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的画风总不对 - xp1024.com
《本座的画风总不对》


1.遇妖

邹弈的狗丢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那是一只毛色雪白的萨摩耶犬,已经三岁,型美毛亮有灵气,爱吃果冻牛扒还有他右脚的拖鞋。

狗叫奥汀,动若疯狗静若累死了的疯狗,每次保姆带它出门玩的时候都很头疼,但这一次不会了,因为她被解雇了。

奥汀是在一次遛弯儿时跑丢的,据说当时是为了追赶一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没尾巴黄色老鼠,举止癫狂疯狗尤不及其十之一二。

但邹弈对丢失过程并没有兴趣,他只在意结果,而结果就是他的狗丢了,只留下二分之一的牵狗绳。

作为邹氏集团的总经理,邹家唯一掌了权的大少爷,他严谨,自律。但这一次,他却因为一条狗耗费了极大的人力财力。

在重金与重压下,手底下人终于为他带来了一个不错的消息。

奥汀被找回来了。

因为这一天不是休息日,所以邹弈就让人直接将狗带到了一间可供十余人使用的小会议室内。他也难得在十一点以前就放下了手头的工作,交代好助理,就离开了办公室。

十多天没见,这只素来养尊处优肆无忌惮的狗不知道已经落魄成了什么样子。

他猜想着,推开了会议室的半磨砂玻璃门。

屋子中央的桌椅已经被挪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半人多高的银色铁笼,笼子里面趴着一只大型灰白色动物,正无精打采地摆弄自己锋利的爪子,看他走进,也不过只些微撩了撩眼皮,

邹奕忽然觉得,自己近年来对待下属还是太甜了。

绪央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身为雪狼族道行最深的一只妖怪,他勤勉刻苦,在同族成群结队跑去凡间吃吃喝喝时,他在闭关修炼;在同族前赴后继奔向凡间书生小姐和尚道士怀里的时候,他仍在闭关修炼。

他的师父是当时妖界威名赫赫的大妖精,他告诉绪央,凡间种种不过过眼云烟,成仙得道才是大业,但他却忘了,山中百余日,下界已千年。

在深山之中不谙世事的绪央终于成为了一等一的大妖怪,带着成仙的抱负下山历练,还未等呼风唤雨横行天下,就被山脚下新开张野味餐馆激昂的最炫民族风吓得落荒而逃。

这早已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个时代。

以古人之姿衣抉飘飘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绪央被当成了风景区工作人员,无数在他看来身材婀娜衣不蔽体的少女站到他身边举起照妖镜一般古怪的物件,还带着奇异的声响。

他是大妖怪,并不害怕这种小法器,但他是动物,嗅觉最为敏锐的他,快要溺死在无边无际的杂乱香气中了……

慌不择路的跑上山,师父老神在在掐指算过,“去去去!你还有劫数在身,不历完劫不许回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还有,你师兄出去百余年了,你顺便寻他一寻。”

被轰出家门的绪央不敢再走老路,顺着人迹罕至的险峻山坡走下,刚从一处岩石跃下落地,一个衣着古怪的男人便举着一个明晃晃的物件叫嚷着跑了过来,“说了多少次了这里不开放!出了意外谁负责!你一个工作人员怎么也明知故犯!工作证拿出来!”

绪央本来就郁闷得可以,这下被这些乱七八糟的质问弄得更加心烦,沉着脸不悦道,“你是何人?”

“别废话!快点!工作证!”

“本座行事如何,与你何干。”若不是师父一再告诫他在凡间少用法术少用法术,他才不会和眼前之人多费唇舌。

“还和我玩穿越这套过时的把戏!我这次一定告诉你们领导开除你!工作证拿过来!别以为不拿出来我就……”

绪央对他的聒噪忍无可忍,只能随手捏了个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他幻化成风从那人身旁飞过,稍顷,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凄厉惨叫——“鬼…鬼啊!!”

凡间与他所认知的已大相径庭,见识过会怪叫的盒子、屁股冒烟的铁马和随处可见闪烁着奇异光芒的烛火后,他对于没多少头发的男人和没多少衣服的女人已经不再大惊小怪了。

或者说,他已经没有精力了。

误打误撞闯入市中心的绪央在快速飞驰而过的汽车与林立的高大建筑中间慌忙逃窜,面对太过于陌生的环境,作为一只大妖怪,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孤立无助。

这是他的劫难……绪央在心中默默想了无数遍,才迫使自己平静下来。此时他已经放弃了容易被人围观的人形,恢复真身之后,他趴伏在角落里得以休憩片刻。

“哎?这只哈士奇长得好奇怪哦!是和萨摩耶杂交的吗?”

不愿意多费心神的绪央此刻连眼皮都不想再抬一下,任由那举止轻浮的女孩子蹲在他身前指指点点也漠然置之。

“笨啦,这一看就是巨型的萨摩耶,只不过长得比较凶而已。”又一发型古怪的男子随之蹲下。

“哇!老公你好厉害哦!”

“那是,也不看看……哎?这狗是不是网上重金寻狗的那条啊?”

“长得不一样吧……”

“管他呢打电话打电话,反正都是萨摩耶……”

……

“所以……”邹弈随意地用手指扣在木质上敲击了两下,而后看向还在磕磕巴巴解释的属下,“还是我看起来太宽容了,对吧。”

邹弈,邹家根正苗红的大少爷,最年轻的掌权人,冷静缜密,对任何灵异怪谈嗤之以鼻,陪小伯母看恐怖片一定要喝杯浓咖啡才能保证不打瞌睡。

但这一次,邹弈觉得自己一定是撞鬼了。

他抬起脚,再次用鞋尖轻轻踢了一下脚边的笼子——

“放肆!”

趴伏在笼子里的白色巨犬有气无力地抬起脑袋,状似凶狠地瞪了他一样。

第一次是“嗯?”

第二次是“放肆!”

邹弈微微眯起眼睛——他果然撞鬼了。

总经理秘书室此刻是寂静的,每一个人都表情肃穆地处理手下的文件,桌边没有咖啡拿铁热可可也没有街头拐角处买来的的披萨或者纸杯蛋糕,人与人之间仅剩下了“文件”“谢谢”此类话语,如果可以,他们甚至想要把“爱岗敬业”四个字打印出来贴在额头上。

能爬到总经理秘书这个位置的无一不是把察言观色考到“S”的人物,老板一个细微的举动都能从中揣测出无数的端倪,而这一次,他们却真的有了种无从下手的危机感。

从邹氏大厦十六楼总经理办公室的直达电梯里走出过许多人,老总名流甚至红得发紫的影视明星,他们见怪不怪。

但这一次从中走出来的,却是一个年轻的、俊秀的、衣着怪异的——道士。

身为总经理秘书的汪琪拿着需要签字的文件走进邹弈的办公室,噤若寒蝉。

穿着道袍的肖祺枫兀自在厅里的皮质沙发上喝着从邹弈柜子里搜罗出来的普洱。

“好了。”签好字的邹弈将文件递回给汪琪,然后说道,“顺便帮我推掉下午所有的约会。”

汪琪有一瞬的诧异,“王总那个……”

邹弈干脆地合上正在看的文件,“推掉。”

“是。”

汪琪离开,宽敞地不像话的办公室里又重新回归到了邹弈于肖祺枫二人沉默的相处。

终于,肖祺枫坐不住了,“我说,你大老远把我喊过来就是和你比静坐的?”

“肖祺枫。”邹弈从办公桌上了锁的那个抽屉里抽出一个文件夹,翻来撂到桌上,“T市211大学毕业,本市人,25岁,自13岁起随云一道长修习周易阴阳之术,二十岁时即被誉为清源道观最有潜力的……”

肖祺枫对屋顶翻了个白眼,打断了他的话,“行了邹弈,你装什么装,咱俩打从穿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你连我奶奶星期五煮什么饭都知道,还来这套。”

邹弈不以为意,他舒展开身体,随意地靠在厚实的椅背上,交叠起双手,“我之前从不信怪力乱神之语,那都是无知迷信。”

“你管我这叫迷信?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肖祺枫站起身来,扫扫道袍上微微凸显的褶皱,宽大的琵琶袖自上垂落,他笑意盈盈,右手抓过沙发旁边竖着的宝剑,“来来来,我让你见识见识我大清源观的终极奥义!”

红褐色剑鞘直至邹弈面门,他面不改色,只用两根手指拨开挡住视线的物体,“肖祺枫。”

“那咒语怎么说的来着?妈咪妈咪轰!”

邹弈目光沉沉,“肖老三!”

肖祺枫险些拔剑出鞘,“干嘛突然叫我绰号!”

“我见鬼了。”

“……啥?”

离小会议室还有几步之遥,肖祺枫就感受到了来自真正妖兽身上的那种迫人的震慑力,这也恰恰说明这次邹弈惹上的,绝对不是一般的角色。

肖祺枫面色难得严肃起来,他掐指算过,暗暗屏了口气,后徐徐呼出,“失算了。”

邹弈不明白其中因由,却感觉的出身旁人瞬间严肃的神情,“很麻烦?”

肖祺枫指指会议室的大门,“你从哪惹上的这个麻烦?”

邹弈联想到自己那几个没有脑子还想邀功的下属,脸色更加阴沉,只含糊地一笔带过,“一场误会。”

肖祺枫也不追问,提剑走到邹弈前面,示意他别靠太近,而后转动了门把手。

一下……

再一下……

“有锁。”

邹弈无视肖祺枫再次指过来的剑鞘,施施然掏出钥匙,转开了门锁。

肖祺枫只朝屋里看了一眼就彻底不行了,“哎呦我去!邹老蔫你厉害!这么个要命的东西你居然用个破笼子就关住了!”

笼子里的绪央此时此刻已经快要饿过头了,有气无力地趴在笼子里昏昏欲睡,正此之际,就听耳边有人聒噪不已,他不悦地抬起头来,“何人叫嚣!”

肖祺枫见笼子里的雪狼口吐人言没有丝毫诧异,他敛起嬉闹神色,右手持剑,左手将利剑缓缓拔出。

宝剑出鞘寒光凛冽,邹弈虽然知道肖祺枫所持的这柄剑的来头,但还是头一次窥见其内里乾坤。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明黄色符纸,左手挽了个剑花,将符纸挑起,口中念念有词,而后便瞧那符纸顷刻间化为一团火焰。

“雕虫小技。”绪央不屑一顾,索性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了。

肖祺枫掸掸身上的纸灰,皱紧眉头,“果然是只大妖怪……”

门忽然被从内扣上,邹弈站在会议桌边,丝毫没有危机意识地看了看发出响动的方向,“可能是风。”

肖祺枫沉默片刻,忽然站起身来,将剑收鞘,然后解下手腕上的一串小铜铃铛丢给邹弈,“拿着这个!”

邹弈不明所以,拎着那串铃铛向肖祺枫问道,“这就可以了?”

肖祺枫微微摇头,“这妖怪道行极深,我要回趟清源观。”

开门出去前一刻又交待一句,“这铃铛你带好,它煞气重,邪祟不会近你身。还有,离笼子里的东西远点儿。”

肖祺枫匆匆离去,邹弈打量了眼手里的铃铛,轻轻晃动一下便听铜铃碰撞发出的绵长颤音。

绪央又被吵醒了。

抬眼见班门弄斧的小道士已经离开,屋里只剩下了那个见过一面的陌生男人。

“凡人。”

它静静开口,邹弈投来目光。

绪央深处嫣红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鼻子,沉思一会儿,终于问出了口,“你这里,有吃的东西么?”

2.投喂

两根火腿肠五个纸杯蛋糕一盒饼干外加半盒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马卡龙,身为总经理秘书的汪琪硬着头皮替自家老板收缴了秘书室所有可以用来填饱肚子的零食,独留下一屋无时无刻不喊着再吃胖十斤的人迎风流泪。(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邹弈看看表,吩咐下去不过十多分钟的时间,但笼子里的那只“狗?”就已经是一副快要登天的样子了。

正此之际汪琪登着17厘米的恨天高一路小跑着把邹弈需要的东西送到了他的眼前。

“老板!您要的东西!”

盛放着秘书室人一干血泪的纸袋内散发着诱人的甜美香气,仿佛禁忌的潘多拉盒子,连包装所用的都是意式街纯手工作坊店“滋享”六周年限量版。

接过助理手中精致的茶色纸袋,邹弈从钱夹里掏出几张红艳艳的票子,递到汪琪眼前,“下午茶。”

汪琪千呼万岁,接钱跪安。

睡得醉生梦死的绪央从门扉响动的那刻就醒了,灵敏的嗅觉告诉它这里有了除陌生男人外的其他东西,例如――吃的吃的吃的还有吃的!

“火腿。”

邹弈关上门,从纸袋里翻出一根火腿肠扔到关着绪央的笼子里。

绪央凑过去闻了闻,透过那层诡异的红色居然闻到了让它心神荡漾的味道。

好像很好吃……

它忍不住小小咬了一口,可那诡异的物件居然眼睁睁从它牙齿之间滑了出去。

“尔等凡人竟敢戏弄本座!”

绪央愤怒地将火腿甩出,不偏不倚正是邹弈面门的方向。

后者面无表情地躲开“暗器”,然后屈尊迂贵地替它剥开塑料肠衣,重新扔回到笼子里。

“吃。”

言简意赅的一个字,就浇灭了绪央的满腔怒火,它一口咬上那粉嘟嘟的奇怪食物,咀嚼片刻便又重新躁动起来。

“粗劣!”

邹弈挑眉,又翻出一个纸杯蛋糕扔过去。

绪央此番着实嗅了嗅,味道香甜浓郁,实在奇怪也实在诱人。

它纠结反复,就看到那个陌生男人自己已经拿出来一个咬了一口。

皱眉吞下嘴里甜腻的食物,邹弈觉得喉咙都紧了。

他自小就不爱吃甜食,却偏偏有个嗜甜如命的小伯母,巧克力布丁草莓奶昔芒果冰激凌榴莲班戟,在长辈的谆谆摧残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邹家大少爷硬是练就出了一手做甜品的绝活。[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但做归做,再次尝试接受新鲜事物的邹弈表示――果然好难吃。

与之相反的,绪央在踟蹰着吃下第一口后就如同狂奔的草泥马一样根本停不下来了,在从容淡定的涵养表象下,是一颗叫嚣着“世间竟有如此美味”“吃吃吃”“还要还要还要”的心。

风卷残云地吃下纸袋里所有的点心后,绪央意犹未尽地摆弄着空空如也的点心盒子,顺便把仅剩的那根火腿肠有多远扔多远。

酒足饭饱,绪央随意捏了个诀打开了笼子上的锁头,出来抖了抖身上雪白的皮毛后便长长的舒了个懒腰。

心道这里虽然哪里都透着怪异,但说来也有些许可取的地方,例如刚刚吃下去的那五个黑黢黢的(蛋糕),再例如那盒五颜六色的(马卡龙)。

临行前师父特意叮嘱他有劫数在身,切莫平白消受他人恩德,绪央思量片刻,硬忍住了舔爪子的欲。望,道,“凡人,你有什么心愿?”

邹弈本来还坐在一旁淡定地喝着茶水,听到这话险些端不住,一口水梗着脖子将将咽下,才没失了上位者的颜面。

这是给他留时间说遗言?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肖祺枫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话却说的没错――这只妖怪,并非善类。

而听到那样的问话,邹奕也不禁脱口而出,“没吃饱?”

绪央也不是白活了那么多的年头,立刻明白过来邹弈这话的意指,登时怒斥一声,“胡闹!本座从不滥杀无辜!”

确保自己性命无忧之后,邹弈才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彩铃足足响了半分钟,那边才接通了。

“喂?”

“肖老三。”

“干嘛!有话快说我就赶路呢!”

电话那头的肖祺枫似乎还在何人交谈着什么,一时间也无暇顾及邹弈对他的称呼,刚回答完就听他那边接着说着,“师傅你这摩托行不行啊!怎么看着和要散架一样?”

邹弈知道他忙着回清源观,便直接了当地问,“妖怪说的话可信么?”

话刚一问出口那边就传来肖祺枫的惊呼,“哎呦我去这可不怪我!师傅这可是你让我踢一脚试试会不会散的!这摩托岁数都……邹老蔫你说什么?”

邹弈面无表情地换了个问题,“这个妖怪问我有什么心愿。”

“哈!还心愿……卧槽,他要吃你?”

“他说他不滥杀无辜。”

那边传来中年男子模糊的说话声音,肖祺枫提高了嗓门,“大爷我们说游戏了!赔赔赔我一定陪!”

后面是细碎的脚步声,肖祺枫好像换了个安静点儿的地方,才对邹弈说道,“你知道么,就你屋里那个,没个几千年都下不来,动动手指你这整栋楼都得玩完,不过看它下来不像是作乱的,所以你只管好吃好喝好招待让大爷心情好了,等我把师父他老人家请出山再商量对策。”

邹弈刚想说什么又被那边传来的声音匆匆打断,“我说大爷你能让我打完电话么!……赔!你说怎么赔……一个破摩托你要我三千!大爷你不能讹人是不是!我就是一穷道士……谁演员啊!欺负人长得帅哈!”

邹弈懒得再听肖祺枫那头厚颜无耻的自夸,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你,有没有什么要求?”

绪央的精力正缓缓回复,它趴在会议室的地板上,听到邹弈的话,下意识地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

“恩?”

“吃穿用度。”

绪央沉默了,它在思考这个男人所谓的“吃穿用度”到底意味的是什么。

走廊里传来了高跟鞋跺在地砖上的清脆声响,偶尔几声听不分明的对话之后是意味深长的笑声,这些动静对于绪央来说是杂乱的,它摇摇耳朵,低声说道,“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

于是,在13层开会的员工与在16层办公的秘书都目睹到了自家老总带着半人多高的“奥汀”从容不迫地走出会议室,回到了总经理办公室。

鸦雀无声的震惊之后,是无数八卦之魂的冉冉升起。

“这就是奥汀吗!好大一只啊……”

“上次看到明明不是这样的……”

“有钱人家连萨摩耶长得都那么……标新立异。”

“这根本是哈士奇吧!”

由邹氏出资建造的星光大厦坐落在T市中心地段,与商贸大楼仅隔了一条公路的距离,而于大厦第十五层可纵观整个银河广场――那是T市人流量最大的广场,由市政府出资兴建而成。

此时正是盛夏,广场上游客寥寥无几,除去在萌荫下纳凉的情侣,大多都是带着孩子玩水的父母长辈,被高高的日头晒着,却不敢离开半分,不远处的白桦树上有蝉鸣声此起彼伏,却是更添燥热。

邹弈下午推了会议,做完手头的工作就有了一段不短的空闲时光,汪琪给他现磨了杯热咖啡,不加糖只加奶,喝起来苦涩浓郁。

总经理办公室的空调是独立的,有别于一墙之隔的酷热,屋内只有25度的室温舒适得让人昏昏欲睡。

静谧,清凉。

绪央蹲在空调送风口下,眯着眼睛,几乎就要臣服在现代智慧的产物之下。

邹弈抿了口咖啡,如果不是一直保持着理智,他几乎就要把眼皮底下这只贪凉的生物当作一只普通的大型犬科动物。

然后他想到了奥汀,那只现在还音讯全无的倒霉蛋。

它在家时最爱做的就是蹲在空调底下睡觉,直到拉肚子被牵着去看医生,回来后却仍然一如既往乐此不疲。

于是,邹弈不由地提醒一句,“不能一直吹。”

绪央疑惑,“这个箱子会坏掉?”

邹弈微微摇头,“你会坏掉。”

绪央不理解这个男人话语中的“坏掉”二字当作何解释,它本身已是修炼千年的大妖精,入世即可翻云覆雨,所以自然不会认为单凭一个能吹冷风的箱子就能伤自己分毫。

见它仍然伏在地板上贪凉,邹弈不再理会,喝完手中的咖啡就又把注意力放到了需要处理的工作上。

也不知过了几个小时,等邹弈再空出身子时,才发现绪央已经趴在地上又睡了过去。

这只妖怪,似乎精神不大好……

“醒醒。”

或许是绪央此刻看起来实在太不具有威胁性,邹弈挪开椅子,缓缓走过去。

离开了柔软厚实的地毯,他脚下的皮鞋在地板上发出干脆的碰撞声,绪央抖抖耳朵,却并没有醒。

邹奕关上了空调,回来时看到脚边安逸地几乎快要摊成一张毯子的白色巨犬,沉默稍许,后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与手掌皮肤接触到的皮毛出人意料的温暖柔软,不过一瞬便将整只手陷在了其中。

“大胆凡人…”绪央被人扰了清梦,不悦的皱起眉来。

而话声刚落,邹奕那只逾越的手掌便随即滑过一瞬激痛,而后整个人都麻痹了。

――离笼子里那东西远点儿。

邹奕麻着半边身子形象全无地蹲在地上,深思熟虑一番,觉得肖天师的话以后还是要听的……

3.意外

到了下班时间天已经晚了,汪琪收拾好东西,又去洗手间补了下妆,出来后才发现办公室里人已经走了大半,只剩下杨晓和王妍两个人,凑在一起喝刚热好的巧克力。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今天有加班?”

王妍摇摇头,“我想问问boss家的奥汀是什么品种。”

汪琪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六点半了,“老板现在还没走?”

杨晓说,“没有呢,我之前进去送文件,boss说让我们到时间下班就好,他还有事。”

汪琪“哦”了一声,然后吸了吸鼻子,“这个巧克力好香啊!是不是在意式街新开的那家热饮店里买的?”

“没错啊!据说卡路里特别低!简直完美!我们多买了一杯,你要不要?”

汪琪梗着脖子,拒绝,“才不!巧克力哪有低卡这一说,我喝柠檬水就好。”

杨晓压低声音,“一个女人,如果连口欲都能控制,这得是多么恐怖的一个人啊!”

“给你小鞋穿够不够恐怖啊!”汪琪拿起桌上的塑料摆件扔到她怀里。“今天大战就放生你!”

杨晓笑的巧克力都险些撒了出来,“哈哈哈哈,吓死爸爸了……”

王妍赶紧打断二人,“嘘――boss还没走呢!”

汪琪摆正表情,清了清嗓子对她们说,“那我下班了,你们问完记得把灯……”说话间转过身去,却险些把心肝脾背肾挨个吓了出来,“老板!!”

剩下两个人被她那一嗓子吓了一跳,随即起身来,“老板!”

邹奕点点头已示回应,他表情神色一如既往,却让三人心里更加打鼓。

“你们……”

听他开口,三人慌张地点起头,“老板我们这就走!”

“等等。”

“……”

三人停住动作,一脸要来了死定了的表情。

邹奕却完全没有心思理会她们的心理活动,他斟酌了一下语气,才重新开口,“刚才是你们在喝东西?”

王妍小声回答,“我们是看大家都下班了才……”

“在哪里买的?”

“意式街第……”杨晓说到一半,才想起桌上还有个似乎可以助她们化险为夷的宝贝,“老板您有兴趣吗?我们多买了一杯,还是温的。”

邹奕接过饮料杯和吸管,想了想,将皮夹里的钞票拽出了几张放到了临近的桌子上,“餐补。”

而后回到办公室,隔绝了一众兴奋的欢呼声。

“凡人!”

邹奕刚进门,就见一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笼罩了他的头顶,然后他抬起头,就发现自己被一只狗――壁咚了。[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就是这个吗?”

而还没等他消化这个情景,诡异的一幕再次出现了。

他亲眼看到一只巨型白色哈士奇盘着下肢坐在空调出风口前,伸出殷红的舌头,一下一下,十分优雅从容地舔起了纸杯中的巧克力。

邹奕揉了揉额头,决定明天就把寻狗的那几个家伙打发到县城去跑采购,这眼光,简直万中无一了!

“你还有别的要求吗?”邹奕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指针已经直到了9,离平时不用加班的回家时间晚了将近半个小时。

绪央一口接一口地舔着巧克力,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说道,“你做的不错,本座很是满意。”

邹奕也无意识地松了口气,动了动血脉还不是很通畅的肩膀,合上笔记本,“那就这样,我下班了。”

绪央又说道,“铁盒子不要关。”

“好。”

拿起吃了过半的纸杯摇了摇,“这个东西,很好。”

邹奕心领神会,“明天早上我会顺便买。”

绪央满意地摆摆爪子,“退下吧。”

邹奕走时在屋里留了灯,空调也上调了一度,虽然知道把这么一只大妖怪自己留在公司很危险,但一时半刻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他令人忌惮的地方只在商海,沾了妖魔鬼怪也与一般人无异。

一切也只能等肖祺枫回来再做打算。

听到门被从外上锁的声音,绪央放下舔的一干二净的纸杯,站起身来慵懒地伸了伸腰背,清凉的风吹过蓬松的毛发,格外舒爽。

他眯起眼睛,轻巧地围着屋子转了一圈,虽然邹奕的办公室大小堪比一个小偏单,但对于绪央来说,也不过是几个转身的距离。

办公室里南面有一扇两米多宽的落地窗,透过它可以俯视整个银河广场和与之相连的华英商业街,入夜时分,整条街道灯火通明,四通八达的交通要道上车灯鳞次,如蛰伏在黑夜中的条条巨龙。

绪央透过玻璃遥遥望去,一片灯海之下,最突兀的却是自己倒映在眼前的身影。

无端的,有点儿想念溯蒙山上那颗只会结酸杏子的老杏树了。

凡间的食物再好吃,也到底缺了点儿熟悉的滋味,可师父说他仍有劫数在身,那他的劫数,又是什么呢?

神情一暗,绪央的视线便放在了之前不着意的地方,例如,他的脸。

虽然一如既往地修长、坚毅,但那张一根杂毛也没有的白色皮毛上,分明粘着几颗芝麻大小的黑棕色液体。

“呜呼哀哉!”

他堂堂一个苦修三千载的大妖怪,吃东西居然还粘毛,简直是……枉为兽矣!

自觉丢人非常的大妖怪也顾不得再怀念吃了几百年的酸杏子,而是阖上双眼寻找起这周围百里之内的活水清泉。

不稍顷刻,他眉头一蹙――区区弹丸之地,竟也能引有活水?

他站起身子,谨慎地叩开了邹奕午休室北侧的……洗手间。

午休室顾名思义就是用来午间休息的地方,里面的空间不大,一张床一个衣柜也就再剩不下什么多余的空间,但让人小憩一觉已经绰绰有余,邹奕很少使用这个地方,临走时反倒想了起来,便正好用来安置这位烫手山芋。

临午休室北面的洗手间则更要狭窄,二三平米的空间所有设施一目了然,唯有洗浴的地方,用一块毛玻璃隔离开了。

绪央身为有呼风唤雨之能的大妖怪,此刻却也不禁有些疑惑,那活水的位置分明就在这里,可竟不见一处山池泉眼,真是怪哉。

水声已经清晰地萦绕在四周,他寻着那越发清晰的声音迈动四肢,而后跳上了黑色大理石面的洗漱台。

绪央目光凛然地看着爪子前面那个反着冷光的奇怪圆柱体,那声音中的一处,便是从这底下传上来的。

他没料到,这凡间竟还有会封印结界之术的修行之人,虽不过区区雕虫小技,但能镇住一方水脉,也算有些道行。

不过雕虫小技终究是雕虫小技,绪央无意与人为恶,师父也叮嘱过他下山之后不可妄用法术,但事关水脉,他出手也算是积了一场功德。

心思一动,只见一道水龙从洗手池的水龙头接口处喷涌而出,以冲天之势撞上天花板,漫天水花滑过绪央早已撑起的结界,汇聚成一汪积洼,而后顺着下水管道流出了房间。

水龙一出,水脉也算脱离了始作俑者掌控,应该不消半刻就会回归他处,可等了许久,那水龙仍气势凶猛,绪央卧在不大的台面上,望着底下渐渐升高的水位,沉思起来。

这好像和师父说得不太一样……

眼看水流几乎要流到了他今晚睡觉的地方,绪央叹了口气,捏了个决又将水脉再次封了起来。

水龙平息,绪央撤下结界,被水龙之事一闹,他也没了清洗的心思,想起身跳过水洼直接到外面,不料跃身时偏偏踩到了洗手池旁的香皂……

绪央哪里见过此等妖物,整个狼毫无防备,便直挺挺跌进了积水中。

…………

水岸华汀作为一个环境舒适安保设施到位离公司车程少的高档小区一直深得邹奕喜爱,所以经常放着觞南城的宽敞大屋不住,留在这里过夜。

屋子是简单的两居室,家居摆设都以冷色调的为主,所以当这其中出现了一个红绿黄三色摆件时,就会显得特别扎眼。

那是奥汀的狗窝,由小婶婶特别赞助,某宝99块8好评还反两元红包,款式靓丽结实耐:草,最主要是完全符合了奥汀那惨不忍睹审美。

冲了个澡后邹奕也没有换衣服,披着浴衣就直接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回来路过客厅,看到那不能直视的彩色狗窝,才想起自己那只倒霉狗又风餐露宿了一天。

脚上的拖鞋还留着被奥汀犬牙磨花的灰色logo,他低头看了一会儿,便端着水杯坐到沙发上。窗帘拉了一半,透过玻璃就可以看到远处伫立的星光大厦,十四楼以下还有成片的灯光亮着,越往上,就只能看到豆大的一点儿了。

他当初下楼时已经通知了安保处不用巡逻十六层,此刻那层楼内除了他的办公室以外,应该已经空无一人,做这个决定也是怕有人无意中冒犯到那妖物,虽然看起来那般人畜无害,但到底……

邹奕的想到白天那阵在自己身体里流窜而过的电流,还是忍不住眉头一跳。

这时,安静的屏幕忽然亮起,紧接着就是熟悉而单调的电话铃声。

接起电话,肖祺枫干脆的声音穿透十足地炸响在耳边。

“邹老蔫你还活着吗!”

邹奕面色不改地将手机拿远,然后按下了免提键。

肖祺枫那边没听到回音也不在意,继续自顾自说道,“邹老蔫我和你说!这事难办了!我师父他老人家云游去了!留下一帮师叔师伯和我差不多请来也镇不住场子,我得去趟寒顶寺,看看能不能请个方丈主持什么的,那位祖宗你再接着养两天,我算了你八字了,特牛逼!一般人镇不住的你妥妥的!”

“肖祺枫。”

“啊?”

“你大爷的。”

肖祺枫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邹老蔫你别忘了咱俩有个共同的大爷。”

邹奕面色如故,“是你的大爷。”

“……”

“……”

“好吧我的就我的,今儿我也算舍己为人了!对了你把那祖宗看紧了,尽量别离开视线,离远了别镇不住。”

邹奕不自觉的看了一眼那灯火阑珊外的星光大厦,问,“多远算远?”

肖祺枫摸摸下巴,“两米之外吧。”平常人家来算也至多是从客厅东侧到西侧的距离。

“哦。”

“哦?邹老蔫你这回答的语气不大对啊!你把那祖宗放哪了?”

“办公室。”邹奕如实说道。

“那你呢?”

“家。”

“哦……”肖祺枫那里突然就挂断了电话。

邹奕也不意外,撂下手机就伸手拿起了茶几上的水杯,一口还没喝上,那电话铃声又欢快的响了起来。

接过,免提。

“邹奕你大爷!你知道你遇上的是个什么么?几千年道行的大狼妖!先关铁笼子后关办公室,你现在居然还活着?!”

“嗯。”

“……邹大爷我求你了快把祖宗领回家看好了吧!你要不答应我就把你的身高体重三围还有那个尺寸外加手机号都印在重金求子的广告上!你别以为我驴你我算这些不过信手拈来!”

4.为人

4

夏季天长炎热,但到了晚上又起了点儿风,邹奕换了套休闲的衬衫,想了想又在外面套了件黑色风衣。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水岸华汀离星光大厦车程不过二十多分钟,此时过了下班高峰期,公路上车子少了多半,偶有几个饭后遛弯儿的路人在道路两旁不紧不慢地走着,邹奕看了看表,加上两个红灯的时间也才用了十三分钟。

星光大厦一楼前台只剩下两个值夜班的小姑娘,旁边是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保安,警棍随意的放在一旁,也不知说了什么,逗得两个姑娘连连发笑。

邹奕没有将车开到停车位,他要办的事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便直接把车停在了大厦的旋转门前。

保安注意到门口的情况,正想去捞警棍,又看那辆白色保时捷有点儿眼熟,等看清了车牌号,立刻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

那是邹奕的私家车,平时很少会开到公司,一来上班路上太堵发挥不了作用,二来也太过招摇。

等他穿过旋转门时,前台的两个小姑娘已经整理好了仪表,站起身来端正地对他微笑问好。邹奕微微颔首示意,向保安问道,“十六楼有什么状况吗?”

保安赶忙回答,“队长交代今天不用巡视,但从监控上看并没有什么特别情况。”

那就是没出什么事。

虽然肖祺枫一再强调那是一只可以呼风唤雨的大妖怪,但对自小生活在科技生活下的邹奕来说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体会,除了会讲人话之外,那毛茸茸一派温顺安静的样子,简直可以把奥汀碾压得渣都不剩。

在邹奕的潜意识里,他仍然把绪央当成了一条有性格的宠物犬,而丝毫没有究竟招惹到一个什么角色的自知。

抱着这么一种心态,他拧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

然后,邹奕就看到在那依旧闪烁着指示灯的柜式空调前,坐着一个衣决飘逸的白衣青年,广袖委地不染纤尘,他将三千青丝随意拢在耳侧,只露出一小截白皙光洁的脖颈。

听到声响,那青年转过头来,俊逸的面容上,镶着一双沉静如水的清眸。

被那水一样清冽的视线一看,邹奕毫无准备,脑子一瞬空白了几秒,而后才意识到自己办公室里进来了不速之客。

邹奕道,“你是什么人?”

男子不耐地撩撩眼皮,“凡人,你胆敢责问本座?”

绪央在洗手间几乎洗了个澡,出来时毛都粘成了一片,最后只得化形为人才晾干了一身皮毛,倒是头发极那难干透,幸而他是个妖怪,所以依旧可以安逸地坐在地上吹冷风。[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邹奕心情有些微妙,虽然他很淡定地接受了巨犬变成人的事实,但却不能理解自己刚才出现的自然反应,虽然细说起来无可厚非,但又感觉太过不可思议。

绪央见他迟迟不说话,便又扭回头去,微微仰着脸继续吹风。

凡人的这个东西,简直太好用了……

邹奕顺着男子的动作,目光也随之从眼眸滑落到了精致的下巴,而后是小巧的喉结,再往下则是……

心中一突,邹奕猛的闭上眼,简直想要对自己骂出脏话。

沉默了好长一会儿,他才重新睁开眼,目不斜视,一派光明磊落地开口道,“跟我走。”

绪央嗤笑,“区区凡人……”

“回去的路上顺便给你买杯巧克力。”

收口,起身。

绪央的衣服依旧是那套白色云纹广袖长袍,那是以他皮毛所化而成,到了冬天毛发渐丰之时还会变成厚缎锦袍,而绪央化形为人后,身形并不魁梧健硕,没了皮毛遮掩,他挺拔修长的身姿一目了然。

随意理了理宽大的袍袖,绪央又想起刚才的一片狼藉,便问道,“凡人,你知不知道这屋中困着一条水龙?”

邹奕不明所以,“那是什么?”

绪央也不作答,只拾步走到里间的休息室,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前方一点,徐徐道,“此处,有一条水脉。”

邹奕一眼便看到了洗手间里情景,他没有发出任何疑问,只卷起衣袖脱下鞋子,然后趟着水走到里面关上了水管总闸。

“好了,可以走了?”

感受到水龙平息,绪央略微诧异地看了看身边用干毛巾擦手的高大男子,“凡人,你姓甚名谁?”

邹奕指尖动作一顿,才回答道,“邹奕。”

临出门时绪央却丝毫没有变回原身的打算,邹奕也没打算与他讨价还价,只脱下风衣将它罩在了绪央的长袍外面。

绪央倒不怕这个凡人伤害自己,他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奇怪道,“这是何意?”

邹奕看着裹在自己风衣下的男人,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才说道,“外面还有人,这样少些麻烦。”

绪央深以为意,虽然他不认为有什么能让他视为麻烦,能少些事端自然是好的。

他披着风衣,带着暖意的布料之上还有一股清爽的香气,他细细一嗅,叹道,“这熏香甚妙,提神醒脑。”

邹奕速来不喜欢喷香水,所以沉了片刻才意识到他指的什么,点头答道,“嗯,临出门喷了点儿花露水。”

“花露水,用的是何种花露?”绪央好奇。

邹奕反身拿起抽屉里的蓝色喷雾瓶,放到绪央手里,“就是这个,走吧。”

绪央的注意力完全被这奇怪的小瓶所吸引,他摆弄着手里材质新奇的物件,意外合作地跟在了男人的身后。

上电梯前邹奕还没发现有哪里不对,直到路过前台时发现一众倒抽的凉气,才发觉自己将车停在正门外是个多么低级的错误。

而发现老板的风衣此刻正罩在一个陌生人身上的前台小姑娘,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面不改色地继续问好,还是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就在她还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瞬间,她就眼睁睁看着自家老板目不斜视面不改色地带着陌生人从自己眼前风一样地走了过去,表情之坦然,动作之迅速,堪称装X界楷模。

邹奕的车就停在离门口几步之遥的地方,他打开车锁,又格外自觉地顺手打开了右侧的车门。

绪央看了看眼前那造型古怪的工具,嫌弃地转过身去,“本座无需铁马带路。”

邹奕觉得今天自己的耐心简直是跳楼大甩卖,还是用掉一百还赠一百五的那种。他此刻竟然没有丁点儿火气,只感到些许无奈,一向被人趋之若鹜的角色,今天也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嫌弃了。

硬件魅力全无的邹氏企业大少爷只得循循善诱,“你不认识路,晚了的话巧克力就要卖光了。”

绪央思量一二,觉得这果然算是个大问题。

“哎,这不是邹大少!”

一道轻佻声线两个人左侧传来,只闻其声便知道来人是韶城阮家最宝贝的命根子,也是T市出了名的纨绔,阮宝玉。

阮宝玉算起来比邹奕还要小上几岁,传闻自小身体不好,五年前才跟着阮家的老太太来到T市修养,但几年下来,身体好没好不谈,倒是和T市那些吃喝玩闹的二代三代混了个滚熟。在这群人里每每提及,都得尊称一声阮三少。

与那轻佻的声音不同,阮宝玉其实长着一张格外讨喜的脸,浓眉星目唇红齿白,放在人堆儿里也是出挑的那一种,可惜生来轻狂放纵,眼底下总有淡淡一片遮不住的青色痕迹。

邹奕与此人的交际也仅限于一些名流酒会之上,不过他看不上阮宝玉的不思进取,后者也嫌弃他虚伪假面,也算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但礼尚往来,邹奕还是回了一句,“阮三少。”

阮宝玉今天被人灌了几杯深水炸弹,出来透个气也没想到竟撞上这么难得的一幕,邹家这位嫡系长孙一向标榜严谨自律,这回可是让他抓了个好把柄。

“哈哈哈,那都是朋友们叫着玩玩,不过邹少今天好兴致啊,这是准备带小情儿夜游去?兄弟我也知道不少好地儿,像什么东区的糜夜西区的……”

绪央看那阮姓的小白脸自说自话好不热闹,正瞧得有趣,忽然感到身体被人往里拉住,他反手捏起一个决,又想到师父说的不可妄动法力,这一犹豫的工夫,就被人稀里糊涂地塞到了车里。

“这位是我的客人。”邹奕伸出胳膊给他扣好了安全带,后者低着头,克制地伸手拉了拉身上绷紧的带子。

呀,断了……

阮宝玉丝毫没有被人冷场的自觉,他自来熟的靠在车身上,接着酒劲儿继续调笑道,“巴拉巴拉打车么?哈哈哈哈邹少真幽默!这种事也不用遮遮掩掩,大家都懂!”

他自认为抓住了邹奕痛脚,正说得痛快,一错眼却正好看到了副驾驶长发半遮的那位用眸子从他身上一瞟而过,阮三少的小心脏登时向被雷击中一样的酥麻。

“美女!加个微信吧!”

他手还没扒上车窗,就被邹奕高大的身体隔绝开来,后者干脆利落地关上车门,“阮三少,夜安。”

说完,上车绝尘而去。

绪央坐在车上很不高兴,他感觉自己身为一个大妖怪,刚才居然被一个凡人暗算了,虽然这个凡人给了他一瓶提神醒脑的花露水,但他并不打算那么轻易的饶了他。

但这个决定却并没有来得及实施――因为等邹奕的车速撩起来后,他就彻底跪了。

绪央,雪狼族赫赫有名的大妖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三千年道行,杀个人像捏死一只蚂蚁,这样的一只妖,居然晕车!

5.生病

比起带点儿徐徐夜风的地面,水岸华汀的地下停车场内就冷了许多,邹奕将车灯换回近光,就近找了个停车位将车停了下来。(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其实他车开到一半时就发觉出了不对,坐在副驾驶上的人太过安静,低垂着眼睑,十指微扣和入了定一样。

他想不出这姿态有什么高深莫测的含意,熄火等了一会儿,却仍不见旁边人有什么动作。

“到了。”邹奕轻轻在旁边提醒了一句。

绪央已经晕的七荤八素,扣着决的手都开始不听使唤,他修行百年之后就再没有像今天这样失态了,如今却被一个凡人看在眼里,不禁有些恼怒,想给他一个教训,可刚一抬手,脑子就疼得想要炸裂开一样。

而那预想中带着风的一巴掌最后也软绵绵地落在了自己的额头上,“扶本座进去休息。”

任邹奕再聪明也想不到一个飞天遁地的妖怪竟然还会晕车,所以看到绪央揉着额头一副困倦的样子也只当做了他精神不济。

下车帮他开车门时,就看到号称安全系数3s的安全带像两根宽面一样耷拉在绪央的身体两侧,而始作俑者则偏头靠在椅背上,一副昏昏欲睡的困倦样子,丝毫没有下车的打算。

邹奕眼神一暗,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弯下腰去,一手搂腋下一手撑腿,将人从车里抱了出来。

俗话说软香在怀,虽然怀里的这位香的浑身都是六神花露水味儿,但仍然撩得邹奕有点儿不能心如止水,而且心里都有些沉沉的。

走了几步过来,邹奕发现,不只是心里,他连肩膀双腿都开始变得沉沉的――这位祖宗,真是太他妈重了。

好不容易硬撑着一口气将人稳稳的抱进了家,刚坐在沙发上一口气还未喘匀,躺在腿边的那位便眼也不睁地幽幽开口道,“凡人,本座的巧克力呢?”

绪央身为妖兽,小时没少被师父师兄师姐等等抱在怀里,所以对邹奕刚才的举动虽然感觉有些怪异,但说起来也没有多大的抵触。他半阖着眼,正是眩晕稍退欲睡未睡之时,睫毛微微颤抖着,一边惦记着那杯巧克力,一边又不想起身,躺的着实纠结。

然后他听到脑袋前面的沙发上一阵摩挲声响,接着是棉质的拖鞋踩在地毯上的声音,再然后是……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觉得自己这个恍恍惚惚四大皆空的境界简直都能开始修炼了。

邹奕看到沙发上绪央头发下晕开的浅浅水渍,也没有再回车上去拿绪央心心念念的热饮,而是到洗手间拿了一条干毛巾出来,然后就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巧克力……”绪央嘟囔一句。

“好。”邹奕应着,伸出手捞过绪央肩上几缕墨一样的头发,用毛巾裹着擦了起来。(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放肆……”话虽如此,却并没有阻止邹奕的举动。

邹奕道,“擦干好睡觉。”

“愚蠢的凡人……”绪央心安理得地被服侍着,然后又向上挪了挪身子,好让自己躺的更安逸一些。

邹奕被当成人肉坐垫任劳任怨,擦了一会儿就发现自己的腿,麻了。

他挪挪腿,绪央紧跟着就动动脸。

邹奕停下动作,看着枕在自己腿上人。

绪央又找了个安逸的位置蹭了蹭脸,“怎么不擦了?”

邹奕感觉那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腿间最敏感的地方,他深吸一口气,一再告诉自己躺在腿上的只是一只哈士奇,就像你不会对卧在你身上的奥汀有感觉一样……

绪央又动动脑袋,“凡人,你……”

他接下来的话还未说完,就发觉自己新找的枕头,一点儿一点儿,硌了起来……

这个问题就很尴尬了。

绪央身为一个雄性,当然也明白这是一种雄性的本能反应,但放在自己身上,才发现这根本没那么好释然。

他猛的翻身坐起,双手撑在沙发上,眯起双眸,居高临下地看着邹奕,“凡人!你敢轻薄本座!”

邹奕看着毫无自觉地跨坐在自己身上的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居然对着一只妖怪,石更了……

绪央手掐一决,想狠狠教训这个胆大包天的凡人,但心思刚动,就听到茶几上响起一阵奇怪的响声。

邹奕侧着身子手略过绪央,够到了茶几上的手机,然后按下了免提,

“讲。”

“邹奕,你把它接回家了吗?”电话那头也不知道通到了哪里,肖祺枫的声音都快淹没在刺刺拉拉干扰声下。

邹奕看看仍旧撑在自己头顶的绪央,答到,“嗯。”

肖祺枫松了口气,“那就好,我现在正在去寒顶寺的路上,路上看到几个眼熟的,好像和我同路,恐怕是出了什么问题,这信号不好,我下了山再和你联系。”

挂了电话,邹奕手上的电话就离开了他的掌控,落在了某妖怪的手里。

“传音石?”

邹奕道,“差不多。”

气氛一被打破就很难再恢复到开始的时候,绪央拿着手机,也不知道要再如何开口问责,憋着一口气,郁闷地肚子都叫了起来。

邹奕道,“吃饭么?”

绪央不悦地将袍袖扫到他的脸上,恼怒道,“本座能辟谷很长时间!”

邹奕从善如流地哦了一声,再无下文。

“……”绪央拧着眉,捏起决的手指几乎戳在了邹奕脸上,“本座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邹奕并不擅长做饭,正想着打个电话叫份外卖时,就看到了冰箱里上次烘焙用剩下的黄油奶酪,索性彻底翻了翻厨房,还真找出了些能做甜品的食材。

邹奕难得下厨一次,往日都是被长辈所迫,今天倒算得上心甘情愿,所以从味道到卖相都变得更加诱人。

早前端上桌的芒果班戟已经只剩下了一张空盘,绪央举止文雅地喝了口玻璃杯中的巧克力奶,对着新端上的樱桃蛋糕,微微颔首,“甚好。”

绪央吃完一整个蛋糕,窝在沙发里一边喝着鲜榨的柳橙汁,一边大人大量地决定今天就放这个胆大包天的凡人一条生路。

邹奕家虽然是两居室,但其中一间侧卧一开始就被设计成了书房,所以邹奕就干脆将绪央安置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绪央酒足饭饱之后就变得格外好相与,对邹奕的任何也没有异议,只要求空调必须开整晚,对这一点,邹奕欣然应允。

但是,他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

吹一整晚十八度制冷的后果就是他早上根本没办法起床,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却连个厚点儿的被子都盖不到。

安逸地坐在空调送风口处的绪央表示――“啧,凡人。”

邹奕身体一直不错,每年的头疼脑热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但这一次的感冒却来势汹汹,让他不得不推了一天的工作,卧床休息。

绪央早上屈尊纡贵给邹奕这个脆弱的凡人拿了一床羊毛被,后者感激涕零地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而他再一次进去时,就发现了床上人已经坐起了身,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腿上一个亮着莹白色光芒的奇怪板子。

“我再强调一遍,向sjv追加投资这件事,直接由你经手,不必再通过……”

见他进来,邹奕交代了一句便收了线,没了因为工作强打起的精神,头昏脑涨的感觉就又一次席卷而来,而且比之前更加严重。

绪央看着邹奕难受的样子,语气也平和了许多,他想起入世多年的师姐讲过的一些往事,便问道,“凡人,你为什么不请个郎中?”

邹奕没有回答,他选择了牺牲一直勤勤恳恳跟随自己多年的笔记本电脑,来转移掉绪央的注意。

“玩吗?”他指指床上的白色板子,“我教你。”

视频图片游戏文字,邹奕笼统地演示了一番,才依照绪央的兴趣,点开了一部……仙侠大剧。

四四方方的盒子上五光十色,绪央倚在床头上惊奇地看着上面出现的各种画面,随着时间的推移,姿势也从正襟危坐变为了半躺在了床的另一边。

过了不知多久,绪央面前的画面变成了一朵盛开的小雏菊,然后整个屏幕就黑了下来。

“哎?”他拿起电脑晃了晃,实在感觉无从下手,只好推了推身边的男人。

“凡人,这个……”

可手指刚一触碰到男人的皮肤,就感觉到了一股不寻常的热度。

“凡人?”

“……”

“邹……邹奕?”

“……”

依然毫无回应。

绪央摸了摸他的额头。

滚烫滚烫。

呼风唤雨绪央在行,但治病救人他只懂得起死回生之术,而且代价极大,他也根本没想过会有用到的一天。

可偏偏他有劫数在身,既然欠了男人的恩德便不好见死不救,而且这个男人的手艺又那么好……

别无他法,绪央拧着眉,俯身给他度了口气。

绪央只看过狐妖蛇妖给男子度气以行魅惑之术,轮到自己拿来救人,仍是好不尴尬。

不过这法子果然有点儿用处,邹奕猛的一阵咳嗽,渐渐转醒过来。

他头脑晕沉,眼皮好像有千斤重,喉咙也疼的厉害,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深刻理解了什么叫病来如山倒。

“管用了么?”

是谁?

他屋子里什么时候进来了一个男人?

身体又被人轻轻推了一下,邹奕动动手指,无意识地说了一句,“水……”

麻烦!

话虽如此,可绪央看到他那副昏沉的样子,到底还是拿起柜子上的空了玻璃杯,到厨房的水龙头前接了一杯水塞进邹奕的手里。

“区区凡人,真是三生有幸。”

邹奕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尽力将杯子递到了嘴边。

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浇熄了里面烧灼的疼痛感,只留下一嘴的生水味道。

绪央看他神色渐渐清明起来,但皮肤仍然热的吓人,便问道,“你要死了吗?”

邹奕一想到自己生病居然是这位祖宗照顾,既觉得不可思议却又莫名高兴,听到这样的问话,竟笑了一笑,然后哑着嗓子说道,“我觉得,应该还能抢救一下。”

6.傻狗

社区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胖老头,给邹奕挂好了水,就对坐在一旁的绪央叮嘱道,“这期间要戒烟戒酒忌荤腥,多喝水水对休息,屋子也要多通风,水果适宜,不要过量…”

看到绪央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皮,胖大夫欣慰地点点头,这孩子打扮怪了些,倒是个体贴的人,“嗯,期间吃点儿苹果对患者来说就挺……”

“卡擦”绪央一口咬下。[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胖大夫:“……好”

交代完注意事项后胖大夫便着急赶回了诊所,邹奕一条胳膊挂着液,仍身残志坚地给助理打电话。

邹奕:“带一份葱烧排骨。”

“是。”大助理任劳任怨地拿出纸笔。

邹奕:“浇汁鸡翅,不要辣。”

“是。”

邹奕:“尚赫那里的蛋糕,要草莓樱桃蓝莓和巧克力口味的。”

大助理笔尖一顿,“老板,这是?”

邹奕声音冷静一如既往:“照做。”

“是。”

“还有意式街新来饮品店的巧克力两杯,剩下的……”

“……必胜客又出新菜单啦!海陆双鲜披萨!肋眼牛排!……”旁边绪央看的电视剧正好到片头广告部分。

绪央指指屏幕,“这个。”

邹奕:“再打包一份必胜客的套餐,新出的那款。”

“……是”

“还有一碗白粥,哪里的都可以。房门密码0618,自己进来。”

大助理效率很高,不到一个小时就提着东西来到了邹奕家,按好密码,门就自动从里打开了。

薛晓阳大包小包地走进来,客厅空荡荡的,他拿着一杯热饮推开卧室门,正想着如何对顶头上司嘘寒问暖一番,就看到一个穿古装的男人坐在床上,正用BOSS的电脑聚精会神地看电视剧,而旁边,就是熟睡之中的自家BOSS。

“cosplay?”

他惊讶地脱口而出。

绪央猜出了来人是谁,也不将视线从屏幕挪开,只冲门口勾勾手。

薛晓阳脑袋一空,竟真的毕恭毕敬地将巧克力热饮递了过去,顺便插好了吸管。

“孺子可教。”绪央十分满意。

薛晓阳诚惶诚恐。

一个异装男人,在老板的床上,拿老板的工作电脑看连续剧……怎么想明天等待他的都是一张辞退书……

喝完一大杯巧克力后,绪央安逸地舒了口气,把熟睡中的邹奕叫了起来。(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邹奕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才发现墙根处还坐着一个神情萎靡的大助理。

“来了啊……”他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还是打了个招呼。

大助理发现老板心情不错,登时看到了希望,立刻满血复活,殷勤地凑过去,“邹总要吃饭吗?菜和套餐还都是热的,粥也是刚熬好的。”

邹奕吊了一瓶水后,精神明显好了一些,便说道,“把粥给我吧。”

大助理这才确定老板真的没打算炒他鱿鱼,心情雀跃地到厨房将粥盛到碗里,出来时就看到异装男子已经坐到了餐桌前。

绪央将纤长的手指轻轻按在尚有热度的食品塑料袋上,眸色一沉。

――包成这样,让本座如何吃?

虽然那眼神不是看向自己,但薛晓阳仍是浑身打了个激灵,赶忙走过去将食品袋打开,“我来,我来!”

绪央收回手,欣赏地看了他一眼,转而用三指架起了桌上的筷子。

薛晓阳把粥端到卧室,又在床上支起了矮桌,邹奕右手扎着针,只好用左手拿勺子来吃。

一碗粥见底,薛晓阳问,“邹总要不要在吃点儿?外面还有挺多东西的。”

邹奕摆摆手,“不用了,那些都是他的。”

薛晓阳也没有再问,干到他这个位置,就算心里再好奇,也明白什么事该问什么事要装聋作哑。

吃完饭后邹奕打电话给社区医生换液,薛晓阳收拾了碗筷从卧室里出来,路过餐厅发现男子拿着一次性叉子,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前的蛋糕。

薛晓阳不敢正面打量,只偷偷瞄上几眼,他发现男子的衣着打扮虽然怪异,但结合气场一看,却是相当的超凡脱俗。

等了一会儿胖大夫就带着药箱给邹奕换了液,他看到屋里又多了个人,就唠叨着将注意事项又讲了一遍。

薛晓阳认真记下,将大夫送出门后又被邹奕叫到了屋里汇报工作。

绪央酒足饭饱,进屋看到电脑被邹奕用着,也懒得去要,在屋里溜达了一圈儿后百无聊赖地出了门。

邹奕的房子在二十二楼,从下往上看去高耸入云,但对绪央来说也就眨眼的距离。

他衣角翻飞而起,不消一瞬就稳稳落在了楼下的绿化带里,抖了抖脚上粘的草屑,刚走了一步,就听到后面传来了蠢蠢欲动的哈起声。

他转过身,一条脏成了灰色的萨摩耶犬便兴奋地朝他扑了过来。

绪央身上妖兽的气势一放,萨摩耶癫狂的身形立刻顿住,但后腿却还保持着前进的动作……

然后,绪央就看着它整只狗那么四□□叠地滚了出去。

冷静如他,也不禁叹了一声,“傻狗。”

而这条傻狗也不是外人,正是邹奕丢的萨摩耶奥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傻,出去疯玩儿了好几天,竟然也没被别人领走。

它虽然智商不够,但作为狗,鼻子还是灵的,一闻到绪央身上有主人的味道就想去扑,但对妖兽本能的惧怕又迫使它不敢上前,只得着急地在一旁咬尾巴,咬的毛都要秃了。

绪央在山中修炼时身边都是开了智的灵兽,头一次看到这么傻的狗也起了兴致,他收了气势,对它招招手,“过来。”

奥汀放开秃了半边毛的尾巴,兴奋地叫了一声,扑在绪央脚边的草地上。

“汪汪汪!”

