还是谁,当他们长大以后,看你的眼神永远是带着鄙视的。

当然,朔月不同,他是一只相当温和的小黑猫,喜欢赖在彬鸢怀里睡大觉,现在也是如此。

大街上看着一人和俩黑猫和慕容容的相处,倒是引来了无数路过人的观看,依旧没有人上来算命。

太阳微微倾斜,也是到了人该吃晚饭的时候,一天没有收获的彬鸢把两只猫仔放进袋子里,准备回去,却被一个人叫住。

第179章 大难临头

来者是一个家仆,朝着彬鸢行礼以后,恭恭敬敬的说:“先生好,我家公子想请先生去对面阁楼上算一卦,先生可否移步?”

彬鸢顺势抬头看向对面茶馆阁楼二楼的人,窗户口挂着纱布,让人无法看清那公子哥到底是什么长相。

“这当然没问题。”彬鸢将东西收好,带着两只小猫上了楼。

家仆走在前面,为彬鸢引路。茶馆里的人都是一些文人墨客,彬鸢容貌上乘,一路走去二楼,倒是惹得一些书生侧目相看,绕过两个隔间,便来到了家仆所称的少爷的隔间门口。

推开门,一阵淡淡的木兰幽香飘了出来,彬鸢在家仆的引带下走了进去,抬头一看,里面坐着两男三女,个个都是绝代佳人,言谈举止可以看出他们的身份到底是不简单。

“见过几位公子小姐,不知是哪位需要算卦的?”彬鸢行了礼,看向这几位人。

“先生请入座。”开口说话的是身着墨绿色长衫的少年,手持一把摇扇,浑身疏而不燥,让人不是很厌。

彬鸢入座,刚才请他入座的这位公子也开了口,并没有向他介绍周边的朋友,可见得他应该是这群人中的老大。

“先生都会算什么?”少年的眼中拿捏着一股暗光,可想而知,他们经常这样捉弄人已经习惯了。

彬鸢看到这两位公子和三位小姐的头顶上有不祥之兆,但却被龙气掩盖着,可见得背后势力强大替他们挡了灾。

有句俗话说的好,欠的债总是要还的,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公子要算什么呢?在下会算的都是一些凡间情爱,生活琐事,到没有什么神通。”

“先生的神通这么广泛,谦虚什么?”常广文扇着扇子,眼神示意身边的好友也说说。

凤屿面无表情地拿着酒杯斜斜的靠在椅子上,刚才他们在楼上就一直观察着楼下那神棍,已经打了赌,钱都准备好了,他必须想个折磨人一点的,到时候算错了,这位神棍先生就有的一顿好受的了。

“先生既然说自己会算生活琐事凡间情爱,本公子倒想算一算,我这姻缘如何?”凤屿轻笑一声,似嘲讽,似乎等待着那白衣神棍出丑,拿起一颗葡萄,递给身旁娇羞的女子吃下。

彬鸢看了一眼凤屿,这人怕造的孽也不少,头顶上缠绕的黑气聚集在一团,若他的后台强硬,倒没什么,哪一天后台支撑他的势力倒下了,这人怕也是要倒大霉的。

“可否看一下公子的手掌?”彬鸢有时算命,虽然看面相就可以算得通,但为了准确,有时候也是需要看一下他手掌上的运势。

凡人的一生,若是没有碰到天意之外的事物,一切就相当于是注定好的。

凤屿将茶杯放下,翻开手掌给对方看,“先生可瞧仔细了,这要是算的不准,耽搁了本公子的时间倒是小事,坑蒙拐骗那可是要坐牢的哟~”

彬鸢收回眼,感情这两人把自己叫上来就是为了戏弄自己,他也不生气,凡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愚昧,被眼前的浮华所迷了眼,不知道这世界何其之大,自己的一生都没有过好,却总是想这些有的没的。

“公子这一生怕有些不太平。”彬鸢笑着看着两人脸色一僵,继续说:“前半生荣华富贵,不愁忧虑,却亏欠太多恩情,后半生怕是要偿还。公子这缘分本来是好的,却被公子自个儿给挡在了门外,已经深深错过了,公子莫哀。”

“啪!”凤屿一拍桌子怒视而起,“你这神棍都说得尽是些什么胡话!我堂堂的丞相之子,还娶不到一个贤惠的娘子不成?”

见自己好兄弟生了气,常广文赶紧安抚,“凤兄别生气,这不是才给你算吗,来来来,我也试一试,看看我这后半生是不是也过得不太平?”

彬鸢敢打包票,这俩小公子就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也幸好他俩碰到的是自己,不是那些专门坑蒙拐骗的人,不然真的有好一顿苦头吃的。

“这位公子你就不用算了。”彬鸢看着常广文说。

“为何?”常广文倒是有些跃跃欲试,他还是第一次在帝都碰到这么年轻的骗子,长得倒是一表人才。

彬鸢不露声色一笑,让人看着耐人寻味,从椅子上站起来,往二楼的窗外看了一眼。

“因为,公子的劫难已经到临头了。”

话落,常广文笑的前拥后扑,就差没把眼泪笑出来,正当他笑够了想要数落一番这个神棍的时候,楼上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格外的吵闹,而且还向着他们的包厢跑来。

“嘭!”门被进来的士兵一脚踹开,无数官兵蜂拥而入,外头的士兵拔刀相见,不由分说把里面的人全部控制住:“谁是常广文?”

常广文一脸懵逼,从人群中回了神:“大胆!谁让你们闯进来的!”

那士兵也不害怕,目光看向常广文:“你就是常贯之子,常广文?”

“正是本公子!”常广文见对方依旧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顿时慌了神:“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我爹乃是朝廷命官,容不得你们这般无理!”

那带头的士兵嘲讽的笑了笑:“常公子肯定还不知道你爹在朝堂上得罪了皇后娘娘,如今蹲在大牢里呢,你也快快和你爹爹娘亲见面去吧!”

人被扣押走,剩余的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包厢里的三个女眷吓的花容失色,哭哭啼啼的跑掉了。

彬鸢拍开身上的折皱,抱起两个猫仔也准备离开,被身后刚刚回了神的凤屿叫住。

“你说的这些口都是真的……”凤屿说话倒有些结巴起来,若不是见证了刚才那一幕,很难相信,眼前这白衣少年口中说出来的句句成真,那刚才少年所说的自己的事情,岂不是也会成真?

风屿害怕了,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抓住彬鸢的手:“大师!大师刚才说的那些可是真的?”

彬鸢看着此时此刻慌成一批的少年,摇了摇头:“是不是真的一切都决定于你自己。”

凤屿害怕的紧,只要一想到自己后半生会过得凄惨,现在心口依旧端端不安,从怀里掏出大量的银票塞到彬鸢的手中,整个人恨不得跪在地上求饶。

“求求大仙一定要救救我!我与常广文不同,他落难了还有亲戚帮忙,我不过是常府的一个养子,没了就没了,我爹肯定不会救我的……大仙!”

彬鸢被这少年祈求的脑仁疼,怀里这两个小家伙也有些不耐烦,开始顺着袋子往外爬,被彬鸢强行压制住。

“答应你倒是可以,但是你也得帮我一个忙。”彬鸢笑着看着少年,唇红齿白,看的凤屿心口一慌。

第180章 小太监小六

这天夜里,星空璀璨无云,一眼望天,还能看到几颗流星从天空中划过,美轮美奂。

深陷这牢笼中的人,渴望的看着外面的自由世界,外面的人却又渴望着金色牢笼。

永明今日被丫鬟给锁在了屋中,那丫鬟名叫红芝,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每日会将他的行程告诉给对方,就连自己吃什么用什么,如果没有皇后娘娘的过目和恩准,他也得不到一丁点的东西。

彬鸢几天聚集了一点儿灵气,到开始铺张浪费,用着法术穿行在宫中。以往他穷的时候,可是舍不得用半点灵气,生怕自己倒霉时没办法救命。

他在宫外买了一座庄园,小是小了点儿,在七拐八牛的小胡同里,却是个安静的小院子,没有人打扰,下雨的时候巷子里更是美的像另一番风景。

夜晚中的皇宫沉浸在一片黑色里,彬鸢要去的那个方向,没有一盏灯笼照明,像个冷宫似的。

彬鸢掐指一算,那孩子今晚又没有吃晚饭,摇身一转,朝着御膳房的方向奔去,刚从屋檐上飞下,没想到竟然和一个小太监迎面相撞,那可怜的小太监直接被彬鸢压在身下,后脑勺撞击到地面,疼得他赶紧用手捂住嘴,不敢大声喧哗。

太监年龄很小,十一二岁,揉了揉疼痛的后脑勺,匍匐的跪在地上,把刚才撞到自己的那人当成了皇子,可怜兮兮的跪在地上。

彬鸢将人拉起来,看到一双水汪汪的红眼睛挂着眼泪,估计刚才也摔得够呛。

“没事吧?”彬鸢看了看小太监苍白的脸色,抱歉的说:“撞疼了吧,作为补偿,要不要去偷偷吃一顿?”

小太监张大眼睛,惊讶的看着面前的白衣少年,少年很美,比皇宫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还要漂亮。但娘亲以前告诉过他,越是漂亮的东西越是毒辣,所以他知道少年其实长得很好看,也不能保证这人的心底和他的外貌平等。

“你也不要害怕?”彬鸢不知道怎样和小太监说,牵起对方的手,怕这孩子把自己的事供出去,带着对方一起悄悄潜入了御膳房。

小太监见对方真的是来偷东西吃的,脸色比刚才还要白一个度,晃了晃少年握着自己的手,惊恐地说:“被抓到的话可是要杀头的……”

彬鸢顺手拿起一个鸡腿堵住小太监的嘴,“这个味道不错,可以尝尝。”

被鸡腿堵住嘴的小太监欲哭无泪的看着少年席卷着御膳房,所有能吃的好吃的都被他通通打包了,甚至还不忘把盘子盖上去。他舔一舔嘴上的鸡腿,味道的确很好,比他平时吃的那些快要馊掉的饭菜不知好了多少倍。

打包了一个素菜,彬鸢悄悄回过头去打量那个小太监,见对方正啃着鸡骨头,笑了笑。

其实在他眼里小太监也不过是一个刚刚上小学的小孩,两人相撞的时候,他摸到少年的手臂,觉得少年瘦得像一根竹竿一样,还是要多吃一些东西。

彬鸢将打包好的东西放在饭篮里,来到小太监跟前,“你叫什么?”

小太监看着少年眉眼弯弯,脸颊红了红:“主子叫我小六。”太监们的名字如同那些阿猫阿狗一样没个定数,侍奉的主人高兴了赏你一个人名,若主子要是不高兴,什么五六七八九的都会有。

彬鸢摸了摸小太太的头,和气的说:“那个小六啊,你看我都请你吃鸡腿呢,咱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可不可以替我保密今天的行踪?”

小六惊讶的看着少年,少年柔和下来的语气特别的吸引人,就像小时候母亲哄自己一样。彬鸢的话让小六想起了已过世的亲人,小六突然红了眼眶,看着少年就好像看见了母亲,什么吃的都忘得一干二净,一把扑到少年怀里,抖着肩膀哭了起来。

母亲死后他是被酗酒的父亲强行给卖到了宫中当差,一百来个孩子,净身过后,能活到现在的也不过几十人,和他一同被卖进来的同村的孩子,已经死了。

彬鸢被这孩子扑得一阵猝不及防,稳住身子,差点就向后摔了过去,别看这小太监身板小,撞人的力气倒是不小。

“你怎么了?”彬鸢适当性的拍了拍小太监的后背,这家伙肯定把眼泪鼻涕都糊到自己身上了。

小六尴尬的从少年的怀里退出来,脸红红的像个苹果,因为刚刚哭过眼睛也像一颗颗黑葡萄一样。

“我不会说出去的。”小六用宽大的袍子擦了擦眼泪,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可能是没有吃饱,肚子里的馋虫又被勾引醒来。

彬鸢笑着给这孩子弄了一些饭菜,带着他悄悄离开御膳房。

两人在花园分开,彬鸢没有回头去看对方,所以并不知道在他走后,那孩子依旧望着他的背影发呆。

提着食盒一路用轻功把那些偷懒睡着的侍卫劈晕过去,彬鸢大摇大摆走进了院子,和往常一样,这院子里依旧没有一盏灯笼,那些丫鬟和仆人不知道去哪了,光留了一些侍卫在门口守着,竟不见一个人影。

其实这也蛮好的,省去了他还要去专门找那些丫鬟把他们弄晕。

少年孰轻孰路的来到门前,用手一推,耶!奇了怪了,门怎么没开。

低头一看,这门上落了一把大锁,彬鸢用手一掰手锁便断开,推开门,却只看到卷缩在被子中已经睡过去的少年。

看来是他在御膳房耽搁的时间太久,这孩子已经睡着了,其实现在的时间也差不多像现代的十点钟。

只是古代人太阳落山以后便开始入睡,睡得比较早。

彬鸢亲手亲脚的将食盒放在桌子上,走到床边看了看孩子,又不忍心将人叫醒,最后还是用手推了两下。

小孩好像做了噩梦,被碰到两下霎那间惊醒,暮然发现床边多了一个人,下的一个挺起,险些没有尖叫。

“别害怕,是我。”

彬鸢怕引来人,所以没有给屋子里点亮灯,只能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清楚床上的孩子惊恐的望着自己。

永明的额头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汗珠,刚刚做了噩梦,醒来胸口还有些跌宕起伏。

“我给你带了一些吃的,晚上没吃饭吧?要不要再吃点再睡?”彬鸢把吃的端到床前,希望这孩子能够吃一点。

永明的确饿的够呛,早上早早的被侍女拉起来学习礼仪,耳边依然回荡着“愚蠢”“没教养”的这些字眼儿,站了一个上午,中午只喝了一点点汤,又被嬷嬷说了一堆宫廷礼仪,因为没有背下来,被惩罚不许吃晚饭,他现在饿的已经肚子犯疼。

看那些琳琅满目的美食,永明再也压抑不住这几天的紧张,眼泪奔涌而出,快速的伸过手抓起一堆食物就往嘴里塞,什么礼仪教养统统扔了个遍,像一个乞丐夺食一样,防备着任何人靠近。

彬鸢等着孩子吃饱了,给他倒上茶,看着孩子缓过了气,把盘子撤下去,才坐在床边说道。

“他们要是再饿你,你就告诉我,晚上我给你带吃的,好不好?”

第181章 学堂夫子

永明小心翼翼的看着白衣少年,他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他没有钱,根本不能给予对方什么回馈。

娘亲以前跟他说过,有些人对你好,就像一头饿狼,等着把你养肥了,再把你吃掉。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小孩哭着看着少年,边哭边说:“为什么?”

彬鸢心口一堵,崎心和李朔月两个小时候都没有这么爱哭,他真的有点崩溃要怎么哄孩子。

房间里只有小孩抽泣的声音,彬鸢望着小孩那双异色的瞳孔,抿着嘴唇,他不想说什么哄骗这孩子的话,只想把心里的想法跟他说。

“你是我很重要的人。”

两人的目光像一个冰冷的花炸上了一束火焰,一个是生活在极寒之地从来没有见过火焰的人,却突然碰到一种温暖又不灼伤身体的火焰,怎么能让他不为之心动。

“你……说什么?”小孩仿佛没有听清,更多的是害怕自己听错了,所以希望少年再回答一次,来证实自己心口患得患失的不安稳。

彬鸢爬到床上把小孩抱进怀里,想起了曾经,福笙也是同样的姿态把自己抱进怀里,在他的耳边说。

“你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彬鸢将头靠在小孩的耳边,幸福的说:“你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永明再也无法质疑内心的慌张,将头紧紧的埋在少年的胸口处,压抑了无数岁月的痛苦在这一晚全部释放,双手扒住少年的衣裳,拍打着少年的胸口,一边哭着一边咬在彬鸢的手臂上。

彬鸢也不怕疼,任由对方将牙齿深深地埋在手臂的血肉里。

他的爱人。

即使再有缺陷,即使再不完美,在他心中,也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无法可比。

这一晚,永明紧紧的搂着少年入睡,这是他入皇宫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一觉睡到大天亮没有任何人打扰,睡醒之后,看着空荡荡冰冷的宫殿,才知道,原来平常要伺候自己的丫鬟红芝不幸跌落井中摔伤了腿,现在在养病中。

永明不知道为什么那丫鬟会摔伤了腿,觉得这一切肯定是那个少年为自己而做的,心情略有些好的起了床,一打开门,发现门口躺着一个睡着的小太监。

这小太监的年纪看起来也没比他大多少,听到开门声惊醒,惊恐的站起来,跪在地上给自己行礼。

“小的见过永明殿下!殿下万福!”

这可是入宫以来,唯一一个这么害怕自己,跪着给自己心里的仆人。

永明发现那些杂七杂八的侍女都不见了,不明所以的说:“昨天那些人呢?”

小六子不明白的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原来在这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去了何处,今早醒来,管事就叫他来这个院子伺候永明,也没有特意交待什么。

“小的也不清楚,小的是今天早上刚被调过来的。”

永明看着这小太监,对方的眼睛明亮的像颗黑葡萄,没有心机,可见的是个省心的家伙。一个九岁的孩子去评价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永明内心也没有多少光明。

“你叫什么?”永明就这样坐在门槛上,看着慌乱的小太监。

“小的叫小六,殿下……”小六其实非常害怕这个孩子,对方那双异色的瞳孔就看着他浑身不舒服,特别是在孩子微微眯起眼睛,就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在他脖子上,随时准备把他咬死一般。

“你是谁身边的人?”永明已经在这宫中摸清楚了,凡是在他身边伺候的人,不是哪个贵人的眼线就是皇后派来的。

小六抿着嘴巴,“小的以前是饶公公手下的,公公最近得了比我讨喜的奴才,便把我打发到这里来了……”

永明猜疑这小骗子的嘴里话可信度有几成,他不敢贸然相信这些人,这些人表面上披着人皮,说不准内里多么的算计自己,恐怕背地里也在说自己是个怪物吧。

彬鸢与凤屿达成交易,他现在在宫中也算是有了一个官位的人,虽然只是暂时的,隐藏其中,也不是什么难事。

拐过一个宫殿的长街,凤屿紧张兮兮的看着路过的仆人,叮嘱着身边的少年:“记住,你现在是我的书仆,等会儿见了各位皇子,千万莫得罪了贵人,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

彬鸢点点头:“这是自然。”

两人一路往前走,经过一个花圃园,很快就到了皇子们学习的皇家书院。

凤屿是皇子们的夫子,他师傅是上一任夫子,重病在身,如今已经归隐山田养老去了,现在凤屿继承了师傅的美差,给这群未来即将要当皇帝的皇子们教书。

走进学堂,彬鸢扮演好自己的书童形象,却发现这其中坐着一个自己熟悉的人,是永明。

永明同样也看到了站在夫子身旁的彬鸢,两人目光相望,同时都带着惊讶,随即错开。

学堂里只有三位皇子,除去两位已经有府底的永祺和永和,留在学堂里学习的便是八岁的永歌与十岁的永善。

永明是刚刚才入宫的,坐在大殿的最后方,靠着窗,正好可以看到彬鸢。

给这群龙子们教授的课程无疑是君之礼仪,君子之道,治国之道,为臣之道。彬鸢站在一旁候着,许久未听书的他,听着凤屿慢悠慢悠的念着古文,靠在门边的窗格上眯了一会儿。

一个时辰过后,便到了休息的时间,也是时候吃午饭,彬鸢陪着凤屿去夫子休息的地方用膳。

不远,就看到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手上提着食盒朝着永明跑去,才放心的离开。

两人回屋将门关上,凤屿一坐在凳子上就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我已经将先生安排的事办好,小太监已经被送到殿下的身边,先生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许诺?”

“听说你自幼就被安排了娃娃亲,上月初那女子不是上门来找过你?”彬鸢说着:“听闻你府中的下人将她赶了走,这是为何?”

凤屿脸色一僵,“门不当户不对,我爹他是不会同意的。”

“可你不过是一个养子,将来又不必继承丞相之位,何必忧虑这些?再加上你爹的亲儿子都还在世,他们会留下什么好的给你?那女子自幼对你用情至深,如今被你们赶走,回去自当是没了颜面,让她如何找好人家?”

凤屿被说的脸色越发苍白,以前他也不是没有担心过这茬,现在被先生点破,心口的慌张被放大了些。

第182章 花澜

至于那名被府中吓人赶走的女子,凤屿心生愧疚,但碍于颜面又不敢当面去道歉。

彬鸢入城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女子哭哭啼啼的往回走,的确是个好女孩,家境虽贫寒些,但父母都是老实人,凤屿若娶了那女子定是一个有福气的。

“我倒瞧着,那女子是一个可靠的。自幼得知自己被定的娃娃亲,长大之后便不再抛头露面,靠着女红给家里挣些银钱,眼见婚期将近,而男方没有任何动向,她才不得已一个弱女子独自进入城中寻找,你看你们倒好,将她一人赶出城外,这要是出了一个好歹,岂不是做了一件坏事。”

“先生见过我那未婚妻?”凤屿惊讶的说,虽然他也知道自己有一个娃娃亲对象,还从来没见过,听先生这般描述,倒有些期待起来。

如同先生说的那样,他不过是丞相府的一个养子,无名无实,将来也不会继承丞相的衣钵,何必要为了对方的一己话语,而错失自己的红尘良缘。

只要一想到府中的仆人将未婚妻赶走,现在去请罪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看着这年轻人垂头丧脑的样子,彬鸢给对方打气道:“正好明天不用给皇子们上课,你不妨提上一些礼品,去看一看。”

“多谢先生指点。”

“你也帮了我,这也算是回报。”彬鸢笑着拿起筷子开始吃饭,虽然他这身体不用吃饭也能维持生命,但是为了引人耳目,或多或少也要吃一点。

学堂里,年仅八岁的永歌从自己的仆人手中接过食盒,打开一看,里面都是娘亲准备的满满当当的食物,香味扑鼻。

永歌看了一眼六哥,提着饭盒来到六哥的桌子上:“六哥你要吃吗?”

永善点了点头,毕竟年长永歌两岁,他看着比较沉稳些。

俩有人动筷子吃饭,时不时打量着坐在不远处,一直在东宫传的沸沸扬扬的新皇子,永明。

“六哥,那人莫非就是母妃口中的野孩子吗?”

永善割了永歌一眼:“注意言辞。”虽然这个新来的看着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但谁又保得准他是一直沉闷的老虎呢,在这后宫之中,稍微有点出头的皇子,都被头顶的两位大哥给弄死了,他们两个要不是老实巴交,也活不到现在。

何况他们两个的母妃也是低贱的妃子,因为身份不佳,即使他们学识渊博,能力再好,将来长大了也不可能继承皇位。

但是新入宫的七皇子永明就有些不同,听说他那位流落在外的母亲是前朝公主之女,带着前朝血统,身份自然是贵重一些。

只不过那人的一双眼睛怪恐怖,稍微和他对视的仆人都会被吓到。

坐在远处的永明默默的吃着饭,小六乖乖的候着,自从被调到这宫中来,他再也不用挨打了,日子也过得清闲,这位小主子性格不暴躁,待人和善,连带着他这个仆人的日子也得到了提升。

小六看了一眼永明殿下的饭菜,挂满笑容的脸颊瞬间熄了,因为他家主子的饭菜伙食不太好,御膳房的人总是克扣主子的粮食,有时候晚饭都带着馊味,他和御膳房的说过,却被那些管事的给骂了几顿。

果然在这后宫之中没有撑腰的连带着那些吓人都看不起,不过小六子不在意这些,比起曾经那些被打骂的日子,至少现在还有一顿饱饭吃。

永明脑袋里面还晃悠着刚刚一闪而过的笑容,彬鸢,那个总是会在夜晚给他送吃的少年,现在却在夫子身旁。

他是什么身份?

永明想不通,这人能够在夜里绕过重重的御林军,又能白日里混到宫中当差,可见得这宫中对于他来说来去自如没什么阻碍。

“小六,我吃饱了。”永明用帕子擦了擦嘴,其实这馊掉的饭菜他根本难以下口,以前就算是在红楼里工作,他也没有必要吃这些馊掉的东西,随便捡一些客人吃剩下的就可以填饱肚子。

“好的主子。”小六赶紧收拾好饭盒,看着主子上课的时间要到了,赶紧提着饭盒往外跑,迎面却撞到了一个少年的怀里。

只见白影一晃,小六提着饭盒就一跟头扑到了少年怀里。

小六吓得心肝扑通扑通乱跳,暗自惨叫今天可是死定了,扑通一声跪下,头顶上便传来一个熟悉的笑声,接着一双手搀扶着自己站起来,顺势还拍了拍他的衣裳:“没关系起来吧。”

这声音熟悉的小六这辈子都忘不了,抬起头,果然是那夜抓着自己去御膳房偷吃的少年。

小太监红的脸,“见过大人!”便提着饭盒一溜烟的跑开了。

凤屿没有在意这路边的小插曲,大步流星走进去,翻开书,开始检查上午的成果。

彬鸢依旧站在门口,只有凤屿需要自己发卷子或者收作业的时候他才会进去帮忙。

一天结束,两人乘着马车离宫,血红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归巢的大雁从东边往南边飞,横跨半个皇宫。

钟声响起,荡悠在这片金碧辉煌的瓦片上。

马车在城厢府门口停下,凤屿下了车,吩咐车夫,“把先生送回去。”马车夫点头领命,架着车又离开了。

彬鸢住的地方刚好离丞相府没有多远,拐过一条长街,便到达了他的地方。

刚回到家,院子里听到动静的两只小猫一前一后从树上跳下,门刚打开,就扑到了少年怀里。

特别生气的小花妖拿着扫帚从屋里走出来,炸毛的说:“他们两个太调皮了!我好不容易才把院子打扫干净,又被他们弄得到处都是树叶……仙君……”

看把小花妖给委屈的,彬鸢上前又抱了抱小花妖。

“好啦,我知道花澜是最厉害的,今天辛苦你了。”

花澜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跟着彬鸢一同进了屋,屋子果然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可见得小花妖一个人在家的确非常的用心。

两只小黑猫喵呜喵呜的叫着同样进了屋,已经可以开始熟练说人话的黑曜调皮地跳上桌子:“今天我要吃小鱼!”

“我也要!”跳不上桌子的朔月只能用双脚扒着彬鸢的腿,“哥哥我也要!”

两只小黑猫把彬鸢称呼为哥哥,彬鸢也不介意,反正他也是把这两小兔崽子当徒弟养的。

“好。”彬鸢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带着花澜去厨房里忙活晚饭。

花澜是一个得力的帮手,来到凡间不过短短的这几个月,做饭,洗衣服,打扫样样得手,也从不抱怨。

为此,彬鸢在得空的时候也会特意教对方一些法术。

花妖本是世间最纯洁的存在,但因为在凡间生活,难免会沾染到人类的浊气,彬鸢特意在院子里设下结界,这层保护层可以过滤掉外面的浊气,避免花妖受到伤害。

但是要是离开了院子,花澜或多或少会受到人类的浊气所侵蚀,但只要时间不长,便没有太大的问题。

“仙君,今天的鱼可便宜了,大娘少收了我两个铜板。”花澜把洗好的鱼放进菜篮里,向着少年邀功。

“那是我们花澜特别受欢迎,人家大娘肯定很喜欢你,看你天天去买菜,所以特意给你优惠了。”彬鸢夸着小花妖,这孩子其实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心智,差不多人类小孩七八岁的智商,很好说话。

第183章 前世的师傅,今世的仇人

夜幕降临,宫中陷入一片安静之中,永明不会忘记他和少年的承诺,所以每当夜色来临时他都在门口盼望着,希望那人能够早日来到。

冷风一吹,院子里的野花随之飘动,无人打扫的荷花池长满了野草,远远可以瞧见萤火虫在枝叶间穿行。

小六陪着殿下在门口候着,月色当空,他倒有些害怕起来。

“殿下啊,你说先生会来吗?”小六提着一盏灯,静静的等着门口。

他们这小院也不敢铺张浪费,毕竟每月能够用的蜡烛是有限的,一旦用多了,后面的日子没了蜡烛照亮,皇后娘娘可不会管这些,她恐怕巴不得永明饿死在宫中。

“会来的。”永明看了一眼小太监,有些妒忌他,因为他在小太监的口中得知,那少年与这个小太监曾经一起去御膳房偷过吃的,他羡慕小太监能和少年毫无隔阂的相笑。

小六被殿下看得浑身发毛,虽然这个年纪尚小的主人脾气好,但是那双不一样颜色的瞳孔还是有些恐怖的。

两人说了几句又是无言,听着院子里的虫鸣,接着同时看到城墙上出现一个黑色的影子,那人也看到了坐在廊下的小六与永明。

少年脚尖轻轻一点,越过池塘,双脚着地,不惊动一片落叶。

彬鸢手上提着饭盒,食物的芳香从饭盒中飘出,小六顿时双眼一亮,“先生带了吃的?”

“是啊。”彬鸢伸手揉了揉小六的头,带着两人进屋,把饭盒里的饭菜打开,一一摆在桌上说着:“御膳房的管理都在皇后娘娘的掌权下,这个月恐怕没办法改善你们两个的伙食,委屈你们了。”

“不委屈!”小六感到受宠若惊,就凭先生不会被御林军察觉到的武功,可想而知,先生进入皇宫是来去自如的。

永明在小六的搀扶下入座,却觉得顿然无味,他也想和少年说几句话,却不知说什么,提着筷子吃着饭,满口的芳香倒觉得苦涩了些。

“永明,你怎么了?”彬鸢总感觉这孩子闷闷不乐的。

永明摇了摇头,把心口的不适应通通压制住。

“那就好。”彬鸢同样入座,三人围着饭桌,小六身为仆人倒显得有些不好日子起来,见彬鸢给他碗里夹菜,才受宠若惊地说道:“多谢先生!”

“你可得多吃点儿,都快瘦成皮包骨头了,长得壮一点,在这宫中也就不必害怕其他人的欺负了。”彬鸢纯属瞎扯,这人真要是光吃胖了就不会被欺负,那得活得多自在。

小六含着菜脸红了红,默默的埋着头刨着饭。永明看着小六,小太监的耳朵红了红。

吃完了饭,彬鸢看着今天晚上的天色有点不对,嘱咐两个孩子夜晚不要乱跑,趁着夜色浓重,离开了皇宫。

今日的帝都安静的异常,彬鸢掐指一算,原来今天是鬼节,按照民间的传统,鬼门关打开,凡人自当不能乱跑,免得入了阴界,回不来那可就糟了。

彬鸢看着满大街游荡的鬼魂,朝着家的方向感,突然身边起了一大阵雾,让他失去了方向。

这是怎么回事……

还碰到了鬼打墙不成,彬鸢屏息扩开神识,只瞧见一大团黑气在前方聚集,街道两旁的鬼魂纷纷让开,貌似有什么东西要从鬼门出来。

彬鸢也赶紧让开,都怪他时间赶得太巧,只要再快一点脚步走过这条长街,拐过弯就能到家了。却在这节骨眼上碰到了鬼门关开门。两座厚重的铁门打开,随着不断往外涌出的阴兵,一辆骷髅马车从门内走出,那骑着马的人生披着一身黑色的盔甲,头上戴着战马面具,彬鸢瞧着认不出人,也只能站在路旁等待这辆马车快点走过。

有时候人害怕什么,偏偏就会碰到什么。

那辆马车一路走过,偏偏停在了彬鸢的面前,骑在马上的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彬鸢,一双如火焰般漆黑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少年,少年也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彬鸢一瞬间在少年的眼中感觉到了杀气,猛然后退几步,唤出手中的寒冰剑。

那骷髅将军发出刺耳的笑声,从马上飞下,拎着长枪,迎面袭去,长枪一挑,与剑碰撞在一起,彬鸢手臂被长枪震的麻木。

那人不罢休,反手又是一枪打来,彬鸢被逼的步步后退,只看到无数鬼魂东躲西藏。这阴间出来的人到底怎么回事?彬鸢开始有些体力不支,毕竟他身体里的法术不能使用过多,全凭人类的功夫,根本打不过阴间的鬼魂。

这种没有胜算的比试,只持续了几十招,彬鸢手中的寒冰箭就被长枪震飞出去。

彬鸢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长枪直直没入胸口,刺穿身体,鲜血顺着枪柄滑落,滴答滴答的砸在地上。

杀气顿然消磨,那浑身寒冷的骷髅将军将抢收回,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

“这只是开始……”那骷髅将军低笑着说了一句,踏着隆重的雾色消失在了巷口。

彬鸢捂着胸口不断冒鲜血的伤口,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往家走,鲜血滴了一路,他的头有些开始犯晕,眼前看东西都变得模糊起来。

少年边走边想着事情,不管怎么回想都无法想起来,自己和那骷髅将军有过接触。彬鸢皱着眉梢,猜想难不成是几千年前的故人,可是他印象中所熟悉的没有这般隆重的杀气。

千年前他的确得罪了很多人,数恐怕是数不过来了。

踏街游行,百鬼回阳,这是鬼节每年都要举行一次的节日。头顶着红色灯笼的鬼魂一跳一笑走过,发出令人惨散的声音。

海泊走到鬼门关,便摘下了脸上的面具,他是这阴间的守门人,在这阴界已经呆了上千年。

以前是抱着怨恨徘徊在这地方,想着要是出去能碰到那人,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才能解心头之恨。后来千年中他无数次寻找,心中的怨恨被时间一点点消磨,那人就像消失在了天地间,谁也找不到。

海泊没想到自己这么好运,竟然在鬼节的这天碰到了彬鸢,他千年前的师傅,今生的仇人。

有的只是不共戴天的仇恨,再无其他恩情。

第184章 鬼界守门人

彬鸢因为受伤,这几日不得不待在家中疗伤,花澜更是一惊一乍跑到妖界拿了许多药回来,才算是稳住了担心。

不过却也把一个麻烦给带来了。

“仙君啊!这里这么寒酸,哪里比得过我妖界的洞府,要不,我让他们多修几座府邸,献给仙君如何?”九尾摇着狐狸尾巴趴在床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彬鸢雪白的衣袖。

彬鸢额头上一条黑线,这小子怎么好端端的跑到人界来了,“你这样离开妖界,不妥吧?”

九尾翻个身,赖在床上,把那两只小黑球踹到地下去,“妖界安稳的很,只不过天界可就没那么走运了。”

两只小黑猫被霸占了地方啊呜啊呜的叫着,希望自己凄惨的叫声可以换回彬鸢垂怜的目光,哪知道这只大妖怪来了以后,彬鸢根本没有空管他们两个。

彬鸢稳住隐隐作痛的胸口:“天界又出什么事了?”他是散仙,很少打听天界的事,但也知道天界管理森严,怎么会无端端的出事。

九尾带着红润的眼角微微一挑,明明是个男子却尽显万种风情,彬鸢内心隐隐担忧崎心这孩子恐怖无法驾驭九尾。

“听说那什么战神出关了,刚出关就和魔界开了一战,两边都损失惨重,天帝大怒,一气之下,将战神给贬到了凡间。”九尾幸灾乐祸的说着,好像巴不得天界多出点乱子。

“堂堂战神就这样被贬下凡间……”彬鸢平静的说,心里却没多少想法。

他这人一向喜欢平静安稳的生活,战争什么的看着就烦。如今这片大陆脱离了创世神的掌控,可以自由的生长,不知是好是坏。

而他以前收养的那几个孩子竟然是反派,彬鸢以前得知消息的时候还有点难以置信,现在也漠然了。

朔月会成为霍乱世间的妖魔,彬鸢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阻止,但不妨一试。只要不碰上这个世界的幸运之子,库拉达·巴曼。

彬鸢其实无比的心酸,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徒弟会是祸害世间的反派,只感叹天道不公,又感叹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仙君,是谁打伤你的?”九尾怒气的说,磨着爪子,似乎要将那个罪魁祸首五马分尸。

彬鸢摇了摇头,只能自认倒霉:“昨日鬼节,我回来的晚了些,和鬼界的某些人起了冲突,被打伤了。那人戴着面具,身穿黑色盔甲,倒真看不清样子。”

要说鬼界唯一穿着盔甲和戴着面具的人,除了镇守在鬼门关的守门人,便没有其他了。

九尾以前去阴间讨要灵魂时,和鬼界的守门人打过几架,算有过接触。

“莫非是鬼界的守门人?”

“?”彬鸢不明所以:“那人是鬼界的官差吗。”

“就一守门的,仙君不必在意,明日我就找那守门人会一会,还他一剑!”

瞧着九尾样子看起来真的是要和对方去杠一下,彬鸢拍了拍九尾的肩膀,“不必了,可能我们产生了一些误会,有空我会亲自去说一声,就不用你帮我去帮忙了。”

九尾显得很气愤:“可是那人伤了仙君!”在九尾眼里,任何人都不得伤害他家老丈人,伤害老丈人就等于欺负他媳妇,欺负他媳妇的老丈人就等于不给他面子。

彬鸢也得庆幸自己没办法听到九尾的内心想法,不然肯定会笑岔气的。九尾喜欢天界的迎春仙子这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妖界和天界都知道,几乎已经成为了众人皆知的事情。

花澜弄好了饭菜,迈着小长腿跑到房间里,瞧着大王撒泼打滚在床上盯着彬鸢,一脸无言,他家大王威严的话语估计要毁了,毕竟他们花妖的记忆是共享的。

“大王仙君,可以用饭了。”花澜话音刚落,两只在院子里咆哮的小黑猫,一前一后朝着餐桌的方向跑,跳上自己熟悉的小板凳。

朔月依旧跳不上去,可怜兮兮的瞅着黑曜:“大哥,我上不去……”

站在小板凳上的黑猫,鄙视的看着凳子下面的黑猫:“你怎么这么笨呢?每次都要彬哥哥抱你上凳子……”

两猫说话间,彬鸢在九尾的搀扶下来到餐桌前,果然就看到一只小黑猫向自己奔来。

他弯一下腰,拖着小黑猫上凳子:“没关系的,等你长大了肯定就可以跳上去了。”

朔月点点头,吃着盘子里不冷不热的鱼。

猫的饭量没有人大,吃了两条鱼又去院子里玩了。九尾难得来凡间一次,自然得敞开了肚皮去,饭菜都是花澜精心准备的,外观漂亮味道也很不错。

彬鸢夸奖了小花妖几句,花澜又红了眼眶,真的像一朵小花儿似的,容易害羞。

这天下午,天色刚刚变暗,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九尾讨厌雨天,躺在房间里呼呼睡大觉,彬鸢抱着两只小猫坐在门槛上望着院子的大雨。平常的时候两只小黑猫最喜欢去院子里打滚,但是下雨后他们两个就不会去了。

花澜变成一朵小花,扎根在白瓷瓶中,淋着雨,舒服的抖着叶片。

朔月不明白小花哥哥为什么这么喜欢淋雨,反正他就是不喜欢:“彬哥哥,小花哥哥不怕雨吗?”

黑曜鼻子翘的老高,抢在彬鸢前面说道:“小花是花妖,不淋雨会死的。”

彬鸢给两个小家伙挠肚皮,倒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也挺不错的,只不过,他现在最担心的是永明,这孩子一直没有给自己回复,彬鸢也不知道对方是要离开皇宫还是要继承皇位。

哎……

他倒是真希望那孩子不要继承皇位,那样一个孤单的位置,坐上去以后从此便是孤家寡人一个,尝尽世间冷暖。

“彬哥哥!”黑曜突然两脚站立,爬上彬鸢的头顶上,“这个位置舒服。”

彬鸢很无情的将这只小猫从头顶上扔下来,头发都被小猫弄乱了。

“再捣蛋,就乖乖待在笼子里去。”彬鸢威胁道,把两个小家伙从身上放下,起身拍了拍一身的猫毛,瞬间就能感觉到无数根毛发在眼前漂浮。

“你们掉毛太严重了……”彬鸢摇着头说,“快点变成人就好了。”

变成人后需要学习许多本领和知识,朔月与黑曜像达成共识一般,齐齐摇了摇头,乖乖躲到笼子里去了。

第185章 戏子无情胜有情

入秋时节,天气总是变幻莫测,帝都的百姓也开始把短衫换成了长衫,天气倒没有那般炎热,午后正是纳凉的好时间,繁华的街道上人流量多了些。

彬鸢是第一次带他们两个悄悄溜出宫,花灯会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时节,也是变相于情侣的时间,只不过名字变了而已。

走在大街上,一眼望过去,看到的全是俊男美女,成双成对。

小六打扮成了普通家仆,永明只有打扮成了小公子的形象,而彬鸢更像是这位小公子的长辈。

护城河边放花灯的人很多,彬鸢看着两个小孩东看西看,被那河边零零散散的光点吸引,便买了两个河灯。

人手一个,三人敦促在河边,捧着河灯,稍稍许了个小小的愿望,便将河灯放置在水中,任由它随着水流飘向下游去。

小六看着彬鸢,非常好奇这样的贵人许的是什么愿望:“大人许的是什么愿望?”

彬鸢眼眸中倒映着全是烛光的红光,看着分外温柔,像极了慈祥的菩萨。

“祝愿我心中最在意的人平安一生。”

“那这人肯定很幸福。”小六肯定的说:“能得到大人的祝福,太好了。”

彬鸢摸摸小家伙的头,笑着回答:“当然你也在里,你们都是我心中在意的人。”

小六又红了脸,垂下额头,闭上眼睛自己许了个愿望,便将河灯放入水中,任他流去。

“我希望殿下能够平平安安,开心快乐。”小六说着特意看了看身边的永明,两人年龄相仿,小六虽然年长永明,却因为从小营养跟不上,看着倒是比对方小些。

彬鸢非常的欣慰,至少永明身旁有一个称心如意的仆人,将来他走上帝王之位,也不用害怕身边没一个托付心语的人。

永明没有许下愿望,而是直接将河灯扔到了水中,他不相信这些。

小时候他就无数次在庙里祈祷,祈祷生活能过得好一点儿,但是神明没有听到他的祈祷,日子同样越过越差。

接着三人又继续逛街,彬鸢给两个家伙一人买了一串糖葫芦,衣服和零食,还去逛书阁,书阁里大多数贩卖的都是文人墨客的诗集,也有小孩子的读物,比如神话类型,公子和妖精之类的小说集。

永明不太爱看这些,草草的瞄上一眼,又转过了头,将目光定格在一本黑色封皮的书上。

也不知怎的他拿下来一看,看到两个男子叠在一起,脸色顿然变得不好,将书籍扔在摊上,悄悄的走开了。

彬鸢在楼下喝茶,等到他们两个下楼的时候,发现两人的手上一本书也没带,而永明脸上的表情看着不太对,小六到还好,总是笑嘻嘻的也看不出个里所然。

“接下来去哪了?”彬鸢询问着他们两个,现在的时间差不多现代的八点半,时间尚早,还可以陪着两个孩子逛一逛。

永明沉默着不说话,小六倒是支支吾吾的开了口:“大人我们去听戏曲吧。”

“这倒不错。”彬鸢说着结了账,带着两个小崽子去了戏院。

这时间段的戏院里人满为患,画着红妆,穿着戏服的戏子忙忙碌碌的,小二将人招呼进去,选了一个安静的包厢,将茶水水果都盘点上来,没了吩咐才乖乖退下。

“这演的是什么?”小六他趴在围栏上往下看,正好看着两个穿着戏服的人上台唱了起来。

彬鸢想了一下,也不太清楚现在这个时间段凡间流行的戏曲有哪些。

永明目光同样被那穿着戏服的人给吸引了过去,古时候的娱乐项目很少,古人自然也比较喜欢看戏曲,彬鸢虽然不讨厌但也不太喜欢。

每到精彩的时候台下一片叫好,高呼的热浪一声盖过一声,可见得这戏曲还是比较受当地人欢迎的。

途中这一曲完毕,台上落幕,又上演了新的戏曲。

唱着唱着台下却发生了动乱,彬鸢是被小六摇醒的,枯燥的戏曲让他听着听着听成了催眠曲,竟不知不觉靠着软凳睡着了。

“发生什么事了?”彬鸢看着慌慌张张地小六。

小六伸手指的是扭达成一团的台下:“大人下面好像出事了,我们要不要离开?”

彬鸢起身往下一看,几个大汉打了起来,穿着像家仆,扭打着的那一群人的旁边有一个穿着华贵的老头正伸手扯着一个戏子,戏子半下台,不情不愿的跪在地上求饶着。

“大人!大人你就放过我吧,我就一唱戏的,出生不好,没那个福分侍奉大人,大人饶了我吧!”戏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脸上的红妆花了,却依旧没有得到那人的同情,还被老头狠狠地踹了几脚。

“给本大人做娈仆是你的福分,你还嫌弃不成?”那老头恶言相语,示意几个家仆伸手抬着戏子,将人拖出去。

戏院的管事连忙跑得出来,堵在门口,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磕着头求饶道。

“大人呀!这孩子要是被大人带走了,我们戏馆就没法开了呀……”

家仆一脚踹开管事,那老头却冷言开了口:“我管你开不开得下去,这戏子我要了!”仆人扔下一点钱,连拖带拽把人弄走,看戏的其他客人都纷纷让道,他们不过是一些寻常的老百姓哪有势力和这些人相媲美。

眼瞧着戏子就要被拖出戏馆,二楼的阁楼一个白影晃过,比那戏子还要美上无数倍的少年从天而降,挡住了几人的去路,站在门口笑靥容容的说。

“天子脚下如此行事,这样目无王法,该当何罪?”彬鸢想了想曾经电视剧里那一套说辞,拿捏着装模作样说了一番。

装逼是每个现代人都会的,彬鸢抛弃了世俗的想法,看得开了以后,倒也是活得圆润了些。

少年的美让人无法移开眼,只要看上一眼就会被惊讶的。那老头看到少年以后再回头看自己手上这个哭哭啼啼花了脸的戏子,完全没了兴趣,这一比较,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彬鸢讨厌那老头看自己的眼神,看着天黑人多口杂,在那老头和自己对视的时候,施了一点障眼法。

第186章 无可撼动

众人都有些不解,这刚刚还吵着要把戏子拖走的人,怎么迷迷糊糊的离开了,家仆也感到很疑惑,但还是追上主人跑了。

彬鸢走上前来将这戏子搀扶起来,“阁下没事吧?”

哭哭啼啼的戏子看了一眼恩人,眼眸中呆愣片刻,反应快速的回了神,跪地感谢道。

“多谢恩人相救!红姝做牛做马感激不尽。”

彬鸢算是受了对方的感谢,但也回绝了对方话语里的恩泽:“做牛做马什么的就不必了,阁下日后一定要小心那些人。”

眼见白衣少年要走,红姝大胆的走上前,追上少年,询问道:“不知恩人贵姓?他日定当上门感谢。”

彬鸢怕这人心里不好受,便回了句:“彬鸢,感谢便不用了,阁下保重。”

回到皇宫,彬鸢可算是累得恼火,毕竟要带着两个人飞,还是比较耗费体力的。

院子里依旧平静,池塘里甚至还有青蛙的叫声,彬鸢觉得永明好歹也是一国太子,这老皇帝贪图美色,连自己儿子过得什么生活都不知道,当真是太失败了。

难怪这国家会大乱,这天下会成为祸害,就这治理国家的能力,当真是让人望尘莫及。这国家的祖先英勇善战打下了天地,要是知道后人如此挥霍,恐怕也得气得从土里爬起来。

给两个小家伙送回到皇宫,彬鸢也不敢停留,趁着夜色还早,回了家。

还别说那两个小猫仔真的是夜间活动的好手,彬鸢刚推开院子的门,两个小猫仔一前一后从屋里奔出来,就开始往他身上爬。

“彬哥哥!你这一晚上都去哪了?”黑曜不爽的翘着尾巴,兴师问罪一般。

朔月则是显得温柔些:“我们都还没吃宵夜。”

彬鸢一手托起一个,朝着厨房走,“那你们两个想吃什么?”

“香喷喷的鱼!”

两家伙异口同声,把在院子里熟睡的小花妖给吵醒了。花澜揉了揉眼睛,发现厨房里亮起的灯光,幻化成人形,跑进厨房,果然是仙君回来了。

“仙君!”花澜赶紧奔过去帮忙,把鱼处理干净,又给锅里加上水,忙得不亦乐乎。

“这些交给我了就好,你去睡吧。”彬鸢拍拍花澜的肩膀,“月光的精华比较珍贵,你得多吸收一些,好快快变强。”

花澜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这些什么时候都可以,仙君不必担心,我来做饭吧。”

彬鸢说不过这个孩子,便任由对方掌勺。花澜现如今已经脱离了五六岁儿童的样子,成长为了一个少年,身高略高彬鸢。

伺候两个小毛崽子吃饱喝足后,小院终于恢复安静。

这几日陪着凤屿给皇子们上课,彬鸢倒是在仆人的口中听到了朝堂中的动向,先不说那什么将军搵夜站在皇后娘娘那一边,各派丞相明争暗斗明显,显然是靠不住的。

彬鸢琢磨着,得拉拢几个势力给永明作为后盾,不然这孩子在宫中只会成为一个傀儡皇帝,任人摆布。

可是,这朝堂中选来选去,却没有几个如意的。要不就是痴心妄想一心想要获得赏赐的无能大臣宰相,要不就是一些心怀叵测,暗地里夹着尾巴做人的无名小辈,连几个杰出的人物都没有,这腐败的朝堂,简直没救了。

彬鸢靠着窗格,看着荷花池塘上的蜻蜓,明明已经到了入秋时节,就连燕子也很少看见了,这蜻蜓倒是依然在河面上嬉戏着。

如果,可靠的人没有,那就只能自己一步步进入朝堂,成为那孩子的后盾。

正好科举考试也不远了,彬鸢琢磨着是时候弄个身份进去。

一天的课程结束,凤屿拖着疲惫的身子上马,瞧这先生有些神不在焉,估计是在想事情,便没打扰。

彬鸢回神后,询问着身旁的凤屿:“如今朝堂这么腐败,陛下当真不害怕外族入侵吗?”

“啊!”凤屿愣了愣,才想起来先生是在和自己说话,稳住表情,思索一番回答:“先生或许不知,蛴魑国几百年前就一统天下,如今分散在国境边境生活的都是一些游牧民族,不足为惧。”

游牧民族恐怕才是最可怕的,常年生活在资源枯竭的草原上,看着弱不禁风,可有一天当他们骑着高头大马,来抢夺资源丰富的蛴魑国时,那恐怕才是最恐怖的吧。

彬鸢没有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毕竟他的想法是参考着人类历史上其他国度的历史想的,其他世界的历史并不能参考这个世界,万一这个世界的游牧民族真的不算强悍,是一个小小的民族,那当然不足为惧。

“先生问这做啥?”凤屿知道面前的男子虽然看着年轻,但那双眼睛格外的老成,并不像一个年轻人该有的沉着。

“我是否能入朝为官?”

“那需要推荐信,将先生推荐给贵人,若是贵人看上先生的才识,自然是可以入朝为官的。”凤屿笑着回答。

如今帝都便有许多才学渊博的人,找上贵族,自推,这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彬鸢点点头,想来这个国家的推荐方法和以前没有什么改变。

“那凤屿兄可有资格推荐?”

“那得看是推荐给什么人,先生是要入宫做文官还是武官?”凤屿将东倒西歪的身体坐直,开始认真对待这件事情。

毕竟他面前的先生有着神机妙算的神通,让人难以察觉的高湛武术,光这两点,就足以肯定先生的才谋和武艺不亚于朝中的一些贵人,这就要看先生站在哪一方。

“那如今朝中可以信得过的,还没有分派的,可有谁?”

凤屿一双眼睛微微眯下,看来这位先生恐怕是要辅佐太子殿下,而如今朝中一半的大臣都站在皇后娘娘的庇护下,皇上如同一个摆设,没多大威严。

要说没有拉帮结派,也没有表明立场的人,这朝堂之中好像还倒真有一个。

“文书君国师大人,也只有国师大人还没有表明立场,先生可否要去试一试?”凤屿盘旋着,提醒着彬鸢:“这国师大人也是一个意志难以撼动的人,先生如果是要劝说国师大人站在太子殿下这一边,恐怕没有胜算。”

彬鸢想起了那日躲在朝堂之中,看到的一身黑色锦衣的男子,那人年龄三十左右,正是壮年,脸上表情严肃,看着让人没办法亲近。

这样的人虽然难以撼动,可是一旦成为这边的势力,信任度比较可靠,可以一试。

第187章 将两个小祖宗送走

听着马车的车轱辘声滚滚而去,彬鸢也转身正准备朝着回家的方向走,结果刚迈出两步,一个人影突然从路旁冲了过来,站在他要进去的巷口。

这是一个男子,穿着粗布麻衣,却还算干净,脸很白净,一双细细的柳叶眼正紧张的看着自己。

“这位公子有事吗?”

红姝当场一愣,忽然间想起自己脸上没涂那些花花的红妆,恩人定然是认不出自己,赶紧弯腰作揖,“恩人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红姝,就是那日戏馆里恩人救下的戏子。”

听对方这么一解释,记性一向散漫的彬鸢想起来了。

“是你。”

“正是在下。”

彬鸢笑了笑,不明白这人在这巷口堵自己干嘛,当时他都已经和对方说了,不用当面感谢,也不用登门感谢,举手之劳而已。

“公子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红姝其实就是为了感谢那天的救命之恩,恩人走的时候却没有说府中的地址,他便原路一家一家问,才得知恩人是前不久刚搬来的,就住在这条巷口。

他在巷口徘徊了两日,今日才恰巧碰上。

“红姝是来感谢先生当日的救命之恩,请先生务必收下!”

彬鸢接过礼盒,只希望面前这少年能快点离开,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啰嗦。

“恩人家就住在这巷中吗?”红姝往巷子里看了几眼,虽然他已经打听出了恩人住在哪个院子,恩人没有邀请,他也不敢自行开口。

“嗯。”彬鸢点点头,脸上没了笑意,他并不是有意不想邀请这人去府中喝上一杯茶,而是家里面待的全是一些非人类,保不齐一开门,这小子就会被吓得半死。

“红姝公子也请回吧,天色不早了,再下就告辞了。”说完正欲离开,身后却传来少年挽留的声音。

“他日,可以来做客吗?”红姝紧张的说着。

彬鸢想了想,他在这帝都也没个朋友,和凤屿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而这位叫红姝的少年看起来人还好,地位也不高,但是接触的人多,消息灵通,交一个朋友倒也有些好处。

“自然可以。”

红姝显得受宠若惊:“多谢恩公,红姝便不打扰了。”

看着少年匆匆跑开的背影,没一会儿就被密集的人流掩盖,彬鸢站在巷口看着怀中的礼盒,不知是什么东西沉甸甸的。

门都打开,一前一后,两只黑猫顺势爬上他的裤管。

“彬哥哥!”朔月抢在了黑曜前面爬在他的身上:“可以变成人了!早上的时候我变成人了!”

“我也是!我也是!”不甘示弱的黑曜直接在门口蹭的一下化成人形,却是一个没穿衣服的小屁孩儿,猫耳朵和尾巴都还没隐去,这半人半妖的模样也挺可爱的。

“这就是你所谓的成功了。”彬鸢笑着关上门,回到前厅坐下,打算见证一下这两个孩子到底修炼到了什么程度。

“朔月,你变一个给我看看。”

朔月点点头显得有些紧张,一对耳朵动了动,一阵烟雾爆炸过后,地上同样多了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光着身子,耳朵和尾巴依旧长在身上没有隐下去。

彬鸢和花澜显得有些哭笑不得,九尾更是笑出了声,嘲讽得说这两个才刚刚修行的小妖。

“就你俩这样子往街上一走,要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还得多努力努力。”

两个小家伙被打击得恹恹的,顶着人类的外表,头上长着一对猫耳朵,黑色的猫耳朵此刻也因为心情不佳耷拉着。

“变幻之术得用心,将来可是你们逃命的根本,你们不但要变成人形,还要可以模仿各种动物的形态,这样才有利于伪装。”彬鸢给两个心情不太好的小兔崽子解说着,并不是修炼成人形就完事了,相反,妖精一定要擅长伪装,不然很容易被人拆穿真面目。

朔月变成人形还没有多久,就因为支撑不了蹭的一下变成了一只猫,想来自己在大家面前出了丑,喵呜喵呜的叫着。

黑曜倒是没有变回原形,高傲的哼着鼻子,正努力的尝试着把尾巴和耳朵收回去。

“基础打的不够扎实,情绪很容易让你们现出原形。记得多跟花澜学习学习,他的变幻之术可比你们两个厉害多了。”

黑曜讨厌彬鸢总是夸奖那朵野花,而且他也不太喜欢花澜花朵身上的气味,众多的猫一样,猫比较喜欢猫薄荷,花澜却属于另一种花科,自然是受猫咪讨厌的。

见仙君为这两个小兔崽子愁眉苦脸,九尾磨着牙不以为然的说:“既然他们两个选择妖修,不如让我给他们带去妖界吧,那地方比较适合修炼,也能让他们都学到一些有用的。”

话落,彬鸢惊喜的看着九尾:“你说的没错,这两孩子的确要去妖界修炼,凡间的灵气这么少,不知得修到何年何月才能修的成果。”

两只小猫仔见他们不能待在凡间,背脊骨上的黑毛都竖了起来,毕竟九尾给两个小家伙带来的恐怖印象依然缠绕在脑海里,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妖界妖大王,没有妖怪不害怕的。

所有弱者对于强者的畏惧,是不可避免的。

达成意见,彬鸢顿时笑得眼中含笑,干什么都一副轻松的样子。以前他总是纠结这两个家伙要怎么修行,却没有想过九尾可以很好的帮他解决掉这个问题,如今倒是轻松多了。

好像终于摆脱了两个熊孩子一样,那可真是一身轻松。

临走这天,九尾一手提着一个,冲着彬鸢告别。

“仙君也要多注意,虽然凡人的武器轻易伤不了仙君,但是凡人还是奸诈居多,仙君若是有事,托小花告诉我即可。”

“多谢,这两个孩子就拜托你了。”彬鸢拱手作揖,抬头时,三人的影子已经消失在了院子里。

花澜嘿嘿一笑,他已经烦够了那两个猫崽子,有事没事就喜欢拔弄他的叶片,现在终于被大王带走了,恐怕有的是那两个家伙的好苦日子吃,毕竟这两个兔崽子欺负他的记忆,其他花妖也是可以看到的。

第188章 不是生病

“快入冬了。”

彬鸢看着院子里的柿子树掉了叶子,转头看向身旁的花妖:“你需要入冬吗?”

花澜尚且不知,以前是因为能力弱小连人形都没办法修炼成,所以需要入冬,现在他也算是小有所成,不知道还会不会被天气影响。

“尚且不知,不过仙君不必担心,我是四季常开的花,恐怕不会被季节所影响。”

彬鸢笑的时候一对瑞凤眼微微挑起,很容易让人沉迷在他那一对好看的眼眸之中,这哪里是一个凡人应该拥有的国色之色,说对方是狐狸精化成的妖,恐怕也会有人信。

衣布飘着从屋外回来,眼尖的发现院子里安静了些,不明所以的问道:“今日怎么不见那两个小猫仔?”

花澜笑着抢先回答:“那两个家伙被大王带去妖界了。”

那可真是一件大好事,衣布每次总会被那两个小猫仔打扰,现在倒觉得院子清静了些,连空气都变得分外好了。

彬鸢没办法的摇了摇头,这时候空中吹来一股寒气,天气越发的冷了。

入夜,彬鸢刚换上一身黑衣服,院中的门就被敲响,花澜乖乖的待在白瓷瓶中,感受到门口的是一个人类,正准备出去开门,仙君自个已经走到了门口。

门口的是一个仆人,行色匆匆。

“有什么事吗?”

仆人瞅着开门的人,不确定这人是不是自家主子要找到男人,便恭维的说道。

“请问阁下是?”

“彬鸢。”

仆人双眼一亮:“小奴是常府的仆人,我家公子有急事相求,大人可否连夜走一趟?”仆人见人不为所动,便再次催促:“十分紧急。”

彬鸢顿时就想起来了,常府,莫不是那常广文的府邸。他还记得那日在茶馆里给那人指点,因瞧见对方黑气缠身,没想到对方的报应来得这么快。

这常府不是一家老小都坐牢了吗?

彬鸢点了点头,还是连夜跟着这人离开了。

走出小巷,便有一辆马车在那里候着,看来这些人早有准备,是特意晚上才来寻来的。

彬鸢在仆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听着车轱辘滚滚的声音,有些心不在焉。

这常广文一家好像不是皇后娘娘那边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因得罪了皇后娘娘而坐大牢,今日倒可以探探口气,看看这人是站在哪一方的。

如若没有分派,他倒觉得可以拉拢到太子殿下这边,至少常广文的爹那可是堂堂的一国丞相,怎么说也是有官职的。

马超走了片刻,好像出了城,等到马车终于不走了,仆人撩开帘子,小心翼翼的说:“大人到了。”

原来马车驱赶到了郊外的一座民宅,门口挂着一盏微弱的红灯笼,仆人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书童,戒备的看着外面的人说的:“你身后那人是谁?”

仆人赶紧回答:“这位大人便是凤屿先生推荐来能救公子的人。”

书童眼睛一亮,赶紧将门打开把人恭恭敬敬的请进去。这院落意外的平静和偏僻,里面还没有多少仆人,刚刚带他来的那位仆人一直在门口候着,好像是准备着等会儿将他送进城。

书童将人一直带到一处房间,敲了敲门说道:“小公子,凤先生推荐的人到了。”

房间里传来一个少年清冷的声音:“请进来吧。”

彬鸢进去,只看到一个年龄十几岁的少年坐在床上,身上缠着厚厚的一层绷带,可见得应该是从大牢里死里逃生出来的。

“彬鸢见过公子,敢问公子连夜将在下叫来,是有何是?”

书童搬来凳子给他坐下,彬鸢也就挨着床边坐下,没有理会书童递来的茶,他现在根本不想喝茶,房间里的血腥味太重了。

“在下常羽,是常广文的弟弟。”常羽说完一句脸色煞白,喘过了气,接着说:“想必这位先生也听说了我家遭遇的事,冬季过后,恐怕我兄长和爹娘就要被斩了,而我却死里逃生,不能救亲人于危难之中……”

“公子莫伤,活下来要珍惜。”彬鸢觉得自己不太会安慰人。

“凤先生曾说大人有过天之才,可否请大人救救我家兄长与父母!”常羽当初听说时也是不相信的,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法子了,整个帝都,豪权富贵得知他家得罪的是皇后娘娘,竟没有一个站出来说一句话。

堂堂的一国丞相被公然诬蔑,到头来却成了众人口中的叛国贼。

“公子先养好身体才行,既然是凤大人推荐的,在下自然得帮。”彬鸢说着眼眸微微一暗,这种被人当枪使的感觉,他可一点也不想体会。

但这就是一个利益为主的时代,彬鸢也可以理解,却不会原谅凤屿为了能够攀上关系,出卖他的这种事情。

“先生真的答应吗?!”常羽捂着嘴咳嗽的说,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恐怕是卧病在床的原因,常羽年纪轻轻头发就白了些,人也瘦的不像样,看着像个快要入土的病秧子。

“这是自然。”彬鸢礼貌性的回答:“公子整日忧愁,对身体不好。若是父母和兄长都出来了,却瞧见公子因为哀愁苦苦拖累了身体,他们也会不好受的。”

自从家中倒霉以来,还从来没有人这番尽心尽力的劝说常羽,顿时一个热血男人就红了眼眶。

“多谢先生关怀。”常羽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斯帕上尽沾染了血:“我也不想的,可这病吃药也不见好,已经拖了很久了。”

彬鸢瞅着倒觉得这孩子不像是生病,眼睑下挂着黑黑的黑眼圈,唇色苍白,双眼无神,年纪轻轻就两鬓斑白,可见是中了毒。

“公子要是信得过的话,可否让在下诊一下。”

“先生还会看诊?”常羽难以置信的说,扶着床框,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略懂。”彬鸢伸出手搭在常羽瘦肉的手臂上,号脉过后,又看了少年的舌尖,接着检查了一下少年的经脉。

常羽见这位先生已经看完了,却沉思着没有说,不仅有些着急的询问:“我这病还有救吗?”

彬鸢摇了摇头,却不是说他没救,看到少年眼神暗淡,赶紧解释:“公子并没有得病。”

常羽脸色微微一僵:“先生的意思是?”

“中毒。”彬鸢说着,并将刚刚提笔写好的药方子递给少年:“下毒之人医术很高超,知道用这种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公子可以先服用这副解药看看,如果没有好转过几天我再来登门问诊。”

“实在是太感谢先生了!”常羽激动的想要下床行礼,却被对方谢绝了。

将人送走后,常羽目光定格在一直伺候自己的书童身上。他的伙食,包括吃穿用度,都是身旁的书童伺候的,如若自己中毒,那么身旁的这个书童绝对脱不了关系。

第189章 试探常羽

夜色渐退,鱼肚白在东边的山峦上浮出,一番耽搁,天也快亮了。

彬鸢偷偷潜入皇宫,把今年科举要考的内容背诵下来,心满意足的趁着夜色离开。要说文采吧,彬鸢知识还停留在千年前,现在的科举已经涉及到地理数学与朝堂政治,早就不像千年前,弄那么几首诗词,大放异彩,便可以入朝为官。

千年后的科举到繁琐了些,内容很杂很多,而且没有固定的答案,主要看你回答的内容能不能让皇帝心满意足。

十二月底,帝都的天空飘起了小雪,彬鸢出门,走到巷口踏上马车,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虽然他感受不到冬天的寒冷,也不能穿的太少,免得被老百姓当成怪物来看待。

“先生,宝药阁到了。”赶马的车夫说着,便见里面的贵人已经伸手撩开帘子走下了车。

“我去去就回,你在马路边上等着就好。”彬鸢嘱咐着车夫,见车夫把马车停靠在边缘,才进入这帝都城中大名鼎鼎的宝药阁。

一进去,就能看到店铺里摆放着许多珍贵的药品,下方还付着价钱。宝药阁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高价悬赏一些珍贵的药,货源大多都是来自于“通天书院”,这书院的人都是修仙之士,仙门弟子众多,每年都会去采一些珍贵的药品拿到凡间变卖,宝药阁绝大多数的草药货源都是来自于通天书院。

这也就是为什么帝都如此受欢迎,因为就连仙家门徒都喜欢把药卖给宝药阁,可见得,这里能够寻到大陆上许多罕见的药草。

彬鸢给常府常羽小公子配置解药,有几味世间难求的药,便要从这个地方买。

一楼看了一会儿,并没有找到要用的药品,彬鸢便去了二楼,找到之后让小二包起来,去柜台付了钱。这药贵是贵了点儿,对于解毒来说还是比较管用的。

彬鸢医术一般般,他更加擅长制毒和解毒。

以前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喜欢翻着那些制毒的书看,没想到千年后却派上了用场。

马车夫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头上覆盖成一层薄薄的雪,见到先生出来,赶紧搀扶着人上车,挥一挥鞭子,赶紧赶着马车朝着城外赶。

天气越发的冷了,马车夫抬头看天,看到的却是漫天银白色的飞雪。

马车终于在城外的一座民宅停下,彬鸢拿着药下车,布鞋踩在积雪上,湿了一圈,他却感觉不到冷。

彬鸢递钱给车夫,走上台阶拍了拍身上的雪,正准备敲门,大门却自己开了,开门的却不是那日的书童,而是一个年迈的老人。

“是彬先生吗?”老人因为没有见过彬鸢,但自家公子吩咐过,今天会有一位贵人来,便一直在门口候着。

“是的。”彬鸢点点头。

老人赶紧把人请进去,彬鸢也因为上回来过,知道走去房间的路,边走边问着身旁的老人:“你家公子的身体可还好?”

常伯是常府的本家仆人,是常府收养的孤儿,跟着主人家姓。前几日常羽打发走了几个背叛家族的仆人,把他这个前几年就已经辞退的老人又聘了回来。

常伯也是听说了恩人家出了事,幸好养老过后也没有个一儿半女,便又提着行囊回来了,现在伺候着性命垂危的常羽。

“小公子他身体好是好了些,不过这几日总是夜不能寝,请先生多劝劝小公子,唉……”老人叹息一口气,见已经走到了公子的房门口,停下脚步敲了敲门:“公子,彬先生到了。”

“快快请进来!”房中传出常羽虚弱又难以压制的激动声音。

彬鸢把手中的药材交给身边的老人拿着,走了进去。

屋子里依然弥漫着一股药味,却不像前几日那样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看来他那日的药方还是有效的,至少可以暂时压制住对方身体里的毒素,让毒素扩散的慢一点。

彬鸢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常伯上完茶,乖乖的关上房门退出去了。

常羽靠着床柱,脸色红润了些,嘴唇也回了血,只是近日来可能休息的不太好,眼睑下还是挂着黑眼圈,不过气色和前几日比起来,已经算得上是小巫见大巫了。

“小公子放心,凤屿先生已经在牢里安插了人,令兄长和父母不会有事的。”彬鸢喝着茶,观察着少年的神情,见对方松了一口气,才说着朝堂上的事:“皇后娘娘那边可能已经注意到了,公子让手下的人都安静一些,过几天再看情况,不要操之过急,毕竟,皇后那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常羽愧疚的点点头:“是在下太过于心急了……”每天都想着把家人和兄长解救出来,却忘记了皇后那等毒辣的女子被逼急了,保不齐要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听闻皇后娘娘没有子嗣?”

常羽点点头:“皇后的身份很复杂,并不是贵族出身,倒有人说是陛下去民间游玩,无意间看上的。也有人说皇后是前朝仇人之女,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皇后娘娘恐怕如今也很难有子嗣,毕竟陛下并不希望她有孩子。”

彬鸢将茶杯放下,也算是了解了整个事情的情况。

表面上看起来愚钝的皇帝其实是一个隐藏过深的秋老虎,什么昏君这种形象不过是为了引人耳目,不然好好的封了一个皇后却不让她有孩子,还专门去外面找一个前朝公主之女的儿子封为太子,这也太荒唐了。

“那对于太子殿下,公子可有什么看法?”彬鸢试探的说,想探一探这人的口气,看看常家到底愿不愿意站在太子这边。

常羽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沉思着,如今的朝堂腐败的像要垮塌一样,他还真不知道局势该如何分。探子递来的情报中,就有关于这位刚刚被封为太子的情报。

听说那是一个软弱又沉闷的太子,并没有显露出头角,也看不出有什么才华,这到底是装的还是天生的无人可答。

“如今的朝廷局势难以分强弱,在下也很难定夺。至于太子殿下,年龄尚且年幼,也很难……”

彬鸢打断了对方的话:“如果公子愿意扶持太子殿下,我便扭转乾坤,一定将你的兄长和父母救出来,这笔交易如何?”

卧病在床的少年难以置信的看着彬鸢,觉得这人要不就是疯了要不就是异想天开,朝堂之事哪有嘴上功夫说的这么轻巧,要是人人光动两下嘴皮子就可以扭转乾坤,要这天下这朝堂有何用。

“先生莫不是在开玩笑?”