绪央满意地拍了拍奥汀的脑袋,“真听话。”

后者复又癫狂地在草地上打起滚来。

“奥汀也出来玩了呀?”

绪央闻声转身,说话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样貌清秀,说话时带着笑,露出了脸颊右边的酒窝。

他站在绿化带外的水泥路上,一只手里还捏着一截牵狗绳,狗却不知道在哪里。

绪央对青年这种瞧着单纯无害的凡人也生不出多少戒心,便与他问道,“你是何人?”

青年可能察觉到自己的唐突,连忙解释道,“你就是奥汀的主人吧,我是住在6号楼的成陌,以前溜胖球的时候经常遇到你家的保姆阿姨,她也爱在这个时候带奥汀出来玩。”

“原来如此。”这傻狗还是那个凡人家的。

成陌这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绪央的打扮,“呀,你是在做节目吗?”他飞快地蹲下身子藏在一个矮灌木后,小声道,“我是不是影响到你了?”

绪央看他小鹿一样紧张的神色,简直与山中那些风声鹤唳的开智小兽如出一辙,平白也多了这亲切之感,他摇了摇头,“没有。”

成陌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不然又要被小钱助理念了。”他重新站起身,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那个,我还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你?”

绪央眸子一动,“绪央。”

“徐央?”

绪央道,“万物之始者绪,天地为心者央。”

成陌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两个字。”

简单认识了一下青年便又带着他那只喂得滚远的狗去往了小区公园,绪央依旧现在原地,觉得腿被什么蹭了几下,低下头,就看到奥汀自己叼着半截牵狗绳兴奋地对他摇尾巴。

绪央不屑地冷哼一声,“本座才不会做此等被呼来引去之事。”

奥汀依旧兴奋地突出舌头,尾巴摇的和蒲扇一般。

绪央颇为无语,“傻狗。”

奥汀眼睛一亮,激动地伏下上半身,“汪汪汪!”

“傻……”

“汪汪汪!”

……

成陌站在一处树荫下,弯下腰对蹲在地上的大黑狗柔声道,“胖球,要回去了。”

黑狗抬眼看看主人,趴到地上。

成陌佯怒,“胖球,这样消极反抗是没用的!”说完,他拉了拉手里的绳子。

没拉动。

“好吧,胖球你赢了。”

成陌一筹莫展,忽然看到胖球抖抖毛站了起来,高冷地把爪子拍在了自动凑过来的一张狗脸上。

奥汀兴奋地叫了一声――来玩来玩!

绪央突然觉得有些丢脸,默默扔掉了手中的半根牵狗绳。

成陌发现了他,在旁边开心地打了个招呼,“绪央,好巧哦!”

绪央想说一点儿也不巧,这只傻狗是特意找过来的。

胖球却并没有理撒欢的奥汀,它径直走到了绪央身前,严肃的狗脸慢慢凑近,然后蹭上了绪央的衣摆。

“汪呜……”

绪央微微放出气势。

黑狗瑟缩了片刻,便又凑上来,“汪呜……”

成陌突然感觉好心塞。

但过了好一会儿,自家胖球还是缠着人家不放,它拉也拉不走,只好试探着向绪央道,“那个……你喜欢吃布丁吗?我家里有早上刚做的,应该正好吃。”

绪央想起老郎中的絮叨叨的叮嘱――忌烟酒生冷,多喝水多休息,不要吹空调风扇。

他抬眼,“你那里有空调吗?”

成陌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笑着回答,“有呀。”

7.虐妖

成陌的家在6号楼二十层,是和邹奕家同样的两居室,不过装修布置要比之温馨舒服许多。[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墙壁贴着暖色的壁纸,米色的沙发,底下铺着厚厚的地毯。

“随便坐就好,地毯很厚直接坐在那里也可以!”成陌招呼绪央,又对前面喊到,“胖球!没洗爪子不许上沙发!”

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条毛巾,光着脚跑过去擦胖球的爪子,顺便又给旁边的奥汀擦了擦。

奥汀摇摇尾巴,又把脸凑过来,成陌便在上面又擦了两下。

成陌转头看绪央,“那个奥汀!奥汀掉颜色了!”

绪央看到奥汀明显白了一块的大脸,不以为意道,“是土。”

成陌有些惊讶,“这样啊,我还以为是染的那个……对了,奶奶灰!”

绪央随遇而安,和成陌一起坐在厚实的地毯上,长长的头发用一根簪子绾着,随意地散在身后。

成陌去冰箱里拿布丁,“你要吃什么味道?我做了草莓和芒果的。”

绪央拍开跟着胖球一起凑过来的奥汀,两厢比较了一下,回道,“草莓。”

“好。”成陌先从最外面拿出了一个形状不规则的,沉默了一会儿,有心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这个做的有点儿丑,我给你找个好看些的。”

绪央无可无不可,只又一次推开了想躺到他腿上的奥汀,戳着它的鼻子严肃道,“傻狗,你太热了。”

忽然,厨房传来成陌懊恼的声音,“啊!严一泽这个混蛋把草莓的都吃光了!”他端着一个小碟子走出来,抱歉道,“对不起哦,我的这个给你吧,刚才我只把勺子放在上面还没有吃。”

绪央刚想开口,奥汀便又不思悔改地凑了上来。

这一耽搁,成陌就将绪央的沉默当成了拒绝,他拿着碟子摇了摇头“果然是太丑了啊……”

忽然灵光一闪,“厨房里还有甜甜圈,你可以吃甜的吗?”

绪央想了想,点头道,“可以。”

成陌很高兴,便又去厨房将一整盒甜甜圈拿了过来,“这个你吃吃看。”

绪央拿起一个尝了一口,虽然不如家里那个凡人做的好吃,但也能入口,便如实说了一句,“尚可。”

成陌眼睛一亮,“你也是演员吗?功底真棒,我念短句子时就说不出这种感觉。”

“演员?”绪央想到电视剧里那些,用手在头顶上方比了比,“是头上梳这么高发髻的那种人?”

成陌笑的东倒西歪,“哈哈,你的比喻好新奇,原来不是演员吗,我一开始看你这样打扮还以为是有戏要拍。”

绪央有的词听不懂,便专心致志地吃东西,不一会儿盒子就空了,他意犹未尽地问道,“这个,还有吗?”

成陌摇头,“没有了呢,不过还有蛋糕,我拿过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接过成陌递过的蛋糕,看他自己手里并没有,便奇怪道,“你不吃?”

成陌叹了声气,“我不能吃了,经纪人正在帮我争取一个角色,以后可能还要减肥。”

“角色?”绪央倒是知道这个词。

成陌道,“是呀,剧本是根本当红小说改编的,好多人都想上,经纪人说虽然是男三,但人物故事很占便宜,播出应该会有不少粉丝。”他拿过矮几上放着的平板,按了几下伸到绪央眼前,“你看过这本小说吗?”

绪央看到平板上的名字――冷情总裁的惹火小娇妻。

粉红色调上面画着一个神情轻佻的美妇人,他还不是大妖时也爱看师兄藏在枕头下的画本子,大多是上古神魔的奇闻异事,也有些凡人之间的儿女情长。许多年过去,想不到在凡人仍然兴盛,一时也被勾起了兴趣,便问道,“很好看吗?”

成陌露出一丝苦恼的表情,“我看不太懂,但问过粉丝,感觉她们挺喜欢的。”

说着,他把页面滑到评论区。

――睡不到白总和条咸鱼有什么区别!

――圣母玛丽苏女主滚粗好么!

――lssb,樱樱和白总是真爱好么!

――希望男二和男三在一起,心疼我辰

――楼上+1

绪央看着上面奇奇怪怪的言论,明明大多数的字都能认识,却一句也看不明白。

“白总是男主角,那个辰就是男三。”成陌解释了一下,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茶几底下拿出两本书来,“我这里还有本它的姊妹篇。”

如出一辙的颜色设计上,是两行偌大的花体字――豪门宠婚:亿万宝宝天价妻

看过书,绪央还是选择接受了成陌的草莓布丁,虽然形状颜色怪了点儿,但味道却相当不错。

他吃到一半,意外却发生了。

奥汀也不知来了什么精神,看到绪央碟子里的布丁竟然激动地向前一扑,只见粉红色的汁水洋洋撒出,然后便稀稀落落地从他胸前一直流到了腿上。

“啊呀!”成陌眼疾手快地拿出抽纸,却发现越擦越花,“怎么办呐……不然,我拿衣服给你换一下吧,你这样也没办法出门了。”

绪央觉得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沐浴之后痕迹自然就会消失,但眼看成陌已经跑到卧室找衣服去了,便没有拒绝。

过了好一会儿,成陌才拿着衣服出来,“这是我男……同事的,他还没有穿过,你试试应该可以穿。”

绪央接过衣服展开,只见正中央印着一个硕大的海绵宝宝。

“是不是好可爱?”成陌一脸求认同的表情。

绪央虽然看不懂一块成了精的发糕哪里可爱,却也点了下头。

成陌果然一副找到了知己的模型,他心花怒放地将洗手间指给绪央,又把裤子一起塞到了他的怀里,“你换,我去泡茶!”

绪央抖抖手里轻薄的衣服,眉毛一挑,竟也真的朝洗手间走去。

他换衣服速度挺快,出来时成陌的水还没烧开,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门就被人从外打开了。

进来的是个极为帅气的年轻男人,上身穿着黑色修身衬衣,下面的裤子也是黑色,手里拎着副半张脸大的墨镜,一眼看去腰是腰腿是腿。

他本来蹲下身准备换鞋子,看到绪央却猛的脸色一变,“你怎么穿着我的衣服?!”

“不要吓到客人!”成陌上去拍了他一下,然后将来龙去脉解释给他:“这是奥汀的主人,我今天带胖球……”

男人听完了却仍然面色不虞。

“水开了!”

成陌小跑过去,将茶沏好后端到了茶几上,顺便递了一杯给绪央,“你千万别见怪,他是严一泽,刚熬了夜,所以脾气有些坏。”

被点了名的严一泽脸色黑得都快要滴出水来。

绪央视若无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才道了一句,“无碍。”

成陌放下心来,又从厨房端来一杯温牛奶递给男人,“你累不累呀?被子我都晒好了你可以直接去卧室……”

严一泽没说话,只拉着成陌走向卧室。

成陌挣不开,只好对客人抱歉道,“绪央你先喝杯茶!”

卧室门被从内狠狠合上,绪央耳聪目明,虽然隔着一道厚门,也清楚地听到了里面的吵架声。

严一泽:“为什么要把海绵宝宝的那件拿给他!”

成陌:“是你说太幼稚不肯穿我才拿的。”

严一泽咆哮:“我说过吗!你拿的时候就没发现它被叠的四四方方的放在柜子最里面?”

成陌如实道:“发现了呀,我还找了好长时间。”

“……”严一泽那边呼吸一噎,“你是不是看他长得帅!”

成陌:“你也觉得他好帅是吗?”

严一泽:“你这个贪图美色的家伙!”

成陌坦然:“没错,所以我才和你在一起了呀”

严一泽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只是看上了我的脸!”

“对呀!我就是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帅!”

……

“好好吵架不要笑!”

……

“吵架呢你抱我干什么!”

严一泽压低声音不知说了什么。

成陌小小声地骂了一句,“凑……凑牛氓!”

客厅的绪央毫无防备地被秀了一脸。

茶也喝不下去,绪央搞不清自己这究竟是什么心情,索性拎着奥汀和两本书就回了邹家。

奥汀虽然离开家很多天,但好像玩的太累,一进门就跑到自己的窝里打起了呼噜。

绪央推开卧室门,见邹奕没在睡觉也没工作,而是靠在枕头上在看电视,手上的针也拔掉了。

邹奕听到动静,一扭头就看到了一个脸盆大的海绵宝宝,然后是下面两条修长的腿,他足足看了好几眼才咳了一声挪开视线,夸赞了句,“挺好看。”

绪央第一次穿这样贴身单薄的衣裳,虽然感觉有些怪异但也很是新奇,听了邹奕的话,十分受用,便也说道,“本座自然好看。”

他心情上佳地坐到床上,抱起还插着充电线的电脑摆在邹奕面前,“还看那个。”

邹奕也不明白那种天雷滚滚毫无逻辑可言的神剧有什么看头,却还是帮绪央点了出来。

“必胜客又出新菜单啦!海陆……”

邹奕默默将视线从海绵宝宝身上收回。

电视里的新闻已经到了尾声,他随便换了个频道,里面旁白正好开始――“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的季节……”

绪央扭过头来,看到电视里动物间直白的求爱画面,脸颊一红,对着邹奕便大骂道:“世风日下!”

邹奕无故背了一锅,转而才想起身边这位本来就是只狼,他看到刚才那幕就和人看到重口×片一样,也怪不得会说这样话。

绪央虽然活的时间长,但大多数时间都用在了修炼上,偶尔了解这方面的事也是在师兄的画本子里,灵兽多开智早,有些恩爱的也懂得避讳他人,这么赤果果地看到,还是生平第一回。

有些愤怒,但更多的却是羞赧与难堪。

他的反应也有些在邹奕的意料之外,照理说他身为妖怪活了这么长时间,看到这些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脸红……

想到这儿,心上竟有种像是被羽毛轻抚而过的瘙痒。

邹奕关了电视,望着漆黑的屏幕沉思了一会儿,便也凑到了电脑前面。

绪央嫌弃的瞥了一眼,却也没有说什么。

两个人凑在一块看了会儿电视剧,邹奕便精神不济地躺下睡觉了。绪央自己也不知道又看了多久,也觉得有些累,便合上电脑,随意地躺在了床的一侧。

绪央还是第一次睡这种柔软舒服的大床,这一觉,便是昏天黑地光怪旖旎。

8.旖梦

绪央知道自己发梦了,梦里时而声色光怪,时而诡异阴森,他看到自己奉师父之命查探后山一处古怪场所,而后场景一换,却是一方烛豆下的低吟喘息,人影交叠。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肌肤上的炙热温度烫的他几乎忘了自己是在梦中。忽然,旖旎的画面再度破碎,他落在一片冰河之中,好不容易才抓到一块浮木,水流冰冷湍急,他感觉浮木要飘走赶紧又抱的紧了些,就这样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绪央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像根绕树藤一样死死箍在邹奕的身上,上衣皱巴巴地团在胸口,□□的腹部则紧贴在邹奕蓝色的睡衣上。

后者闭着双眼,呼吸均匀,显然还在熟睡之中。

绪央头脑空白地保持着依偎的姿势,好半天才想起自己做了什么,飞身跳下床去,落荒而逃。

屋中尘埃落定,床上的另外一人缓缓睁开双眼,眼底一片清明……

绪央本以为自己会一口气逃回溯蒙山上,没想到最后却只是跑到了小区的花园里,还碰上了出来买东西的成陌。

成陌提着一袋子零食,看到绪央面色潮红,有些奇怪道,“绪央你刚刚夜跑了吗?”

绪央没注意成陌的话,仍纠结于到刚才自己的梦境与醒来后看到的情景:放浪,真是放浪……

成陌看他越发不对的脸色,从袋子里翻出一根棒棒棒来,撕开包装,“你是不是好热?一起吃个冰吧。”

绪央没动,手里被塞进了半根棒棒冰。

一丝凉意激醒了他,顺势往嘴里一放,“荔枝的?”

成陌点头,“超市现在只有这个的冻上了。”

然后两个人就一人拿了一半吃了起来。

绪央沉默着,成陌也没有开口,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一张长椅上,一口一口咬着手里的冰棒。

绪央最先吃完,他拿着空空如也的塑料包装愣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成陌……”

成陌转头,“啊?再来一个吗?”

绪央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感觉说不出口,他是个大妖怪,活了这么长的岁月,如今却有了无法自释的事情,不得其解,又无法言说。

成陌也不去追问,只又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两手掰开,“还是再来一个吧。”

绪央接过来,只拿在手里,终于还是开口问道,“成陌,你……成亲了吗?”

“成亲?你是说结婚吗?”成陌有些迟疑,他摇摇头,“还没……”

绪央想到那个见了他便剑拔弩张的男人,有些奇怪,“下午那个男人,不是你夫君吗?”

“咦――”成陌咬着冰棒的嘴都忘了松开,“原来被看出来了吗!”

“……”绪央有点儿质疑自己刚才仓促的决定。[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不过,眼下他也找不到更好的选择,只得磕磕绊绊地把疑问说出口,“如果,你成亲之前,就和人有过肌肤之亲,那当如何?”

成陌想了想,“唔,肌肤之亲是指接吻吗?还是说更亲密一点儿的?结婚前或多或少都会有的吧,就像我和阿泽,同居前也经常会把持不住……哎呀好羞耻!”说完,便捧着脸痴痴笑了起来。

绪央感觉自己的道德观都被冲刷了……

真是……

世风日下!

羞耻完以后,成陌忽然想起,“不过,听你这么问,该不会是劈腿了吧?”

绪央:“劈腿何意?”

成陌解释道:“就是脚踏两只船呀。”

绪央摇头,“并无。”

成陌:“那你在苦恼什么?谈恋爱嘛,做点儿亲密举动很正常,现在没有人因为这个笑话你啦。”

“是这样吗?”绪央总觉得两个人的对话好像有些词不达意,但听到这个答案,却隐约理解了什么。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他所做的事情虽然逾越而放浪,却并非是不可恕的。

两个人分吃了两根棒棒冰后,成陌的手机响了。

“早上好幸运姐!……哦,好的!我明白啦!我自己发给小钱助理就好了……嗯嗯,拜拜。”

挂断电话,成陌开心地说道,“经纪人说片场那里出了点儿状况,要临时给我加一场戏。没想到我便当都领完了还能吐出来,嘿嘿。”

他揉揉自己的脸,看到绪央还在拿着冰棒出神,便提议道,“绪央,要不要一起去?我的戏应该很快就可以拍完,然后咱们可以顺便去吃一吃那里的巧克力火锅!”

绪央“嗯”了一声,他早上出了那样尴尬的事,现在无论成陌提议去哪,只要不是回邹奕家里,都能欣然应允。

来接成陌的助理是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人,叫钱方,对于成陌提议的多带一个人去片场有些犯愁,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绪央的眼睛始终停留在他头上翘起的卷毛上面,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控制不住爪子地拍上去。

“到了片场不要乱跑,最好就跟着我们,虽然今天没有男女主角的戏份,但因为还有梁姐在所以人也不算少,还是小心一点儿比较好……”

钱方坐在驾驶絮絮叨叨地说着注意事项,又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成陌,“这是过几天真人秀节目的行程安排,成同学你先看一下。”

成陌接过来随手翻来,有也惊讶,“第一站就是青窑县啊?前些日子我看微博上说那个地方闹鬼好厉害,节目组胆子好大哦。”

钱方道无所谓道,“这样才有噱头嘛,不过那都是假的啦,你不要害怕。”

成陌:“没有呀,我特别想去哎!”

“……很好。”钱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扭回身子发动了汽车。

直至车子缓缓行驶起来,绪央才发现刚才究竟做出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他眼睁睁看着窗外景致一闪而过,突然觉得回邹家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但有道是君子不能失信于人,所以就算绪央已经有了一百种离开的方法,此刻也只能老实坐在后座上面,面无表情地听成陌背台词。

“秦馨,事到如今你居然告诉我你爱上了皇甫明轩那个混蛋!你忘了是谁夺走了你爸爸的公司?是谁让你成了孤儿?这些事情你都忘了吗!”

“他爱你?他爱的只是在塞纳河岸与他擦肩而过的女孩子,是那个对他一无所知的流浪少女薇薇!醒醒吧秦馨!”

“别哭……馨馨,别爱他,这世界上你可以爱上许多人,除了他……馨馨!馨馨你去哪里!”

“是你!……原来你一直都……”

“――砰!”

成陌无语地扔下剧本,“男配不是人啊,都生死不明还得拉出来给人家编个回忆杀。”

车行驶了几分钟后进入主干道,渐渐的,绪央发现自己并没有出现第一次坐车时那种恐怖的反应,他头脑依旧清醒,心口也没有烦闷上涌的感觉,连成陌念得台词都听得别有趣味。

“那个人最后是死了吗?”他向成陌问道。

成陌耸耸肩,“虽然剧里写的是生死不明,但我猜肯定是死了,因为我便当都领完了。”

绪央又问,“那杀他的是皇甫……皇甫明轩?”

成陌摇摇头,笑道,“肯定不是啦,偶像剧里怎么可能让男主有黑点,他们只会说‘天凉了让X氏破产吧’这种话,绝对不会亲自动手的。”

“天凉了让叉氏破产吧?”绪央咀嚼了一下这有些拗口的台词。

成陌眼睛一亮,“对呀,好狂霸酷炫拽是不是!就像听阿泽说‘哼,都是垃圾’的时候,我就感觉整个人都苏的不行了!”

原来这才是现在的狂霸体现吗?

绪央审视自己,作为大妖怪,对比下来果然欠了一点儿狂霸之气。

拍摄地点位于T市郊区,车程近两个半小时,等他们到达时已经临近十一点,男二号的戏刚刚拍完,剩下的都是些零碎的过场。

成陌的戏被安排在了下午,中午剧组定了盒饭,绪央被员工当成了从其他剧组来探班的新人,于是也领到了一份。

他打开盒子,之后便是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

绪央修炼多年,对食物的需求其实也仅限于满足一下口腹之欲,并不是缺之不可,所以他也没动筷,只将盒饭扣好便放在了一旁。

成陌也没吃成巧克力火锅,他匆匆吃了两口饭就被造型师拉去化妆了。钱方抱着衣服跟在后面,一脸的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

中午大家都在吃饭休息,绪央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却不一会儿就要被人打搅一次。

“你是其他剧组的演员吗?”

“你的假发好自然哦就和真的一样!”

“我看你是和成陌来的,你也签的众华?”

“你眼睛好亮,带的什么型号的美瞳?”

……

绪央不堪其扰,起身离开,他本意是随便再找个清净之所,却无意中撞见隐藏在昏暗房间的一男一女举止狎昵地搂抱在一起。

“你是谁!怎么打开的锁!”

屋里的两个人匆忙分开,女人低头整理衣服,男人看到绪央一个人,还没走拿相机之类的物件,便没了最开始的慌乱。

他想到自己的身份,几乎立刻就认定了绪央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谁让你来的?”男人趾高气扬地冲绪央抬抬下巴,见对面的人根本没有回答的打算,火气登时升了起来,“嘿!你还挺硬气!”

他大步走了过去,真正看清楚绪央的脸后,却马上改了态度。

“你这样的我见多了,是邓老板让你来的?还是别的什么人?”男人抽出根烟来,对着绪央挑挑眉头。

绪央嫌恶地撇开脸,觉得眼前之人多半脑子有病。

男子没等来打火机,却把绪央偏头的动作当成了默认,他笑着又走近了一步,“不就是想拍戏嘛,你条件不错,光凭这脸蛋就……”说着,便伸手朝那张脸摸了过去。

9.变装

孙海作为这部片子的正经八百的制片人,说句话导演都要三思而后行的主儿,平日里也少不了有人冲着他背后的关系来投怀送抱,梁珊珊作为一个出道两年的新人,能得到女二的角色,还不是因为有他推波助澜。[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相当然地,今儿有个这么标志的尤物主动送上门来,他自然乐意笑纳。

孙海伸过手去,他几乎能想象到当他触碰到眼前人时,那具身体些微的颤抖与无法抵抗的顺从。

这种强行索取的感觉才是最令人兴奋。

他想得是那么理所应当,以至于当身体被一道力量击飞出去,撞翻了屋里的长条桌时,都未能立刻反应过来。

“孙……孙制片!”梁珊珊亲眼看着孙海自己飞进来砸在了桌子上,而屋外的青年纹丝未动,一时惊呆了,等屋里那位嘶嘶地抽着凉气,连话都说不出来时,才想起去帮忙。

绪央看着屋里手忙脚乱的女人,等她终于想起来要叫人的时候,才冷冷开口道,“本座虽厌恶这等好色鼠辈,但同样不喜攀权附势之徒,女人,你好自为之。”

梁珊珊被那眼神看得不禁一抖,好半天才忙不迭地点点头。

孙海显然不懂何为识时务,他忍着身上的疼痛,恶狠狠地威胁道,“你!我要联合其他公司一起封杀你……我要……”

“呵。”绪央轻蔑一笑,“都是垃圾。”

没过多久,片场就来了一辆救护车,制片人被抬上担架,跟在旁边的女二号梁珊珊被问及此事,却一口咬定只是个意外。

绪央依旧留在片场等成陌,梁珊珊看到他,瑟缩了一下肩膀,便赶忙挪开了眼睛。

成陌的戏从下午挪到晚上,再加上几遍NG,回到水岸华汀时已经到了深夜十一点。

一路上成陌不住地同绪央道歉,要不是他临时起意,绪央也不会在片场耽搁到这么晚。

绪央则不以为意,他对凡间的日夜本就没有多少概念,原来的人讲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无论哪一种,对他来说也不过短短须臾。

进了小区,成陌便与在外面喂蚊子喂得不耐烦的严一泽一起回了家,绪央走在绿荫缭绕的小路上,仔细思考自己为什么非要留在邹奕家里。

他明明是个那么厉害的大妖怪,按师兄们所说,入世以后动动手指就能让自己吃喝不愁,虽然他现在还没找到方法……而且师父也说过他有劫数在身,那他的劫数又是什么呢?这样漫无目的的,又能找到吗?

想解决的问题没有解决,反而又生出了更多,等他回过神来,人却已经自觉来到了邹奕家门口。(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本座为何又会来到这里!

绪央转身打算另寻他处,却忽然闻到了屋里传来的浓浓巧克力味道。

甚至比他昨天用纸杯喝到的还要香甜浓郁……

绪央也没做遮掩,直接推门而入,客厅里空无一人,邹奕在厨房里,系着好笑的粉红猪围裙在煮巧克力奶。

他现在厨房透明的玻璃门旁,有些不自然地开口道,“凡人,你为何知道本座回来?”

邹奕头也没有抬便回答道,“我并不知道。”

一瞬间,绪央的心情变得有些不好。他说不清楚原由,只能用带有责问的语气说道,“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邹奕换上火,将巧克力奶从容器中缓缓倒入陶瓷杯里,他说,“我只是希望你能回来。”

“……”

拿起其中一杯递给门口那人,“所以现在很高兴。”

“……”

绪央忽然想起了昨天和成陌交谈时新学会的一个词。

他,堂堂一个活了三千年的大妖怪,居然被区区一个凡人——

撩到了……

深夜,绪央一个人又重新睡回到了客厅中,他躺在宽敞的沙发上翻来覆去,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今天那个秃顶男人想伸手摸他的脸就被他击飞了出去,那天邹奕都对着他出现那种反应了,自己居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这样程度的区别对待,说明了什么……

他真的,被一个凡人用食物收买了吗?

可早上那个梦又怎么解释呢?

师父一定对他失望透顶了吧……

满怀心事的睡去,半夜却又被一阵磨牙声吵醒,绪央皱眉坐起,看到奥汀四脚朝天地打呼磨牙,睡得一塌糊涂。

“傻狗……”

绪央走过去,慈爱地摸了摸它已经变得雪白的皮毛,然后扣了个静音决封在了它的嘴上。

世界终于安静了……

次日,严肃自律的邹总经理在休息了两天过后终于要重新回归到工作岗位,绪央本想独霸一方大床,却又抵不过看电视剧的欲:望,只好跟着邹奕一起去上班。

他没有穿自己的衣服,虽然那是他的皮毛所化,但联想起在剧组被人不断盘问的经历,便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现代人的普通服装。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小部分他不愿承认的原因,例如——现代人的衣服确实比他的毛要凉快一些……

但邹奕的衣服对他来说却有些大,衬衣松垮垮地套在身上,看得他直皱眉头——本座居然比一个凡人还要瘦弱?

邹奕也看得直揉额角——最近是不是有些过于天干物燥了……

别无他法,邹奕亲自带着绪央来到了商场六楼的男装专柜,买了几套合身的衬衫长裤还有一套光鲜亮丽的海绵宝宝与派大星睡衣。

穿好衬衫西裤,绪央身体的轮廓便被完美的勾勒了出来,宽肩窄腰,一双长腿匀称笔直,他将头发幻作及耳长度,露出了修长的颈部,眉眼依旧精致,却因为造型的改变增加了几分禁:欲的冷漠感觉。

一旁的导购简直幸福地根本挪不开眼,绪央自己却没有多少感觉,他摸摸系到胸口上方的扣子,对坐在一旁一直沉默的邹奕问道,“本座这里感觉有些奇怪。”

邹奕没说话,只站起身来把他那里的扣子重新系了一下,又顺便捋顺了他胳肩膀处的皱褶。

“实在不舒服就换T恤吧。”

绪央拨了拨头上落下来的刘海儿,冷哼一声,“区区凡人的衣服,本座有何穿不得。”

邹奕当然不能反驳,所以绪央便真的穿着这一套衣服和他一起去了星光大厦。

公司里的人本来还在为老板迟到一个小时这件事而纷纷猜测,等他们看到绪央与他们猜测的对象一同出现时,气氛一度进入到了白热化。

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表面上看去都是兢兢业业努力工作,而下里,却是八卦满天如火如荼。

“这是,新同事吗?”

“有点儿太……太帅了……”

“看那气质,是空降的太子dang吗?”

“简直和明星一样!”

“会不会是新的品牌代言人?”

“别猜了,老板刚才让我记的职位是私人助理。”

“……”

“……”

“……”

“一定是我想多了。”

“呵呵哒,老板明明是像埃菲尔铁塔那样笔直笔直的一个BOSS。”

“就是,像老板这种霸道总裁怎么会玩办公室PLAY这一套!”

“……”

“……”

“你们的脑洞太单一了!知道刚才我进去里面送咖啡看到什么了吗?”

“求真相!”

“新同事居然在拿老板的手提电脑看电视剧!!!那里面的东西分分钟几个亿好么!!居然被拿来看‘欢喜俏狐仙’这种天雷剧!”

“有钱人的世界啊……”

“【小S冷漠脸.jpg】”

“【污力滔滔心塞.jpg】”

“【污力滔滔法式头痛.jpg】”

“【污力滔滔我选择狗带.jpg】”

“【张嘴吃药.jpg】”

……

邹奕有了私人助理,并且私人助理还用他电脑看雷剧的事情短短一个上午就传遍了整个公司,其后几天,每一个出入总经理办公室的人都开始用一种复杂的眼神偷偷瞄着这位神奇的空降助理。

绪央烦不可耐,偏偏又舍不得空调,最后就把气都撒到了邹奕身上。

邹·无敌背锅王·亦只得放下手头上的工作,来安抚这位祖宗大人。

绪央:“明天本座不会来了!”

邹奕:“好,那我教你用电脑。”

绪央:“本座晚上不再坐你的车回去!”

邹奕:“好,那我们打车。”

绪央:“别人的车本座也不坐!”

邹奕:“那我们坐地铁。”

绪央:“……地铁为何物?”

于是,一个身价数亿的总经理和一个修行千年的大妖怪,因为一时冲动,挤上了晚高峰的时段的地铁。

两个人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进入到了车厢里面,人群还在不住的向内用力推搡,绪央倒是不怕挤,这一整车厢的人加起来恐怕也伤不到他分毫,可邹奕却是肉:体凡胎,被人:浪推推挤挤,就贴到了绪央的身上。

绪央不悦,“凡人,你敢冒犯本座!”

邹奕无辜道,“形势所迫。”

绪央也知道这情况下凡人很难和自己一样保持佁然不动,但还是有一种被人拥抱的尴尬感觉,他硬是将邹奕推开了一指的距离,而后才微微偏着头说道,“凡人,昨天的芝士蛋糕味道尚可,本座允你回去将功折罪。”

邹奕无奈点头,这些天他几乎每天都要下厨,除了做饭还要准备饮料点心,从邹家堂堂的掌权大少爷一秒变掌勺大师傅,说出去就是在邹家怕都要震碎一地的下巴。

二人因为头一次挤地铁,到站以后居然没挤下车,连着坐过了三站,才随着人流走出了地铁站,最后还是打了车才回到水岸华汀。

在外面的超市里买了点儿做饭的食材,邹奕提着袋子,绪央则从其中拿出一根棒棒冰,熟练地掰开后,将其中一半塞进了邹奕嘴里,“本座奖罚分明,不必太过感激。”

剩下的一半则放在了自己口中。

邹奕咬了一口,将剩下的拿在手里,二人一前一后上了电梯,到了家门口就看到了背着剑一脸沧桑的肖祺枫。

同一时间,肖祺枫也看到了邹奕,他几乎一瞬间就确定了他身边的年轻男子就是那只道行极深的大妖怪,肖祺枫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二人身上徐徐滑过,而后猛得薅住了邹奕的衬衣领子——

“邹奕,你太他:妈有天赋了!跟我学捉鬼降妖吧!”

10.男人

肖祺枫为了绪央一事从T市跑到清源观又跑到到寒顶寺,一路火车汽车摩托车牛车轮番上阵,偏偏又遇到西南出异像,只好又在寒顶寺同一群和尚老道带了呆了整整一个多礼拜,天天吃斋饭听诵经,呆的好好一个道士开口就想诵“阿弥陀佛”。[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进屋后,绪央回到屋里继续看成陌拿给他的那两本小说,邹奕自觉地来到厨房,后面还跟着沉默的肖祺枫。

一进厨房,肖祺枫就抽出了背上忘霄宝剑,“邹奕你大爷!我这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你就让我看这个?!”

“那你想看什么?”邹奕二指夹住那剑尖,伸手从塑料袋里掏出个西红柿插在上面。

肖祺枫险些跳起,“哎哎哎!我这可是镇观之宝!”

他拔下西红柿,嫌弃地扔到一边,“自古至今哪次妖兽现世不是腥风血雨,谁想到你捡着的这位那么特立独行。”

邹奕将黄红彩椒一一切好,又从袋子里拿个根西芹出来,微一挑眉,“羡慕?”

肖祺枫气噎,拿着剑指了半天,最后从袋子里翻出一根冰棍狠狠咬了一口,“我羡慕什么不好羡慕你伺候个妖怪祖宗?”

“羡慕也没用。”邹奕利落地将西芹改刀切块下锅,一片烟幕缭绕中,他声音轻而笃定,“那是我的。”

肖祺枫堂堂一个降魔道士险些被根冰棍噎死,“脸呢?邹老蔫你脸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这脸一个多礼拜没见都宽得看不着拐弯儿了。”

邹奕:“彼此彼此。”

“……”肖祺枫眨眨眼,猛的抽了口凉气,“邹老蔫你不是吧!你刚才那个什么意思!你知道你屋里那是个什么吗?妖,是妖啊!”

邹奕:“所以?”

“所以?!WTF!你是不是被妖术蛊惑了?”肖祺枫简直都想用忘霄把他脑袋切开了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构造。

邹奕好像没看到他激动的反应,反手将一个洗好的土豆扔到他怀里,“肖老三,把土豆皮削了。”

肖祺枫拿着土豆,满脸的不可思议,“邹老蔫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堂堂白云山清源道观云一道长座下首席关门大弟子……”

话还没说完,手边又被扔来一个陶瓷的削皮器。

邹奕:“用这个削。”

肖祺枫:“……”

邹奕做甜品在行,菜就马马虎虎了,炒了两个素菜又给绪央单独做了份鸡汁土豆泥,就算搞定了晚餐。

肖祺枫坐在餐桌前,捧着米饭都要哭了,“贫道在寒顶寺吃了一个多星期的斋饭!好不容易下了山,居然还是没有肉!是人否!”

邹奕:“就会这个,不吃憋着。[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绪央坐在他旁边,伸手舀起一勺土豆泥,施施然放入口中,微微蹙眉,“不够鲜。”

肖祺枫在一边揶揄地看了邹奕一眼,对着口型说:【不、吃、憋、着】

然后顺利的收到了邹奕的一枚眼刀。11

绪央没在意两个人的互动,他用勺子搅了搅那碗土豆泥,而后推到一边,“本座吃完了。”

邹奕停下筷子,“点心吃什么?”

绪央却极难得地摇了摇头,“本座没有胃口。”说罢,他神情漠然地看了肖祺枫一眼,“小道士,你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肖祺枫神色一凛,“尊上何出此言。”

绪央道:“你身上沾染的味道,本座不喜,想必也不是你们能应对。”

肖祺枫自然明白眼前之人并没有夸大其实,他虽然不知道西南究竟出了什么,但从寒顶寺聚集的那群能人异士上来看,也足能描摹出事态的严峻。

他叮嘱邹奕:“最近这些日子,没事最好别去西南方向,那里确实出了点儿事,不是平常人能应付的。”

邹奕点头,“你也小心,肖奶奶还等你给办她明年的八十大寿。”

肖祺枫笑着骂了他一句,而后说道,“贫道一定长命百岁。”

吃完饭后肖祺枫就告辞离开了,绪央端着杯水坐在沙发上看小说,扣子解到第三颗的位置,神情认真严肃,看得邹奕连着灌了两杯冰水还觉得口干舌燥。

也许肖祺枫说得对,他确实被蛊惑了,却不是因为什么狗屁妖术。

而是面前这个实实在在的人。

晚上,邹奕意外地接到了家里来的电话,让他明天下班之后务必回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并没有在电话里说明。

他不以为然,这种突然发生的状况只可能是父母又给他找了个合适的相亲对象,虽然他每一次都直截了当的拒绝,但二人依旧乐此不疲。

他把回家的事告诉给了绪央,绪央明天也不想再跟他去公司,所以就选择了和奥汀待在家里。

转天早晨邹奕并没有按时出门,他订好早餐,又将钱包中的现金全部取出放在了茶几上,才对绪央说道,“我订了早餐,一会儿你直接把钱给他,如果闷了就出去逛逛,钱带好,有些地方不能刷卡。”

绪央见识过邹奕在公司不苟言笑雷厉风行的模样,看他西装笔挺地在旁边耐心地与他嘱咐这些琐事,心里突然有些怪怪的感觉。

于是他硬沉下脸将邹奕向门口方向推了推,“啰嗦,快走快走。”

邹奕笑了笑,站起身来,“那我去上班了。晚上我尽快赶回来,饿了小区外就有蛋糕店,钱让他自己拿。”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绪央看着茶几上的钞票,无比纠结地躺倒在沙发上。

“自甘堕落!枉为兽焉!”

奥汀不明所以,冲上来跟着一起“汪汪汪!”。

因为只有一只傻狗作陪,绪央连带着早餐都吃得寡淡无味,随手翻了翻小说,转头就看到了趴在沙发上与他大眼瞪小眼的奥汀。

“傻狗,何人允许你上沙发的!”

奥汀讨好地在绪央腿上蹭了蹭脑袋。绪央摸了摸它头上的软毛,后者扫把一样的尾巴立刻摇得根本停不下来。

绪央扬手一指:“去,把你的牵狗绳叼来。”

奥汀撒腿狂奔,风一样扫过门口的鞋架,咬着一根橘色的带子兴奋地在绪央面前摇头晃脑。

“嗷汪……”

绪央牵着奥汀来到小区公园,里面只有几个起来打太极的大爷大妈,看到绪央,有几个便都收起了动作,“哎呦小伙子长得真俊,住那栋楼的啊看着还挺脸生?”

绪央脚步一停,不明白眼前几个老妪将自己围住是有何意。

太极大妈们见绪央没说话,以为他害羞了,便一个个笑了起来。

“小伙子今年多大了?”

“瞧这脸水灵的,还上学了吧?”

“在哪上啊,学的什么专业?”

“告诉大妈,有对象了没啊……”

绪央听这问话越来越不对劲,寻了个空便牵起狗绕过了她们,其中一个老妪却还在后面喊着,“别不好意思,没有大妈给你介绍一个啊!”

然后便又是一团不知所谓的笑声。

出了小区公园,绪央便带着奥汀来到了成陌家门口,正好赶上成陌要带胖球出门,两个人就一起又下了楼。

成陌牵着毛球,与绪央说道,“这两天‘谁是冒险王’就要开始录制了,阿泽也要去参加海岸国的一个颁奖晚会,只能把毛球先寄养在知夏了。”

“知夏?”

“是呀,奥汀应该也是那里的vip吧,我以前带胖球去洗澡的时候也遇到过几次。”

知夏是一个宠物店的店名,位于意式街边一座独栋二层小楼,上层是店主的私人住所,一楼是对外开放的商店。

绪央把奥汀牵进门,果然有一个穿着短袖T恤的姑娘走过来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奥汀小帅哥,又来洗澡了吗?”

她揉了揉萨摩耶脸上的皮毛,然后才直起腰,看到了拿着牵狗绳的绪央。

“您……您好!我是知夏宠物店的店员小宋,平时一般都是由我来给奥汀洗澡美容。”她背在身后的手指紧张地搅在一起,生怕这个好看的陌生男人觉得她刚才太过冒失。

绪央倒没想太多,他感觉既然奥汀是熟客,那反而省了许多事,便将狗直接交给了她。

而奥汀也果然一副与姑娘很熟的兴奋模样,直到被领进准备洗澡的地方,才嗷汪地惨叫一声,子弹一样钻到了绪央坐着的凳子下面。

“哎呀真是对不起……”姑娘赶忙追出来,一脸抱歉地看着绪央,“可不可以麻烦您把他哄出来?”

绪央无意为难一个看起来就十分脆弱的凡人,于是曲起指关节在凳子上敲了敲,“傻狗,出来。”

奥汀不死心地□□一声。

又敲了一敲,平静道,“出来。”

小姑娘还没见过这么简单和平的方法,她看着奥汀灰溜溜地走出来,翻身躺倒在了主人脚下。

绪央踢踢它的肚子,没有半点恻隐之心的摇摇头,“没用。”

“奥汀又不乖了呀。”一个清朗的声音出现在等候区里。

绪央抬起头,发现说话人是个样貌斯文的青年男人,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镜,说话时勾着嘴角,看起来十分干练而和善。

小姑娘看见他也叫了一句,“店长!”

男人点点头,“带奥汀去洗澡吧。”

小姑娘带奥汀离开后,男人也随意地坐在了等候区的一个凳子上,他看向绪央问道,“今天邹先生没有一起来吗?”

绪央猛然间发现男人的眸色有些怪异,这种怪异让他觉得莫名熟悉,而仔细想想又觉得也许并没有什么特殊,也许正如书里写过的那些蓝色绿色的眼珠一样,是混血的一种。

“先生这样看着我,是有什么疑问吗?”男子出声,正好打断了绪央的思考。

他回过神来,便正好迎上男子带着笑意的目光,

绪央才想起他刚才的问题,便如实说道,“邹奕他去上班了。”

男人目光倏然变得有些复杂,却很快被掩藏起来,他笑了一笑,继而说道,“邹先生果然是个很忙的人啊,您是他的朋友吗?”

除了意外聊得上来的成陌,绪央很少会与陌生人多做交谈,但这个男人却给他一种特别的亲近之感,这种感觉就像本能,亲近同类的本能。

但绪央却并没有感应到男子身上有任何妖气,更不要说大妖怪的气势。

男人忽然笑了两声,压低声音道,“先生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会让人产生一些误会的啊。”

绪央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男人指的什么,却意外没有恼怒的感觉,他有些尴尬地挪开视线,看着窗户外面随口说道,“人好多。”

男人点点头,“是啊,搞活动。”

绪央没听过这个词,“搞活动?”

男子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随手捏了捏,笑答道,“嗯,今天店庆,全场五折。”

路过的店员一脸疑惑,“店长,店庆不是在十月份吗?”

男子笑容不变,“改到今天了。”

店员:“……”

11.上门

从知夏离开,成陌依旧沉浸在暂离爱犬的失落中,连五折优惠也没能将他拯救出来。[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而绪央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被洗澡剪毛后意气风发的奥汀险些带进绿化带里都没反应过来。

成陌也顾不得伤感,连忙帮他牵住狗,关切地说了一句,“绪央,你状态好不对哦。”

绪央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手,“哦”了一声,思绪却又飘回刚才与男人的对话里。

――很奇怪吧,我也觉得很奇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呢,你真的,太像我熟识的那么一个人了

――我姓万俟,让我来猜猜你姓什么……

――你姓申屠对吧

――申屠绪央

传溯蒙山内有一山灵,修行万载化形为人,承申屠之姓,庇佑一方安宁。

这里的山灵,便是绪央的师父,虽说溯蒙山中大多妖兽都尊他为师,但到底有亲疏远近之分,绪央是师父的第八个徒弟,开智后便随其姓了申屠,赐名申屠绪央。

但这个姓氏却极少被提及,就连师父本人,也只被外界尊称为溯蒙仙君,故而他入世之后,也只将自己唤作绪央。

但这些事,区区一个凡人,又是从何知晓?

抱着满心疑虑,他带奥汀回到家里,推门而入,却发现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邹菀卿从绪央一进门,就明白了自己弟弟早晨为什么会一副“任尔东西南北风,老子说不分手就不分手”的死硬态度,这画风一出来,她刚才酝酿了半天的“小浪蹄子狐狸精”也半个字都蹦哒不出了。

绪央进门后解了奥汀脖子上的狗链,看它也没有对陌生人的防备态度,就知道这又是邹奕的哪位朋友。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也发现邹奕并不是沉迷酒色之徒,他不会随便将自己的房门密码随便告诉给陌生女人,这也恰恰说明了女人不普通的身份。

而这种猜测却让绪央有些不快,但他虽然暂住在这里,却终究没有替主人送客的道理。

于是他眼不见为静,直接略过女人走回了卧室。

被直截了当无视了的邹菀卿一脸懵逼。

“哎?哎哎哎?!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是谁?!”

过了一会儿,绪央重新走出来,邹姐姐摆好架势,张开嘴,“你――”

后者略过她直接走到了厨房。

邹菀卿:“……”

啪啪几步跟了上去,邹姐姐气急败坏地站在绪央身后,“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是谁!”

绪央从冰箱里拿出一根棒棒冰,从善如流道,“你是何人?”

邹菀卿眉尾一挑,哼笑一声,“我是邹奕的姐姐!”

原来是姐姐么?

绪央打量了一下女人的眉眼,确实和邹奕有几分相像。(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如此想来,刚才是自己想多了……

胡闹胡闹胡闹!本座为何要关心这种事!

再次被无视的邹菀卿几乎都想揪着绪央的衣服大喊一声“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

见女人还一动不动地站在他身后,绪央心情不错地顺便分了一半冰棒给她。

然后两个人就一起坐在了沙发上,吹空调吃冰棍。

邹菀卿一边吃一边审视自己,究竟是哪个步骤出了问题,难道是等人回来时的坐姿不对?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行自己此行的任务,坐直身体,昂着头从包里掏出一张支票“啪”地拍在了茶几上。

“这是一千万,主动离开我弟弟。”

绪央感觉十分不可思议,他昨天才在小说里看到这段剧情,今天居然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不过小说里一张口就是一个亿……

绪央对比了一下,如实说道,“有点儿少。”

邹菀卿:“……”

她该怎么接?

说她弟弟就值一千万多了没有还是该上去和他一边薅头发一边大叫你个不要脸的小婊砸?

邹菀卿沉默了想了想那情景,就知道自己今天的任务是完不成了,她惆怅万分地补了个妆,然后决定对绪央采取迂回政策,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对绪央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绪央奇怪地看了一眼变脸像翻书一样快的女人,简短地答了两个字,“绪央。”

邹菀卿心说好古怪的名字,又问道,“那你和我弟弟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

绪央倒没想过这个问题,如实讲来是被他的手下认错所以才带到了邹奕面前,但那时他用的乃是真身,自然不能与一个凡人细讲,便含糊答到,“偶遇。”

邹菀卿追问一句:“然后呢?”

绪央:“他提出要提供本座吃穿用度,本座应允了。”

邹姐姐第一次听到有人把包养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所以……你是因为钱才和邹奕在一起的?”

绪央想了想,然后突然发现这样说居然没什么错,邹奕提供给他食物和住所,他同样因为这些东西留在邹奕家里。

邹菀卿权当他默认了,便叹了声气,语重心长道,“你好好的一个年轻人,应该知道,靠这个根本不是长久之计,你做点儿不都比这个强?”

绪央深以为然,“此话言之有理。姑娘一席话如醍醐灌顶,本座亦有要务在身,自不可再这般庸碌度日。

邹菀卿眨眨眼,觉得他把自己要说的话都浓缩提炼总结出来了,自己这是不是就算……

变相地完成任务了?

邹奕自踏进公司,就知道一定是邹家来了什么人,不然整个公司也不会无缘无故笼罩在一片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氛中。

果不其然,五分钟以后他在自己的办公室看到了邹氏企业的董事长,也就是他的父亲,邹煜。

“爸。”

邹老爷子看到邹奕进来,冷冷嗤笑一声,“原来你还知道今天要上班。”

邹奕隐隐猜到了父亲前来的目的,却还是说了一句,“爸,现在是在公司。”

谁知道邹老爷子一下子来了火气,“你还知道这是公司!”手里的拐杖狠狠往地上一剁,“堂堂一个总经理,还把傍家儿带到公司里,邹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邹奕眼神一暗,“是谁和您讲的?三叔?四叔?或者……邹明?”

邹老爷子气的够呛,“你要是行的端做得正还怕人和我讲!”

邹奕冷冷一笑,“他怎么和您说的?我包养男人,败坏家风?”

邹老爷子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你不要管他们怎么和我说的,我今天来就是想听听你怎么说!”

邹奕倒了一杯水递给父亲,顺便开口说道,“爸,我们不是包养关系”

邹老爷子接过水,微微缓和了点儿愤怒的情绪,却还是“哼。”了一声。

邹奕站直了身子,接着道,“是我自己单方面在追求他。”

“……”

“所以他们的话有一部分是真的。”

邹老爷子一脸大写加粗的卧槽,他喘了半天,才指着邹奕大骂一句,“简直不知羞耻!”

而后愤然道,“明天,不,就现在!立刻和他断绝往来!”

邹奕平静说道,“爸,我是个成年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邹老爷子抡起拐棍朝他打去,“你知道个屁!和一个男人鬼混在一起你不要脸邹家还要了!你如果再执迷不悟,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他在T城彻底消失!”

邹奕却笑了一笑,“爸,您动不了他的。”他弯下腰,按住父亲抬起的拐杖,认真道,“无论是您的手下,还是那其他杂碎,谁动他……”

“都只能是死路一条。”

邹老爷子一巴掌拍在皮质的沙发上,“逆子!逆子!我现在……现在就把你逐出邹家!让你声名扫地一文不值!”

“爸,邹家早已经不是您的一言堂了。”邹奕回到办公桌旁,像只是在陈述事实般平静说道,“至少在星光,我还是说了算的。”

“你这个逆子!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是不是!好……好……我倒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邹老爷子连拐杖都忘了用,气呼呼地便推门而去。

邹奕坐回椅子上,翻了翻手边未处理的文件,然后对身后说道,“姐,我知道你在休息室。爸现在不想看到我,你送爸回去吧。”

邹菀卿推开休息室的门走出来,将身体随意的靠在办公桌的一边,摆摆手道,“不用,老爷子身体好的能跑马拉松,你听刚才那几大段话,骂的那叫一个中气十足。”

邹奕微微扬眉,“听得很过瘾?”

“一般一般。”邹菀卿凑到弟弟旁边,挑挑眼笑着揶揄道,“不过邹总经理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光棍二十多年,一开窍就搞了个大新闻。哎呦,来任务了。”

她向外有了几步,接通电话,“喂,妈……”

邹奕:“顺便告诉妈我今天不回家吃饭了。”

邹菀卿伸出左手,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继续和电话那头说道,“哎呦妈,这活儿我做不来呀……别开玩笑了我长得哪点儿像……行行行,您就会拿wuli泽泽威胁人……”

说着,拎起包便向门外走了出去。

晚上,邹奕订好了菜便早早地回到了家里,他虽然已经把话放了出去,但难保不会有人利益熏心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一进门,他就看到绪央一脸深思地坐在地毯上,连空调也没有开。

“凡人。”绪央仿若一直在等他一般,幽幽开口。

“怎么了?”邹奕忽然有些忐忑,他直觉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让眼前之人的态度发生了改变,而这种改变,却可能是自己最不想面对的。

“本座……”绪央有些为难地顿了顿声,才继续道,“需要你帮忙。”

邹奕:“……”

绪央以为他没有明白,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本座,需要你……”

后面的话却被一个拥抱打断了。

邹奕不能自抑地搂紧怀里的人,轻轻说道,“好,什么都好。”只要不是离开,便什么都好。

12.溯蒙

绪央的心如同漏了一拍,身后快而有力的心跳声透过单薄的衣料清晰地传递过来,其中还带着身体相贴的炙热温度。(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这种感觉让他下意识地回忆起那场混乱的梦,突然呼吸一促,猛得将人推开,低头斥责道,“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却显然底气不足。

邹奕怀里一空,怔了一怔,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心中的不安与忐忑,就这样轻易地被一个短暂的拥抱安抚了。

晚饭过后,绪央便把自己的要求全数说给了邹奕。本来作为一个大妖怪,现世的金银钱财对他来说是最没用的,但凡事都讲究个入乡随俗,他若是不想再倚靠一个凡人生活,便也不能免俗。

但这赚钱之法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简单者如他这般法力高深的大妖,呼风唤雨不在话下,劈一方土地,自有高门大户慕名而来年年孝敬。但如今世道已经不同,绪央能做的,也只有如古时那般,寻间住所将名号挂出,等有求者自己找上门来。

听了绪央的打算,邹奕便一口应承了下来,转天就通知后勤处,将设有单独电梯的十六楼划给了绪央做办公室。

十六楼之前的设计是董事长办公室,后来因为邹奕独揽大权就一直空置着。因为是总经理亲自发话,后勤处效率极高,用了半个月就把十六楼收拾整齐,然后按要求添置了办公用品。

想到初见绪央的穿衣打扮,邹奕便将十六楼东侧的办公室全部按照古代书房来布置,青竹屏风紫檀木椅,同套的长案上摆着文房四宝,其中尤一方雕刻着雨后初晴的端砚最为出彩。

旁边会客厅内是浅棕色的嵌地软垫沙发,旁边竖着立式空调,空调右边是一个红木的花台,但上面没有摆花,而是放了一个手掌大小的铜制香炉。

十六楼办公区地面都是木质地板,下面铺着电线网络,屏风后的休息室里则是完全现代的软床飘窗,床头柜上摆着一只白色的小猫台灯,旁边则是邹总经理同款笔记本电脑。

虽然古今相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胜在设计巧妙,用意也多在舒适安逸之上,所以当邹奕把这里展示给绪央时,后者也表示甚为满意,当天便把“溯蒙山特别办事处”的招牌挂到了门口。

一切准备妥当,绪央便独自一人坐在案前细细观察了一下整个屋子的装潢。

虽说是仿古的布置,但看起来也是颇花费了心思,桌椅摆设都恰到好处,就连案上摆的笔墨纸砚都透着几分岁月沉淀的古韵。绪央用手轻轻拨弄了几下笔架上悬着的毛笔,看它们之间相互碰撞,许许竟出了神,浅浅地勾出了一抹笑来。

大厅的空调温度被定在了24度,绪央换下衬衣长裤,皮毛幻化的白色广袖长袍眨眼间便出现在了身上,长发散落,绪央拿着一同出现在掌心的木簪,费了些工夫才将三千青丝尽数挽在脑后。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邹奕有段时间没看到绪央这副模样,进来第一眼,便恍惚又回到了初逢的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突然地,便将那人绝世独立的淡漠姿态深深印在了……

心里……

绪央察觉到身后之人,扫袖转身,“该吃午饭了么?”