彬鸢表情严肃,看着常羽:“公子觉得在下是在开玩笑吗?”

这玩笑恐怕一点也不好笑,常羽只听得见自己心口扑通扑通的跳动声,他好久没有觉得这么热血澎湃了,这种事情要是放在他身体非常健康的那几年,说不定早就被挑逗起来,想干一番大事了。

第190章 遇水就生

常羽觉得不亏,既能救下父母和兄长,又可以得到一方势力,何乐而不为呢?

何况现在常府已经是强弩之末,在帝都早就失去了靠山,一个得罪皇后的家族,同等于得罪的天下,恐怕没有人愿意救他常家。

常羽深吸几口气,坚定的回答:“我答应先生的条件。”

马车通往城池,一路都是积雪的痕迹,彬鸢靠着车窗,将手伸出去,一片片雪白的花瓣落在手上,没一会儿就融化成了一滩小小的水迹。

天冷了,那孩子估计在宫中都没有炭火烤火吧。

彬鸢在繁茂的街头下了车,便让车夫自行离开了。他来到卖炭的地方,买了一堆炭火,让人运到自家中,随即将炭火收到空间里,踏着夜晚的积雪,悄悄潜入皇宫。

有火,搞个宵夜也不错。

彬鸢又去祸害了一遍御膳房,带了一堆杂七杂八的食物,通通都扔到空间里,才离开。

如香院依旧安静,与宫中其他灯火透亮的宫殿相比,这里不但靠近茂密的竹林,更是黑漆漆一片,说他是冷宫都有些愧对于冷宫这两个词。

彬鸢提着东西跳下去,从池塘上飞过,敲了敲门:“永明,睡了吗?”

很快房间里就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连衣服都还没有来得及穿完整的永明出现在了门口,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冷,脸颊被冻得通红,门刚打开,被冷风这么一吹,人就有些色色发抖了。

彬鸢赶紧将人推进去:“说一声便是,干嘛跑到门口,冷坏了吧?”

彬鸢也不怕这小孩子奇怪,当着他的面把炭火和食物通通都拿了出来。

小六住在隔壁,听到动静后也跑了过来,看到房间里的彬鸢高兴的扑了过去。

“大人你来了。”

“是啊。”彬鸢揉揉他的小脑袋,赶紧把炭火扔到铁锅里,打一个响指,炭火中自动燃起一束火焰,没有产生烟雾,房间倒变得温暖了起来。

两个小家伙搬来凳子,围着火堆,彬鸢把提前准备好的烧烤工具一一摆上架,没一会儿房间里就弥漫出了食物的香味。

彬鸢看到烤鸡差不多快熟了,便把烤架拿下来,用刀切开外焦里嫩的黄金烤鸡,又把水果切好。

其实他不太建议晚上吃这么多油腻的食物,免得把两个小孩子给养肥了,但是嘛,这两孩子白天根本没吃饱,饿坏了也不行。

小六抱着一半烤鸡,感受到麻木的膝盖受炭火的温暖,幸福的笑了笑:“有火就是好啊。”

彬鸢拿起一个水果自己啃着,抱歉的对着两个孩子说:“以后要是没炭火了记得跟我说一说,我从外面买回来。”

小六狠狠地点个头,永明乖乖的吃着东西,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外套,这衣服还是彬鸢从空间里翻出来的千年前“风花雪月”的衣服。

可能一个产业都经不起岁月的侵蚀,风花雪月已经不存在这个偏大路上了,随着人类的变迁,历史的发展,虽然这个朝代的服装也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以前红遍大陆的风花雪月在这个朝代只是一张纸上的内容。

“永明。”彬鸢叫了一声还在发呆中的孩子,见他回过了神,关怀的说:“你最近是怎么了?昨日在学堂里也看你发呆,现在也是,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永明脸颊突的一红,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彬鸢见这孩子不说,心口堵的慌,生怕这孩子憋出个好歹来。

小六吃得欢快,吃完过后还不忘把房间打扫干净,又去门口打来一盆水,架在火上,水温暖了,才端给永明洗手。

彬鸢因为没有吃,自然是不用洗手的。

炭火时不时在安静的房间里炸两声,有了温暖以后,这房间里也不在冰冷冷的。

彬鸢对着还在忙碌的小六说:“你也给自己房间里烤些炭火,晚上不要冻着了。”

小六被关心的显得有些受宠若惊,因为在宫中的仆人是没有权利烤火的,特别是他们这种下等太监,每年都会冻死那么几个,是正常不过的事了。

小六赶紧摇了摇头:“没关系的大人,我皮糙肉厚,冬天不怕冷。”他其实就是担心这炭火用的太快,冬天却很漫长,到时候用完了还要麻烦大人去外面买,实在是有些难以开口。

彬鸢一眼就看穿了这孩子的想法,他也没有瞒住这两个孩子自己是修仙的,虽然这俩孩子知道以后略显惊讶,但很快也恢复了平静。

毕竟修仙在这片大路上不是什么比较隐秘的事,而且,最广为人知的就是通天书院,只要资质可以,不论身份都可以进入通天学院入学。

只是大多数人都会被淘汰,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人都知道有修仙的存在却没那么向往。

凡人的身体若是没有高人指点,别说修仙,就连最简单的测试都过不了,恐怕第一关就会刷下来一大把。

“不用担心炭火,说了就必须烤火,可不要想着偷懒,你要是生病了,永明怎么办?”

“好!好的!”小六红着脸答应下来,打扫完了地,乖乖的坐在一旁,围着火堆。

两个半大的孩子好像都不太爱说话,小六只有彬鸢开口询问的时候,对方才会滔滔不绝的回答。

彬鸢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将东西拿了出来,交给小六:“小六,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大人请说!”小六小心翼翼的接过彬鸢手中的种子,不明白这颗种子是干嘛的。

“找个方法,把这东西丢到皇后娘娘院子的池塘里。”彬鸢看着对方说:“在此之前,千万不要让他碰到水。”

“好的,大人请放心,我一定办好!”小六仿佛得了一个任务有多么的荣幸,手捧着种子眼中放光。

彬鸢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想到自己也变成那种不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如果想要扶持永明上位,那么最先铲除的必须是皇后这股势力,这女人的权威在皇宫中扎根,一个一个找出来难上加难,还不如快刀斩乱麻,直接斩了她这个头目,省得日后麻烦。

那颗种子叫梦魔,遇水则生,有很强大的吸附能力,会让靠近的人在夜里产生噩梦而死,是一种杀人于无形中的武器。

彬鸢前几日偷偷去了一趟魔界,在魔界的边境找到了这种花,便偷偷带了一株。

原本他是打算自己去丢的,可当看到皇后宫中竟然有那么多士兵把守,就打消了这个麻烦的念头,万一弄出了破绽,可就太亏了,还不如让小六什么时候有空去一趟随手一丢就成了。

第191章 敌国来战

这帝都的大雪一下就是半个月之久,期间停了一段时间晚上又下了起来,整座皇宫的上空都笼罩在寒风的呼啸里。

将军府,搵夜回到帝都已经有几个月了,心口却心心念念忘不了那个被掉在绞刑架上伤痕累累的少年。那人有着一对让人看了都会深陷进去的瑞凤眼,说话软软的,眼神很尖锐,不爱服输,有着天人姿色,这样的外表和贵族气质就像一个皇宫里蕴染出来的皇子,恐怕皇宫里的皇子也比不过那人的气质。

桌上摆放的几坛喝空的酒瓶,搵夜支着手,看着窗外的雪,屋里烤着暖暖的炭火,倒是体会不到这一月纳冬时节的酷寒。

炭火声中夹杂着窗外风雪的呼啸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厢房,喝醉的男子早已听到动静,趴在桌上却没有反应,敲门声响起,才微微眯了眯眼。

“将军!有一封战报加急送进了皇宫,皇后娘娘让我来通知将军。”

男子立马起身,穿上官服,便跟着门口的太监离开了。

去宫中的路上,马蹄踏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将军府到达皇宫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即使马车赶得再快,如今的大雪堆积在通行的路道上,缩短了马车通行的距离。

虽然是深夜,听到战报的各地大臣和官员,已经坐上了马车,朝着同一方向而走。

“公公。”搵夜撩开帘子,喊了一声驾着马车的太监。

“杂家在,将军有什么吩咐?”

“皇后娘娘可有什么指示?”

老太监微眯了眯眼儿,看了看四周距离他们不太远的马车,才压低着声音说道。

“将军,娘娘说最近常家余孽蠢蠢欲动,怕是要在行刑当日劫囚犯,请将军尽快动手!”老太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语气狠厉。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达了皇宫宫门,太监出使了一下令牌,守在门口的士兵立马恭恭敬敬的让他,马车通畅无阻的进去。

搵夜拥有特权,所以可以驾着马车进入皇宫,其他的官员赶到宫门时,自然得齐齐下了马车,步行。

朝堂之上的气氛有点不太乐观,彬鸢被凤屿强行拖来,站在一群文官当中,他现在的身份是凤屿的门客,虽然在朝中还没有官职,但是像他这种门客已经可以入朝听政。

“发生什么事了?”彬鸢看着周围大臣们的脸色不太友好,压低着声音问着身旁脸色同样不太好的凤屿。

凤屿看了看四周,大臣们都齐齐围在一团小声的讨论着,毕竟年迈的陛下还没来得及上朝,现在天都还没亮,天微微亮的时候也差不多到那个时间点了。

“瓦蒂国发来的战报……”凤屿没想到西方国家竟然蠢蠢欲动,小道消息得知,已经五十多艘战船朝着这边的海域进发,六七天可能就会到达这里,而现在国内却没有做好任何措施,要是等敌方到了大陆,可就完了,毕竟靠远海地带生活的都是一些靠海为生的渔民。

彬鸢觉得这国家的名字很熟悉,蓦然间一想,这不是西方国家第一大国吗?听闻这个国家已经有了火药,而蛴魑国还处在冷兵器打天下,这完全没得胜算呀。

朝中一片吵闹,多多少少会有一些生面孔,搵夜不去管那些生面孔,来到陈副将身边,脸色严肃的说。

“战报发来有多久了?可有在路上耽搁?”

陈副将,陈字朝着将军拱手作揖,禀报着军情:“听说是去和谈的大使让手下逃回来送的战报,敌国并不接受我们的和谈条件,打算开战。时间恐怕比预想的还要短,上面的时间不可信。”

搵夜点点头,眼神随机一瞟,没想到在一群文官当中看到了一个面熟的面孔。

是他。

这人是怎么混到朝堂里来的?

不过现在并不是考虑这种问题的时候,搵夜跟陈副官禀报了一些事情,随着一太监的一声高呼,年迈的老皇帝在饶公公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上龙椅。

老皇帝看起来五六十岁,头发已经白尽,脸颊上挂着数不尽的皱纹,一双眼睛却非常的有威慑力,走路有些摇摇晃晃,就是不知道这是真的生病还是刻意为之。

永繁看了一眼朝中的臣子,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不一样,有惶恐的,有担忧的,也有幸灾乐祸等着看戏的。这几年朝廷的腐败,再加上皇后的势力过大,他这个做皇帝的倒成了傀儡一般。

二十一岁的四殿下,永祺站在一群大臣的最前方,旁边站着的与他容貌非常相似的是双胞胎弟弟,永和。

“朕也是刚刚得到战报,瓦蒂国的战船已经快到了,各位爱卿可有什么想说的?”永繁其实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毕竟几十年前两个国家交锋,他们就吃过一次大亏,如今军部那边仍然没有研制出火药的制作方法。

那种比弓箭还要快的速度,隔着很远就能打死人的武器,威慑力非常的大,往往被打到的人根本没有回天之力。

对于他们来说,这种东西太恐怖了,杀人于无形之中,即使你的刀枪棍法再好,可也比不过流光。

大臣本支支吾吾,吵到了片刻,四殿下永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父皇!儿臣心有一计。”

永繁脸色一喜,看这个不太讨喜的儿子也温和了起来:“祺儿快快说来!”

“父皇,瓦蒂国虽然有战船,可是他们的水性并不是很好,不如就让我大蛴魑搜罗一些水性好的人,或者是找一些水性好的士兵,潜入到他们船中,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永繁听完之后摸着长长的白色胡子思考的,这计谋的的确可施,但却要考虑天时地利人和,并不是说说做就能办得到的。

毕竟他们还没有准确的预算出敌国到达港口的时间。

彬鸢站在人群中总感觉有一道目光定格在自己身上,抬头往旁边看去,却又不见那道目光,感觉到莫名其妙。

他用手肘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身旁的凤屿,说:“海上作战,我们国家有胜算吗?”

这简直是白痴问题,凤屿眼眸暗了暗,摇了摇头。

蛴魑国虽然在这片大陆上称霸了天下,可却打不到西方去,毕竟隔了那么大一片茫茫的海洋,可谁曾想,海洋另一端的国家武器比咱们先进的不知多少倍,前几年的战争就是惨痛的代价。

国内曾经派出求和大臣前去复合,并且花了高价买下敌国的武器,买回来研究根本就看不懂,到现在为止,火药这种东西的正确制作方法简直是难上加难。

第192章 下药

敌国还有一种更先进的武器叫做火枪,火枪打出来的暗器比弓箭手里的箭还要快,一枪就能打穿人的身躯,造成严重的受伤。

这堂朝会一直开到天大亮,期间又来了两封加急战报,无不是诉说着敌方的战船已经到达我国海域,附近的渔民虽然已经撤离,士兵虽然已经到达港口,士气却不怎么旺。

碍于前几年被打的很惨,现在百姓们听到这个国家的名字都会害怕的瑟瑟发抖。

彬鸢下朝之后,在宫门口碰到了那位老管家,老管家朝着彬鸢挥了挥手,走进不引人注意的另一条安静的街道,一辆朴素的马车正停在那里。

“先生,公子说有急事找你。”

彬鸢点点头上了马车,他知道,那人肯定也知道了战争即将开战的消息。

昨夜下的大雪还没来得及融化,彬鸢看着满山被银装素裹披盖的森林,喃喃自语:“瓦蒂国这是疯了吗……大冬季的出兵,简直是荒唐。”

坐在马车上赶马的老先生听到了,同样叹息一口气,“先生有所不知,这瓦蒂国那边的季节和我们这边不太一样,怕已经是春花浪漫时。”

“也是啊……”彬鸢回了一声。

两个国家横跨那么大一块海,地理位置不在同一个位置上,季节还真的会有些偏差。

马车很快出了城门,在一段一路上行驶,走了一会儿,停在了一座幽静的民宅前。

两人下车,马不停蹄的朝着厢房走。

常羽身体已经好多了,再次见到这身着一身白衣俊朗飘飘的少年,已经可以坐在板凳上,怀里抱着一只懒洋洋的猫。

“先生请坐!”

彬鸢在对方身旁的椅上坐下,感受到温暖的温度,倒有些热了起来。老仆上完茶,把房门关好,空气更上升了几个温度。

“公子也听说了?”

“是的。”常羽点点头,怀里的猫懒洋洋的摊着,垂下来的尾巴一晃一摇:“先生觉得这样的时机可以吗?”

彬鸢摇了摇头,分析着当今的局势和利弊:“国之危难,我想这时候贸然闯进地牢劫人,落人口舌,到时候再给你扣上一个叛国之罪,可就是难上加难,受百姓唾弃。”

“那可怎么办?”常羽手无力的垂下,他一个文弱书生,满腹经纶几车,这种时候却没个屁用:“不可明目张胆来,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害怕皇后娘娘那边会有小动作,先生,我这几日每夜都睡不好,总是梦到兄长和父母被罐下毒酒含冤死在地牢里……”

彬鸢其实也有这种担忧,隐隐猜测皇后那边肯定也等不及了,但是梦魔的种子才刚刚起效果,两者都不能耽搁。

“今晚我去地牢里探探风声,你且莫着急,让安插在宫里的探子不要操之过急,免得被连根拔起。”彬鸢安抚着对方,说出了心里的疑惑:“凤屿将军是不是和皇后娘娘一伙的?”

常羽点点头:“那人可是皇后一手提拔上来的,对皇后忠心耿耿,先生可当心着,那人手段残忍,落到他手里,没几个好活的。”

彬鸢想起了自己被压在绞刑架上受刑的那段时间,凤屿这人的的确确像一个变态,为了永明的安全,他恐怕也得多观察一下这位将军。

第二天一早,彬鸢眼角下挂着黑眼圈,去地牢里逛了一圈,被常羽的父母和兄长缠着问了一些事情,一说就说到后半夜,害得他睡眠不足,竟然起了黑眼圈。

埣……

一大早又被某个人拖去上朝,彬鸢站在朝堂中整个人都是浑浑沌沌的,凤屿虽然这几天一直没有发言,但却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和动向。

一番激烈的争吵和商讨过后,搵夜竟然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好像是要自己亲自去港口指挥。

彬鸢差一点儿就要拍手叫好,恨不得对方死在战场上,别回来得了。

不过这种事情想一想就算了,毕竟他是去保家卫国的,好歹也有这么多百姓在他的羽翼之下安然度过,彬鸢马上撤销了内心的那些奇怪的想法。

大朝之后,凤屿带着阿欠连连的彬鸢去了一趟军部司,彬鸢看到的都是一些忙碌的人,还有一些在准备战火的粮草,招兵买马,根本没空搭理他们这两个朝廷的文官。

凤屿来会见自己的好友,当今的副将军,陈字。

陈字还在安排着战事,见到两人到来,感到惊讶。

“凤屿兄,你来军部做什么?”

凤屿身为皇子们的教书先生,来到军部的确会有些奇怪,不过凤屿虽然是中立排,因为得罪的人比较多,在朝中难免不太受欢迎。

“陈兄,可有时间?”

陈字看了一眼军部图,将这东西关上,带着两人去了另一间房间。

彬鸢一路充当着默默无闻的门客,不发言,观察着形式和两人聊天的内容。

回去的路上,彬鸢坐在马车里,问着身旁脸色不太好的凤屿。

“你和那位将军都聊了什么?”

凤屿捏紧拳头感到很生气:“他不打算帮忙。”

“那人是皇后娘娘那边的?”

凤屿点了点头,将拽紧的手伸微微张开,“并且还劝我放弃这件事。”

“那你的打算呢?”彬鸢尊重这人的想法,毕竟牵连太多只会拖累许多人,那位陈副将军恐怕也是拖儿带口,不敢为之。

这种掉脑袋危险性又极高的事,是个正常人都不愿意掺和,何况现在大战在即,眼下更着急的是国之安危吧,大牢里关押的那几位反正平安无事,他们估计也不会想太多,更加不会想到蠢蠢欲动的皇后娘娘已经开始动手脚了。

昨夜他去的时候,刚好看的一个仆人在他们的饭菜里下毒,被彬鸢将饭菜掉了包,跟着那走掉的仆人一路跟随,果然看到那仆人跟皇后娘娘的丫鬟在森林里接头。

只怕是现在还没有传出大牢里有人死的消息,皇宫里的那位也等不及了吧。

凤屿平复了一下愤怒的情绪,看着面前的白衣少年,觉得一切都算稳得住,至少有这人还帮着他:“先生,皇后娘娘动手了吧?”

“是的。”彬鸢摊开手掌,一包已经被用掉的药纸在他的手上:“这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丫鬟留在地牢里的,那丫鬟也够大意的,竟然把这东西忘记了。”

凤屿拿过来一看,闻到了空气中的药味:“是毒药。”

第193章 不想等待了

回到家,彬鸢看着院子里融化的积雪,心情有些惆怅。花澜正拿着扫帚清扫的院子,见到彬鸢高兴地迎了上去。

“仙君!”

“衣布呢?”彬鸢回到房间,没有看到那个半飘的灵魂,平时衣布总是爱待在家里,今天倒不见了踪影。

花澜上茶,笑着回答:“仙君早上出门以后,衣布也跟着出去了。”

冬天的日头不大,彬鸢想了想衣布应该也不会碰到道士之类的,便打消了要将他叫回来的想法。花澜太喜欢待在人界,只要仙君在,他内心的不适应也得到了一些舒缓。

帝都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每天几封加急战报,无时无刻不在诉说敌军已经靠近领土,年迈的老皇帝意识到自己的国家恐怕不是敌人的对手,每夜都睡不好,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敌军的将领拿着火枪打爆他的头。

国师府中,跪在神像下的男子突然停止了诵经,叫醒门口的仆人。

“国师大人,怎么了?”小仆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最近可有什么仙家之徒进入帝都?”

小仆摇了摇头:“并没有。”一般修仙之人来到帝都是要专门经过登记的,而国师正好管这一块,避免仙家之徒和凡人发生冲突。

文书君面色严重,他刚刚掐指一算,竟发现有人在逆天改命,影响了国家的运势,拥有这种能力的人除了仙家,便再无其他了。

皇后到底得罪了何人,才会招来如此祸端。

不过他是身为中立派的,看着国家的龙气没有灭掉,便不再管这一块。

“大人,这是要打仗的吗?”

仆人看着帝都灯火透亮的天空,心中端端不安,国家好不容易太平了几十年,没想到又要打仗了。

“去把神庙里的香点上。”

小仆点头,关上大殿里的门,去神庙了。

神庙里供奉着许多神明,其中就有以冬天为生的“白雪神”没有人知道这位神明的名讳,他的存在记录在蛴魑国国库的图书里,管理冬日的神明。

至于为什么要供奉这位神明,其实这也是几百年流传下来的传统,文书君的师傅的师傅便是国师,他们只告诉文书君要供奉好神庙里的神明,这样神明赐予他们的能力才得以连续下去。

文书君小时候是一个流浪的孤儿,后来被国师看中收为徒弟,学习中继承了师傅的法术。师傅也告诉他,他们拥有的法术是一代代传承的,而他,只有诚心实意的供奉神明,身上的法术才不会消淡。

不过还有一份更加古老的资料记载,雪之神曾经也是一位凡人,是千年前神秘古国浮桑国的一位皇子,这位皇子才华横溢,游历大陆经商,拯救了无数百姓,死后得到成仙,成为了冬之学神。

“轰隆!”一声响。

帝都的天空被炮弹照亮半边天,许多百姓被这震耳欲聋的声音给惊扰醒,吓得惊慌失措,来到屋外一看,原来是军部的火药终于研制成功了。

那道耀眼而闪亮的爆炸几乎每个百姓都看到了,就连待在宫中惶惶不安的老皇帝也从床坎上爬了起来,看到军部的炸药终于研制好了,才松了一口气,又爬回到床上,安心的睡下。

一处较为隐秘的森林里,彬鸢擦了擦脸上的火药灰,灰头土脸的跑到一处小溪边洗掉。

衣布紧随而来,飘在空中:“原来你还会制作炸药。”想想刚才那爆破的场景,他都有些害怕

“略懂。”彬鸢洗完了脸,疲惫的瘫在一棵树下。

他想起了军部那张老旧的火药制作手稿,纸张已经很旧了,如果不是主人保护的很好,恐怕上面的炭笔字迹已经寻不到踪影。

如果没记错的话,彬鸢想起来了那张纸是千年前他曾经一笔一画勾勒出来的火药初步手稿。后来那东西丢了,他也没当一回事,没想到却被这个时代的人给所用。

彬鸢一开始是不想插手凡人的事,可是只要一想到永明将来或是这个国家的君王,他便不能让这片土地被外族人侵占。

这天晚上便偷偷潜到军部,看了一下这些人的火药研制,将他们的方法纠正了一下,没想到试用的那颗炸弹还真的成功了,虽然威力赶不上现代,用于这个时代也很不错了。

“先生为何要帮他们?”衣布飘到树干上坐下,为了帮助先生把风,他也是高度紧密一个晚上没有休息。

虽然鬼魂并不用休息,紧张的感觉还是不太好。

见摊在树下的白衣少年不回答,衣布明了的笑了笑:“是为了那个孩子吧,你想让他坐上帝王的位置对不对?”

衣布眼眸深沉,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夫君,梁羽辞,一个已经转世轮回好几次,早就忘记了他的人。

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承诺,最经不住的就是等待。

彬鸢休息了一会儿从地上爬起来,拍拍灰尘,天边已经亮起了一道鱼肚白。

“走吧,回去了。”

衣布缓缓飘着跟上,看着白衣少年清瘦的背影,恍惚间,竟觉得这样的时光也不错。

其实他都快忘记心里的那份炽热的爱是什么感觉了,漫长的岁月磨掉了他对于夫君的爱意,剩下的只是心口的隐隐作痛和放不下的执念。

衣布跟紧少年,调侃的说:“如果有一日我离开了,可以帮我修一下墓地吗?那竹林里太冷清了,我想去海边,最好埋葬在海边的悬崖上。”

彬鸢跨过沟壑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鬼魂,鬼魂赤红色的长发随风飘舞,岁月磨掉了他的嚣张跋扈,留下的只是沉淀和哀伤。

“你真的不想转世投胎吗?”彬鸢看着衣布,这个鬼魂的灵魂已经很脆弱了,对方要是再不转世,灵魂根本支撑不了多久,恐怕会消失在这世界里,魂飞魄散。

衣布浑然不解的说:“转世有什么好的?到头来又要重新经历一次,还不如没有开始。”

“你不想找你夫君了吗?”

“可是他不记得我了。”衣布悲伤的说,忘都忘记了,还有挽回的可能吗。

“其实我倒希望你再等等他……”彬鸢话还没有说完,身旁的红发鬼魂已经快速的飞到了自己腰边的玉佩里,阳光这时候也正好打在他的脚边,泛着丝丝涟漪。

第194章 相信前世今生吗?

该来的战争还是打起来了。

搵夜亲自率兵前往港口,军部百忙加急制作火药,朝堂也是天天开着会,年迈的老皇帝想着对策,把自己的四儿子永祺派了出去。

战争持续的第五天,前线探子来报,搵夜没有守住边线港口,退了两座城池,记得老皇帝在朝堂上当即吐了一口血。

永明得知这消息的时候,正在书房里背书,彬鸢在旁边帮他磨着墨。漆黑的墨就像人的心思一般难以猜测,一圈一圈划开,连着空气中都散发着墨香味。

“大人。”永明不知道该怎样称呼彬鸢,到学起了小六。

彬鸢稍稍惊讶了一下,开始纠正少年的话语:“殿下直接换臣彬鸢即可。”

永明点点头,张开嘴试着叫了叫:“彬鸢。”

这一瞬间,永明觉得这两个字好熟悉,脑海里更是有什么东西呼吁呼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殿下怎么了?”彬鸢低头看着小孩,只瞧见对方一对异色的瞳孔微微挣扎着,好像很痛苦。

永明摇了摇头,把脑海里那些奇怪的思虑甩出去,随即说了一句:“我们以前见过吗?”

彬鸢笑起来的时候一对瑞凤眼含着春光百媚,“当然。在客栈里,殿下忘记了吗?”

永明觉得应该不是那次,他在客栈里第一次看见少年的时候,就觉得格外的熟悉,好像很久以前他们就非常熟络一样。

“比那次还早呢?”

小孩子的话声音独特而清朗,让人看不出情绪,彬鸢特别喜欢他那一对红蓝色的眼眸,有时候会深深的陷入到对方的情绪里。

彬鸢挨着旁边的椅子坐下,笑着看着永明,“殿下相信前世今生吗?”

“不相信。”永明一口否决,他不相信这世间存在神明,也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前世今生这种荒唐的话语。

“殿下为什么不相信?”

“因为这些都是骗人的,彬鸢你信吗?”永明看着彬鸢,对方长得很年轻漂亮,虽然他知道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子是不对的,但是却找不到恰好的词语来形容,因为彬鸢的容貌连女子都会感到自愧不如。

“我相信哦,殿下,我相信前世今生。”彬鸢目光炯炯的看着小孩,满腔爱意化为温柔,他不想自己的热情伤害到对方,只能隐忍着,等到这个孩子长大能够自己撑起一片天,不再需要自己保护的时候,如果对方能接受自己他愿意随对方度过这一生,如果对方不愿意,他也愿意默默的守着对方走完这一生。

永明不知为何,突然脸色羞红低下了头,拽着手中的毛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笔一画的在宣纸上写着。

几日后,战争变得更加火热,帝都也出了一件大事。

皇后娘娘驾崩了。

举国上下为之哀悼,偏偏这种时刻又赶上了外敌入侵,皇上不得已草率把皇后安葬,安葬的时间只用了半天,这件事完全触怒了皇后那边的人,朝堂之上争吵的不可开交。

年迈的老皇帝却像突然发了威,把那些反抗强烈的人拖出去斩了,一下次握住了蛴魑国一半的兵权。

身处前线的搵夜得知皇后驾崩的消息时已经过去了七天,几十万的大军溃不成兵,连连退了几十座城池,国土的半边江山直接划去了一刀,更加气的老皇帝没差点就随着皇后一起去了。

瓦蒂国是有备而来的,彬鸢分析着最近的战事,觉得这个国家也太惨了,刚刚开战就输了一半的疆土,不知该如何对待列祖列宗。

不过这些事情也不是他思考的,现在他要做的,便是配合好常羽那边的人,救下仍然被关在大牢里的常广文一家。

营救行动很顺利,彬鸢与凤屿可以说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人救出来了,大牢里看守的士兵很少,也可能是因为都被派去前线打仗了,皇宫里留下来的士兵重点保护皇上,这种节骨眼上大牢里的士兵自然会减少。

将常家一家老小救出来以后,常羽连夜带着家人逃走,甚至只能简短的朝着彬鸢与凤屿说了一句感谢,便走进了黑夜当中。

两人朝着城门最偏僻的小门进去,一路上绕开士兵,走进狭小的胡同巷子里,才放松了警惕。

“先生是怎么知道陛下在这个时候动手的?”凤屿没想到先生猜的这么准,一开始他还有些担心陛下会完成皇后的遗愿,杀掉常家,哪成想,皇后刚走,陛下就迫不及待的拔了她的兵权,将搵夜困在前线。

“只能说皇后的野心太大了,看似再柔弱的温老虎,那也是一只老虎,可不要忘记他的牙齿还是很锋利的。”

“看来这几年陛下装的的确更辛苦。”凤屿摇了摇头,庆幸他们准备的够及时,不然还真不可能救出常家。

第二天一早,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帝都的变化。皇帝得知关押在牢里的常家逃走之后只是狠狠的惩罚了当夜值班的士兵,便将此事敷衍过去,可见得老皇帝根本不在意常家。

这天下了朝,彬鸢回到家,就看到脸色惶恐的花澜如同看到救星一般朝着自己扑来。

“仙君!”

“发生什么事呢?!”

花澜赶紧擦掉眼角的泪珠,带着彬鸢来到房间里。

“衣布他,他好像快不行了……”

彬鸢看着床上已经成半透明状态的红发少年,少年的灵魂正在消散,脸上露出解脱的表情,看了一眼站在床边的人,意外的笑了出来。

“没想到还能看你最后一眼,我要走了,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彬鸢看着少年笑得如此洒脱,心口异常难受,伸手抓住衣布的手说:“你真的不再等等吗?或许他也在找你,天下这么大,你可以到处走走的。”

衣布眼中含着落寞,他已经等了太久了,千年难道还不够吗?

少年摇了摇头,双眼放空,想起了曾经的一幕幕,突然发现那些都是过眼云烟,而自己的这一生可真是悲惨,前半生享受了荣华富贵,后半生凄惨,以为自己找到了一生可以相伴的爱人,到头来却是孤苦伶仃一个人离世。

死后还要变成鬼魂忙忙碌碌的等待,也没有个结果。

“不了。”衣布眼中泛起羡慕,看着白衣少年:“有时候我真羡慕那个孩子,要是能碰到像你这样的人就好了……”

少年羡慕的话语还没有说完,灵魂如同烟火一样飘散,什么也没有了。

第195章 年幼的小皇帝

花澜傻傻的站在床边,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证一个灵魂的死亡。

很美,却很凄凉。

花澜扑到彬鸢的怀里,彬鸢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不要难过,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何况他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也是时候该走了。”

“仙君说的是,我就是觉得衣布哥哥他好可怜,就连仙君都没办法算出衣布哥哥夫君人是谁?那个人还存在吗?”

彬鸢带着花澜去书房,边走边说。

“如果是脱离了凡间,那我就算不出来了。”

花澜点头,便不再过问此事。

这场战争持续了很久,彬鸢每天都能看到许多紧张的气氛,大量的士兵被送去前线,活着回来的却是寥寥几人。

人类之间的战争是非常残酷和无情的,彬鸢站在帝都的大街上,渐渐看到许多灵魂回到故土,他们茫然无措的寻找着亲人,找到亲人后化了未了的心愿,转眼就消散了。

蛴魑国,禾,28年,战大败。

永繁不得已签下无数赔偿条款,附带赔偿敌国20多座城池,加上金银无数,一番赔偿下来,国库空虚不说,更让国内的老百姓寒心。

毕竟老百姓的亲人已经死了,而国家却选择了投降,这当然会让老百姓们感到愤怒。

这些老百姓生活在最底层,即使再不愿,却也没办法撼动帝王,只能忍气吞声。

同一年,身体日渐衰败的老皇帝不得已让位,九岁的太子“永明”继承皇位。

看着朝野跪拜的大臣,永明内心一片撼动,他摸着龙椅,曾经也无数次的幻想过自己坐上这至高无上的位置,万人之上。

很快他便压制住了脸上的表情,因为这一切得来的不易。永明知道,自己那些兄弟已经开始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虽然他此时此刻当上了皇帝,可能不能保住皇位,却是另一个问题了。

永明看了一眼朝中隐藏在其中的一个少年,收回了眼。

“众爱卿平身!”

大臣们纷纷起来,开始各种奉承的语言,觉得这皇帝年纪小,说一些好听的话拉拢拉拢便可以获得一个好印象,哪里知道,年幼的皇帝看似像一只温顺的猫咪,实则是一只还没有睡醒的老虎。

彬鸢已经给这孩子拉了一波势力支撑着,只要没有太大的危险威胁到他,彬鸢便不会出手阻拦或者干扰他所做的事情。

下了朝会,升级为总太监的小六在大殿门口候着,等到了想等的人,赶紧恭迎上来。

“大人,皇上有请!”

彬鸢点点头,跟着小六离开。

御书房里熏着熏香,一缕烟雾正渺渺升起,彬鸢没想到这孩子喜欢闻这种熏香,闻久了,让他感觉脑袋有些昏沉。

即使他和这孩子在就好,彬鸢还是恭恭敬敬的站直,行着礼:“臣,见过陛下,陛下万福!”

永明异色的瞳孔闪了闪,一身黄袍加身过后,他身上的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平身。”

彬鸢抬起头,笑看着帝王,“陛下叫为臣过来,有何吩咐?”

永明讨厌这种环境,内心十分抗拒少年和自己说话的这种口气,他喜欢再亲近一点的。就像平日里那样,不畏惧身份,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口气。

永明明白,从他坐上皇位开始身边的人对他的态度都变了。开始他是不在意的,反正那些人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他没想到彬鸢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不会再肆无忌惮的将手放在他的头上,也不会在夜里带东西给他吃,自从他登上皇位以后,这人夜里再也没有悄悄的来过皇宫了。

每日他都会站在窗前,看着空荡的院子,希望那人也能像以前一样从天而降。

不过都是痴心妄想罢了。

“朕有些公文不懂,先生可否解释一下?”

彬鸢眨眨眼,走上前来,微微弯下腰,看着皇帝手中拿着的折子,上面反映近月里东边频频干旱,大米的秧苗受损严重,今年的收税怕是提不上来,希望朝廷可以减免一些。

彬鸢一一解释,看了一眼面色平和的永明:“陛下觉得如何?”