邹奕走进屋里,点头说道,“给你订了点心和奶茶。”

绪央看了男人一眼,清咳一声转过身去,道,“凡人,你做的不错。”

邹奕笑了笑,“是午饭,还是……别的什么?”

绪央那里好一会儿也没有动静,邹奕关上门,朝那人走近几步,忽然停住脚低声道,“我发现,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若以后有人问起――邹奕你喜欢的人是谁,我却连他的名字也说不出,那该是多么可怜又无力的一件事……

“绪央。”绪央忽然朗声开口,“本座名唤,申屠绪央。”

……

“溯蒙山特别办事处”挂牌第二天,便有人找上了门来,还不止一个两个,而是整整一个电梯。

因为星光大厦第十六层有专属直通电梯,所以西装革履的一群人只在前台登了个记,便直接来到了绪央办公室门前。

为首的那个刚站在门外就几乎被大妖怪的气势震慑地站不住脚,而剩下的那些则连是连人形都要难以维持。

“大人赎罪!小的象尾山许琛带领T众妖前来拜见大人!”为首的中年男子这才明白刚才自己的试探是多么愚蠢,赶忙对门里人恭敬地行了一礼。

绪央端坐在木椅上,听到门外人如此说话,将毛笔轻轻撂于案上,才收敛起气势,静静说道,“进来吧。”

许琛推开门,也不敢抬头,领着众人又一次行了礼。

绪央受了这一拜,然后开口道,“本座入世也有些时日,尔等也是有身份的,往后便不必再行这些虚礼了。”

众人赶忙回道,“不敢不敢……”

许琛是这些小妖中道行最深的,虽然不可与绪央想比,却也有整整四百余年,他真身是一条五步毒蛇,早先在象尾山修炼,化形为人之后便一直游历人间,如今的身份是T市常委兼政:府秘书长,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姿态,本想试探一下自称来自仙山的大妖有多少本事,却不想反倒被人轻轻松松地将了一军。

看他们坚持,绪央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将自己身份如实报出,“溯蒙山溯蒙仙君座下弟子绪央。此番入世不过是奉家师之命,各位妖君不必惶恐。”

有绪央自己起头,剩下的便听他们竹筒倒豆子一般一个接一个报了自己的身份修为。

零零散散地听完,绪央发现其中只有许琛和一个叫白霖的虎妖道行较深,剩下的妖兽道行大多不过一两百年,而百年以下的,却是一个也没来。

绪央奇怪道,“怎么没有百年以下的小辈?”

许琛迈前一步,恭敬道,“大人有所不知,这是国家新出台的规定,说是建国以后不能成精。”

绪央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成精这事靠的是天时地利,那已经成精的又当如何?”

许琛道:“那便只能偷偷的成,再偷偷的练了。”

绪央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一番拜见之后,众小妖又一一奉上了拜礼,妖间多有收集珍宝的癖好,于是绪央也收了许多古董字画,玉石珠宝,有南朝的笔洗、张墨生的丹青,番邦贡品的玉玲珑等等等等,最为让绪央意外的是一只做进出口贸易的刺猬精,他送给了绪央一把古琴。

奈河有琴,其名饮川。

他送给绪央的,便是这把饮川琴。

收了拜礼,绪央与他们各自又说了番客套之词,才真正算是将名号散了出去,此后众小妖间有什么无法解决的困事,便也有了可以拜托之人。

等一众在凡间混得风生水起的小妖结伴离开,“溯蒙山特别办事处”里就只剩下了绪央与许秘书长二人。

许琛论修为不及绪央皮毛,但在凡间待久了,却也将凡人那套处事法则摸了透彻,百年来锦衣玉食的日子过得太滋润,反而对成仙得道这些不甚在意了。

他来之前就已经了解到了,绪央这处居所乃是那邹家的大少爷特意从办公大楼里辟出来的,从装修到布置都特意请了专人督办,今天进来一看,果然是大手笔。

如此尽心竭力地讨好,想必他已经是知道绪央大人的真实身份,那之前查到的两个“同居”这回事,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身为妖,当然还是和一个已经知道自己身份的凡人住在一起要方便许多。

许琛短短一杯茶的工夫就已经转了千八百个心思,这些都是在官场里历练出的,虽然还不到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境界,但心里想的什么在脸上是绝对瞧不出端倪。

而绪央却根本没打算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看看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也就没了耐心继续和他你一言我一语地打太极。

“你如果有事,不妨直接告于本座?”

许琛有些迟疑地开口道,“本来想着不是什么大事,也不必来叨扰大人,可最近……”

绪央看了看表:“长话短说。”

许琛:“事情说来也怪异,大约半个月前,有一封案宗被人直接承到了我这里,我……”

绪央面色一冷,“再短一些。”

许琛抽了口气,“半个月前发生了一场失踪案,失踪者是一只化形兔妖,身份是老师。而这种事在凡间是有警察处理的,所以我的秘书便擅自将此事压了下来,直到后来又出了两起失踪案,失踪者都是化形妖怪,这才引起了众妖的警觉。”

绪央听了这话,神色一凝,“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捉妖?”

许琛拱手道,“大人有所不知,其实在您下山之前,我等便与各大降妖组织有过约定,化形之妖不在凡间为非作歹,两厢便互不干涉。而且小人也派人去调查了一下,那些妖失踪的地方,都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所以我等猜测,能做到这样干净的,极可能是隐世的大降妖师。”

隐世的大降妖师……

绪央想起那天小道士说的西南异像之事,隐约觉得这件事或许并非那么简单好。

他思绪一敛,对许琛道,“这事本座记下了,你还有其他要讲的吗?”

许琛自然是知趣的,随即起身行礼,“小人告退。”

许琛禀告的这件事说起来不可说是不重要,化形妖兽无关无辜失踪,而且连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有能力做到这样的,便不是那些只会空谈祖上威名的泛泛之辈。

可他将妖兽收入,又是为的什么?

“出了什么事吗?”

绪央的思绪被那人敲门的举动而打断。

邹奕看他坐在案前一脸凝重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拾起那缕垂到长案上的头发,道,“那群人给你抛下什么麻烦了吗?”

绪央下意识地仰起头,“邹奕,如果你有能力捉住一只妖,你会拿他干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邹奕整个人都不对了……

苍天为证他邹奕只认识绪央一个妖怪,所以这句话进入他的耳朵里就自动变成了――邹奕如果你捉到我,会拿我干什么……

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

邹奕直了二十多年,一朝自弯,整天整夜对着喜欢的男人,除了想干还能剩下什么?

但有些事放在当下却根本只能是肖想,邹奕硬压下想将眼前之人按倒在桌上的欲望,克制地收回缠绕着发丝的手,道,“若不是为了钱财,那可能就是想要长生吧。”

绪央有些疲惫地将手臂横在眼前,“吞食妖兽内丹换取长生,他难道想活人入魔吗……”

13.师兄

当然,一群业界精英带来的也不全都是烦心事,更多的还是足垒成半人高的各式拜礼。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绪央虽然不懂得何谓古董收藏,但既然有出身世家的邹奕在,便也省了许多力气。

然而邹大少爷虽然顶着个百年世家的名号,读的却是MBA,对面前摆着的这一桌古物只看得出好,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幸而手底下还有一两个对收藏有研究的副手,他挑了个最小巧的瓷碗,便连盒子一同拿下了楼去。

“这是元代的卵白釉啊!色白微青,釉质紧密,老板你看看上面的花纹……”副总小心翼翼地捧着碗,对着邹奕口若悬河,最后将宝贝归还时赞叹不已,“太难得了,老板您是从哪淘来的?”

邹奕得到了想知道的信息,便把这个问题含糊带过,而后又鬼使神差地问了句,“这个大概估价多少?”

副总耸耸肩,“这个我可不会估,不过我知道几年前有一个和它类似的卵白釉碗,成交价是七千四百多万……”

七千四百多万……

邹奕拿着手里的小碗,再想想绪央手里那成堆算起的古玩,忽然觉得自己要更加努力地赚钱了。

而知道了这些古玩价值的绪央倒十分淡定,一来他对凡间的金银钱财并没有多大概念,二来他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一个没变现的古董碗在他眼里也仅仅只是一个碗而已。

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自己有钱了这件事的认知,没了“靠一个凡人吃住”的顾虑,他在邹奕家里住得便更加理直气壮了。

“溯蒙山特别办事处”挂牌以来,便只接了妖兽失踪这一件事,一日绪央在楼下遇到了成陌,他拖着拉杆箱,背上还背着一个双肩包,看装扮像是要出远门。

看到绪央,他也停下了脚步,“好长时间没见了呀绪央!”

绪央点点头,忽然想起成陌之前说要去录一档真人秀,便问道,“节目录完了?”

成陌摇头,“之前说要录节目的县出了什么事,延期了好长时间,最近才刚处理好,昨天打电话通知我今天上飞机。”说完,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拖拉着行李箱跑近几步道,“绪央你有时间可以帮我去看一看胖球吗?阿泽还有三天才能回来,我就又把它放到知夏了。”

绪央想反正自己也要带奥汀洗澡,便答应下来,“好。”

成陌放心地笑了一笑,“太好了,有什么事情你就给我打电话吧!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他抽出一张卡片,咬着笔盖把一串数字写在了上面。

“当当当!成陌牌独家手写名片!”他笑着挑挑眉毛,将卡通便利贴塞进了绪央手里。[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绪央拿着卡片,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那种像传声石一样的铁盒子。

回家将此事一说,邹?买买买?亦先生转天便带着人去了意式街上的手机商店,绪央对传音石的兴趣倒不是太大――那东西在溯蒙山几乎每只化形妖兽身上都有,所以买完以后就直接将邹奕带到了知夏宠物店。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绪央前来知夏,正是因为成陌的嘱托。

这天宠物店客人不多,店长正坐在临窗的椅子上抱着一颗巨大无比……蛋,看到绪央,便轻轻一笑,“来看胖球吗?”

绪央点点头,好奇地看了眼他怀里的巨蛋,“这是什么?”

男人随意地用手在上面轻抚而过,淡淡道,“是个可爱的孩子呀。”

绪央不明白男人话中所值,他将视线从巨蛋上面收回,微微侧过头,便发现身后的邹奕正在面容严肃地打量着男人。

男人的身份的确太过奇怪,身为凡人,竟知晓他的姓氏,还有第一次见面后说的古怪话语,说他与一人相像……这一切,都透着太多的不寻常。

抱着“可爱的孩子”的店长见门口两个人同样用审视的眼神看向自已,竟丝毫没有异样,他对绪央伸出手遥遥一指,“胖球就在那边的寄养室里,进到屋里以后会有专门的店员带你过去。”

绪央才想起自己今天的来意,和邹奕说了一声便直接朝东面的玻璃门走去。

邹奕看到绪央的身形消失在门口,才拔腿迈进店内,有知道邹奕身份的店员前来打招呼,邹奕点头示意,然后直接坐到了离男人不远的位子上。

店长先笑着打了个招呼,“邹先生好久不见。”

邹奕视线在店里环视了一周,然后停在了男人身上,他微微侧过头,似笑非笑,“万俟老板生意不错?”

男人笑容不变,“谢邹先生关心,还好。”

邹奕看了看男人怀里古怪的蛋,停了一会儿,才仿佛不经意地开口道,“听说店长前段时间特意将店庆日期提前了半年,想必是一定赚得盆满锅满。”

男人眉头微挑,“邹先生真是手眼通天。”

邹奕含蓄一笑,“哪里比得上万俟老板,筹谋已久。”

男人安然一笑,“邹先生谬赞,这不过是缘分天定。”

邹奕意味深长地微眯起眼睛,“万俟老板真是信心了得。”

男人笑容一收,“邹先生,我们彼此彼此……”

绪央一进入寄养室就看到了高冷的胖球,看起来过得不错,绪央单独买了点儿零食给它,看它三两口吃了干净,便放心地回到了休息大厅。

这刚刚走近,就看到两个男人一左一右聊得其乐融融。

绪央想到邹奕平时不是什么见面熟的角色,看二人这样热络的样子,多半是旧友,但男人身份到现在也没有猜透,绪央本能地不想让邹奕这个“自己罩着”的凡人和他多有接触。

正“热络”聊天的两人看到绪央走近也停止了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邹奕面色不变,万俟店长也举止如常,好像两个人刚才真的只是在闲聊而已。

邹奕换了个随意一些的坐姿,对绪央道:“胖球还好吗?”

绪央表情严肃地点点头,“非常能吃。”

邹奕笑了笑,站起身来,“既然没事,那我们……”

店长忽然在一旁出声截断他的话头,“绪央,可以聊聊吗?”

绪央本就对男人疑问颇多,他既然主动提出,那自然不会拒绝。

邹奕的身体还保持着刚刚起身时的姿势,他半眯着眼,神色不虞地看着男人,明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左右绪央的选择,但此刻却私心地不想让两个人有任何接触。

在如何追求一个大妖怪这件事上,他基本处在一个上下不得其索的困境,而这个男人比他要了解绪央,这才是邹奕最不想承认的事实。

男人想必也十分清楚这一点,即便察觉到邹奕危险的眼神,也毫不在意地对绪央伸出手,“楼上准备了蛋糕和甜牛奶。”

邹奕暗暗攥紧手指,而后呼了口气,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香烟,对绪央道,“我在外面等你。”

绪央想也没想便从他指间将烟抽了出去,“不许抽。”

他将烟别进自己的衬衣口袋,转身随口道,“本座不吃蛋糕,一会儿就出来。”

男人将绪央带到二楼客厅,和一楼的喧嚣不同,二楼看上去空旷静谧,客厅里只有几件简单的摆设,虽然保养得很好,却也能看出来有了年头,右边的阳台上摆着许多绿植,有的已经长到了及腰的高度,绪央叫不出名字,却觉得有些眼熟。

男人顺着绪央的目光看过去,“那些是璃溪草,随便浇点水就能活好长时间。”

绪央有些诧异:“这不是……”溯蒙山中的野草吗?

男人将茶点放到绪央面前,随即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缓缓道,“你很奇怪我的身份吧,我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知道你的名字,你的姓氏,还有那些莫名奇妙的话……”

“在我向你解释这一切之前,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知道……”

绪央一愣,突然接道,“安利?”

男子接下来的话被像噎到了喉咙里,他看着绪央有些尴尬的样子,突然控制不住地捂着眼笑了起来。

“绪央!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改不了看画本子的习惯!”

绪央也吃了一惊,脸色一凛,“你怎么知道这些!”

男人的表情因为笑意而变得更加柔和,他看着绪央,认真说道,“因为……我是你师兄的朋友啊。”

“你认识我师兄?”绪央忽然警惕起来。

他师兄身为大妖,生性高傲冷漠,是众妖之中最不屑与凡人为伍的,而这个凡人却说自己是他朋友……

男人将温热的牛奶倒入杯中,热气袅袅升腾,他目光定格在那片雾气之上,仿佛在回忆那段不可思议的往事,“很奇怪吧,一个张口闭口便是‘愚蠢的凡人’的大妖,居然会和一个普通人成为朋友,不仅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还将自己在溯蒙山中经历的大小趣事讲给他听……这一切的一切,若不是亲身经历,连我自己也不会相信。”

听完男子的叙述,绪央有些急迫地开口道,“那我师兄现在在哪?”

男人轻轻摇了摇头,“走了啊,自古人妖殊途,他有他要走的路,我也有必须过下去的生活。”

绪央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男人狡黠地勾了勾嘴角,缓声说道,“因为我现在是这里唯一知道你――小时候不会化形偷吃酸杏子抱着树枝下不来只会哭鼻子化形后偷看师姐枕头底下的画本子被师父抓到罚拾野草一年――的人。”

他顿了顿,又添上一句,“我还知道那种野草叫璃溪草。”

绪央活了三千年,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凡人面前感受到了窘况的情绪,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只得微微低下头,小声说道,“那我师兄他……说过什么时候会回去吗?”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不要等他了。”

绪央重新抬起头来,“什么?”

男人:“他已经……回不去了。”

绪央双目一怔,猛得出手擒住了男人的颈项,厉声道,“你说什么!”

男人眼中笑意不退,他看着绪央,慢慢抬起手拍了拍他的头顶,“别找他了,他走的时候带着劫数,劫数一天未应,他便不会回去。”

“……”绪央愣了愣,继而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你究竟是谁?”

男人道,“如你所见,我只是个普通的宠物店老板。”

14.屏保

经过与店老板的交谈,绪央意外得知了师兄在凡间的过往,对店老板其人,他直觉这个男人对他隐瞒了什么,但疑惑之处太多,反而让他整理不出头绪。(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男人与师兄确实十分要好,至少对现在的绪央来说,有些极大的善意。而这也恰恰揭示了,很多时候他对男人那种奇怪的亲切感,究竟从何而来。

回家的路上,邹先生一直闷闷不乐,他知道自己在吃醋,可是只要微微歪一点儿头,就能看到绪央坐在副驾驶上,端着自己买好的冰激凌,一勺一勺吃得不亦乐乎。

于是,就连醋也吃得津津有味起来……

转天一早,绪央就被耳朵旁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了,他从沙发上坐起来,发现喧哗的来源正是自己昨天新买的传音石。

“凡人!”

邹奕刚走出卧室,就看到一个白色物件直朝面门而来,他伸手接下,然后按下了闹钟界面的停止键。

“是昨天调试机器时设定的。”他走到沙发旁边,将手机递还给绪央,顺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绪央将身子底下的被子拢了拢,然后拿起手机,划开屏锁,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背景画面居然是奥汀在兴奋地摇尾巴。

他一脸惨不忍睹地把手机扔到邹奕怀里,“本座的传音石背景,不要傻狗。”

邹奕拿起手机笑了笑,“这是昨天顺便照的,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动物还是风景?”

绪央不太明白这些东西,便问道,“你的传音石背景是何物?”

邹奕没有拿出手机,而是含糊地说了句,“就是普通的人像。”

绪央挑眉,这个凡人对他一向是有求必应,这次遮遮掩掩,必有不可告人之事。

大清早闲来无事,绪央有心捉弄,便使了个定身法术,轻而易举地把手机从邹奕的衣服口袋里拿了出来。

“本座倒要看看是……”他说着,用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点,然后就在上面看到了那套熟悉的白色云纹长袍。

“……”这被邹奕遮遮掩掩的,分明就是他自己。

绪央拿着手机,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为什么是本座!”

邹奕一脸坦然,“因为好看。”

绪央的情绪一下子被带偏了,他仔细看看屏幕上的自己,发现竟是伏在案前午睡时的情景。[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那天阳光正好,他看腻了电视剧,就索性趴在了桌案上小憩,没想到一觉睡熟,便被人拍了下来。

还拍得很是不错。

绪央伸出指头点了点屏幕上自己的侧脸,眼眸轻转,随意道,“本座自然是好看的。”

邹奕心里像是被小猫轻轻挠了一下,忍不住嘴角翘起,随后便发现身体又能活动了。

绪央把手机扔到他手边,“你用什么拍的本座?弄出来。”

邹奕依言将照相机功能调出,顺便把使用方法一起告诉了他。

绪央接过手机,看看上面不停晃动的画面,举起来对着邹奕轻轻点了几下屏幕,然后道,“把本座的也弄成那样。”

邹奕猝不及防就被连拍了好几张,听到绪央的话,忍不住心花怒放地凑过去,“我也好看?”

绪央淡淡地瞥了身边的人一眼,道:“礼尚往来。”

邹奕听到这个理由有些苦笑不得,他从几张照片里挑出一张没有糊脸的自己帮绪央设成桌面。

绪央看看邹奕手机里的自己,又看看自己手机里的邹奕,嫌弃地扭过头,“比本座差远了……”

自从邹奕上次雷厉风行炒了几个高管的鱿鱼之后,公司上下对于绪央征用十六楼董事长办公室一事再也不敢置喙分毫,两个人一起乘直达电梯来到十六楼,邹奕帮绪央打开空调设置好温度,后者端着昨晚冰好的果茶优哉游哉地窝在沙发里看起了电脑。

邹奕歪头瞟过一眼,“新出的电影?”

绪央喝了口被杯子里的饮料,点头道,“是啊,成陌他相公拍的,那天在他家没看完。”

“成陌的相公?”邹奕知道绪央有个名叫成陌的演员朋友,但没想到居然是个弯的。

他虽然不关心娱乐圈的事,但既然和绪央有点儿关系,便走过去认真看了一眼。

电影是张宁导演的新剧《灰》,讲的是尉霖炀饰演的警察罗戈卧底在由严一泽饰演的走私头目手下,一步步取得其信任,最终摧毁里应外合摧毁整个走私集团的故事,而在片子的最后一幕,却是罗戈在作为卧底时的住所饮弹自杀……除剧情外,片子的另一大看点就是金百两大影帝同台彪戏,另有新晋花旦孙晶担当女一,所以这部戏也被粉丝誉为“20××”电影年度颜值担当。

电影正演到罗戈为了得到头目的信任,必须杀死出卖集团交易信息的内奸这一幕。

邹奕抬抬下巴,对绪央问道,“是这个男人吗?”

绪央嘴里嚼着一颗果肉,含糊地指了指屏幕上内奸被人解开绳索的一幕。

“――你最后为什么没有开枪?――你在试探我?――我身边不缺替我杀人的手下,但也不是什么场合都需要亡命之徒,年轻人,那把枪归你了。”

这是严一泽饰演的反派人物第一次正面出场,从狼狈的内奸到狠厉的反派,一场戏张力十足。

邹奕倒是知道这个演员,前段时间报纸电视上还报道了他凭这个角色获得了一个国外颁奖典礼的最佳男演员提名,“这个男人就是成陌的男朋友?”

绪央点点头,“是啊,从电影里看和那天见的完全是两个人。”

邹奕奇怪道,“你见过他?”

绪央随口道,“第一次去成陌家时就看到了,挺好看的一个年轻人,”

“好看?”邹奕目光不善地盯了眼电影中的严一泽,严肃问道,“你喜欢这种类型?”

绪央嘬了口吸管,“本座不喜欢年纪轻轻的小白脸。”

“……”邹奕想想自己比严一泽大上一岁的年龄,觉得或许还能抢救一下。

稍后,他有些忐忑地问了一句,“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绪央认真地想了想,师兄说大妖怪当志在修仙得道斩尽情丝,师姐说红尘三万里,唯有相思当不负,画本里说君子如玉,当鹏程万里美人卧怀。

思来想去,他眉头一皱,“麻烦。”

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但同样没有被三振出局,邹奕自我安慰了番路漫漫其修远兮,才摆正心态去下楼开会。

绪央喝完果茶,掏出手机戳亮了屏幕,他瞟了一眼上面穿着白色居家服的男人,轻轻挑了挑眉,“小白脸。”

吃过午饭,绪央忽然发现正在看的电视剧画圈的时间比播放的时间还要长,于是夹着电脑通过内部电梯直接下到了邹奕所在的十五楼。

邹奕仍在开会,虽然已经让人把特别准备的午饭送到了绪央在十六楼的餐厅,但自己却一直也没来得及吃。

秘书看到绪央下来,连忙殷勤地跑过去打开了邹奕办公室的门。

“总经理还有一场会,他特别交待我在这里等您。”

绪央看着有点儿眼熟的女秘书,奇怪道,“邹奕怎么知道我会过来?”

秘书笑容灿烂地解释道,“因为今天十楼以上的光缆出了问题,越往上网络信号就越差。”

绪央皱了皱眉,“所以邹奕办公室也看不了?”

秘书赶忙说道,“总经理办公室的光缆是单独的,您可以正常使用。”

绪央这才放心把带着笔记本坐到了邹奕办公室的沙发上。

秘书跟着绪央走到会客厅,接着说道,“总经理特别交代,您如果觉得室内温度高,我可以帮你调一下。”

“还可以。”绪央打开电脑,果然连接地无比顺畅,他心情不错地对汪琪笑了笑,“谢谢。”

汪琪再一次想要膜拜自家BOSS的英明神武,放这么一个美男子在眼皮底下,简直就是员工福利啊!

她努力克制自己兴奋的咆哮欲望,娇声问道,“您要不要喝点儿……巧克力?”

“好。”绪央欣然点头。

汪琪感觉要开心地飞起来了,忍不住穿着18cm的恨天高跳了一下竟然都没有崴脚。

“今天和十六楼那个美男子说话了好开熏!【撒花】【撒花】”

“【大哭】自从上次大BOSS来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了……”

“【叫我爸爸.jpg】”

“呵呵哒,晚上来插旗!”

“【友谊的船说翻就翻.jpg】”

……

汪琪给绪央沏了冰可乐,正摸鱼摸得不亦乐乎时,就接到了一楼前台的电话。

“怎么啦小马?”

马茹:“琪琪姐……有人上楼了……”

汪琪:“老总在开会你没和他说吗?”

马茹:“说了,他不是找老总的。”

汪琪:“不是找老总的?”

马茹:“嗯,他是来找十六楼那位的。”

汪琪有些惊讶:“哎?他怎么知道那位没在楼上?行了,问清楚是谁了吗?”

马茹声音有些发颤,“问了……他说叫许琛。”

汪琪眨眨眼:“许琛是谁?”

马茹:“琪琪姐,你不知道咱们市的秘书长叫什么吗?”

汪琪表情一僵,亲眼看着那个只出现在电视新闻台的中年男人慢慢从电梯里走出来。

“我的天啊……”

15.失控

汪琪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连忙站起身来,“处长您好!”

她虽然是总经理秘书,也见过不少名人,但也没听哪个政府高官会专门往企业里来的,这可都是平日里一般公司三顾茅庐都见不上一年的角色,怎么今天竟然会特意来找十六楼这位?

许琛难得出门连个司机也没带,自己开了一路200迈直奔星光大厦,也顾不上遮掩自己现在政府要员的身份,揣着口袋直接来到了十五楼。(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說’)

他对汪琪客气问道,“你好,请问绪央先生在吗?”

“我帮您问一下。”汪琪临场反而淡定下来,摆出专业的微笑按下了内线电话。

不一会儿,另一头就传开了绪央的声音,“邹奕散会了?”

汪琪:“邹总还没有回来,有位许处长找您。”

绪央想了想,自己好像只认识一个姓许的妖怪,便问道,“许琛?”

汪琪没想到绪央竟然直呼其名,却立马反应过来道,“是的,您要回十六楼办公吗?”

绪央那边道,“不用了,你让他直接进来吧。”

刷卡打开了总经理办公室外面的玻璃门,汪琪将许秘书长领到门口,便停住脚道,“绪央先生就在办公室里面。”

许琛点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绪央一抬眼,就看到一条五米多长的巨蟒老泪纵横地盘在自己面前:“大人!求您救救小人的儿子吧!”

绪央盯着那两颗硕大的蛇眼,好一会儿才将嘴里的饮料咽下去,“有事就说,现原形做什么,外面还有不知情的凡人。”

听到这话,许琛沙包大的蛇头赶忙趴伏在地上,“大人恕罪,小人实在太心急,在外面就已经险些维持不住人形了。”

绪央看他果然气息急促慌张,便认真问道,“你儿子出了什么事?”

许琛从腹下将一条平常大小的五步蛇慢慢推到绪央身旁,哑着嗓子道,“小人的儿子这几年明明已经到了能化形的时候,这两天修炼过后不知为何竟忽然昏睡不醒,小人修为不高,活到这把年纪才得这么一个儿子,求大人救救他的性命吧!”

绪央拎起蔫头巴脑的小蛇看了一眼,“确实是快化形了,七十多年化形也算是个不错的苗子。”

许琛抹抹眼泪,对于这一点他也颇为自豪。

他拿着小蛇前后翻看了几眼,然后便将之放到了许琛的头顶,“没什么大碍,就是化形期灵力消耗太大,你先给他找点儿雪灵丸凝神丹这种初级丹药补充一下灵力,再带他找个灵山住个一年半载,等度过化形期就没事了。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得知儿子没事,许琛才松了口气,他变回人形,将头顶上的儿子小心翼翼地揣回口袋里,可提着的心却还没有完全放下。

他有些紧张地看了绪央一眼,踟蹰道,“灵山之事好办,可现如今小人实在不知道去哪才能找到雪灵丸这种丹药,求大人给小的指条明路……”

“现在妖怪里连这种东西都不常见了吗?”绪央有些意外,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荷包,从里面倒出两粒乳白色的糖球,“一天吃一个,不出意外两天后就能醒了,不过要完全恢复还得尽快去往灵山才行。”

许琛双手接到糖球,千恩万谢,最后硬是把一纸文件推到绪央面前。

“这是小人的一套私产,手续齐全没有任何隐患,就算有一天小人落马也绝对不会被人查处,请大人放心居住!”

绪央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房屋转让合同?”

“小人知道大人不稀罕这些凡间的俗物,但这是小人的一片心意,请大人务必赏脸!”

绪央看看表,觉得邹奕一个会开三个小时也该回来了,便不再与许琛推辞,利索地拿笔在上面签了名。

随后才想起来,“本座在凡间没有身份。”

许琛将文件收起,微笑说道,“大人不必为这等小事忧心,一切都包在小人身上!”

待许琛离开,秘书室的几人才松了口气,刚拿过杯子打算磕两句牙,就看到邹奕带着大助理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邹奕在秘书室门口停了一下,看向汪琪,“绪央在办公室?”

汪琪点点头,又将刚才许琛来访一事告诉了邹奕。

邹奕对于市政府秘书长竟然也是个妖一事颇感意外,但表面上仍是那副雷打不动的冷峻表情。

汪琪一日摸不准BOSS的心思,也不知道这事究竟是好是坏,只得对邹奕身后的大助理使了使眼色。

〖老板啥意思?〗

而薛晓阳明显没有接收到她眼神里的含义,困惑地眨眨眼,“???”

〖是不是十六楼那位有什么问题?〗

“???”

〖……〗

汪琪的八卦之魂一下子被浇熄了个彻彻底底,她目送邹总经理一个人回到办公室,然后留给薛晓阳一个狗带的表情。

仍然一头雾水的薛晓阳:“???”

……

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绪央就知道是邹奕散会了,他将视线从电脑上挪开,然后用手指捏了捏眉心,“凡人之间原来能凑在一起说这么长时间的话。”

邹奕隐隐觉得眼前之人好像是在埋怨自己那么长时间没在,心情有些雀跃,将电脑扔在桌上随即便也坐在了沙发上,安抚说道,“有个生意临时遇到了些问题,所以耽搁了点儿时间。”

绪央放下手,看了男人一眼,问道,“麻烦?”

邹奕笑了笑,“有一点儿,不过应该很快就能解决了。”

绪央啧啧地摇头道,“凡人啊,为了区区钱财就这般殚精竭虑。”

邹奕看着男人,眼底一片温柔,“是啊,我如果不努力赚钱,到时候恐怕就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绪央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无碍,本座刚得了一套房产,可以勉为其难地让你借住。”

邹奕:“……”

绪央眼睛微微眯起,“凡人的钱财啊,于本座而言简直是……”他缓缓抬起手来,摸了摸指甲上的凸起,不屑一笑:“不费吹灰之力。”

邹奕:媳妇赚钱太快太容易追不上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过了会儿,大助理进来给邹奕送午饭,一荤一素还有道海鲜粥,他将菜放在饭厅,然后便转身准备悄悄退出去。

“那个凡人。”绪央朝他招招手,“你上次去邹奕家……”

薛晓阳看到绪央提起这件事,瞬间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先生我什么都不知道!”

绪央眨眨眼,不悦地看着他,“本座不会记错。”

薛晓阳看着BOSS一脸的耐人寻味,简直都想给绪央跪了:这篇儿不都掀过去了吗!他还想老老实实上班,本本分分赚钱了啊!

绪央奇怪地看了眼薛晓阳那副快哭了的表情,“本座又没打算吃你,只是想问那天你买的鸡翅不错,是在哪买的?”

薛晓阳喘了几口大气,确定没有被翻旧账后,才磕磕巴巴地说道,“是在外……外面的餐馆……”

邹奕听到绪央的问话,跟着说道,“你想吃那个?”

绪央点点头,“突然想吃了。”

“那我去买。”说着,邹奕站起身来就去拿钱包。

大助理连忙拦住他,“您吃饭吧!我正好要去那里,一起买就好了!”开玩笑,这种时候怎么能让老板跑腿他看着!

被强行剥夺献殷勤机会的邹奕:“……好吧,你去。”

回到饭桌前面,透过光亮的玻璃和绿植,邹奕隐约可以看到绪央在倚在沙发上按手机。

他低下头喝了一口碗里的粥,再抬头,就看到原本还在沙发上的人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近在咫尺。

邹奕:“……咳咳咳!”

绪央看他咳得眼都红了,忍不住伸出手去替他拍了拍后背,“凡人真脆弱。”

邹奕感觉到背上传来的轻重适宜的力道,一时间连咳嗽都忘了,只抬着头目光幽深地看着眼前之人。

绪央恍惚间有种要被这个凡人拆分入腹的异样感觉,他动作一顿,想收回手臂却又被人一把拉住。

“绪央……”邹奕开口唤出这个名字,却觉得嗓子哑的厉害,后面的话梗在喉咙处,只剩下抑制不住地喘息声。

绪央看着男人的样子,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男人未说出口的话,这种认知让他自己也惊讶不以,而更加让他惊讶的,却是这份猜测过后自己本能的回应。

想到这一层,绪央眯起眼睛,带着丝对自己的羞恼,他没有立刻抽出自己的手,而是顺势俯下身子,悄声耳语道,“凡人,你可是心悦本座?”

邹奕被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心思,反而坦然起来,他直直看着绪央浅淡的眸子,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是,我喜欢你。”

绪央满意地笑了笑,而后“啪”地将手抽出,站直了身体。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邹奕,斩钉截铁道,“可本座不喜欢你。”

邹奕脱口追问,“为什么!”

绪央伸出指头,轻轻点在男人的额头上,哼笑一声,“因为本座就喜欢看你喜欢我又搞不定我的样子。”

邹奕:“……”

绪央这些时日阅览了不少霸道总裁爱上我的话本,也记下了不少金句来试图增加自己的霸气值,今天总算找到机会用在了邹奕身上。

然后,后者的反应似乎有些奇怪……

绪央还没理解邹奕站起身的目的,就被人捂住双眼,然后就感觉到嘴唇上一片温热。

邹奕并没有加深这个吻,只在柔软的唇上蹭了蹭,就已经感觉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膛。他缓缓抬起头,手臂滑下来到绪央的腰际,低声道,“我会努力的。”

绪央看着男人,突然抬手,勾住了男人的脖颈,晶亮的眼眸中是毫不掩藏的嘲讽,“凡人,你们就是这样接吻的?”

邹奕眼底深沉,其中似有火花闪动,“当然不是……”

男人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低哑,随着话声落下,绪央的身体猛得被拥到玻璃隔断上,他呼吸一促,就被男人极具掠夺性的吻弄得几乎快要窒息……

16.告白

绪央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唇齿纠缠之中邹奕搂在他腰间的手越发收紧,两颗心紧紧相贴,疯狂的跳动带乱了呼吸的频率,绪央如同溺水之兽,一只手臂徒然地搭在男人颈上,却使不上丁点儿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的吻逐渐变得轻柔平和,他松开手臂间的力度,却依旧保持着搂抱的姿势,亲了亲绪央的侧脸。

“我会一直等你喜欢我。”

绪央深深喘了口气,抵在他肩头轻笑道,“本座可是大妖怪。”

邹奕:“我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绪央也不笑了,只安安静静地伏在邹奕怀里,看不清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邹奕的手机铃声响起。

男人面部表情地掏出,按掉。

铃声再次响起。

掏出,按掉。

当铃声第三次响起时,绪央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推开邹奕窝回了沙发里。

邹奕接起电话,“讲。”

“老弟!吃饭了吗!”邹菀卿在那头爽朗问道。

邹奕:“吃过了。”

邹菀卿哈哈一笑:“真巧!姐姐我也没吃!”

邹奕:“我说吃过了。”

邹菀卿:“哎呀姐弟间还这么客气!”

邹奕:“……”

邹菀卿:“姐姐我想吃你们公司旁边福聚贤的鸭盒了。”

邹奕:“没空。”

邹菀卿意外好脾气地“哦”了一声,紧接着诡异一笑,道,“没事!姐姐我自带干粮!”

邹奕面对自家大姐,突然感觉到一种无力感,“你想干什么?”

邹菀卿楚楚可怜地说道,“姐姐只是想弟弟亲亲热热的吃顿饭,顺便看看弟弟的小男朋友,仅此而已。”

“……”邹奕沉默了片刻,拨通了秘书室内线,“一会儿如果有个拎着饭盒的女人找我,就直接拦在外面。”

然而,比汪琪回话更快的,是办公室外的敲门声。

“开门!这些东西重死啦!”

邹奕无奈地打开门,邹菀卿将食盒往他怀中一塞,然后扔下大包小包堆在他脚底下。(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妈让我给你买的衣服,他让你不要整天衬衫西裤的,回头小姑娘都要嫌弃了。”

说完,她转过身就想去沙发上休息,突然,她大叫一声,“哎呀!你怎么在这?!”

绪央才想起这个女人是邹奕的姐姐,那天就是她一席话才让绪央意识到自己的庸碌懒惰,所以对女人不礼貌的举动也不在意,而是平静答道,“本座一直都在。”

女人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行为的不妥,说实话她对这个被她弟弟包养的男人并没有什么厌恶之情,反而莫名觉得和他相处非常有意思,而且他还给自己吃了半根冰棒……于情于理自己也不该上来就对人家大呼小叫。

于是,邹姐姐便满含歉意地坐到了绪央身边,“绪央!要不我给你介绍个新男朋友吧,器大活好钱多人帅会疼人!比我这个弟弟强多了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考虑!”

绪央眨眨眼,“器大活好何意?”

邹奕一脸忍耐表情地将绪央拉到一边,对自家姐姐道,“你来就是为了和他说这个?”

邹姐姐摇头,“当然不,我来是通知你老头子发飙了,要把你下放到娱乐圈这个泥沼里去。”

邹奕皱眉:“晨星影视?”

邹姐姐怒道,“开玩笑,有wuli泽泽的地方怎么能叫泥沼!是一家最近几年新成立的经纪公司,只签了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当初是四叔为了捧新收的傍家儿弄起来的,一直苟延残喘,老爷子的意思是准备把这个烂摊子扔给你。”

邹奕:“是四叔的主意?”

“老狐狸尾巴藏的很好,明面上是让你知难而退回心转意,其实呢……哼,就他那个公司,年年亏损就得超这个数。”邹菀卿伸出四根手指,不屑地冷哼一声。

邹奕眼色不变,如常道,“这个数对邹家也不过是小打小闹,怪不得老爷子一直没上心。”

邹菀卿对天翻了个白眼,“说的轻巧,你要是一年也亏这么多,那老狐狸还不得把邹家以后可能破产的罪过都安了你身上。”

“也好。”邹奕微微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我倒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胆子。”

邹菀卿自然是相信自家弟弟的能力,也没有过多担心,反而凑过去一脸调笑道,“不过,老弟你今天红光满面一副命犯桃花之相,难道刚才是在……”说着,把眼神在绪央身上一带而过。

邹奕未置可否。

邹菀卿揶揄的笑僵在脸上,“不是吧你,二十多年没开荤直接就办公室PLAY啊!”

邹奕摸摸鼻子,忽然一点儿我不想解释这个误会。

晚上八点,邹奕忙完手底下的工作,揉揉眼角,起身轻轻推开了休息室的房门。

“要回去?”门被打开的瞬间绪央就醒了,他打了个哈欠,睁开有些惺忪的眼睛看着邹奕走进来坐到了床上。

邹奕忍不住抚弄了下他垂下的刘海儿,温柔道,“回家睡还是去楼上?”

绪央十六楼的休息室称得上是整个星光大厦最舒适的存在,温度适宜还隔音降噪,有幸进去整理过一次房间的大助理出来后悲愤地说这是对全体大厦员工人权的藐视。

但今天绪央下午半数以上的时间都浪费在了睡觉上,于是表示自己现在精神饱满,需要吃饭。

邹奕想了想,就带他来到了浦浏河旁边的“有间”茶楼。

茶楼里一楼都是用竹帘子和绿色阔叶植物组成的隔断,既有私密性又不会感觉过于压抑,二楼则是包间,用梅兰竹菊为名。因为只是来吃个饭,所以二人就在一楼挑了个靠窗的位置。

窗外是浦浏河灯火霓虹的夜景,邹奕点了壶龙井茶,然后又让服务生把今天的茶点一样来了一份。

见绪央有些疑惑的模样,他笑了笑然后解释道,“这里的点心很有名,你应该喜欢。”

绪央的师父也是爱饮茶的,他老人家酿了一窖的桃花春,却偏偏要拿去换山下老翁的粗茶,每次还只有手掌大小的一包,早起来沏上那么小小的一茶壶,便可细细品上一天。

说起来,这还是绪央入世以来第一次喝茶。

茶被茶艺师泡好斟出,清亮碧绿的颜色盛在天青色的紫砂茶盏中,透着怡人的清香。

邹奕端起一杯递到绪央面前,然后便示意茶艺师可以离开了。

绪央虽然不懂茶,却也可以分辨出眼前的这杯要比师父整天当做宝贝一样的粗茶要好的多。

想到师父品茶时极其享受的模样,绪央便也端起小杯盏小口抿了一下,温热的液体带着无比甘醇清香的味道立刻盈满了整个口腔。

那是和在师父那里所喝到的完全不同的味道。

绪央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着邹奕说道,“不太苦。”

邹奕点头,“清茶都是微苦回甘,你喝不惯的话一会儿让他们上杯奶茶。”

绪央摇摇头,“挺好。”

比师父喝的要清香许多。

他手指摩挲着茶盏细腻的表面,有些纠结地侧过头,轻声道,“邹奕,本座想要这个茶。”

邹奕有瞬间没理解到绪央话里的意思,便又听他有些迟疑地说道,“本座可以拿那些东西来换……”

邹奕愣了下,忽然觉得眼前的人不再像往常那样气势逼人,有些苦恼的模样让他仿佛看到一条白色小狼,耷拉着对毛绒绒的尖耳,双眼潮漉地趴在对面的桌沿上。

邹奕心中一动:完了,更变态了……

绪央叹了口气,“原来这么贵吗?”

“不是。”邹奕匆忙回神说道,他将绪央的茶盏续满,却依旧挪不开视线。

“绪央,你喜欢这个?”

绪央扭过头来,发现邹奕仍在注视着自已,便只得看着他如实说道,“我想带回去给我师父。”说完,他叹了声气,“他泡得那种太难喝了。”

邹奕这才明白绪央反常的表现不过是触景生情,连忙表态自己孝敬师父他老人家一些茶叶乃是理所应当,别说一些,就是一车都妥妥儿的!

绪央听到邹奕这样说,也不禁高兴起来,“我师父不会白拿你茶叶的,他那里还有好多好酒。”

邹奕笑问道,“好喝吗?”

绪央自信满满,“那是当然,我师父酿的酒整个溯蒙山的妖怪没有一个不垂涎。”

这是绪央第一次主动与邹奕提起溯蒙山,好像打破了一层特殊的屏障,在不知不觉间将自己隐秘的过去,一点点拼凑在了这个凡人面前。

晚饭后两个人顺着浦浏河遛弯儿消食,这时天色已晚,河岸边只有零星的路人,走到一半时,二人与一穿着灰色T恤的男人擦肩而过。

男人不急不缓地走着,对电话那头语气满是无奈的宠溺:“好……买买买……媳妇儿你开心就好……你穿哪个都好看!……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要不咱再买个包?”

“你个瓜皮!老子是纯爷们才不要包包!”

“好,那给你买只龙猫……”

“说了不要包!瓜皮!红的也不行!”

……

男子身形渐渐远去,绪央若有所思地看了邹奕一眼,邹奕福至心灵地掏出钱夹,“咱们也去买个包?”

17.清心

午夜,绪央因为白天睡了太多所以失眠了,躺在沙发上辗转反侧,然后跑到了卧室把邹奕叫了起来。[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怎么了宝贝儿?”邹奕半睁着眼摸索着打开了台灯。

绪央精神抖擞地坐到床上,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要叫本座宝贝儿?”

邹奕这下倒是完全清醒过来,有些尴尬地扶住额头――难道让他说以为刚才自己是在做梦?

绪央见他不回答,慢慢凑过去,“亲爱的?”

邹奕一僵,就感觉身体所有的血液都朝着身体上下两个极端奔涌而去。

绪央皱皱眉头,宝贝儿对应的难道不是亲爱的吗?看来书上写的也不全然都对……

邹奕看着床上穿着海绵宝宝睡衣的男人那副完全不设防的模样,感觉全身都要血液逆流了。

“你要干什么?”

邹奕面无表情地关上浴室的门:“洗澡。”

听着里面哗哗的水声,绪央突然有了困意,他趴在床上,恹恹地打了个哈欠,然后从床头柜上拿过了邹奕的手机。

屏幕上依旧是那张自己伏案午睡的照片,他用手指在上面轻轻划了一下,然后将自己的手机也拿出来。

两个屏幕同时亮起,绪央左右一一看过,然后用指头戳了戳右边屏幕上的男人,咂嘴道,“啧,凡人。”

邹奕冲了个长长的冷水澡,快冻成了一条冰棍才终于浇熄了闹肚子的邪念,出来看到绪央趴在床上那道赏心悦目的曲线,立刻发觉自己的冷水澡完全白洗了。

靠着突破极限的自制力,邹奕表情如常地回到床上,绪央拿着手机,一脸坦然地趴在床的另一边。

邹奕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不成体统……”

绪央头也不抬道,“本座是大妖怪。”

邹奕呼吸微重,“我去外面睡。”

绪央表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怕本座吃了你?”

邹奕崩溃地把手遮在眼睛上,“宝贝儿,你看的书上就没有写夜深人静两个人在一张床上会发生什么?”

绪央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邹奕一直在忍耐的究竟是什么,也不禁脸上一热,如同被火烧灼一般。

此刻他也顾不得纠结宝贝儿这个怪异的称呼,凭空掏出一个锦囊来从里面倒出了一颗翠绿色圆球,掰开一半就塞到了绪央口中。

苦涩清爽的感觉将内心涌动的浴火刹那平息,邹奕呼出口浊气,眼里的炙热也逐渐消退下去。(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绪央见清心丸起了效果,便将剩下的半颗放进了自己口中。

尝到那熟悉的苦涩滋味,绪央凝眉叹道,“杨师侄炼出的丹药还是如此难以下咽。”

邹奕被清了心火,神色也变得冷静起来,他倚靠在床头上,向绪央问道,“这药还有吗?”

绪央有些惊讶,“你不怕苦?”

邹奕目光深远,道:“以备不时之需。”

绪央道,“有是有,但凡人吃多了,便会成佛。”

他看了邹奕一眼,接着道,“无欲无求四大皆空。”

午夜三点,被迫叫起来洗了个冷水澡又被喂了半颗清心丸的邹?大写苦逼?奕和绪央一起躺在软床上,盖着空调被单纯地一起玩手机。

“太晚了,你先给他发个短信吧。”邹奕拿着绪央的手机,把成陌的号码输进去,打开短信界面。

“点这里,然后直接手写――这……是……我……的……电……话……号码,这里是空格,然后写上你的名字。”

“这样他就能看到了?”绪央新奇地看着这个如同飞鸽传书一样的功能。

邹奕点点头,然后把自己的手机号码也输了进去,备注那里想了想,还是正经八百地写了“邹奕”两个字。

绪央拿过手机摆弄了两下,又伸到邹奕面前,“这个是什么?鬼画符?”

邹奕随意敲出一个来,解释道,“这是表情,像这个张大嘴巴【大笑】的就是笑的意思。”

绪央看了看,顺手点了一个留给成陌发了过去。

不一会儿,成陌那边就回了消息,“哈哈,让阿泽看到又要吃醋啦。”

邹奕凑过去偷偷看了一眼,才发现绪央刚才发了个【亲亲】的表情过去。

绪央看到成陌的话,奇怪地问向邹奕,“他相公为什么要吃醋?”

邹奕解释道,“因为有些表情不能随便发给有夫之夫。”

绪央“哦”了一声,然后就听到邹奕的手机传来一阵铃声。他拿起一看,原来是绪央发了个短信给他。

“【亲亲】”

邹奕忍不住笑了笑,然后把他的备注也改成了“亲亲”两个字。

绪央学会了发短信,一本满足地趴在床上和习惯了熬夜的成陌互相刷表情,直到后来成陌忍不住打来电话,才告一段落。

成陌在电话那头兴冲冲地说道,“绪央我和你讲,我和节目组的其他人在这里呆了一个星期,经历的灵异事件合在一起几乎都能写本书了。”

绪央看看时间,不禁道,“你们晚上也要工作吗?”

成陌那里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啦,刚才我是在和阿泽视频,他说自己在家里好寂寞,我说给他讲个鬼故事,听完后他就能感觉家里到处都是人了。可是他还没听就把视频关闭了……”

绪央问道,“什么鬼故事?”

成陌道,“你不怕吗?阿泽最怕这些东西啦,没有我和胖球,连惊悚片都不敢看。”

绪央看看旁边的邹奕,放下心来对成陌说道,“没事,我旁边有人。”

成陌:“……毫无防备被秀一脸。”

绪央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戳戳邹奕,“这话很吓人吗?”

邹奕声音低沉地说道,“宝贝儿,你戳到我腰了。”

成陌那头简直都不行了,“绪央!你男人声音苏我一脸!这口狗粮我吃啦!”

不明真相的绪央拿着手机,“故事已经开始了吗?”

成陌和绪央熟了以后便更加百无禁忌,讲灵异故事直到凌晨五点,才在意犹未尽的哈欠声中挂断了电话。

邹奕因为早上还有工作所以在一旁睡得正熟,绪央也不好再把人吵醒,便直接在床上裹着被子睡了过去。

……

邹姐姐的消息也确实准确,转天一早,邹妈妈就亲自打来电话让邹奕晚上回家去吃,果不其然,刚下饭桌邹老爷子就把一直由四弟管理的艺辉娱乐划到了儿子的手里。

回到家里,邹奕坐在沙发上翻看艺辉娱乐的账目资料,寥寥几眼,就几乎要笑出来。

敢明目张胆地拿着这么一份东西来给自己使绊子,四叔看来也是上了年纪,脑袋不灵光了。

绪央不懂这些家族间的勾心斗角,跟着看了几眼资料,意外道,“这不是那个绿色的狐妖吗?”

“是么?”邹奕又重新翻了翻艺人资料,然后在里面看到了四叔原来捧的那个傍家儿的照片。

女孩子叫程晴,粗略地看了一下后邹奕发现她并不是科班出身,今年才23岁,算下来刚跟着四叔的时候不过刚满20,没什么演技,但胜在人漂亮,靠着四叔的关系还能接点儿女配的角色。

前些天绪央看得欢喜俏狐仙里面就有她一个角色,邹奕跟着看过几集,只觉得群魔乱舞,自然也分不出谁是谁。

随意翻看了一下那些内部资料,除去惨不忍睹的账目,鸡零狗碎的合约纠纷也比比皆是,这样一家几乎靠着邹氏接济才得以苟延残喘的娱乐公司,邹家四叔竟然还摆在台面上来教育他,邹奕真不知道这是自负还是毫无自知之明。

但这么一个小公司他当然也不可能亲自管理,打电话给助理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便选好了可以委派的人,来远程管理这个烂摊子。

生意上的事有对手从中作梗,又被自己亲爹摆了一道,邹奕应付得有些疲惫,放下账目就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绪央正看到小说男女主角互相作死作的水深火热的桥段:女主角为了父亲决定嫁给男配,男主角为了让女主不嫁给男配扬言要把男配的企业搞垮,然后女二又来和女主角说自己已经和男主角订婚……

这段戏码他看了整整两天,男女主角的误会仍然是没有半点儿解开的迹象,下面的评论纷纷要求给作者寄刀片,扬言太虐哭的眼都肿了。绪央本来看得津津有味,抬头看了身边的邹奕一眼,却发现这个凡人不似往常那般气定神闲地陪他坐在一旁,而是双目轻阖地倚靠在沙发靠背上,好像睡着了一般。

他皱皱眉头,将男人手边散落的一沓资料拿起,翻了几下后才将目光停在一个人名上面。

“邹梵。”他将手指在公司法人那一行上轻轻划过,而后扣在了这个人名上面,“这个人就是你四叔?”

邹奕睁开眼,“嗯,你怎么知道的?”

绪央高深莫测道,“本座自有神通。”他的法力其实本来不应用在窥探因果之上,这种事严重些极可能折损道行,但一看到这个凡人那副疲惫的模样,便不自觉地这样做了。

他用了法术后人便有些发懒,沙发被两人一分为二,他纠结了一下,不好欺负一个劳累的凡人,便将就着靠在了旁边的扶手上。

然后,就感觉身体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捞了过去。

绪央懵了几秒,才发觉自己已经半倚靠在了邹奕怀里,脑袋枕着他的胳膊,下半身以一种很舒服的姿势伸展开来。

邹奕低下头,双眼含笑地看着他,“累了?”

绪央顿觉手足无措,只得恼怒地推开他的脸,“成何体统!”

邹奕复又低下头,笑意不减地应和一句:“嗯。”

绪央:“寡廉鲜耻!”

邹奕:“嗯。”

绪央:“……放开本座!”

邹奕没动,反而将头低的更低,在那张因羞恼而变得红艳的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不放。”

18.出事

转天早上,绪央难得犯了次起床气,坐在床上以一种“区区凡人竟敢冒犯本座”的表情看着床另一边正用笔电处理艺辉烂摊子的邹奕。[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邹奕摘下鼻梁上的眼镜,随手拨弄了下头发,看着绪央无奈道,“宝贝儿,昨天晚上是你一直死死缠在我身上,我反抗了但没有效果。”

绪央冷冷哼了一声,“区区凡人自然不可能对抗得了本座……还有不要叫本座宝贝儿!成陌说那根本就不是尊称!”

邹奕笑了笑,“被发现了。”

绪央看他一脸坦然的模样,扬手扣了个决在他脸上一扫而过。

“慎言。”绪央挑眉一笑,后者张张嘴,果然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了。

“本座宽宏大量,对你只小惩大诫。”

他翻身下床,不想却被人一把拉了回来。

邹奕把人禁锢在两臂之间,嘴角勾着笑意,眼神深邃地盯着身下之人。

绪央喉咙一紧,不自然地扭了扭身体,喝道,“放肆!”

邹奕不为所动,只无辜地张了张嘴,而后继续直直盯着他。

绪央微微错开眼珠,忽然猛的发力,将人掀翻在了床上。

二人位置顷刻互换,绪央居高临下地看着邹奕,后者衣袍松散,露出了胸口处大片纹理流畅的肌肉。

绪央有一瞬间的呆愣,然后迅速将那片衣襟拉好,轻咳一声,别开脸道,“本座,会负责的……”

说完,他叹了口气,扶着额角,幽幽道了一句,“本座会娶你的。”

邹奕徒然地睁着眼,觉得这关系进展虽然神速,但走向却似乎完全跑偏了……

翌日,公司里好像出了什么问题,邹奕早早开车赶去处理,绪央没有定闹表的习惯,等一觉睡到自然醒后,发现时间已经到了早上十点。

手机上有一个未接电话和一条简讯。简讯是邹奕发来的,告诉他冰箱里有蛋糕和酸奶,午饭不用出去吃,会有阿姨来做。

电话则是成陌打来的,绪央躺在床上不想动,索性先给他回了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成陌那边就立刻接了起来,“绪央,我好像暂时没办法带你去那家味道特别好的甜品屋了……”

成陌参与的那档真人秀好像从开始录制就诸事不顺,一开始是录制地出问题,人员好不容易到位又怪事频频,好不容易第一个场景录制到尾声,还以为终于能够松口气的时候,带资进组的女明星居然神秘失踪了!

而成陌提到的那个失踪人员,好巧不巧正是艺辉娱乐的“一姐”程晴。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签约艺人失踪,这件事本来用不着邹奕这样级别的人亲自出面,但偏偏程晴失踪时手机里还留有和邹梵的微信聊天记录,内容十分不堪。

这其实只是邹梵的私事,但一旦被放到聚光灯下就是牵扯到了整个邹家,为平息此事,邹煜不得不让身为公司总经理的儿子出面,亲自料理。

青窑县位于渤州市,因为事出突然,大助理没有订到当天前往的机票,便提议乘坐高铁,虽然花的时间长一些,但也是除了飞机最快的交通工具了。

邹奕未置可否,却也没阻止薛晓阳继续帮他收拾行李,他出差需要带的东西不多,多数时候连一个行李箱都放不满,薛晓阳平时跟他出差也是如此,但这次,却明显不同。

“你打算长住?”邹奕挑眼看他。

“这个是……是……”大助理支支吾吾。

绪央眼睛在那个半人高的行李箱上轻轻一撇,脱口道,“天水居的符纸八清观的七星铜钱剑还有明清古玩街上淘的降魔杵。”

薛晓阳大惊失色,磕磕巴巴地解释道,“是网上……网上说那个青窑县特别……特别邪门,所以我才……”他说着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沓画着红色朱砂印的符纸,举到自家BOSS面前,“他们说这个符特别管用,老板你要不要也来点儿?”

邹奕嫌弃地挪开身体,顺便走到绪央身边,低声道,“对你有影响吗?”

“啧。”绪央嘲讽地撇撇嘴,从邹奕背后的虚空中一抓,而后一把羽扇便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将羽扇拿到身前,然后扔到薛晓阳怀里,“此宝物暂借你几日,从青窑县回来再还与本座。”

薛晓阳拿起怀里的羽毛扇子,一头雾水地看着绪央,“这是什么?”

邹奕道,“凉扇,爱用不用。”

薛晓阳虽然觉得这造型古怪的扇子特别娘炮,但到底也是十六楼那位的一番好意,便诚惶诚恐地将之收到了箱子里。

这时,他突然感觉背后划过一道凛冽的视线,大助理匆忙转过身,正对上BOSS不善的眼光。

薛晓阳浑身一抖,还没想到自己做了什么触了老总霉头的事,就发现老总已经将目光又挪回了旁边人身上。

哎?

难道是错觉?

正当大助理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邹奕坐在绪央旁边,一脸冷峻地看着他,缓缓道,“我的呢?”

绪央莫名地撩起眼皮,“你的什么?”

邹奕不悦地眯起眼,当着大助理的面便将人拉进了卧室中。

卧室门被从内扣上,绪央倚靠在洁白的墙壁上,神色平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邹奕卸下冷峻的表情,有些不甘地搂着绪央的腰,神情凶恶道,“连薛晓阳都有,就没有我的?”

绪央反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邹总八字奇硬,鬼邪不侵。”

邹奕恶狠狠地盯着他淡定的双眸,突然低头在那修长的颈间咬了一口,“我晚上就走了,抽屉里有我的副卡想买什么直接刷,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很快就回来。”

绪央不以为然,“本座能有什么需要凡人帮忙的事情。”

邹奕恨不得再咬他一口,却忍不住,低哑着桑音道,“一定等我回来,是你说过要娶我的。”

绪央抬起眼眸,看着男人难耐的表情,忽然问道,“邹奕,你在害怕什么?”

他把手缓缓搭到男人的颈间,缓缓道,“你怕本座不告而别?”

邹奕眸色深沉,许久未语,分明已是默认。

“凡人啊,竟连这点儿自信都没有。”绪央无奈地叹了声气,手滑到男人胸口处,而后伸手揪起了邹奕脖子上的领带,将人带到眼前。

他微仰起头,蜻蜓点水般烙下一吻,“本座的清誉都毁在你这个凡人手……”

后面的话未出口便湮没在随即席卷而来的吻中。

绪央觉得这几日自己举止实在放浪,二人分明还未成亲,怎么能整日腻在一起!

本想借这次邹奕出差的机会好好平复下燥乱的心绪,但临了,绪央却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乐于见这个男人离开。

一吻结束,二人呼吸都有些不稳,邹奕蹭了蹭绪央的脖子,喃喃道,“真想把你一起带走……”

绪央轻巧应道,“好啊。”

邹奕有些不可置信地把头从那人颈间挪开,“真的?”

绪央嗤笑一声,“本座瞬行何止几万里,想去哪不都是眨眼即到。”

邹奕半晌没有开口,绪央以为他不信,索性舒展开双臂,朗声道,“过来抱着本座。”

邹奕依言将那精瘦的腰圈在手臂间。

绪央觉得后背仿佛贴在了热岩上,不觉往前挪了挪身体,却立刻被人扣了回去。

“不要贴本座那么近!”

邹奕坦荡地搂紧手,“我害怕。”

“……”绪央完全折服于他毫不掩盖的无耻之下,又想着这是自己没过门的夫人,不好动手,只得一字一顿地道了声,“不、要、脸。”

身后传来男人轻轻的笑声。

绪央“哼”了一声,扬手扣上一决,顿时天地变幻,疾风骤起。

邹奕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压力弄得连双眼都无法睁开,只得本能地紧紧搂住怀中人。

绪央也是第一次带凡人瞬行万里,直到邹奕实在忍受不住地扣紧他的腰,绪央才意识到身后面的,并不是和自己相同的妖怪,而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匆忙在身边撑起了结界,绪央轻轻拍了拍腰间的手,“怎么样?”

邹奕深深呼了口气,有些脱力地轻轻笑了一声,才说道,“活着真好。”

绪央沉默了会儿,而后郑重道,“这次是本座疏忽。”

邹奕以一副理所应当的姿态将头搭在绪央的肩膀上,然后于他耳畔轻声道,“你是不是也舍不得我?”

绪央身子一怔,而后才底气不足地喝了一声,“胡闹!”

事实证明绪央所言确实不假,等二人到达渤州机场时,时间也才过了仅仅十多分钟。

候机大厅人群川流不息,邹奕两手空空地站在其中,感觉有些别样的新鲜。

然后,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的两手真是太空了,除了手机,竟然连钱包都没有装。

他看看绪央,后者却明显一副拒绝和他交流的模样。

环视一周,邹奕从口袋里掏出电话,拨通了大助理的号码。

薛晓阳:“老板?”

邹奕:“一会儿出门时帮我拿行李箱还有茶几上的钱包。”

薛晓阳:“好的老板!还有我刚刚订到T市到渤州的机票了!”

邹奕:“干的不错,一会儿你自己去机场,拿着行李。”

薛晓阳:“……老板您呢?”

邹奕:“我有事,自己走。”

薛晓阳:“……哦,老板您还好吗?”

邹奕看看身边的绪央,“好的不得了。”

好的不得了……

电话被挂断后,大助理拿着手机,望着紧闭的愣了很久,才抑制住脑补的浮想联翩。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19.青窑

从渤州市国际机场到青窑县还需要坐大概三个小时车,而从T市到渤州市即使搭乘最快的航班也需要四个小时,而且还是在飞机没有晚点的情况下。[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邹奕翻了翻电话簿,还是选择打电话给了艺辉娱乐在渤州的工作人员。

接到电话的下级领导惶恐地表示是自己处理事情不妥当,竟然没预料到老总会这么快到了目的地,现在立刻就派车前来接机。

在等候的三个小时里,身无分文的两个人在候机大厅用手机看了半小时电视剧,演到广告时,绪央扭扭脖子,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

那是张银行信用卡副卡。

邹奕:“……”

绪央站起身,指间夹着卡走到邹奕面前,高高在上地看着他道,“想要吗?”

邹奕:“……”

其实并不太想要。

绪央弯下腰,把卡伸到邹奕眼前,轻蔑一笑,“求我啊。”

邹奕捏捏额角,抓着绪央夹着卡片的手就把人拉回了旁边的座位上。

绪央刚有动作,就被耳畔一阵温热的呼吸撩拨得有些心绪不宁。

“这句话可不是这么用……”

邹奕一句话如同低语一般,待坐回身子时,只剩下唇角微勾的笑意。

等艺辉的工作人员驱车赶到时已经是三个小时里以后,部门领导第一次接见新的顶头上司居然还因为塞车迟到,看着邹奕明显不虞的神色,一时连溜须拍马的恭维话也忘了,只赶忙赔着笑脸解释前因后果。

见邹奕起身,小领导本想殷勤地帮忙提行李,却发现顶头上司居然连一个公文包都没带,只带了一个大活人。

小领导听过邹奕出差时总跟着位姓薛的助理,自古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他自然不敢怠慢,也凑过去对着绪央便恭维起来,“这位就是薛助理吧,真是青年才俊不可小觑啊!”说着,便打算上去同他握手。

绪央从容地站在那,小领导一伸手,碰到的却是不知怎么就出现在二人之前的顶头上司。

邹奕把人掩在身后,面色冷峻地道,“薛助还在飞机上。”

小领导一时间像被野狼盯住了的猎物一样突然就冒出了一层白毛汗,他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咽了口唾沫道,“啊,那这位是……”

邹奕:“随行家属。[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等二人上车之后,小领导本意是把他们安排在渤州市的一家五星酒店内,然后再前往青窑县了解情况,但邹奕却让车直接开往了青窑县。

他不是来渤州旅游观光,自然要把时间尽量用在正事上面,他实在懒得在这种事情上耽误工夫。

绪央自然也没有什么异议,他带着邹奕走了一路,坐在车上晃来晃去也有些犯困,但当着其他凡人的面不好做什么于理不合的举动,便只得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小领导坐在副驾驶上,偷偷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坐在后座上的绪央,然后又快速地收回了视线。

他被邹家那位亲自安排在这里当眼线,说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刻上报,必要时还可以给这个年轻的老总做做手脚。

本来以为凭他的能力这是个再容易不过的差事,但仅仅一个照面,他便感觉到这个新走马上任的年轻上司并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他的一举一动似乎都人被看了个透彻,险些自己就先露了尾巴。

可邹家那位也不并不好糊弄,为今之计便只好从那个跟着老总一起来的年轻男子那里下手了。

看起来只是个靠脸吃饭的情儿,应该不难搞定……

小领导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计划,又下意识地看了眼后视镜,却发现那个被自己定义为“不难搞定”的男人已经睁开双眼,正用一双琉璃一样的淡色眸子看着自己。

他突然有些畏惧,想移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浑身僵硬几乎动弹不得。

绪央双眼平静无波,他从镜中看着男人慌张的表情,缓缓开口道,“凡人,收起你那点儿龌蹉的心思。”

分明听不到一丝声音,但男人却发现自己真实地听了对方冰冷的话语,而随着话语而来的强横气势更让他胸口一阵心悸,像一条脱了水的鱼,靠在窗户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郑总您怎么了!”司机意识到不对,赶忙出声喊他。

郑娄摆摆手,好不容易才重新坐直了身体,心有余悸地说道,“就是有点儿……有点儿晕车……”

邹奕将视线从郑娄拿来的资料上挪开,扭头看了看身边昏昏欲睡的男人,然后脱下西装外套,放到了一旁

他卷了卷袖口,对前排出声道,“还有多长时间?”

司机看郑娄居然没答,便赶忙殷切道,“还有一个半小时,邹总要是累了咱们可以在下个休息站歇歇。”

邹奕随口应了一声,然后将两腿放平,对绪央低声道,“先歇歇吗?”

绪央懒得睁开眼,随口道,“于礼不合。”

邹奕看他那副慵懒的模样觉得心里头痒痒的,不禁勾着唇笑了一笑,然后轻轻在他旁边道了句,“去他的礼。”

绪央觉得言之有理,伸手摸索着过去在那两条肌理分明的大腿上拍了拍,便满意地侧身歪了下去。

到达目的地后已经是下午,郑娄恍惚地走下车,看到绪央也从后座下来登时觉得一阵腿软。

他不知道这是在何等高位之上的人才有的气势,而且刚才那番遭遇也太过玄妙,让他分不出有多少是自己的臆想,只得畏惧地看着绪央,几乎连头也不敢抬。

绪央靠着邹奕的腿得以打了个小盹儿,一觉起来也算神清气爽,山里的空气与灵气都要比T市好,他下车随意转了几转,深吸了口气,却发现了点儿不对劲的地方。

眼看邹奕也下了车,郑娄像是见了救命稻草一样跟在后面,说明着当前的情况:“过了这条山路就到青窑县了,这里前些日子发生了塌方,只剩一条路能走,程晴的事情一出,好多记者闻风而来,连里面像样点儿的农家乐都住满了,咱们只能先住在县城外的招待所里。”

邹奕无可无不可,他虽然从小就养尊处优但也不是什么贪图安逸的人。

倒是绪央,沉思片刻出声道,“本座需要进山居住。”

自他下车之日起就发觉到了这片土地的不对,偏远山村多用土葬,鬼魅较之城市要多一些这本无可厚非,而深山老林有妖邪盘踞也不足为奇,可此地的灵气根本不足以引来如此众多的妖邪鬼魅,而且在其中,他隐隐感觉到一丝完全区别于妖魅的慑人的气息,而且越靠近青窑县便越明显。

那是连他都不能完全抵抗的……

郑娄听绪央这样说,利索的嘴皮子也变得有些磕磕巴巴,“领导,我不是……不是拦着您住……是这山里实在是……”

绪央摆摆手,“无碍,本座有朋友在山里,可以借住。”

邹奕当然知道绪央话里的朋友是谁,而且绪央睡觉并不老实,想到他和成陌挤在一间屋子里的画面……

邹奕阴着脸对郑娄道,“去县里安排一间空房。”

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邹?双标汪?奕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正在乱吃飞醋,转过身对绪央愤愤地低声说道,“跟我一起住!”

绪央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看着他,“这是自然。”

青窑县外已是处处透着古怪,内里还不知是何种情形,邹奕一介凡人,还是置于眼前最为安心。

小领导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发现空房,急得直嘬牙花,他现在完全不敢再在绪央面前搞什么小动作,连给邹家那位递消息的事都扔在了脑后。

随行司机见领导急得快要出燎泡,忍不住出了个主意,“郑总,咱们在拍摄地附近的出租公寓里不还有间空房了吗?”

郑娄扬手在他头上狠狠一拍,“猪脑子啊你!那间房是程晴失踪前住的,店老板都说邪性,你还敢提!饭碗不想要了!”

绪央听觉极灵敏,听到有空房,便朝二人扬了扬下巴,“有房便好。”

子不语怪力乱神,邹奕从小便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鬼怪,一直信奉唯物主义,虽然后来因为绪央的出现被狠狠打脸,却也并没有感觉害怕。

但大多数人对鬼怪还是怀有的畏惧之心,例如郑娄,例如大助理薛晓阳。

程晴的神秘失踪虽然被JC定义为有意识的自主离开,但却无法解释她没有携带钱包手机或者任何有价值的物品,身无分文究竟去了哪里,而且竟连一个目击者也没有。

而网上的小道消息却层出不穷,有说她吸毒产生幻觉自己跑掉了,有说她养小鬼被反噬了,最离谱的则是说她被山里的妖怪当做祭品拿去吃掉了。

但联想到摄制组拍摄“谁是冒险王”期间拿出来当做新闻炒作的种种怪事,这个最离谱的猜测反而得到了最多网友的认同。

成陌膝盖上放着平板,手里拿着烤鸡翅,正边吃边刷八卦不亦乐乎之际,忽然听到门口有杂乱声传来,他以为是自己的经纪人找上门来,吓得赶紧扔下鸡翅。

可过了一会儿,那声音便直接经过他的门口到了旁边的房间。

成陌有些好奇地走过去透过猫眼瞧了瞧,没想到竟然看到了熟人。

他想也没想便拉开门,穿着棉质拖鞋一蹦两蹦地跑到门外,高兴地叫了一声,“绪央!”

绪央闻声转过头,就看到对面的门口站着一只毛绒绒的巨型白色兔子。

兔子开心地笑起,露出两个熟悉的酒窝。

20.有异

仲夏的午后通常燥热而烦闷,青窑县地处山林之间,空气虽凉爽湿润,却也远远没有到可以穿毛绒睡衣的地步。[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绪央看着成陌,不禁脱口问道,“你,不热吗?”

成陌看他一身简洁的衬衫长裤,也觉察出自己穿着的怪异之处,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答道,“我屋里一直蛮凉快的,穿短袖都会冷,就和开了冷气一样。”

绪央听他这么说的瞬间就察觉出了问题,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而后转身拉了拉邹奕,“跟我过来。”

邹奕示意郑娄呆在原地,自己则随绪央走到公寓拐角处,绪央停住脚,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乌黑发亮的金属环,抓着邹奕的手便将之滑到了他的手腕上。

“这是子母铃中的子铃,可以自动感知危险,你那里一旦出现问题,我这边的母铃就会响。”绪央难得与人这般叮嘱,说罢仍觉得不大放心,便又从虚空中抓出一根银线系到他的中指上,“这个东西能帮你挡一次劫难,我还有事情要查看不能时刻跟着你,你要多加小心。”

邹奕摩挲着腕上冰凉透骨的手环,心头一热,揽过人来便在那耳侧轻轻亲了一口,低笑道,“别担心,我命硬。”

绪央摸摸耳朵,虽然有些麻痒,但心里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他推推邹奕,“走吧,你不是还有一大堆烂摊子要处理吗?”

邹奕想起四叔留下的那些腌臜事就不禁冷下脸,带着郑娄离开公寓时脸色更是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见二人离开,成陌才将绪央拉进屋里,果然,刚迈进屋里绪央就立刻感觉到了那种他在山外察觉到的强横气息。不同的是,如今这股气息变得越发明显,甚至能感受到其中掺杂的血腥味道。

这绝对不是寻常妖兽所能留下的。

绪央道,“成陌,你一直住在这里么?”

成陌摇头,“不是啊,我一开始住在对面,然后程晴说自己身体不好想住朝阳的房间我就和她换了一下。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他关好门引绪央来到简单的小客厅里坐下,然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走到厨房,冲绪央问道,“要不要吃鸡翅?啊,有点儿凉了……”

厨房响起微波炉运行的声音,成陌看看还需要点儿时间,便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同绪央说话。

“绪央,刚才跟你一块来的是你男朋友对吧!”

绪央隐约的也明白“男朋友”为何意,忽然有些难以为情,却仍承认道,“他是我未过门的夫人。”

“哎?”成陌一时间没理解过来这话的意思,想了想才笑说道,“是准备要结婚的意思吗?恭喜恭喜啊!”

绪央被成陌暖融融的笑意感染得也莫名觉得有些高兴,便拱手还以一礼道,“同喜。”

成陌拍拍他的肩膀,“哈哈,被你弄得我也好想去结婚……不过绪央你男朋友看起来好像小说里写的冷酷总裁,气场两米八的那种。”

“是吗?”绪央知晓霸道总裁,却无法把那些“天凉让王氏破产吧”或者“她要是出了问题所有人都要陪葬”这种句子套用在邹奕的身上。

成陌点点头,站起来从厨房拿出热好的鸡翅放到茶几上,然后若有所思道,“仔细想想还真觉得有些眼熟……”他拿出手机,打开浏览页面,“绪央你男朋友是明星吗?我总觉得好像在哪看到过他的报道。”

绪央道,“不是。”

成陌也没搜索到此类信息,“那可能是记错了吧……”他随意地翻开手机相册,看了几张自己和严一泽的合影,突然手指停留在一张晨星娱乐举行年终晚会的照片上,他惊呼道,“啊啊啊啊,绪央这是不是你男朋友!”

绪央偏头看了一眼,里面是三个男人的合影,最中间站着的是个有了年纪的老人,在他右手旁站着的是成陌的男朋友,而左手旁那个不苟言笑的年轻人,倒确实很像邹奕。

绪央点点头,“甚为相像。”

成陌听严一泽说过这一老一少两个人的身份,有些不确定地看着绪央,“……你男朋友姓什么?”

绪央并没觉得邹奕哪里不对,便答道,“邹,他叫邹奕。”

“……”成陌眨眨眼,而后猛得兴奋起来,“我刚才居然看到活的邹家大少爷了!比报道上面写的还要帅啊!”

绪央看到成陌的反应,忽然有些淡淡的不悦,其后便把这种情绪归结到邹奕相貌的招蜂引蝶之上,他对成陌道,“你喜欢小白脸?”

成陌一愣,疑惑道,“邹家少爷那样子的也算小白脸吗?”

绪央想了想刚才邹奕西装革履的打扮,确实不太像,忽然想到自己手机桌面上他那张穿着白色居家服的相片,便掏出来给拿给成陌看了看。

成陌也十分惊讶,“想不到换了件衣服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

绪央难得认同地点点头,然后调出相册来划了几下,页面停留在邹奕系着卡通围裙在厨房做饭时的背影上。

成陌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那么大的一个老板居然会做饭哦!”他不无羡慕地感叹一声,“好厉害啊……不过阿泽偶尔下一次厨也不让我拍照,绪央你是怎么办到的?”

绪央收回手机,淡定地吐出两个字,“偷拍。”

成陌一脸崇拜地看着他,“丝锅一!我每次偷拍都会被立刻发现……”

绪央安然一笑,“本座想做的事,谁能奈我何?”

而且这种有失身份的事,怎么可以让那个凡人发现。

因为程晴失踪一事,《谁是冒险王》摄制组不得不又在青窑县多停留一段时间,嘉宾中除了一位娱乐大咖只在,剩下的都是些有些过气的明星,或者如成陌这样入行不久的新人。

虽然之前凭借着青窑县“灵异事件”为节目炒了些话题,但出了失踪案也让总负责人十分头痛,这个事一但把处理不好那这档节目可能就连后续都不用拍了。

同样苦恼的还有那些想借节目曝光率吸引人气的嘉宾们,此时留在青窑县,耽误的不仅仅是工作,更是以后的星途。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些其实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因为成陌的新剧刚刚杀青,又没有咖位,此时反倒是最没有心理压力的那个,经纪人手底下还有其他出道不久的新人,自然也不可能总围着成陌转,所以成陌如今更像是一头被放回大自然的麋鹿,自由地不行。

绪央也有些感叹他十分粗矿的洞察力,整天呆在这么一个足以让普通人汗毛耸立的地方,还能十分安逸,也算是一个了不得的本事。

二人攀谈中绪央得知了一些有关于程晴的一些事,成陌说她在组里因为年纪比较小所以经常受到工作人员的照顾,性格也还不错,有一点儿女孩子的娇气但可以忍受,喜欢带一些奇怪的饰品,但每次都偷偷藏在衣服里,有一次成陌无意中撞到她将饰品拿出来把玩,还让他不要讲出去。

晚饭时,成陌的助理给他送来了套餐,其中包括两道全素的菜和一碗杂粮粥,好让他继续为某部偶像剧的男三做准备。

绪央对比表示了同情,然后毫不犹豫地给邹奕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宝贝儿?”电话那头很快就接了起来。

绪央脸一热,斥道,“说了成亲前不要再叫本座宝贝儿。”

邹奕笑了笑,合上眼前的资料,“那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绪央一本正经道,“等回去溯蒙山拜见过我师父才……”他话语一顿,不悦道,“本座要同你说的不是这个。”

邹奕轻轻笑了一声,对手机那头温柔道,“你讲。”

绪央理所应当地吩咐起来,“回来时记得给本座买饭,要鸡翅外面裹着酱汁的那个,还有一个芒果千层。”

“好的夫人,我大概8点多就回去了。”邹奕照单全收,语气也颇为宠溺。

绪央:“你再叫本座那些奇奇怪怪的称呼,本座就……”

邹奕在办公桌前勾着嘴角截断他的话头,“你也可以这样喊我。”

“……”绪央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自己一本正经唤邹奕“宝贝儿”时的情景,觉得简直不堪入目,很是恼怒地对手机那头喝道,“登徒子!不知羞耻!”

他双颊绯红地挂断电话,伸手推开面前的门,而后便见其内森森鬼气,盘踞不散。

绪央虽是妖兽,却一直修炼于灵山宝地,他素来不喜欢那种腐朽腥臭的味道,更不要说其中还掺杂着浓重的血气。

他眉头微皱,倏然变回化形自初的云锦长衫,拾步走进,木门应声而关。

绪央眼皮轻轻撩起,一对琉璃色眸子淡然无波,好似对那些邪祟的刻意挑衅视若无睹,那双纤尘不染的白色长靴缓缓走进布置简单的客厅,忽听一声拔高的尖厉嚎叫,而后便是周遭暗涌的蠢蠢欲动。

绪央嗤笑一声,伸出右臂,却见那袍袖飞扬扬起,似有风声席卷而来,紧接着便是无尽鬼魅的哭嚎尖哮,不过转瞬,即平静如初。

“不自量力。”

21.生魂

程晴失踪一事虽然蹊跷,但也终究不是什么值得劳师动众的案子,JC连续奋战也查不出头绪,便只得当成普通走失案来定性。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娱乐媒体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猛料,《清纯玉女程晴离奇失踪,青窑县闹鬼疑云是真是假》类似报道更是层出不穷,而迫于上面的施压,邹家的四老爷倒是被择得干干净净,有些小媒体为搏出位顶风报道了邹家人包养玉女的新闻,却连半点儿水花都没溅起便彻底销声匿迹了。

绪央对于娱乐新闻不大关注,唯一知道明星的渠道除了电影就是电视剧,对程晴的了解也仅限于电视剧里花枝招展的绿毛狐狸,这次前来不过是因为要照顾自己未进门的夫人,顺便发现了点儿青窑县的异像。

所以,对于程晴的失踪,他本以为与那股强横的血气脱不了关系,最后却意外地发现了事实真相。

程晴死了,这在绪央发现屋里冲天的鬼气时就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而死因,却并非是因为那异像,而是程晴身上带着的邪祟物件。

通过成陌的描述,绪央猜测那物件十有八九就是程晴佩戴的项链。

晚上八点邹奕还没回来,绪央看看表,又不禁看了看手腕上的母铃――并没有任何响动。

这说明并没有哪个胆大包天的妖邪敢对邹奕动手,他只是在加班而已。

绪央坐在公寓并不怎么柔软的双人沙发上,心不在焉地打开电视,正好里面播放到了关于青窑县的娱乐节目,它主要抓住其闹鬼的传闻,大肆渲染恐怖气氛,却也十分吸引普通人的眼球。

看着电视机晃动不停的画面与刻意为之的诡异音效,绪央恹恹地打了个哈欠,正想拿遥控器把这个无聊的节目换掉,突然眼眸一动,随即便听到角落里传来一阵干净利落的告饶声――

“大仙饶命!”

绪央收回视线,冷冷道了一声,“出来。”

角落里的新鬼立刻现形来到电视前面,拱手行礼道,“大仙莫怪,我这刚变成鬼不久,不懂规律……我这就走!”

那鬼虽行的是古礼,但衣着打扮却是个成年的现代男人,而且绪央从他身上感觉到的鬼气微乎其微,这也是他能在绪央眼皮底下呆上一会儿的原因。

绪央觉察到这新鬼的问题,开口道,“你是生魂?”

新鬼挠头,“大仙,我这才刚变鬼,好多术语都不明白,不然您容我学习学习再来回禀?”

绪央觉得这鬼甚是有趣,便斜倚在沙发上同他解释道,“活时被抽取魂魄,即为生魂。[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新鬼一脸震惊的表情,“原来我死的那么惨!”

绪央:“不过你还没死透。”

新鬼表情瞬间改变,他猛虎落地式一把包住绪央大腿,“求大仙救命!!”

绪央嫌弃地踹开他,新鬼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抱住,“小弟以后已经为大仙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报答救命之恩!”

绪央甩了甩,居然没甩开……

“看来也是个有造化的。”他再次踹开新鬼,而后伸出一根指头点在他的眉间,“本座便积了你这份恩德,说,你的尸体现在何处?”

新鬼大喜过望的脸色一僵,支吾地颓下脸,“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绪央捏捏额头,从虚空中抓出一只乾坤袋来,“这个拿着,找到自己的尸体就装到里面拿过来。”

新鬼千恩万谢,又想来抱绪央大腿被冷冷一瞥便瞬间老实了。

正在此时,门锁响起,人还没进屋,绪央就闻到了食物所带来的诱人香气。

“第一天需要处理的事情有点儿多,我买了浇汁鸡翅还有糖醋排骨。”邹奕放下钥匙,将保温餐盒拿到绪央面前的茶几上。

绪央看了一眼,抬头对邹奕道,“没有点心吗?”

邹奕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微微笑道,“嗯,没找到甜品屋,等回去给你做吧。”

绪央单手将袍袖卷了卷,然后胳膊就被人握在了手里。

邹奕弯下腰帮他把袖子折好,又顺便将绪央脸侧垂落的长发拢在一起拨弄到背后。

绪央已经习惯了邹奕这样亲昵的侍候,一错眼眸,便看到躲在电视柜旁的新鬼一副下巴都要掉了的震惊表情。

他没多做理会,见邹奕也在身边坐下,便把那饭菜向前拉了拉。

邹奕将饭菜从食品袋里拿出,绪央看了一眼,开口道,“只有一双筷子?”

邹奕道,“是吗?我走的急没注意到,那我去厨房看看。”他说着便要站起身来。

“我去吧。”绪央按住他的肩膀,然后对新鬼使了个眼色,才起身向厨房走去。

新鬼一脸英勇就义的悲壮表情跟在其后,经过邹奕时,忍不住用眼睛偷偷瞄了瞄这个简直堪称大写牛逼的男人。

这可是连大妖怪都敢下手的男人啊!

简单地吃过晚饭,邹奕便打电话让大助理将自己的行李箱送来,里面倒没什么机密,但少了些必须的日用品也是多有不便。

过了一会儿,大助理战战兢兢地敲响了公寓的门。

“老板……您在里面吗……老板……您在……”

绪央刚交代完新鬼寻回尸体时应注意的事,就听到外面那断断续续的呼唤声。

新鬼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惊恐的表情,他搓搓手臂,心有余悸道,“这个人叫得好吓人!”

邹奕或许也觉得大助理在外面的举动实在有损邹氏的影响,屈尊纡贵地走过去打开门,面无表情得看着他,“门没锁。”

薛晓阳才想起老板的习惯一直都是叫人来的话就不会锁门,可待在这么一个阴森的地方实在是过于紧张,所以他还是顶着自家老板冷酷的脸,不肯迈进屋里一步。

“老板您的东西都在这里!这是您的钱包!”大助理将东西虔诚地捧在手里,而后堆着笑脸道,“那个天好晚了……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老板,我先走了!我……”

正当大助理悄悄挪后一步,正准备拔腿就往回跑时,绪央挤着邹奕出现在门口,“本座给你的扇子呢?”

薛晓阳赶忙从公文包里将那把白色羽扇拿出来展在绪央面前,“在这呢在这呢……”

绪央看到羽扇知晓他不会出事,便放心地点点头,“你回去吧。”

薛晓阳如是大赦,他从迈进这个公寓楼里就感觉汗毛直立,再多呆一会儿怕是连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见大助理走远,邹奕将门关上,回过头就看到绪央拎着一面袖珍小旗子举在他面前。

“我一会儿要出去探查,这个给你防身。”

邹奕接过那面杏黄色的小旗子,不过他半个手掌大小,却极其压手。

绪央道,“这个是隐身匿气的法器,叫杏黄幡。”

邹奕从没有涉猎过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反而是一旁的新鬼十分夸张地叫了一声,“这不是余兆的法器吗!”

绪央随手拍了个噤声诀,然后继续向邹奕叮嘱道,“这里不太干净,这个东西虽然没什么攻击力但也是我这里唯一一个凡人可以使用的法器,假如有什么不对的情况,就挥挥这个,便可以隐匿自己的踪迹。”

邹奕晃晃那面小旗,果然眨眼之间人便消失在了绪央面前。

绪央道,“再晃晃就解除了。”

话音落了许久,邹奕的身形却始终没有出现。

“不要玩笑。”绪央想从空旷的客厅找寻到他的踪影,但杏黄幡乃是余兆的独门法器,哪怕他现在是数一数二的大妖也别无他法。

却不过突然的一瞬,身体猝不及防被猛然间拥到了沙发之上,他右手快速捻诀,却被人握住手腕按在了头顶上方。

“倒真是个宝物。”

随着低沉的笑声,邹奕的身形突然出现,他眼里暗涌着深沉的欲望,紧紧盯着身下的男人。

绪央的呼吸也随之变得有些凌乱而急促,却仍然错开那直视的目光,冷声道,“胡闹,还不放开本座!”

邹奕出声笑笑,“那就亲我一口。”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听得绪央心头也有些燥动,干脆眼睛一闭,便在那张近在迟尺的嘴唇上咬了一口。

而后一片温热追逐着紧凑而来,细细研磨着那两片姣好的薄唇,绪央由着男人攥紧的手腕被强硬地拉起,身体一轻便分腿跨坐在男人的双腿上面。

邹奕慢慢撬起那疏于防范的嘴唇,强横地卷住想要退缩的软舌,与之交缠共舞,绪央有些意乱情迷地伸手搂住面前人宽厚的脊背,任由那人一点点侵?略自己的嘴里每一寸土地。

唾液顺着二人纠缠的双唇间滑落,邹奕呼吸沉重而带着无法抑制的炙热,他一把扯下自己脖颈上的领带,而后缓缓抬起头来,单手解开自己的衬衫纽扣。

绪央喘息着仰起头,“等……等一下……”

邹奕衬衫扣子解到一半,却已经露出了其中麦色的肌肉,单手揽在绪央腰际,直视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侵略的性感。

绪央看着眼前的男人,觉得似乎连呼吸都要窒住了――这是他的男人啊……

正此之际,一道并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绪央耳中,“那什么,大人咱今天就不去了对吗?”

绪央瞬间被从旖旎的氛围中抽离出来,他目光森然地看着紧紧蜷缩在墙角的新鬼,后者指天跺地赌咒发誓自己刚才绝对不是故意把话说出来的。

“小的什么都没看见!小的只是腹诽啊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出来了!大人您明鉴啊!小的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打扰您的好事啊!”

绪央平静地甩出一个禁言诀来,“聒噪。”

22.探查

第一次渐入佳境的亲热就这样被一只新鬼打断了。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

邹奕虽然有些败兴,却也没饥渴到要在其他人面前来场活春宫。他伸手整理好绪央松散开的衣服,而后便朝新鬼所在的角落微微点了点下巴,“谁在哪?”

新鬼听到邹奕问话赶忙马不停蹄地飞奔过来,却在半米之外突然就趴跪在了地上,

绪央缓缓撑起手臂从邹奕身上站起来,而后转头冷然道,“不用行如此大礼,他看不到。”

新鬼睁着大眼,不可置信地张开嘴,却想起自己现在还发不出任何声音。

绪央袍袖轻扫,新鬼如是大赦,赶忙退回角落里,高呼一声,“大人圣明!”

邹奕探寻地看了一眼,“是妖怪?”

绪央摇摇头,“一个生魂,可能原身有些本事,不怕我的灵压。”

邹奕眉头微微拧起,“他一直都在?”

如果是从一开始就在,那不是把绪央意乱情迷时的惑人姿态都看到了?

那还了得!

邹奕想到这里,目光越发冰冷起来。

新鬼第一次发现原来人死了还能四肢发颤,他惊惶地伸出三指发誓道,“大人明鉴!小的刚才什么都没看到!小的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六根清净四大皆空!”

绪央根本不想再提刚才的事,便只简略地转达一句,“他说没看。”

邹奕冷冷一笑,“鬼话连篇。”

新鬼郁卒。

他说的本来就是鬼话好不好!

邹奕看不到新鬼,便也不好再对着一团空气发作,便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绪央身上。

见其不发一语神色冰冷,邹奕便猜到了他又是在自己和自己生气,媳妇脸皮薄,邹奕当然也不能坐视不理,随即搂过绪央的腰,轻声安抚道,“是我不对。”

绪央本来就在恼怒自己不懂分寸再次轻而易举地被一个凡人诱惑,眼看这凡人竟然又来撩拨自己,却发不出火气,只不痛不痒地呵斥一句,“下不为例!”

邹奕笑道,“嗯,下不为例。”

绪央生气地给他一个眼刀,“你分明在敷衍本座!”

邹奕无奈地笑了笑,拉过他的身体,附于耳边低声道,“你不点头我绝对不会越轨。”

绪央想到每次自己都会被这个凡人撩拨地不能自持,一边气恼自己一边又不禁迁怒,他恼怒地挣开男人,站起身来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邹奕可不想真的把媳妇惹生气,赶紧真诚地拉过他的手,“我错了。”

绪央一把拍开那手掌,看到他胸前袒露的肌肉,怒斥一声,“衣衫不整成何体统!”说罢,便弯腰去系邹奕的衬衣纽扣。

新鬼踟蹰地在原地用鞋底画八卦图,终于忍不住又插了一嘴,“大人,要不我先去外面溜溜吧……”

绪央系扣子的动作一顿,而后施施然站起身来。

新鬼一下子就跪了:“大人我错了!大人给条活络!”

邹奕也明白过来自己这回难得的待遇又被只鬼搅合了,虽然只能看见一团空气,却仍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神色阴沉地看着厨房方向。

“是在那吗?”他开口向绪央询问道。

绪央应了一声,而后敛起愠色,有些难耐的揉了揉额角,“我一会儿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你不必等我,困了自己睡便可。”

邹奕很自然地伸手过去帮他按了按,然后起身向厨房方向走去。

刚松了口气的新鬼一回神就看到邹奕越来越近的身形,马上有了一种又要死过去一次的感觉,他抱着门框,绝望地告饶,“大哥!大哥有话好好说求别过来!大哥我错了我从现在开始绝对不说一句话!”

邹奕置若罔闻,随着他的走近,新鬼渐渐连抱着门框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虚脱一样地蜷在地上,绪央看他不像是在假装,便出声叫过邹奕,“别靠近了。”

邹奕道,“靠近什么?”

他说着转身又走回绪央身边,关切道,“头还疼吗?我刚才是想给你接杯水。”

绪央摇摇头,转而看向新鬼,见后者又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不禁奇怪,“你不畏惧本座的灵压,却如此惧怕一个凡人?”

新鬼拍拍心口,“大人您有所不知,大哥他不是一般凡人,他的阳气太重命格太硬,若是近身,老鬼可能还会抗一抗,我们新鬼大概一波就去了。”

绪央听他如此说,感觉十分意外,“也就是说这里的鬼气都奈他不可?”

“岂止是不可,大哥简直就像是黑夜里的闪光雷啊!大鬼小鬼看看都能闪瞎眼!”

绪央看着表情高深莫测的邹奕,微微叹了口气,“那本座是杞人忧天了。”

新鬼忙不迭道,“大人也不是在做无用功,大哥虽然鬼见鬼躲,但妖喜欢啊!这身阳气,随便吸了吸都能提神醒脑延年益寿啊!”

绪央脸一沉,难道自己也是被男人的阳气所吸引才如此情难自禁?

简直胡闹!

他一个男妖吸那么多阳气作什么!

新鬼刚才忘了眼前这位就是只大妖怪,自知失言,马上又说道,“不过大人放心!据我刚才所见,您和大哥绝对是情之所至一往情深!绝对不是因为阳气才……”

绪央利落地一甩袍袖,周围骤然安静了下来。

新鬼捂着嘴,蹲在地上接着用脚画八阵图。

邹奕撑着额头靠在沙发上,望着绪央好似自问自答般一会儿感叹一会儿恼怒的神情,忍不住出神起来。

绪央教训了新鬼,转回身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以为他还在想关于艺辉的事,便说道,“艺辉不必再考虑程晴失踪的事情了。”

邹奕回过神来,知道绪央已经掌握了什么别人还不明确的情况,他看青年那副认真的模样,心头一动,温柔道,“这种小事你不用操心,交给我解决就可以。”

绪央本来没觉得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而看到男人的表情才发现自己分明是在有意无意地帮助邹奕完成任务,不禁有点儿别扭,清了清嗓才继续道,“那个女子已经死了,你们的衙役查不出是因为她死于非命,没留下尸身。”

邹奕有些意外道,“程晴死了?”

绪央道,“她在失踪当天就已经死了,我进入青窑县前曾感觉到一股即为强横的气息,本以为是它杀害了程晴,来到这里却发现并非如此。虽然也有些千丝万缕的关联,但程晴之死主要是因为她佩带了阴邪之物,招惹来了厉鬼,才致使自己葬身此地。”

邹奕道,“那之前摄制组所谣传的灵异事件也是因她而起?”

绪央道,“并非如此,这里怪事频出是由那股诡异的气息所引起的,我之前去过成陌的房间,可以断定那里就是那股气息停留最久的地方,也正因如此,那间屋子虽然阴冷古怪,却因为足以压制所有邪祟,反倒是最为安全的地方。”

他想到之前成陌所说的,那本应该是程晴的房间,却因为阴冷而被换给了成陌……一切,或许就是冥冥之中的早有安排。

与邹奕简单说了下周遭的情况,绪央便拎着哑巴新鬼走出了公寓。

既然知道了邹奕情况的特殊,绪央心里虽仍然半信半疑,但到底还是放了点儿心。新鬼看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禁感叹――谈恋爱果然是世上最费精力的事情,连大妖怪都不能免俗。

一路西行至青窑县倚靠的山坡,绪央突然感受到一种来自凡人法器的灵压,不过很是稀薄。他将战战兢兢的新鬼收入袖中,随那灵压缓缓行至一处稍显破旧的二层小楼,仔细听去,却是一片夹杂着厚重喘息的高亢□□。

绪央脸色一僵,匆忙收回心神,活了这许久,竟还是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听到这种声音,和梦中似真似幻的感觉不同,虽然怪异却如雷贯耳。

看起来似乎只是两个普通凡人……

到底是大妖怪,无论心里怎么波涛暗涌,表面上仍是那么八风不动,稳重泰然。

新鬼从他袖中探出了脑袋,“大人,这里感觉真不好,是不是……哎?大人你脸好像红了?”

绪央抬手将它抖进袖子里。

新鬼咕噜咕噜转得头晕脑胀,好不容易坐起来,便狠狠拍了自己一下:就你话多。

周围阴风猎猎,成片的绿色树木在黑夜里融化成一团团诡异的黑影,随着绪央的步步逼近,无数冤魂厉鬼尖啸着四下逃串,有些许自不量力妄想夺取绪央内丹者,无一不于三丈之外灰飞烟灭。

绪央越走越觉得怪异,青窑县方圆不过百十里,何故能引来如此众多的邪祟?

难道就是因为那股怪异强横的气息?

可有如此厉害气息的,究竟是何物?它现在如果不在青窑县内,那又身在何处?

县里鬼怪妖邪虽多,但绪央一路探查过来,发现民居周围都被人使了法术,只要不是故意招惹,便没有性命之忧,而有几处厉鬼肆虐的地方也以法器镇压,日积月累也可以消磨去一些怨气,让其不再害人。

看来已经有降魔卫道之人来过了。

既是如此,那他要找寻的东西想必已经不在此地,而且他隐约觉得,有那种力量的本尊,无论是敌是友,都不是寻常人可以轻易应对的。

异像现世,不知所形不知所踪,不知其福祸所以然。

新鬼憋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露出脸来,“大人,我觉得您一直追查的那股气息,我好像知道点儿什么……”

绪央将新鬼从袖子里拿出,“细细说来。”

新鬼挠挠头,“我只觉得我应该知道,但变成鬼后好多东西都不记得了……”

绪央眸色一沉,“你懂的,绝非常人所能知晓直事。”

新鬼也一脸认同,“我也觉得,你看我都会画八阵图。”

23.捉奸

邹奕的晚上注定是不太平的,先是被一只鬼扰了□□,刚洗完澡还没擦干身体就响起了敲门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绪央开门从来不需要钥匙,至于其他人,邹奕也没有那份闲情逸致穿着浴衣就去开门。

敲门声响了几下后便平静了下来,正当邹奕以为是谁认错了门牌号,声音又响了起来。

邹奕没想到这么晚还会有人来,但正式的西装已经换下,他便直接穿着和绪央一起买的情侣睡衣打开了门。

门刚被打开,就险些被成陌手中的竹签子戳成蜂窝。

“绪央!要不要吃……啊!高冷小BOSS!”

邹奕皱眉――这又是从哪里杜撰出来的奇怪称呼?

成陌裹着一套苏利文造型的睡衣,举着烤串的手不好意思地赶忙缩了回去,“邹总你好!我是绪央的朋友成陌……”

绪央在T市并没有几个称得上朋友的凡人,成陌算其中相处极为要好的,所以邹奕与他虽然地位差距悬殊,却仍然将人让进了屋里。

成陌第一次和总裁级别的人物打交道,而且这个人又是严一泽老板的儿子,不知不觉中就带了一点儿紧张,连邹奕拿出盘子放到他面前,还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是让自己把烤串放在里面。

邹奕知道绪央喜欢和成陌交流,也不希望这种无话不谈的关系因为自己而改变,于是换了个随意一点儿的姿势,主动开口缓和气氛。

“我知道你的名字,绪央经常在我面前提到你。”

成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我总是麻烦他。”

邹奕也不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结,随手倒了杯水递给成陌,然后道,“我听绪央说起你是演员?”

成陌受宠若惊地接过水,点头道,“我是MCX的签约艺人。”

邹奕道,“MCX是前段时间影后潘雪跳槽的那家经纪公司吗?”

成陌没想到邹奕这样的人也知道这些娱乐新闻,有些意外道,“邹总连这个都知道吗?”

潘雪离开老东家东风娱乐签约MCX这件事在领导高层的干预下其实并没有多少主流娱乐节目报道,而且也只是一带而过,所以知道消息的人寥寥无几。

而邹奕会知道这种事情也是因为曾经的酒局上有MCX家老总的公子,喝多之后口不择言就把自己父亲和潘雪那点儿风花雪月透露了个彻彻底底,当然,这种事于邹奕他们这种人来说也不过一笑置之,谁也不会刻意把消息透露出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偶然有些意外,也都成了娱乐八卦中无凭无据空穴来风的花边新闻。

成陌作为MCX的新人,当然也不可能知道顶头领导的风月事,而严一泽虽然是影帝,但又不是个喜欢八卦的人,所以自然也不会说与他听。

邹奕道,“我之前听人说起过,今天提起MCX就想起来了。”

简单说了几句话后,成陌的紧张感也渐渐消除了一些,他感觉绪央的这位总裁男朋友好像并不是报道里写的那样高冷傲慢不好相处,不过也或许是因为他是绪央的朋友?

而且,辣么厉害的霸道总裁居然还会穿海绵宝宝的情侣睡衣!

脸盆大的海绵宝宝啊!穿起来竟然毫无违和感!

成陌搓搓手,“邹总,你方便告诉我一下,你身上这件睡衣在哪里买的吗?不会是限量版吧!”他只是想想阿泽穿上的样子就要萌的一脸血了……

邹奕低头看看身上花团锦簇的黄色海绵,无奈地说道,“是绪央买来的,超市特价19.9。”

那天两个人一起去超市买生活用品,绪央在前面带路,邹奕在后面推购物车。

绪央:“本座喜欢苹果味儿的果冻。”

邹奕:“买。”

绪央:“凡间的小玩意儿甚精妙,这个琉璃的摆件怎么样?”

邹奕:“好看。”

绪央:“这个瓷娃娃也不错。”

邹奕:“嗯。”

绪央:“还有这个竹子的……”

邹奕:“都要了。”

绪央:“那边为何如此喧哗?”

导购:“品牌睡衣清仓甩货!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绪央:“挂在那里的不是本座的黄色发糕么?”

邹奕:“……”

绪央:“真是岂有此理,凡人,去给本座拿回来!”

于是,邹大总裁第一次于超市大妈中间冲锋陷阵就献给了这块成了精的黄色发糕。

成陌也没想到一直不食人间烟火模样的绪央会有如此接地气的行为,连自己问话的初衷都忘了,好一会儿才感叹一声,“持家有道。”

再看看套着大甩卖19.9卡通睡衣的总裁,也觉得并不是那么高不可攀了……

青窑县地处偏僻,除了几个靠驴友赚钱的农家乐之外,就只剩下了一个年久失修的出租公寓,位于县城中心以南,分上下三层,一楼是四个小套间,二楼三楼是两排普通的一居室。

《谁是冒险王》摄制组一行人一开始都住在这个公寓内,一楼虽然被叫做套间,但因为是没返修过,所以反而没有单人间来的干净整洁,于是小新人成陌便带着助理被安排在了1楼,剩下的三个则分别给了带资进组的程晴和另外两个参与嘉宾。

节目组将第一个目的地安排在青窑县也是为了搞些噱头,他们东奔西跑了许多地方,当然不相信什么闹鬼的灵异传闻,但拍摄第一天结束,就有女嘉宾说自己撞鬼了,紧接着就是第二个第三个,直到作为特邀嘉宾的当红小生康俊也被鬼压床后,便没有人再不信这个邪了。

但在没有出现事故的情况下,这些东西都可以作为节目预热的噱头,打算靠这档节目打翻身仗或想借着热度更上一层楼的人们当然不会介意,直到,程晴神秘失踪。

整个节目组一时间人心惶惶,却偏偏要排队接受询问调查,没办法离开青窑县也都一一搬离了出租公寓,寄住在附近的农家乐中。

唯一没有搬走的,便只有成陌了。

随着失踪案的热度上升,记者的蜂拥而至,公寓楼内又重新恢复了满员,只有一间屋子从被封锁到可以重新出租,却一直都处在了空置状态。

所以当肖祺枫了解到那个失踪的女明星屋子还空着是,便觉得简直天助我也,不用编理由应付租客,真是省了许多事。

但等他真的大张旗鼓登堂入室时,才发现自己被人驴了。

“邹奕你这是在干什么?和新欢睡衣PLAY?”

肖祺枫松开准备拔剑出鞘的手,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邹奕和成陌,忽然有种撞破别人好事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只存在了半秒就被理智冲刷掉了。他往前走了两步,用余光看了眼成陌,确定不是妖兽幻化,便抽剑直至邹奕面门,冷然道,“邹奕,你最好有个合理的解释。”

成陌看到寒光闪现的利剑愣了愣,随即想到一种非常狗血的可能……

花心总裁脚踏两只船被奇装旧爱寻仇上门!

然后他再看向邹奕时的眼神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啧,渣男……

邹奕看着那逼近面门的剑尖面色不改,微微抬眼,略过眼前的障碍直视肖祺枫道,“你破门而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肖祺枫剑锋一抖,面色不虞道,“你分明知晓那位的身份仍执意于他这本无可非议,但你今天如此作为,一旦惹怒于他,可是将天下苍生置于何地!”

成陌一脸懵逼:这应该是旧爱的台词吗?

邹奕抬起手臂,以二指夹住剑尖,淡然道,“我与绪央之事,又与天下苍生何干?”

肖祺枫愤愤地收剑入鞘,“好好好!天下再没有比邹总更洒脱的了!”

邹奕随意地将指头上被剑气划出的血擦在纸巾上,认真道,“我喜欢绪央,和你或者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关系,我如果喜欢他一辈子,就只是因为我喜欢他,而不是为了你口中那些为世人为天下苍生的大义。”

肖祺枫被这席话噎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指着邹奕痛斥一声,“谈恋爱了不起?”

邹奕欣然点头,“了不起。”

成陌眨眨眼,觉得自己在这短短几分钟内,脑子里都要打结了。

肖祺枫这时才真的将视线放在了沙发上的另外一人那里。

他微一挑眉,给邹奕一个坦白从宽的眼神,“说吧。”

邹奕不紧不慢地说道,“成陌,绪央的朋友,今天是来找他的,我代为接待一下。”

肖祺枫狐疑地看了邹奕一眼:邹老蔫你今天配合得不合常理啊……

邹奕回以一抹嘲讽的笑容:你这只单身狗是不会明白的。

肖祺枫接收到讯息的一瞬间拔剑出鞘,“邹奕,咱们今日就决一死战!”

邹奕扭过脸去,无视他的约战,对成陌道,“我朋友,准备进军演艺圈。”

成陌恍然大悟,转头就对肖祺枫鼓了鼓掌,“演的很好呀!刚才我都以为是你是真的要和邹总打架了!”

肖祺枫:我本来就是想和他打架……

这时,成陌的手机突然响起,“啊呀!忘记给阿泽打电话了!”

他匆忙站起身,顾不上接电话就对邹奕有些抱歉道,“邹总今天打扰啦,我有点事情先告辞啦,麻烦您转告绪央我明天再来!”

架没约成,肖祺枫有些郁闷地坐到沙发上,看着一派安然地喝着咖啡的邹奕就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修身养性压抑的脾气都要被这个人刺激出来了。

摩挲着手里的剑鞘,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前来所谓何事,再看邹奕这副浑然不觉的模样,不禁站起身来愤愤道,“早就告诉你西南有异像,你在商海再怎么厉害还能用来对付那些东西?出了事谁来罩你!”

“本座的人,自然有本座来罩。”绪央一席白衣踏月靴施施然走进屋内,对肖祺枫的方向微微一瞥,缓缓于邹奕身边坐下,掷地有声道,“何人敢有异议?”

24.远行

青窑县几十年来都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边陲小镇,虽勉强称得上依山傍水,但也没为这里带来什么旅游踏青的热潮。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而第一个契机,源于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

地震发生在青窑县倚靠的深山之中,因为波及不广,也没有人畜受伤,所以青窑县的乡民并没放在心上。

直到之后投宿的驴友在山上遇到怪事,乡民身边也开始出现灵异事件。

一开始只是鬼压床鬼打墙,后来则演变为恶鬼袭人,更有不少乡民称在山中看到过颇有姿色的美艳女人,引诱路人行邪魅之术。

青窑县闹鬼一事愈演愈烈,有不少人假冒游方的和尚术士趁机敛财,此举激怒妖邪,反扑更加肆无忌惮。

寒顶寺主持察觉西南有异,派座下法耶和尚前往驱除,法耶和尚到后发现此地邪祟如此猖獗皆因一股煞气所致,此煞气十分强横,凭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镇压消除。

于是寒顶寺方丈亲自出马带领各方降妖正派人士前方青窑县,主持驱鬼镇压一事。

西南异像频出,各方都知晓与那股煞气有关,却不知其来历,肖祺枫坐镇寒顶寺后又被师父派来青窑县寻找破解之法,与他怀同一目的前来的还有几人,虽都是哪个寺庙道馆不出世的高人的关门弟子得意高徒,但大多各自为政,互不干涉交流。

程晴失踪一事因为牵扯邹家引来大批媒体关注,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也都扮成了前来旅游的驴友或者背包客,肖祺枫来了几天,却渐渐察觉到事情的一些不同寻常,而问题,却并非出在鬼怪妖邪上。

再说绪央带着新鬼几乎转遍了整个青窑县,竟然都没找到它的尸身,若不是地点有误,那只能说明有人故意将之藏匿了起来。

活取生人魂魄不仅歹毒更是一门即难行使的禁术,目的就是要取生魂留为己用,平白无故下不可能只留尸身而弃生魂。

但这种法术对于绪央来说也只是略有涉猎,看到肖祺枫这种正式的道士在,便直接把衣袖里的新鬼抖落出来,对他道,“这是本座无意中发现的一只生魂,会画八阵图,应该与你们教派有关联,你且来看看。”

肖祺枫虽然有些疑虑,却也不认为绪央会与他说假话,此地既然出现了生魂,那便不是一件小事。

他伸手从口袋里拿出张符纸出来,以指尖血绘出符篆,闭目感应了下生魂的位置,然后伸手将其拍了上去。[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新鬼目瞪口呆,然后吹了吹贴在额头上的符纸,“这是干啥?”