小孩皱了皱眉头,没有着急回答,反复琢磨了一下,眉头松懈开来,好像已经知道了眉目。

“朕觉得应该派一个考察官员下去实地考察一番,如果事情是真的,朝廷自然会减免百姓一些税收,但如果是假的,一律按照国法处置。”永明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害怕自己说的不够好,一抬头,两人的视线对视上,少年的笑容可以融化春雪。

“陛下理解的很不错。”彬鸢夸奖着,“处理的也非常冷静,陛下做的很好。”

少年的夸奖很简单没有过多的修饰词,甚至比不上朝中那些夸夸其谈的大臣拍马屁的功夫,既没有天花乱坠的词语,也没有阿谀奉承。

也就是这样简短的几句夸奖了,让永明心口怦怦直跳,整日来烦闷的心情瞬间愉悦。

“先生,可否住在宫中?”激动之下,永明慌不择路把心里的想法说出了口。

男孩儿内心暗暗后悔,却已经收不回来了,因为少年已经听到,并且表情愣住,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一番话。

永明紧张的看着彬鸢,害怕对方拒绝,心口提到了嗓子眼儿。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想要得到过什么东西。彬鸢,这个人,猝不及防闯进他的世界里,搅乱了他的心扉,让他想要紧紧地抓住不肯放开。

“陛下是在开玩笑吗?”彬鸢眨眨眼,有点搞不懂这孩子的心理想法。

哪有一个皇帝邀请大臣住在宫中的,他笑着说:“陛下以后万万不要在别人面前说这番话,陛下身为万金之躯,是万般不能与大臣说出这种话的。”

“为什么不行?我才是皇帝!”永明突然眼中含着暴怒:“谁敢反对,就杀了他!”

彬鸢被这男孩口中杀气的语气给吓了一跳,小小年纪,就说出如此狠毒的话,这不得已让他想起了面前的孩子是这个世界的反派。

彬鸢立马跪在了书桌旁,希望对方可以悬崖勒马,他不想永明将来成为昏君。

“陛下!”

“你怎么跪下了?!”永明脸色不悦的说:“我不是说要杀你,我是说要杀那些敢反对我意见的人。”

彬鸢抬着头,看着年幼的皇帝说:“陛下,人如若没有犯错,是万般不能要了他们命的。陛下要做一代明君,造福百姓,名垂千史。”

永明紧紧地抿着嘴唇,这不是他想要的,那些人的生死跟他有何关,只想要面前的少年能够开心,只想要对方能够陪着自己,其他的都不重要。

第196章 诅咒痤疮

离开皇宫后,彬鸢神情有些焉焉的,想不明白是自己的教育哪里出了问题,这孩子竟然会生出这种杀人的想法。

身为皇帝的确有着掌握别人生命的大权,可也不能随性而来,如若放任这种想法蔓延下去,只会成为祸害一方的昏君。

哎……

哀叹一口气,彬鸢走在帝都繁华的街道上,车水马龙灯红酒绿显然已经成为了这座城市的代名词。

突然,人流密集的前方传来一阵阵吵闹的声音。

人群围在一起,起哄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彬鸢在人群外面瞧了瞧也挤不进去,拍了拍旁边一个兄弟的肩膀,打探道。

“这位兄弟,他们是在做什么?”

“公子不知道吗?今天宜春坊呀,免费让人尝一遍销魂的滋味,不收银两哦。不过……下不下的去口,那就要看各位的毅力了。”男子说话间,脸上带着让人恶心的笑容。

彬鸢礼貌性的感谢他,这时候人群也散开来,原来被人围着的是一个穿着破烂,双腿靠着铁链的男子。

男子身形瘦弱,一双手竟是磨破的伤口,披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面容,双手无措的在地上攀爬,原来是个瞎子。

围观的百姓戏弄着,宜春坊的管事高声吆喝着,手上牵着铁链,“谁要来试一试啊?不要一分钱!”

围观的百姓轰的一下让开,原来这男子的脸上长满了腐烂的痤疮,一直蔓延至皮肤,长成这个样子,乞丐都下不去口,更别说那些想要来寻欢作乐的客人了。

彬鸢看着那些客人戏弄着那个男子,扭头走开,他不是圣母,不可能看见一个可怜的人就救下。

走出去没过两步,彬鸢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回头一望,原来是那瞎子被人当街扒了衣服,身上腐烂严重的痤疮让围观的百姓收了嬉皮笑脸,吓的后退几十步,怕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人群轰的散开,走的走,跑的跑,途留管事的站在街头。他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这小子的贱命够硬,都病成这副鬼样子了竟然没有死。

管事的嘲讽一声:“我说,贱奴,就不知道好好的巴结巴结一下客人吗?看看你这鬼样子,把人都吓跑了。”

被拴着铁链子的男子趴在地上,全然不知是的,偶尔路过的百姓都要绕开他。

管事的瞧见不远处还站着一个白衣少年,奉承的说:“这位小公子要不要看看?可以买下来,两吊钱,一点都不贵。”

见少年的表情变得非常严肃,管事的以为少年嫌弃这家伙活不久,赶紧吹捧的说:“别看他变成这个样子,命贱的很,绝对死不了。床上那功夫肯定是不行了,买回去当个奴隶,干干体力活还是可以的。公子要不要考虑考虑?”

瞎子啊。

彬鸢脑海中闪过了一些不太愉快的记忆,有一段时间他也是一个瞎子,他能够体会那种看不见被人唾弃茫然无措的感觉。

管事瞧见少年走上前来,觉得有戏,拖了拖僵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公子觉得如何?”

彬鸢从袖子里拿出两吊钱,递给管事,“把他脚上的铁铐打开。”

管事麻溜的去拿钥匙,将脚铐打开,正要说一声,需不需要将人送过去,只瞧见白衣少年弯下腰,一点都不怕脏,直接将人抱了起来,转身离去。

真是个奇怪的人……

管事摇了摇头,也算是完成了老板吩咐的一件大事,终于把这混吃等死不会赚钱的废物给卖出去了,麻溜的跑进宜春房。

这人真的好轻,彬鸢抱在怀里甚至感觉不到什么重量,凑近了一看,这人身上长着的痤疮,原来是诅咒。

只有遭到诅咒的人全身才会长这种恶臭的痤疮,在还没有得到主人原谅之前,这人身上的疮死后也会带到下一世。

彬鸢一路上无话,抱着人进入巷子回到家里。花澜看到仙君抱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回来,吓得当即就叫了起来。

“仙君!这个乞丐……”

“去烧一锅热水。”彬鸢抱着人去房间,吩咐花澜烧热水。

“好!”花澜还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跑去厨房烧水。

男子一路无话,甚至没有半点动作,看不见的关系,他的一举一动都显得格外的傻。

彬鸢看着对方脏兮兮的衣服,脱下外套,怕对方想歪,解释着说:“我帮你把衣服脱了,洗澡过后上药。”

男子半响反应过来,点点头,乖乖的张开双臂。

弄完了这一切,彬鸢看着熟睡的人,因为身上长着严重的痤疮,梦中也承受着无比的痛苦。

花澜轻手轻脚的进来,把熏香点好,才小声的说:“仙君,这人是谁呀?”

“一个可怜之人罢了,熬的过去就让他留在这里,要是死了,就埋在后山算了。”

“好。”花澜点点头,不太敢靠近床,他讨厌那人身上的诅咒气息。

彬鸢还有一堆朝廷的事物,却突然觉得看不进去,脑海里总是会闪现那个男子的容貌。

这个人上辈子做了什么才会遭到诅咒?

彬鸢觉得好奇,便掐指一算,越算脸色越黑,哪知道,这男子竟然会是彬旭的转世。而这人身上的诅咒,竟是千年前自己过于愤怒的那段时间发下的诅咒。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而起……

思来想去,彬鸢已经看开了当初的一些事情,按理来说,他现在已经放下仇恨,可是为什么那男子身上的痤疮还是没有好。

彬鸢因为心情烦躁,果断放弃了看书。来到房间,也不确定这人是醒着的还是睡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唯有胸膛微微起伏,乍一看上去就像死了一样。

这人洗干净之后面容长得普通,脸颊上带着许多伤,有撞桌子撞到的,也有被人打巴掌指甲刮伤的,再加上那密密麻麻的烂疮,看着就跟毁了容一样。

许是察觉到床头有人,男子的睫毛微微颤抖,开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沙哑的说:“谢谢公子救了我……”

“原来你醒着。”彬鸢看着对方面色平静,心口的疑惑更盛:“需要喝水吗?”

男子点点头,从床上爬起来,彬鸢将水递给他。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咕噜咕噜的喝掉水,说话的声音终于没那么沙哑了,听起来还是跟刮锅底一样难受:“大家都叫我贱奴。”

第197章 心情不好要哄哄

“眼睛看不见吗?”彬鸢伸手在对方地眼前晃了晃,男子的瞳孔依旧没有焦距,可见得是看不见了。

贱奴点点头,把杯子还给彬鸢,有些好奇救了自己的这位公子是谁,又为何救自己。

他这一生,无不活在黑暗中,刚出生的时候身上就长了烂疮,被亲生父母遗弃,还是老乞丐可怜他收养了自己。老乞丐后来死掉,贱奴在帝都乞讨为生,宜春坊的老板看他可怜便让他去店里做事,做着最低贱的活,照顾那些身子瘫痪快死了的小哥。

这几年他自己也半死不活,老板已经没有心情再照顾他这个只能吃饭不能接活的人。

“你的喉咙受过伤,天生的还是?”

“天生的。”贱奴沙哑的喉咙没有其他情绪,仿佛对于自己破烂的嗓子已经习以为常。

“那你好生休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花澜,他这几日照顾你的起居。”

“你要走吗?!”贱奴伸手胡乱一抓,扯住一片薄薄的衣袖,言语中带着胆怯和害怕:“公子要去哪里?”

彬鸢低头看着袖子被扯住的地方,少年的手缠满了绷带,微微一用力,指缝间的伤口就浸出血来,看得他牙疼。

“去处理一些事物,放心吧,我既然把你买下来,就会竭尽所能救你的,你安心的在这里养伤,等会儿我再来看你好不好?”

贱奴也不敢恃宠而骄,生怕救了自己的公子嫌自己麻烦啰嗦,将手收回来,点点头。

他听着脚步声渐渐离房间远去,整个人僵硬着,因为房间里还有一个人的存在,应该就是公子所说的花澜。

少年应该在清洗着什么,房间里传来瓷杯碰撞的声音,贱奴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即使眼睛看不见,他敏锐的听觉可以洞察到房间里的一些情况。

比如那位叫做花澜的人现在把窗户打开,躺在床上的他也感受到一阵凉风吹进来,屋子里苦涩的中药气息被风卷走,多了一丝春天的芳香。

花澜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瞎子,确定这瞎子是真的看不见,把白瓷瓶放在窗户的阳台上,摇身一变成了一朵花,规规矩矩的趴在瓶子上享受着雨露。

天空飘着小雨,花澜舒展着腰肢,享受着雨滴打在叶片上。

怎么突然就安静了?

贱奴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屋子里的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刚才还吵吵闹闹现在却安静的没了声。

书房里,彬鸢走马观花的快速处理掉几分内容,长久以来平稳的心情好像被什么打破,让他情不自禁的控制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从高等世间回来以后,他从来没有去探究过那个世界的存在规则到底是怎样的,只知道那是一个非常庞大和先进的地方,帮助自己回来的女孩,是一位时空管理者。

被人掐死以后,彬鸢灵魂脱离身体,一直徘徊在一片空白的空间里,没有时间概念,听不见任何声音,也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他在那地方呆了很久很久,久到快要忘记自己是谁的时候,一个女子突然出现,并且了解了一下他的情况,便送他回到了这个世界。

为此,彬鸢将自己的灵魂分裂开来,一半献给了那帮助自己的女子,另一半献祭给了墨野转世。

现在的他,不人不鬼不神,三界不容,六界无存,不老不死,法术低微。

夕阳照进书房,门口响起了脚步声,随即轻微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仙君,可以用晚饭了。”

“好。”彬鸢把书合上,起身随着花澜去吃饭。

桌子旁已经坐着一位,虽然眼睛看不见,吃饭拿筷子还是可以的。

彬鸢见对方在等自己,微微惊讶了一下:“身体好了吗?”原本他是打算让对方躺着,叫花澜端着饭菜去房间的。

“已经好很多了。”贱奴点点头,听着对面的椅子被拉开,接着开始动筷子吃饭。

彬鸢见对方瞧不见,便往他碗里夹菜,贱奴脸颊微微一红,可惜彬鸢看不见。

一顿晚饭解决,彬鸢正打算在院子里走一走,从宫中来的小太监便把他叫回了宫里。

去往御书房的路上,彬鸢询问小六:“公公可知道陛下叫我去做什么?”

小六笑嘻嘻的说:“其实陛下就是想念先生了,先生可千万不要告诉陛下奴才这样说,陛下太好面子,明明想念先生想念的紧,却总是不好找理由开口。”

“啊。”彬鸢显得很惊讶,语气中带着有些出乎意料的声音。

他没想到永明会依赖自己,因为那个孩子总是表现的冷冰冰的,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让他下意识的产生对方根本不想和自己接触的念想。

听到小六这样说,彬鸢没办法的摇了摇头,果然还是一个孩子。

走到门口,两边把手的士兵规规矩矩的站着,小六低着头禀报着:“陛下,先生到了!”

“进来吧。”门的另一边传来沉闷的声音,声音虽年幼,却带着不悦和一丝烦闷。

推开门走进去,小六规规矩矩的关上门。

御书房里的光线很暗,挂在墙上的铜灯忽明忽暗,窗户关着,那坐在桌前批阅奏章的年幼皇帝正板着个死气沉沉的脸,想发作又不好发作,一双异色的瞳孔直愣愣的盯着白衣少年。

彬鸢朝着皇帝笑了笑,行礼:“微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平身。”

“陛下唤成来有何事?”

永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不高兴你快来哄我’的气息,彬鸢没办法的走上前,像年幼的皇帝服了个软。

“是臣疏忽了,陛下有什么不懂的吗?”

永明看着白衣少年笑靥容容的脸色,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先生今日为何不来见朕?”语气里含着怪罪,永明脸色依然显得很不高兴,他希望少年能够哄哄自己,像以前那样摸摸他的头,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保持着距离。

“陛下是君王,臣是臣子,哪能天天待在宫里的。”彬鸢知道这孩子恐怕有点舍不得自己,但是一个帝王将来要承担的东西可多了,他不可能永远都陪着永明,“臣要是天天待在宫中,免不了要落人口舌,对陛下的影响不好。”

“谁敢乱嚼舌根子,朕就砍了他!先生陪在朕身边好不好?先生不在宫中,朕每夜都睡不好……”

这是彬鸢从对方嘴里听到最多的一句话,他稍稍惊讶了一下,忍不住抬起手放在小孩的头上摸了摸,回过神后赶紧收回手。

永明看着先生惊慌失措的样子,伸手去抓先生的手,抬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头上,表情格外严肃的说。

“朕给先生摸头。”永明表情严肃的说。

第199章 剑鬼

永明知道彬鸢是修仙之士,为了不引起恐慌,并没有拆穿,把这种事当成了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小秘密,心照不宣的享受着这种甜蜜。

处理完了莲花阁里的事物,彬鸢在小六的搀扶下,踏上马车入宫。

小六也从一个年幼的太监长成了一个大男孩,在皇宫中摸爬滚打,现如今已经是一个非常老道的人。

御花园中摆了宴席,只有两个位置,其中一个正坐着身着龙袍,面色俊美的皇帝。皇帝的怀里抱着一个五岁的儿童,儿童率先看到了戴着面具的人,当即欢快的喊了一声。

“先生!”小皇子奶声奶气的声音荡悠悠的,挣脱自己父王的怀抱,扑到了迎面走来的少年怀里,开心的说:“先生好久没有来看思林呢。”

彬鸢揉揉小家伙脸上粉嫩嫩的肉,好想亲一口,奈何现在他戴着面具,不方便露面。

“那思林有没有乖乖听父王的话呢?”彬鸢抱着小孩朝皇帝行了个礼,在桌子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将孩子放在怀里。

永明眼角挂着和尚的笑容,亲自为对方斟满茶,“这是各地城池上供的新茶叶,先生可以尝尝。”

“是好茶,闻着很香。”彬鸢拿起茶杯率先喝了一口,用面具微微遮住脸。

永明笑着说:“先生不必如此遮掩,先生来的时候朕就已经让仆人下去了,不会有人看见的。”

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彬鸢便直接将面具拿了下来。

少年的容貌依旧清秀漂亮,几十年的光阴没有在他的脸颊上烙印下一条皱纹,仍然是永明熟悉的模样。

永思林当然是见过彬鸢原本的样子,小孩子都喜欢漂亮的事物,永思林自然也是如此:“先生好漂亮!”

彬鸢在小孩的脸上吧嗒一口,思林脸红了红,有些害羞。

“你这么惯着他,到时候恐怕都很难听朕的话了。”永明有些妒忌自己的儿子,当年他小的时候,彬鸢可没有这般亲近自己,定多就是抱一抱将手放在头上安慰一下。

“陛下放心,小皇子如此聪明,怎么会不听陛下的话呢。”

两人谈天说地聊着其他的事情,这几年便是一直维持着这种模式过来的。彬鸢在陛下长大以后,没有在宫中过夜,不管两人谈事谈到再晚,他都会坚持回到宫外的家里。

虽然皇帝娶了皇后的那一段时间,彬鸢心中微微有些刺痛,却还是忍下来了。身在凡尘中,哪有不染红尘的。

他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对方未必给得起。

两人都隐藏的很好,明明相互都爱着对方,一个不敢说,一个不肯说。

这样拖呀拖,时间如同流水一样滑过,永明已经成为了父亲。

蛴魑国自从拥有了火药和火枪后,和瓦蒂国也打过几次仗,都是平局,双方损失惨重,在还处于休战中。

这几十年来,彬鸢帮着皇帝把宫中的一些顽固的害虫清除掉,莲花阁也损失了不少的人。

太阳落山后,彬鸢才从宫中出来,刚回到莲花阁,横梁上就跳下一个黑色的影子,是他左膀右臂,剑鬼。

“有什么事说吧。”

剑鬼将收集到的情报递给阁主,觉得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便亲自上来禀报:“阁主,我们的探子在宫中打探到,陛下似乎想要铲除莲花阁,已经暗中杀掉了我们好多人。”

彬鸢面色微微一僵,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觉得跪在地上之人说的话简直像是天方夜谭。

“可有依据?”他是不相信的,永明是自己一手带大的,莲花阁本来就是他的,为什么要铲除莲花阁。

剑鬼知道阁主在怀疑自己,把自己得来的小道消息也递了上去:“属下一开始也是不相信的,可是这几日陛下的动向有些奇怪,暗地里拉拢了好几波江湖上的人,并且还有通天书院的学生参与其中。”

功高盖主吗……

彬鸢不相信这种说辞,永明是什么样的人他一清二楚,而且这莲花阁他想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拿去,干嘛要大费周章的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剑鬼从小就是沿街乞讨的弃儿,是彬鸢在大雨天路过施救了他,教他武功,在莲花阁立足,剑鬼非常崇拜彬鸢,甚至已经到了麻木的地步。

朝廷做尽坏事,背地里不知道祸害了多少百姓,可阁主总是想尽办法替朝廷弥补过错,把所有的锅都背在自己身上,剑鬼看不下去,他看不下去阁主忍受这种委屈。

“这件事情你盯着就好。”彬鸢无所谓的将资料放在桌上,给自己倒上一杯茶解解渴,喝完后说:“没有我的吩咐,不可以有任何行动。”

“是!”剑鬼点头,压下心中的不甘,拽紧双手。

他们是从事情报的,自然知道朝廷许多恶心让人发麻的事情,更加知道当今的皇上并不是一个明君,脾气一不好,就会给大臣们扣上一个帽子,拖出去斩了。

而阁主为了不让百姓将错都怪在皇帝的身上,总是替那昏君收拾烂摊子。

剑鬼回到休息的房间里,其他几个和他同等职位的人正在休息。

见到剑鬼一脸沮丧的回来,书鬼讽刺的说:“碰钉子了吧,我早说了,阁主根本不会听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阁主有多么的在乎皇帝,尽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剑鬼怒瞪了书鬼一眼:“我的事不用你管。”

眼瞧着两个人像要打起来似的,年龄中最小的棋鬼横插在中间,将两人拉开:“好啦好啦,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没必要大动干戈。阁主有自己的想法,咱们这些做仆人的也不要乱猜疑,是不是,剑鬼大哥?”

剑鬼在自己的床铺上坐下,憋着一股闷气,把剑放在膝盖上,脸色憋着一口气。

四个人当中最沉默的琴鬼拔弄了一下琴弦,荡荡悠悠的琴声在房间里传播开来。

他们四个是杀手,各管其职,也是从人堆里爬上来的,忠诚于彬鸢,却不忠诚于朝廷。

他们当中还有一个人正在外面执行任务,画鬼。

这时候一向沉默的琴鬼开了口,停止了抚琴:“阁主太过于相信皇上了……”

他的话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复杂。

第200章 喜欢就去追呗

朝廷的动作越来越嚣张,手伸得非常远,即使莲花阁的势力再强大,早晚有一天也会被朝廷打压下去。

彬鸢因为太过于相信朝廷,永明背地里干的一些黑暗勾当他不知道,每当永明有求于他时,便毫不犹豫的答应。

性格一向最活泼的棋鬼被这压抑的气氛搞得心情很不好,他们一直把莲花阁当成自己生存的家,也非常的喜欢阁主,因为阁主是一位非常温柔而且手段不残忍的主子,对待他们这些吓人非常的和蔼,让很多人都想亲近。

有时候执行任务非常辛苦,每次回来的时候倒头一睡像个死猪,第二天醒来,主人竟悄悄的来过他们的房间,替他们上了药,盖了被子。

对于他们来说,彬鸢是无可替代的亲人,所以更加无法忍受皇帝这种对主人的欺骗。

棋鬼说:“剑鬼大哥,阁主怎么说?”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看着抱着剑沉默不语的剑鬼。

“阁主让我们暗中观察,但不可以有动向。”

“哎……”棋鬼叹息一声,倒在床上打着滚,“阁主到底是怎么想的吗,咱们每月要给朝廷上供那么多银两,国库一半的资金都是咱们填充,感觉就像养了一条白眼狼……”

“可不就是白眼狼!”书鬼讽刺着:“江湖上的人都怎么说?咱们莲花阁可是朝廷养的一条狗。”

琴鬼听了一会儿,动起手指抚琴,他这人话不多,杀人都是用的乐器,一般要去一些消费场所,或者用美色诱人时,才会轮到他出去杀人。

他们五个人,每个人的手下都管理着许多杀手,能力层次不同,制度非常严格。

几个大老爷们在这里勾心斗角倒显得有些滑稽了,花澜听墙角听了一会儿,悄悄地隐身离开。

他刚走,琴鬼弹琴的手指微微一顿,扭头往窗外看去,除了飘落的落叶在风中飞了一圈,门外什么也没有。

杀手们的五官都很敏锐,琴鬼刚才明明感觉到有一道视线注视着他们,难道是自己错觉了。

花澜回到房间,正巧看到彬鸢埋头在一堆文件中,翻翻找找勾勾画画,走了过去。

“仙君,你的那些手下可翻腾着呢。”

“怎么了?”彬鸢没有空抬头,在一堆书籍中找着资料,惯性的回答。

“还不是怕你吃亏,毕竟这几年皇帝的动作实在是有些大了,他们担心皇帝想要铲除莲花阁。”

又是这件事情,彬鸢眼睛一亮,刚才的懊恼一扫而空,伸出手把这本秘籍从夹层里抽出来,拍了拍上面厚重的灰尘,来到案前。

“这件事,我得观察一段时间。”彬鸢翻开第一页,找到了几张帝都冤案的杀人案,细细的翻看着,一边回答花澜:“永明是我一手带大的,这莲花阁本来就是他的,他想要拿去就罢了,干嘛这么大费周章?”

花澜趴在作案前,精神不太好:“话虽这么说,可那孩子毕竟是一代帝王,自古皇帝不多情,仙君就不害怕吗?”

“有什么好害怕的?我本来就是为了陪着他。”彬鸢微微一笑,手又翻了一页。

“仙君总是这么说,可是那人都成家了,儿女双全,仙君也快点找一个伴吧。”

“就你话说的。”彬鸢伸出手敲了敲花澜,调侃道:“怎么不见你找一个?”

“谁说我没有了?!”花澜面色羞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黑曜最近送了我好多礼物,还带我去玩了,妖界可比凡间繁华多了,仙君也不妨去玩玩。”

“这种事情你们年轻人去玩就好了,我可不喜欢到处乱跑。”

“仙君一点都不老!”花澜高兴的说:“仙君明明很年轻,就不要用这种口气说啦~”

花澜虽然已经长大,性格依旧像小孩子一样活泼。

彬鸢把他那颗脑袋推开,将书摊在上面,提着毛笔沾了沾墨,在空白的纸页上写下备注。

花澜看着仙君又在这里埋头写东西,心情那叫一个郁闷,当凡人就是事情多,而且还要替那臭皇帝干这干那,也没见着仙君捞到一点好东西。

“仙君啊~”花澜在铺满毛绒毯子的地上滚了一圈,一朵粉红色的花朵在头顶上悠转:“我明明瞧着那孩子那么喜欢你,仙君为何不考虑一下?”

小花妖眨着眼睛,希望埋头书写的人可以看看自己,奈何白衣少年认真的盯着手上的纸,压根就没听见他刚才的话。

“仙君!”花澜生气的提升分贝。

“啊?”彬鸢傻傻的看着花澜,这小家伙正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像个瓷娃娃:“怎么了?”

花澜浑身像抽了力气一样倒在地上,没办法的重新说:“剑鬼!你的那个好手下,我看他挺喜欢仙君的,仙君不妨收了他,在这几间也不用独自一人过苦命日子不是?”

妖怪们早就习惯了双修之法,没有凡人那么多规矩和讲究,看上了便说,喜欢了就去追,要是觉得过不下去了就一拍两散,没有人间那么多繁琐的规矩。

“剑鬼?”彬鸢皱了皱眉头,和那孩子相处了这么久,看着他一点点长大,他倒不知道,那孩子对自己生出了这种心思。

“又在这里说胡话。”彬鸢没办法地摇摇头,并没有把花澜的话当成一回事。

“仙君不相信吗?”花澜气鼓鼓的从软件上爬起来,伸手在空中一划,一朵粉色的花瓣飘向空中,形成一面镜子。

“我就知道仙君不相信,所以我把那天的情景记录下来了。”花澜一脸得瑟的说,两人同时看着空中形成的镜子。

镜子中正是莲花阁的兵器库,彬鸢离开了库房,剑鬼突然走上前去,拿下彬鸢刚刚捏在手里细细端详的那把剑,爱不释手的摸着。

画面又是一转,彬鸢看到了自己平时睡觉的房间,即使莲花阁家财万贯富可敌国,身为莲花阁阁主的彬鸢却不是一个爱财如命的主,房间非常的朴素。

四周挂着素色的帘子,剑鬼折了一枝梅花进来,见房间里四下没人,便把梅花插在白瓷瓶里,放在床尾的柜子上。

那模样像极了一个痴心汉,竟盯着梅花露出了傻傻的笑容。

第201章 不想耽搁人家

“我不想耽搁那孩子,好了,别打扰我。”彬鸢挥挥手,呈现在两人面前的镜子消散,无数花瓣纷纷化为硝烟,花澜泄气的瘫倒在地,觉得仙君就是一块看起来易碎却怎么也捂不热的石头。

夜里,花澜蹲在青瓦片上,看着不远处操练的操场,挥洒着汗水的全都是一些无家可归被人抛弃的孩子,有些是自己来投靠莲花阁的,这座在江湖立足名声显赫的莲花阁不知不觉竟收容了这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

莲花阁没有强迫那些人到此处成为杀手,一切都是自愿,并且还要签下带有约束契约的卖身契。

还有两个时辰在操场上操练的孩子才能休息,花澜目光悠然的盯着他们的指导官,书鬼,一个老谋深算,小心眼的斯文败类。

花澜和这些家伙走得近的难免会被坑,数月前他就输掉了一大钱袋的金条,不管怎么样,他,花澜,好歹是妖界赫赫有名的大妖怪,既然在凡人的手中吃了亏,自然得讨回来。

看我不弄死这个小崽子。

花澜妖娆的眼线天然形成,眼眸微微一眯,美的叫人移不开眼。这双好看的眼眸锁定住一片树叶,树叶瞬间脱离了枝干,在风中划了一个圈,往训练场飘去。

叶子飘飘洒洒的落在了黑衣男子的肩头,下一秒,刚刚脸上还呈现出严肃气息的书鬼突然觉得另一只肩膀很重,要不是长久以来的训练让他的戒备心很高,立马就稳住了,说不定就直接向旁边摔去。

见自己的小把戏没有成功,花澜吹鼻子瞪眼,悠得飞到墙头上站着,从暗处出来,操场上训练的人都看见了他。

书鬼也明白自己刚才的窘态是怎么回事了,除了那站在围墙上的红衣男子,便再无其他。

“自由练习!”书鬼一声令下,一群小萝卜头乖乖地散开,拿着自己的武器,成群结队寻找着对手。

书鬼走到围墙之下,脚尖轻轻一点,跃了上去。

“你是闲得慌吗?阁主是不是给你安排任务安排的太少了?”书鬼说话一向很冲,语气也特别的让人牙痒痒,再加上他那一张斯文败类的脸,好像在邀请别人打上去。

“愚蠢的……”花澜正要开骂,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妖,便扭着脖子哼了一声,嫌弃的看了对方一眼:“阁主让你来当教官,简直是祸害人才,你那三脚猫的功夫,练得如何呢?”

“你!”书鬼气得咬牙,就是因为小时候被这红衣小鬼给打的满地找牙,至今落下一道心结,成了对方调侃他的资本:“我这三脚猫功夫好不好,你要不要来试一试?”

“听你这口气很狂哦!”花澜是瞧不起人类的武功的,自然不会把面前这个人类放在眼里。

“狂不狂,待你能够接我一枪再说!”话落,一只挂着红絮的长枪袭出。

书鬼是五个人中最擅长用枪的,他的枪法变幻莫测,即使两人站在窄窄的围墙之上,也能打得电光火花飞散。

操场上原本还在专心致志训练的崽子们都看向了围墙之上翻涌的两道人影,一红一黑夹杂着刀枪碰撞发出的声音,两人同时使着卓越的清空跃上瓦檐,接着就消失在了尽头。

彬鸢忙完了其他的事情赶到操场的时候,就看到一群崽子们围在一团叽叽喳喳的说着。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彬鸢四下看了看,书鬼不像是那种会搁下工作不干的人,疑惑的问:“你们的教官呢?”

为首的一个小萝卜头用手指了指暗淡的天边:“阁主,书鬼教官他和花澜大人打着打着就飞走了……”

果然又是花澜这个家伙在这里捣鬼,彬鸢摇了摇头,看了看操场上一身汗水满脸疲惫的小萝卜头们,说:“今晚就提前休息吧。大家早早的洗漱一番,多睡一会儿,去休息吧。”

顿时,操场上传来欢呼的声音,有一些早就累得精疲力尽的孩子,当即倒在地上享受着难得的休息。有一些立马奔到了休息的房子里,抱着木盆拿着换洗的衣服跑去后方的温泉去泡澡了。

剩下的一些则是围着彬鸢,像一群围着鸡妈妈叽叽喳喳叫的鸡仔仔。

“阁主!我们什么时候能够执行任务呀?!”

人群中最矮的一个男孩,第一个跑道彬鸢跟前,说话的时候有些激动,脸色红红的,下巴上还挂着汗珠。

“等你们什么时候能拎得起大刀,耍得起弓箭,能够打赢你们教官的时候就行了。”彬鸢笑着回答,果然看到面前的一群小萝卜头瞬间焉了下去,伸手拍了拍刚刚提问的这个孩子,鼓励道:“不要灰心,只有把最基础的东西学扎实了,将来才能保住性命。”

满脸麻雀的小萝卜头瞬间就起了精神,用力地点点头,他好想抱一抱阁主,有这雄心却没这贼胆,只能咽着口水。

“你叫什么名字?”彬鸢看着这孩子一双水灵灵的琥珀珠,实在不明白,这孩子的母亲怎么忍心将他的孩子抛弃在那样一个危机四伏的森林里,若不是他当时感到,孩子就已经被狼群叼去给吃了。

“我叫十五,阁主。”

这草率的名字,彬鸢嘴角抽了抽,书鬼当真取名取得够随意的。

“多大了?”

十五掰着手指算了算,“阁主,我今年刚好十二有余。”他的算术不太好,再加上被母亲遗弃的时候年龄过小,若不是彬鸢一直在统计他们的年龄,他自个都给忘记了。

“那也快了。十八岁的时候,就到了你们该执行任务的年龄了,那时候,如果实在是下不去杀人的手,可以去情报组,懂吗?”彬鸢又拍了拍十五的头。

他的莲花阁还是比较人性化的,有些人对于杀人下不去手,他也不会强求,至少他还有个情报组可以执行任务。

而且情报组需要的人手很多,基本上像武功不好,伪装能力不够强的,都会被派到各地充当各种角色,隐藏在客栈、茶馆、红楼、普通人中收集情报。

“快去休息吧,你们。”彬鸢催促着这群小崽子赶紧去洗澡休息,每天操练都很辛苦,给他们提前两个时辰休息,也可以让他们好好的睡个饱觉了。

小家伙们一哄而散,散落在地上的兵器都各自收好,自觉性非常好。

第202章 修魔修妖都可,不可修仙

没一会儿操场上就空空如也,彬鸢回到房间刚踏进去一只脚,就查询到了房间里有其他人的信息,回声将门关上,冷不丁的说。

“既然来了就下来吧。”

朔月乖乖从房檐上跳下来,在烛光的照耀下,他那对碧绿的眼眸特别好看,见着想念的人,冰冷的双眸有了温度,乖乖的喊了声。

“哥。”

“你怎也来了凡间?”彬鸢在床边坐下,示意这傻孩子也是坐。

朔月小心翼翼的在彬鸢身旁坐下,打量着彬鸢,小时候的记忆虽然模糊,唯独这人的记忆异常清晰。他在妖界生活的很好,九尾并没有亏待他们兄弟俩,连带着黑曜如今也成为了大王的左膀右臂,管辖着妖界不少城池,声誉也越来越亮。

“我想来看看哥。”朔月性子很软,彬鸢问什么他便答什么,彬鸢不问,他能在房间里一站就是一整夜。

彬鸢突然闻到朔月身上那一点点的仙气,诧异的说:“你换了功法修炼?”

朔月微微惊讶于彬鸢这么敏锐的感官,点了点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才刚刚修炼,境界还很低,甚至都没有达到通天书院预收的学生标准,庆幸自己资质不错,通天书院已经破裂给他留了一个名额。

“我想修仙。”

啪!

彬鸢拿在手上的瓷杯掉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悲鸣。

莞尔,彬鸢不同意道:“换一个,这个不行。”

朔月从小到大没有看到过哥哥会这样强烈的反驳,一时间有点拿不准心里的主意。第一,他是真的非常想要修仙,而不是走妖修,他想要去上天界,想要去九重天,所以必须得修行仙术。

通天书院是这片大路上最大的仙家学院,九重天生的那几位便是通天书院的创始人,朔月非常的崇拜曾经名震一方的彬觞,而且这人还是天帝。

“哥,求你了……”朔月小声的坚持着,“修习仙术有什么不好?而且通天书院的名额是有限的,我已经报了名,他们说我资质上乘,比起妖修,更加适合仙术。”

彬鸢生气的打断朔月:“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上天界有什么好的?!”