肖祺枫却在看清眼前之人的瞬间吃了一惊,“怎么是你!”

绪央见二人相识,便将乾坤袋往肖祺枫怀中一扔,“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你如果有什么想问的就先找到他的尸身吧。”

肖祺枫下意识攥住手里的乾坤袋,看向新鬼的目光仍然满是不可置信,“居然有人能害到你头上,你真的不记得了?”

新鬼一脸冷漠地再次吹来贴在额头上的符纸,“我不想和一见面就贴我符的人讲话。”

肖祺枫啧啧,“果然和活着的时候一样讨人厌!”

新鬼瞥过一个眼刀,然后利落地将符纸扯了下来。

肖祺枫看着面前的一团空气恨不得跳起来,他愤愤地将视线转向邹奕,“干嘛!这是干嘛!他这是求人救命的态度?!”

邹奕宛如看弱智一般地表情回视过去,“说实话,你那些符是不是骗人的?”

肖祺枫刷的抖出剑穗,“咱们还是决一死战吧!”

绪央懒得理那些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凡人,对新鬼交代道,“一会儿你就跟着那个小道士吧,他既然认识你,那自然应该知道一些你的信息,找起来也容易一些。”

新鬼听后却一把抱住了绪央的大腿,鬼哭狼嚎,“小的想跟着大人!小的不想和那个道士在一起啊!他还在小的书包里放写着恐吓言语的信件!小的不想去啊!”

“恐吓言语?”绪央有些意外,在他看来那小道士还算得上正人君子,便问道,“他信中写的什么?”

新鬼道,“他说让小的放学别走!还说叫小的在教学楼西边的小林子里呆着!”

绪央听了这话反倒淡定地点了点头,“看来你们二人的确是旧相识。”

新鬼也像突然被点醒了一般,眨眨眼,不可思议道,“对啊!我怎么会记得这种东西?!”

绪央也不再理会它自说自话,拾步走向卧室,在路过沙发时顺便将邹奕拉走,“睡觉。”

嘴架打到一半的肖祺枫脸都要扭曲了,他慢慢合上嘴,露出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邹奕甘之若饴地任媳妇揪着衣领子,在关闭卧室门时,对肖祺枫挑衅地扬扬下巴,“记得锁门。”

肖祺枫友爱地竖起了中指……

公寓的套间布置极为简单,卧室里只有一张双人床和一个组合衣柜,床边放着一个矮桌,充当着床头柜的功用。

床上是新换的白色四件套,可能被特意叮嘱过,所以倒还算干净。

山脚下的气温比市里要低一些,入夜以后则更加明显,屋里不用开空调,邹奕穿着长袖长裤,也没感觉出来热。

而绪央身为妖怪,其实本身是冷热不惧的,平时虽然喜欢贪凉,但自从发生了上次邹奕感冒发烧的事,在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也开始随遇而安。

因为煞气与新鬼之事奔波了一晚后,绪央原本的问题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又增加了一些疑团,此事若连他都没有头绪,为今之计便只能回溯蒙山请教师父了。

做下决定后,他坐到床上,抽出邹奕手里的报告书,严肃说道,“我明天一早要回溯蒙山,本来想让你和小道士一起,但那帮人中好像出了内鬼,事实未查明前你也不要和他们过多接触。这里虽然已经被那些和尚道士布了法,但终究还是不太平,你办完事就赶快回去,我问明事情就去找你。”

邹奕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虽然十分不舍,却也没说什么,他搓了搓绪央修长的手指,只叮嘱一句,“你自己小心。”

绪央随点点头,仰躺在床上,似随意道,“这次事出有因我没办法带你回溯蒙,等风波过去,我便会禀明师父……让你我二人成亲。”

邹奕看他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微微泛红的耳朵,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了捏。

“别闹!”绪央觉得痒,将那只作乱的手拍了下去,然后将身体裹紧被子里,“快睡觉!”明天回山里就没有大软床可以睡了。

邹奕摸摸鼻子,大敞四开地躺在床上看了会儿天花板,又将手伸到了绪央的被窝里。

冰冷的手触碰到被里柔软的单衣,绪央扭过身体,将那只不安分的手压在了地下。

“意欲何为?”

慵懒且略微上挑的尾音勾得邹奕一阵心猿意马。

幸而这种心思很快就被遏制住了,他深呼出一口气,迫使自己将手臂从那温暖的地方缓缓抽出,而后一本正经道,“我只是想分点儿被盖。”

绪央看了看,床上果然只有一条白色的空调被,还盖在了他的身上了,而邹奕则只穿着身睡衣躺在一旁。

见此,他坐起身来将被子整张直接覆在了邹奕身上,盘膝垂手道,“你睡吧,本座修炼。”

邹奕哪里还睡得着,撑起被子干瞪着眼看青年闭目打坐,终于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沈着张冷峻的脸靠在床头,绪央睁开眼,无奈地戳了戳他的额头,“怎么不睡?”

邹奕抓着那手将人往怀里一揽,顺势躺倒在了床上,他不紧不慢地拉上被子,然后满足地舒了口气,“睡觉睡觉。”

转天一早,绪央便起床打理好自己准备前往溯蒙,进入溯蒙山必须经过一条牙犀路,路上不可用法术,只能一步步走上去。

邹奕睡得太晚,早上起来喝了两杯浓咖啡才恢复了些精神,绪央起来时看他一副困倦的样子有意让他多睡一会儿,却被拒绝了。

“我交代薛助准备了几包茶叶,除了那天咱们喝的龙井还有毛峰碧螺春普洱大红袍什么的,你带给师父看看他老人家喜欢哪种。”邹奕说话时表情无比认真正经。

绪央哼笑一声,“殷勤。”

邹奕也不否认,随之也笑了笑,一脸坦然道,“女婿自然要先讨好岳丈大人。”

绪央一挑眼,“哦?”

邹奕表情不变地改口,“儿媳妇讨好老公公。”

绪央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临行之际,邹奕拿出一包点心来放进他手里,“昨天那个小领导送的桂花酥,说是土特产,我尝了一个还行,给你解闷吃吧。”

绪央捏了捏手里的包装袋,忽然觉得竟有些舍不得走,他看着眼前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办完事就回去不要在这里耽搁。”

“我知道。”邹奕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温柔道,“我忙完就回家等你。”

绪央沉了沉,又道,“山中多妖魅,不要误入。”

邹奕还没回应,便听那边又斩钉截铁道,“你阳气多与少都是本座的!其他妖怪胆敢觊觎定叫他们灰飞烟灭!”

再定睛去看,却只留下一阵尘雾,缓缓消散而去……

25.归家

溯蒙山位于徽京省极南方向的群山之间,因有上古神明结界庇佑,所以这座妖怪眼中的灵山,在凡人看来也就是个杂草丛生的荒山,隐匿在巍峨的崇山峻岭之中,丝毫没有显眼的地方。[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而因为牙犀路的缘故,等绪央拎着茶叶袋子进到溯蒙山时,已经快到了中午。

山内四时气候与山外面别无二致,绪央进山之后,就有看守山门的小弟子前来拜见。

守山弟子往往都是些刚可以化形的小妖怪,学了规律开始修行法术,便把这个也当做了一门功课。

来迎他的是个垂髫童子,看起来也只有凡人七八岁般模样,穿着浅灰色布衣,对他恭敬地行了个拱手礼。

“言兆拜见师叔祖。”

绪央早就不记得这是他师兄的哪个字哪个辈的徒孙,瞧着也算合眼缘,便多问了句,“今年多大了?”

小童恭了恭身,道,“今年三百整岁。”

绪央看看他,又想了想山外头那些早早就入世去追名逐利的妖怪,也怪不得别人都把溯蒙当做一方灵山乐土。

不入世俗,不谙世事,心无旁骛方能修炼得成。

溯蒙山下又分有三座小山,一处是大小妖怪修炼居住之所,一处是错落有致的藏书楼阁,最后则是溯蒙山山灵清修所在。

绪央也不用人指引便来到了那最后一座小山上面,这里除了溯蒙仙人外还住着两个修为颇深的大妖,一个是绪央的二师兄白二,一个则是他们师父收的最后一个徒弟箴九。

“哎呦绪八回来啦!外面好玩不?”白二看到绪央十分高兴,扔下菜地里蔫头巴脑的萝卜秧子就走过来开了栅栏门。

“还不错。”绪央点点头,看不远处大门紧闭的院落,问道,“师父不在?”

白二道,“自从你下山以后师父就闭关了,他交代我来处理山中的大事小情,切勿打搅于他。”

溯蒙仙人闭关时间短则几个月长则数百年,绪央也明白这事是急不得了,就把袖子里写着煞气一事的书信留给了白二,让他以后代为转交给师父。

“哦,还有这个一并也留给你,一年后师父若没出来,你就泡水喝了吧。”绪央说着,将颜色碧绿深沉茶叶袋子压在了信上。

白二看了眼那茶叶袋子,稀奇道,“绪八,你不是最讨厌师父茶壶里那苦药汤了吗?”

绪央道,“这个不大苦,小九应该也可以喝。”

白二笑笑,“给他喝那东西小九能喊出杀猪的音儿来,我收起来,这么香的茶叶也许明天师父就能闻着味儿出关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白二原身是只九尾妖狐,千年前因为作乱一方而被降妖界大能斩去了一尾,失去了成仙的机会。后来被绪央师父收留,便索性在溯蒙安了家,没事的时候就在房前屋后种种菜浇浇花,消磨自己的戾气。

绪央见他进屋放东西,便在院子里闲逛了几步,路过房山那一排无精打采的萝卜秧时,脚步缓了缓,而后蹲了下来。

“白二!这些是藏宝楼里那些七香玲珑婴吗?”

白二从屋里走出来,顺手拿了个果子扔给蹲在地上的绪央,说道,“是啊!不说这东西三十年一抽枝三百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嘛,没想到刚种下去半个月就发芽了。”

绪央轻轻摸了摸那叶片,却被边角的尖刺划破了皮,他看着指头上冒出的血珠,沉思道,“上古遗志上说这东西噬血肉,一株可枯万里骨,是真的吗?”

白二走上前去,挑起根木棍来戳戳那些萝卜秧,笑道,“怎么可能是真的,你看它们现在这副蔫头巴脑的模样,还怕风怕晒怕淹,一不留神就能死一大片,哪有丁点儿当年妖神混战时的气势。”

“那你为何还要和师父讨来?”

“防患未然啊,七香玲珑婴的果子能抗天雷劫,你们到时候自然能用得上。”

绪央眼眸一暗,握着怀里那颗果子站起身来,过了一会儿才缓声道,“二师兄,我要成亲了。”

白二瞪着眼,好半天才眨了眨,磕磕巴巴道,“这……这是喜事啊……是哪族的妖兽这么……”

绪央道,“是人。”

白二吸了口气,“人……人也不错嘛……”

绪央看着白二努力说服自己的惊诧表情,觉得有些不忍心再去刺激他。

白二好一会儿才消化了八师弟下山几个月就要和个凡人成亲的事实,极力摆出一副和蔼亲切的面容来,问道,“和一个凡人成亲也没什么,但对方知道你的妖怪的身份吗?凡人心思最为缜密,你能保证瞒得住吗?”

绪央应了一声,轻声道,“他知道我是狼妖。”

白二不可置信,“她什么时候发现的?居然不在乎?!”

绪央道,“相遇的那天就知道了。”

绪央想到他和邹奕相遇第一天就暴露了自己妖怪的身份,后者居然也就那么理所应当的接受了,再后来也完全没有纠结于此便表露心迹,也是神奇。

白二听到这也不禁称赞了一句,“姑娘勇气可嘉啊……”他那个时候凡人提到妖怪都是战战兢兢的,几千年来变化真是大啊!

他拍拍绪央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人家姑娘既然不畏惧你的身份,你就不要辜负人家,师父若一直闭关,还有师兄可以为你们主婚嘛,娶亲的彩礼有吗?没有就和师兄讲,人家那边的礼数咱们还是要守的。姑娘家应该喜欢金银珠宝吧,后山还有许多你都拿走吧,不够师兄这里还有块月来阴阳镜,只当面普通镜子用也很精致嘛,还有……”

绪央盘算了一下手里的房产与古董珍藏,觉得全部变现应该刚好够迎娶邹奕过门,便打断白二道,“二师兄,我的彩礼自己准备足可,你不必忧虑。而且他一个男人,定不会在……”

“男人!”白二情绪过于激动,一时间竟现出原身的八条巨尾,每条足三丈有余,其中一条险险扫过绪央双腿,重重砸在了旁边的青石上,“我风姿俊逸仪表堂堂的绪八师弟怎么能娶一个男人!我绝对不同意!”

绪央淡定的后退了一步,道,“可我曾拨开了他胸前的衣服。”

白二一愣,“当真?”

绪央点头。

白二收回尾巴,坐在块大石头上咂咂嘴,摇头道,“哎……那就娶了吧,你师侄当初在凡间看了人家姑娘洗脚都被抓去拜堂了……”

山中的妖怪大多都是不用吃饭的,但小师弟箴九却极其喜欢食物的滋味,一日三餐顿顿不落,厨艺也十分不错。

他今天早早就跑到了山里,晌午后才猎回来一头大野猪,皮厚毛韧的活物哼哼尖叫地被纤细的身板扛起,看着好像一不小心就要被压折了腰一般。

绪央正与白二一搭一语地说着话,就见一只巨大的黑棕色野猪在远处腾空朝前飞起,不多时就已经到了眼前。

“老八!!你回来啦!”箴九看到绪央特别高兴,随手将背上的野猪卸下来扔在地上,百斤重的巨物随着轰隆一声,绝望地陷进了土里的深坑中……

野猪:“哼――哼――”

绪央挥挥袖子驱散了尘土碎石,然后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塑料袋扔给箴九,“不许多吃。”

箴九打开袋子看了看,紧接着眼睛都亮了起来,“谢谢八师兄!”

白二凑过去看了眼,对绪央嗔怪道,“你又给他糖吃,他都多大了。”

绪央淡淡道,“还小。”

白二无奈地对天翻了个白眼,“对,才两千多岁,还是个小宝宝。”

箴九将塑料袋宝贝似地揣在怀里,三两步跑过去一脚跺在了白二的脚面上,“你说谁是小……宝……宝?”

白二刷的变出真身,足有两人多高的九尾妖狐愤愤地甩动着身后的八条尾巴,脑袋轻轻一拱就把身形纤细单薄如少年的箴九推了个跟头。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箴九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大喝一声,突然风云色变,少年消失,随之出现在空地中央的是一头巨型妖兽,状如赤豹,五尾一角,小山一般遮天蔽日。

两只巨型妖兽在白二的院子前一左一右摩拳擦掌,照面过后就你扑我咬地大做了一团,一时间地动山摇,飞沙走石,尖啸吼叫不绝于耳。

绪央看着远处打得天昏地暗的二人,默默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拾步向山下走去。

山脚下住着几个散修的小妖,都是花草树木所化,机缘巧合下开了灵智,被溯蒙仙人发现,便安置在了此处。

它们幻化成人就用了整整一千年,此时正四五个排坐一排晒着太阳,好像一个个粉雕玉琢的大白团子。

见绪央从山上下来,便撑着两条小短腿前来行礼。

“拜见师叔!”

“问师叔安!”

稚嫩软糯的童音此起彼伏。

草木成精后多比一般妖怪开蒙要晚,所以尽管它们修为不浅但言行思考却与三五岁小童无异。

溯蒙山上第一株开智的草木表示绪央的五师兄沈五,其后所有的开智草木便通通被归于了他的门下,由他教导。

因为整日都要看管这些奶娃娃,所以沈五也被传是溯蒙仙人座下脾性最温和良善的徒弟。

见这里只有几个还不到他腰的小娃娃,绪央便对其中一个问道,“你们师父呢?”

扎着羊角头的小娃娃摇摇头,为难道,“师父不让我告诉别人他去揍东边的黑熊妖了……”

旁边一个粉衣小娃娃伸出胖手在他头上拍了一下,“笨死啦!”

羊角头小娃娃眼泪汪汪地捂着脑袋,“不要拍啦!我头会秃的!”

“你们蒲公英真娇气!”粉衣娃娃撇撇嘴,看同伴哭的更加厉害,也手忙脚乱起来,“别哭啦!秃头也很好看嘛!你看我化形后衣服是粉色的我都没有哭!”

羊角头娃娃这才破涕为笑,“是哦,你的衣服居然是粉色的……”

粉衣娃娃,“我是牡丹穿粉色有什么奇怪!再笑就打你哦!”

26.沈五

溯蒙山巍峨直立高耸入云,山顶终年云雾缭绕,传说是一方命脉所在,但任谁都没本领去证实。[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溯蒙仙人的居所在半山腰处,旁边依附的一座矮山中生活了许多在此修炼的妖兽,多数都已经开了灵智,与一般动物区分开来。

平日里它们大都在子山峰刻苦修炼,很少真正踏足溯蒙山主峰,但人有品性优劣之分,妖也亦然。

总有些不安生的,没胆子上山,便有事没事就来招惹招惹那些软糯可人的团子,而且丝毫不顾及一向以温文尔雅形象示人的沈五。

草木成精于动物成精而言要辛苦困难许多,所以沈五虽然修为高,但在一些妖兽心里仍少了点儿威慑力,甚至不如看起来纤细单薄如少年的箴九。

于是,它们抱着这种想法来欺负沈五手下的团子,便只能闷声吃大亏。

绪央作为从开智初就被师父带在身边的徒弟,修炼之初很少踏足子封山,而等他小有所成不必整天跟在师父师兄身边时,山里修为高深的大妖多数已经入世历劫去了。

有的渡劫成仙、有的灰飞烟灭、有的贪恋凡尘久居人间,其他几个仍留在山里的,除了他师兄七人,剩下的他也再无缘见面。

而千年以后,修炼成妖者少之又少,世间剩余的大妖更是屈指可数。

绪央初进入子峰山时并没有看到其他妖兽,只有山林里有几只未开智的野兔,惊觉他身上的大妖气势,吓得仓皇而逃。

子峰山虽然不比主峰巍峨,但因为如今居住的妖怪并没有许多,所以往往都是分散而居,互不干扰相安无事。

沈五要揍的黑熊精是个极好的苗子,开智早化形也才用了五十年,所以自小就十分嚣张傲慢,把整个山头不如他的妖兽欺负了个遍以后,就把注意打到了那些软糯可欺的草木团子身上。

黑熊精的窝在半山腰眼界最好的地方,绪央心思刚动,人便到了那处石屋前面。

此时正赶上一身赤色华服的沈五衣角飞扬地从空中落下,一只雪白的锦缎金靴平踏在一个鼻青脸肿的壮汉胸口。

沈五低下看他,一派温和道,“被娇花揍得开不开心?”

壮汉瞳孔一缩,梗着脖子道,“开……开心死了!”

沈五摇摇头,叹气道,“可惜这样我就不开心了。”

壮汉四肢抽了抽,惊恐道,“说好只是切磋一下点到即止的!”

沈五笑得拍拍他的脸,“真是头天真的熊瞎子啊。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壮汉涨红了脸,却憋的不敢反驳一句。

沈五本也没打算太过为难一个小妖怪,见绪央前来,便索性收回了脚。

“明天赶早去我的园圃报道,回去吧。”他交代完,便朝一旁的绪央走过去。

“回来的真早啊老八。”

沈五是难得入世之后还能回到溯蒙居住的大妖,平时会下山给徒弟们采购点儿植物养料,顺便带点儿私货,藏在自己那张白玉雕花的枕头下面。

绪央道,“遇到点儿事情,来找下师父解惑。”

沈五随手拍拍他的后背,明艳的五官险些贴到了他的脸上,“感觉你才走了打个盹儿的工夫,外面好玩吗?是不是和书里写的又不一样了?”

绪央如实点了点头,“男子已经不蓄发了,马也变成了铁的,还有一种可以放画片的匣子,不过偶尔还要用跟线连在墙上。”

沈五目光期许,“哎呀你说的我都想下山了,我上次去还没那么多好玩的东西了。”

绪央沉了沉,开口问道,“五师兄,你如此喜欢尘世,为何还要回来?”

沈五一愣,才笑说道,“那里于我而言就是一个热闹点儿的集市,偶尔去玩一玩看一看即可,待久了便要生腻的。”

绪央又道,“那你入世的几十年里,可有所牵挂?”

沈五默然伫立,一席红衣似火,融进了天边的滚滚晚霞。

他道,“有过啊,当然有过。”

只是在那以后,在他无比漫长的生命里,孑然一身经历过的那无数个百年,好像都变为了烟云过眼。

时间对他来说不过是那面石碑上愈渐残破的痕迹,是百十年风雨侵蚀后笔墨散去的一片干干净净。

“所以啊,”沈五轻叹一声,喃喃自语般轻声说道,“哪怕喜欢一株花一颗草木,也不要爱上一个凡人……”

绪央并没有开口。

他望着天边那片西颓的残阳,火一样融尽了彩霞,分明是炎夏烈日,却勾勒出满目的苍凉。

“已经晚了啊。”绪央低声自语。

已经晚了啊……

傍晚,月上中天,为溯蒙山镀上一层朦胧的银白,脚踝长的野草中有虫低吟浅唱,而有声声鸟鸣,更添静谧。

绪央的住所位于距离溯蒙仙人最近的一处独院,院子里只有一个青石垒建的小屋,屋外有棵梨树,每三年开一次花,却从来不结果子。

梨树下是一张石桌,桌旁有三个石凳,凳上分别坐着沈五、绪八、箴九师兄弟三人,而在三人头上,是正拿着根枝条满脸忿忿不平的白二。

“我说你们懂不懂得尊老爱幼?这个时候让你们的二师兄坐在树杈上看你们吃吃吃吃心里就没有点儿愧疚之意?”

沈五道,“哦。”

箴九道,“哦。”

白二道,“哦?!”

绪央吃完手里的酥饼,拍了拍指尖的残渣,才不以为然道,“但也是你自己说的,咱们各凭本事先到先得。”

白二痛心疾首状地捧着心口,“绪八你学坏了,你下山前明明还总是跟在师兄屁股后面眨着眼羞羞怯怯地问这问那……时光啊!白驹过隙!绪八啊!有媳妇就变了!”

沈五闻言缓缓放下手中的酥饼,抬头看向树上的白二,“你说什么?”

白二眼疾手快,眨眼的工夫就已经将那半块酥饼用枝条挑起捏在了手里。

“什么什么?”他倚靠在梨树的树干上,悠哉悠哉地吃起酥饼。

沈五看看空空如也的左手,转头看绪央,“你成亲了?”

绪央应了一声,道,“有此打算。”

沈五听那一派随意却肯定的口气,便知道自己再劝也是徒劳,转而幽幽叹声道,“咱们师兄弟九人,除了楚三挨过雷劫成仙了之外,老大入世以后不知所踪、老六志不在此去外面另立山头当大王、老七被压回去成亲、老四……不提也罢。你自小天资好又勤奋,修炼最为心无旁骛,听你作此决定,当师兄的还是颇为意外啊……”

沈五满怀失意地拍了拍绪央的后背,而后在他身侧悄悄低语一声,“要娶的是什么妖怪?”

绪央如实相告,“不是妖怪。”

“难道是鬼族?”沈五皱眉。

鬼族法力高强身份尊贵的都在幽冥界,寻常妖物并没有机会得见,而在人间的鬼族大多都是由凡人怨气催生所化,不入幽冥,到底只是以人命为食的阴邪之物。

沈五看着绪央,颇有种辛辛苦苦养了几千年的白菜一天没注意就被条虫子咬了的愤然之感,“你啊,怎么……”

白二从梨树上轻巧跃下,笑莹莹地端起桌上那杯无主的山泉水,对沈五挤了挤眼,“别想了,绪八的媳妇哪里是什么鬼族。”

沈五看向绪央,“那是……”

绪央微不可察地叹了生气,“是人。”

沈五愕然:“……”

白二同情地看了师弟一眼,自己晌午听到这个消息时个中滋味简直不能言说。

但这也没有挡住他火上浇油的心,他清清嗓子,一派正义地对愕然伫立的沈五又道了句,“而且是个男人。”

“……”沈五呆愣了刹那,猛然拍案而起,呵斥道,“胡闹!……简直胡闹!这门亲事我绝不应允!我沈放的师弟,怎么能委身于一个男人!”

绪央:“……”

白二:“……”

三个人对于同男子成亲一事理解得好像都有些偏差。

绪央刚刚发现,他好像对同男子交往之事知之甚少,虽然现在他与邹奕因为情之所至,会做一些僭越之事,但那也是因为他早先已从那些书中了解,但男子之间接下来更亲密的行为,却是从没有涉猎过。

完全,一片空白。

箴九正自顾自吃得不亦乐乎,看他们同时不说话了,便奇怪地扬起了塞了满满一嘴酥饼的仓鼠脸。

箴九:“???”

最后还是白二表情复杂地推了下绪央,附耳轻声道,“老八,你是娶媳妇没错吧?”

绪央正因沈五的话而云里雾里,听白二这样问,一时竟忘了应答。

白二心道:坏了!

他身为九尾妖狐,自然也有一身狐族天生的魅惑法术,当年九尾未断,少年心性傲慢狷狂,行事也多肆意放浪,于风月之事更是知之甚广。

他明白男子之间不似寻常夫妻,必须有一方委身于下,方可行阴阳交和之道。其实这本是人家夫夫二人的闺房私话,但一看绪八的样子,白二就本能地认为,自己家这棵含辛茹苦施肥捉虫三千年的大白菜,怕是要被头连面都没见过的猪拱了。

沈五也在一旁恨铁不成钢地拍着桌子,“绪八啊绪八……你告诉我那男子究竟是谁!竟有胆子把主意打到我师弟身上!看我不将他一剑穿心!”

说着,竟真的张手引来雷戈剑,一道剑势摧枯拉朽,直奔白二脚底而去。

白二一个大跳险险避过,大骂一声,“沈五你是要弑兄吗!”

一旁超脱世外的箴九水足饭饱,仰天张了张嘴,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古有云:章峨之山有兽焉,其状如赤豹,五尾一角,其音如击石。

于是,箴九的饱嗝一不小心便击碎了沈五屁股底下的石凳……

坐在乱石中的沈五:“……”

拉开架势打算大战一场的白二笑得东倒西歪。

绪央被眼前的热闹揪回了思绪,单手撑着额角,也随着低声笑了起来。

27.遇袭

天刚蒙蒙亮,借着熹微的晨光,依稀可见两条诡异的黑影从绪央院子里的梨树上跃下,悄然潜进屋里。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

白二沈五许是五行相克,平日里一见面就忍不住互相斗嘴。此番好不容易达成共识一定要给绪央补足功课才放其下山,没想到突袭而来,却只看到了空空如也的床铺。

沈五痛心疾首,“你看看!你看看!这才不过一天啊!连觉都不睡了就火急火燎地往山下跑!”

白二搓搓额头突起的青筋,长叹一声,“嫁出去的老八泼出去的水。”

沈五道,“不行!绝对不能就此放弃!老八是最一丝不苟的性子,成亲之间绝对不会做僭越之事,咱们一定要在那之前为他做好功课!”

白二觉得有些没脸,捂着眼摆手道,“不行不行!咱们当师兄的怎么可以教授他这种事……”

沈五冷哼一声,“当年我枕头下面那些手书的本子是谁帮他们摸去的?”

白二咳了咳嗓子,“那些不过是些风花雪月,浅尝则止看看无妨嘛……”

沈五赏了他一记眼白,“就知道关键时刻你靠不住。”

白二不认同地反驳道,“绪八怎么说也是个堂堂大妖,连无极乾坤阵都奈他不可,难道还制不住一个凡人?”

沈五轻蔑嗤笑,“你以为情场之事是凭武力定输赢?难道你当初看上哪个女妖就直接霸王硬上弓不成?”

白二辩白,“我堂堂九尾天狐走到哪不是女妖趋之若鹜的对象!哪里可能需要用那么下作的法子!”

沈五道,“所以老八就更不可能了啊!而且凡人素来诡计多端,老八自幼长在溯蒙,心思单纯,肯定要吃亏!咱们当师兄的如果不帮他,那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

白二忽然被说服了。

“你有何计?”

沈五理理袖口卷皮的边角,儒雅地勾勾嘴角,“自然是妙计……”

已经神行千里离开徽京省的绪央全然不知两个师兄为自己的床笫之事已经操碎了心。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因为担心青窑县生变危及邹奕性命,所以绪央在天未亮时就离开了溯蒙山境地,但在去往渤州市的路上,却被一只小妖怪拦住了去路。

“求大人慈悲!救救我的家人!”

绪央看了看整张身体摊开铺在自己靴子上的白兔,弯下腰,伸出二指将其提了起来。

“兔子?”

白兔精颤巍巍地抖抖耳朵,“启禀大人,小的是这山里的兔妖。”

溯蒙山多猛兽,绪央第一次见到兔子开智成精,不免有些新奇,左右打量了下那巴掌大小的雪白一团,才开口道,“你家人怎么了?”

白兔精克制着对大妖本能的畏惧,喏喏道,“前几天我娘去外面找东西吃,回来就生病了,我给她采了草药不见效,而且转天一早爹和弟弟妹妹们也都病了……”白兔精说着说着愈发心急,它哽咽着用爪子攀住绪央的手指,“大人!求您救救我的家人吧!它们就快要死了!”

动物成精之后按理说是极少生病的,而且还是如此厉害的传染病。绪央自然也做不来见死不救袖手旁观之举,便将此事应下,将兔子放在地上,在前带路。

兔子赶忙蹦跳了着向回路跑去,不一会儿来到一棵古树附近,只见兔妖缓缓化作一少年姿态,对绪央感激地鞠了几个躬,然后搬开了古树前遮挡的半人高巨石。

古树内是一个低矮宽阔的洞穴,绪央迈进一步,就看到了最里面几只蜷缩在软草垫子上瑟瑟发抖的大白兔。

兔精变回兔子原身,叼着洞外新采来的食物放到软垫上,小心翼翼地用鼻子推了推最为虚弱的娘亲。

母兔子艰难地睁开眼,凑过来蹭了蹭它的头,然后才开始缓慢咀嚼身边的青菜。

兔精又挨个查看了下窝里另外几只兔子,确定它们还都活着,才松了口气,重新蹦跳到绪央面前。

“求大人救救他们!小的一定知恩图报为您当牛做马!”

绪央看兔精蹲在自己身前心急如焚的模样,有些不忍地开口道,“它们,不过是普通的兔子。”

他缓步走到树洞前面,几只兔子因为他的靠近而颤抖的越来越厉害,绪央轻叹一声,“动物开智化形至少百年,它们并不是你的父母。”

兔精摇摇头,“它们是我的家人!”

它目光执着而肯定,绪央看着面前脚旁边那巴掌大的一团,叹息地摸了摸它竖起的尖耳,而后蹲下身从洞里抱出了其中病得最重的一只兔子。

“这是疫病,但它们只是寻常的白兔,承受不住我的法术。”绪央将母兔放回窝中,对已经哭得悲切绝望的兔精道,“但你或许可以。”

兔精哭声猛的停住,但因为收得太快,不小心变成了打着嗝的抽噎。

“大……嗝……大人!你说的……嗝……是……”

绪央看它说得实在吃力,便将之拎起,放在了手上,“这是口诀,这几种草药也是山中常见的,你按照我说的方法将药炼成药丸,也许就可以救它们的性命。”

白兔感激地地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干脆在绪央手心蹭了蹭,这是他最喜欢娘亲对他做的事。

绪央感觉手心有些痒痒的,便将它放回到地上,继续说道,“这个方法若是不成,你便到山下去,随便找个郎中,它们应该也知道着治疗疫病的药方。”

兔精搓搓耳朵,小声道,“我……我从没去过外面……”

绪央觉得这样小小的一团十分有趣,忍不住笑了笑,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纸球放在他面前。

“这是……银票,你下山买药也许用得着。”

兔精两只爪子抱着纸团,又感动地哭起鼻子,“大人!等小的治好了家人的病!一定好好报答您!”

“好了,去治病吧。”绪央自然没打算让它报答什么,说罢便不再耽搁,转身离开古树朝相反方向飞身而去。

西行不远,他突然收了神行千里的法术,然后飞快捏出一决,反手便向身后扔去。

法术似击入湖中的一枚碎石,震裂开四周平静的景致,空气中泛起一圈圈涟漪般的波纹,随着波纹愈加扩散,一团浓重的黑气于虚空中赫然出现。

“呵,被发现了……”黑气之中传来一个没有丝毫起伏的尖锐声音,好像兵戈摩擦发出的刺耳尖啸,听得人汗毛竖立。

从黑气中源源不断地发散出夹杂着血腥恶臭的血雾。绪央素来不喜这种味道,于是足下轻点,飞身直半空中,撑开道结界将血雾隔绝开来。

黑气桀桀笑了几声,一片漆黑浓重的内里好像包裹着无尽的冤鬼,翻涌轰动着想要冲破纠缠着的禁锢。

这分明已经不是普通的鬼祟邪物,能困住这样数量之多的冤魂厉鬼,定非寻常人力可为。

绪央心知来者不善,眉头微凝,决然祭出了本命法宝,厉声喝道,“你是何物!跟踪本座意欲何为!”

“小狼妖,你自然是不识我的……”却见黑气逐渐凝结起来,然后抽出了头颅肢干,转瞬间便化作了一男人身形。

它随手拽下一个妄想从颈间逃走的冤鬼,轻而易举地将之捏碎在手掌之中,狞笑道,“那些识我的人,早已成了我的盘中餐……”

话声刚落,人影转瞬于原地消失,绪央反手一剑刺向身后,随着结界碎裂,给剑气贯胸的黑影也现形出来。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黑影被剑气冲退百步,混沌的面容上逐渐幻化出狰狞的五官,他双眼直直瞪着绪央,目眦尽裂。

此邪物的目的如今已是再明白不过,事关生死,绪央也不再留有余地,握剑起手,驾以雷霆万钧之势主攻上去。

黑影周身数道惊雷轰然炸起,绪央扬手一剑,削下对手的半个头颅,只见风云变色,阴风骤起,万鬼哭嚎怒吼犹如炼狱一般。

绪央持剑想做个了断,却见无数鬼影纠缠扭动着从黑影中脱离而出,缓慢地蚕食着宝剑散发的剑气。

绪央当即扫剑而出,黑影顶着残破的头颅,忽然仰头发出一声婴儿啼哭般的尖叫声,“倒是我小看了你!”

野岭荒山之中,黑影身形猛然胀大爆裂,夹杂着条条鬼影的血雾以遮天闭月之势朝绪央兜头袭下!

绪央起手以剑斩开血雾,鬼影如强弩之末,前赴后继地冲撞而来,最后于剑气之下灰飞烟灭。

正此之际,绪央心口悬挂的子母铃忽然铃声大作,他分神顾去,突觉后背阴寒入体……

28.三合一

午后,邹奕终于解决了程晴一事的善后工作,由小领导亲自开车送回了青窑县公寓。(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大助理最近似乎诸事不宜,昨天晚上出去吃宵夜扭伤了脚,邹奕不是克扣员工的老板,便直接放了他半个月的假,于是小领导就主动请缨,暂替他将邹奕送了回来。

“邹总您费心了,其实咱们渤州市还有很多值得游览观光的地方,您不妨借此机会……”

小领导几日来鞍前马后,生怕这位空降的顶头上司因为这件事而迁怒于自己,至于邹家那位交代的事,则完完全全的抛在了脑后。

邹奕打断他的殷勤话语,“不用了,你帮我订一张回T市的机票,越早越好。”

小领导连忙应答着下车帮老板打开车门,“订好票后我再来接您去机场。”

邹奕微微点头,接过他手里的西装外套便走去公寓内。

一进公寓走廊,就看到邹氏旗下晨星娱乐的一哥头发蓬乱地将一个垃圾袋从成陌的房间里踢出来。

“阿泽!去刷牙洗脸吃早饭!”

房门口突然伸出了一个箍着发卡的脑袋,成陌叼着牙刷,看到邹奕站在对面,自然地挥了挥手,“早啊邹总!”

严一泽扭过身,看到背后的人正是晨星娱乐的少东家,便也敷衍地问了声早。

邹奕是知道严一泽的,他再不关注娱乐圈,该了解的总还是了解,只是有些意外,这么个重量级影帝,居然会如此不修边幅地出现在成陌这种小明星屋子里。

开锁进屋后,却感觉四周气压骤变,对于危险的本能反应使邹奕瞬间便想重新开门离开。

但紧接着不等他动作,就发觉有东西极速迎面而来,邹奕迅速抬起手臂挡在眼前,忽然一道银光他从手指扩散开来,形成一面无形的结界,那猛扑过来的黑红色物体撞入其中,爆裂开的血雾将整个屋子的玻璃震得粉碎。

受住致命一击的结界瞬间消失,稀薄的雾气中,隐约有一道微不可察的笑声。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那诡异的攻击一击不成便就此烟消云散了,邹奕闻到屋内若有若无的血腥恶臭,转身打开房门,然后掏出手机拨通了肖祺枫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器……sorry……”

“哎?邹总您要出门吗?”成陌正好背着双肩包从屋里走出来,他身后是拉着行李箱穿着打扮再普通不过的严一泽。

成陌随手拿下自己头上的渔夫帽扣在他头上,然后转过脸继续和邹奕说道,“我们正好要去机场,顺路的话可以带你一程呀!”

严一泽一脸不悦地转了转头上的帽子,一手拉着行李,一手抓过成陌,“邹总出门当然有助理开车,你就不用操心这个了!”他拉着成陌的胳膊将人带到自己身旁,然后对邹奕拉扯出一个专业的客套笑容,“邹总,我们还要赶飞机,先走了。”

邹奕对二人微微点了点头,“再见。”

“邹总再见,麻烦转告一下绪央我等他回去一起去吃阿妈果茶!”成陌刚说完,就被严一泽拉着走出了走廊。

之后,就听到前面传来二人的对话声。

严一泽:“你说的那个地方我为什么没去过!”

成陌:“新来的啦,你之前不是在国外,所以……”

严一泽:“我现在就在国内,所以第一次去不是应该和我一起吗!”

成陌:“本来就打算回去就带你去吃的呀。”

严一泽:“……”

成陌:“幼稚鬼。”

严一泽:“你在哪里小声嘟囔什么?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成陌:“没有啦。”

严一泽:“我才不信,你一定在偷偷说我幼稚鬼……”

成陌:“哇!阿泽你好厉害!我那么小声你都听得到!”

严一泽:“……你果然在说我幼稚鬼!”

看着吵嘴吵得十分虐狗的两人一同走出公寓,邹奕惆怅地靠在门上叹了声气,然后再次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嘟了几声后,电话被接了起来。

“怎么啦老弟?”

邹奕语气毫无起伏地对着电话那头说道,“严一泽有男朋友了。”

邹姐姐险些把涂了一半的指甲油甩到美甲师脸上,她握着手机,不可置信地大叫一声,“WTF!”

邹奕将手机重新放回耳边,再次道,“严一……”

邹姐姐用一声尖叫打断了邹奕接下来的话,“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什么都没有听到!wuli泽泽永远是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邹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千金小姐邹宛卿饭严一泽整整八年,一路见证偶像从出道之初小鲜肉到荣登影帝成一哥,实在是当之无愧的迷妹。

邹奕也见多了姐姐因为严一泽的事就失去理智的模样,于是颇为冷静地只回了个单音,“哦。”

听到对方这么淡定,邹姐姐才想起自己弟弟一向是最不关注娱乐新闻的,于是吹吹涂好的指甲,有些奇怪地问道,“……老弟你很不对啊!是被绑匪绑票了?还是媳妇不要你了?”

邹奕想到屋里刚才突发的那一幕,倒觉得还不如绑匪绑票安全些,而且绪央又走了已经整整一天……

邹姐姐听到对面的沉默的呼吸声,认为自己中于扳回一局,于是决定给自己这个弟弟施舍点儿来自家人的爱的关怀。

她咂咂嘴,憋着笑声开口道,“啧啧啧,真可怜。所以你打电话是想让姐姐来安慰安慰你吗?”

邹奕冷淡道,“不用,我只是告诉你严一泽有男……”

亲情的巨轮说翻就翻。

邹姐姐愤怒地戳断了新做好的指甲,“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邹奕问,“现在心情如何?”

邹姐姐厉声大喝,“不好!!”

邹奕突然笑了笑,“我的好多了。”

邹姐姐恨不得把自己断成两截的指甲隔着电话塞进他的嘴里,“……你们天蝎座切成两半芯都是黑的!”

挂断电话,邹奕自然地把手伸进怀里想去掏烟,伸到一半时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形从走廊尽头缓缓走了过来。

绪央一袭白衣迎风翻飞而起,三千青丝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身后,几缕垂落于脸侧,留下一小片晦暗的阴影。

邹奕扔下烟,迫切地迎上前去。

绪央停住脚步,缓缓抬起头来,对迎上来的男人轻声问道,“你没事?”

邹奕点头,“我没事,刚才……”

他紧走几步来到绪央面前,还想开口说什么,却看到眼前人隐藏在落发之中的,一双猩红色双眼。

“太……好了……”绪央轻轻勾了勾唇角,想伸手摸摸眼前的男人是否真的安然无恙,却再没有一丝力气,双膝终于支撑不住跌向了前方。

邹奕张开双臂,将疲累到极点的大妖牢牢抱在了怀里……

绪央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有幼时的自己,还有师父和七个师兄。

八个人在仲夏的夜晚听师父讲万千年前盘古开天女娲造人,讲凶兽为患天降神罚,绪央最为年幼,听到那些凶兽残暴血腥的模样十分害怕,一直抱着师父的腿不撒手。[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三师兄抱过自己,开解劝诱,说那些上古凶兽如今早已灭亡,留存下来的那些后代,也已经没了先祖的煞气,根本不足为虑。

剩下几个师兄也连声道是,只有四师兄冷笑说道,你又怎么知道它们都死了?

三师兄说天降神罚,任你法术通天也根本无路可跳。

四师兄平日里性格最为乖张,听后大笑几声,冷然道,是谁说天底下只有神最厉害……

然后呢?

绪央发现虚空中场景已然变成了三师兄得道成仙那日,九重天外仙门开启,仙乐奏响,万鸟飞翔,整个溯蒙山笼罩在一片华光之下,三师兄楚孑脱妖体,受封砚君仙者。

同日,溯蒙仙人四弟子兮夜断白行者剑,屠万余生灵,血染百里尸首成叠,神罚不消,自堕魔道。

记忆中的那天他被师父关在后山洞穴,然后在梦中,他却见到了四师兄兮夜。

他永远一尘不染的白衣已经浸透了鲜血,成了再也洗不脱的黑红,他坐在离溯蒙山最近的一处山崖上,遥遥望着天边翻滚震怒的乌云。

他说,小师弟,我若成魔,你怕我吗?

他说,小师弟,以你之眼,好好看看那些虚伪的神仙吧,看看他们所谓的神罚,究竟是不是能惩处得了我这个大恶之人!

他说,小师弟,记住我身上的味道,这是世上最穷凶极恶之徒才有的,逃吧……

梦境在此刻戛然而止,绪央听到远处吵闹的蝉鸣,脑子里却一片混沌,他刚试着缓缓撩动沉重的眼皮,就感觉手被人孟地用力地握紧了。

“宝贝儿,要喝点儿水吗?”

“宝贝儿,你怀里那只兔子我帮你养起来了,不过他好像精神不太好,一直在睡觉……”

邹奕低哑的声音到最后越发低沉,他握着绪央的手细微地颤抖着,他深深吸了口气,满是自责与悔恨地说道,“绪央,都是我的错,我只是个凡人,我根本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我……”

绪央睁不开眼,只得轻声唤了一句,“邹奕……”

邹奕连声应答,“我在……我在这里……”

绪央:“聒噪,噤声。”

“……”

而四字出口之后,绪央终于发现了异样之处。

他的声音,变了。

那其实并不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声音,不过在他漫长的生命里,早已随着少不更事的岁月,流逝而去……

“邹奕,”绪央有些奇异地适应了一下自己重返少年的声音,而后才缓缓睁开眼睛,“我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邹奕伸手拂开他挡在额头的长发,似乎早已适应了绪央少年英气的容貌,一如既往的温柔说道,“从你在我怀里昏迷过去的时候。”

绪央艰难地抬起手臂,看到自己同样变得纤细脆弱的手腕,有些难以接受将其地遮在眼上,“我现在不是大妖了,你没有理由再继续讨好我了。”

绪央轻声笑了笑,凑过去亲了亲他遮挡在眼前的手臂,“宝贝儿,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我爱你。”

渤州市中心的凯撒罗酒店是市区内唯一的一家超五星级酒店,坐落于古轮路与友谊大道交口,因为服务好,环境舒适,所以从开业之初始终门庭若市,客流不断。

大助理薛晓阳就住在这里,拖着条因工受伤的腿,在酒店7层巨大的落地窗前优哉游哉地蹭着免费WiFi。

但仅仅一天之后,他的好日子就到头来。

“邹总!您这是……”

邹奕站在大助理门口,面容严肃说道,“我现在住隔壁,你打电话给永宁河分公司,让他们雇些人去附近的山里找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古树,标志是树前有块半米高的石头,让他们务必尽快找到。”

薛晓阳条件反射般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嗖嗖几笔记下后,咬着笔盖问道,“老板,您是打算要那棵树吗?”

邹奕干脆地否认,“不,等他们找到后你再告诉他们搬开石头,把里面那一窝兔子最近带到兽医站,一定要保证里面的每一只都活蹦乱跳。”

大助理丝毫没有猜到BOSS这样大动干戈最后居然只是为了一窝兔子,消化了一会儿,才应答一声,“……是。”

邹奕自然是放心自己这个助理的工作能力,微低下头看了看他受伤的脚,又说道,“事情办好再多放你一个月。”

大助理感激涕零,“谢主隆恩!”

交代完兔子精一家的事,邹奕返回房间。

少年绪央怀中抱着仍然在昏睡的兔精,心绪满怀地坐在窗前的藤椅上。

邹奕并不知道他之前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只按照绪央的请求,不遗余力地在山中寻找一窝染病的兔子。

即使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别担心了宝贝儿,我都交代下去了,会没事的。”

“邹奕……”绪央眼睑低垂,轻覆在兔精身上的手指微微蜷起,又缓缓松开。

静谧的空气中,只留下二人若有似无的呼吸声,绪央的漫无目的地梳捋过兔精柔软的皮毛,邹奕安静地伫立在一边,许久,又听到身旁传来的,细微却认真的声音。

“谢谢你。”

邹奕在少年面前蹲下身来,双手握着那对略显纤细的肩膀,微微抬着头,注视着他淡色琉璃的双眸。

绪央从没有在一个凡人面前如此弱势,有些难堪地错过眼,却被一片温热包裹住了双手。

邹奕低着头,摩挲着较之以往更加纤细的手指,缓缓说道,“我心甘情愿。”

他笑了笑,又加重语气再次道,“我甘之如饴。”

从凯撒罗酒店的落地窗向外看去,可以看到整个八子湖,湖上波光粼粼,荷花并蒂,美不胜收。

绪央坐在窗前望着湖面出了下午的神,直到华灯初上,整个八子湖都笼罩在一片暮色中,才恍惚觉察到怀里好像有了点儿动静。

“大……大人……小的实在……实在腿麻了……”

他低下头,看到怀里的兔精正抱头趴在自己的衣服上,惶恐地说着。

绪央见他神志清醒,便问道,“你……可还好?”

兔精赶忙答道,“小的很好!就是……就是腿麻了……”

“腿麻?”

“小的看您在想事情,醒后也不敢动,所以……”

绪央眉头微凝,“是我疏忽了。”

兔精忙爬起身子,伏在他腿上急迫地说道,“大人您千万别那么说!小的现在一点儿事也没有了!”

绪央看他果真没有一点儿受伤的模样,心下也疑惑丛生,“你,真的是兔妖?”

兔精点头,“是呀,我和爹妈长得一模一样!”

“天赋异禀吗……”绪央摸摸它竖起的耳朵,迟疑了一下,问道,“你那时候,为什么要替我挡下那记杀招?”

兔精不好意思地伸手爪子捋了捋脑袋,“小的那时候什么也没来得及想,看到那怪物出招,就下意识地……”

绪央抬起手,看腿上的那团雪白,分明还不足一掌大小,却敢在那样危及的关头以身犯险舍命相救。

他收回注视的目光,淡淡开口道,“从今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修炼吧。”

白兔一愣,“啊……啊啊啊!”

绪央轻轻一笑,转而恢复如初,他道,“我修行三千哉,从没收过一个弟子,今天就为你破这一例。”

兔精大喜过望,抬起前爪便叩拜行礼,谢谢大人……不!谢谢师父!”

绪央扶住它圆滚的身体,便听到邹奕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他的身旁,“宝贝儿吃饭吧……这兔子醒了?”

兔精在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凡人出现在面前时,整个身体都僵成了一块石头。

绪央摸摸兔精柔软的绒毛,然后把将之拎起放在了邹奕宽厚的手掌中,“这是我徒弟,你把他吓到了。”

邹奕捧着那团娇弱无比的雪球,将之举到和双眼齐平的位置。

兔精发现周围没了动静,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却正好看到男人突然变大的脸……

凡人好恐怖!!

兔精一口气没喘上来,双腿一蹬,紧闭着眼躺倒在了邹奕手上。

“哎?”邹奕看到绪央的宝贝徒弟竟然晕倒在自己手里,一时也没了主意,捧着那脆弱的小东西来到饭桌前,十分无奈地与绪央说道,“宝贝儿,苍天可鉴我什么都没对你徒弟做它自己就晕了。”

绪央抬眼看看邹奕手里一副快要心肌梗死的兔精,稍稍叹了口气,从盘子里夹起一块清炒的胡萝卜放到一旁的碟子里,然后道,“把它放在这儿吧。”

兔精被邹奕十分小心地捏着后颈皮毛放在了碟子前,它察觉到危险已经远离之后,心惊胆战地睁开眼,然后怯懦地收起前腿站了起来。

它第一次下山,正是对山下的一切都好奇与惧怕的阶段,所以即便看到食物就放在自己眼前,也不敢过去。

绪央将碟子又向前推了一点儿,“吃吧。”

兔精感激地看了师父一眼,两只爪子飞快地抱起了碟中的胡萝卜开始大快朵颐。

邹奕坐在绪央身边,看着桌角那抱着比自己脸还要大的胡萝卜嗑得十分起劲的兔子,便也放了块青菜在那张小碟子里。

兔精本来还鼓动得十分欢乐的腮帮子一瞬间僵住了。

绪央分外无奈地揉揉额角,伸出手推了邹奕一把,“离他远点儿,他胆子小。”

邹奕本没认为自己有哪里让人惧怕的地方,但看到如今清秀温润的绪央,便觉得自己可能是少了点儿亲和力。

于是便不再理会那只兔子,转而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绪央身上。

重归少年姿态的绪央依旧穿着那一袭白色的广袖长袍,不过因为是皮毛所化,所以倒依旧合身。

此时他看来不过十六七的年纪,玉冠束发,足履金靴,腰间缀着紫玉玲珑扣,倒是一派翩翩少年,英姿勃发。

邹奕看着眼前之人,忽然理解了古人口中“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风姿。

绪央吃完饭揣上兔精站起身,看男人依旧看着自己出神,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点在了他舒展的眉间。

邹奕从“公子如玉”“郎艳独绝”中回过神,却看到那根纤长白皙的手指,带着些微的温度触碰在自己眼前。

绪央莞尔,“好看?”

邹奕也随之笑起,“好看。”

本是揶揄眼前人的心思却因为男人坦然的回答而变得有些难以为情。

绪央收回手,轻咳一声,扭过身去,状似如常说道,“本座仍需修养,今天你睡沙发。”

“当然。”邹奕反倒答应得十分干脆。

而后他站起身来,绪央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如今才只有男人的肩膀高度。

这真是除了被邪物击伤后最让人介怀的事情!

“宝贝儿……”邹奕双手环住绪央略显单薄的身体,而后克制地攥了攥拳头,把吻落在了少年光洁的额头上,“晚安。”

绪央有些奇怪地抬起头看向忽然一派君子作风的男人。

邹奕单手扶着额头,惆怅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下不去手……”

入夜,绪央屋内的中央空调一直保持在26摄氏度的范围,这在平时尚算舒适的温度在今天这个夜晚却显然有些不能满足他的要求。

绪央躺在酒店的大床房上,单薄的被子被扫到脚下,他背靠着蓬松的软枕,没有丝毫睡意。

寂静的夜里,绪央忍着苦涩吞了半瓶清心丸,却依旧难以抚平怪异的燥热。

兔精被屋内弥漫的药香熏醒,它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绪央神色古怪地靠在床头,便下意识地开口问道,“师父,您怎么了?”

绪央却不应答。

他如今五脏六腑都是清心丸苦涩清冽的味道,光是一个开口的动作,都能感觉到那份药气在嘴里翻滚弥散,好不难过。

兔精却以为自己这话惹得师父不快,而他又没读过书,不知道如今应该说些什么体己宽心的话,于是只得依照心中所想,怯懦说道,“师父,您别生我气,我只是看您的样子不太对劲,才……”

绪央缓缓适应了下嘴里弥漫的药味,才安抚说道,“师父没事,你不要多想,早些睡吧。”

兔精不放心地从椅子上跳下,蹲在厚实的地毯上面仰头看着绪央,“师父,您是不是染了暑气?”

绪央微微摇了摇头,伸出一截纤瘦洁白的胳膊搭在眼睛上,轻声道,“不过是天干物燥。”

孰曾料少年心性,春思萌动,竟是如此不可抑之。

青窑县自程晴失踪一事无疾而终后,媒体的重心也都被转移到了其之前的情感生活方面,对这个之前因闹鬼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小县城也不再过多关注。

因为邹奕对暧昧短信事情上雷厉风行的处理,由各大娱乐媒体高层出面,直接将此事扼杀在了苗头中。

邹老爷子对于自己儿子的办事效率与管控能力极为欣慰,一大早便亲自打电话来打算嘉奖一番,电话嘟嘟响了一阵,终于被接通起来……

男人清早起来洗漱完的第一件事情多半都是刮胡子,邹奕自然也不例外。

他打好啫喱,刚在糊了半边的脸上刮下第一刀,就听外面茶几上的电话铃声大响起来。

一会儿的工夫,里间卧室的房门被打开了,绪央睡眼惺忪地伸手整理着衣袍,然后打了个哈欠坐到沙发上,半垂着眼帘扫了扫那桌上叫嚣不停的手机。

“吵。”

邹奕觉得今天的媳妇简直不能再可爱,他刚想笑一笑,却发现自己还糊着一脸的啫喱泡沫,只得喊了一声,“宝贝儿,帮我拿下手机好不好?”

绪央昨晚吃下的半瓶清心丸一直到深夜才起了效果,他好不容易睡下,刚刚入梦却又被一阵音乐铃声吵醒,如今正是似醒非醒的关头,听到邹奕的话皱了半天眉头,才嘟囔着反驳一句,“说了不要叫本座宝贝儿……”

邹奕知道他还没清醒过来,刮着胡子的手顿了一顿,眼睛微微眯起,几近宠溺的语气说道,“好,媳妇帮我把电话拿过来一下吧。”

绪央依旧皱着眉,直觉自己好像被男人戏弄了,脑袋里却仍是昏沉一片,他捏捏眉心,随手拿过茶几上叫的十分欢快的手机走进了卫生间内。

“给你。”

少年抬起手腕将手机递到邹奕眼前,又不禁打了个哈欠,眼角也随之挂上了湿漉漉的潮红。

邹奕划在脸上的刀锋一停,直觉一股热流争先恐后地朝下半身奔涌而去,集结待命。

“邹奕?”绪央有些疑惑地微微歪了歪头,然后轻划了下手机屏幕,再将其重新放在了邹奕手中,“电话通了。”

邹奕胡乱地擦了把脸,随手扔下手机,将绪央轻而易举地抱到了洗漱台上。

“媳妇……”

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缓缓而出,邹奕看着那张莹白如玉的年少面庞,深吸了口气,低下头轻轻在那张桃粉色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绪央茫然地眨眨眼,然后礼尚往来地凑过去亲了亲男人的嘴角,“申屠夫人。”

邹奕的理智瞬间炸成了一朵烟花。

去他的未成年!

他的一只手圈在绪央细窄的腰上,身体缓缓压下,绪央自然地将手搭在男人脖颈上,却又忍不住眯着眼睛,后仰起头打了个哈欠。

邹奕顺势在那修长的颈间磨着牙齿轻轻咬了一口,绪央喉头滚动,发出一声模糊的喘息。

电话另一头的邹老爷子脸都绿了,一只拐杖敲得地动山摇,他捂着胸口,中气十足的大吼一声,“邹奕!!!你现在立刻给老子滚回来!!”

绪央一下子从恍惚的氛围中清醒过来,他看着从自己颈间无奈地抬起头的邹奕,眉头倏然皱紧。

邹奕知道他完全醒了,本还打算承受他的雷霆震怒,但绪央却只是不发一语地跃下洗漱台,直接坐到了客厅落地窗前的藤椅上。

邹奕心中一凛——完了,这是气得连骂人都不屑了……

绪央紧拧着眉头,端正地坐在藤椅上——被电话打断竟然还会不悦,真是……不知羞耻!

邹奕也从□□中拔身而出,他在心中不停唾弃自己竟然会对现在的绪央出手,简直禽兽不如!

他三两步来到窗台,半跪在绪央膝前一脸决绝地说道,“宝贝儿,我发誓,从现在起我绝对不再对你有任何非分之想!”

绪央看着男人的信誓旦旦,不知为何心头有些气闷,他自从为修复内丹重归少年模样,连心性都变得越发奇怪起来。

溯蒙山一脉修炼讲究的便是清心凝神静气,心无旁骛方可得有所成。而绪央又一直跟在溯蒙仙人身边,所以在少年时期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特别的心性变化,一天大半时间仍旧是修炼读书,偶尔被师兄们带出去放放风筝摘摘果子,却到底还是沉稳有度的。

但如今却已是截然不同。

他之前还认为自己不过是外表有变,内里还是淡然自若的大妖,但经过昨晚一事,他已经隐约发现,自己慢慢有些把控不住情绪和一些其他什么的了……

小领导办事效率不错,只花了一天时间就为邹奕订好了从渤州市到T市的机票,对此,暂时不良于行的大助理表示呵呵。

他奉BOSS之命大海捞针一般寻找一窝兔子也才花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的时间,期间还顺便安排了永宁河最好的宠物医院接收救治。

而得到满意答复的邹奕也履行承诺,放了他一个足有半个月的带薪假期。

于是大助理有了假期,小领导也安然无恙地送走了这尊大佛,青窑县一行结尾,终究是皆大欢喜。

但这种欢喜却与绪央并无关系,煞气之事一日不解,他便不能放下心来,而且在永宁河将那怪物一剑斩杀的最后一刻,他分明闻到了与青窑县相同的令人作呕的浓重血气。

小师弟,记住我身上的气味,那是世上最穷凶极恶之徒才有的,逃吧……

——梦中四师兄斩千人入魔时的话语突然于脑海中回荡出来。

绪央身体一耸,猛然间明白了那梦中,四师兄的话究竟代表了什么。

与四师兄身上相同的血腥气味……

那个引起西南异像,邪物肆横,想要夺取他性命的怪物,竟然是魔……

邹奕登上飞机时,绪央也带着兔精徒弟施神行千里之术回T市,但因为有伤在身,一行比来时多花了整整半个小时。

但即便如此,师徒二人也在机场看完了一整部《再见我的挚爱》,才等到邹奕取好行李走出来。

姗姗来迟的男人拉着行李箱主动寻找到窝在候机大厅看手机的白衣少年,正勾起唇角打算给他来个惊喜时,却被一个耸动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捷足先登。

一脸猥琐表情的男人一屁股坐在了绪央旁边的位子上,凑过去用十分暧昧的腔调小声道,“小弟弟,这是什么类型?制服诱惑吗?”

绪央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看看旁边的地中海男人,微微眯起眼睛,“你在与本座讲话?”

男人听到绪央的正脸更是一阵心神荡漾,他咽了咽唾沫,咧开嘴笑道,“小弟弟真敬业,要不和哥哥带出去玩玩?”

回答他的是忽然迎面袭来的拳风。

“‘小弟弟’没空,叔叔倒有的是时间陪你玩。”邹奕缓缓收回只离男人鼻梁分毫距离的拳头,随话语扫过的目光如数九严冬中的猎猎寒风,冰冷刺骨。

男人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双手拼命撑住两侧的金属扶手,才勉强没有让身体瘫倒下去。

但看到少年丝毫不为所动的模样,却又让地中海男产生了一种“那男的只是想和我抢人”的错觉,于是心里也有了些底气。

“干嘛!懂不懂先来后到!”地中海男腆着如同十月怀胎般的啤酒肚站起身来,借着强横的话语给自己鼓舞气势。

邹奕捏捏拳头,指节间发出的响动让男子不禁后退了半步,但看看绪央小巧精致的侧脸,又色心不泯地迎了上去。

“这种事情闹出来谁也不好看,咱们各退一步,就近选个地方,我先来,人再由你带走,怎么样?”

邹奕怒极反笑,搓着突起的骨节对地中海男点点头,“很好,我也觉得咱们应该就近找个地方。”解决一下你……

地中海男还一心以为和邹奕打成了共识,于是心满意足地伸手便去拉绪央撑在额角的手臂。

绪央微微侧眸,冷冷嗤笑一声,“凭你也敢对本座不敬?”

地中海男一噎,愤怒道,“你说什么!”

绪央不再将目光施舍于他,而是环抱双臂靠在椅背上看着身边面色阴冷的男人。

“本座不想和腌臜之人多费唇舌。”

邹奕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迈前一步一把夹住地中海男人的肩膀,以一副哥俩好的姿势强行将人拖到了候机大厅外。

兔精颤巍巍地从绪央的衣袖中钻出头来,“师父,刚才怎么了?”

绪央拢了拢滑到脸侧的头发,不以为意道,“有一个愚蠢的凡人妄想染指本座。”

兔精惊恐地抓住身下的袖子,“那要怎么办?要徒儿去杀了他吗?”

绪央摸摸它的耳朵,“不用,你师娘会让他得到教训的。”

兔精一脸崇拜地捧着脸,“师娘好厉害,长得也高高大大的,看着就那么吓人。”

“吓人?”绪央有些奇怪于徒弟对邹奕的形容。

兔精认真地点了点头,“特别吓人!好想变得和师娘一样吓人!”

绪央忽然发现,自己徒弟的审美,有些特立独行……

29.悸动

二人回到水岸华汀的家时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半,邹奕舒展了拳脚之后精神百倍地去往厨房准备晚饭,绪央抱着兔精坐在柔软的布艺沙发上,继续看走时未看完的小说。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听着厨房里偶尔传来的厨具碰撞声,绪央第三次看到了书中出现的“总裁抱住xx柔若无骨的身体,低吼一声:‘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然后是满篇的波涛汹涌欲海翻腾。

这些以往一掠而过的拙劣描写在今天却无法刻意忽略,绪央将书扔到地上,脑子里却仍不受控制地滚动着那些活色生香的画面。

让他越发觉得心浮气躁起来。

兔精正巧睡醒了一觉,懒散地从他袖子里爬出来,他动动鼻子,奇怪地自语一声,“好奇怪的味道。”

绪央将它拎到沙发上,兔精好奇地在沙发上跳了几下,突然一下窜到绪央膝头,惊悚地大叫一声,“师父,你发情了!”

绪央手一抖,转而厉声喝道,“胡说八道!”

兔精攀在他的膝头,怯生生地抱着脑袋,小声说道,“是真的,是小石头告诉我的,它说如果哪天我心情烦躁身体燥热,开始做乱七八糟的梦,对母兔子产生兴趣,觉得它们很好闻,就代表我发情了……可我从没有喜欢过一只母兔子,我觉得除了我的家人,它们长得都一样。”

绪央听罢他的话,有些无奈拎着兔精站起身来,教导道,“你要记住,凡妖者,皆不同于山野走兽,我们并不会随意被情郁所操控,明白了吗?”

兔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我以后就不会喜欢母兔子了吗?”

绪央平和道,“你以后会遇到真正喜欢的人,或许是母兔子,也或许是其他别的妖怪,你会喜欢同她说话想要更加去了解她,而不仅仅是出于情郁的驱使。”

兔精茫然地眨眨眼,“师父,我不太懂……”

“以后会懂的。”绪央对自己的小徒弟微微笑起,“你现在还太小了。”

他弯腰将兔精放到沙发的软垫上,随后捡起地上的书,合起撂在了茶几底下的抽屉中。

如果情况一直不能改善,那这段时间他只能暂时告别这些有关风花雪月的话本子了。

绪央入世以来就这么两个爱好,如今还要主动舍弃一个,不由有些失意,他本打算去空调前面吹吹冷风,顺便压一压心里的燥热,却在经过客厅隔断时突然被人拉进了厨房中。[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邹奕握着那截温热白皙的手腕,将人领到厨房内的小餐桌前,拿起一把勺子塞进绪央的手里,“尝尝好吃吗?”

桌上摆着一个白瓷的盅碗,邹奕掀开上面的盖子,扑面而来的水蒸气后,是盅碗内盛放的一片光滑细腻的乳白色奶羹。

绪央用勺子舀起一点儿放进嘴里,浓郁的椰奶香气瞬间盈满整个口腔。

“好吃吗?我还是第一次做这个。”邹奕十分自然地拿过了绪央手里的勺子,自己也尝了一口,“还行,不甜也不腻。”

绪央看着邹奕手里二人同用的勺子,心头无端端有些浮躁,他微皱眉头别过眼,被又被男人凑上前来。

邹奕见绪央面色不对,以为是自己这厨艺的问题,便主动提议道,“不合口味?那咱们去超市买点儿材料,你想吃什么?”

男人说话时带来的热气使得绪央更加心神不宁,他有些烦躁地推了推男人过于贴近的身体,却反被其握住了肩膀。

邹奕紧拧着眉头,满是担忧地注视着绪央,“你怎么了?”

绪央摇摇头,扭了扭胳膊想要挣来男人的钳制,却发现那双手掌竟然纹丝未动。

邹奕缓缓蹲下身,目光深沉地说道,“你现在很不对劲,是生病了吗?还是……受伤了?”

绪央当然知道自己很不对劲,不仅如此,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他明知道自己身体的种种迹象都表明此刻应该远离这个男人,但心中那份渴求却在接触到男人目光的瞬间被放大至了无法压抑的地步……

邹奕还未有所反应,就突然被一道力度压在了料理台边。

他倒抽了口凉气,缓缓动了动被坚硬的大理石硌断的腰背,“宝贝儿,你……”

绪央双手撑在男人的胸膛之上,琥珀般清亮的眸子如今却沾染上了一丝诡谲的魅色,他微微低头下去,漂亮的双眼直直注视着身下近在咫尺的男人。

“邹奕,说你喜欢我。”

邹奕丝毫没料到绪央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虽然惊讶,却仍认真地回应道,“我喜欢你。”

绪央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他趴在男人胸前,觉得满心的躁动瞬间被安抚下来,但身体却仍然渴望着更亲密的接触。

他在这种事情上一直是依靠邹奕的引导,如今掌握了主动权,却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才能安抚住悸动的身体。

绪央的手指漫无目的地摩挲着男人的胸膛,邹奕呼吸一沉,将其牢牢包裹在了掌心中。

“宝贝儿,现在还不行……”

绪央气息不稳地撑起身子,眼角仍带着□□,不悦地看着男人,“为何?”

邹奕绷着理智上的最后一个弦,艰难地开口道,“你还……太小……”

绪央不满地眯起双眼,而后俯下身体,伸出舌尖在男人唇上舔了一舔,他压低声音,慵懒地勾起嘴角,“邹奕,本座已经三千岁了……”

邹奕险些把控不住,他右手捏得大理石边角青筋凸起,缓声说道,“宝贝儿,你现在状态不太对劲,我如果趁人之危,又与禽兽有什么分别。”

绪央轻轻嗤笑一声,却安静地侧头枕在了男人胸前,他感受着邹奕激烈跳动的心跳,忽然低声开口说道,“你不后悔吗?”

邹奕瞬间便心领神会,他放松下身体,环抱住少年劲瘦的腰背,笑答道,“有一点儿。”

绪央平缓了呼吸,徐徐叹出口气,而后脱开男人的怀抱,重新站起身来。

邹奕随之直起腰,却感觉一道激痛闪电一样从腰间直达头皮顶端,他呼吸几乎都要停住,缓了好一会儿,疼痛才渐渐消退下去。

绪央看他瞬间凝滞的扭曲表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伸手抚在男人腰间,细细摸索了一下,然后停在一个点上,“是这儿?”

邹奕点头,随后就感觉那片疼痛不堪的地方被一阵适中的力道按压起来。

绪央道,“这是溯蒙山里一只鹤妖教我的,说是舒筋祛痛最好,你是凡人承受不了我的法力,只能这样循序渐进。”

邹奕安逸地吐了口气,然后偏头亲了亲绪央的头发,“我媳妇真是全才。”

绪央扬手挡开男人的脸,“不要撩拨我。”

因为邹奕的负伤,二人的晚饭只能靠订外卖解决,因为小区外一家不错的中餐馆七点以后就不再有送餐服务,所以一向不喜欢吃快餐的邹家大少爷破天荒地和绪央一起分吃了一个披萨。

“必胜客又出新菜单啦!海鲜至尊披萨……西班牙海鲜饭!……意式阿芙佳朵……”

绪央尝了一勺广告中展现的无比美味的海鲜烩饭,而后嫌弃地将它推到了邹奕面前。

邹奕忍着笑三两口吃下了手里的一角披萨,安抚道,“宝贝儿,明天想吃什么?”

绪央用叉子挖下一小块冰激凌甜品放入口中,味道尚可却已经满足不了被养刁了胃口的大妖。他道,“做蛋糕吧,要冰激凌的。”

兔精眼巴巴地在一旁啃了半天萝卜,终于忍不住伸出脑袋闻了闻,又想到自己是只兔子,根本不能吃那些东西,又伤心地垮下了前爪。

邹奕看它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便挑出一个虾仁放到了它面前的小碟子里。

兔精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过去舔了一口,终于禁不住诱惑用两只爪子抱起来大快朵颐。

事后,它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窝在纸巾盒上感叹:果然还是有师娘好啊……

入夜后二人依旧是一个睡在卧室一个睡在客厅沙发。

而回到熟悉环境中的绪央也暂时缓解了身体的异样,他躺在偌大的双人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不停地浮现出下午时二人在厨房中的场景。

分明前一刻还与小徒说着不被情郁掌控,后面却任由理智被情郁所冲散,又如何能为人师表?

放浪,真是放浪……

然后直到最后一直萦绕于脑海挥之不去的,却是邹奕最后拒绝时说的话语。

那时男人已然忍耐到了极限,额头处青筋乍起,却仍然执意说着“我如果趁人之危,又与禽兽有什么分别。”

绪央从床头摸出手机划亮屏幕,熟悉的背景下,还是那个面对镜头略显不自然却仍笑容一派温和的男人。

他用手隔着机身表面的玻璃摩挲着背景上的男人,而后曲起手指,轻轻敲击了记下屏幕。

“傻子。”绪央嘴角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他随意地将手机扔到枕头旁边,有些难耐地横起胳膊挡在了眼睛上面。

“你怎么知道本座当时就一定是情非得已……”

30.懵逼

第二天早上,仅休息了一个晚上的邹奕又要再次投身于工作之中。[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因为绪央样貌的变化,这一次他本没打算开车带其一起去公司,但绪央却丝毫不以为意。

“妖怪之间从不以凡人的皮相做根本,我们可使千般变化,根本稀松平常。”

绪央将昨晚剩下的乳酪蛋糕从冰箱中取出,而后不紧不慢地与他解释说道。

邹奕打好领带,闻言眸光一闪,顺手将蛋糕接过来放到桌上,然后将人堵在厨房门口。

他神色幽深地压低着声线,“千般变化?”

绪央随意地靠在磨砂材质的玻璃门上,凤眼微挑,“你想瞧瞧?”

邹奕逼近于他,“比如,变成你原来的样子?”

“邹奕……”绪央伸手拉了拉他的领带,而后又将人从门口处推开了,他徐步走到外面的餐桌前,叉下一小块蛋糕放在口中。

“你所见的是本座真身幻化,无法更改。怎么,后悔了?”他盈盈笑起,眸子里却是纤毫毕现的锐利。

邹奕对着玻璃上的反光整理着上身的衬衣,轻声道,“悔不自已。”

绪央捏着叉子的手兀自收紧。

邹奕视若无睹,又仔细检查了手腕间的一对袖扣后,才突然转过身去,抓住了那因为用力过猛而失了血色的手指。

他将那只手中紧握的叉子慢慢抽出,而后轻轻摩挲起上面凸出的骨节。

绪央本能的想将手抽回,却被男人突然地发力攥紧了。

邹奕低头看着二人交缠在一起的手指,缓声说道,“我在后悔,若我当时能再有用一点儿,你或许就不会因此而受伤。”

男人夹杂着愧意的低语比耳边暧昧湿润的情话更让绪央来得手足无措,他仓促地将手收回,欲盖弥彰地上挑了声线,“我说了此事与你无关。”

邹奕尾音上扬,“与我无关?”

他眼帘微微向上撩起,眸色深沉却透着蛊惑的危险光芒。他徐徐逼近了一步,一字一顿地再次与绪央问道,“与、我、无、关?”

绪央在接触到男人眼神的刹那间就察觉到了自己心境的变化,他抑制着内心的涌动,果决地将男人推开,“邹奕!说了不许撩拨本座!”

邹奕笑着拿起叉子插起块蛋糕殷勤地递到了快要炸毛的媳妇嘴边,“啊――”

绪央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把叉子上的蛋糕咬进了嘴里。(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嫣红的唇色微微沾染上零星的奶白,邹奕喉头一紧,赶紧错开眼,然后快步走到沙发上拿起了西装外套。

“我先去车库里开车,你吃完再下来就行。”

绪央莫名地看了眼几乎算得上落荒而逃的男人,而后才拿起叉子一点儿一点儿舀起面前的蛋糕来吃。

等到邹奕在空调冷气开到最足的商务车里冻得不行,跑到外面抽根烟暖和暖和时,绪央才出现在了车库的电梯口处。

“你在抽烟?”

不悦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车库内响起,夹杂着一阵空灵的回音。邹奕反射性地把烟藏在了皮鞋底下,而后略微心虚地抬起头,他张口想解释缘由,却在瞬间瞪立起了眼睛。

“你怎么换衣服了!”

绪央言简意赅:“热。”

他穿的依旧是当初和邹奕一起买的短袖T恤,不过因为身量的缩小而变得宽大起来,领口微微滑落在肩上,露出了一小块纤细白嫩的锁骨。

邹奕连烟头也顾不得捡,大步走过去一言不发地将那绪央的衣领向上拉起,然而,不到片刻便又倔强地滑落了下去。

绪央无奈地又将之拉起,“我在家已经试着弄过了。”

邹奕忍着将人裹好抱回家的冲动,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早上好,邹总。”大助理那边没花多少工夫就接通了电话。

邹奕沉声道,“通知下去,今天的早会取消,我要晚点儿到公司。”

大助理为难道,“可今天早上邹……”

却被邹奕无情地打断了,“没有可是,就这样。”

驱车赶到商贸大厦时已经是早上九点,各个柜台刚刚营业,邹奕停好车子,顺便将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了绪央肩头。

绪央不悦,“你这是何意?”

邹奕却不解释,反而问道,“如果是我光着膀子走在大街上被人盯着看呢?”

绪央双眸瞪起,“本座看谁敢!”

邹奕低头看他皱起的眉宇,“不高兴?”

绪央眼帘一扬,“自然!”

邹奕淡淡道,“我也是。”

绪央以己度人,便觉得邹奕此举也并非那般莫名其妙了。

到达商场六楼的男装专柜,邹奕下意识地便将人带到了正装区,直到导购小姐委婉地提醒他这里并没有适合未成年人穿着的西装时,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怎样的错误。

如今的绪央不过是个少年,身材纤瘦修长,比起一丝不苟的衬衣西裤,还有更多其他的选择。

于是在导购的指引下,二人又来到了休闲男装区。

邹奕的衣柜里大多是衬衣西装,每天有专门的保洁人员负责清洗收纳,偶尔几件特别的衣服也是冬天所需的羊绒衫与高领毛衣,剩下的就是两三套家居与一套最为另类的海绵宝宝睡衣。

幸而他的审美还在,为绪央挑选几套休闲些的衣服还不算太慢。

绪央也一直很满意凡人的衣服,凉爽舒适还好换洗,不过对于款式和版型却没什么概念,长袖短袖有没有领子在他眼里也没多大区别。

邹奕为他选了一套最简单的白色T恤配浅驼色休闲裤,绪央换好之后,就听导购惊叹一声,“您弟弟真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绪央的头发并没有弄得太短,及耳的长度搭配干净清爽的装扮倒比长发锦袍时更显得年少一些,他目光随意地扫了眼试衣镜,而后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柜前的墨镜上。

邹奕虽然有些郁卒于导购口中的前三个字,但对后面的话却十分赞同,只单单看着眼前风华正茂的少年,都觉得颇为赏心悦目。

一瞬间,骄傲之感盈满胸口――他的媳妇,成年未成年都那么好看!

这时,绪央转过头来,对他微一挑眉,指了指柜台里的两个墨镜道,“这两个,哪个好看?”

另一导购正处在二人夹角处,闻言心花怒放,虽然只是个少年,但挡不住苗子好啊!于是分外热切地凑上前去,滔滔不绝地与之介绍起来。

讲得正起劲,却见邹奕移步过来,拿起她手中一个绿色镜片的蛤.蟆镜替少年带在了脸上。

顿时,本来巴掌大的脸一下子就被宽大的镜片遮挡住了大半。

邹奕问道:“还有哪个?”

绪央有些新奇地架着墨镜扬起头,然后随手指了指旁边黑色镜片的那只。

邹奕对导购示意,“两个都要了,开票吧。”

于是,二人一进公司,星光大厦的前台员工就发现自家顶头上司的身边人由冷峻美青年换成了一个……冷峻美少年。

而且美少年还带着副特大号□□镜,虽然遮挡住了大半张脸,却依旧可以由姣好的唇形和小巧精致的下巴看出样貌不俗。

而此举,正引得一些员工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而在眼睁睁目送二人进入直达电梯后,前台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打开通讯软件开始摸鱼。

“老板口味变化太快!被原主自己拆cp了心塞!【大哭】”

果然不到五分钟,群里便开始七嘴八舌起来。

“我看到了!!!!但我不相信!!!”

“明明很一般嘛,比十六楼那位差得远了。”

“你是靠一个下巴推论出来的一般?【法式呵呵】”

“他还是个孩子啊!你们的思想太龌蹉了!【皮卡丘打脸】”

【――一朵野菊花已被管理员妈的智障移出该群――】

“王妍你敢踢我大号!等我晚上打得你叫霸霸!”

【――一朵小雏菊已被管理员妈的智障移出该群――】

“真正的勇者从来不畏惧列强的铁骑【点蜡】”

“+1【点蜡】”

“+2【点蜡】”

“不过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总裁的罪恶之手终于伸向了身娇体弱易推倒的美少年!”

“太黄暴了……”

“脑补得根本停不下来啊!”

“这个群太污了,一言不和就要飙车!”

于是,当邹奕告知汪琪准备一杯巧克力奶和一角芒果千层送到办公室内的时候,便看到对方一脸殷切地将食物真主动端到了沙发前面的茶几上。

“好了,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了。”

纵然是样貌年轻了许多,但绪央的五官其实并没有过多改变,只是带了点儿还未完全长开的青涩感觉。

进屋以后他对□□镜的新鲜度也稍显褪去,去休息室内的卫生间洗了洗手,出来时便正好看到一脸失落准备推门而出的秘书汪琪。

“麻烦再来杯花果茶。”绪央顺口说道。

汪琪闻言抬起头,在看到绪央容貌的瞬间目瞪口呆……

――纯洁的摸鱼小分队群

“你们记不记得一句经典名句!”

“什么?”

“啥啥啥?你到底想说啥?”

“当青梅枯萎竹马老去,从此我爱上的人都像你。”

“【三脸懵逼】”

“完了,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而就在汪琪正摸鱼摸得水深火热脑洞大开之时,电梯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邹总在里面吗?”男人声线慵懒而性感,上挑的尾音似一把钩子,瞬间便把汪琪所有的注意力拉拢了过来……

31.莫珏

悄无声息出现在汪琪面前的男人有着海报明星一样深邃立体的五官,他斜倚在秘书室门口,半眯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汪琪仿佛受到蛊惑一般挪不开视线,随着男人嘴角笑意的绽起,她觉得自己似乎连心神都被操控了起来。

“邹总……在办公室里。”汪琪目露痴迷地对男人如实说道。

男人满意地扬起嘴角,“不用担心,我今天是奉邹三爷之命来找邹总,想必他也不会怪罪我的不请自来。”

汪琪神色恍惚地为男人刷卡开门,待人完全消失在走廊中时,才如大梦初醒般呆愣地眨了眨双眼――

刚才……究竟是怎么了?

莫珏熟门熟路地来到邹奕办公室外,敷衍地敲了敲门后,便旋开把手走了进去。

“邹总,我……”话刚出口,便感觉脊背上汗毛鳞次竖起,对危险的本能使他秉了口气,徐徐吐出之后才堪堪站定了身体。

另一侧,斜躺在装饰屏风后的绪央恹恹地打了个哈欠,从半睡半醒中幽幽转醒过来,他双目带着倦意,不悦地呓语一声。

邹奕正从堆积如海的文件中抽空调了调空调风向,听到动静无奈却又宠溺地过去帮他揉了揉额角,“早告诉你这里睡着不安稳,不如去里间舒服。”

绪央修复内丹极其耗费心神,虽然已经打了个盹儿,却依旧觉得困倦,他挪挪身子,顺势倚靠在男人胸前,“我不过是靠在这里吹空调。”

邹奕低声笑了笑,“去楼上吹吧,我一会儿要去开会,忙完就去找你。”

绪央未置可否,依旧靠在邹奕身上双眼半闭着,过了片刻,却忽然皱起眉头,“有味道……”

他双目完全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利落起身绕过屏风外,却意外看到一个样貌非凡的男人站在门口。

不请自来的陌生男人看到绪央毫无慌张神色,反而颇为淡定地对其施以微笑。

“我来找邹总说事情。”

绪央站定脚步,眼前之人分明只是一个察觉不到异样之处的凡人,却隐约让他心生不喜。

但他素来不插手邹奕生意场上的事情,于是也不多话,只凝神看了男人几眼,确定没有危险后便擦身从他旁边走了出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邹奕也随即从屏风后走出,看到兀自出现在办公室的男人,面色冰冷道,“谁让你进来的?”

莫珏看到邹奕后神色一动,浅浅的露出一抹笑来,如同天光云破的第一缕朝阳,竟是无比地明媚动人。

邹奕视若无睹,脸色更加冷峻道,“出去。”

男人的笑容刹那僵硬在唇角,缓缓地,却换上了更加玩味的表情。

“邹总贵人多忘,自然不会记得区区……”

邹奕重新坐回到皮质座椅上,脊背微微舒展地靠在椅背,他双手自然交叠,看向男人的目光沉稳且波澜不惊。

他淡淡开口截断男人话头,“又是谁派你来的?”

莫珏被邹奕直接戳穿来意也毫无意外神情,反而微微一笑,目光中更多了一丝意味深长的探究。

“邹总真的只关心我的来意,而不是其他什么?”他的声音低哑婉转,隐隐约约透露着的,却是无尽的暧昧味道。

邹奕一瞬间恨不得把邹家那几个为了家产无数次耍阴谋诡计的老东西的脑袋塞进马桶里好好冲洗一番。

商场里使绊子不够,如今连美人计都用上了,还特意找来了一个男人,真当他如今已经荤素不忌?

邹奕无心再和莫名出现的男人多话,直截了当地按下内线电话,“汪秘,通知楼下保安。”

莫珏暗暗咬牙,想干脆再用用那万无一失的法子,却又忌惮尚未走远的大妖,虽不甘心却也只得劝慰自己来日方长。

他收敛起魅惑神色,单手撑在邹奕光滑厚实的办公桌上,略带嗔怪语气道,”邹总您真是太心急了,我受邹三爷所托来递话,您可没有拿保安轰我的道理。”

邹奕冷笑一声,“三叔?许久不见,倒是难为他一把年纪还惦记着我这个侄子。”

莫珏眼皮一抖,口气却是十分敬重道,“三爷对后辈一向仁厚。”

邹奕听到男人口中的“仁厚”二字,几乎嗤笑,他那位叔叔德行究竟如何,没有人比他再清楚,从他接管下邹家大半家业以来,明里暗里大小手段层出不穷,连带着,也消磨尽了邹奕对他们那最后一点儿亲缘。

此刻他也懒得和三叔的手底下人打太极,手指随意地在硬木的台面上轻轻扣了几下,直截了当道,“说吧,三叔让你来到底为了什么?”

“三爷说,即使邹总与父亲隔阂再深,作为儿子你也应该去探望探望才是,无论怎样,他也是因为您的事才会被气得卧床不起。”

邹奕忽略其中的冠冕堂皇明说暗讽,直接问道,“所以,现在我那位三叔正在我家里,与我父亲斥责我这个儿子是如何不孝的,是吗?”

莫珏莞尔,“邹总您认为呢?”

邹奕当然知道自己现在回本家根本就与赴鸿门宴无异,但父亲被他气病卧床这事无论是真是假,他都不能真的置之不理。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他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不过,也是时候对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们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了……

邹奕再次拨通了内线电话,“薛助,通知下去,十点半的会议取消,另外让小赵准备好车子,我一会儿要用。”

莫珏看着邹奕那份气势收敛从容淡定的模样,一瞬间更加肯定了自己所做出的选择。

无论如何,他都要得到这个男人。

打定主意,莫珏虽然忌惮大妖的威慑力,却仍然耐不住尝试给自己创造机会。

他向邹奕走近两步,身体压在坚硬光滑的木质桌面上,微微前倾,“邹总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顺路送我一程吗?”话语中的刻意咬实的重音使得整个语气变得性感而颇具暗示性。

然而,邹奕却只是撩撩眼皮,不假思索地吐出两个字:“介意。”

莫珏第一次遇到这样免疫自己所有蛊惑举动的人,偏偏这人还是自己看中的,一时百感交集,面上去不露声色地浅浅笑道,“邹总真是风趣呀……”

说罢,他又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式样做工都十分奇特的卡片,用一根手指贴着桌面滑到邹奕面前,“这是我的名片,我叫莫珏。”

邹奕随意地划过一眼,却在看到名片上面古怪的纹样时却停住了目光。

那是个十分另类的扭曲图样,极其抓人眼球,然后多看几眼之后却又觉得非常不舒服,心情也莫名焦躁起来。

邹奕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出于礼貌便也收下了,他随手将名片插到纸夹中,而后对刚刚才知道名字的男人依旧冷漠道,“还有事?”

莫珏缓慢地站直起身体,嘴角含着诡谲的笑意,悄声道,“邹总,告辞。”

待莫珏离开,邹奕阳靠在皮质靠背上,闭着双眼捏了捏眉心。

他并非感应不到男人那种似有似无的勾引诱惑,虽然他一直不予理会,但这种被动抗拒的感觉却也十分疲惫。

邹奕缓缓放下眉间按压的手指,复睁开的双眼中一片满是不屑的冷然:三叔为了他掌握的财产,也真是煞费苦心……

会议取消后邹奕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给大姐去了个电话,他父亲的身体究竟是好是坏也不应从一个外人口中得知。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人不紧不慢地接了起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大总裁。”

邹奕单刀直入,“父亲病了?”

邹姐姐看着咖啡店外的车水马龙惆怅一声,“是啊,被某个不孝子一通电话就气得卧床不起了。”

邹奕知道自己姐姐的脾性,能说出这番话就代表父亲一点儿事也没有,那么有事那个,便只能是他了。

邹奕问道,“三叔也在家里?”

邹姐姐舀了半勺奶昔,意兴阑珊地放到口中,“呵呵,不然呢?还带着他那个宝贝儿子一起,在父亲的书房里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看来这场戏,没有我也唱得十分热闹啊。”

“他们筹谋了那么久,就一直等你栽跟头了,你也争气,给他们垒了那么大个戏台。”

“有人想看有人想演,何乐不为……”

而仅仅一墙之隔的门外,刻意压低了存在感的莫珏缓缓自走廊夹角处走出,他本打算借此机会去探一探大妖的虚实,但本体刚一踏入其领地便被一股强大的妖力压制得根本无力反抗。

这便是使那人垂涎不已的,大妖的力量吗?

但真正让他感兴趣,却是计划之外的那个男人。

邹奕自始至终的态度使莫珏感觉到一丝挫败,然而这也让他更加迫切的想要看到男人被自己蛊惑后痴迷沉溺的模样。

已经不需要等待多久了……

大妖又如何,在那样一双高傲凌厉的眼睛前一点儿一点儿蚕食尽他的爱人,感受他目光中的绝望与恨意……

单单想一想都可以让莫珏几乎兴奋的颤栗起来。

32.为魔

盛夏的暑热使一部分人懒散,也使一部分人变得焦躁。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虽然还有场大戏等待邹奕压轴开唱,但他得到确切消息后却并没有立刻回去主家,而是坐电梯直接上到十六楼,然后推开了绪央办公室的门。

绪央虽为大妖,对于邹奕却是不设防的,因此,也使某人意外地听到了他用语音软件和成陌的对话。

屋内的空调温度被设置得很低,绪央斜靠在椅背上,桌案上还有一幅未画完的水墨夏夜图。

在邹奕推门而入的同时,手机扩音里传来了成陌的声音:“那他好看吗?”

绪央似乎有些心事,过了会儿才回过一句:“样貌不俗。”

那边成陌很快便又回复了过来:“那就是很好看啦?”

绪央应答一声:“嗯。”

成陌道:“所以就是说,你无端端看另一个好看的男人不顺眼,是不是?”

绪央也觉得这种心情十分古怪,偏偏又遏制不住地去想,反闹得心里无所适从。

成陌那边等不到他的回复,又直接发来了一句:“你这么感觉,就因为他看霸道总裁眼神不对?”

绪央不禁联想起自己离开时男人看向邹奕的目光,便觉得更加烦躁不安,他道:“究竟为何?”

新传过来的回复中先是一阵控制不住的笑声,然后才是成陌最后的结论:“这太简单啦,你明明就是在吃醋啊!”

绪央听到这个回复拿着手机愣了会儿,才羞赧地将之扔到了桌案上。

“荒谬!”本座又怎么会为这等区区小事吃醋!

桌案上的画作水墨未干,他看了眼已经沾了墨痕的手机,颓然地侧倚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随着内丹的修补恢复,他重回少年样貌以后,就连心性也变得越发难以自控了。

若再任其发展,怕是终究要……

想到此处,却被一阵缓缓的脚步声扰乱了。

他看到从门口处走近的男人,既然没听到开门的响动,想必之前就已经在了屋内。

那他与成陌之间的对话,也被一并听去了吧?

绪央心里五味杂陈,道,“你都听到了?”

邹奕毫无半点儿被抓包的心虚,实在坦诚地摇摇头,“没全听到。”

绪央似不在意地嗤笑一声,“是不是觉得非常可笑,本座居然会因为这种莫须有的东西而……”

微微开启的嘴唇被邹奕弯腰吻住。

“一点儿也不。[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不带有情欲的吻短暂却恰时安抚了绪央纷乱的心情,片刻后,邹奕抬起头,注视着那对琉璃样的眸子认真道,“正相反……”

然后,绪央突然觉得双眼被人用手遮挡了起来,他还未能反应,便听男人低声说道:“我要高兴死了。”

邹奕有些觉得难以为情,他轻咳一声,复又小声道,“真好,你也喜欢我。”

绪央心中的燥乱与纠结因男人的话语而一扫而空,只余下柔软的一片,让整个人随之平和温柔起来,他伸出手来环抱住男人的身体,轻声说着,“嗯,我也喜欢你。”

星光大厦的第十六层因为其特殊性,所以每有访客都会越过前台直接用特定号码接通绪央的办公室,得到允许后再乘坐直达电梯上楼。

而十六楼的电梯又处于公司最为僻静的一角,再加上大多访客都刻意低调,所以即便是公司高层也并不知晓十六楼的工作究竟是什么,接待的又是什么人。

自然,在他们的认知里,那里无非只是个装潢精致的休息室,空顶着个神秘的名头,为的也不过是让总裁的情人占个可以享受又不被打扰的闲职。

而这件几乎被众人板上钉钉的事,自从公司几个管理被辞退过后,便也变得讳莫如深起来。

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所以邹奕早上带着少年绪央来到公司的举动至少在明面上并没引起什么太大的波动。

比起上司的八卦,还是饭碗的分量重的多。

私下里的议论当然不可遏止,但终归只是局限在了小范围,一些有心人探听不到什么,故而也没办法将之呈报给需要这些消息的人。

例如,一些急需点儿猛料的邹家长辈。

在他们的自以为是中,喜欢男人与喜欢未成年男人,几字之差便可谓是天差地别。更何况三人成虎,只需有意无意中添油加醋一番,便足以毁掉一个人的声誉。

但这一切,于邹奕而言却并不在意。

他喜欢谁,女人还是男人,年长亦或年幼,从来都无需任何人置喙。

但偏偏有人还妄图将此变成武器,想给予他痛击。

真是可笑。

邹奕在十六楼没呆上多长时间就接到了大助理的电话,说车子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于是邹奕也不再耽搁,早去早回,也许还能赶得上接媳妇下班。

绪央得知邹奕回本家一事也没多问,只道了句万事小心,又分出部分妖力在他手指上重新扣好个防范的结界,才放心让人离开。

而就在邹奕离开不久,许琛便来到了绪央的溯蒙山办事处。

他这次前来一扫当初的满面愁容,西装挺括精神抖擞,见到绪央更是热切地上前鞠了一礼。

“大人真是小的一家老小的大恩人呐!”

绪央微微笑着,理所应当地受下那礼,而后道,“那孩子如今安好了?”

许琛欣慰地笑说道,“好多了好多了,我已经让人找好了清净地,过不了多久就能搬过去了。”

绪央道,“化形之事乃是重中之重,宜早不宜晚,你既然选好了修炼之所,便速速带他前去吧。”

许琛不敢怠慢,赶忙点头道,“小的记住了,对了大人,小人还有一事禀报。”

“何事?”

“昨天临近T市的其他各省市也都出现了妖怪失踪的情况,而且时间极为集中,倒与之前发生在t市的情况不尽相同。”

绪央眉心不觉一簇,“你是说,那些妖怪失踪的时间都在昨天?”

许琛严肃应道,“是,得到消息时小人也十分诧异,本来人员失踪都需要一段时间才会被人注意到,但这几例却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见踪影。”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一开始因为案子发生地点过于分散并没有引起过多的重视,但兹延市发生的一例闹得动静有些大,G安局觉得事情不好处理便将上报给了上级领导。那个领导正好是我一个老友,将此事无意中说与了我,您也知道咱们妖怪如今存世的不多,修为再低也大约知道个一二,我初听到时便觉得古怪,命人暗暗查了一下,发现失踪的果然是只修为不高的妖怪。再后来那几个省市中主事的妖怪与我打来了电话,我才发现一天内失踪的原来不止此一例。”

绪央神情一变,“可确定是同一人所为?”

许琛道,“手法极为干净,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可能还没来得及使出法术,便被生擒而去。”

绪央仿佛自语般微微摇了摇头,“那便没有第二人了,同一天内捕猎如此之众的妖兽,有这等能力的人……又为何选做这般铤而走险不惜暴露的行为?”

许琛小声道,“或许,是急于做些什么?”

绪央倚靠在扶手上的右臂缓缓收起,他端坐身体,神色凝重道,“捕猎妖兽无非是为了那颗内丹,凡人食之可活人入魔,妖怪食之或修为大涨或爆体而亡,鬼魅无用且俱之,唯有魔物……”

说到此处,他下意识地回忆起千余年之前断崖边飒飒风声中吹散不尽的血腥气息,不禁呼吸一窒,神情复杂道,“与血肉共食可增益元魂。”

许琛修行不深,自然也无从知晓这些,他表情略微疑惑地看着绪央,“大人,这是……”

绪央却突然换了个问题,“西南异像,你可知晓?”

许琛道,“略知一二。”

绪央缓缓说道,“我初到西南时,即发现那里留存着一股极为强横的煞气,不同于鬼魅妖怪,却能致使周边异像,百鬼聚集。”

青窑县一事在现在看来不过只是一切事情的开端,而真正让他窥探到一丝玄机的,却是永宁河的那场与邪物的正面交手。

绪央继续与许琛说道,“后来在百里外,又出现一团可以凝成人形的黑气,此邪祟之物诡异非常,其内似乎裹挟着无尽冤魂厉鬼,砍杀不消。”

“大人觉得这二者之间有联系?”

“不仅是这二者,我怀疑,妖怪失踪一事,也与其脱不开干系。”

许琛也很是奇怪,“那黑气到底是何物?竟如此神通广大?”

绪央视线一沉,缓声道,“是魔。”

许琛登时大惊失色,“魔?!可小人听祖辈说起过,鬼地魔界的通道早在万年之前就被彻底封印起来了啊!”

绪央叹了口气,“是啊,传说当年神魔大战造使世间生灵涂炭,天帝亲帅神兵百万击退众魔封极阴洞天。”

许琛或许是从长者口中听说过这段血流不尽尸横遍野的惨烈战争,他默默地看着绪央,紧接着,便听到了后面足以使他愕然的话语。

绪央目之所及乃是悬挂于客厅西墙的泼墨山水,画的正是溯蒙山中的春景。他望着那随性为之的画作,收敛好心神,继续道,“活人食妖兽内丹入魔,妖怪屠万千生灵入魔,自古成魔者无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他们身上的浓厚血气百里不绝,闻过一次,便绝不会再忘记。”

“大人您见过魔物?!”许琛已吃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绪央淡淡道,“都已是陈年旧事,如今也只能猜测,魔物一事兹事体大,在一切未有定论之前切勿外泄。”

“小的谨记!”许琛郑重地点了点头,而后才突然想起自己前来的正事,他将手边的公文包打开放在桌案之上,然后说道,“大人,当初小人允诺给您的房产已经妥帖了,这个文件夹里就是房产证。包里还有一个棕色的文件袋,里是我为您办好的证件,以后您在凡间行走也可方便一些。”

绪央微微颔首道,“有劳。”

许琛赶忙道,“大人您真是折煞小的了。”

绪央随手取过那上面的文件夹,掀开一页,“江锦别苑?”

许琛含蓄微笑道,“不过是小人的一处蜗居之所,不比古时的深宅大院,只是绿化做得不过,院子也大,修了些水榭亭台,希望能让大人入眼……不如,让小的先带您去看看,装修布置有哪里不合心意的,也好让他们赶早修改。”

绪央却隐约觉得,这个名字,隐约有些耳熟……

33.教训

邹氏一门祖上靠异地商运起家,因民国时期为X共提供资金支持而被推举为商行会长,战争结束以后成为首个成功转型的家族企业,其后更涉足电子、出口、娱乐等新兴产业,资产实力雄厚,被誉为百年世家。[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邹家主宅位于皇都四合门,但因为邹家老太太是T市人的缘故,所以邹煜年轻时曾随母亲一同在T市居住过很长时间。而随着老太太故去,家族权利的逐渐更替,邹煜在上了年纪后也选择了留在T市居住。

因为与父亲对企业的管理理念不尽相同,所以邹奕自从二十岁接管邹氏以后便一直在外面独自生活,每月回家一两次,有时候也不过只停留一顿饭的时间。

多年的权利把控使邹老爷子变得极端且充满控制欲,他不允许任何人忤逆或质疑自己的决定,即使是至亲至近的家人,而最直接的体现就是他手中权利的交割。

邹奕在大学毕业之后就被父亲安排进了邹氏下属一个小企业中担任总经理助理,本来一年后便会被直接提拔到总集团任职,却因为与父亲的观念不和而被无限延期。

但作为当时邹家唯一的继承人,邹奕也并非庸碌之辈,他没有意气用事,而是干脆地借助邹家人脉的便利,将一直默默无闻的小企业打造成了当时最具潜力的新兴企业,而这便是星辉大厦的前身。

见识到儿子卓越能力的邹老爷子对自己这个独子既气愤却又格外自豪,父子二人的关系也因为星辉的壮大而略有缓和,但仍然阻挡不住邹家其他人的虎视眈眈。

邹奕自从与绪央同居之后就再没有回过本家的别墅,这次回来,还是时隔两个多月后的第一次。

邹家的本家别墅位于T市郊区,整个别墅区占地颇广且环境清幽,周边绿化不错,隐私安全性高,同样的,每平米价格也着实令人咂舌。

邹奕到达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别墅门口大门紧闭,从镂空的铁艺间可以看到庭院内郁郁葱葱的绿植和萌荫处安放的藤编秋千。

房门口铺就的鹅卵石子路上散落着母亲栽种的紫藤花瓣,有微风迎面拂过,带来了弥漫四周的浓郁香气。

一切仿佛都未曾改变。

门铃响起,不多时家里的阿姨便打开铁门将他迎了进来。

“小弈回来了呀,太太刚才还在念叨中午要给你做点儿什么好吃的。”

保姆阿姨已经在邹家做了十五年,当初邹奕的父亲忙于工作,母亲忙于社交,还在上中学的邹奕便一直由她来照顾,这也使二人之间相比其他人要显得亲厚一些。[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邹奕穿过房屋门前的草坪来到室内,刚推开厚重的大门,就看到了坐在客厅的母亲和许久未见的小婶婶。

邹老爷子兄弟五人,因为最杰出的二弟英年早逝,所以对剩下的三个弟弟变得十分迁就,这也导致三兄弟发展得大相径庭。

老三阴狠老四贪婪,只有一个老五,天生浪漫爱自由,毅然决然地放弃家业去追寻诗与远方,穷困潦倒之际在玫瑰之都遇到了冷艳却善良的珍宝店女儿,在弹了整整三百晚的古都梦里人后,终于也收获了自己的梦里人。

这个人,便是与邹奕最为熟稔的小婶婶,法籍华裔赫岚。

客厅里正在聊天的两个人一见到邹奕进门便同时停下了话茬,邹妈妈好不容易见到儿子当然十分欣喜,但一想到三叔和丈夫讲的话,便不由又黑下脸来。

“你还知道回来!”

邹奕进门后本能地想去松松领带,但马上又想起这并不是他自己的住所,便只好忍住了。

听到邹妈妈这样问,他放下电脑,对母亲笑说道,“想吃您做的糖醋鱼了。”

邹妈妈哼了一声,“你从小就不爱吃甜的,一听就知道是在哄我开心。”话虽如此,脸色却明显好了起来。

还在厨房忙活的保姆阿姨适时说道,“太太,鱼已经处理好了,现在做的话午饭时应该就可以吃了。”

邹妈妈不喜欢说教,虽然震惊于儿子包养男人这件事,却仍决定把它交给丈夫来解决,于是也不再责难邹奕,对厨房应了一声,“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邹奕看母亲走远,便转过身来对沙发上的赫岚打了个招呼道,“小婶婶什么时候来的,还没有我小叔的消息吗?”

赫岚是一个五官立体的年轻女人,带着份咄咄逼人的美丽,她天生有一头乌亮柔顺的黑发,平日里只用一根皮绳扎起,随性而洒脱

听到邹奕的话,赫岚手撑额角不以为然道,“他是个浪子,硬要他偏居一隅只能两败俱伤,我在放下一切和他私奔的那天起就已经明白了这一点儿。”

邹奕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可我听说他好像已经回来了,而且还在袋鼠国拍了一部纪录片。”

“是吗?”赫岚温和地微微一笑,“那他死定了。”

邹奕轻笑说道,“作为交换,请小婶婶一会儿帮我一个忙。”

赫岚扭头看他,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你这个小子呐……我刚才大约知道了是什么事,一会儿就放心吧。”

邹奕道,“有小婶婶助力这场大戏一定能唱得精妙绝伦……”

赫岚白了这个侄子一眼,“少恭维我,一会儿露一手吧。”

邹奕微微点了点头,“好,我最近学了几个新的。”

赫岚有些意外地撩起眼皮,“难得啊……”

邹奕笑了笑,解释道,“我家那位也喜欢吃甜的。”

赫岚眯起眼,随手端起茶几上的红茶喝了一口,揶揄道,“看来我是沾了未来侄媳妇的光。”

邹奕神色不变,诚恳说道,“也是多亏您多年来的悉心教导教导,才能让我能凭借这份造诣将人追求到手。”

赫岚瞥眼看了看身边早已经高出自己两头的男人,抬手来将茶杯举起,“大侄子好心计啊,三言两语就把我也绑上船了。”

邹奕弯腰拿起茶壶为杯子里添了水,然后平静道,“我不过只是想和所爱之人平静地生活。”

赫岚轻轻吹散了杯口蔓延出的袅袅热气,她捧着隔热的茶杯,缓缓说道,“你的身份和所掌控的权利是把双刃剑,它不仅会给予,也同样会剥夺,但如果你足够强大,便能从中找寻出你想要的平衡。”

因为邹妈妈坚持要等儿子回来才做饭的关系,这一天的午饭比平时晚了一个多小时。开饭后,邹老爷子被侄子邹明搀扶着从旋梯上走下,后面还跟着一脸痛心疾首的邹三爷。

看到邹奕的瞬间,邹煜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他怒喝一声,“逆子!你还有脸再踏进邹家!”

邹奕也并没有入座,而是站定于一旁,平和说道,“听我姐姐说起您生病了,所以回来看看。”

邹煜跺着手里的拐杖,气愤道,“看我?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死了!好让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和那个下流东西在一起!”

旁边的邹明连忙用手去顺他的心口,一边说道,“大伯您别生气,弈哥回来那肯定就是给你认错道歉来的,不信您问问他?”

后面的邹老三也煽风点火道,“都是亲父子,总不可能因为一个出来卖的男人而闹僵了不是。”

虚情假意的劝慰在如此剑拔弩张之际无异于火上浇油。

邹老爷子听了弟弟亲侄的话果然更加怒不可遏,他举起拐杖,扬手便朝邹奕身上打去,“今天不如就打死你!也好过将来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邹奕微垂眼睑,遮挡住了眸中涌动的凌厉波涛,他现在原地,携风击来的一棍打在衣服上发出了一声颤动的闷响。

脊背上的顿痛在一阵麻木后扩散开来,邹奕表情不变,语气平缓道,“看到父亲依旧老当益壮,我就放心了。”

邹老三看到邹奕挨了一棍子还和没事人一样,自然不肯就此作罢,便对正在气头上的邹老爷子道,“好了大哥,小弈现在可是公司老总,哪能说打就打的。”

邹煜抬起拐杖,“老总?你看看他做出的事哪像个老总应该做的!不好好找个世家小姐结婚生子,偏偏去包……还不如打死了清净!”

邹明赶忙道,“大伯我看弈哥这次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您给他订个婚事一准儿也就改了。”

邹妈妈当然也希望儿子能可以早些结婚生子,便说道,“你曲叔叔家的小女儿比你小三岁,有文化,人也温柔漂亮,你不如相处一下,也许就忘了那些乌七八糟的人了。”

听到这些,邹老爷子也稍稍顺了点儿气,“你妈妈说的对,曲家那个丫头我见过,确实不错,你们走动走动,可以的话就年底订婚。”

邹奕抬首,掷地有声道,“我不会结婚。”

邹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你说什么!你这个逆子!败坏家风的孽障!”

邹老三道,“小弈你看看你,还不快点儿低头认错!”

邹奕道,“三叔,适可而止吧。”

邹老三愤恨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都是外面那个腌臜东西把你教坏了!”

邹奕嘴角勾出一丝冰冷的讥讽,“腌臜……凭你也能用这个词来说他?”

邹老三登时气得险些跳脚,他指着邹奕大声喊到,“反了!真是反了!大哥这事我管不了,我也不管了!我……”

此事,一时从容看戏的赫岚缓步走到他旁边,淡淡说道,“邹望,龙有逆鳞触之必怒,小弈的逆鳞在哪,你猜得到吗?”

“赫岚!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是聪明人,有些事将就适合而止,不要到头来聪明反被聪明误,便得不偿失了。”

邹望沉默片刻,眼中的怨毒一闪而过,而后回归至对晚辈的痛心疾首。

倒是邹老爷子愤意难消,“很好!好的很!我看你也等不得我死就想接手邹家了!我这个老头子现在就给你腾地方!”

不顾众人的阻拦,邹老爷子扔下拐杖怒气冲冲地走到院子里。

邹奕随即跟出来,却透过铁艺镂空的大门一眼看到了,从对面主宅内走出的丰神俊逸的少年……

34.回敬

江锦别苑,T市有名的富人别墅区,里面居住的名流商贾不计其数,邹家的本家也在其列。[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而绪央新收到的房产,好巧不巧便位于邹家对面的位置,二者只隔着一条马路,还有两扇做工同样华丽精致的大门。

邹奕也没想到竟会有如此巧合的事,不禁对着少年绪央那风姿卓绝的身影失了片刻心神,之后,便听父亲严肃冰冷地说道,“你是我的儿子,你是什么样的品性我最为了解,你现在不想考虑结婚的事那就暂时放了放,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必须断个干净!”

这已经是邹煜所能做的最大让步,他还并不想放弃这个儿子,所以即便已经到了怒火中烧的时刻,也要强迫自己用冷静的方式与之交流。

但邹奕的回答却再一次让他失望了。

“对不起父亲,我什么都可以放,唯独他不能。”

看着神情坚定的儿子,邹煜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失望与愤怒。

邹明当然不可能错放过这种机会,他时间恰好地出现在庭院内,伸手递过邹煜的拐杖道,“大伯,你腿脚不好,没有拐杖可不行啊!”

邹煜正是怒不可遏之时,看到邹明手里的拐杖也不接过,直接厉声道,“给我打他!”