这是朔月第一次看到哥哥发火,虽然他知道,他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和黑曜确实是彬鸢从餐馆老板手中救下的猫妖,如果没有眼前这位,他们两个早就死在了人类的肚子里,成为了一顿饭。

朔月低下头,不敢反驳,也找不到什么内容去反驳。

他美滋滋的跑到凡间来,觉得哥哥一定会赞同自己的想法,哪知道会是这么激烈的反对,一时间他有些拿不准自己的决定是对的还是错的。

彬鸢见这孩子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得胸膛跌宕起伏。

“我不管你是魔修还是妖修,就是不可以修仙,听明白了没?”彬鸢语气突然变得冷起来,伸手抬起朔月垂下去的下颚,让这对碧绿的瞳孔与自己对视,残忍的说:“如果哪一天让我发现你修了仙术,我就废了你的灵根,让你当一只普通的猫妖就行了。”

朔月浑身颤了颤,他从哥哥的眼睛里看到了绝然的杀气,这语气并不是开玩笑而是认真的。

“知道了吗!”

朔月沉重的点点头:“知道了……”

听到保证,彬鸢被愤怒掩盖的思虑回了神,脱了鞋子上床,直接滚到里侧,背对着坐在床上的人。

朔月顺势在边上躺下,捏了一股力,把蜡烛灭了,屋子瞬间就只剩下银白的月光照射在窗格上。

朔月侧过身,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背影,哥哥的一头长发如同瀑布一样顺畅铺懈开来,发质细腻柔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后半夜,俩人看似睡着却一个都没有睡着。

朔月闭着眼眸,感受到彬鸢翻过身来看着自己,屏住了呼吸不让自己睁开眼睛,随即,冰凉的手指抚摸上脸颊,接着便听到哥哥悲切的声音。

“朔月……我好不容易带你逃离天界,是希望你这辈子可以过得安然一点,找到自己的幸福,不要再傻了……”

夜晚中的声音悲切落泪,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却找不到人诉说,只能在这夜色中静静的一人吐露。

“被压在九阴山下这么久,虽然你忘记了,但我替你记着,记着你的苦。”

彬鸢看着朔月安然的睡容,想起了在雪国神殿里,这孩子曾经也有一个夜晚悄悄的跑到自己房间里,一站就是一宿,第二天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怕打雷。

疲惫一点点的笼罩眼皮,彬鸢没一会儿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浅浅的,配着皱着的眉头,睡得不是很舒畅,就像是有什么烦心事萦绕在心头似的。

在对面之人睡着之后,朔月睁开了碧绿的眸子。

九阴山……

哥哥刚才提到了这个地方,他也听说过那座山头,那是一座专门镇压邪祟的地方,听说几百年前那里光压着一位罪大恶极的人。

可是九阴山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朔月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的记忆里,自己不过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猫妖,后来又到妖界修行,九阴山那种地方,他是的的确确没有去过。

潜意识告诉朔月哥哥一定隐瞒了他什么,而且对自己非常重要。

无数的疑问和猜疑在心口蔓延,逼的朔月彻夜难眠,等到鱼肚白挂上天际时,他便悄悄的离开了凡间,打算去妖界找几个资深的大佬问一问,活得越久的恐怕知道的越多。

彬鸢醒来的时候床边已经没有人,伸手一摸,被子还带着余温,人肯定刚刚才走。

“这小兔崽子,走了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彬鸢气愤的爬起床,一边梳着头发,一边想着自己昨晚是不是说的太重了。

毕竟还是一个小孩,什么都不懂。

刚把头发绑好,彬鸢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就被皇宫里的那位急匆匆的拽走了,到达御书房时,正巧看到某个欠扁的皇帝一脸笑眯眯的伸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置,讨好的说:

“爱卿来迟了。朕准备了好多好菜,快来尝尝!”

彬鸢拉开凳子入座,因为心情不好,就懒得行礼了。

“陛下这么闲吗?”

“国事在忙,难道朕就抽不出时间,请爱卿来吃一顿吗?”永明一脸笑眯眯的说,手也不停的给对方夹着菜。

第203章 误会矛盾一击触发

吃完了饭,彬鸢瞧着皇帝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肯定是有事情要求自己了,便开口说:“陛下是有什么事要吩咐臣去做的吗?”

果然,彬鸢一开口,永明立刻笑眯眯地凑上前来,拿出一本折子。

“知我者,爱卿也。”

彬鸢伸手接过,翻开一看,密密麻麻全是人名,官位几品,家族情况,需要除掉的人除掉到什么程度,写得清清楚楚。

“陛下,臣以为,这名册上的一些大臣并没有贪污也没有过错,陛下为何要杀了他们,还要动用莲花阁的势力?”

永明脸色微微有些不悦,这种不悦一霎那间就晃过了,并没有让身边之人瞧见,立刻讨好的说。

“先生不是从来不过问这些事吗?今日怎么问起来了?”

彬鸢心想,我不问问,难道你还想把这些人全杀了不成。这里面还有一些是朝中的一品大臣,为国家献出了多少心血不说,几代人的性命都搭在了上面,这样贸然的就去杀掉,实在是不妥。

“陛下,臣逾矩了。”彬鸢拽紧手中的名册,脸色有些难看:“这些人都是朝中的栋梁,贸然铲除,怕是会影响到国家的根基,请陛下三思!”

御书房里一片寂静,永明细细打量着彬鸢,这人还是自己记忆中的人,却没有他小时候那样对他呵护的紧了,张口闭口就是国家大事,国之栋梁,根本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啪叽!

永明挥手一扫,桌子上的零零碎碎摔了个稀巴烂,乒乒乓乓的声音吓得门外的侍卫浑身一紧,守在门口的小六也是脸色一白,陛下的心情本就不好,先生今天可是撞到火口上了。

“先生这么体恤民情,这皇帝让给你做好不好!”

彬鸢浑身一颤,想起了什么,双膝跪在地上,“陛下不要说这种玩笑话!”

永明神情暴怒,胸腔压抑着熊熊怒火,他想起了手下探子来报的信息,这人私底下竟然在训练兵,而且如此之多,怕不是一夜之间就可以把帝都给围攻了吧。

虽然自己的那几个兄弟已经成为了闲散王爷,但是谁又知道他们不盯着皇位盯得紧。

“先生心虚什么?要是真想坐皇位,大不了让你坐坐也行,这龙椅坐着也挺舒服的。”说罢,永明伸手直接将跪在地上的少年拽起来,拖到上位,将人紧紧地按在龙椅上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感觉如何?先生可是第一个坐上龙位的人,这皇宫之中,有哪一个能获得先生这般好的福气?”

彬鸢挣扎着想要起来,奈何压在肩膀双侧的手比他想象中的有力。

“先生不老不死,倒是没有任何人比你做这皇位更加合适了。”永明攸然松开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名册,这不过是一个发火的借口,用来试探彬鸢,而他根本没有打算要杀这上面的人。

果然。

果然如同通天书院那几个修士所说,彬鸢对他的位置早已虎视眈眈,难怪会有这么极力的扶持自己,怕不是等自己死后,好顺理成章的坐上龙椅吧。

彬鸢不知道对方心里的活动,按照今日如此失态的皇帝,心口隐隐作痛:“陛下……”

“不要叫我陛下!”永明大声一吼,怒视彬鸢,拽着胸口的衣裳,仿佛就可以让胸口的疼痛缓解。

他是如此的爱着彬鸢,而这人却想着他身后的位置,简直可笑至极。

“先生!往你陪在朕身边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了。装的很辛苦吧?”永明一会儿耻笑,一会儿表情悲愤,喜怒失控,“朕这么信任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

“陛下,你在说什么?!”彬鸢根本不懂,他什么都没有做呀。

“我在说什么?呵,彬鸢!你这人当真口是心非,一副什么都看清的样子,却贪心的很,贪的是这天下!”

“陛下!”彬鸢上前去拽住这人的手,会被永明反手打了一巴掌,随即就摔在了地上,不可置信的说:“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陛下!”

永明低垂着眸子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这人有着祸国殃民的尊容,若是养在后宫之中那也是如同狐狸精般存在的祸害,但偏偏这人不爱做那后宫之暖,是一匹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的一腔爱意好像喂了狗。

“朕问你,先生,瑜王城中的兵是不是你私自训练的?”永明走到墙边,拿起了龙剑,指着仍然装着一脸什么都不懂的彬鸢,狠狠的质问:“说!是不是你的?!”

瑜王城,彬鸢半磕着眼眸思索,想起了什么,那不是剑鬼的管辖地吗?

难道是剑鬼背着自己训练的兵!

“陛下!请给臣几天时间,臣一定把这事情调查清楚!”彬鸢丝毫不害怕那把抵在脖子上的剑,反正这剑弄伤自己之后,他的伤口也会自动愈合,人类的武器是杀不了他的。

“你倒是冷静。”永明嘲弄的笑一声,已经没有了心口的相信,一个人一旦起了怀疑之心,那么胸口就会留下一个疙瘩,再也不会回到当前。

站在这宫门口,高高的阳光扑洒下来,寻常人肯定会觉得很热,但是现在,彬鸢却感觉到心口发凉,甚至浑身都笼罩着一股寒气。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莲花阁的,回到房间摘下面具,觉得脸上黏黏的,伸手一摸,竟然是自己落了泪。

原来自己还会哭。

彬鸢好久都没有流过眼泪了,心口像刀扎似的疼,他想要呼救,喉咙像被卡住一样发不出声音。

福笙……

他想念福笙……

非常的想,有时候他觉得永明根本不是福笙,两人的性格差距太远了,但灵魂却是同一个人。

彬鸢擦了擦脸上的泪,顾不得形象连忙爬起来,消失在了莲花阁中。

眨眼间,他便来到了千里之外,已经被遗弃的火焰城城池边缘。千年的光阴让这座城池变成了沙漠中的一垒废弃的堡垒,只剩下一磊磊看不出形状的土坡,早就没有了千年前的形状,城池的大门在何处都看不出。

彬鸢一脚一脚踩在黄土沙坡里,记忆中的那座小屋只剩下一个房子的形状,门和木板不知去向,空旷的街道上密布着沙石,不远处的沙丘正刮着风暴,没一会儿就要飘到这里。

他身一脚浅一脚的走进院子里,千年前他没有勇气踏进去,如今走到小院里,已经想不起来千年前的样子了。

角落里有着一堆杂草,彬鸢就着那一堆杂草坐着,沉默不语,手无聊的抓着沙子,看着细沙从指缝间流失,被风吹走。

第204章 受伤严重

沙尘暴要来了。

彬鸢并拢双膝,将头埋在膝盖里,瞬间就被沙尘暴给掩埋了进去。

大概几个时辰过后,少年从沙子中爬出来,抖了抖身上的沙子,继续坐在沙堆上。

阳光毒辣辣的烤着大地,这座城池就连一个鬼魂也没有。

彬鸢不明白自己浪费灵力跑到这里来是做什么,那一瞬间,心口强烈的想要来到此地,他便来了。

太阳微微西斜时,一对从沙漠中穿行的队伍路过此地,远远的瞧见沙丘上坐着一个白色的人影,那几人交流了一下,牵着骆驼来到少年身旁。

为首坐在骆驼上的壮年男子说:“沙子好玩吗?”

彬鸢刹那间以为自己碰到了福笙,期盼的抬头,却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裹着白巾遮住脸,大概是为了防止沙子吹到嘴巴里去。

这人有着一对赤红色的瞳孔,祖先应该是南蛮国贵族的后代,褐色的头发扎着,编成一条长辫,垂在身后。

骆驼上其他的人与他的服饰样貌都差不多,这支队伍穿行在沙漠中,骆驼上却没有多少货物,不是卖货郎。

大达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他捕捉到了少年抬头的那一瞬间的期待之色,看到自己后瞬间就化为了落寞。

一个少年独自出现在沙漠里,身份本来就很蹊跷,大达根本是不想多管闲事的,看着少年伸手抓着沙子的动作,情不自禁的就赶着骆驼走了过来。

少年一言不发,大达更加的不好意思了,旁边的同伴用着他们自己能听懂的语言催促着。

大达朝着少年伸出手:“你的同伴呢?需不需要我们带你出沙漠?”

彬鸢看着男子那双赤红色的瞳孔,一瞬间看穿了他的灵魂,心口压抑的悲毅瞬间迸发出来,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流。

自己也没有做什么,就是说了一两句平常的话就把少年给弄哭了,大达惊慌失措的跳下骆驼,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少年。

“你来晚了!”彬鸢替衣布感到难受,他要等的人终于来了,可是他却走了。

“你在说什么?我来晚了?”大达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你认识我吗?”

彬鸢哭了一会儿,不管身边的几人,转身朝着沙漠另一个方向走。

大达追上少年,抓住少年的手腕,感慨少年的手腕细小,简直比一个女子的手还要纤细。

“这位公子,这茫茫沙漠,你一个人要如何走过去?”大达不想看着这人在沙漠里寻死,好心劝道:“我们送你出去吧。”

彬鸢挣脱了对方的手,并且还愤恨的扇了他一巴掌,丢下一句不冷不热的话:“他已经不在了,你找不到他了。”

大达被同伴围在一起,眼睁睁的看着白衣少年消失在了茫茫沙漠之中,一脸的莫名其妙。

少年的话更是让他感到诧异,两人明明第一次见面,生平没有任何交集,少年对他说的话,却让他感觉他们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一样。

大达被人莫名其妙的打了一巴掌,去往蛴魑国的这一路上胸口都非常郁闷,郁闷着就直接到达了帝都的皇城。

莲花阁中,彬鸢等了一会儿,房门被推开,剑鬼老老实实的站在中央,等待彬鸢发话。

彬鸢沉默的写着东西,让人站了一会儿,才搁下笔,说:“阁中的规矩是什么?”

剑鬼脸色一顿,已经猜到了结局,怕是他背地里的事情已经被阁主知道了。

“阁主,属下知错。”剑鬼直接跪在了地上请罪。

“哦,你错在哪儿了?”彬鸢抬起手,将刚刚写好的那几张纸放在旁边晾着,支着下巴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属相不该违逆阁主的意思,在瑜王城训练士兵……”

“有多少人?”彬鸢面色平静的问,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他再想挽回,不可能把这些士兵通通的杀掉。

“两万多……”剑鬼拽紧了手,挺着牙说出了这串数字。

“粮草是从哪里来的?”彬鸢并没有给他们那么多钱,想知道这家伙是从哪里弄来的给士兵们吃的粮草。

“城中自己栽种,一年两季,多余的上供给朝廷。”

房间里久久没有回应,剑鬼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彬鸢一双冰冷冷的眸子与他的双眼对视,顷刻间,剑鬼连滚带爬的爬到桌子边,慌张的请求道:

“阁主!”

彬鸢收回眼眸,依旧平静的说:“将人散了吧,何去何从由他们自己打算。至于你,去刑部自己领一百大板,然后滚出莲花阁。”

犹如天塌了一般,剑鬼瞬间就慌了神,用头狠狠的磕着地板,边磕边恳求道:“阁主!属下知错了,求阁主不要赶走属下,属下再也不敢犯错了!”

坐在桌子上的人不为所动,一旦心软,就会有无数次心软的机会。

彬鸢站起身来,直接绕过那跪在地上的人,离开了书房。

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他听到了里面撕心裂肺的呐喊。

不过是被赶出莲花阁而已,又没有要了他的命,那么伤心吗?

从刑部出来,剑鬼浑身染着血,强撑着身体好不容易走到休息的房间,刚推开门就晕倒在了地上。

屋子里正在弹琴的琴鬼赶紧将人抱到床上放下,揭开衣服一看,被剑鬼后背上狰狞的伤口给吓了一跳。这得打了多少板子,才把人的皮肉打成了泥状。

“你坚持一会儿,我得把你的这些肉割下来,才能上药。”琴鬼找了一块布包着一根棍子,塞在这人的嘴中,免得等会儿疼痛,让他不小心咬了舌头。

处理伤口整整处理了一个时辰,期间换了好几盆血水。

书鬼与棋鬼回来的时候,得知了前因后果,沉默的看着受伤还在昏迷中的人。

棋鬼是他们年龄中最小的,小时候家中穷,被父母给卖到了莲花阁,反正他小时候在家里过得不好,来到这里以后过得更加的舒心,也就没有了对家的那种念想。

但是,看着因犯了错而即将要被赶走的剑鬼,他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庆幸自己没有犯错,不然被赶出去,就真的没有了安身之所。

他们早已把莲花阁当成了家,这里的人都是亲人和朋友,自然不愿意轻易离开。

“剑鬼大哥他做了什么?”棋鬼小声的说,希望有哪位大哥可以回答一下自己。

琴鬼又倒了一盆水回来,擦干自己手上的水珠,回答着他刚刚的提问:“还记得瑜王城不?”

“记得记得,剑鬼大哥在那里可是有着自己的势力。”

“就是这势力厉害了他。”琴鬼冷不丁的说。

第205章 大达的到来

棋鬼眼眸顿时一暗,知道了。

书鬼难得今天没有嘲讽对方,也可能是因为人昏睡着,听不到自己的嘲讽就懒得开口说。

而且他身上也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是被花澜给打的。

那小子看着弱不禁风武功倒是挺强的,而且还会一些阴阳怪气的招数,让人防不胜防。

棋鬼在他们五人中擅长用毒,彬鸢特别传送的,天下之毒和解毒之法全部都交给了棋鬼。

琴鬼可以擅长任何乐器暗杀人,也算是以美色来杀人了,他性格安静,不喜喧闹,是彬鸢从红楼里买下来的孩子,原本就学过一些乐器,后来就顺理成章用乐器杀人了。

至于画鬼与剑鬼,前者是被人当成妖怪烧着毁了容,被彬鸢救下,后者是个小乞丐被彬鸢救下。

画鬼小时候因为长着一头白发,就连眼睛上的睫毛也是白色的,被村子里的人当成了妖怪,差点活活烧死。彬鸢当巧那天执行任务路过村子,便救下了这个孩子。

画鬼杀人用的是暗器,是他们五个人中最喜欢杀人为乐的,一般需要杀人的任务,彬鸢基本上都是交给画鬼。

剑鬼剑术比较厉害,这是唯一一个在莲花阁里可以使用双剑的人。

剑鬼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屋子里的其他人都已经回来,包括在远处执行任务的画鬼。

画鬼在剑鬼床边坐下,冷不丁的开口:“数月未见,你倒把自己给折腾成这副鬼样子了。”

“滚。”剑鬼不想和这人拌舌根子,他现在胸腔里依旧燃烧着一股股悲凉。

画鬼脸上有伤疤,一直都戴着面具,睡觉的时候也不会摘下,白色的面具左半边绘画着金色的睡莲。

这莲花正好是莲花阁的标志,栩栩如生的莲花,带着妖孜般的美丽。

“你的事情我听说了。”画鬼语气中带着笑容,“当初就劝你不要动这心思你不听。咱们阁主最讨厌别人打皇帝的主意,你恰巧就撞在了这枪口上,不是?”

剑鬼将头埋在双臂里,趴在床上动弹不得,后背上还是火辣辣的疼,只要一想到自己已经被赶出了莲花阁,伤好以后就必须卷着铺盖走,整个人就提不起精神来。

“看你这怂样,阁主又不是什么大恶之人,等到阁主消气了,你再装装可怜去求一求还是有机会的。”画鬼给他出谋划策,天色也不早了,他便脱了鞋洗个脚,洗个脸也怕上床睡觉。

他们五人生活在一间房子里,每个人的床铺都在不同的位置,房间设置的很有创意,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也有自己的办公空间。

清晨来临,帝都被笼罩在一片茫茫的雾色之中,早起的商贩已经卖起了热腾腾的包子,渐渐的,空旷的大道上逐渐出现了许多人影。

大达便是这其中之一的一个,换上了本地的服装,长长的袖子让他觉得很别扭,又不得不穿。

他的国家是一个小国,叫楠国,一个土地面积甚至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国家,依附着蛴魑国这样的大国而生。

国里的族民很少翻越茫茫的沙漠来到这片国家,大达是举国百姓推选出来的国使,这几年楠国资源匮乏,百姓年年遭灾,又有恶病缠身,快要活不下去了,只好寻求大国帮助。

当然,他们的想法是好的,只不过,请求书已经递到了宫中,至今为止没有半点消息出来,也不知道当今的皇上会不会看中他们一个小小的国家。

大达心情犹豫的哀叹一口气,走到卖包子铺的老板那里买了两个肉包,分给自己的搭档一个,自己也啃着一个。

还别说,这帝都的肉包真的是很美味,皮薄肉多,鲜美的汤汁里还夹杂着葱香,真是不错。

帝都本来就是一个大都市,这里汇集着各个城池交易的商人,没有人会对于大达的赤红色瞳孔感到意外,虽然这几年帝都很少看见这种红色瞳孔的人,也不是没有。

“大达,他们是在做什么?!”尤怔好奇的指着街对面的一堆人群,那些人围在一起,看着擂台上的两个人打来打去,不但没有劝架还激情高涨的呐喊。

大达生平最爱凑热闹,立马吃掉最后一口包子,凑到人群中围观,尤怔也快步跟上。

只见擂台上的两个大汉手持着厚重的大刀,切磋过去切磋过来,台下的百姓纷纷喝彩。

大达看着擂台上挂着的红绸,原来是比武招亲,顿时就想看一看漂亮的新娘子在哪里,左顾右盼,看到了擂台不远处的一个席子上,正做着一个穿着华贵的老人,老人的旁边坐着一位相貌俊俏的女子。

女子的脸上带着纱巾,虽然看不见全貌,但那婀娜的身姿即使穿着衣服也能让人感受出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妙人。

“大达,你在看什么呢?”

“看美女!”大达惯性的开口,想凑到人群前去仔细看一看,却被拥挤的人群拦截在外面,只好作废的叹一口气走开。

尤怔往观众席上看了一眼,觉得那女子一般般,并没有大达说的那么夸张。

两人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处硕大的建筑物下,看着门口的牌匾,烫金色大字写着“莲花阁”三个耀眼的大字。

“这又是什么地方?”大达好奇的摸着下巴,正准备上前一探究竟,被一个路人眼疾手快的给拦了下来。

“兄台,莲花阁可不是普通人能去的地方,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尽量不要靠近那里!”男子提醒着外地人。

莲花阁虽然做事隐秘,杀人的狠毒还是传遍了帝都,没有人吃饱了撑着靠近莲花阁。

“这不是一家店吗?”

路人解释道:“莲花阁当然是一家店,却是一家不寻常的店。他们这可不卖吃的和穿的,卖的东西那都是得用命来交换的,就算一点小道消息,那价钱也是够人活上好几辈子的啦!”

尤怔亲爱的张大嘴巴:“什么东西卖这么贵?”

“人命!”路人严谨的说,看了看两人离开了。

尤怔还是一头雾水,但看到路人那警告的眼神如此明显,害怕的后退几步,顺便拖住好奇心贼强的大达一起后退,免得这人又作死把自己给弄进牢里。

第206章 蠢蠢欲动的修士们

两人刚好准备离开,哪知道莲花阁着的大门竟然打开,尤怔与大达同时将目光锁定在莲花阁开着的门口。

一位白衣少年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仆从,少年的脸上带着白色的面具,面具的左边绘制着一道金色的荷莲,莲花微微开放,在那角度美得让人窒息。

大达一眼就认出了彬鸢,知道这少年是在沙漠里碰到的人,当即就走上前去准备打招呼。

“是你!”大达高兴的跑过去,被少年身后的同样戴着面具的侍卫给拦倒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画鬼将阁主挡在身后,戒备的看着贸然跑上前来的两个陌生人,手上的暗器已经拿捏好,只要这两人有一点危险的动作,他立马就可以要了这两人的性命。

彬鸢瞧这两人,想起来了沙漠里的那张面孔,“没事,画鬼,走吧。”

白衣少年说完就离开,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大达。

画鬼只是疑惑于阁主的语气,不再追究这两人的无礼,跟着离开。

三道人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路尽头,从头到尾一直被忽视的大达显得非常不好意思。

尤怔更加没有明白大达到底是认出了谁,“你刚才跑上前干嘛?难不成你还认识那戴面具的白衣公子?”

大达开始确定到少年的无视,现在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我也不清楚,只是觉得他长得像沙漠里碰到的少年。”

尤怔脸色一抽:“你这都什么直觉,上回你也说你的直觉是准的,害我们在沙漠里绕了两个圈圈。”

好吧,的确是这样。大达明明记得那条路,谁知道一个沙尘暴过后他们又走错了。

出了城,彬鸢一路骑着快马,赶到了森林里。

早就埋伏在此地的莲花阁手下条见阁主到来,伸手指了指山的另一边,示意那几个人还在那里。

彬鸢跳上树,悄悄的潜伏,画鬼与棋鬼分别蹲在他头顶树上的两边。

顺着视线看过去,正巧看到几个身穿着黑白相间长袖服装的人。这几人鬼鬼祟祟的在森林里接头,法力低微,就连附近有普通人埋伏都不知道,可见得应当是刚刚才从通天书院出来试练的学生。

并且资质还不怎么样。

就是这几个人给皇宫里传的消息吧,害得他被永明怀疑。修仙之人的勾心斗角彬鸢以前是不会管的,可是这些人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就把手伸到了皇宫里。

彬鸢听了一会儿他们口中交谈的内容,吩咐头顶上的两位将这几个修士杀掉,跳下树离开了。

没一会儿,森林中就传来了刀尖拼杀的声音,声音只响了一会儿,便没有了打斗声。

画鬼收拾好手中的暗器,从森林中出来,有些一语未尽的说法:“阁主,这些家伙的武功烂差了,看来都是一些富家子弟,除了会甩几张符,仙术学得一塌糊涂。”

棋鬼稍后赶来,他擅长用毒,动作慢了一些,好歹还是杀掉了那些人。

“阁主,已经解决了。”

彬鸢点点头,跨上马,慢悠悠的朝着城门的方向走。

一路上夏季的田野稻谷已经长得郁郁葱葱,田野的风景美如画,在田野中的农民更是一位勤劳的剪影。

“对付那些修士,感觉如何?”彬鸢问着身后的两个人,他们两个是没有法术的普通杀手,对付那些三脚猫的修士还游刃有余,可如果碰到真正厉害的,恐怕就没有胜算了。

画鬼勉勉强强的说:“他们学艺不精,的确是我们捡到便宜。如若碰上厉害一点的,这就说不准了。属下会尽力的。”

“他们好像有什么东西可以隔绝毒气的传播,刚才有几个没中招,我后面又补了一把。”棋鬼纠结的说,他最讨厌对付的就是这种会法术的人,毕竟他们是普通人,难免会在那些修士的手下吃亏。

彬鸢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也有些担心。

通天书院的学生竟然敢明目张胆的在这里,恐怕是有些人坐不住了。

自古朝廷和通天书院是两个地方,一个修自己的仙,一个管理百姓,可这通天书院似乎野心勃勃,想要取代朝廷的存在。

“可以隔绝毒气的那叫结界。修仙之人最普通的防御之术,下次如果再碰到这样的人,不用和他们耗下去,直接将毒药洒在树叶上,逼迫他们向周围靠近就行,总会碰到被洒了毒液的树叶。”

两人点头,记住了彬鸢的吩咐。

回到莲花阁,彬鸢正准备与手下分开,去书楼好好查阅一下资料,被身后的声音挽留到。

画鬼不好意思的开口说:“阁主,剑鬼他已经知道错了,士兵也解散了,阁主不要生他的气了,好不好?”

彬鸢眼眸暗了暗,这些孩子都是自己一手带大的,没有感情那是假的。

“我去看看他。”

彬鸢转头又朝着另一个方向走。

画鬼神情一松,也只能替对方帮到这种地步了,剩下的事就要靠剑鬼自己的努力,如果再惹到阁主不开心,他也是爱莫能助。

“画鬼大哥!”棋鬼无比佩服的看着身边的人:“你可真厉害!昨天我们求了那么久,阁主一直不为所动,没想到被你给说动了。”

画鬼只大棋鬼一岁,两人年龄相仿,说话也比较有默契和感觉。

比起其他人,他们两个要玩的好一点。

一个用暗器,一个用毒,是最默契的搭档。

来到房间门口,彬鸢隔着门板就闻到了浓浓的药腥味,推开门,房间里幽暗的光线让他皱了皱眉头,一眼就瞧到了仍然躺在床上晕睡的男子。

一头如瀑布般的长发垂在床边,刚换的底裤因为躺在床上翻动的时候扯到伤口沁出血。

彬鸢来到床边坐下,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剑鬼这孩子,小时候被人丢在森林里,哇哇大哭的声音引来了一群饿狼,彬鸢恰巧救下这个孩子,便被这孩子一双诚恳的双眼所感动,决定留下他,将他培养成一名杀手。

剑鬼没有让他失望,学习武术的天赋很高,彬鸢不管教什么,剑鬼只要看一遍就能记在脑海里。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孩子既然对他抱有其他的想法。

彬鸢脑海里蓦然想起了花澜那天的胡言乱语,脸色有些微微红,慌张的移开眼,替身下的人挪了挪被子,用手指放在剑鬼滚烫的额头上抚摸了一下,注入灵气,调整他体内紊乱的气息。

第207章 君可愿与我共度此生

彬鸢停留在剑鬼额头上的手指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个无奈的幅度,察觉到床上的人已经醒来,却假装睡着紧紧地闭着眼睛,叹息一声,缓缓开口:

“既然知错了,那就留在这里吧。”

悠地睁开眼睛,剑鬼的双眼正好与彬鸢含笑的目光对视上,刹那间心口扑通扑通的跳,眼瞧着额头上的手要收回,立马伸出手抓住,下意识地抓紧。

“阁主!”

就像在做梦一样,剑鬼不可置信的看着微笑中的少年,阁主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戴着面具,私底下会见他们的时候,会摘下面具。

“怎么了?”彬鸢目光凝望着被抓住的左手,想要抽开,剑鬼的手却像是被一把钳子紧紧地粘住一样,动不得半分。

“阁主……属下感谢阁主开恩!”剑鬼把蹦到嗓子眼的情话转为了感谢,微压着头,不想让旁边之人看到自己脸上的绯红。

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彬鸢感受着自己空荡荡的心,或许他也是时候该接受一个人了。

彬鸢反手握住抓着他的手,错开目光,凝望着窗外急速飞过的鸟群,漫不经心却又十分慎重的说。

“良辰美景,不知君可愿与我共度一生?”

剑鬼仿佛被一块糖砸的头晕目眩,被阁主反握着的手微微发抖,甚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听到了什么?

阁主既然向他表露心语!

当你发现你爱的人竟然也爱着你的时候,那一瞬间好像自己成为了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彬鸢同样有些脸颊微红,这也是他第一次向一个人这样告白,等了半会没有等到回应,下意识的用余光去瞄了一眼床边的剑鬼,只见这人正泪流满面,咬着嘴唇不知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怎哭了?”彬鸢不知所措的用另一只手去擦拭他脸上的泪珠,却被一把扯入他的怀中,只听到耳边传来慎重的回应。

“我愿!”因为说的太急,剑鬼甚至咬到了舌头,顿了一会儿,接着说:“我愿与君共渡此生,白首相依永不分离!”

“如此甚好。”彬鸢缓了一会儿,开心的回答。

剑鬼到现在为止都有些难以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他甚至用手掐了掐大腿,不过不用掐也行,他后背上那一大块伤痕累累的伤疤,疼的他彻夜睡不好觉,已经可以足够证明这一切是真的了。

莲花阁中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虽然大家都搞不懂是怎么回事,有些眼尖的人还是一早就发现了,剑鬼伤好过后竟然明目张胆的跟随着阁主,还是手牵手。

这何不让莲花阁中的人惊悚,他们好端端的阁主竟然被猪给拱了~

书房中,彬鸢望着处于热恋状态,总是给自己送小礼物的剑鬼眉心有些隐隐作痛。

他的书房是用来办公的,不是用来收集这些乱七八糟的小礼物的。可是,从上个月开始,剑鬼每天都会买一些的东西塞在书房,有一个架子上已经摆满了他的礼物,甚至还有逐渐增加的趋势。

花澜羡慕的看着彬鸢,“要是黑曜也这样勤奋的给我送礼物,我早就嫁了!”

彬鸢提笔的动作一顿,狠狠的割了一眼花澜,虽然他的眼神是发怒的,但是却没什么威力,花澜根本感受不到他的杀气,依旧我行我素的说着。

“仙君速度够快的嘛,没想到我回妖界一趟,再来到凡间,仙君竟然已经把那小子收进了房中,花澜好生羡慕~”

“通天书院的情况如何?”彬鸢不想和这小子讨论这种问题,而且他是真的一个人孤单怕了……

那种漫长的岁月里,你要寻找的人不爱你,独自一人漂泊在时光中,恨不得去死。

花澜喝完最后一杯茶,眯了眯眼,把得到的情报说了出来:“如今江湖上有两大势力竞争,通天书院对于朝廷的掌控只是一小部分。听闻,天魔书院也不甘落后,正在广播撒网,恐怕想捞一些好苗子培养,毕竟他们天魔书院有将近500年没有一个飞升的学生了。”

“天魔书院,我怎以前没有听说过?”彬鸢有些疑惑,天魔书院这名字他当真没听过。

花澜晃了晃脑袋,可能是因为妖精的缘故,每次他吃人间的食物,特别是酒之类的,就会神志迷糊。

“天魔书院就在妖界边缘,紧挨着魔界,那就是一座神魔共度的学院。里面大多数都是妖,人族少数,毕竟妖怪们不太喜欢人族,要想不被欺负,基本上人族都会选择通天书院。”

“你这消息到打听了仔细。”彬鸢赞赏的看了一眼花妖,这小子倒好已经快睡过去了。

“呼呼~”花澜趴在椅子上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正午的阳光刚好,花妖最喜欢在这个时间点睡觉。

傍晚,帝都笼罩在一片喧嚣的繁华之中,载歌载舞的船只游荡在水间,俊男才子,妙龄少女,穿梭在拱桥之上相约,倒是难得一见的风景。

不过两个大老爷们手牵着手逛街,也是难得一见的风景。

彬鸢第一次和剑鬼以这种方式出来,两人都有些尴尬和紧张,东看看西瞧瞧不知道要买什么。

剑鬼高出彬鸢半个头,身材魁梧,正好可以为彬鸢拔开拥挤的人群,分出一条路来。

“阁主喜欢什么?”剑鬼为了打破尴尬,率先开启了话题。

彬鸢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以前他以为自己是个穿越者,抱着所有穿越者都会有的心态想要大干一番,结果发现自己有那雄心没那熊胆,便老老实实地干起了经商的买卖。

后来他发现自己不过是游戏中的一个角色罢了,颓废了一阵子,自暴自弃,打算为自己爱的人而活,却被现实狠狠的打脸。当他找到那人的时候,别人早已儿女双全,成家立足,而他显然是多余的那一个。

过后去了高等外面,阴差阳错灵魂寄生在了一具少年身上,了解了关于这个世界的规则,死后又看开了许多。

你要问他喜欢什么,活了一千多年的彬鸢,当真是一问三不知。

那今天就好好的为自己而活!

彬鸢私下打量他,一对漂亮的瑞凤眼充满了对世界的好奇,感受着手上的力道,感受着身边之人的呵护,那颗空荡荡的心再次温暖起来,一瞬间他竟觉得灯光下的自己活得其实很开心。

痛苦比较漫长,岁月中偷闲来的快乐格外的珍惜,彬鸢眼睛一亮,伸手指向一条蜿蜒而上的小路,小路阶梯上隔几阶便放着蜡烛,一眼看到山顶,可以看到灯光嘹亮人声沸鼎的寺庙。

第208章 绝不后悔

“不如咱们去庙里许愿吧!”