邹明面上吓了一跳,连连摇头道,“大伯你说什么呀,我怎么可以对弈哥动手呢!”

邹煜看到侄子拒绝自己更是气愤,扬手指着邹奕大声说,“给我打!给我狠狠打醒这个鬼迷心窍的逆子!”

邹明的手指在木质的拐杖上悄然攥紧,面上却仍为难地说道,“弈哥,你看这并不是我自己想得啊……”话声未落,手臂便已经高举起来。

然而,被用了十足力气的棍子刚挥舞在半空,邹明就觉得心口猛得剧烈疼痛起来,他双手抓着前襟的衣服,青筋暴起地跪倒在草坪上。

“救……救命……”他徒劳地大睁着眼睛,冷汗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额头不停滚落下来。

拐棍落地的响声刺激了一直躲在暗处观望的邹老三,他看到儿子痛苦的样子,不禁大叫一声,紧张地冲出屋子。

没想到迎面一阵烈风袭来,院中大门豁然敞开,铁门被狠狠拍在围墙之上,飞溅起无数细碎的砖砾。

随着风声渐息,一白衣金靴的长发少年缓缓走入院内,面对几乎痛到在地上打滚的邹明,露出一丝凌厉的愠色,“宵小之徒,凭你也敢伤他?”

邹老三几乎踉跄地跑到儿子身旁,见一直被当成宝贝疙瘩的邹明痛苦得快要昏迷,便对莫名出现的少年咒骂起来。

邹老爷子活了大半辈子也算见过无数风浪,但看到少年如此八风不动静态安然的模样竟隐隐有些惧意,这实在太过不同寻常。(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反而是邹奕,在听到三叔邹望那些污言秽语时再不复那心思深沉的淡定模样,他微眯起眼,脸色也变得格外骇人。

绪央对凡人那些诋毁侮辱的用词根本不屑一顾,但妄图对邹奕行凶之人也并没有打算轻易放过。

正此剑拔弩张之时,又一人从空落落的门口不请自来,他徐徐缓缓不紧不慢,一身深蓝色西装包裹着略微发福的身体,而腰背却挺得笔直,他的视线忽略过在场的其他人,直接落到了邹煜身上,“邹老,真是许久未见了。”

邹老爷子叱咤商海数十年,也与无数高官有过往来,虽家底殷实,但面对许琛这种身份的官员,仍然是不敢怠慢的。

“许秘书长!真是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许琛摆手道,“邹老客气,我这也不过是受人之托,带小公子来新家看看。”

邹老爷子当然明白这是许琛有意为自己引见,便顺势问道,“小公子是……”

许琛微微笑着走到一语不发的绪央身边,慈爱道,“是我一个老领导的孙子,喜欢些稀奇古怪的装扮,老人家上了年纪没那么大精力,便由我代为照护。”说罢,又随口编了个姓名与绪央道,“徐洋,这是邹伯伯。”

绪央自然没有理会,他冷眼看着邹明痛苦不堪地蜷缩在地上,而后抬起眼,神色沉沉,漠然伫立。

许琛却也只是看起来无奈地笑了笑,“被家里宠坏了。”

邹老爷子当然不会因而就去责问首长公子的桀骜态度,反而随口夸赞了几句少年英才不可小觑。

绪央没有入耳二人对话,他看着不远处侧身立于老者身旁的邹奕,不知缘何竟有些气愤。

若他当时没有抬头呢?

那一棍,分明连男人自己都不欲躲闪……

绪央闭起眼,再缓缓睁开,压抑着怒火的视线已然冰冷凝结成了一片平静之色,他说,“邹奕,随我过来。”

邹奕本想自己肩负这场鸿门宴,但直到绪央出手,他才终于意识到这本来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能决定并承担的。

而绪央语气的冰冷也让他更加深刻的意识到了这点,于是邹奕没来得及做任何解释,便紧随其后离开了邹家。

邹老爷子没来得及开口就只看到儿子的身影消失于眼前,诧异片刻,才道,“这是……”

许琛不紧不慢地说道,“徐洋的上面还有个哥哥,与邹老的公子是旧相识,还曾经常结伴去公司,不知邹老可有耳闻。”

臆想中因为钱财被邹奕包养的男人摇身一变竟然成了某位首长的宝贝孙子,身份地位的突然转变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最后,只得不约而同地一起沉默起来。

江锦别苑的小区绿化覆盖面积十分广袤,每座独栋别墅间只隔着一条两车道公路,余下都是盘绕在无尽绿色间的石子小路。

绪央蕴着怒气穿梭在条条小路中间,邹奕与其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无可奈何却又任劳任怨地跟在后面等他的怒意消尽。

走了一会儿,一个转弯的时候邹奕突然拧动了腰背,突突直跳的疼痛瞬间窜至脑袋,他忍不住哼了一声,虽然极快地止住了,却仍然让绪央停住了脚步。

“伤在哪了?”绪央扭身过来,平静如水的面上终于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

邹奕无谓地笑起,“没什么厉害的,刚才只是碰巧扭到了。”

绪央抬眸,加重语气道,“伤在何处?”

邹奕忍着痛意将人以双手圈住,轻声道,“就背上那一点儿,宝贝儿你不用担心。”

敷衍的解释并没有得到绪央的认可,他神情严肃地顺势逼近邹奕,而后伸手拽住了他脖颈上的领带。

“本座并不介意,自己查证。”

纤长的手指一点点儿解开领带打好的结扣,然后是衬衣领口的纽扣、胸膛前的、腰腹部的……带着些许温热的指尖若有若无地划过单薄的衣料,邹奕忍不住身体一动,却很快便被低声喝住。

“别动!”

敞开的衬衣被小心地从后掀下,在短暂的沉默后,绪央缓缓道,“是谁做的?”

他修长细致的指尖带着些微的颤抖划过脊背上那条青紫肿胀的伤痕,邹奕转过身,将人牢牢抱紧。

绪央的头闷在男人赤果的胸膛上,低声道,“告诉我。”

邹奕亲了亲他柔软的头顶,道,“这是我欠他的。”

绪央沉了沉,却一把将人推开了去,“邹奕,那你将本座置于何地?”

邹奕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道,“媳妇……”

绪央扬手截断他,却满是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他淡淡道,“这本也只是你的家事,是我僭越了。”

“胡说!”邹奕大喝一声,在绪央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将人重新捞进怀里,在其耳边低喃道,“咱俩之间才是家事,是我考虑不周,让我媳妇心疼了,不生气啊……”

绪央抬臂怒道,“放开我!”

邹奕临危不惧,气力不卸,只动动嘴皮子道,“哎哎哎……又疼了……媳妇你快让我靠一靠……”

绪央一时也不敢真的再乱动,只得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无赖……”

其后却又担心邹奕伤情,只得又气又无奈地转过身,任男人将手臂搂在自己腰间。

“抓紧本座。”

绪央神行千里的法术并没有将二人带出多远,只眨眼的工夫,邹奕便发现自己仍然身在江锦别苑,只不过是落在了一处陌生的露台之上。

“许琛答谢于我一处房产,便是这里。”

露台内的玻璃门没有上锁,绪央带邹奕走进里间,便是一处装潢华丽的居室。

绪央道,“你身上有伤,不宜去过远的地方,此处倒还算僻静,你去床上趴好。”

邹奕暗暗盘算了一下自己名下的财产,发现如果要与之对等,便只有变卖股权一个法子了。

还不一定足够。

媳妇有颜有钱偏偏还那么本领高强,邹奕几乎预感到了自己未来当“小白脸”的日子,真真是生无可恋……

褪了上衣后,邹奕依绪央所言趴在了丝绸质地的暗红色床单上,冰凉滑顺的触感在暑热的天气里简直就像个天然的降温神器,他徐徐舒了口气,便感觉旁边微微凹陷了下去。

绪央扬袍跪在邹奕身侧,从虚空中取出一天青色小巧酒坛,右手起封,左手微倾,缓缓将其内淡色的酒液倒在了邹奕背上的伤痕处,而后以指尖轻轻按揉。

邹奕就着那缓缓弥散开的酒香,在绪央细腻温柔的触抚下缓缓放松开身体。

“好香的酒。”邹奕安逸地眯着眼睛,赞叹道。

绪央闻言淡淡一笑,“是用我院中的梨花酿的,上次我回溯蒙便带回了一坛。”

邹奕扭转过头,对绪央微一挑眉头,“媳妇,给我一杯吧。”

绪央顺手取过酒坛,邹奕撑起上身,就着他的手便喝了一口。

绵柔清冽的液体顺着口腔滑至喉咙,唇齿间只留下无尽回味的淡淡香气。

邹奕笑叹一声,“果然是好酒,可惜不够裂,醉不了人。”

绪央扬眉,“不烈?”

邹奕又喝了口酒,却未等绪央理会,便欺身上前将人拥倒在床上,缓缓压下头去。

唇齿交缠间,酒液随着邹奕肆意扫荡的口舌缓缓灌入绪央喉中。

夹杂在一片酒气中的薄唇是不可思议的醇香甜美,邹奕依依不舍地将之细细描摹品尝。

这早已不是二人第一次接吻,但却仍带来了强烈如触电般的颤栗的刺激。绪央双眸微阖,墨色般的发铺散在一片殷红之上,却是无比的魅惑动人。

35.情至

一步步加深的亲吻让二人贴紧的身体都变得有些燥热,绪央手中的酒坛被掀翻,带着浓烈香气的酒液沿着光滑的床单浸透了上面雪白无暇的衣袍。[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冰凉的温度碰触至燥热的身体转而成为一种异样的刺激,绪央本能地微微拱起腰身,却被人一把扣住,手臂顺着脊背向下慢慢摩挲。

邹奕伏在他的颈间,深深吸了口气,“宝贝儿,你真香……”

男人缓缓吐出的温热呼吸撒在敏感的耳朵上,绪央难耐地扭了扭头,却随即感觉到耳垂也沦陷在了男人的口中

“不……邹奕……”

他几乎在瞬间呼吸一促,大睁开眼却觉得已经什么都看不分明。

连意识都已被酒气蒸的混沌起来。

邹奕的手臂在绪央背部冰凉的衣衫上缓缓滑下,在揉压到腰间的一块时,便感觉到怀里的身体不自然地抖动一下,少年紧闭着双眼,口中漫出了一声细微的呻?吟。

甚是撩人。

邹奕撑起身体,看着床上眉目已满是春色的少年,他呼吸粗重灼热,分明情?郁已让他硬得发疼,却仍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底线。

绪央睁开眼,泛着水光的眸子已经染上了一层情动的雾气,看到男人手臂上绷紧的肌肉与压抑轻抖的呼吸,他手指微扣,转而伸出手臂勾上了邹奕冒着一层薄汗的脖颈。

“只能维持一个时辰。”

瞬间变换的修长身体仿佛是击破理智的最后一个讯号,邹奕炙热的呼吸撒在恢复至成年模样的绪央脸上,终于不能自持地再次吻了上次。

这一次却并不再如第一次般温柔轻缓,他长舌驱入,毫不留情地在绪央柔软的口腔内肆无忌惮来回扫荡,牙齿细细研磨着嫣红的唇瓣,由内而外,侵略得片甲不留。

绪央禁受不住地后仰着头,却被男人顺着下巴舔弄,而后猛地将喉结含在嘴里。

“邹奕――”他双手徒劳地推着男人的肩膀,却被粗鲁地从腰间抱住抬起,男人伸手勾住他背后捆绑着层叠衣袍的腰封,然后故意缓慢地将之解开。

――拉灯两千――

两度高?潮后的绪央简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困倦地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纤长的睫毛如同被骤雨淋湿的蝶翅,无助而脆弱地微微颤抖。

邹奕第一次见到绪央展现出的这种柔弱可欺的模样,不禁心中一动,低头亲了亲他湿漉漉的眼角,轻声温柔说道,“宝贝儿,一会儿再睡,我先抱你去洗一洗。[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别墅内的格局与邹家并没有多少差别,卧室旁连接的就是一间浴室,里面除了花洒外还另有一个陶瓷的浴缸。邹奕接好水后将绪央小心地抱起,然后缓缓与其一同泡进了温热的水中。

因为单人浴缸容不下两个人成年男人,所以邹奕便索性让绪央趴伏在了自己身上,一手圈在他的腰际,一手下探至那最为隐秘的地方,一点一点将残留的体液导出来。

被温水灌入的异物感使绪央不舒服地嘤咛一声,他睁开眼,有些迷茫地看着浴室里升腾而起的水雾。

“一会儿就好,再忍耐一下。”邹奕摸摸他被水浸透的长发,安抚说道。

绪央抬起头来看他,微红着眼眶的眸中再看不到一丝冷静自持,他脸颊上潮红未褪,宛若最温驯柔软的小兽,引诱人再上去狠狠欺负一番。

浸泡在温热的水流中,毛孔张开的舒适或多或少缓解了情事过后的身体的异样感。绪央将头靠在邹奕的胸膛上,听耳下心脏蓬勃有力的跳动,慵懒地眯起眼睛,望着袅袅雾色,低声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

话说至一半,却戛然而止。

邹奕的手在绪央光滑的脊背上温柔地摩挲着,见他不语,便笑问道,“怎么不说了?”

绪央喃喃一声,“忘了。”

邹奕淡淡一笑,“忘了?正巧,我还记得――”

他拾起池中一缕沾湿的墨发置于掌心处,缓缓诵道,“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

晚上八点正是华灯初上夜色撩人的时刻,邹奕从主家开出的凯雷德沿着灯火璀璨的月牙湾平缓地往水岸华汀的方向前行。

车内没有开音乐,半封闭的安静空间内只有风流动而过的声音。宽阔舒适的座位上,已经变回少年模样的绪央已经熟睡,然而眉头还微微皱着,仿佛仍在无声地控诉着他逾越的行为。

邹奕侧头看着,忍不住笑了笑,转而又强迫自己把注意力再次集中在前方的车道上。

一旦有过了最亲密的接触,那种随时都想要将人抱在怀里肆意为之的欲望便如同井喷一般,再也无法遮掩。

把车停放至地下车库后,邹奕便直接将人抱上了电梯。

怀里变成少年模样的身体单薄却不瘦弱,衣服上携着的酒香源源不断地刺激着他的感官,邹奕此刻就像一匹饿了十年八年终于尝到了荤腥味道的狼,稍不注意就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全封闭的电梯空间内,绪央毫不设防地倚靠在邹奕怀中,平缓而温热的呼吸透过衬衣撒在男人的胸口,偶有细微的扭动,却完全是一副任君采撷的可口模样。

邹奕难耐地粗喘了口气,然后绷着脸面容严肃地挪开视线。

这时,却见绪央慵懒地缓缓掀开眼睑,轻声嗤笑道,“不是说对本座这副摸样下不去手么?”

他双眼仍含着浓浓的倦意,不等邹奕作答,便哼声吐出四字,“口是心非。”

邹奕闻言不禁笑出声来,“我分明是情之所至一往情深。”

两个人回到家中时已是晚上九点,打开门后却发现门厅上的顶灯亮着,鞋柜也似乎被人擦过,还依稀可以看到白色台面上留下的水痕。

听到门口的响动,客厅的储藏室方向传来一阵略显杂乱的声响,不多时,一个稍显稚嫩的白发少年手忙脚乱地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师……师父!”少年似乎不过邹奕腰腹高度,背后背着一把比他矮不了多少的拖把,随着他弯腰行李的动作,甩出了一地水痕。

兔精幻化的少年雪发白衣,而目若点漆,但年岁尚小,连同天生浓丽的五官都透着股不谙世事的单纯。

绪央早上放他一人在家修养,自然也未曾料到他会恢复得如此迅速,诧异下他伸出手示意少年起身,见他真的并无大碍,才沉声说道,“你跟着我意在修炼,本不需要做这种事。”

兔精摸摸背后的拖把,憨笑道,“徒儿觉得这本身也是一种修行。”

绪央见他执意如此也不再阻止,正如她所说,每日的清洁净扫,恰恰是最能磨砺耐心的修行。

不过眼看天色已晚,绪央便开口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客厅左侧是客房,平日里都有人定时打扰,你先暂时住在那里吧。”

兔精眨眨浑圆的眼睛,摇头说道,“我还是陪着师父吧,不然等半夜您睡不着时都没有个可以说话的人。”

“真是个孝顺徒弟。”邹奕闻言慈爱地揉了揉兔精的头顶,而后将手往绪央腰间一放,“不过你师父已经有我了。”

兔精看看一脸和缓表情的师父,突然低下头,小声道,“那师娘,我可不可以和师父再说两句悄悄话?”

“当然。”邹奕被那恳切的眼神逗乐了,十分绅士地后退几步,为师徒二人留出了足够的私密空间。

兔精看周围只剩下了师父和自己两个人,便抬起头来,微红着脸问道,“师父,你的病好了吗?”

绪央应道,“已无大碍。”

兔精又道,“师父……那个……”

“何故吞吞吐吐?”

兔精再次低下头,只看着自己同样雪白的鞋尖,“那个……您的领口松开了……”

绪央沉默半晌,淡定道,“天气暑热。”

兔精用脚搓搓地板上的木痕,以微不可闻的语气说道,“上面……还有半个牙印……”

“……”

“……也许是徒弟瞧差了!”

“去睡。”

兔精如是大赦,“是!师父!”

邹奕打开电视,里面正在播放《动物世界非洲大草原特辑》,旁白音刚刚想起时,就看到兔精低头小跑过来对他匆匆行礼道,“师娘安寝!”

邹奕第二次听到这个称呼仍忍不住一笑,“嗯,早些休息。”

兔精又拱拱手,而后才走进了右边的客卧内。

或许是因为爱屋及乌的关系,邹奕对待幻化为人的兔精也难得显露出宽厚慈爱的一面。

连绪央一语不发地徐徐走来,便主动侧开身体,好让人可以舒服地躺靠在他胸前。

“还难受吗?”

绪央微微摇头,“不妨事。”

话虽如此,但邹奕仍自觉地伸手过去替他捻起腰间的肌肉。

虽然没有什么手法,但胜在力度适宜,绪央安逸地打了个哈欠,索性扭了扭身体,将大半个背部都呈在了邹奕面前。

邹奕无声地牵起嘴角,继续伸出手,任劳任怨地当起了按摩老师傅。

绪央来回换了几个节目,最后却仍然播回了大草原上的小动物,看里面飞禽走兽猎食求爱,却平白走了心神。

不知过了多久,却听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感叹。

“真想不到,原来在我身边,竟还隐匿着如此多的妖怪。”

绪央不以为意道,“三千世界神鬼妖魔各司其位,你看不到的还有许多。”

邹奕低低轻笑一声,似随意却又情深。

“三千世界,我能看到你,足矣。”

绪央将头侧压在男人膝上,悄声应道,“吾亦然……”

36.思君

邹奕被猝不及防地推坐在门口处的布艺沙发上,而绪央并没有给他留任何反应的世界,随即也曲腿抵在了他的两腿之间。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别低头。”

绪央出声止住男人下移的视线,而后张开手,将那一片灼热覆在了掌心之中。

邹奕呼吸一紧,“宝贝儿,你不必……”

“闭嘴。”绪央将头抵在他的肩膀处,手指试探着伸进睡裤中,在碰触到的瞬间局促地蜷缩了下,才生疏地开始动作起来。

“是我自己想这么做。”

他话声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只剩下呼吸中带着的些许抖动,和着呼之欲出的心跳声,灌入到邹奕的耳朵里……

周五的清晨天有些阴,兔精在完全陌生的房间里做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梦,梦里场景光怪陆离,神兽金刚侠大战奥特曼,超级小勇士拯救深海精灵人鱼等等等等……一觉醒来头脑昏沉四肢酸疼,活活像被从山上到山下扔了几个来回。

对次,博古通今的大妖绪央言:“少看电视。”

等到邹奕起床时,客厅里的钟表指针已经到了八的位置,连续迟到两天的大总裁已经完全与“恪尽职守”四个字划开了距离,顶着张饱食餍足的脸来到客厅,然后意外地发现电视剧放的居然是80年代的僵尸电影。

正看到紧张部分的兔精丝毫没发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直到邹奕在旁边忽然开口——

“僵尸道长?”

“啊!!”

白衣白发的少年在惊叫一声过后“砰”地变成了一团心肌梗塞的兔子。

邹奕从来没见过这么心理脆弱的妖精,别无他法只能拎着它颈上的皮毛拿到绪央面前。

绪央难得自己下厨房热牛奶,看到双腿蹬直的兔精手一抖,险些撒了一陶瓷炉。

邹奕忙说,“别慌,还喘气了。”

绪央正小心地举起奶锅,闻言嗔怪地瞥了他一眼道,“知道他胆子小还吓唬他。”

邹奕郁卒地将兔子放到厨房的大理石台面上,忽然有种被媳妇冤枉欺负儿子又无法辩驳的错觉。

绪央在热好的牛奶里倒了一勺砂糖,然后从碗橱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质深碟,将之盛上牛奶放在了兔精面前。[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吃完早饭还要修炼。”

兔精抽动了几下鼻尖,紧接着蹬蹬腿从假死的僵直状态中恢复过来,

“师父……”它蹦跳着站起来,看着眼前的牛奶,不好意思地捋了捋耳朵,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珠也局促地左右转动。

绪央无奈地勾起嘴角,伸手摸了摸它头顶白色的绒毛,“还要再长大一些。”

兔精用爪子将他的一根手指抱在怀里,嘟囔道,“师父,我已经好多岁了……”

绪央笑了笑,“心智还需长大一些。”随后拍拍它的爪子,“吃吧,不许擅自加糖。”

看兔精终于蹑手蹑脚地走到碟子前面,绪央也端起印有黑白条纹图案的牛奶杯走出厨房。

然而他前脚刚迈进餐厅,后脚便被人堵在了装饰隔断旁边。

“我的呢?”

邹奕用手撑在他身旁的墙壁处,贴在他耳侧意味深长地低声说道。

绪央的身体随着男人吐出的呼吸而轻轻一颤,随即扭开脸,小声说道,“不要玩笑。”

邹奕却并不这样轻易地放过他,步步紧逼到他的退无可退,才不紧不慢地轻轻啃咬住那已经开始变为淡粉色的小巧耳垂。

绪央急促地喘息一声,下意识握紧的手指被男人抓在掌心中,一根一根细细地摩挲着。

身体的敏感处已经完全沦陷在男人的掌控,而食髓知味的身体也再也经不起一丝特意的撩拨。

最后一层枷锁被打破后的改变使绪央本能地慌乱起来,他不敢去注视男人深邃如潭水一样的眼睛,只想尽快从这种不能自控的状态中抽离出去。

他努力平缓着呼吸,克制地别过头去说道,“自己去倒。”

邹奕却执拗地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亲舔舔,不带有情郁意味的吻温柔地延展在柔软的唇瓣之上,细腻流连,却并不单纯深入口舌内侵略纠缠。

“还挺甜。”短暂的一吻后,男人意犹未尽地咂咂嘴,一语双关不知究竟意指的是残存的牛奶,还是刚刚才细细品尝过的嘴唇。

绪央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这句话而脸红起来。他有些懊恼地推开邹奕,手里的牛奶杯却随之被人拿了过去。

“我帮你端。”邹奕自觉地将杯子放到餐桌上,然后又给自己沏了杯黑咖啡,浓郁的香气顿时在整个餐厅弥漫开来。

邹奕素来不喜欢甜食,但也并不爱好这种单纯的苦涩,绪央知道这种咖啡的最大作用就是提神,忽然间脑中便浮现出了新鬼所说的一席话——

大哥虽然鬼见鬼躲,但妖喜欢啊!这身阳气,随便吸了吸都能提神醒脑延年益寿啊……

绪央神色一沉,新鬼虽然言行跳脱但话却并非全然不可信,他将信将疑地催动内丹,却发现那里果真已经自行修复了大半。

绪央心里猛地一惊,凡此之事无不以损耗精气寿命为代价,而修复大妖内丹又岂是一个凡人可以轻易做到的?

他此刻已无心遮掩焦急神色,眉头紧锁着将男人按坐在餐椅上,凝重道,“你可觉有恙?”

邹奕不知他忧心什么,只下意识觉得是和自己有关,便安抚地笑了笑,摇头道,“我很好,什么事都没有。”

绪央紧张地低头注视,而扣在男人肩头的手指也在不自觉地越加用力起来,“不要欺瞒我。昨天你我……行周公之礼,可是对你有了影响?”

邹奕忽然明白了他所担心的事情,妖精狐怪采阳增补修为一说自古就有记载,但绪央居然也有这种技法却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但仔细想想自己除了有些精神不济之外也没什么其他感觉,连之前熬夜处理公事后的疲惫都比不上,所以应该算是没有大碍。

想到此处,邹奕抬手顺势将少年劲瘦的腰肢圈在怀中,柔和下音色轻声安抚道,“不瞒你,我真的没受到什么影响,我不会拿性命和你开玩笑。”

绪央听他这么保证,才缓缓卸下凝重神色,喃喃自语道,“那便好……你没事……便最好……”

邹奕笑笑,“就是有,那我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

“胡闹!”

随着少年一声厉喝,他之后的话语,便通通湮没在了紧随其后的噤声决中。

八点五十分时邹奕接到了大助理打来的电话,主要询问两件事,一件是早上八点半的会议要不要改到下午,一件是寄养在艾欣宠物馆的奥汀和邻居泰迪狗打架,被欺负得郁郁寡欢要不要接回来。

正巧绪央准备带徒弟去探查下妖怪失踪一事,兔精听到师娘还养了条叫奥汀的狗十分惊喜,当即自告奋勇要把它接回家来。

绪央无可无不可,便随他去了。

邹奕开车上班时天已经阴的厉害,等到达公司时便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他拨通绪央的手里,等了好久才被一个清脆却十分中性的声音接了起来。

“哎哎哎——师父!!师娘打来电话了!”

手机那头的声音窸窣一阵,转而成了特有的少年音色,“怎么了?”

邹奕看着窗外细密的雨滴,听到恍若近在耳畔的呼吸声,温柔一笑,轻声说道:“想你了。”

绪央握着手机倚靠在舒适的沙发上,平静淡然的面容因男人的话语而变得柔和,他没有刻意回应,只淡淡说了句,“外面下雨了。”

邹奕“嗯”了一声,忽然压低下声音,以暧昧深沉的口气道,“那你想我吗?”

绪央理所当然地没有理他。

邹奕惆怅地将身体靠在皮质座椅的靠背上,“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气温骤降,最低只有11度,你自己的衣服脏了不好洗,柜子里有新买的长袖衬衫和T恤,都是干洗过的直接就能穿。奥汀的事也不着急,明后天我有空接回来就行,下雨路滑你要……”

绪央拿着手机听对面可怜兮兮地絮叨不停,终忍不住轻笑一声,“我也想你了。”

“中午可以订小区外面的……”邹奕声音一顿,突然迫切地想要透过手机将电话那头的人拉过来抱在怀里好好亲昵一番。

此时,内线电话中却传来汪琪的声音,“邹总,艺辉娱乐的陈经理到了,他说有重要的事要当面和你说,我查了下今天的预约,上面只有天澜地产的吴总请您下午到司久居喝茶,您要见一见他吗?”

邹奕按掉内线,发现手机上的通话并没有被挂断,凑近仔细听去,仿佛仍能感觉到那喷洒在耳边的温热。

他一瞬间做下了一个决定,而握着电话的手也第一次因为紧张而箍得指节发白。

邹奕说,“媳妇我们去登记结婚吧,你带着我,我带着钱!去丹麦荷兰加拿大哪里都行!”

绪央不知道他所指的丹麦或者荷兰究竟在哪,但仍然回答道,“好,等我处理完魔物的事情,就同你去。”

37.再遇

夏季的雨往往细密而绵长,挂下电话后,绪央看到兔精正以原型蹲在落地窗边,用爪子追逐着不断冲刷在窗户上的雨痕。[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绪央拾步走过去,问,“喜欢下雨?”

兔精蜷起前爪,摇摇头道,“原本是不喜欢的,很久以前我只会在地底下盖窝,而一到雨天雨水就会倒灌进去,把家整个冲垮。”

它蹲坐在地上,漆黑如琉璃珠一样的眼睛出神地望着窗外,继续道,“后来我遇到了爹娘,它们把家安置在一个树洞里,下雨天雨水不再会倒灌进来,家也不会再消失,就觉得也没那么讨厌了。”

绪央想起第一次遇到兔精时的情景,那时也是这么大小的一团雪白,不足巴掌大,却依旧努力用身体挡住他的脚步,哀求他救自己家人的性命。

绪央弯腰,将它轻柔地罩在掌心中,“想家了?”

兔精有些不好意思地捋捋耳朵,小声道,“有点儿想我娘,不过知道它们现在还健健康康活蹦乱跳就已经很开心了。”

绪央轻笑地搔了搔它头顶的细毛,承诺道,“会再见的。等它们的疫病完全康复,为师便会带你去看望它们。”

兔精神情瞬间变得光彩明亮起来,它两爪攀在绪央的手指上,激动道,“真的吗师父!”

绪央浅笑回应,“嗯。”

兔精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有蹦回到地面上,幻化出人形后对绪央恭敬地行了个大礼,“谢谢师父!”

绪央看看面前白衣白发眉目浓艳的少年,仿佛依稀看到了当年初入师门少不经事的自己。

用过早饭后,雨已经小了许多,小区内也陆续有了打伞出行的住户。兔精在窗边新奇地巴望着,时不时因为一些另类的伞面颜色而发出阵阵惊叹声。

绪央也不去管他,在封闭静谧的书房里催动内丹修复,行了几个周天后,便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重新幻化成了青年模样。

这也恰恰表明他受损的内丹,已经逆转回了可控的程度。

绪央张开手,手心上方漂浮的赤红色流光圆珠被一片温润的玉色所笼罩,如果不仔细观察,几乎无法找到它缺损的痕迹。

采阳补益的功效,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厉害得多……

绪央将内丹收回身体,联想起“采阳补益”的细节,也忍不住心绪翻涌面红耳赤。

他匆匆从虚空中抓出一个不瓷瓶,拔开布封后却发现其内早已经空空如也。(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

绪央握着瓶身坑愣了片刻,万万没想到与邹奕相识至今,他耗费最多的,居然是清心丸……

恢复为青年姿态的绪央在兔精眼中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他看够了楼下姹紫嫣红的伞面,便盘膝坐在书房门口和师父一起打坐修炼,然而刚凝神不过一刻,门铃声却响了起来。

他竖起耳朵,听外面似乎有窸窣的脚步声,刚想过去瞧个究竟,绪央便旋开书房门走了出来。

“师父你伤好啦?”

“已无大碍。”

“师父,外面好像来了好多人,用不用我先去看看?”

“不必。”绪央抬手止住兔精的动作,走到门厅处后按开可视门铃的屏幕,窗口抖动了一下,随后就将门口的情形呈现到了二人眼前。

外面站着的是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手中提着印有品牌LOGO的食品袋,正有些紧张地在门口不停调整站姿。

而在他们旁边的,则是妆容精致却一脸不能直视表情的邹莞卿。

见来人都没有什么危险性,绪央便抬手将门锁打开了。

两个提着食品袋的男人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忙挪开一个空隙,对身旁邹家这位大小姐殷勤地说着,“您先请,您先请!”

邹莞卿也不和他们客气,拎着包就将开启了一半的门全部推开,抬步走了进去。

十五厘米的高跟鞋陷在门厅处柔软的地毯上,一下子便没了声响。

而她进门口却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青年男子,冷色调布置的门厅处空无一人,她有些奇怪地走到客厅,门外的两个男人也小心翼翼地跟随进来。

室内的装修布置一如既往地干净简洁,但或许是因为多了一个人居住的关系,在细微处也融进了一丝温馨的味道。

邹姐姐面不改色地踏过鞋柜上摆放的两双同款不同色的拖鞋,忽略掉茶几上并排搁置的海绵宝宝派大星饮水杯,最后却因为电视柜上的两片心叶球兰而忍不可忍地拨通了邹奕的电话。

“你们是小学生吗!”

“你在我家?”邹奕停下修改合同的钢笔,将之拿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磕着办公桌木质的台面。

邹姐姐一声冷笑,“是啊!打算换张一亿的支票看他会不会和你分手。”

邹奕将钢笔在手中转了个圈,“真的?”

邹姐姐忍不住白了一眼,“当然是假的好么!有一亿的支票我早就拿着去包十个八个小鲜肉了哪还顾得上拆散你们!”

邹奕拿笔在合同上圈出一点,才敷衍地应了一声:“哦。”

邹姐姐在酝酿了半天情绪,连“想知道求我呀”的鬼畜表情都准备好了,却因为邹奕一个不咸不淡的“哦”字噎在了胸口。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来吗?!”

邹奕笑了,“你可以忍住不说。”

邹莞卿随即发出一阵杠铃般的呵呵声,“老弟你这样会被揍的我和你讲。”

邹奕放下笔,仰身倚在靠背上,换上个相对随意的坐姿,他说,“你总不会单单为了特意来看我们电视柜前的那盆多肉。”

邹姐姐不屑嗤笑,“你还好意思提!幼稚不幼稚!”

“羡慕?”

“我会羡慕这种的东西?!”

“哦?”

邹姐姐被一个上扬的单音挑衅了,“有男朋友了不起吗!姐姐我谈恋爱的时候你还是个只在乎考卷成绩的书呆子了!还有,你说你们一个是高.干子弟,一个是商业豪门,能不能有点儿格调?那些海绵宝宝是个……”

她抑扬顿挫的质问声随着卧室门的打开而倏然停止。

绪央穿着一身满印着海绵宝宝的黄色居家服,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邹莞卿眼前。

肥大到毫无版型可言的普通T恤,在窄腰长腿的加持下,硬生生营造出了特殊的时尚感。

邹莞卿看着绪央比当红小鲜肉还要俊秀的脸,不由得再一次感叹,虽然老弟的性向歪的离谱,但至少审美没跑偏。

见正主出现,一旁等候的另外两个男人也挂起殷勤的笑容将食盒放到餐厅的桌子上。

其中看起来年龄稍长的男人说道,“您就是徐先生吧,这是邹总特意交代我们给您订的午餐。这份是意式海鲜焗饭配冰柠薄荷蛋糕,这份是开心儿童餐,赠送的笨熊玩偶另外放在一个手提袋里。”

他说着,另一个带着原框眼镜的青年也一一将食物从袋子中小心端出,然后指着其中两个古朴的竹编盒子说道,“还有这个是百味楼的蟹黄汤包和牛肉烧麦,各有两笼,也是邹总交代的。”

绪央微微颔首,道了句“有劳。”

年轻的那个临出门前被上司提点过几句,知道眼前神情淡漠的青年就是老总的屋里人,忍不住撩着眼皮想偷偷多看了几眼。

年长的那个似乎察觉到了他那点儿小心思,暗地里踢了下他的小腿,面上却仍堆着笑对绪央连连摆手,“应该的都是应该的!”

两个人离开后,邹姐姐看着满满一桌的饭食,闻到了久违的,恋爱的酸臭味。

绪央看看一脸微妙表情的邹家长姐,他虽然经过昨天上午一事对邹家那些虚伪造作有了厌恶之意,但对于邹莞卿其人,印象却是不错的。

见时间已近正午,便对她道,“一起吃点儿吗?”

邹姐姐刚在弟弟那里吃了一记败仗,再看到他亲自交代准备的午餐,瞬间觉得自己找到了扳回一局的方法。

她昂首挺胸,噔噔几步走到餐椅旁,将香家限量版小包豪放地往桌上一拍,“吃!”

绪央点点头,落座后只将一笼蟹黄汤包拿到面前,而后便对她道了句,“自便。”

邹姐姐夹起一个牛肉烧麦,还没入口就听到客厅中一阵细微响动,她本以为是风声,下意识瞟过一眼却发现厨房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套着小熊T恤的裸足少年。

兔精第一次褪去皮毛穿凡人的衣服,他不自在地拉拉衣角,见到餐厅里出现的陌生女人,也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变回原型,幸好被绪央出声一唤,稳住了心神。

“过来吃饭。”

兔精身上只套着件不合尺码的T恤,还是当初超市特价清仓19.9买二赠一中赠的那个“一”,到膝盖的长度正好遮盖住光裸的双腿。

听到绪央喊他,才有些害羞地磨蹭着坐到了最近的椅子上。

好可爱……

邹姐姐在汹涌澎湃的少女心下险些把持不住,她矜持地压下想要捧脸大叫的冲动,远了一个比较客套的语气问,“这是……”

绪央自然地回答,“他是我的侄子。”

邹莞卿心道果然是一家人,连画风都那么一致。

“真是可爱啊……可不可以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

兔精一愣,这是他第一次和邹奕以外的凡人对话,问的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他思来想去,塌下小脸露出一副苦恼的表情。

邹姐姐顿时被萌的死去活来心肝乱颤,激动之情无以复加,一时又想不到可以表达的方式,最后干脆拉开钱包看也不看地从中拿出一沓红色钞票拍在少年面前——

“拿去花!”

兔精:“……”

绪央:“……”

38.冒雨

雨下了几乎整整一天,绪央最终也没有出门。(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午饭后天气预报的小雨突然变成了雷雨,天边滚雷作响,闪电近得像是贴着墙根炸裂开。邹姐姐看着窗外几乎变了色的天气,拿着小包的手抬起来又放下去,还是觉得丢脸比起丢命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绪央也并不在意家里暂时多一两个并不厌恶的凡人,虽然并不知道邹家长姐的来意,但既然她不主动开口,绪央就只当她不过是来吃顿便饭。

雷雨天,昏暗阴沉的天气让本就因为内丹修复而精力不济的绪央感觉格外困倦,于是对徒弟简单交代了一下后便独自回到了卧室休息。

兔精没了刚换上凡人衣服时的拘束,直接光着两条腿盘坐在电视前看《僵尸归来》,偶尔被里面惊悚的音效吓得一抖一抖,却并不畏惧几乎是炸响在耳边的雷声。

邹姐姐坐在不远处的藤椅上,看着水灵灵白嫩嫩的正太,连手机远程处理的枯燥的公务都作得一本满足。

直到一道惊雷劈坏了整个小区的信号接收线,不仅网络连接不上,连电视上的节目都变成了一片写着“请检查信号线”的漆黑,除了一号台。

兔精没了僵尸电影,邹姐姐的工作也因此停滞,四周围除了滚滚雷声外,只剩下电视中不停传来的――“要不咋地,你说要不咋地!”“你说稀罕我家闺女?你能拿啥稀罕?”“爸!我和磊子哥的事你就别参合了行不行!”

……

于是等绪央一觉醒来,就发现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各自手拿一个鲜奶布丁,聚精会神地看完了整整三集联播的《靠山屯爱情故事》。

雷雨天气反复无常,三点后阵势收敛,到了下午五点却又卷土重来,然后一直到晚上七点,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星光大厦临近的主干道已经堵成了一副麻将牌,凭空闪烁的车灯融聚成一条璀璨的光河,在雷声中缓慢到几乎静止。

邹奕在大厦十五楼向下看去,觉得自己即使现在立刻开车回家,最快也要凌晨才能到达。

他叹了口气,倍感失望转身从落地窗前离开,重新坐回到沙发椅上,掏出手机,准备告诉绪央或许今天不能回家了。

没想到刚划开屏幕,就收到了一条来自“媳妇”的短消息。

[什么时候回来? ]

邹奕手肘撑在桌面上,含着满脸的笑意举着手机开始回复。(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媳妇,外面堵车,我今天可能不回去了 ]

很快消息就显示为了对方已读,又过了一会儿,绪央才又发来一条消息。

[【亲亲】 ]

邹奕捂着胸口,觉得自己媳妇简直是天然撩,就会发一个表情还每次都正中靶心。

他立刻将电话回拨过去,明明只分开了一天时间,却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到绪央的声音。

然而电话响了好一阵才被人接起。

“媳妇,我……”

“呵呵。”

邹姐姐以胜利者的姿态再次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

邹奕:“……你怎么还没走?”

邹姐姐冷哼一声,“想知道电话的主人干什么去了吗?求我呀……”

邹奕想也没想就开口说道,“求你。”

邹姐姐震惊了,“……邹奕你是不是中邪了?还是我产生幻听了?”

邹奕再次道,“我求你。”

“真是没救了……”邹姐姐咂咂嘴,“他刚刚出门了,也没说去哪里,手机可能是被落下了。不过,你想知道他对你的备注是什么吗?”

邹奕大胆猜测,“老公?”

邹姐姐哼唧着嘲讽他,“做梦吧你,上面备注的是申屠夫人……哈哈哈哈,申屠夫人你好,申屠夫人再见!”

邹奕:“……”

除了因为天气原因被迫加班的技术人员,星辉大厦的其他员工已经走了七七八八。

因为雨水的关系,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潮湿味道,邹奕没有选择专门的送餐服务,而是打算去往三楼独有的自助食堂,随便吃点儿什么来解决晚餐。

电梯于十三楼停住了,专职会议服务的客服部小宋拿着一把深色雨伞低头走进来,她按下一楼的按钮,抬起头后才发现身后所站的男人居然是公司老总,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紧张。

“邹总好……”

邹奕微微点了点头,看她拿着雨伞,想着可能是准备步行回家,便顺口说了句,“小心路滑。”

小宋没想到邹奕会和自己说这样的话,有些受宠若惊,她低下头,小声说着,“谢……谢谢邹总……”

电梯厢里再次恢复了沉默,邹奕看着小宋手里的伞,忽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

回家的方式明明有很多种,虽然天气恶劣,却也不是只有开车这一个选择。

邹奕重新回到十五楼,总经理秘书室此时已经关灯落锁,他翻了翻休息室的衣柜,终于在最底层的抽屉里找到了一把印有公司LOGO的样品雨伞。

从直达电梯下往一楼大厅只用了短短三分钟,邹奕拿着雨伞从电梯厢内走出来,正好遇上怀里揣着双层保温盒的大助理。

“邹总要出去吗?”大助理走上前,发现邹奕手里拿着雨伞,便主动询问。

邹奕“嗯”了一声,看了眼他怀里的保温盒道,“订的餐到了?”

“啊,这个是我朋友给送来的……”大助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说第一次煲汤,非让我尝尝手艺……这么大老远的也真是不嫌累,呵呵……”

邹奕倒是知道薛晓阳口中的这个朋友,住在城南紫堇湾,到星光单程都需要两个多小时,加上路上堵车的时间……倒真是不辞辛苦。

六点以后大厦一楼的旋转门就停止了运行,只留下左右两个侧门开放,保洁组在门口处各铺了两条深棕色吸水地垫,防止公司员工有可能发生的滑到摔伤。

邹奕撑伞走出公司,漫天的雨水顿时倾泻而下,在伞面上连接成一片毫无规律可言的敲击声。

过多的雨水汇集在伞的一头,如流水般不断落在邹奕脚边的路面上,水花飞溅而起,带着砖缝中的泥土在他造价不菲的西装裤脚上留下了大片斑驳的痕迹。

邹奕邹着眉头,把伞用脸颊和肩膀夹住后,弯腰将裤脚卷到了小腿的位置,然后站起身,索性把被雨水淋塌的头发整个推到了后面。

马路上的汽车依旧在此起彼伏的刺耳喇叭声中龟速前行,人行道上撑伞的行人寥寥无几,邹奕穿着泡了水的皮鞋,缓缓从一辆打着尾灯的银色跑车旁走过。

跑车内,副驾驶上紫毛青年突然扔下烟,推推身边烦躁得不停用手指敲击方向盘的男人,“哎呦我去!刚刚走过去的那个是不是邹家的大少爷?”

阮宝玉不耐烦地给了他一个白眼,“这大雨天有车不开,你傻还是他傻?”

“不是你看看……”

“看个几把!是他我还能起飞啊!”

阮宝玉骂了一句,随手点开音乐播放器。

“操!周笙那个孙子!车上下的居然全是相声!”

邹奕深深觉得这或许是自己二十多年来经历过的最狼狈的时刻。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眼看着远方的霓虹灯光在雨雾的冲刷下变幻成一个个绚烂的光圈,而在那片斑斓后,暗色的背景缓缓凝结,在肆意倾泻的雨幕里,仿若一个撑伞人,徐徐信步而来。

然而当真的正眼看去,却又空无一人。

邹奕以为是自己出现的错觉,又走了几步,却突然发觉雨小了许多。

绪央持伞站于他身侧,凝眉疑声道,“我不过路上耽搁了片刻,你怎么就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邹奕听到话声的瞬间便停住了脚步,他转过头去,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刚才还心心念念的人就这样真的出现在了眼前。

绪央第一次看到这么毫无形象可言的邹奕,忍不住勾唇笑了笑,抽出他手中的雨伞,然后将手里还热着的磨铁递了回去。

雨水因为结界的关系被阻隔在外,绪央笑过后又有些心疼他的狼狈,扬手扣起一决,先把邹奕背在额头后的湿发弄干了。

他的手在邹奕的发间拨弄了几下,随口问道,“不是说好留在公司的吗,怎么突然就出来了?”

邹奕说,“想你了。”

绪央看了他一眼,“真是胡闹。”

“媳妇,”邹奕因为身上的水渍强忍住将人抱进怀里的冲动,只将那只缠绕在发间的手拉过包裹在两手间,用手心蹭了蹭,才满足地说道,“你这是特意来找我的?”

绪央微微挑眉看他,“不然呢?”

邹奕的心都因为绪央的这个眼神而盛满了。他笑了笑,低低叫了一声媳妇,然后慢慢将头靠过去,贴在了他的耳边。

“我现在特别想吻你。”

绪央没有动作,就听他有些沮丧地接着说道,“可惜我现在脸上有雨水。”

“没关系。”绪央轻笑一声,突然侧过头去,主动在邹奕的嘴上亲了一口,“我不嫌弃。”

39.送神

因为有结界这个外挂的存在,两个人在回家的路上又顺便买了几样晚饭,一进家门,就听邹姐姐惊呼一声。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邹奕同志,你是去下地插秧了么?”

邹奕把食品袋递给走过来接的兔精,然后嫌弃地看着自家老姐,皱皱眉头,“你怎么还没走?”

邹姐姐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地穿上拖鞋走到餐厅,“这个牛肉煲闻起来真不错!”

绪央刚刚在门口换好拖鞋,兔精就兴奋地抱着一桶巧克力跑到他的面前,小声询问,“师父师父,我可以吃这个吗?”

绪央看了看桶里巧克力的大小,点头应允,“一天只能吃两块。”

兔精大喜过望,举着巧克力桶蹦跳着跑到餐厅,“卿姨!我可以吃两块这个!”

“太好了!姨姨帮你打开盖子。”

邹奕也没想到自家姐姐还有这样温柔亲切的一面,很是意外地挑了挑眉,就去拿鞋柜中的黄色拖鞋。

他摸索了一圈,却发现自己的鞋子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不用细想,就知道只有一个可能。

“邹莞卿!你是不是穿了我的拖鞋!”

邹姐姐舀起一勺混合着牛肉粒的米粥吹了吹送到嘴里,不以为然地对门厅处说道,“不然呢?穿你男朋友的吗?”

“……”

邹奕张张嘴,突然觉得这回答逻辑过于强大,根本无法反驳。

吃过晚饭后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因为邹莞卿留宿客房的缘故,邹奕不得已再次睡了一晚沙发。

清早起床时已是雨过天晴,整片天空都呈现出一种纯粹的蓝色。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撒在沙发前的矮几上,邹奕黑着脸翻了个身,再翻回来,最后还是掀开薄被坐了起来。

这一觉睡得不可为不郁闷,原本打算好的大餐没吃到不说,连盖着被子纯聊天都成了妄想。邹奕顶着两个欲求不满的黑眼圈将窗帘拉开,即使看到晴好的天气也没有一点儿缓和。

时间刚刚早上六点四十,绪央作为大妖一向浅眠,听到客厅里有了动静也再睡不安稳,兔精晚上照旧变回原身睡在纸巾盒里,旁边堆着白天柔好的纸团,远远一看就好像满满一盒大小不一的棉花球。

绪央看他睡得正香,便开门走出了卧室。邹奕正在浴室里刮胡子,原本均匀涂在半张脸上的剃须啫喱,在锋利的刀头下变得四分五裂,加之镜中反射出的阴郁冰冷的目光,十分整个人都颇有种生人勿近的凌厉感觉。(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绪央发现自己居然还挺喜欢他这副模样,连刮胡子的动作都带了些荷尔蒙爆发的感觉。

邹奕洗完脸,忽然发现卫生间门口站着的绪央,他愣了一会儿,才惊喜地将人拽进怀里。

“你恢复了?”

绪央轻笑一声,点头说道,“申屠夫人功不可没。”

邹奕在沙发上一整晚翻来覆去脑子里转得都是和自己媳妇酱酱酿酿的十八禁场景,如今一大清早就被主动撩起,当然不能再忍。

他用脚踢上浴室门,转身就将人拥到了墙角处,随后就压下头亲了上去。

没有多余的前奏,邹奕在撬启那两瓣薄唇后便直入腹地,微冷的舌滑入口中,用力的搜刮着每一个角落,贪婪地攫取着这份独属于他的气息。

有些急迫的亲吻结束后,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不稳,邹奕松开箍紧的怀抱,意犹未尽地亲了亲绪央泛红的耳尖。

绪央觉得有些痒,喘息一声别开脸,邹奕笑了笑,暧昧地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脖颈。

“别闹。”绪央忍不住扭动了一下身体。

邹奕的兴致昂扬的部分被无意中挂蹭到,立刻呼吸一紧。

“宝贝儿……”他再一次吻住绪央,比刚才更加强烈的冲动使他本能地渴求着更加亲密的接触。

绪央也被撩拨起了情郁,他抬起头,主动回应着这个愈渐加深的吻。

门外,邹姐姐打了个哈欠,一脸冷漠地敲响了浴室的门。

“给真正上厕所的腾个地。”

送走了大神一样的邹姐姐后,邹奕顶着一张风雨欲来的脸开车上班。绪央看时间还早,吃了早饭后见兔精还穿着那套小熊T恤就带他去了和邹奕来过几次的商场,准备给自己这个小徒弟也买几套凡人的衣服。

商场四楼是童装专卖,兔精化形后也不过凡人十一二岁模样,自然不可能去绪央买过衣服的店铺,二人上到四楼,就发现往上的男装专柜一层外围都是扛着□□短炮的摄像师,里面则是黑压压的一片。

绪央看了一眼便没有在意,兔精倒有些好奇,抬头张望了一会儿,发现人群里都是些拿着话筒的记者,其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就收回了视线。

凡人的衣服对绪央而言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便索性随了兔精的喜好,进入了一家装修布置十分可爱的店铺。

店铺门口摆放着一个一人多高的黄色老鼠,其内衣服图样也都以它为主。兔精几乎看花了眼,在导购的建议下好不容易选了最喜欢的几件,抱在怀里走进了试衣间。

绪央坐在软颐上翻看杂志,突然看到不远处走开了一个发型古怪的青年。

“三少,到底要买什么样子的才行啊?”

说话的青年就是当时在雨中认出邹奕的紫毛,不过此刻已经从百无聊赖的神情换成了一副生无可恋的颓废模样。

“我怎么知道!”阮宝玉在后面缓缓挪着步子,显然也非常不耐烦,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扔给紫毛,“你给周笙打电话,就说是我让你问的。”

紫毛惨兮兮地哀叫一声,“别啊三少,他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光用嘴都能把我秃噜死!”

阮宝玉冷冷一哼,“活该把你秃噜死!你把他车的副驾驶烫出了窟窿,还连累我一块儿遭罪!”

紫毛挠挠头,“这不巧了么……”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要送的是周笙那个宝贝儿大侄女,小女孩不都应该喜欢粉色的带蝴蝶结的花裙子嘛……哎等会儿……”阮宝玉目光在童装区随意扫着,忽然便发现了皮卡丘专卖里的绪央,明明一看就知道是与自己毫无交集的男人,却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撇下紫毛,一个人不紧不慢地走到商铺内,对绪央自来熟地搭话道,“帅哥,一个人啊?”

绪央认出语气轻佻的年轻男人就是他和邹奕结识之初遇到的那个,不过他对这个仅有过一面之缘的青年并无什么好感,便没做回应。

阮宝玉倒不在意绪央的冷淡反应,笑了笑,索性一屁股坐到了绪央旁边的椅子上,“你别误会,我就是看你挺面熟,好像……在哪见过一样。”

绪央不想与他多有牵扯,便直截了当地道了句,“素未谋面。”

阮宝玉可是在T城玩出名头的人,自然不会被绪央一两句话影响,他笑容加深,熟稔说道,“那可不见得,咱们这不就见过了吗!干脆加个微信吧,要不留个手机号也行。”

刚到的紫毛惊恐地对阮宝玉小声说,“不是,三少你还好这口啊?”

阮宝玉嗤笑看他,“瞧你那少见多怪的样子,我好哪口也好不到你身上去你怕什么。”

而且他只是感觉眼前的男人家里,应该有个姐姐妹妹什么的……

紫毛当然不知道他的心思,听完阮宝玉的话起先松了口气,但一琢磨却又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不过还没等他想明白,就见楼上的一群□□短炮又乌央乌央地顺着电梯跑了下来。

嘈杂的人声与快门响动的声音此起彼伏。紫毛咂咂嘴,“那么大阵仗,天王驾临么?”

绪央看清被保镖包围住的男人,觉得紫毛说的或许也没错。

拿过多次影帝奖项的严一泽对于娱乐圈来说,自然称得上是天王级别的人物。

阮宝玉不屑地哼笑一声,“不过是个戏子。”

话刚说完,就接到了周笙的电话。

“不用买衣服了,秦秦是严一泽的影迷,听说他人现在就在铭丰商场,你去找他要个签名,车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阮宝玉刚放完嘲讽就被打脸,憋屈得不行,对于绪央也没了撩的心思,眼看严一泽一行人都下到了三楼,只好咬着牙跟了过去。

紫毛一脸莫名地愣了一下,也随之跟上去。

兔精试好衣服,满是兴奋地试衣间走出来,他在镜子前照了照,随后又跑到了绪央面前,“师父,我以后真的可以穿这个吗?”

绪央点头应道,“嗯,可还有其他喜欢的?”

兔精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里面还有两件……”

绪央说,“那就都拿着吧。”

他将邹奕的vip卡拿给导购,后者一见到上面的星级标志,顿时变得更加热情起来。

结账后二人离开铭丰,绪央拎着手提袋走前半步,兔精则紧跟其后,怀中还抱着一个当作礼品赠送的皮卡丘玩偶。

商场入口处停着一辆银色保姆车,前后各是两辆黑色英菲尼迪,在不远处则停放着许多辆印有节目组标志的小型轿车。

严一泽作为绯闻最少的影帝一向是娱乐媒体重点关注的对象,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引发极大的反响,连步行街两旁也聚集了许多闻讯赶来的影迷。

绪央穿过人群,却在不远处的花坛旁边,看到了被晒得像根蔫白菜一样的成陌。

绪央喊了他一声,成陌惊喜地扭过头,在看到有些紧张地拉着绪央衣角的兔精时,意外地愣了一下,“几天没见儿子都这么大了?”