剑鬼顺着少年手指的方向,看着蜿蜒小路上空的寺庙,点了点头。

两人便朝着寺庙的路上走,这座小庙修建在不高的斜坡上,宽宽的阶梯上,每隔一阶就摆着一根蜡烛,在风的吹拂下,灯光时亮时暗,照亮路人浮动的背影。

彬鸢下意识的握紧手,觉得两边的树像人们步入婚姻殿堂的见证者,而他正是要步入婚姻的新嫁娘。

少年因为自己的想象自顾自的傻笑起来,爽朗的声音甚至笑出了声,剑鬼宠溺的看着少年,阁主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连带的他也被感染了不少。

“阁主在开心什么?”

彬鸢假装咳嗽几声,收回自己毁掉的面子,脸颊红了一些,小声的在对方耳边述说:“我感觉自己像一个步入喜堂的新嫁娘……”

轰的一下,剑鬼也跟着红了脸,如果说阁主现在是步入喜堂的新嫁娘,那他岂不是新郎官?

两人目光炽热的对视上,空气中好像有一道火花闪起,顺势两人错开目光,把头撇向一边,觉得自己的动作太过于无理,又赶紧将头掰回来。

“阁主说的是……”剑鬼好想让这阶梯没有尽头,一直往上走一直往上走,这样他就永远可以陪伴在阁主身边。

剑鬼其实有那么一小丢丢的在意,在意彬鸢会不会介意他们两个在一起没有婚姻,牵着的手指一点点的划着彬鸢的手掌,等到对方下意识的抓紧他的手指,才半咳嗽的小声追问。

“阁主……我们……我们要办一个……”

“什么?”彬鸢没有听清楚,剑鬼说的太小声了,他仰头看去,只看到对方耳朵的绯红,已经红到了脖子,就算是在阴暗的灯光下,依旧清晰可见。

“剑鬼。”

“属下在!”剑鬼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提高了嗓门。

“你已经26岁了吧?”彬鸢下意识的说。

“是的,阁主,属下的确26岁了……”剑鬼心口一阵冰凉,害怕阁主嫌弃自己太老。

瞧着对方脸色变得快速,绯红的脸一下子就变成了僵硬的表情,便知道对方肯定多想了,赶紧解释。

“你不要多想,我就是问问。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有多少岁了吗?”彬鸢灿烂一笑,嘴角有一个甜甜的酒窝,以前他笑的时候嘴角是没有酒窝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嘴角就有一个酒窝了。

剑鬼支支吾吾的回答:“阁主是修士,要是不方便透露年龄,阁主还是别说了……”

“其实我年龄很大了……”彬鸢说的时候眼神有些暗淡,觉得自己在老牛啃嫩草,“我也记不清楚自己准确的年龄了,大概有一千多岁了。我这么解释你会害怕吗?”

“不会!”剑鬼生怕身边的少年误会,收回已经迈上一个台阶的腿,郑重的看着身边的少年说:“不会,阁主就算是一个老头子,属下也喜欢!属下喜欢的是阁主,不关乎外貌,跟什么都没有关系,只是你而已!”

这一段深情的告白声音宏大,四周路过的百姓都诧异的停下脚步看着两位年轻的公子。

帝都并不缺乏断袖之癖,只不过百姓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大胆的人,竟然在朗朗乾坤下,当众示爱。

人群很快又散开,彬鸢被剑鬼那段慎重又生机盎然的话语灌了一口蜜,现在整个人的心脏都还扑通扑通的跳着,说不清楚道不明那种感觉,让他心口荡漾,灵魂颠倒。

接着便是一阵长长的沉默,俩人走到了庙门口,排了一会队之后,相互跪在草铺上许愿。

下山的路上,剑鬼突发奇想的竟然拽着彬鸢跑进了树林中,将人带到一片长满了长长芦苇的湖边,卸下腰伤的配剑,用剑气打在芦苇丛上,隐隐点点的光点瞬间就亮了起来。

漫天的萤火虫好像星星一样在草丛上飞舞,彬鸢有些看呆,因为风景很美,而那个为自己制造美丽风景的人更加的让人难以忘怀。

彬鸢任由对方亲吻自己,以天地为床,在他看来是再美不过的事情了。

剑鬼也不会忘记这一切,毕竟拥有相爱的人,是他这辈子都不成想象得到的,然而这一切偏偏就发生了。

两人的缠绵和炽热,都吸引着彼此互相的靠近,彬鸢虽然一开始很痛苦,却沉醉在其中。

他在想,他是不后悔的。

第二天,被折腾过火的彬鸢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三天下不了床。

手臂上爬满了红色的斑点,一直蔓延在脖子上,彬鸢穿衣服的时候都有些尴尬,外加上剑鬼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一直凝视着自己,让他更加不好意思了。

“下次,下次……属下一定控制自己……”

算了,看着这家伙这么老实的份上,就不吓对方了。

彬鸢收回了有些要发脾气的情绪,懒得连一根骨头都懒得抬起,浑身更是酸痛的让他麻木。

“你去帮我把今日的奏折拿来。”

剑鬼麻利的跑去书房,抱着朝廷刚刚送来的奏折,才走了几步,一本红色的奏折突然掉在地上,刷的一下摊开。

绕是对方不想看到内容,可蹲下身捡起来的时候,就算瞄一眼也会看到。

剑鬼便看到了上面的内容,脸上洋溢着笑容,顿时消失不见,瞳孔刹那间充满杀气,看着里面的内容后,更是气得浑身颤抖。

当今皇帝就是一个混蛋!一个彻彻底底的昏君,疯子!

上百条人命,上百条人命啦!关乎朝中大臣,国家栋梁,都成了这昏君手下的冤魂。

这本奏折一定不能给阁主看到,上面明明白白的写了,三天后动手,这么多条人命,即使他想遮掩,也遮掩不了。

剑鬼把要扔出去的动作又收了回来,将这本册子放在上面,步伐艰难地朝着卧房的方向走。

听到开门声,彬鸢稍稍的抱怨了一下:“怎么去了这么久?”他连早餐都吃好了,这人竟然现在才来,难不成趁着他下不了床,剑鬼这家伙偷偷去动他埋在树下的酒了!

各种猜测,最终通通都化成了一缕硝烟。

彬鸢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如果对方真的爱喝他酿的桃花酒,给他喝便是,反正都是一家人。

剑鬼把奏折呈上去,彬鸢一本一本的摊开,觉得没什么重大事件的都扔到一边,除非是有一需要用到莲花阁的才会放在自己的队里。

第209章 夸一夸心情好

然后,彬鸢在剑鬼惊恐的目光下拿起了那本红色的册子,黑字白底明明白白的写着百号官员的名称,被打了叉叉的人是已经杀了,剩下的一些势力强大,皇帝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动手,便要动用莲花阁的势力铲除。

少年下意识的白了脸,他防天防地,为了防止反派作死,把这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一不缺钱,二不缺兵,当看到这册子上已经死了那么多人后,一口血直接喷在册子上,人接着晕了过去。

“阁主!”剑鬼惊慌失措地扶住顺势倒下来的人,忘了呼吸,看在被子上点点红色的印记,赶紧叫着门外的侍卫:“来人!快来人!叫大夫!”

年迈的大夫开了药方,被几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咳嗽几声,解释道:

“这位大人是急火攻心所致,再加上身体本来就有损伤,以后要定当多多调养。”

“阁主大人身体怎会有损伤!”花澜怒视那满头白发的老头,“大人的身体好的很,你这庸医是不是整治错了?!”

“真真真的!”年迈的大夫又把了脉,十分确定的说:“这位大人的确有损伤,在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所致,请饶恕在下医术不精,另请他医吧……”

大夫的态度已经降到骨子里,真怕自己被莲花阁的人一刀给咔嚓了,他这可是上有老下有小儿孙满堂,正是享福的大好年纪,可不想就这么白白的断送性命。

送走了大夫,剑鬼沉默的跪在床边,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要是他早点把那本奏折给藏起来,就不会被阁主看见,也更加不会气的阁主当场吐血。

花澜叹气一会儿,把屋子里的闲杂人等赶了出去,途留剑鬼在床边照顾。

“干嘛就把我们赶出来了?!”棋鬼瞪大了双眼,有些不服气,正要发作,被身边的画鬼给拖着手臂走了。

两人走远后,书鬼看了一眼走在身旁的花澜,“你前几日用的那是什么武术?”

“要你管!”花澜因为心情不好,说话的语气格外的犯冲,横眉瞪眼的反驳,恨不得在脑门上写下几个大字“别说我说话我正在生气中”来警告别人。

琴鬼悄悄的离开,很快就淡出了两人的视野里。

书鬼看不惯花澜这一副拽天拽地的样子很久了,阁主如今又生病卧床,他们谁也不好受。

“好呀,你这态度对吗?”书鬼气得简直胸腔快要炸了,为什么这人对别人态度和颜悦色,偏偏要对自己这么偏见:“听说就是你撮合的阁主与剑鬼?”

花澜白了一眼身边的男人,“那又关你何事?”

书鬼不知道这少年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拽着对方的手臂拖到假山后面,将人逼到角落里,阴沉着脸说:“你这人倒是喜欢当媒婆,要不要也帮我撮合撮合?”

花澜看神经病似的看了一眼书鬼,对方那双黑色的眼眸中翻腾着怒火,跟吃了火药一样。

“你发什么神经?!”

“我没有在发神经,你既然这么喜欢当媒婆,为何也不帮我撮合一桩好婚事!”

花澜耻笑一声,一身红衣晃悠,美如倾国倾城,更是让人眼前一花,吸一口气都会忘了呼吸。

“好啊,要是看见合适的,一定不会忘了你。”

“你简直!”书鬼被对方这轻松的语气气得当即甩袖离开,走的那才叫一个决绝。

花澜不明所以的眨眨眼,只觉得这人是在发神经,也生气的离开了。

两个人谁也没有往那方面想,花澜因为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就更加不会往那方面想。

彬鸢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如墨汁,房间里点着一盏微弱的蜡烛,他一抬头,就看到了趴在床头守着自己睡着的剑鬼。

自己到底是何德何能,才得了他的喜欢。

彬鸢摸着胸口的刺痛,急火攻心带来的痛苦还没有缓解,忍住喉咙里的咳嗽感,悄悄地移开被子,生怕吵醒床边已经睡着的人。

他光着脚下床喝了一口水,没想到趴在床上的人听到他喝水的声音醒了起来,俩人的目光相对,剑鬼更是一个激灵直接站了起来,快速奔跑彬鸢跟前,紧张的就像彬鸢是一个容易摔碎了的瓷器。

“阁主!你怎么自己下床了,还不穿鞋?!”剑鬼看着阁主那双白花花的脚踩在地上,顿时就心疼的不得了,直接抱着人放在床上,才松了一口气。

“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彬鸢看着青年眼角下的黑眼圈,不忍心对方这样守着自己一晚。

剑鬼闻言摇了摇头,“阁主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守着自己的……妻妻子……难不成还有错吗……”后面的话他说的非常小心和小心翼翼,害怕自己言语有一些不当,让彬鸢感到生气。

哪知道自己的话刚说完,彬鸢竟然笑着往里面挪了一些位置,“上来吧。”

剑鬼哽咽了一下口水,要不是彬鸢如今身体不好就要静养,恐怕已经如狼似虎的扑上前去了。

乖乖的爬上床,躺在旁边,剑鬼觉得自己这几日以来就像做梦一样,就算是做梦也最好不要醒来。

后半夜屋外下起了小雨,彬鸢可能是白天睡久了,晚上并没有什么睡意,睁着眼睛看着帐顶,直到一楼微光照亮窗格,他才沉沉睡去。

剑鬼起得很早,专门去厨房准备了早餐,然后又备至洗澡水,一番伺候,彬鸢身体比前几天好多了,带着还吃了第二碗饭。

彬鸢倒觉得今天的饭菜味道不一样,看着剑鬼收拾碗筷,好奇的问了句:“阁里换厨子了吗?感觉饭菜的口味不一样了。”

剑鬼低着头不敢去看彬鸢,但嘴角的弧度显示着他心情非常愉悦,“阁主要是喜欢的话,天天都有的吃。”

彬鸢诧异的看向男人:“这菜是你做的?”原来他还会做菜,彬鸢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他以为杀手就只会舞刀弄枪,没想到菜刀也耍得这么溜。

阁主惊讶的目光里带着窃喜,剑鬼看得一干二净,干什么都特得劲,生怕别人不知道阁主夸了他会做饭。

第210章 梓洳仙君

然而美好的事物都是短暂的,直到一封圣旨,强行将养病中的彬鸢招去了宫中。

金碧辉煌的宫殿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一股隐藏在黑暗里的血腥味,这里每天都会死人,无数冤魂留下的血迹被擦拭干净,却也掩盖不住空气中的那股恨气。

高堂上,那坐在龙椅上的男子闭着眼目,浓密的剑眉因为什么事情而皱着。

彬鸢屈膝行礼,还没来得及跪下,便听到上头传来一声耻笑。

“爱卿就不必这么多礼,既然都已经来了,那就给朕解释一下你的理由是什么?”

小六搬来椅子,彬鸢却没有入座,因为这椅子根本不是给他准备的,而是从内殿里走出来的人,那人生穿一身黑白相间的修士服,入座时,目光微微瞟了一眼彬鸢。

“这位是通天书院的院长,梓洳仙君。”永明带讨好口吻说,目光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彬鸢,“梓洳仙君,这位便是莲花阁的阁主,彬鸢。”

“阁主真是年轻有为,民间都传闻莲花阁阁主一直戴着面具,今日我倒是见了真容,荣幸至极。”梓洳微微含笑的说,让人看不出他的语气是讨好还是厌恶。

彬鸢回眸一笑,算是回应了对方,内心却十分的震撼和愤怒。梓洳这人他认识,是彬觞尚未飞升之时的徒儿,现如今掌管着通天书院,也快到了大限。

“爱卿解释吧。”

大殿里的气氛很诡异,彬鸢察觉到了,不得不把前几天准备好的说辞讲了出来,不管上位的人信不信,他的确没有篡位之心,这就不得而知了。

一番盘问下来,彬鸢脸色不变,永明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实在无趣,又讨好的看向梓洳。

这人一派道貌岸然,有好几百岁了,永明知道仙人的容貌是可以用药物固定的,眼馋得紧,不知该如何开口讨要。

“梓洳仙君容貌甚是年轻啊。”

这样的话在一个修仙之人的耳朵里听来那可不是妙赞,梓洳闻言皱了皱眉头,觉得这皇帝语气有些轻浮,厌恶之心由内而外散发,巧舌敷衍的过去。

“修仙自当如此。”

看这两人你一来我一来的说着,彬鸢站着浑身不舒坦,你两个要说话也让我先走呀。

彬鸢在两人都无话可说的空闲,赶紧插了一句:“陛下,为臣可否告退?”

永明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开。

人走后,梓洳才觉得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也早有耳闻莲花阁阁主的名讳,却还是第一次和真人碰面。

那少年容貌看着虽然年轻,眼眸中却隐藏着一股岁月流逝下来的沉淀,这份稳重和气魄,不是一般人能够磨练出来的。

“梓洳仙君可否替朕的臣子算上一卦?”永明此番请通天书院的大人物来,的确是有着这种打算。

虽然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求仙问道是一个,查看那人的机缘又是另一个。他讨厌所有超脱自己掌控的事物,就比如彬鸢,这人闯进他的世界里,他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这人的背景身份。

梓洳点点头,掐指一算,面部轻松的表情瞬间皱起,以为自己算错了,又重新算了一下,直到一道天雷在皇宫上空炸响,掐断了他沉思下去的思虑,回了神。

这人的命格竟然引来了天雷,梓洳后背感到一阵寒意,幸好他半路终止了运算,如若真的窥探到天机,怕是自己连魂魄都会消散。

这阵后怕消散过后,梓洳扶了扶手,将刚才的后怕带过,解释道:“陛下,这莲花阁阁主不是凡人,本尊没办法算到他的命格,望陛下原谅。”

“这不是仙君的错……”永明皱了眉头,心里的猜测越发的明晰

彬鸢果然不是普通人,就连通天书院的院长都没办法算出他的背景,这世间还有谁人能知道?

他像骨头散了架一样瘫倒在龙椅上,梓洳含蓄了几句便离开了大殿,他要将此事告诉给自己的几位师兄,恐怕上天界有大人物下来了。

然而被当成大人物的彬鸢刚回到莲花阁,就感觉到有人在窥探自己的气运,却被这个世界的规则给制止了。

少年莞尔一笑,根本没有被那突然的炸响的惊雷给吓到。

谁让他是规则之外突然诞生的人物呢,凡是想要窥探规则的人,基本上都不会活在这个世界上,彬鸢非常的放心。

剑鬼刚走出书房,就看到站在走廊上的彬鸢,赶紧迎上去,撑起手中的伞,遮挡住了天幕上飘飘洒洒的小雨。

“阁主,部下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要杀的人已经全部斩首了……一个不留……”

“嗯。”少年沉重的回音让剑鬼心口一阵心疼,几百条人命,就因为皇帝的几句话,给断送了去。

小雨变成了大雨,两人撑着伞站在庭院里,一动不动,望着池塘的荷叶被雨水打弯。

池子里的锦鲤欢乐的游着,丝毫不畏惧这暴雨横飞的天气,两人的头顶上雷声滚滚,天气沉闷的让人心口发烦。

初秋的气息夹杂着暴雨,掩盖在帝都上空。

彬鸢伸手接住伞边上落下来的雨水,转头看了一眼身边担忧的人,回以放心的笑容。

“快到你的生辰了。”彬鸢让水珠从指缝间滑落,感受着那丝丝凉意,问着身边的枕边人:“可有喜欢的东西?”

“啊!”剑鬼脸颊微红,才想起来自己是十月份出生的,而再过几天之后,便是他的生辰。

生活在莲花阁的所有人,到了生辰之日,都可以向阁中申请一份礼物。

“只要是阁主送的,属下都喜欢。”

“我不要这冠冕堂皇的回答,我想要你心口想要的东西。”彬鸢微扬着头,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人,总觉得有些亏欠对方。

一生无所求的剑鬼其实最想要的便是眼前之人,如今已经得到,再问他心口想要什么,其实就想要一个踏实的承诺。

他不敢这样逾矩的开口,人都是自私的,他也一样,希望阁主这一辈子只与自己相守,不会抛弃自己,便好。

可是他心里的这份奢望总是不安定被各种因素动摇,彬鸢就像一颗耀眼的星星,在黑沉沉的夜幕中发着光,他的一言一语一撇一笑对于他们来说是致命的。

第211章 天桥下的混沌摊

“属下想吃天桥下的馄饨……”剑鬼腼腆的回答。

彬鸢诧异的看着剑鬼,这人的容貌已经变得非常成熟,脱离了小时候的印象,结实的肩膀已经可以撑起一片天,再也不是那个总爱哭鼻子夜晚跑到他门口说着害怕打雷的男孩。

说起天桥下的混沌,彬鸢温柔的目光里想起了几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的莲花阁还在起步阶段,彬鸢接到的所有任务都必须亲自勤劳,不敢有半点差错,而剑鬼这个刚刚可以耍起拳脚猫功夫的半大孩子,勤勤恳恳的工作陪他骑着瘦马闯天闯北,累得更是皮包骨头。

那晚他们刚刚执行了一个艰难的任务,从尸体堆里爬出来,浑身臭烘烘的被当成了乞丐,马匹也在这场任务中死了,两人只能靠着脆弱的双脚一步一步的踏进城中。

天地一片暮色,就连鱼肚白都没有爬上天空,帝都某个小桥下面,食物的香味沿着街道远远飘远,两人空着肚子,路过拱桥,往下面一瞧,竟有一个老头在下面摆着混沌摊,早早的就开始准备做生意了。

两人就着那脏兮兮的破板凳,面对着面坐着,从身上摸索了一番,一人掏出两个铜板,合计四个铜板,刚好可以吃一碗馄饨。

彬鸢不忍看着小孩挨饿,吃了两个,喝了一口汤,把剩下的食物都递给了剑鬼。小小年纪的孩子看穿了彬鸢的企图,吃了一半,又把碗推了回来,硬气的说:

“属下吃饱了!阁主请用!”

彬鸢各种商量,小孩就是不吃,最后妥协,一人一口,将碗底的汤都喝了个干净。

卖馄饨的老头年事已高,不可能天天都出来摆摊,似乎也瞧着这两个客人有些可怜,又免费请他们吃了一碗馄饨。

时隔很久,彬鸢再次来到拱桥下的时候,老头已经变成了一个青涩的孩子,一问才知,这孩子是那老头的孙子,老人半月前已经离开了。

后来,彬鸢与剑鬼经常会光顾那家店的生意,两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坐在简陋的小桥下面吃馄饨,让许多文人雅士实在不解,看的次数多了,小桥下面的生意越来越好,剑鬼与彬鸢便很少再去了。

老人做的混沌有一股道不明说不出的味道,彬鸢曾经问过那个孩子,老人是不是用了独特的秘方,所以哪天清晨的馄饨才特别的好吃。

男孩否决了,他说他用的就是爷爷传下来的手法,就连汤汁和葱的用量都是根据爷爷的手法弄的。

剑鬼与彬鸢只是有些遗憾,不能再吃到老人的馄饨了,从老人手中出来的馄饨味道真的很特别,浓浓的汤汁香,淡淡的勾起人的味蕾,放一点辣椒,口感更足。

黄豆大小的雨珠砸在油纸伞上,啪塔啪塔的声音络绎不绝,彬鸢眼神一晃,沉思在回忆里的记忆像一阵风一样飘走,映入眼帘的便是被大雨倾泻的院子。

“可惜老人不在了……”彬鸢眼中流露着哀愁,他以前习惯了看着熟悉的人离去,现在却有些害怕起来。

因为他接受了剑鬼,而对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岁月的流逝,会带走他的生命,途留下他自己。

“阁主想吃吗?”剑鬼突然一把搂住彬鸢,将人抱进怀里,慎重的说:“厨房里还留有一些面粉,阁主想吃的话,属下这就去做。”

彬鸢将头从宽敞的胸膛里抬起来,鼻尖缭绕着对方浓浓的气息,霸道且温柔。

“你还会做混沌吗?”彬鸢显得很惊讶,虽然这孩子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但他确确实实不了解对方。

“阁主尝一尝就不知道了。”剑鬼牵着身边之人细软的手,走到屋檐下,收了伞,一步一步朝着厨房的方向走。

下人们都去休息了,炉灶里的火温着,锅里还备着洗澡的热水,剑鬼把火转移到另一口炉子,开始揉面搓面,一套动作形如流水,一看就是学习了很久。

彬鸢在旁边的桌子上坐着,又觉得不妥,起身从菜篮子里拿起青葱,在水边清洗,拿着菜刀一点一点的切着。

剑鬼揉面的时候在悄悄打量着身边切菜的人,忽略掉他们现在的身份和地位,简直就像普通农户的夫妻,劳累了一天回来,双双下厨填饱肚子。

铜灯的灯光有些暗,剑鬼走上前去拿着夹子,将灯芯捏长了些,厨房里的光线又充实了点儿。

彬鸢长长的眼睫下打着一片阴影,眨眼睛的时候像一把小小的刷子刷在人的心口,剑鬼更是看得脸红不已,赶紧包馄饨。

锅里的水沸腾起来,接下来的就交给对方了,彬鸢乖乖坐在椅子上,看着对方煮混沌,控制火候,心口暖暖的。

一边煮一边包,剑鬼手上的速度很快,拿起一张薄薄的皮,放上馅,卷起来,两端捏起来,在手指灵活的配合下,小小的馄饨就成了。

两人的口味不一样,所以准备了两个碗。

彬鸢爱吃辣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剑鬼就快要给自己的那碗放上辣子,结果刚要准备放,剑鬼脸色突然一红,又把辣子收了起来。

“阁主这几日还是不要吃辣的了……对对,身体不好。”

两碗馄饨煮好的时候,彬鸢就被空气中的香味引诱出了潺潺的味蕾。

他迫不及待的喝一口汤,顿时眼前一亮,这混沌,真的和那日在天桥下吃的很相似。

剑鬼看着少年脸上闪闪的表情,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为了做出那碗口味相同的馄饨,他在帝都走访了许多店铺,花了很多时间在学习,直到有一个老头告诉他,这馄饨佐料没有出问题,问题出在人的心上。

是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的关爱,不经意之间,这份关爱就融入了食物之中。

“让我尝尝你的。”彬鸢难得露出了小孩子的心性,拿起勺子偷走了对方碗里的一个混沌,迫不及待的放进嘴里,怎么都觉得对方碗里的比自己好吃。

“阁主还要吗?”剑鬼把自己的碗推了出去,看着对方吃的开心,觉得心口就跟灌了蜜糖似的,甜腻腻的。

彬鸢吃了两个,不好意思再吃下去,开始解决自己碗里的。

屋外的大雨中倒映着厨房里的微光,一只脚踩在水上,惊扰了水中的倒影。

那在屋外偷窥的人隐藏的很好,并没有被厨房里的两个人察觉到,悄悄的离开了。

第212章 太子夭折

清晨,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

昨夜折腾到很晚才睡的两人,太阳爬进窗户里都还没有起床。

剑鬼侧着身子,宠溺的看着还卷缩在被窝里,一脸疲惫的少年。

彬鸢呼呼的睡着,身上爬满了红色的草莓,如牛奶般顺滑的肌肤在红色的装点下更加的媚丽动人。

两人的长发揪在一起,倒真的印证了那句寓言:结发夫妻。

剑鬼看这时辰也差不多了,悄悄的下床,吩咐仆人打了热水,把战场收拾干净后,才悄悄的退出了房外,去厨房里准备早餐。

房间里终于睡醒的人,一脸懵逼的看着帐顶,回过神后,才发现身上已经被打理干净,衣服还换了一件。

他脸红的看着四周,光着脚踩在地上,没有冰凉的触感。自从剑鬼察觉到他喜欢光脚踩在地上以后,把房间里铺满了毛茸茸的皮毛,舒服的不行。

院子里经过大雨清刷过后,连带着空气都飘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几只肥肥的鸟儿在枝头上鸣叫,成群结伴从少年头顶飞过。

剑鬼端着早餐刚拐过一个长廊,就看到少年披着一头如瀑布般顺畅的长发傻愣愣地坐在围栏上,媚眼如丝,似一位不经意间闯入凡尘的仙子,美到人心口震撼。

而这样的美人,却是自己的妻子,剑鬼心口的震撼瞬间被爱意填满,再想到昨晚的战况,神情一脸满足。

“阁主,可以用早膳了。”

彬鸢回神,害怕少年又数落自己光着脚在外面走,欣欣然地跑进屋,乖乖的在椅子上坐好。

白粥很好喝,撒了一点点肉沫和葱花,香味扑鼻。

看着少年津津有味的吃着自己做的早餐,剑鬼把近日来碰到的烦恼都忘到九霄云外,殊不知一场浩劫正逐渐靠近他们。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场浩劫来的如此之快,太子夭折了。

彬鸢从太监口中得到消息赶到皇宫的时候,后宫之中一片白色,太子的遗体已经被安葬了,他来迟了,只看到皇后娘娘哭得梨花带泪,并没有看到那个可爱孩子的遗体。

少年看到那个孩子的魂魄脖子上一片乌黑的时候,拽紧了手掌。

因为,面容憔悴的皇后娘娘身边正跪着一个小小儿童的灵魂,而这孩子正是刚刚折去的永思林,蛴魑国的皇太子。

小孩的脖子上一圈乌黑,死前肯定被下了毒。

彬鸢静静的看着男孩,那孩子似乎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灵魂,哭喊着自己的母亲,却得不到任何回应,迷茫的看着人群中,突然视线与少年的眼睛对视,一阵惊喜过后,直接飘了过来。

灵魂穿透了少年的身体,小孩吓哭了,瘫倒在地,茫然无措的看着四周。

“呜呜呜呜……”

彬鸢抓紧自己想要去安抚小孩的手,目光明示着坐在高位之上,表情一脸痛苦的青年。

“陛下!太子不可能夭折,一定是有人故意所为!”少年的话犹如一道惊雷,整个吵闹的御书房顿时安静的鸦雀无声。

“放肆!”高位上的男子瞬间怒吼,恶狠狠的瞪着带着白色面具的男子:“彬鸢!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我儿已经离世,他是怎么死的,难道朕还不知道吗?!”

皇上的话让彬鸢浑身一个抖动,彬鸢面具下的眼睛震惊的看着那龙椅上的人,不管内心的猜测是不是真的,难道这人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彬鸢不敢相信的后退几步,稳住心口翻涌的情绪,站在人群之中,再也没有发言了。

太子的离世,让皇后受了不小的打击,半月过后请辞离开,去帝都不远处的龙腾寺庙祈福,不到五年不出来。

皇后的这一决定在百姓看来是感动的,毕竟儿子过世,身为母亲怎么会受得了。

但这女子真正的原因可不是这样,她不过是借着儿子离世的借口,逃离皇宫这个虎穴,逃离那个恐怖的人。在这皇宫之中,她每天都担心一觉醒来,陛下发疯似的杀了她,这样惶恐的过了几年,都快要把她给折磨疯了。

何况那个疯子还亲手杀死了儿子,皇后逃命似的离开了皇宫,整个后宫一下子就轻荡荡的,除了巡逻的侍卫,便再也瞧不见其他的身影。

皇宫本来就是一个清冷的地方,皇后离开了以后,后宫之中就更加的清冷了。

永明深夜从御书房出来,撤走了身边跟随的丫鬟和太监,留下和自己从小长大的小六跟随着来到御花园里。

永明喝上一口小酒,盯着不远处的葵树发呆。

小六知道皇上因为太子的离世心情不好,便安安静静的在一旁候着,不敢提出任何发言。

永明不知道自己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因为身边再也没有那个人会给他指明对错,他想要,想得到的人却离他很远。

“小六啊。”

“杂家在,陛下有何吩咐?”

永明看了一眼身边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太监,想当初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永明就有一种想要捏死他的念头,不过这种念头被他给压下去了,因为这人是那人给他送来的。

无数黑暗的岁月里,永明只有这个太监陪在身边。

“把今天的册子拿来。”

小六恭恭敬敬的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小小的册子,递给永明。

这已经是惯例了,永明翻开册子,上面画着一位白衣少年近日来生活轨迹。

有少年在院子里下棋的,少年在庭院里嬉戏的,少年埋头在书房里看书的。

永明看的时候嘴角会挂着一丝笑容,直到图像上的人物变成了两个人,他脸上最后一丝笑容也没有了。

“这人是谁?!”永明质问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杀意,他喜欢的东西,就算自己得不到,别人也不可以拥有。

小六上前看了一眼,目光明了:“陛下,这人是大人身边的手下,好像叫剑鬼。”

“去把他给我单独招来。”

小六有些为难的说:“陛下,这人是大人身边的人,会不会有点不太好?”

永明目光阴冷冷的看了一眼小六,像一头潜伏在黑夜里随时准备杀人的野兽,“你有意见吗?”

“没!”小六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陛下阴晴不定,他恨自己嘴贱,恭恭敬敬的下去办事了。

第213章 灾难降临

听闻皇帝要召见自己的时候,剑鬼皱着眉头,用脚趾头想就知道这肯定不是好事,想到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唯独没有想到,这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刑房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呐喊,干完陛下交代的事情,几位公公洗了洗手上的血,让候在门口的大夫进去给那人救治一下,免得失血过多而死。

小六看了一眼晕过去的人,不忍心的摇头,将人身上捆绑的绳子解开,吩咐旁边的几个仆人将他的衣服穿戴好,离开了刑房。

依旧在御花园里赏风作乐的永明听到了脚步声,乐呵呵的看着册子上的画,皱着眉头说:“办妥了吗?”

“启禀陛下,已经办妥了。”小六回答的时候觉得喉咙一陈恶心,因为整个过程他就是站在旁边围观的,看着那男子用着怨恨的目光瞪着行刑的人,看着那些人将刀动在他的身上,失去了作为男人的尊严。

“做的不错,千万别让他死了,好吃好喝的给我伺候着,顺便再说一些话刺激刺激他,我可要他好好的活着!”永明阴冷的笑着,这人动了他的东西,就一辈子看着不能吃吧。

第二天一早,彬鸢才得知剑鬼被陛下在晚上悄悄的传唤进了宫里,他左等右等,直到太阳下山,心里的那股不好的预感得到证实,连忙去了宫里。

偏偏陛下又不在御书房,他又去了御花园,又没碰到人,问了好几宫人才得知永明竟然悄悄出宫看望自己的皇后去了。

他又问了一下昨夜被悄悄叫进宫的公子,仆人们不知道,彬鸢便觉得事情不太好,急得团团转。

宫里没有找到,彬鸢刚走出宫门,便碰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永祺,三十多岁的人头发有些白,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浅浅的皱纹,也更加成熟了。

“臣见过四王爷!”

永祺看着面前戴着面具的少年,若不是他早就知道内幕,还当真会把少年当成那人的孩子,一个不老不死,如今活了这么久的人,还当真是少见。

“大人很着急,可是出了什么事了?”永祺刚游历归来,正准备进宫见一见自己的好弟弟,哪成想竟然碰到了一个老朋友。

“的确是碰到了一些急事,陛下不在宫中,臣就先告辞了!”

自己的好弟弟竟然会不在皇宫里,永祺笑得一脸温和,不愧是有着闲散王爷的名讳,手中拿着一把潇洒的扇子,当真是有着几分与世无争的态度。

“等一下!”永祺叫住了着急的人,他在皇宫里好歹也是有眼线,在皇宫中扎根了这么多年,不见得会比莲花阁的人差,可能比莲花阁的人还要杰出几倍。

“我倒是听到一个小消息,不知道大人有没有兴趣听?”

彬鸢因为着急,额头上挂着密集的汗珠,“王爷请讲!”他现在恨不得马上回到莲花阁,调取情报,免得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大人不必心急,我这消息可能会让你有点儿不太好受。”永祺看到少年那双面具下的瞳孔微微变了色,也不在开玩笑,悄悄的说了句:“昨晚上,我那好弟弟似乎对你的人……”

永祺看着少年呆若木鸡的身躯,潇洒的带着身后的仆人离开。

不可能的……

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

彬鸢跌跌撞撞的往回走,几次和路人相撞,面具被撞掉了都不知,走在莲花阁门下的时候,双眼已经因为眼泪模糊了视线,完全看不清了路。

是他害了剑鬼……

是他……

回到莲花阁中,仆人看到阁主回来,急急忙忙的上前通知。

“阁主,剑鬼大人刚刚回来了,大人的脸色不太好,已经回房中休息了。”

“我知道了……”

彬鸢跌跌撞撞的走进院子里,停在一扇门口,手放在门上,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泪,缓了缓情绪,才敲了敲门。

“剑鬼,睡了吗?”

暮色的夕阳打在天边,天空上的云朵被染成了红色,一眼望去,整片天空就像被烤红的一样。

敲门声响了许久,屋子里没有回应,彬鸢正准备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恰巧听到门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阁主,属下有些累要休息一会儿,阁主有什么吩咐吗?”

声音和以前没什么不同,看着很平静,彬鸢甚至没有听出来对方压抑的痛苦,但已经知道整件事情的他,霎那间泪水奔涌而出,咬住嘴唇不做回答,强控制住情绪,回了一个字。

“没……”

脚步声渐渐远去,坐在床上的男子如同泄了气一样倒在床上,用手背盖住眼睛,遮挡住眼角下的泪珠,他不想因为自己的遭遇而让阁主卷入仇恨当中。

阁主是那么的在乎那狗皇帝,他不想让阁主左右为难。

身体上的隐隐作痛即使已经敷了药,依旧痛入心扉。

从此以后,他便再也不是个正常的人了。

回到房间的彬鸢一头扎进被子里,恨不得把自己憋死,死了就好了,死了就不用面对,死了就可以安息了。

剑鬼自从从皇宫回来以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半个多月,彬鸢也没有给他安排任何任务,等他自己出来。

书鬼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因为任务太多,每天忙得像一个停不下来的陀螺,便忽略掉了莲花阁中奇怪的气氛。

直到他们的好兄弟,剑鬼再次回到他们五个人居住的阁楼时,每个人都察觉到了剑鬼身上气质的变化。

一股深深的怨气,和以前的人差距太远,就好像经历了什么痛彻心扉的事情。

神经大条的棋鬼并没有察觉到剑鬼眉目中可以夹死蚊子的怨气,一蹦一搭正想要上前搭话,手却被画鬼拽住,示意他不要靠近。

屋子中悠悠的琴声停歇,琴鬼不愧是久经风月场所的人,虽然对方掩饰的很好,可是走路的姿态还是让几人察觉到了不对。

等到大家都明了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说,所有人都装作不知道,气氛十分的沉重。

彬鸢感觉身边像少了什么,自从发生那件事情以后,剑鬼很少与他有过于亲密的接触,每日的早饭都是仆人送来。

终于,这一天他逮到了对方空闲,将人堵到院子门口,所有的话,在看到那人眉头的时候,心疼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他走上前,伸手想要抹平那人额头皱着的眉梢,却被躲开了。

“阁主,属下还有要事去做,就先告辞了!”

彬鸢怎么可能这样轻易让对方离开,剑鬼可是躲他躲了一月,这一个月里他每晚都睡不好,深深的活在愧疚中。

“等一下!”彬鸢赶紧追上前面的人,抓住他的手,紧紧地抓着,生怕对方甩开自己。

“剑鬼,我不在乎!”彬鸢哭着说:“我不在乎那些,咱们回到以前好不好?你还记得那日在庙里许愿的那晚的话吗?”

彬鸢眼角的泪珠大颗大颗的砸在地上,如同断了线的珍珠。

“你说过的,喜欢的是我,只因为是我,没有其他的原因。我今日也想告诉你,我喜欢的是你,也只是你,没有其他的原因。”

第214章 海的另一边的国家

如果世间所有的事情都能想得那么简单就好了,彬鸢看着对方一点点的挣脱自己的手,绝望的大哭了起来。

剑鬼心口撕裂般的疼痛,快速的离开了院子,不然他害怕自己下一秒就会转身抱住那个少年安慰。

他不想因为自己这样一个残废,而耽搁了阁主的一生。

彬鸢摔在地上,哭着哭着咽了气。十二月的寒冷天气里本来就很冷,现在人的心更冷了。

天空下起了小雪,密密麻麻的掩盖着整片天空,少年就这样绝望的瘫倒在地,不知道呆了多久,忘记了时辰,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头顶上已经积累了一堆雪。

他从雪地里爬起来,看着黑沉沉的天空,感觉心口裂了无数道裂缝,寒风往里面无情的灌输。

永明!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彬鸢如鬼魂一般出现在了皇宫里,看着那在龙床上已经熟睡的男子,手上提着一把亮晃晃的剑,剑鞘不知去了何处,少年的手中正拿着寒气逼人的剑,站在龙床边。

一剑下去,就可以为自己心爱的人报仇。

彬鸢面无表情,因为他下不去手,这个人是福笙的转世,也是他曾经要厮守一生的爱人。

“我不要你的命,但我给予你这一切的,你就还给我吧。”彬鸢将剑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躺在龙床上的男子被声音吵醒,以为是有刺客,结果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其他人,正要倒在床上一睡,就看到一把寒光闪闪的剑被丢在床边。

当即吓的他睡意全无,兴师动众的叫来了禁卫军,全宫彻查,却一无所获。

时间就这样悄然过去,帝都的天空又变得暗流涌动起来。

永明依旧享受着自己的皇帝日子,变态的正要把手伸向某个大臣的儿子时,一直以来没有什么动作的永祺带着自己的兵围攻帝都皇城,一夜之间,曾经辉煌的皇帝瞬间下了台。

前一个晚上还享受着纸醉金迷,后一个晚上便躺进了皇宫的大牢里。

永明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就这样轻松的被篡位了,他的势力去那了!

莲花阁的人死到哪里去了!

永明在牢中大喊,被看守的人狠狠的毒打了一顿,饿了几天之后,开始老实的吃着馊掉的饭菜,再也不敢嚷嚷。

新上位的皇帝没要了老皇帝的命,每天送一点残羹吊着一口命,免得对方就这样死了。

永祺上位以后,为许多冤死的大臣洗清冤屈,给大臣遗留下来的遗孤丰厚的赔偿。

莲花阁没有任何抗违,直接投靠了新的皇帝。

新上位的皇帝很受到百姓的爱戴,不单单是因为新上位的皇帝管理的很好,更加的体恤民情,为老百姓们着想,更多的是这位皇帝大面积的调动管理,解决了老百姓的许多麻烦。

上任不过一年,帝都的风气得到大大的整顿,各县的衙门开始干正事,许多老百姓洗清冤屈。

良田减税,没有良田的老百姓可以凭着租赁,从国家免费领取土地,上交的税额非常少。

蛴魑国第八年后,帝都已经成为一个繁华到令人乍舌的地方。

开通国道后,许多国家都愿意与这个强手合作,帝都的城内,可以看到各式各样国家发色的人。

这一天,一个少年从寺庙里出来,手中抱着一堆鲜艳的荷叶,这些荷叶都是从外面的池塘里采来的。

每年,帝都的荷花盛产,荷叶作为一种食材,很受到当地的百姓喜爱。

彬鸢也是采荷叶中的一位少年,站在他身旁的还有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

两人看起来像父子,又有一点像兄弟,不过两人的亲密举动打消了围观之人的猜测。

哪有父子兄弟这般亲密的,肯定是夫夫。

“好了,这些已经够多了。”彬鸢抱着怀里已经快抱不下的荷叶,将小脸从荷叶中露出来,看着站在船上还在折荷叶的男子。

“小鸢!”剑鬼摘到一朵红艳艳的大荷花,伸出手,正准备把花递给少年,看到少年满手抱的荷叶,已经没有空闲的地方可以拿了,他便拿着花,将荷花插在少年的腰上。

“这花与小鸢甚是搭配。”

彬鸢已经习惯了对方这般亲密的接触,脸颊红了红,亲密的蹭了蹭对方的手掌。

练武之人的手掌上有一层厚厚的茧子,触摸着虽然不光滑,但却让人无比的放心和安全。

“像只猫咪似的,走了,回去做饭。”剑鬼把少年怀里的荷叶拿来抱着,腾出另一只手牵着少年瘦瘦的手掌,朝着蜿蜒的小路进城。

两人的运气很好,刚走到城门口就看到一辆红色的花轿伴随着唢呐走过。

剑鬼看着少年向往的目光,眼神很受伤,他没办法给予对方这样隆重的婚礼,但已经足够了,没有被少年嫌弃就已经很幸福了。

俩人回到家,小小的四合院里种满了花花草草。

彬鸢把荷叶放到木盆里清洗,剑鬼去厨房做饭,两人的默契是长久的相处而来的。

莲花阁已经转手给了书鬼,现在他才是莲花阁的阁主。

画鬼与棋鬼相互诉说了爱意之后,游历江湖去了,每年都会给在帝都的他们寄上一封信,报平安。信上说,如果有一天这报平安的信没有了,那么他们也没办法回来了。

信中讲述了许多塞外的风景,不同国家的习俗和美丽,在那遥远的海洋另一端,已经出现了四个轮子满地跑的奇怪工具。

这封跨海而来的信让彬鸢见证了人类的变迁,看到了人类历史上的大改革。

两人吃完了饭,将脚泡在一个木桶里,坐在院子里看着繁荣的星空,彬鸢突然想起了画鬼信中描述的那些风景,也想去海外的另一边看看。

“剑鬼,想去大陆的另一边吗?”

剑鬼欣然的点头:“小鸢想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只要有这人相伴,哪里都是家。

南浵大陆彬鸢熟悉都不能再熟悉了,可是他还没有去过大陆另一边的世界,那块版图上又许多他不知道的国家。

彬鸢熟悉的便只有瓦蒂国,听闻这个国家已经出现了蒸汽车,彬鸢想去见证一下历史的改变,光是看着信中的描述就让人大开眼界。

第215章 许多年过去以后

两人商定了出发的时间和路线,把名下购买来的土地通通卖了出去,卖了不少钱。

三月初,正是桃花芬芳的时节,这样的天气出发可以欣赏到沿路的风景。

彬鸢在走之前还要去见一个人,虽然那个人他每年只会见上一面,说不上心情如何,但终究是要去见一面。

地牢里阴暗潮湿,彬鸢在卫兵的带领下进来的时候,首先闻到的是一股恶臭,士兵在门口候着,便没有跟来了。

老鼠在阴暗的角落里穿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地牢里关押的犯人不多,他要见的人,就关押在最里面。

一阵咳嗽的声音在地牢里响起,彬鸢走到那咳嗽的声音发源地停下,看着被关在牢里衣衫褴褛,乱着头发,头发斑白的永明。

这人明明才三四十多岁,却已经比年龄看着还要老上许多,头发白的已经数不见青丝,脸上更是爬了皱纹,这张略显苍老的面孔,正麻木的看着铁牢外的年轻小伙子。

这人每年都会来看他一次,今年却不知道什么原因来早了。

“彬鸢……”永明想要爬到牢边,爬了一会儿就爬不动了,脚上厚重的铁链限制了距离,他只能目光垂怜的看着铁牢外的人:“彬鸢,今年来早了……”

“是呀。”彬鸢蹲下身,将提在手上的饭菜一叠一叠的拿出来,从铁缝中塞了进去:“以后恐怕不会来了……”

永明胡乱抓着的饭菜从指缝间滑了下去,塞在嘴巴里的还来不及吞下就已经被少年的话给吓到了。

“为什么不来看我了?为什么?”永明死死地盯着彬鸢看,这人害得他蹲了八年的牢,他承认,他有错也有罪,可是他也没办法,他就是喜欢彬鸢。

“今年冬天,他们就会放了你,我在城外给你购买了一座四合院和良田,以后,找一个好姑娘过日子吧。”彬鸢起身准备离开,哪知道永明情绪突然失控,将饭菜扫的一地都是,愤怒的嘶吼着。

“你要抛下我吗?!”永明害怕少年绝情的离去,匍匐在地,恳求着:“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当个好人,再也不会乱杀无辜,彬鸢,不要走好不好?我愿意待在牢里,求你别走……大不了……大不了三年再看我一次,行吗?”

彬鸢失望的看着永明,“你知道你错在哪了吗?”

闻言,永明张嘴,却说不出个理所然。他只知道彬鸢不喜欢他杀那些人,可是却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

那些人不该死吗?

不!

在永明眼里,那些人通通该死,他们让自己心里不快了,都该死,必须死。

错的是这个世界不是他!

望着永明眼中翻涌的疯狂,彬鸢知道这么多年,他依旧死不悔改,依旧不承认自己害死了自己儿子的错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彬鸢无法相信永明是怎么下得去手,让人在那孩子的嘴里灌满毒药,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流失生命。

“永思林,你的儿子,他那么仰慕和尊重你,最后却死在你的手中。”彬鸢每说一个字都觉得肺部麻木的疼:“你为什么下得去手?那可是你的亲生儿子!”

永明看着彬鸢近乎落泪的表情,内心始终不明白他为何这么伤心,不就是死了一个孩子吗?

他根本不爱永思林也不爱他的母妃,那女人不过是大臣们为了讨好自己塞进来的女子而已,而那个孩子,也不过是为了堵住众大臣的口,勉为其难让他降临在这个世上。

他自始至终都不需要!

彬鸢离开了,走的决绝。

他这一走,几十年没有回来,帝都发生了许多变化,国家更安逸了,渐渐的出现了越来越多接近近代社会的东西。

帝都城外的一座小四合院里,生活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吃了早饭,坐在庭院的大柳树下乘凉,柳树旁边还有一座池塘。

去年院子的围墙拆了以后,村子里的小孩都喜欢到池塘里钓鱼,老人的记性越来越差了,他不知道自己在等谁,不愿意把这座老旧的房子卖出去,也不愿意让别人搬进来住,老人没有子女,也没有老伴。

蛴魑国总共换了两位皇帝,而修仙者不知不觉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后几十年诞生的孩子根本不知道有修仙的存在。

通天书院这种地方成为了神话,人类的脚步开始迈向了蒸汽时代,一条庞大的货轮打通了两个国家的贸易,第一位公主嫁过去以后,瓦蒂国语开始在两个国家盛行起来。

蛴魑国的教学中,也出现了另一个国家普及的文字,只有自己的百姓学习了他国的语言,才能更好的促进两个国家的沟通。

今年的雪格外的大,驼着背的老人杵着拐杖又来到柳树下坐着,怀里抱着一个汤婆子,目光涣散的盯着小路的尽头,视线越来越模糊。

眼神不好了,老人又揉了揉眼睛,几个调皮的孩子从他旁边跑过,带起一阵凉风,吹得老人浑身发颤。

山脚下的真汽车轰轰的开进城,喧闹的声音都被老人的耳朵隔绝在外。

打了一个盹醒来,老人又忘记了自己为什么等在路口,他觉得自己好像在等什么人,又不知道在等谁。

这样的景象持续到第五年,村中的百姓突然有一天发现老人没有出来了,感到好奇,走到老人的家里向前一查看,顿时街坊邻居都知道老人离开了。

村长自掏腰包,组织了一些壮汉将老人埋在了后山的森林里,而老人膝下没有子女,村长本以为这房子应该归他了,可是老人走的第二天,房子却被莲花阁的管理人收回去了。

莲花阁在蛴魑国属于比较神秘和强大的组织,效力于朝廷,受到百姓们的爱戴。

老人死后的第七年,一个年轻的少年穿着瓦蒂国的服饰出现在了村子里。

少年留着一头短发,长得白白嫩嫩,踩着冬天的积雪,踏进村子里,拦下路口一个堆着雪人的小孩,问:

“小朋友,请问茶童小院怎么走?”

小孩好奇的看着这个漂亮的哥哥,伸出红嫩嫩的手指指向不远处的一条街。

“往左拐就行了。”

彬鸢在口袋里掏了掏,翻出几颗糖果递给小孩,朝着小孩指的方向走去。

多年没有回来,村子已经大变了样,因为修了路,与他记忆中的村子已经不一样了。

找到了熟悉的茶童小院,彬鸢原本紧张的心情莫名平静了许多,他走进巷口,首先看到的是在池塘旁边长着一颗茂密的柳树。

这棵树还是他当年种下的,转眼间,这棵树竟然这么大了,遮盖在四合院的上空,给半边的屋子遮挡住了阳光。

下雪的原因,池塘里结了冰,呼出来的空气都是冷的。

彬鸢正准备推门进去,却发现小院的围墙已经拆了,而这四合院的房子看着很多年没人住了,挂在门上的锁生了锈,院子里长着草,屋子上空的瓦破破烂烂没有人修补。

第216章 古代剧情完结—下面开始接着现代

“小伙子你找谁?”隔壁邻居探出头来,问着。

“请问住在这里的老人还在吗?”彬鸢礼貌性的问着。

“这房子已经有几年没人住了,以前倒是住着一个老人,已经死了很久了。你是他的亲戚吗?”

彬鸢摇了摇头,又向村民打听了一下老人埋葬的地方,踩着积雪走到森林中,果然看到了一座被草地围着的小墓穴。

野草丛生,无人打理,要不是还有一块墓碑,恐怕彬鸢都会把这墓当成一座普通的小土坡。

彬鸢蹲下身来,把坟前的野草清理了一下,端上祭品和酒,靠在坟边看了一会儿落雪。他有些沉沉的想睡觉,头靠着墓碑,就在这冬天雪地里睡了过去。

是松鼠爬树的声音把他惊醒的,醒来后身上也盖了一层薄薄的雪,彬鸢起身,又朝着山下的小路走。

蜿蜒的小路上,年轻的少年头也不回的向着下坡路走,身后站着一个青年,就站在坟头边,朝着山下的少年挥着手,仿佛在告别。

少年有所感应一般回头,看到的却是积雪在空中飘散,静静的观望了一会儿,风雪下的更大了,少年收回目光,快步离开了小山坡。

回到莲花阁,彬鸢从口袋里掏出令牌,也不管现在的阁主惊讶的表情,推着木轮椅,进了客房。

“阁下还需要什么吗?”千湫有些谨慎的看着少年,这人的手中竟然拿着权力最高的令牌,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碰到的,没想到这么好运气的碰到了最神秘的主人。

彬鸢想了想,让他准备了一些吃的。

“那请阁下稍等一会儿,我这就下去吩咐。”千湫点头离开,赶快去吩咐事情了。

躺在轮椅上的老人非常的苍老,看着就跟快要死了一样,他沉沉的睡着,也可能是分不清楚自己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

彬鸢弯下腰把老人抱在床上躺着,坐在床边,目光慈爱的看着老人。

也可能是刚才动静太过于大,老人醒了过来,看到陌生的环境,有一会慌张,直到一只温暖的手拍着他的手,才安抚住了老人心口的慌张。

少年的笑容就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老人痴痴的望着,裂开嘴笑了声。

老人的嘴中已经没有多少牙齿了,笑的时候有些漏风,说话也显得很费力。

“小鸢啊。”

“我在。”

得到回答的老人乖乖的闭上眼睛,没过一会儿又睁开,害怕自己刚才看到的是幻觉。

“小鸢吗?”

“嗯,在的。”彬鸢牵着老人的手,不管老人重复多少次叫自己,他都赖着性子温柔的回答。

老人眯了一会儿,千湫派人准备的饭菜已经端到了屋子里,彬鸢拿起两个枕头垫在老人的背后,从仆人手中接过碗,一点点的喂着老人吃饭。

老人没有牙齿,很多时候饭菜都会顺着嘴边往下掉,少年仔细的伺候着,没有一点不耐烦。

老人吃饱后,恢复了一点精力,有些陌生的看着四周的环境,害怕的抓住少年的手,紧张的说:“小鸢啊,我们这是在哪啊?”

“在家里。”彬鸢笑着回答,把空碗递给了仆人。

“莲花阁吗?”老人迷迷糊糊的说,很快眼皮又合上了。

屋子里烤着炭火,温度很暖和,甚至温度有些过高了。几个在屋子里等候的仆人有些冒汗,看到主人用完饭,赶紧端着空碗离开了。

千湫等到这位少年终于不忙了,才把人请到书房,询问道:“阁下是?”

彬鸢同样看着年龄二十多岁的这一代掌管人千湫,说:“我的辈分太远了,恐怕说了你也不认识。你只要知道,我是书鬼的主人。”

千湫感觉五雷轰顶,因为书鬼是莲花阁中上上上一辈的管理者,已经去世很久了。

而面前的年轻人看着很年轻,千湫虽然惊讶,但也曾在前一位掌管者的口中听说过,最开始创建莲花阁的主人是一位修士,容貌不会老去,迟早有一天会回到莲花阁中。

“那阁下还需要去什么地方吗?”千湫不敢有丝毫怠慢,面前的少年就相当于是祖师爷。

“琴鬼可还在世?”彬鸢问着。

他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琴鬼选择自愿留在阁中,最开始的那几年还会有信,后来朝野中变化太快,他们的位置也在不断的跟变化,渐渐的信就断了,之后再也没有收到。

“琴鬼太师归隐山中,属下也不知去向。恐怕恐怕已经不在了……”千湫诚惶诚恐的说,将近六十年,即使那人还活着,恐怕也老的神志不清了。

两人在书房聊了一会儿,彬鸢赶紧回到老人身边,剑鬼命不久矣,他才选择回到故乡。

彬鸢刚推开门,听到老人虚弱的喊着自己的名字。

“小鸢啊……”

少年快速的走到床边,托起老人瘦得皮包骨头的手。

“我在,怎么了?”彬鸢放低了声音,小声的问着。

老人浑浊的双眼看着帐顶,耳边传来各种嘈杂的声音,有年轻时候提刀上杀场的声音,有街头马蹄跑过的声音,还有马戏团的哄闹的掌声,以及他俩结婚的时候朋友们来祝贺的声音。

啊,老人觉得自己的一生都好像在走马灯花的变幻而过。

他紧紧地拽着少年的手,皱纹密布的眼角下露出了一滴眼泪,很快就被发丝给吸走了。

“小鸢,我看到了梅花开,好香啊……”

老人根本分不清楚自己是在梦里还是清醒着的,只能凭着感觉下意识地抓紧少年的手。

脑海中依然播放着梅花朵朵开的景象,老人知道自己快要离开了,所以格外的舍不得还活在世上的少年。

“想听歌。”老人压着嗓子说,甚至冲着床边的少年撒起了娇:“想听你唱歌。”

彬鸢替老人把贴在脸上的发丝抚顺,哼起了歌,老人在歌声的烘托下闭上了眼睛,睡得很安详,就好像是真正的睡着了一样。

仆人们进来掌灯的时候,发现年轻的少年趴在床上,紧紧的拥抱着老人,走进了一看,少年哭了,使劲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进来掌灯的仆人将灯放下以后,乖乖的在门口候着。

一股悲鸣的气息笼罩在上空,没有人敢打扰屋里的两人。

老人年轻时候总是缠着少年说:“这世间有地狱吗?死后会不会有奈何桥?如果我没有喝孟婆汤,你一定要来找我。”

莲花阁上上下下挂起了白绫,百姓们也不知道莲花阁是谁过世了,竟然要动如此大的排场。

老人被埋葬在了一座莲花阁承包下来的山头中,整座山头只有那一座孤零零的坟,新坟的旁边还有一座空坟。

彬鸢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以后,带着几个埋葬坟墓的工人来到山头,换了一身白衣,爬进新坟旁边的空墓穴,躺在棺材中,看着工人将棺材板合上,闭上眼睛。

工人们拿着铲子将坟埋了,并且还立了墓碑。

第217章 棺材里的少年(第三世)

日新月异,人间的时间在神仙们看来总是过得很快。

蛴国中,近几年的大雨下的频繁了些,处于低洼地区村落的房屋遭到了水灾。

王淼是一名快递员,今天还有最后几个快递要送往比较偏远的村落,桃夭村。

桃夭村原路的桃花被雨水打得稀稀烂烂,王淼挎着雨衣,骑在电动摩托上,完全没有欣赏风景的气氛。

闪电雷鸣在头顶上轰轰的响,骑着电动车的男子有点害怕,这雷也太恐怖了,竟然就在这个村子的头顶上,而且他如果刚才没有看错的话,有几道雷恰巧就劈在了附近的山头上。

王淼把最后两户人家的快递送完,便马不停蹄的骑着自己的小电动车踏上湿湿哒哒的泥路,刚走到桃花林的那条路,就是一道闪电劈在附近的山头。

接着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山体滑坡,一片大片泥石流往着小路滚来。

王淼骂了一句“艹”,赶紧调头往回跑,也幸好他跑得快,不然就要被泥石流给卷到田间里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男子的视线出了问题,他好像看到一个黑乎乎的,有点像木头的东西,卷在泥巴中滚了下来,然后山体滑坡停了,那口类似于木板的东西刚好停在路边,阻挡住了王淼要过去的路。

大雨还在哗啦啦的下,王淼将电动车熄火,踩在几根破旧的树干上,走近了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口棺材。

我的天!

王淼吓得赶紧后退,虽然他不信鬼神之说,但是青天白日里山体滑坡露出一口陈旧的棺材,还是有点吓人的。

何况大雨冲刷走了泥巴,逐渐露出了棺材上的符文,也不知道画的是什么东西,知识量匮乏的王淼找不出什么词语来形容。

但他知道,这口棺材的主人生前肯定很富有,毕竟这口棺材看起来年代很久了,木质看着很贵,靠近了还能闻到木头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夹杂着泥土的味道。

王淼赶紧掏出电话报了警,左等右等自己在雨中站着也不是办法,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青年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进泥巴里,走到了棺材旁边。

这口年代久远的棺材密封度很好,他用手指敲了敲,能够听出来里面是空的,打开看一看,算不算是破坏文物?

王淼摇了摇头觉得不可能,这片地区又没出现过什么历史名人,且几千年前出现了大面积的紊乱,古代的历史根本不齐全,他也说不准。

不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青年费力地掰开了棺材,雨水顺着裂缝滑了进去,王淼感觉那股清香更加的明显了,他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本以为自己会看到腐烂的人骨头,或者是更加恐怖的东西,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看到的是一张脸。

还是一张雌雄莫变很美的脸,问题是,这丫躺在棺材里的人没有烂呀!

完全不和科学理论,难不成这是盗墓贼?

王淼使出了吃奶的劲把棺材全部掀开,反正等会儿警察来了,他就说是棺材滑落自己撞开的就好了。

少年穿着白色的古服衣裳,没有披肩的长发,留着现代人的短发,少年的容貌很美,若不是脖子上有喉结,他当真会把这个男子看成一个少女。

一个男的长成这样也真是绝了……

王淼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少年冰凉的脸,双眼顿时真大,这也太滑,太好摸了,完全不像一个死人的脸。

等等这是什么……

少年交叉放在腹部的手上扣着一枚像铜钱一样的东西,那块铁片在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中显得特别的突兀。

王淼念了几声罪过罪过,手痒得从那人的手中抠出了铜板,接着天空闪过几道轰隆隆的雷声,吓得他刚拿到手的铜钱抖了出去。

王淼赶紧捡回来,正准备仔细看一看这铜钱是不是真的,然后便发现这躺在棺材里的人睁开了眼睛,那双美到人窒息的瞳孔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看。

“啊啊啊!”王淼吓得向后一仰,摔在了泥地上,回过神后,连滚带爬的跑到车边,骑着自己的小电动就往村子里赶。

不会是碰到僵尸了吧?!

王淼被棺材里睁开眼睛的少年吓破了胆,根本不敢往后看,骑着车风一般的溜走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扶着棺材板站了起来,少年有些茫然的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象,以及现代的房屋建筑和道路。

那些零零散散的房屋修建在山脚下,是水泥修建的房子,根本不是古代的木屋,也没有一点古代的元素。

这里是那?

我又是谁?

少年爬出棺材,可能是因为睡了太久,刚站起来,走了两步就摔在了地里,摔得一身是泥巴。

他看着刚才那人逃跑离开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村子走去。

大雨将他的衣服全部打湿,非常的冰冷。

少年没一会儿就走到了村口,并且还看到了骑着电动车撞到电线杆上的男子,似乎被撞得不轻,正抱着脑袋晕乎乎的躺在地上。

少年走过去,将男子的头掰起来,看到青年的额头上挂着一条血迹,伸手替他擦了擦,由衷的露出傻笑。

“你是谁?”

王淼这下才看清少年并不是鬼也不是僵尸,手上有体温,而且被这样一个漂亮的少年看着,他的心口还有些扑通扑通的跳。

这也贼好看了吧,不会是哪个剧组里跑出来的明星吧?

抱着这种心态,王淼害怕的心里得到了缓和,捂着撞破皮的额头,稍稍和挨着自己很近的少年拉开距离。

“我是快递员,那个,请问你又是谁?为什么躺在棺材里?你们是影城里拍戏的吗?”

被青年一连串问了这么多问题,少年绞尽脑汁的回想着,却想不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在棺材里,也不知道自己姓谁名谁。

“我不知道……”少年摇了摇头,一脸疑惑和痛苦。

因为醒来第一个看到的就是面前的青年,便下意识的对青年很亲近。

王淼觉得少年的行为举止有些古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现在他想要去医院也不行,路被封了,只能等到警察过来,看看明天能不能把路修通。

“你跟着我做什么?”王淼推着车打算去村子里的汽车站休息一下,没想到这少年紧跟着自己。

“可我只认识你。”少年不依不饶的跟着,因为浑身湿透,看着也贼可怜。

第二天,少年和快递员都很荣幸的被请到了警察局。

经过警察局再三确认,少年是个黑户,并且从没有身份登记过的记录。警方考虑道王淼是少年唯一认识的人,便将少年托付给了王淼,还办了一个临时的身份证。

第218章的生活

站在自家1室1厅的大门口,王淼感觉今天特玄乎,走了一趟警察局,还领回来了一个弟弟,虽然不是亲生的,却是警察叔叔强塞过来的。

这年头,失踪案多的数不过来,黑户更是一堆一堆,考虑到少年已经成年,没有收容所愿意收留少年,警局就给他办了身份证。

现在少年的名字叫王君,跟着他姓。

王淼内心是绝望的,不知道自己爸妈知道以后会不会掐死自己,天上蹦出来一个弟弟,还不用养育,一下子就蹭的这么高。

王君跟着青年进了屋,好奇的打量着房子里的东西,说实在的,他觉得有些陌生,却又知道这些东西怎么用。

他知道冰箱是放冷冻东西的,他知道电视里可以看电视,知道电话可以打电话,知道许多,但总觉得这些东西和自己好像没什么接触。

因为没有记忆,王君下意识的对所有事情都感到好奇。

比如放在茶几上的平板手机,王淼皱着眉头去厨房里煮饭了,将手机放在了茶几上。

王君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拿起来摸索,没想到真的和自己记忆里的感觉一样,他知道怎么用这些东西,没有人教他,好像天生就知道一样。

屏幕亮开,一个笑容满面的年轻女孩占了整个屏幕。王君下意识的觉得这女孩肯定和王淼脱不开关系,就赶紧将手机关上,放到原来的位置,分毫不差。

接着他又打量着电视,一开一关,玩得不亦乐乎。

王淼端着饭菜出来的时候,就被少年吓了一跳,“你在干啥?!!!”

看着被王君掰成两半的笔记本电脑,王淼心在滴血,从少年的手中夺过电脑,悲痛欲绝几分钟,后怒视着少年。

“不许乱碰家里的东西!不然就给我滚出去!就算是警察来了也没用!”

被青年这么一吼,王君只能歉意的搓了搓手,他也没想到那东西那么脆弱,轻轻一掰就断了……

虽然在他印象里这东西好像也不能这么掰,但他潜意识就往下这么一压,然后“咔嚓”一声响,那东西就断了。

报废的平板电脑被扔在桌子上,饭桌前,两人的气氛都不是很好,沉默的吃着饭,谁都不开口说话。

王君觉得自己做错了,每吃一口饭都要小心翼翼的看一眼王淼,最后在对方吃完了饭,正准备收拾烂摊子的时候,小声的说了句。

“对不起……”

王淼还在生气中,瞪了一眼王君,气轰轰的反驳:“不要摆出这副可怜的样子,老子喜欢的是妹子!还有,别高兴的太早,我没有原谅你。弄坏的东西造价赔偿给我!没得商量!”

说完青年又想起了什么,踏进厨房的一只脚又收回来,看着沙发上卷缩的某只人:“没钱的话就滚出去给我打工,你已经成年了!”

把厨房收拾干净,气轰轰的王淼感觉自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不管心里多么的暴躁,可当他面对少年那张纯善无辜的脸时,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消了气。

卧室只有一间,王淼回到房间拿出一条毯子,扔到了沙发上,意思很明显,以后沙发就是他的地盘,房间他是不可能睡了,必须是自己的。

王君看着对方“嘭”的一声关上了门,只能裹着一条薄薄的毯子,躺在柔软的沙发上。

卧室的灯关上以后,他只能凝望着窗外的月光,不知是在棺材里睡久了还是其他的原因,少年就是没办法睡着。

这座城市到了晚上,依然能够听见楼下马路边传来的汽车鸣笛声,少年翻来覆去,最后爬起来,推开阳台的门,趴在铁围栏上,看着灯火嘹亮的城市,心口有些烦闷。

少年不知不觉在阳台上睡着,梦里听到了许多声音,他不知这些声音从何而来,但一直叫着一个名字。

小鸢……

小鸢啊。

好熟悉,好温柔的声音,王君迫切的想要看一看说话的人,却感觉身体一直晃悠,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脸惊讶的王淼。

“你睡在阳台上做什么?”王淼把少年摇醒,要不是他出来上个厕所,发现沙发上没人,还当真不知道少年竟然就卷缩在冰冷的阳台地板上睡着。

王君傻愣愣地爬起来,才感觉浑身冻的慌,夏天的夜晚室外也是非常凉的。

“傻愣着干啥?进屋呗。”王淼把人推进屋,关上了阳台的门,看着少年弓着背躺在沙发上,有些于心不忍:“过几天咱们去买床吧,嗯,就靠在客厅边缘,卧室是我一个人的地方……”

话说完,王淼不想看到少年眼泪汪汪的眼睛,逃命似的回了卧室。

第二天一早,王淼根本还来不及做早饭,他还要去送快递,顾不上这个便宜弟弟,给他在桌子上放了50块钱,便匆匆出门上班去了。

王君拿着钱根据纸条上的留言去了楼下的超市买了牙刷洗漱用品,又在附近的包子铺买了一杯豆浆和两个包子。他对这座城市很陌生,看着这些陌生的东西又有些熟悉感。

包子铺老板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少年,白白净净的,像个精致的瓷娃娃,又忍不住少收了一块钱。

早上是上班的高峰期,包子铺的生意红火,许多来排队买包子的路人都会看一眼漂亮的少年,有些人甚至还拿出手机拍了照片,发在了微博上。

【出门一趟碰到美少年#附图】

信息很快被顶了上去,纷纷猜测是某个娱乐公司的新人。

这些少年全然不知,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朝着回家的路走。

王淼居住的这座小区非常的简陋,保安厅里没有保安,楼下花园里晒着各种衣服的被单,健身器材被熊孩子们给拆成了大卸八块,就连垃圾桶的垃圾都没有人打扫。

王君将东西放到屋里以后,开始遵照王淼所说的话,在外面晃悠一圈看有没有工作可以找。

少年沿着繁华的街道走访了许多店铺,最终都失败了,因为他既没有文凭,也没有专业,而且除了一张脸长得好,店铺老板问的话他一句都答不上。

第219章 被围困的人(刘康)

王淼下班回来,看着乌烟瘴气的客厅顿时以为家里着火了,来不及换鞋,看着厨房里不断冒着黑烟,直接冲了进去。

少年正拿着一条湿帕子捂着嘴,在厨房的地板上架着火堆,炒着菜。

“你在干什么!!!”王淼赶紧把人拉出去,最后接了一盆水把火给灭了,柴火应该是从楼下公园里捡来的,至于他的锅,也被熏黑了。

王淼回到客厅,赶紧打开窗户,让屋子里浓浓的黑烟散出去,把少年拉到阳台上,绝望地看着他。

“大哥!我求你了,你不会用电炒菜吗?”

少年眨着眼睛思考,最后摇了摇头。

王君觉得那东西很熟悉,但不知道怎么用,他尝试了好几下没有看到火,原本他是打算等对方回来再弄的,肚子饿得慌,就去楼下找那些老人借了打火机,又捡了一些干柴,打算自己做饭。

王淼扶着额头,头顶上一片惨淡。他感觉自己弄了个祖宗回来,还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祖宗,虽然这祖宗长得好看,可是,也不带这么整人的吧。

厨房被熏黑了,王淼现在脑海里纠结着怎样跟房东解释,要是房东看到厨房被熏成那个鬼样子,估计得杀了他。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每个月200块钱的租房,可不想就这么白白被赶出去。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王淼看着少年被熏成花猫的脸,有一丝想笑,最终还是忍住了,严肃的说:“白天让你去找工作怎么样?有没有找到?”

少年再一次摇了摇头:“他们要文凭,我没有?”他甚至不知道文凭是什么东西,再加上老板提问的那些话他也接不上来,只能尴尬的离开了。

“那你说你会什么?我帮你找找。”王淼烦躁的掏出手机,在网络应聘上找了一下,等待着少年回答。

王君不知道自己会什么,遵照身体上的惯性,他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一言不发。

看着少年这状态,王淼就知道没戏,等到屋子里的烟散尽了,才绝望的走进去,把厨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做饭炒菜。

知道自己又一次闯了祸的少年乖乖的待在沙发上,然后就看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亮了起来,好像是有人打电话过来了,手机却没有发出声音。

王君朝着厨房叫了一声,没有得到回答,自己拿起手机点了点,哪知道就接通了通话。

“王淼!你有空出来吗?咱们去看电影,你好久没有出来陪我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甜甜的,王君无措的举着手机,去了厨房。

“你的……”王君刚走进厨房,手机就被王淼拿了去,瞬间表情就变了个样,像猫见到老虎似的,眉开眼笑的说:“喂,小沫,还在家呢?好的,好的!一定一定,你等我半个小时,我马上去。好的,那咱们在电影院门口见。带几个朋友没关系的!”

王淼挂电话以后火速的离开厨房,刚好包在电饭煲里的饭也响了,他一边脱下围裙,一边冲着傻愣在客厅的少年说:“我要出去约会,那个饭你就自己吃吧。”

看着青年眉开眼笑的表情,王君有些向往,他讨厌一个人待在家里,冰冷冷的。

“我……我能一起吗?”

“不行!”

王淼不容分说的拒绝了,他去和女朋友约会,干嘛还要带一个拖油瓶。某人显然是忘记了,他女朋友那边也带了闺蜜。

被青年拒绝以后,王君等到对方走了,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客厅里吃饭。不得不说王淼炒的饭菜很好吃,王君吃完了饭顺带洗个碗,虽然他的意图是好的,可是把碗摔碎了却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少年紧张的看着摔在地上的碗渣子,小心翼翼的将这堆渣滓藏了起来,他害怕王淼回来骂他。

少年等啊等,等到电视剧都播完了,王淼依旧没有回来。王君因为没有电话,只能在家里干等着。

最后,王君实在是有些担心,便趁着夜色离开了小区。

他压根就不知道要在哪里找到对方,茫然的走在大街上,路过一盏又一盏橙黄的路灯下,显得非常的孤单和落寞。

少年的安静被一声声嘈杂的声音打破,王君看着远处小巷子里传来的噪动声,有些好奇的走上前去查看。

三四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拿着手枪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逼在角落里,画面看着有点血腥,毕竟他们每个人都挂了彩,身上有隆重的血腥味。

王君下意识的准备离开,却踩到了垃圾桶旁边的塑料罐,塑料罐子发出清脆的响声,瞬间,其中两个拿着枪的人就已经指着了外面的少年。

车子在小巷子外飞速的走过,没有人发觉到巷子里面的情况。

其中一个黑衣人拿着枪指着少年,冷酷的说:“走进来!”

王君不得不往里走,潜意识告诉他,那些人手上拿着的武器有危险。

几个黑衣人并没有把面前的少年放在眼里,所以当他们放松戒备的时候,被少年轻松的撂倒在地。另外几个黑衣人准备开枪,少年的影子从眼前晃过,接着只看到一道残影,手中的枪不知道怎么飞了出去,浑身挂了彩倒在地上。

少年的武功很好,就像是专门练过的。

这个黑衣人很快就被打趴在地上,而且是打晕了过去。

王君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手脚,危险来临的时候他只是下意识的用手一挡,没想到身体就发出了惯性的防备,几个动作下来,这些人全部都被撂倒了。

而被逼在墙角浑身是血的青年自然也围观了这一幕,少年的表情好像比他还要惊讶,完全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脚。

“麻烦,麻烦带我离开一下……”青年在说完最后这一句话,就晕了过去。

王君驮着人走出了小巷,并没有带回小区,因为他知道王淼绝对不会同意家里再多一个陌生人,最后决定将人带到人流量比较多的超市门口扔下后悄悄的跑了。

第二天在医院醒来的刘康看着同事递来的监控视频,眉头可以夹死一只蚊子。

视频中,一个漂亮的少年拖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渐渐出现在监控范围内,那少年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四周,便将受伤的他扔在了超市门口,快速的跑开了。

“老大,需要我去把它解决了吗?”宋杨看着刘康的表情,有点猜不透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说不生气那是假的,刘康从来没有碰到这么让人说不上来的事。虽然怎么说也是那少年救了他一命,但是少年把他丢在超市门口就不管了,这口气他怎么都咽不下。

“算了,你去给我查查这人的身份资料。”刘康脑海里闪现出少年白净的脸庞,决定还是算了,他这人一向恩怨分明,那人又没有做什么对自己伤天害理的事,何况还救了自己,别放过他一马。

第220章 再见熟悉的人却不记得

王淼是第二天早上才回来的,一回到家,先看着家里干干净净,没有出什么乱子,才松了一口气,把从楼下买来的早餐放在桌子上,拍了拍睡在沙发上还没有醒来的少年。

“我要去上班了,早餐给你放在桌子上了。”说完,拿着衣服去浴室洗澡,出来的时候,少年已经拿着包子在啃,吃的很急,腮帮子一股一股的像只松鼠。

王淼想到昨晚的事心情就不好,但又不好说什么,毕竟是自己千宠万宠的女朋友,虽然女朋友的行为的确有点过分了。

深吸一口气,决定好好的上个班,刚打开门,身后就传来少年着急的声音。

“你最近是不是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王君小心的说,他发现自己可以看到一些普通人不能看见的东西,比如满大街飘的幽魂,被车撞死的狗狗的灵魂,以及那些即将要死去的人头顶上总是会缠绕着一股浓浓的黑气。

不过王淼身上的不一样,王君总觉得对方应该要倒霉。

“哈?”王淼觉得王君脑袋有点不太正常,他现在上班很急,而且也没时间带他去医院检查,扭开门把,急匆匆的丢下一句:“乖乖待在家里,实在憋的慌就去找工作,晚上我要是没回来,冰箱里还有点剩菜,就吃冷的吧。”

青年的话说完,只剩下关门的声音。

王君把最后一口包子咬掉,穿上鞋子,从门口的挂篮里拿出钥匙放在衣服口袋里,也悄悄的出门了。

他还是有些担心王淼,那团黑气忽暗忽明,不是好兆头。

王君根本不知道王淼在什么地方上班,但是下意识的感觉让他朝着另一条街走,那股感觉很明确,等他走了半个小时以后,果然看到了一家快递公司,而王淼正把今天要送的货物一包一包的往车子里搬。

少年下意识的躲在不远处的草丛中,绿化带附近还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爱护花草,人人有责”,王君看了看,又默默把腿挪了出来,便换了一个地方,躲到一处自动贩卖机的旁边。

小电动车开走了,王君根本追不上,走了几条街后,他完全迷路了。

错综复杂的马路仿佛长成一个样子,王君左拐右拐,感觉自己在一个地方走转转。

一路上对他投来注目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甚至直接拿出手机拍了视频和照片。

微博上又是一阵热潮。

【这不是,前几天上了热榜的少年吗?】

【哇!终于看到正脸了,好漂亮!小哥哥,偶要给你生猴子!!!】

无数留言纷纷涌起,微博上的人开始刨根挖底,却怎么也打听不到少年的事情,少年就好像凭空出现的一样,就连在警察局里的档案更是一片空白。

王君对于那些太过热烈的眼神感到害羞,逃跑拐进人烟稀少的巷子,一回头就发现有人跟着自己。他害怕的后退,那人更是上几步。

来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留着短发,与王君的短发不同,对方的长发略长,刚好到肩膀,用一根黑色的缎带绑着。

这人的相貌极好,五官深沉,眼眉浓密,只不过他那双眼睛正复杂的看着王君,上前的几步发现自己的举动让对方感到害怕,便停止了前进。

对方压抑了很久,最后试着沟通:“我找了你很久……”醇厚的嗓音仿佛穿破世纪,破空而来,王君刹那间只觉得脑袋隐隐作痛,有什么东西,仿佛要浮出水面又被另一股力量压着。

“要跟我走吗?”对面的男子伸出手,他并不知道少年失去了以前的记忆,目光带着渴望和垂怜,希望少年可以可怜可怜自己,不要再像几千年那样消失的毫无生息,完全不给他们一个准备。

几千年前,他,正治里着混乱的鬼界,希望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的带着彬鸢进入鬼界,不再被天界那群无耻之徒威胁。

哪里知道,彬鸢入了凡间,竟然为了一个寿命短暂的普通凡人殉了情,封住自己的灵魂,沉睡在地底。

他找了好久,去了妖界和九尾打了几百年,把妖界找了一遍后,又去了天界,如此反复,如今才得到消息。

王君后退几步,远离那个青年。

“我不能跟你走……我……”王君总觉得面前这人格外的熟悉,可是他却想不起来,咬了咬唇,“不认识你……”

青年很受伤,眼眸中更是暗流翻涌,他不相信少年可以用这般陌生的眼神凝望着自己,生气的抓住少年的手,愤怒的质问着。

“殿下,我是牧儿啊,殿下难道忘记了吗?”牧儿神情格外的激动,几千年来,他每时每刻不在思念着彬鸢,这人却把自己忘得干干净净,他无法原谅。

“殿下,是福笙亲手杀了我,让我变成一个靠着吸食人怨恨才能活下去的鬼魂。你曾经答应过我的,只要我能把鬼界管理好,你就来找我!可是你去哪了?!为什么消失了几千年?为什么?!”

太多的为什么让少年脸色苍白,他只觉得脑袋头痛欲裂,眼泪更是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王君很委屈,他脑袋里一片空白,心口阵阵难受。

牧儿一把打晕少年,少年顺势瘫倒在他的怀里,他抱着人,走进了一片黑色的雾气中,消失在了车水马龙的巷口。

鬼界,冥王府中,所有的小鬼都看到了冥王从凡间带回来一个人。

虽然不是人类,身上却散发着人类虚弱的气息,其中还夹杂着仙气,少年扑朔迷离的身份让小鬼门纠结着脑袋。

少年醒来的时候,只看到自己躺在一张古风的床垫上,屋子的周围点着红艳的蜡烛,空气中飘着鬼气。

他正准备下床,却看到自己的脚上套着一串铁环,挪动时,铁环发出清脆的响声。

少年知道自己被困住了,而且很明显就是在巷子里碰到的那个青年。

偏巧这时候门“吱呀”一声推开,一身黑色长服的男子冷着脸走了进来,往床头一坐。

“什么时候想起来,我便放了你。”

王君悠的睁大眼睛,他有些害怕面前的男子,这人身上有着一股强烈的压力,靠近了甚至会让他喘不过气。

“你不必这么害怕我。”牧儿看着少年戒备的眼神,只觉得心口的裂缝更大了点,冷风呲啦呲啦的往里灌:“以前我们可是很熟的,你曾经还亲手教我写字,教我读书,跟我说很多故事,忘了吗?彬鸢。”

“我叫王君。”少年开口说。

“这是谁给你取的名字?”牧儿脸色又冷了几个多。

第221章 臆想出来的少年

“我我自己取的……”王君撇着嘴,退到床角。

牧儿伸手用力扯住铁链,便把少年从床角扯了出来。

“记住,你的名字叫彬鸢,不是王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失去了记忆,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牧儿怀疑有人在殿下沉睡的那段时间里给墓地动了手脚,所以醒过来的人一直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可是会是谁动的手脚呢?

牧儿只记得彬鸢殉情后,九尾是第一个跑到人间来的,附带着彬鸢亲自养大的两只猫妖,和一只花妖与天界的人打了起来。

最后,双方商定互不干扰已经陷入沉睡的彬鸢,离开了凡间,但谁又能保证,不会有人没有离开,在山头动了手脚。

王君委屈的看着男子,虽然他觉得对方说的名字也格外的熟悉,可还是不想换掉现在的名字。

对面的人像是察觉到了他心里的想法,勾起嘴角,语气像含着毒药的怪兽。

“如果你敢告诉别人你的名字不是彬鸢,你说一次我就掐死他,把那些听过你名字的人通通掐死,明白了吗?”

男子的话明显起了效,少年害怕的点点头,也不再过问原先的名字。

看着少年乖乖的模样,牧儿眼眸柔软了些,用手指抬起少年的下颚,挑逗的说:“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彬鸢。”彬鸢软着声音回答,却觉得这几个字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意外的熟悉和顺畅,好像自己曾经说了无数遍一样。

“乖。”牧儿伸出手放在少年头顶揉了揉少年柔软的短发,少年脸上的眼睛水光光的,像一种软萌软萌的动物。

没有记忆的彬鸢褪去了成熟,只剩下懵懂和天真,还带着几分让人心动又无可自拔的魅力。

忽略掉牧儿刚才那威胁的语气,现在的他真的像一个温柔的大哥哥,眼里含着可以融化冰川的温柔,而这股柔和的视线正凝望着彬鸢。

彬鸢抿着嘴唇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对面的人,喉咙滚动:“我们以前认识吗?”

“当然。”牧儿非常喜欢和满足少年的视线全部凝望在自己脸上,只可惜视线中全是陌生的情愫。

“那我们的关系好吗?”彬鸢因为没有记忆,对身边的事情格外的好奇,特别是以前的自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口破旧的棺材里,冰冷的雨水泼洒在脸上,心口的茫然无措和伤心笼罩着他的整个灵魂。

牧儿把少年抱进怀里,闻着那股淡淡而熟悉的清香,仿佛回到了在山寨里那段温馨而又无人可打扰的好时光。

“当然了。”青年回答的意外的确定。

被青年宽敞的胸膛拥抱着,彬鸢脸颊微红,仰着头,却只看到牧儿菱角分明的下巴:“这里是哪里?”

喉结滚动,牧儿回答的非常平静:“鬼界。”

“哦。”彬鸢听到这两个字后却觉得非常熟悉,身体下意识的没有作出反应。

“你好生休息,有什么需要吩咐门口的小鬼就好。”牧儿说完起身离开了房间,一挥手,房门自动关上。

空荡荡的房间里就只剩下少年一人,安静的可怕,彬鸢静静的等了一会儿,确定门口的人已经离开,悄悄的爬下床,正准备跑去门边,却被脚上短短的铁链限制了距离,险些摔倒在地。

细细的铁链不管少年怎么拉扯都没有丝毫变形或断裂的迹象,看着份外的结实。

少年哀叹一口气,只好乖乖的躺在床上,不知道自己丢失的记忆到底是什么?而刚才那青年为何与自己这般熟络,甚至不惜威胁自己。

彬鸢。

我的名字真的叫彬鸢吗……

少年苦恼的埋着头,百般无聊,正准备躺在床上睡一会儿,听到了门口小声的讨论声。

“这屋里住着谁?”

“彬鸢大人。”

另一个小鬼显然有些难以置信:“彬鸢大人莫非是那位北国的雪神?”

“正是。彬鸢大人是上古四神之一的冬之管理者,今日有幸一见,真是太走运了。”

“你值班来的早,哪像我,是刚刚被大王调过来的,我也好想瞧瞧。”小鬼的语气格外的惋惜。

被当成稀奇动物的彬鸢竖着耳朵听着门外的讨论,一头雾水。

他从那些小鬼的话里得知自己好像是一位很了不起的神明,可是他却觉得自己并不是。

下班回来的王淼只看到空荡荡的房子,而那个经常坐在沙发上一脸懵懂等他回来的少年却不知去向。

王淼打电话报了警,得到的却是根本没有这个人,警察局里也没有这个人类的备案。

青年不可置信的再次打电话确认,却被当前的骚扰电话,差点被拘留。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假的,王淼根本不相信那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少年根本不存在,他们还一起吃过饭,一起出去过。

少年躺在阳台上在夜风中刘海漂浮的画面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好累,王淼今天送货的时候差点遭到一辆大车碾压,一车的货都被撞翻到了悬崖下,他忙碌了一天,才把没有损坏的货物送到原主手里,其他的只能报价赔偿。

在死亡边缘逃过一劫的王淼,无端端想起了今天早晨出门时少年嘱咐他的话。

当时他没有当真,现在想想,心口一阵后怕,少年肯定提前知道什么。

就这样又过去了大半个月,王淼每每向身边的人提起自己碰到过一个奇怪的少年,只会被同事调侃。因为就连小区楼下的大爷都说没有见过这个人,唯独只有他知道。

为什么呢?

为什么一个好端端的人会无缘无故消失?

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他疯了?难不成一直以来是自己精神压力过大臆想出来的人。

王淼被折磨的精神崩溃,女朋友更加不体谅他,最后还和他闹了分手。王淼在双重打击之下一病不起躺进了医院,又咨询了一个心理医生,过着吃药的生活。

就这样青年吃了两个多月的药,已经完完全全相信那个男孩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之后,出院回到家里,无意间在厨房的碗柜里发现了被摔破的碗。

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混乱起来。

王淼当天晚上就把药扔进了垃圾桶,因为少年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而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第222章 少女的离别之礼

病床前,命不久兮的女孩最终签下名字,医护人员拿走了呼吸器。她安静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终日来被病痛折磨的眼睛泛青,瞳孔微缩,营养不良的骨骼格外嶙峋。

小小病房内,突然被嚎啕的哭声掩盖,那是女孩年迈的父母扑在床边哭喊,哭泣天地的不公平、哭喊这世间竟然不能对一个女孩手下留情。

她还那么年轻,豆蔻年华般朝气蓬勃,却要遭受无可挽救的绝症缠身,与同龄阶段的孩子错失光,独自背负这个年龄段不应该承受的压力,抉择自己生命最后的时光。

女孩选择了安乐死,她捐献了自己的器官,希望别人可以用到她的器官健康活着,替她活着、替她去看一看这个繁荣美丽,她未曾迈入脚步的世界。

女孩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眼角的缝隙看到一个漂亮的影子霎那间晃过,最后大脑陷入沉睡,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漂泊在这座茫茫的城市上空。

真的,没有人能够体会她此刻的心情,除了别人看不见她,她的身体健康的不能再健康,甚至没有病痛的折磨,出奇的轻松。

柳浅知激动之余,终于能够熟悉这具轻飘飘的身体,她操控着身体向医院马路对面飘去,即将穿过马路的那一刹那,撞到一块无形的屏障上,被弹了回来。

她身上的衣服依然是在病院里的病服,手上也没有常年扎针的针孔痕迹,一切又那么真实。

原来这就是做鬼的感觉。

蹲在马路边上,一头短发的女孩目光涣散的望着马路对面,那是她家的方向,虽然距离很远,渴望着那个方向,就犹如她心中渴望归家一样。

人行道上人流密集,特别是在医院这块区域,每天进进出出的人流量多的数不胜数,各式各样的人,女孩已经看了个遍。

太阳很大,女孩很疑惑鬼为什么可以晒太阳?

她虽不解,却也乐在其中,总比电视剧里描述的那些总是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恶鬼好太多了。

柳浅知知道,这样望梅止渴是不行的,她必须想个法子离开医院。

如她所愿,第三天的下午,她如愿以偿在医院门口看到了抱着自己骨灰盒的父母,柳浅知见到父母憔悴面容的那一刹那,早就在眼眶里酝酿了许久的泪水奔涌而出。

“爸!妈!”她想给父母一个拥抱,却实实在在从父母的拥抱中穿了过去。

没有人能够看得见她,世界上最远的距离,莫过于阴阳两隔。

她终于能够如愿以偿离开医院,却永远只能徘徊在埋葬骨灰的那块墓地范围内。

三月初,绵绵潺潺的小雨滋润了整片墓园,不知名的小草从湿润的土壤中发芽、绽放花蕾。

一两只胖乎乎的小鸟叽叽喳喳地从墓顶上飞过,惊落了几片绿叶,惊醒了坐在自个墓碑上的女孩。

已经两年过去,变成灵魂的柳浅知记忆开始模糊,性格也没有初变成鬼魂那样跳脱,整个鬼沉闷的不发言,也不知该找谁说话。她往自个墓碑上一坐,便是日落月起,日月轮换。

下班后,柳成谷推着电瓶车进了小区,把挂在电瓶车上的塑料袋拿下,如往常一样正准备上楼,眼角余光却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他家这栋公寓楼下蹲着个人。

五十好几的人差点被吓了一跳,柳成谷怕是哪家的孩子从家里溜出来,赶紧劝道:“你是哪家的娃娃?天都这么黑了,赶紧回去。”

那孩子一点也不怕生,乌溜溜的眼睛就一直看着他,不说话也不眨眼睛,坐在绿化带的水泥地上。

柳成谷见到孩子没反应,也不敢多管闲事,拎着塑料袋里的菜上楼去了。他住在这栋破败的小区三楼,因为租金便宜,这一住便是好几年。以前是打算搬走,但搬走的理由已经没有了,便就一直住了下来。

如果他的孩子还活着的话,也是十五六岁的姑娘家家呢。

回到家里,柳成谷把小区楼下那个奇怪孩子的事情给忘在脑后,拎着菜就进了厨房,开始做饭。他的老伴儿比他下班晚,等他把饭菜做好的时候,客厅的开门声响起。

两人都非常有默契地各忙各的,随即才来到饭桌上吃饭,相近无言,只有筷子和碗碰撞的声音断断续续回应。

晚上十点,何春香约了小区邻居老太太去跳广场舞,老伴在客厅里看报纸,她也没有过多打扰,披了一件外套就出门了。

刚关上房门转身,何春香在自家门口看到了一朵小野菊花,她弯下腰捡起,这小叶菊花上还沾着露珠,一看就是刚刚才有人采摘放在这里的。

她四下瞅瞅,没有发现人,敲了敲对面邻居家询问,也说不是。

她把花放在了门口的鞋架上,出门跳舞去了。

和往常一样,第二天下班,柳成谷又在自个小区楼下看到了那个蹲在绿化带里的孩子。他这次没有多管闲事,几乎只是诧异的瞧上一眼就上楼去了。

何春香也是一样,晚上十点出去跳舞,又在自个门口收获了一朵小野菊,花瓣上还沾着植物的气息,仿佛叙述刚刚采摘它的人就在附近。

这样的事情持续了三天,下班后的饭桌上,何春香终于忍不住向自己的老伴坦白:“成谷啊,你说,是不是浅浅回来啦?”

“最近在想什么?”柳成谷吃完了饭,将筷子放下,捧着保温杯喝口茶水,“我看你最近上班太累了,请几天假,休息下吧。”

何春香不说话,见自个老伴对这件事情根本不上心,她倒是多留了一个心眼。

每天上班下班,都会特意留意一下小区附近,却什么也没有收获到。

此后,她家门口再也没有小菊花。柳成谷下班以后,也再也没有看见那个奇怪的孩子,日子平平凡凡度过,一直到了他们孩子忌日的那天。

两人携伴搀扶着来到墓园,明明已是深秋,这片墓园不知为何开满了密密麻麻白色的小野菊花。开的最多的地方,便是埋葬他们女儿的那块墓地,墓碑上还挂了一个花圈,几只银白色的彩娥在花圈上围绕,霎那间,何春香泪流满面。

这花,和她家门口出现的如此相似。

老人哭跪在墓碑前,枯柴般厚厚的老茧抚摸墓碑上已经褪色的照片,她就知道,就知道女儿曾经来过,女儿很小的时候,他们还生活在农村,自家的院子里也成开着一大片小野菊花,她曾带着孩子编花环、说故事。

风一吹,大把大把的落叶飘下,好似化成秋风的女儿与年迈的父母最后的告别。

“好了走吧。”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这悲怆的环境。

柳浅知深深的看了一眼父母,跟上前面快速离开地男孩,那男孩自称自己是渡魂者。

柳浅知初识他时,曾嘲笑过他像个江湖骗子。

男孩叫彬鸢,一个犹如画中走出来的漂亮公子。

第225章 ……患者2

“洪修尧你找死,竟然敢说我坏话!”孔姗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在洪修尧脑门上,洪修尧顺势一倒,歪着脑袋冲着李子杰装可怜道:“李老师你看,就班长这彪悍的气魄,班上哪个有眼无珠的家伙敢得罪她?”

闻言,孔姗面露怒色,正要发飙,被一直沉默寡言很少发言地副班长给阻止道:“好了,你们两个也别吵了。在医院里都安静些,李老师,学校里的事你就交给我们吧。教导处已经给我们班派了临时的代课老师,老师你就安心养病好了。”

周文泽灿烂一笑,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蓝红拼接的校服穿在他身上还有些宽大,只不过正处于长个子,再过一段时间,这衣服可能又会偏小了。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医院。等学生都走了,李子杰立马捂着肺部剧烈咳嗽起来,感觉胃里一股恶心,喉咙一甜,一口血喷洒在洁白的瓷砖地板上。

趴在床边吊吐了会,赶来的护士把地下打扫干净,简单的做了一番检查,又离开了。

李子杰用力支起上半身,将枕头垫在身后,靠上去,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他喘着气,将手伸向床头柜,还差那么一点点就要碰到遥控器,但那一点点的距离犹如一道鸿沟。

手指距离遥控器只剩下几寸的距离,任凭他怎么用力,也没办法拿到。

李子杰正准备放弃时,遥控器突然滑进了他的手中。

李子杰诧异了一下,捏捏手中的遥控器,再看一看刚才放遥控器的位置,他很想说,刚才自己没有眼花,的确是遥控器滑到了自己手里。

想不通,他也不在想,打开电视后专心致志看新闻。

新闻上正播放着a市‘星空’股份有限公司的新闻发布会,只见一位女记者将话筒伸向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总裁面前,采访道:“听闻星空刚创立的时候,有三位合伙人,为何新闻发布会上只有刘康先生您一位呢?”

那位年轻总裁的脸色有些不好,皮笑肉不笑,矜持的回答:“与大家熟知的一样,星空的创立到至今的辉煌,的确有三位合伙人。想必大家非常熟悉的就是闵艺先生,闵艺先生为了照顾家里的太太,现在化身为了居家好男人,大家恐怕很难见到他了。”

发布会上发出一阵笑声,记者又接着问道:“那最后一位先生呢?至今为止,大家都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刘先生可否详细给大家讲解一下?”

如果那位记者还没有发现刘康脸色不好,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对于一位记者来说,资料新闻才是最重要的,比起对方的感受,哪有头条新闻来得更实在。

彬鸢注意到李子杰下意识拽紧了被子,难道这新闻和他有关系?

他从吊灯上飘到床上坐着,目光投射在电视上,接着只听到那西装革履的男子轻笑一声,脸色一言难尽。

“最后一位合伙人李先生,因为行为不当,给公司产品造成损失,已经被公司给开除了。大家也没必要知道太多关于他的事情,虽然李先生的确做了有对不起星空的事情,但毕竟以前也是公司里的一员,我不想新闻给他的生活带来太多的麻烦。”银幕中的男子鞠了一个躬,演绎得非常诚恳,“望各位谅解!”

病床上的人哪里受得了这样公然的侮辱,气的浑身颤抖,一口气咽不下也上不来,憋得脸色发青,泛着血丝的双目紧紧地盯着新闻,犹如要将电视看穿一个洞来。

好大一股怨气!

明明是个世界的主角,却被硬生生逼成了反派,彬鸢沉默的看着,帮不上什么忙。

彬鸢眼睁睁的看着一股股怨气不受控制地钻进了李子杰身体里。

最后一口血喷在被子上,男人狰狞大笑:“刘康!刘康…”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个名字,恨不得将名字如同人一起嚼烂吞进肚子里,才能化解心中的怨恨和不甘。

他曾经放弃了与他竞争的机会,放弃了名利,愿意退一步,只做一个平平凡凡的老师就好,却不曾想,自己的一步步后退,竟然成了别人的垫脚石。

什么比得上与自己共患难的好兄弟狠狠地插上自己一刀来的痛苦?

当初刘康说他走投无路时,他背着家人收留他;当他为了追到学校里的校花时,他帮着他一起欺骗那个女孩,他将人家追到了手,又因为玩腻了而抛弃人家;当他说想要创业没钱没人力时,他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帮他打通市场,拉拢人脉,启动资金,创建公司。

等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名利、权钱、女人一样都不缺的时候,一脚将他踹至很远,为了防止自己东山再起,不惜借助媒体搞垮自己的名誉,还拖累自己父母不得不躲到国外才能避难。

他好恨!

如果。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去死,也要拉着刘康一起下地狱。

一条契约达成的线,径直围绕在彬鸢与李子杰两人周围。

窄窄的床上,半飘的年轻男孩坐在床尾,泪流满面的男子坐在床头,两人目光双相视,竟有些时光停止的意味。

“你……”彬鸢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一个人类的怨气被迫签订了契约,他不得不佩服的说道:“你的怨气真重……你看,因为你的怨气太重,我不得不和你签订契约。”

李子杰没有回话,但却注意到了缠绕在两人身旁的荧光色线条。线条很细,用手轻轻触碰手指可以穿过,线条可以随着两人的距离拉伸缩短,但却不会断裂。

“你是什么东西?”

这人可真没有礼貌,一来就问别人是什么东西……

彬鸢想翻一个白眼,从床上飞下,飘到窗边,“你别管我是什么,你只要知道我们两个签订了契约,我便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但愿望的范围不包括延长你的寿命,毕竟愿望实现之后我要带走你的灵魂。”

从看到年轻男孩可以飞的那一刻起,李子杰有种世界塌了,他都不会感到震惊的感觉。

他平静又带着沙哑的声音说:“我凭什么答应你?”语气一点儿也没有对待学生时的温柔,冷冰冰的,就像有人欠了他钱不还似的。

2第223章 尿毒症患者1

医院这种晦气的地方总是聚集着各种衰气、怨气。

看,那从问诊室踽踽独行而来的人,脸色竟然比从他身旁飘过的幽灵还要惨淡,可见的,此人命不久矣,是个好下手的家伙。

彬鸢随着那脸色淡薄的人出了医院,仔细一瞧,好家伙,这小子竟然只能活半年。

他琢磨着,自己来早了,这人还有半年的时间可以活,要不先去他家借宿几天,这满大街的漂着也不是个事。

彬鸢自从从牧儿那里领了这个差事以后,每天都徘徊在一些将死之人身边。

李子杰提着七百多块钱的药进了出租房,把药往堆满泡面的桌子上一扔,从厨房里打了一杯自来水。

他先琢磨着这包药要吃几颗,又看一看那包药要吃多少,最后一股脑灌下,也不管药是吃多了还是吃少了,反正这病治不治都一样,早晚得死。

“……就你这饮食不规律的行为,不生病才怪……”飘在出租屋的上半空彬鸢不敢在这凌乱的房间里落脚,宁可漂着也不想站在如同垃圾场一般的房间里。

那人吃了药,就着冷水洗了一把脸,在几十平米的房间里乱窜,最终找到了红墨水钢笔。然后,他就地而坐,把一堆唯一没有被垃圾祸害的作业本翻了出来,刷刷地批改起来。

整个光线暗淡的出租房里,就只剩下钢笔与纸张的摩擦声。

听着听着,很容易让人忘记这糟糕的环境。

“原来是个教师……”彬鸢飘在那男子脑后,喃喃自语道。

李子杰现在还看不见彬鸢,等他能够瞧见的时候,差不多命不久矣,快撒手人间了。

初二3班的教室里,学生们炸开了锅,一个个交头接耳,靠窗户那一排,脑袋都伸了出去。

孔姗身为班长,可不能让他们这样翻了天,拿着语文书就是一顿猛拍桌子,“都给我安静点!隔壁班正考试呢!”

说话的声音小了点,但还是如同蚊子一样嗡嗡的叫。

洪修尧是体育课代表,刚好与孔姗坐同一排,两人关系又比较好,洪修尧拿笔尖搓了搓她的胳膊肘,“李老师又吐了……要不是李老师是一个男的,我还以为他怀孕了。”他虽这么调皮的说,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那有人一个星期一天到头整天吐个不停,一节课起码要跑厕所两次。

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写着课题,然而没有一个学生此刻盯着黑板,大家都奇怪平时老师也不会去这么久,这都20分钟过去快下课了,老师竟然还没有回来。

孔姗让大家先自习,把周文泽与洪修尧叫到走廊外,“你们去厕所看看,看看老师怎么了。”

两人马不停蹄的赶去厕所,一进去,就看到一滩血在晕倒的人旁边。

“李老师!”两人惊呼一声,赶紧上前去搀扶,洪修尧叫道:“快去叫教导主任,我背老师去医务室!”

“好!”周文泽点点头,冲出厕所,刚好碰见站在走廊外着急等待的班长,冲着她喊了一声:“老师晕倒了,我去叫教导主任,你快多叫几个同学来帮忙!”

看着那些学生急得不可开交,找的找老师帮帮忙,弄得隔壁两个班的代课老师发现了不对劲,走到走廊上一看,才知道出了事,嘱咐班里的同学不要乱跑,前去帮忙了。

彬鸢跟在那群学生身后飘。

离开教学楼,空旷的操场上一声惊呼吸引了彬鸢,她沿着操场转了一个圈,发现那个声音是从小树林里传来,飘了进去。

真是世事凋敝,人心薄凉呀。

这一个两个学生作业是不是太少?青天白日之下竟然在欺负同学,不,敲诈勒索。

两个身材高大的学生,堵住了一个戴着眼镜身高稍微矮一点的男孩,言行举止颇为的傲慢无礼。

两个施虐者颇有些心胜得意,却不想,飞来横祸莫过于一根树杈从天而降,扇的两人瞬间翻倒在,痛哭不已。

被树枝抽的满是伤痕,脸颊上到脖子上露出来的手臂上全是,乍一看上去,还以为这人滚下了山坡。

这太邪门了!

韩凋捂着脸爬起来,疑神疑鬼的看着四周静悄悄的树林,这时候竟然连鸟叫声都没有,不仅后背竖起汗毛来。他哆哆嗦嗦的往后退,管也不管自己的跟班,撒开丫子跑了。

听说这片小树林曾经有女孩上吊自杀过,千万别碰到鬼。小跟班见自己的老大跑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撒开丫子追了出去。

两人麻溜的离开,树林又变得寂静,吴志渊哆哆嗦嗦的抬起头,没有看到韩凋与他那个作恶多端的小跟班,正松一口气站起,却被悬在空中的男孩,又吓得一屁股坐在地。

“鬼……鬼鬼啊!”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彬鸢伸推了推那晕过去的少年,一阵无语,“一声救命之恩都不知感谢,竟然还说我是鬼,好吧……”

说起来,他现在和鬼应该没什么区别吧。

从医院醒来的李子杰头昏脑胀,喉咙一阵犯恶心,胃也十分不舒服,精神十分衰弱。护士进来后,替他换了液,“你知道自己患有尿毒症吗?”护士显得很严肃,都已经是晚期了,她不相信患者自己没有察觉,恐怕就是一拖再拖把病拖成这样的。

“知道。”李子杰淡淡回应,舌尖发苦。

下午放学,初二3班的几位班代表来医院看望李子杰。

他看着摆放在医院床头柜上的鲜花以及水果,勉强笑笑,终日情绪不稳定的眼角下起了黑眼圈,面色也憔悴了些。

学生们并不知道老师得了什么病,只以为是感冒之类的。

看着这群活蹦乱跳的小兔崽子,李子杰抬起另一只没有插着针管的手,拍了拍洪修尧的肩膀,“这几天老师不在,班级里难管的时候,你就多帮着班长,好吗?孔姗毕竟是女孩子,有些人可能叫不动。”

洪修尧一拍胸膛,点头如捣蒜,“李老师,你就放心吧。就班长那狮子吼一咆,哪有人不敢听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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