40.奥汀

成陌有些日子没见绪央,能在街上偶遇自然相当高兴,也顾不得等严一泽脱身,就直接带二人来到了就近的冷饮店。[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

店里给了冷气,绪央为兔精要了个奶油圣代后,便与成陌闲谈起来。

成陌听到绪央说起商场里的事情,就郁闷地将事情起因竹筒倒豆子一样说给了他听。

原来严一泽重登影帝后因为成陌的关系一直拒绝以任何形式炒cp,无形中堵了不少人财路。

晨星高层知道他有男朋友这件事,但因为其一哥的地位多数时候却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时候还要出手帮他隐瞒遮掩,这也使得关于影帝私生活方面的娱乐报道少之又少。

这天成陌本来的打算是在网上买个帽子,正好严一泽难得休息在家,就干脆带着他一起去了商场,想着大清早又是工作日肯定不会被认出来。

然后就被认出来了。

这件事本来只是小范围的意外,签个名合个影一般就可以解决,于是严一泽就让成陌先去楼下喝了饮料。偏偏其中一个眼疾手快发了微博,还艾特了无料都能编出锤子的八卦官博,于是等成陌接连续了六次杯后,就发现严一泽公司的经纪人已经带着保镖出现在了商场里。

“而且我的帽子也没买到。”成陌郁闷地用吸管在果汁里搅啊搅,然后从里面捞出一颗樱桃放进嘴里惆怅地嚼着。

绪央也没想到原来当演员也这么麻烦,连出去买个东西都能引出这些事。他和邹奕逛超市时就从来没有这种顾虑。

正喝着冷饮时,邹奕的电话就追了过来,说晚上有个酒局,就不回家吃饭了。

其实坐到邹奕现在这个位置时已经极少有需要亲自出马的应酬,他口中所指的酒局,往往是指一群身份差不多的公子哥儿,借着喝酒吃饭互相拉拢互通有无积累人脉。

这种场合往往大几个月甚至一年才有一次,绪央第一次听邹奕提起,觉得凡人间的交际也是有趣。邹奕在电话那头叹了声气,说自己巴不得早点儿回家,这样才能有时间……后面的话都变成了带着呼吸温度的低喃耳语。

绪央也想到了早上被打断的情·事,耳朵烧得有点儿热,但因为还记得是在外面,所以脸上还保持了平静的神色。

邹奕还在电话那头乐此不疲地说着一些深夜情话,绪央应了几声单音,却越听越觉得心跳不稳,连耳尖上的热度都要烧到脸上来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

最后低声骂了他一句胡闹,那边才笑着在电话上亲了一口,说了句“晚上等我回来。”

绪央应了声,叮嘱他晚上少喝一点儿酒才挂了电话。

成陌嚼着雪糕碗里的冻蓝莓,幽幽叹了口气,明明现在两个都是孤家寡人,却还是被生生秀了满脸。

他掏出手机给严一泽发了条短信,却发现对方已经关机。

于是就更加郁闷了。

兔精看对面那个眼睛大大的凡人已经戳走了碗里所有的冻水果,便好心地将自己碗里没动过的一颗樱桃送给了他。

成陌瞬间被美好的小正太所治愈,微笑着把樱桃吃到嘴里——

啧,透心凉……

吃完雪糕绪央准备带兔精去接奥汀回家,成陌给严一泽助理去了电话,听说影帝正在满车借手机充电器,才放心地选择和绪央一起。

艾欣宠物馆距离铭丰商场还有段距离,步行约二十分钟后才看到一个印有猫狗图样的粉色招牌,绪央原先不过是在和邹奕去上班的路上匆匆瞥见过几眼,此番还是第一次进来。

原先“知夏”还没开业时,成陌倒带着胖球来寄养过两次,加上他也算个小明星,所以刚一进门就被接待的小姑娘认了出来,小姑娘拿着手机卡卡几张连拍,又看到旁边的绪央,觉得心都要飞出来了。

明星的朋友居然也这么好看,这么好看的人居然不是明星……小姑娘捧着心口在旁边急迫地想和人分享自己的心情。倒是老板淡定,听到绪央是来领宠物的,便直接将人带到了柜台后面的房间内。

两米多长的铁笼里,奥汀可怜巴巴地缩在角落里,薅着自己的尾巴毛。

而在间隔了两个空位外的小号笼子里,一只迷你泰迪熊正对它张牙舞爪地汪汪大叫。

老板亦是十分无奈,“妹妹之前也不这样,奥汀一来就和受到什么刺激一样叫个不停。”

绪央也没说什么,只让老板打开锁着奥汀的笼子,他在原地招了下手,奥汀一愣,突然便像疯了一样四脚飞奔着扑倒了他的腿上。

绪央向下张开一只手臂,雪白的巨大萨摩耶犬登时摇着尾巴向上窜到了他的怀里。

老板顿时有些目瞪口呆,少说五六十斤的狗被身材劲瘦的男人一只手抱住不说,还丝毫不显费力,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绪央抱着明显轻了不少的奥汀,胳膊上还搭着一条已经半秃的大毛尾巴,他转身过去,临走出门时脚下一顿,原本在笼中气势汹汹的泰迪突然神色一萎,哀嚎一声缩到了角落里再也不肯不来。

绪央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为一条狗出气,他看着重新高兴得摇头摆尾的奥汀,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那个特意伸过来的狗脑袋,“傻狗。”

奥汀:“汪汪汪!”

兔精第一次见到奥汀的真面目,一下子就惊呆了,它生活的山上比较偏僻,极少能看到带着猎狗的猎人,所以即使身为一个兔子,对于狗却并没有多少警惕心和恐惧感。

他搓搓手,看着站起来都快半人多高的,感叹一声,“真大!”

奥汀围着他嗅了嗅,然后在地上打了个滚,吐着舌头哈哈喘着热气看他。

兔精奇怪地眨眨眼,“师父,它怎么了?”

“他喜欢你。”

“真的吗!”兔精眼睛一亮,蹲下身抱着奥汀毛茸茸的头亲昵地一通乱蹭,“我也喜欢你!”

奥汀哇呜一声,前肢趴在地上,尾巴蒲扇一样地剧烈摇晃着。

绪央拍拍手里的牵狗绳,对兔精说,“回去在玩,你可以在家给他洗个澡。”

“我会好好给它洗的!”兔精高兴地保证道。

奥汀似乎听懂了洗澡这个词,也兴奋地大叫了一声。

成陌在店员小姑娘的请求下任劳任怨地签名合影,等忙完时才发现奥汀已经被小正太老老实实地牵在了手里。

绪央的交代正说到尾声,“洗澡用的香波在柜子最底下那一排,粉色的黄色的都可以用,洗完后再用旁边篮子里的浴巾擦一擦,现在天气热可以不用吹,带它跑一跑毛就干了。”

兔精点点头,然后拉了拉绪央的衣角小声问道,“师父,那我可以一起洗吗?”

绪央应允,“玩记得要适度。”

兔精连连应声,对师父行了个简单的礼,之后便满眼兴奋地带着奥汀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成陌有些诧异,“绪央,你就放心让你这么小的侄子自己回家?还牵着条比他还大的狗?”

绪央无法和人说明兔精的身份,只得道了一句,“无妨。”

成陌依旧有些担心,远远看着小正太牵着大狗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拐角处,又不禁说了句,“那么远的路程真的没关系吗?会不会迷路?”

绪央淡淡道,“他自幼长于山野,这段路于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成陌眨眨眼,突然觉得绪央家族的育儿方式实在太强悍。

与成陌分开之后,绪央便只身前往了许琛描述中最后一个妖怪的失踪地点。

那是一处距离市中心几十里外的乡镇民办幼儿园,因为园长失踪了所以大门紧闭,小院子里还摆放着滑梯和秋千,不过已经落了一层灰尘。

他大致看了一番,果然与许琛所说无异,手法太过高超,没给被挟的妖怪留下半点儿应对的机会。

这也正是他不带兔精前来的原因,对方实力未明,又显然对他也抱有目的,纵然是要历练,也绝不应该是这种场合。

正对大门是四间涂着大象狮子等小动物的平房,并没有落锁,里面放着一些塑料板凳和各式玩具。绪央刚一走进,屋内突然打起了旋风,吹得窗帘挂图如群魔乱舞一般,其中还夹杂着阵阵诡异的哀鸣。

绪央颇为不屑地沉下眸子,强大的灵压刹那间充斥了整个房间,不到片刻工夫,一个衣衫褴褛的小鬼便颤巍巍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魂魄?”绪央微迈近一步,小鬼立刻吓得想逃离出去,却又因大妖的压迫力而动弹不得。

绪央道,“你并非新鬼,为何在此地流连?”

小鬼警惕地看着他,大声说道,“我要替阿峥看家!”

绪央隐约记得“峥”就是那失踪妖兽的名字,想来它之前装神弄鬼也不过是怕有人打这屋里陈设的主意,便将灵压收起,对小鬼道,“你认识他?”

小鬼撑着地站起身来,颤声喊着,“我和阿峥是几十年的兄弟!”

小鬼名叫阿旺,生于旧国21年死去旧国35年,短短一生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每日风餐露宿朝不保夕,唯一幸运的事,便是捡到了当时才开智不久的妖怪阿峥。阿旺身死之后魂魄不愿归于幽冥,就跟着阿峥一同颠沛流离,如此过了几十年,于阿峥可以化形为人后,才逐渐安定下来。

“阿峥从来没做过坏事!他最喜欢的就是小孩子,省下吃肉的钱给他们买饭后水果还要小蛋糕,他明明是那么好的一只妖怪……”他抬着头,空洞的眼眶中徐徐滚落下的泪水,如一样刺眼鲜红。

41.触动

“楼宇长明”是T市数一数二的高档会所,三年前由阮家出资兴建,T市内叫的出名号的家族小辈大多都喜欢选择在这里小聚。[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会所三楼的“醉陶然”雅间内,一张十人桌只落坐了七八人,桌前酒菜没动几筷,酒却已经开了几瓶。

邹奕面前的杯子里也已经不知道被添了第几次酒,他酒量不浅,喝到现在还算头脑清醒,然而右手座上的崔家幺儿已经是面红耳赤谈吐不清了。

年纪轻轻的男人解了休闲衬衣的扣子,晃动着杯子里剩余的红酒,目光游离于四合窗户外的旖旎灯火中。

“我在意大利生活了两年,回忆起来,却没有一丝值得留恋的地方。”

邹奕过早的接掌家里的产业,对崔家这个幺儿的印象仅限于酒会上偶尔的几句客套,而二人之前的关系,也并没有熟稔到可以用这句话当开场白的地步。

邹奕只当他喝醉了,却看他喝了口杯子里的酒,淡淡说着,“我还是喜欢T市的夜晚,喧闹却有生气……我离开的前一晚也是在这里,明明是这么大的一个房间,却只有我一个人,看着外面的夜幕落下,灯光亮起……”

“我一直以为机会还有许多……”

邹奕看着他被酒气蒸红的脸,有些莫名却并没有出声打断,崔锦笑了笑,撂下酒杯,张张嘴,却见邹奕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在一片烟幕缭绕中亮了又暗。

邹奕自然也注意到了手机上来的消息,他重新按亮屏幕,划开解锁界面便看到了提示的新消息。

媳妇:。

来自绪央的消息只有短短的一个句号。

邹奕看着那个符号前备注的名称,虽然面色依旧平静从容,眼中却早就荡漾出了一片温柔。

“我接个电话。”他说罢起身离开,主位上的阮三少正喝到兴头上,听这话就与身旁人高声揶揄着家有娇如是,醉卧美人膝。

席上也仅有阮宝玉可以把这话当做玩笑与邹奕来说,旁边有人附和着笑了几笑,却也不多说什么。

邹奕转身几步走回到座位,拿起酒杯,将多半杯白酒一口饮尽。

“自罚。”他表情一如既往纹丝不变,阮宝玉用筷子敲了下杯沿,叫了声好。

“邹少豪气!”

邹奕撂杯轻笑一声,也不与阮宝玉争口舌,摩挲着手机镜面的手缓缓抽离,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香烟。[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点上!快给邹少点上!”

有人掏出打火机来,烟点燃后邹奕却只将其夹在指间。

崔锦在他拾步转身时问道,“戒了?”

邹奕似玩笑一样说了句,“夫人不喜。”

雅间的门随着脚步声的远去而重新开启扣紧,崔锦失笑,“有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会所三楼南面是个栽种着大马士革蔷薇的露台,浓郁的玫瑰香气包裹在徐徐吹起的夜风之中。邹奕的指尖夹着一节还未燃尽的香烟,将后背借力在半人多高的围栏上,拨通了手中的电话。

“嘟”声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被对方接了起来,清冷和缓的声线透过微凉的空气在一片馥郁的花香中氤氲。

“我想见你。”

邹奕心头的烦扰似乎都因为这个声音被奇异的抚平,他弹下指间的烟灰,含着无比温柔的笑意开口道,“你在哪,我现在就去找你。”

回答他的是对方短暂的沉默,细微的呼吸声缓缓流泻进邹奕的耳中,激起了烈酒与花香带来的异样感觉。

绪央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在一声偏重的呼吸声后,他再次开口,“不需要了……”

邹奕的烟燃到了烟嘴底部,他分神刹那,头脑还未对这句话做出任何理解,便被一个携着凉风的身体拥了满怀。

绪央层叠的衣衫上带着侵入骨髓的阴寒,穿透过不甚厚实的衬衣,直接刺激着凡人脆弱的皮肤。

邹奕没有说话,却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绪央将头深深埋在男人的肩胛骨处,衣里间熟悉的薄荷皂味道微微缓和着他压抑沮丧的情绪。

“一切有我在。”邹奕将手沿着绪央的脊背轻轻安抚滑下,随着动作的缓慢重复,他再次低喃一声,“一切有我在。”

“邹奕,你会喜欢我多长时间?”绪央将身体从箍紧的怀抱中微微抬起,而头却依旧抵在男人肩头,他一手轻轻揪在男人背后的衬衫上,骨节凸起,弄皱了一片横纹。

邹奕笑了,他的眼神执着而笃定,“几年?几十年?太短了……绪央,你的岁月那么漫长,我能爱你的这一生,却根本不够用……”

小鬼魂飞魄散的场景犹如再次重现于眼前的梦魇,那样执拗而深沉的情感,僭越生死,直至真正归于尘土的那刻,才淋漓地展现在了绪央面前。

――阿峥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娶个媳妇,生好几窝孩子。

――我这一辈子,就只有那么一个兄弟,你如果找到他,就替我说一句“阿旺不等了,投胎过好日子去了。”

――他会发现我是骗他的吗?谁知道呢……

潮水般涌现的画面最后定格在小鬼未滴落下便已消散的血泪之上。

绪央闭起双眼,十指攥紧掌心揪起的布料,“这就足够了,邹奕。”

我只要你这一世,就足够了……

邹奕经过酒精冲刷后的情话少了素日里的婉转暧昧,直白得犹如一把利刃,将自己内心所想层层剖解于绪央的面前。

“不够。”邹奕深深吸了口气,“我真想用无数个轮回来纠缠你,在你的记忆里,在你的心里,一次次刻下我对你的执念。”

他虔诚地亲吻着男人柔软的发丝,徐徐呢喃,“我爱你,绪央,我爱你……”

邹奕的车子第一次在夜半时分停在了娱乐场所的地下车库内,而他则和绪央一起,从“楼宇长明”三楼的蔷薇露台处直接回到了位于市中心的家里。

输入密码后房门自动开启,空无一人的客厅里留了半扇开启的纱窗,绪央将灯打开,随着屋子重回明亮,两人才发现屋里已被收拾整洁。

连奥汀的放在沙发旁的狗窝都被洗刷干净,不过此时里面却空无一犬。

绪央走到客卧门外,轻轻一扫袍袖,门便悄然开启了一条缝隙。

深蓝色的双人床上,一个穿着皮卡丘睡衣的少年正睡得昏天黑地,而在他旁边的,正是一只睡到四脚朝天的白色萨摩耶。

绪央将门重新关好,接过邹奕递来的温牛奶,喝了口后随意道了一句,“都在里面。”

邹奕微点了点头,然后凑上去添了口他嘴角沾染上的奶渍。

绪央没有准备,拿着玻璃杯的手一抖,溅起的牛奶随即滴落在了客卧门口灰黑两色编织而成的地垫上。

乳白色的水渍慢慢氤透纤维表面,晕成一片色,情的污痕。

莫名被眼前的画面扣断了脑中最后一根弦,邹奕呼吸一热,伸手接过绪央手中的玻璃杯放在旁边,随后将人沿大腿托抱起来。

绪央被凭空举高,只得用手撑在邹奕肩膀,低声喝止,“不要胡闹。”

邹奕却只是笑,抱着他踢开卧室的门,然后隔着层层衣衫,在那臀上色,情地揉捏了起来。

绪央身子一怔,却不知如何是好,“放……放肆!邹奕,你在干什么!”

邹奕的回答直截了当,他用脚踢上门,将人扔到柔软的床上,欺身压上。

“干你。”

静谧的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灯光笼罩下的,紧实的蜜色肌肉表面汗珠滚动,随着起伏的动作闪现着惑人的光泽。

“这样就不行了?”

邹奕的声音低沉而充斥着蛊惑的味道,他将手覆在身下人揪紧床单的手指上,随着身体的动作□□那已经红到极致的耳尖。

绪央喘息着摇头,刚刚开口,流泻出的却只有让男人动作地更加疯狂的呻?吟。

他下意识地咬住唇,却被男人用手指轻轻摩挲,抚弄着柔软的唇瓣,找寻机会微微探入,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

“别忍着,我想听你的声音。”

邹奕撑起身体,由刚才的疾风骤雨转而成细细研磨的频率,他的手贴着绪央细腻的腰背滑到前胸,揉捻的动作惹来身下一阵颤栗。

“放开,放开那里……”

邹奕将手指从口舌间抽离,然后压下头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叫我的名字,宝贝儿。”

绪央有些难堪地闭着双眼,伴随着男人的起伏缓缓低声唤道,“邹奕,邹奕……”

邹奕呼出的气息停滞在一半,他亲亲绪央微微泛红的眼角,忽然有些凶狠地动作起来。

床声摇曳不止,直到后半夜才徐徐停歇。

纵使绪央千年修为,一觉醒来也犹如又渡了一次小雷劫,尤其是最隐秘的那处,异样之感较之第一次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反观邹奕,却丝毫没有耕耘半宿的辛劳感,反而春光满面一副饱食餍足的模样。

绪央不悦地赏他一脚,却被趁机抓在手里,邹奕握着那只白嫩的脚亲了一口,然后伸出手,沿着小腿大腿一直向上仔细按摩起来。

这时――

“汪!汪汪汪!”

“奥汀!别去扑卧室门!会被杀了吃肉的!”

42.追踪(上)

早上九点多,邹奕身为公司老总照旧姗姗来迟,不过因为是周末的关系,加班的人并没有多少。[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

公司高层员工只有大助理薛晓阳身残志坚地拖着腿来打卡签到,见到邹奕上楼,便整理好标注完的文件来到了总经理办公室。

“邹总,这些是‘艺辉娱乐’所要签署的文件,我把需要注意的地方用笔标注了出来,您看一下。”

“艺辉娱乐”由邹奕接管之后因为出了程晴的事情,所以一直处在被搁置的状态,他委派去的管理层正着手准备一次大换血,而风声刚一传出,被邹家四爷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就渐渐坐不住了。

几天前,艺辉的陈经理不知动用了什么关系,签上了准备从欧洲回国发展的超模Bowen,并且已经做好了如何包装推出的策划案,身为艺辉元老级的管理人员,他迫切地想要拿出点儿什么来邹奕面前表达忠心。

邹奕对于这个唯一作用就是给自己添堵的娱乐公司持有的态度一直都很模糊,陈经理虽然是由邹梵一手提拔上来的,但能力却不错,眼光也毒辣,如果不是邹梵把公司所有资源都供给了程晴一人,艺辉也不至于落魄至此。[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他这次挑选的角色是在欧洲时尚界已经有些名气的男模Bowen,样貌气质都极其出挑,年龄也不算大,正是个可以挖掘的好苗子,而公司对他的定位也是未来的艺辉一哥。

对于陈经理这个决定,由邹奕委派下去的管理层也并没有什么异议,所以正式文件便出现在了总经理办公室的桌子上。

邹奕伸手翻开最上面的那份文件,夹杂在其中的一张个人身份资料随之映入眼帘。

“这就是Bowen的具体资料。”

大助理刚说明了一句,就见邹奕将文件夹一扣,扔到了办公桌的边角处。

“待议。”

T市森林公园一处残破的木制小屋外鬼气森然,护林员达明在这里生活了四十年,认识他的人却没有几个,所以他的失踪也并没有引来多少人的注意。

许琛换下一丝不苟的西装,恢复成本来模样,一墨绿色的长衫外罩着翠色的纱衣,利落的短发下,是一张严肃内敛的成熟面容。

他摸摸有些不应景的头发,轻咳一声解释道,“天气太热……”

绪央不以为意,微点了下头,迈前一步推开了小屋的木门。

木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隐秘于黑暗中的群居生物仓皇逃窜。

“看来什么都没有。”许琛在凡间也算得上道行不浅的妖怪,沿着木门开启的缝隙看过一眼就大概了解了其中的情况。

绪央拾步走入,飞扬而起的尘土弥散在空气中有些呛人,借着穿透过树冠的阳光,可以看到木屋内的桌子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一直没人发现他失踪了?”

许琛点头道,“他十分孤僻,不止与凡人,和妖怪间都极少有往来。”

绪央略环视了一下四周陈设,缓缓说道,“没有任何法术遗留下的痕迹,感觉就像是……他自己离开了一般。”

许琛却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他拱手行了个礼,说,“大人,恕小人直言,他或许真的是自己离开也不无可能。在各市修炼的妖怪有一张自己的关系网,但他却不属于其中任何一个,每个地方都有和他类似的妖怪,甚至没有一个正当的凡人身份,自始至终游离其外。”

绪央问,“你见过他么?”

许琛沉眸回忆了片刻,答道,“小人上一次见到他还是在四十年前,那时他初到T市,小人还只是个小小的科长,当时没什么能力,便为他安排了这份工作以掩人耳目。”

这座位于山林深处的木屋早已经不是四十多年以前原本的模样,年久失修的地方被粗陋却结实的木料所代替,内里的陈设也再看不出丝毫现代的气息,几件做工粗糙的木质家具在岁月中磨平了棱角上的尖刺,变得油润光滑。

绪央走到及腰高的木桌前,随手翻开上面唯一的一本旧到字迹脱落的硬壳书,“他喜欢你为他安排的这份工作。”

许琛随之将目光挪移过去,“大人是说……”

飞扬的灰土逐渐尘埃落定,翻开的旧书页上,是用炭笔仔细画出的黑白植株。

绪央沉声道,“他不会写字,却把这些树叶花朵描摹得惟妙惟肖,若是自行离开,又怎么会单单将它们遗落下来?”

许琛看着木屋里荒凉的程度,也知道这里已经很久没人踏足,如果不是自行离去,那想必是比失踪的那几只妖怪更早时就已经出了意外。

“是小人疏忽了……”许琛知道自己失察,躬身告罪。

绪央轻抬右手挡了他的礼,道,“责不在你,此次若不是有鬼童魂魄为引,寻觅到那血气在这里的一丝踪迹,我也不会想到此处。”

“熊妖达明失踪远在记录在案的第一个妖怪之前,这样看来……”许琛不禁神色一紧,“小人回去定当严家核对本处修行的妖怪数目!”

43.追踪(下)

入夜时分,因为绪央的外出,身为邹家扛把子的邹奕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责任与使命,格外勤勉地加班到晚上九点多,才意犹未尽地摘下了架在自己鼻梁上多时的眼镜。(www.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秘书汪琪适时将泡好的咖啡端上,从老板将十六楼重新装修启用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再加班到这个时候,几乎都要忘记从前老板的工作强度原来是这样的大。

星光大厦十五楼向下的楼层已经没有多少是带着光亮的,少数几个开会到入夜的部门也已经走得只剩下打扫卫生的保洁人员。

邹奕捏了捏有些肿胀的眼角,拿起手机下意识地想要拨通一个号码,才想起绪央临走时说过他要去的地方是深山之中,大约不在信号服务区。

在高强度的工作结束之后,随之后来的是一种久违的疲惫感,邹奕拨通内线,让汪琪给自己泡一杯黑咖啡,然后就让她下了班。

巨大的落地窗外如往常般灯火通明,擦得一尘不染的玻璃上照映出邹异依然挺拔的身影,他端着咖啡站在窗前,看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辆,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几个月前,那时的自己看着这灯火璀璨的夜,想的是什么呢?

星光以后的发展,亦或是整个邹氏的未来格局?

那些几年来每天都在脑中计算规划的数据,不知从何时起,逐渐变成了一个人的音容笑貌,他几乎闭上双眼,就能描摹出那个人的每一分细节。

从相识的第一天到之后的每一天,这份心意,自确定之初就再不曾改变。

“绪央......”

邹奕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被咖啡浓醇香气蕴开的雾气,让玻璃窗外本来冰冷的灯光都变得格外温和迷蒙。

深夜里,电子门锁打开的声音惊动起了一直趴伏在门边的奥汀,邹奕踢了踢一觉起来兴奋地直喘哈气的白色巨型犬,然后从鞋柜里拿出了那双偏大一些的情侣拖鞋。

“师娘,你终于回来了。”客房门被从内打开了一条缝,一只雪白的兔子朝门厅蹦跳几步,然后幻化成了一个睡眼惺忪的少年。

“我刚处理好工作,你去睡吧。”邹奕脱下西装外套挂在门口,手还未收回,就见一道银光虚虚缓缓落在了自己手掌心,最后成了一只巴掌大小的小狼玩偶。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这是什么?”邹奕拿着那造型有些怪异的玩偶,左右端详了一下,感觉不太像什么法器。

兔精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小声说,“是礼物,我拿兔毛做的,像师父吗?”

邹奕难得纠结地看了一眼紧张得有些不敢抬头的少年,努力将声音尽量温和平缓些,“准备送给你师父?”

兔精点点头,“师父他救了我们全家,我也没有什么能报答他的,原来在山里有只狐狸教过我用褪下的毛做娃娃,我就想......”

“很好。”邹奕看着手里四肢短小脑袋奇大的小狼玩偶,面色不改地说着,“挺像。”

得到了肯定答复的少年欢天喜地抱起奥汀回到卧室,没过一会儿,却又打开门,偷偷将另一个绑成四不像猛兽的玩偶放在了门厅的柜子上。

邹奕忍不住笑了笑,自从结识了绪央,这个家里似乎也逐渐变得有生气起来。

入夜以后的深山中野兽逐渐显露出狰狞的獠牙,在这片被保护的格外完好的原始森林内,中小野兽出没得格外频繁。

借助小鬼藏在魂魄中的那缕血气而追踪到的林中木屋已经断了线索,照理说这片山林中不应该再有什么值得查看的东西,但绪央却依然觉得这里本应该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那是犹如那天的梦境一般,被人刻意掩藏起来的记忆。

循着这份感觉,他来到了一处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巨石处,巨石有六七丈高,如一条开天辟地的巨斧,将山峦劈出一条百丈宽的沟壑。

绪央脚步一轻飞身上到巨石顶端,山中凛冽的夜风吹不起他的衣角,却吹得风蚀雨侵的石面发出诡异的呜咽声。

在一片碎石中心,有一块细碎的残片因露出的一角而在月光下闪现着冰冷的银光,绪央没有使用法术,他以手指划开残片上厚积的尘土,在指尖接触的刹那,巨大的灵压带着绝决的悲鸣呼啸起一阵震悚的颤动。

“白行者剑......”

在绪央近三千年的修行中,只亲眼见一妖剑斩苍生,破天道入魔。

那一妖便是他的四师兄,当初师门中最有望登临仙门的大妖怪,兮夜。

而兮夜最初入门时所持之剑便是三师兄所赠的白行者,后来兮夜入魔,自断白行者剑,半只残剑劈进了三师兄楚孑临登的仙门,另一半则碎成千万块散落进了凡间。

绪央从梦境中找寻回来的记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得到了印证。

被岁月侵蚀已久的残片早已没有了当初剑指苍生的气魄,等待了尽千年的时光里,却没有消磨掉其中蕴藏的强大灵力,即使是绪央,面对这仅仅指节大小的一片也不敢轻易处之。

他小心地将残片收进虚空之内,没了灵力的压制,巨大的石山砰然碎裂,巨大的响动惊醒了山中的飞禽走兽,还有藏匿在深处修炼的几只开智小妖。

“谁!谁动了我们的宝贝!”

“不得了了!宝贝被偷走了!”

“是谁!”

三两只小妖怒气冲冲地从一处地洞中跑出,还没靠近绪央三丈,便由怒气冲冲转变为了惊恐不堪。

“是大.......大人!”它们哆嗦着瘫倒在地,撑着滚圆的脑袋,先是不住地告饶,后来觉得没什么希望了,便抱成一团哭得鬼哭狼嚎。

绪央眉头轻皱,扬手打出三个静音诀,顿时间,山林里万簌俱寂。

“你们是居住这深山中的小妖?”

过了一会儿,见绪央真的没有取他们性命的意思,三个人才逐渐收敛起绝望的哭嚎,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绪央随手解了一个看起来稍沉稳些的,便听它说,“禀大人,小的几个这三百年一直都在那边的地洞里修炼。”

听到他们一直在这里修炼,绪央又问,“那你们可认识一个叫达明的妖怪?”

“没有没有,我们这些年只见过一位大人!”

“对,是另一位大人!”

“真正的大妖!”

三个人叽叽喳喳,却道出一个意外的信息。

绪央沉眸,“其他大妖怪?”

一小妖回道,“是,那位大人让我们好好守着这块石头,不许别人靠近。”

闻言,绪央心中一沉,没有人会平白无故派人看守一块石头,那个妖怪也许同他一样,是发现了上面的白行者剑残片。

但寻常妖怪只会将其当做不知名的宝贝带走,又为何要让几个小妖看守?

白行者剑虽为神兵,但绪央却不认为寻常妖怪能凭一块残片认指出来,除非,那大妖也是一位故人。

绪央怀揣着满心的疑虑回到家中,洗去满身灰尘,他不喜欢吹风机的声音,索性将湿漉漉的身体都包裹进了及小腿的浴袍中。

光果的脚在柔软得地毯上留下几个浅浅的印痕,绪央见床上的男人似乎已经睡熟,便把床头的夜灯调暗了些,谁知刚刚躺下,就被身旁温暖到炽热的身体拥了满怀。

绪央搬开搂在胸前的胳膊,“放开,我刚祭了一只孤魂,身上难免沾染一丝煞气,你们凡人靠太近要生病的。”

邹奕却顺势将手滑到腰侧收紧了,顺便在那泛着柠檬味道的颈间亲昵地亲了一口,“没关系,我命硬。”

绪央也拿身边的男人没办法,只得任他搂着,又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一个丑兮兮的玩偶,便问道,“这是什么?”

“是狼。”邹异亲了一口觉得不过瘾,又偷偷将手往更里处伸了伸。

带着撩人热度的掌心随着小腿处露出的肌肤缓缓深入,抚摸至那一片最为敏感的地方。

绪央并不阻止男人越加深入的动作,他调整了个一个舒服的位置后又仰头偏头看了看那个玩偶,然后愈加感觉自己现在完全理解不了凡人的审美。

他忍不住拿过来自己端详了几眼,仍然觉得,“太丑了。”

邹奕得到绪央的默许,两只手更加素无忌惮,本就靠一根腰带系着的浴袍,无需特意松解,就散开了。

绪央清洗过后的肌肤带着微凉的水光,邹奕俯首在那段白皙修长的颈间摩挲了好一会儿,才低哑着在他耳畔说道,“那是徒弟用兔毛绑的,我也有一个。”

绪央的呼吸一紧,难耐地别过头去,连话语也变得湿润起来。

“其实挺好看。”

邹奕笑笑,勾起好看弧度的嘴唇缓缓下移,“简直,好看的要命......”

44.威胁(已修改)

即将入秋的T市早晨已经有了些冷意,邹奕一觉醒来时才不过早上六点二十分,按下随时准备叫嚣的闹钟,他随手捡过床尾的一件睡袍罩在了身上。(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操劳到凌晨才睡下的“辛苦”并没有影响到邹奕今天的状态,相反的,似乎比之前还要更加神清气爽一些。

绪央却显然没有这么大的精力,昨天祭孤魂追踪血气的行为耗费了他许多心神,加之一些不可描述的因由,所以哪怕邹奕起床时他就跟着醒了,也懒得睁开眼睛,只迷迷糊糊地指挥床边的男人将被脚掖好,然后就又翻身睡了过去。

邹奕看着绪央将头几乎埋进枕头里的举动,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他露出的唇角,随后才心满意足地驱车前往了星光大厦。

到达目的地时公司一楼的前台接待还未正式工作,三两个凑在一起不知说着什么,只有其中一个面朝外的女孩儿看到了邹奕,赶紧收敛起夸张的笑容,小跑到前台向他打了个招呼。

“邹总早上好!”

邹奕今天的心情格外好,难得回应一句,“早上好,还没到上班时间,不用这样拘谨。”

女孩儿受宠若惊,不自然地整理了一下头发,抿着嘴笑着点了点头,“是,谢谢邹总......”

邹奕没再应答,径直走向电梯处,私人直达电梯的位置比较靠里,他按下电梯键,等待的过程中却被人热络地揽住肩膀。

“大总裁,一大清早就撩妹儿啊。”

阴阳怪气地声调带着肩膀的耸动出现在身旁的位置,邹奕不用转头,就知道这个不速之客到底是谁。

他淡定地推下肩头的手,神色不变地说了一个名字,“肖老三。”

肖祺枫听到这个绰号顿时像炸了毛一般,“邹老蔫我新学了一个九霄剑法,来来来,咱俩切磋切磋!”

邹奕眉头微挑,“哦?”

肖祺枫立刻心领神会,他对天翻了个白眼,哼道,“看把你能的,有媳妇罩着了不起了?”

邹奕说,“嗯,了不起。”

肖祺枫被话一噎,不甘心地反驳着,“......那我还是除妖师呢!”

邹奕蔑视地瞥了他的一眼,“他还有钱,你有么?”

“......”肖祺枫震惊了,“你现在这属于吃软饭知道么!”

邹奕点点头,“专吃各种软饭。”

肖祺枫:“......”

见对方突然沉默,邹奕再次点开了已经到达的电梯,“要一起上去么?”

“不去了。”肖祺枫也不再和他斗嘴,摆正表情说起正事,“邹奕我这次来是有重要的事情。”

说着,他拿出手机划开相册里那个被笼罩在一片黑色中的细小物体,“这是我和舒无朗在一个场子里发现的,我们必须将它买下来,但这样东西不止我们想要,还有其他人。”

邹奕问,“这是什么东西?”

肖祺枫微皱着眉头道,“不认得,但舒无朗说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能让它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里。”

通过照片看到的物体大约有半根手指大小,在一片黑色中却反射出怪异的蓝白色亮光,邹奕当然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却不影响他对这个物体最直观的感受。

虽然诡异,却又似曾相识。

他收回视线,问道,“低价多少?”

“我得到的消息是不少于这个数。”肖祺枫比了一个“四”的手势。

邹奕知道如果只是百万的数目凭肖祺枫自己也能办妥,不可能再找他开口,心里有了打算后,他看了眼身边这个唯一算得上“发小”二字的青年,然后拿出支票夹,在其中一页上的底部直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邹总大手笔啊。”肖祺枫笑着弹了弹那页纸,然后利落的转过身去,“等我把东西拍下来就带来让你家那位爷给掌掌眼,也许他能认得。”

电梯打开又合上,随后平缓上升。在不算狭小的封闭空间内,邹奕对着反射出人物的金属板随意地打理了下领带,在脖颈处停留了片刻后,他突然想起,那种相似的东西他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了......

邹奕上午没会,签完几份文件后秘书汪琪忽然打来内线说陈经理有重要的事情想要和总经理单独商谈。

自从程晴的事情平息过后,艺辉娱乐也风平浪静了好一段时间,而这期间唯一让邹奕留下些印象的,恰恰就是这个陈经理。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

还有他带来的那份签约合同。

邹奕想到个人档案右上角那张相片,不禁嗤笑,他扣下内线电话,“让他进来吧。”

再一次临危受命的陈经理这一次前来显然不再像第一次那样自信满满,他拿着合同,犹豫了好半天才放到了邹奕的办公桌前。见邹奕并没有开口的打算,陈经理默默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有底气一些。

“邹总,艺辉娱乐现在也是您手底下的公司,自从程晴失踪之后,公司里也试图捧过几个有潜力的新人,但是反响都差强人意。我们现在急需的,就是一个已经积累了一定资源,自身条件好,只差打开市场的那么一个人。我那天回去后,公司上下又研究了很长时间,比较了许多人,大家还是觉得只有Bowen真的非常符合这个要求。而Bowen自己也想要争取一下这个机会。”

邹奕听到这席话,反而轻轻笑了笑,他换了个姿势,看似随意地靠在身后的皮质椅背上,将双手交扣着搭在膝盖上面。

“这么大的一个娱乐圈,如果连一个合适的人选都挑选不出,那我觉得艺辉这个娱乐公司也没什么必要再做下去了。”

陈经理显然没预料到邹奕的态度居然决绝到这种地步,丝毫没有回转的余地,他有些焦虑地搓了搓手指关节,然后试探地说了一句,“邹总,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个人选不止我们,连三爷看了也说可以。”

邹奕听到这句话,反而翻开文件夹,含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用手指在那张格外夺人眼球的免冠照上敲了敲。

“三爷?呵,我倒不知道现如今这艺辉的决策权,原来还在我这位‘劳苦功高’的三叔手上。”

“邹总,您不要误会!我只是......”

邹奕已经没有耐心再听那些辩解,他将手边的文件随手合上,不紧不慢地将其未说完的话语截断。

“我也看出陈经理对现如今这个位置不太满意,正巧,新锐那里有打算向加拿大拓展业务的想法,不如就由陈经理替他们打个头阵吧。”

虽然只不过是个推举新人的小事,但三叔这次明目张胆地将手伸到艺辉的行为却仍然让邹奕有些厌恶,他拿起手机,本想拨通绪央的电话,但屏幕上却先一步显示出了一个归属地未知的00开头号码。

邹奕的私人号码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且因为身份的原因,保护的也比较好,所以极少会接收到骚扰广告此类电话。他虽然奇怪,但想到或许是绪央弄出的,也就接了起来。

而电话那头,却并不是任何一个熟悉的声音。

“邹总,别来无恙啊......”

带着上调声线因为特意压低的音量而显得十分暧昧,邹奕从听到的瞬间,便回忆起了那个私自进入到他办公室的,古怪男人。

“是你?”

“邹总还记得我,真是令我受宠若惊啊......”

电话那头的带着笑意的呼吸声似乎透过了电话音筒吹拂到耳畔,邹奕拿下手机,几乎要按下挂断键的时刻,对方再次开口。

“别那么绝情啊邹总,我这里,或许有你非常需要的东西。”莫钰的话语中一直带着意思若有若无的勾人的笑意,连话语结尾处上挑的音色,都化作一只猫爪,无时无刻不在撩拨着人心。

但令邹奕停止动作的,却是他的最后一句话。

“你想说什么?”

莫钰却不直接应答,反而说道,“邹总真的不打算再考虑一下合约的事情了吗?我觉得像我这样的条件,签入艺辉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你说呢邹总?”

邹奕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耗尽了,他挂断电话,但不一会儿,却收到一封来源未明的邮件,上面只有一张照片,虽然模糊,却足以让人明白上面的内容。

那是一张照片,拍摄的,正是邹家三爷和手下艺人吸毒的场景。

――“邹奕,我真是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这张照片,算不算是让你感兴趣的东西呢。”

――“这只是开胃小菜。当然,你可以不管你三叔的死活,但邹家,你还会同样置之不理吗?而且这些东西给你带来的,应该不单单只是坏处,对吧?”

邹奕当然明白这封邮件的含义,他也明白,手握这些秘密的人要的,绝不单单只是一份与艺辉的合约。

同样的未知号码再次打来。

“邹总,考虑的如何?”

邹奕直截了当地说出四个字,“你的目的。”

即将入秋的T市早晨已经有了些冷意,邹奕一觉醒来时才不过早上六点二十分,按下随时准备叫嚣的闹钟,他随手捡过床尾的一件睡袍罩在了身上。

操劳到凌晨才睡下的“辛苦”并没有影响到邹奕今天的状态,相反的,似乎比之前还要更加神清气爽一些。

绪央却显然没有这么大的精力,昨天祭孤魂追踪血气的行为耗费了他许多心神,加之一些不可描述的因由,所以哪怕邹奕起床时他就跟着醒了,也懒得睁开眼睛,只迷迷糊糊地指挥床边的男人将被脚掖好,然后就又翻身睡了过去。

邹奕看着绪央将头几乎埋进枕头里的举动,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他露出的唇角,随后才心满意足地驱车前往了星光大厦。

到达目的地时公司一楼的前台接待还未正式工作,三两个凑在一起不知说着什么,只有其中一个面朝外的女孩儿看到了邹奕,赶紧收敛起夸张的笑容,小跑到前台向他打了个招呼。

“邹总早上好!”

邹奕今天的心情格外好,难得回应一句,“早上好,还没到上班时间,不用这样拘谨。”

女孩儿受宠若惊,不自然地整理了一下头发,抿着嘴笑着点了点头,“是,谢谢邹总......”

邹奕没再应答,径直走向电梯处,私人直达电梯的位置比较靠里,他按下电梯键,等待的过程中却被人热络地揽住肩膀。

“大总裁,一大清早就撩妹儿啊。”

阴阳怪气地声调带着肩膀的耸动出现在身旁的位置,邹奕不用转头,就知道这个不速之客到底是谁。

他淡定地推下肩头的手,神色不变地说了一个名字,“肖老三。”

肖祺枫听到这个绰号顿时像炸了毛一般,“邹老蔫我新学了一个九霄剑法,来来来,咱俩切磋切磋!”

邹奕眉头微挑,“哦?”

肖祺枫立刻心领神会,他对天翻了个白眼,哼道,“看把你能的,有媳妇罩着了不起了?”

邹奕说,“嗯,了不起。”

肖祺枫被话一噎,不甘心地反驳着,“......那我还是除妖师呢!”

邹奕蔑视地瞥了他的一眼,“他还有钱,你有么?”

“......”肖祺枫震惊了,“你现在这属于吃软饭知道么!”

邹奕点点头,“专吃各种软饭。”

肖祺枫:“......”

见对方突然沉默,邹奕再次点开了已经到达的电梯,“要一起上去么?”

“不去了。”肖祺枫也不再和他斗嘴,摆正表情说起正事,“邹奕我这次来是有重要的事情。”

说着,他拿出手机划开相册里那个被笼罩在一片黑色中的细小物体,“这是我和舒无朗在一个场子里发现的,我们必须将它买下来,但这样东西不止我们想要,还有其他人。”

邹奕问,“这是什么东西?”

肖祺枫微皱着眉头道,“不认得,但舒无朗说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能让它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里。”

通过照片看到的物体大约有半根手指大小,在一片黑色中却反射出怪异的蓝白色亮光,邹奕当然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却不影响他对这个物体最直观的感受。

虽然诡异,却又似曾相识。

他收回视线,问道,“低价多少?”

“我得到的消息是不少于这个数。”肖祺枫比了一个“四”的手势。

邹奕知道如果只是百万的数目凭肖祺枫自己也能办妥,不可能再找他开口,心里有了打算后,他看了眼身边这个唯一算得上“发小”二字的青年,然后拿出支票夹,在其中一页上的底部直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邹总大手笔啊。”肖祺枫笑着弹了弹那页纸,然后利落的转过身去,“等我把东西拍下来就带来让你家那位爷给掌掌眼,也许他能认得。”

电梯打开又合上,随后平缓上升。在不算狭小的封闭空间内,邹奕对着反射出人物的金属板随意地打理了下领带,在脖颈处停留了片刻后,他突然想起,那种相似的东西他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了......

邹奕上午没会,签完几份文件后秘书汪琪忽然打来内线说陈经理有重要的事情想要和总经理单独商谈。

自从程晴的事情平息过后,艺辉娱乐也风平浪静了好一段时间,而这期间唯一让邹奕留下些印象的,恰恰就是这个陈经理。

还有他带来的那份签约合同。

邹奕想到个人档案右上角那张相片,不禁嗤笑,他扣下内线电话,“让他进来吧。”

再一次临危受命的陈经理这一次前来显然不再像第一次那样自信满满,他拿着合同,犹豫了好半天才放到了邹奕的办公桌前。见邹奕并没有开口的打算,陈经理默默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有底气一些。

“邹总,艺辉娱乐现在也是您手底下的公司,自从程晴失踪之后,公司里也试图捧过几个有潜力的新人,但是反响都差强人意。我们现在急需的,就是一个已经积累了一定资源,自身条件好,只差打开市场的那么一个人。我那天回去后,公司上下又研究了很长时间,比较了许多人,大家还是觉得只有Bowen真的非常符合这个要求。而Bowen自己也想要争取一下这个机会。”

邹奕听到这席话,反而轻轻笑了笑,他换了个姿势,看似随意地靠在身后的皮质椅背上,将双手交扣着搭在膝盖上面。

“这么大的一个娱乐圈,如果连一个合适的人选都挑选不出,那我觉得艺辉这个娱乐公司也没什么必要再做下去了。”

陈经理显然没预料到邹奕的态度居然决绝到这种地步,丝毫没有回转的余地,他有些焦虑地搓了搓手指关节,然后试探地说了一句,“邹总,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个人选不止我们,连三爷看了也说可以。”

邹奕听到这句话,反而翻开文件夹,含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用手指在那张格外夺人眼球的免冠照上敲了敲。

“三爷?呵,我倒不知道现如今这艺辉的决策权,原来还在我这位‘劳苦功高’的三叔手上。”

“邹总,您不要误会!我只是......”

邹奕已经没有耐心再听那些辩解,他将手边的文件随手合上,不紧不慢地将其未说完的话语截断。

“我也看出陈经理对现如今这个位置不太满意,正巧,新锐那里有打算向加拿大拓展业务的想法,不如就由陈经理替他们打个头阵吧。”

虽然只不过是个推举新人的小事,但三叔这次明目张胆地将手伸到艺辉的行为却仍然让邹奕有些厌恶,他拿起手机,本想拨通绪央的电话,但屏幕上却先一步显示出了一个归属地未知的00开头号码。

邹奕的私人号码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且因为身份的原因,保护的也比较好,所以极少会接收到骚扰广告此类电话。他虽然奇怪,但想到或许是绪央弄出的,也就接了起来。

而电话那头,却并不是任何一个熟悉的声音。

“邹总,别来无恙啊......”

带着上调声线因为特意压低的音量而显得十分暧昧,邹奕从听到的瞬间,便回忆起了那个私自进入到他办公室的,古怪男人。

“是你?”

“邹总还记得我,真是令我受宠若惊啊......”

电话那头的带着笑意的呼吸声似乎透过了电话音筒吹拂到耳畔,邹奕拿下手机,几乎要按下挂断键的时刻,对方再次开口。

“别那么绝情啊邹总,我这里,或许有你非常需要的东西。”莫钰的话语中一直带着意思若有若无的勾人的笑意,连话语结尾处上挑的音色,都化作一只猫爪,无时无刻不在撩拨着人心。

但令邹奕停止动作的,却是他的最后一句话。

“你想说什么?”

莫钰却不直接应答,反而说道,“邹总真的不打算再考虑一下合约的事情了吗?我觉得像我这样的条件,签入艺辉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你说呢邹总?”

邹奕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耗尽了,他挂断电话,但不一会儿,却收到一封来源未明的邮件,上面只有一张照片,虽然模糊,却足以让人明白上面的内容。

那是一张照片,拍摄的,正是邹家三爷和手下艺人吸毒的场景。

――“邹奕,我真是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这张照片,算不算是让你感兴趣的东西呢。”

――“这只是开胃小菜。当然,你可以不管你三叔的死活,但邹家,你还会同样置之不理吗?而且这些东西给你带来的,应该不单单只是坏处,对吧?”

邹奕当然明白这封邮件的含义,他也明白,手握这些秘密的人要的,绝不单单只是一份与艺辉的合约。

同样的未知号码再次打来。

“邹总,考虑的如何?”

邹奕直截了当地说出四个字,“你的目的。”

莫钰慵懒地低笑一声,缓缓说道,“金渊酒店907号房,你来,我就把底片给你。”

45.剖白

起风了,夏末的风不再是往常的轻柔凉爽,夹带着微薄的尘土气味,吹落了枝头本已摇摇欲坠的树叶。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在堆积了不少落叶的街道上,一辆银色捷豹XF疾驰而过,轮胎驶过带起的气流卷起了落叶,只留下一道带着光泽的残影。

“但你可知道,这三层妖印到底来自何处?那可是大妖们安身立命所在,每一层,都是近百年的修为……”

邹奕知道自己已经超速了,但莫钰的话却像个挥之不去的梦魇一遍又一遍在他脑中盘旋重复,本来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在一声声鸣笛里被缩短到了仅仅三十分钟。

停车、上楼、开门,机械性的动作循着身体的记忆而做得那样井井有条。直到真的看到屋中那个坐在沙发前神情疲惫的青年时,邹奕才从一片焦虑恍惚中再次清醒过来。

绪央的内丹已经修复的差不多,但每次调息过后仍不免有些困倦疲惫。他为自己冲泡好一杯热可可奶,不过刚喝了一口,就听到了门锁响起的声音。

热可可升起的热气因为邹奕开门时带进的风而被倏然吹散,绪央扭过头看到突然回来的男人连鞋子都没换,就脚步不稳地向自己走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吗?”

绪央还在奇怪他今天的反常,就看到男人走来后缓缓跪在了自己面前。

“怎么......”绪央的话还未完全出口,便发现自己的手被男人过于冰冷的手狠狠攥紧了。

“把我身上的妖印收回去吧。”邹奕抬头,注视着神情诧异的青年,言语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坚决。

绪央抽出一只手来,将邹奕额前几缕被风吹乱的头发整理到脑后,淡淡笑道,“不要玩笑,那些是本座给你保命用的东西,怎能轻易收回。”

邹奕深深呼出一口气,松开攥紧的手,随即将头抵在了绪央温热柔软的双腿上,闷声说,“我已经知道了。”

绪央沉了沉,便明白了邹奕那句“我已经知道了”代表了什么。

看着一向以冷静自持形象示人的男人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绪央忽然有些不忍,他知道邹奕由始至终在担心着什么,明明拥有被无数人羡艳的权力与地位,在面对神鬼之事时却有那么多的无能为力。

他弯下腰,轻轻梳弄着邹奕不算柔软的短发,缓缓说道,“本座是有几千载道行的大妖,给你的这百年修为算起来不过须臾转瞬的时光。[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而且,你既是我夫人,我便有责任为你做这件事。”

邹奕抬起头,伸手将绪央的腰搂紧了,“我会找其他保命的东西,你修为损耗到底......”

“我修为受损尚有回天之力,你的性命呢?”绪央厉声截断男人的话语,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直视着男人的双眼,“邹奕!难道真要等到你因我而死的那天,再让我去往十殿阎罗前逆天改命将你带回来吗?”

绪央伸出手,将男人拽到自己面前。

“邹奕,我不求你与我长长久久,只这一世,我想看你安安稳稳活到终老。”

之后所有的猜测与不安,便统统湮灭在了,这突然印刻交缠的亲吻中。

而在邹家三爷那幢坐落于T市西郊的富华湾别墅中,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争吵。

昔日绣有繁复华丽花纹的厚实地毯上是散落了一地的画纸碎片,邹明拿着装裱字画的挂轴,表情格外狰狞地将它狠狠扔在了自己父亲的脚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邹全将木轴从脚边踢开,漠然地看着自己的独子,“你们才认识多久?一个靠身体上位的戏子,就算我不说,你以为他就能真的安安稳稳地守在你身边?”

邹明当然知道父亲所说的这种事是圈子里的常态,但他和Bowen认识才刚一个月,正是欲罢不能的时期,所以才在得知父亲指示情人去勾引邹奕后感到出离的愤怒。

“一定是你逼他的!一定是你!”

邹全格外不屑地说着,“他想往上爬,我也正好缺个棋子,都是各取所需。”

邹明站起来,拽住父亲的胳膊大声说着,“我也可以帮他!”

邹全对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挥霍家财的儿子已经失望透顶,他甩开邹明的拉扯,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不留丝毫情面地说道,“就凭你?如果不是我这么多年的经营,你以为你能比得上他邹奕的一根手指头?不争气的东西!”

邹明却笑了,“是!我哪里都不如他!你不是说有办法干掉他的吗!那为什么直到现在他还能安稳地坐在那个位子上!”

邹全被儿子狠狠戳到痛脚,不禁生气地拍桌喊道,“你懂什么!我需要的是时机!”

邹明叫道,“放屁!你就是没用!只能拿我的情人去给邹奕使那些下作的绊子!”

邹全没想到自己养出的自己竟然混账到了这个地步,他抓起手边的茶碗就扔了过去,“畜生......畜生!你给我滚出去!滚!”

被赶出家门后,邹明愤怒地一脚踹翻了门口的盆栽绿植,他掏出烟,点上一根狠狠抽了一口,又拿出手机拨通了Bowen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啊!”手机在一声气愤的吼叫中砸在了坚硬的水泥地面,顿时四分五裂。

“都是婊子!婊子!邹奕...邹奕....我绝不会放过你!”

但无论邹明的恨意蔓延到多远,却影响不了邹奕所在的一室旖旎。

正午刺眼的日光被米白色的窗帘挡住,只留下一层温暖的柔光,微风从开启了一半的窗户间缓缓吹进,也掀开了那一层遮掩下的暧昧纠缠。

“嗯......”绪央压抑住不的呻.吟伴随着额角细密的汗珠慢慢滚落近洁白的床单上。

“要不要再快一点?”邹奕低声笑着,将他紧扣着自己肩膀的双手攥紧拉到了头顶上方。

“不行......邹奕......”绪央双眼迷蒙地望着身体上方的男人,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一片殷红色的唇角,随即就被眸色深沉的男人凑过来亲吻了去。

“真想吃了你。”

......

“翁――翁――”,被特意调成振动模式的手机屏幕亮起。

情事过后的男人一脸餍足地接起电话,“什么事?”

邹奕此刻的声音带着一种男人特有的低沉性感,汪琪忍不住脸上一热,又赶忙收拾好情绪,对电话那头的顶头上司恭谨问道,“邹总,下午一点的会还要推迟吗?”

“推到明天。”邹奕说完,又不安分地用空着的那只手继续去摩挲那片光滑的皮肤。

汪琪又问,“那您下午的工作是不是也要重新安排一下?”

邹奕说,“都推到明天,还有,你查一下‘焰光’这个旅馆,然后把相关的资料整理好发给我。”

“知道了邹总。”

挂断电话,邹奕见绪央已经侧身坐了起来,白色的薄被从身上滑落下去,露出大片洁白细腻的脊背。

邹奕过去亲了亲他的肩头,绪央推开他的脑袋,轻声说道,“不要玩闹。”

他弯腰去拿掉落在地上的衣服,却在附身的时候又被人拦腰搂了回去。

“别闹,一会儿白就要回来了。”

邹奕仍然不放手,反而拉着绪央与自己重新倒回了床上,然后在那头铺散开的长发上亲了亲,“我不做,陪我再躺......。”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隔着一道房门的门厅处传来了肖祺枫的叫门声,“邹奕!快开门!”

“你不开门我就自己进来啦!”

“我知道你在家,再不开我可自己开了啊!”

“九霄剑法第一式――”

邹奕沉默了一会儿,见门口的叫门声丝毫没有缓歇的趋势,只得黑着脸套上衣服走了出来。

打开门后,正看到肖祺枫靠在门口的墙面上,“有事说。”

肖祺枫理所当然地想迈步进去,却见沉着脸的男人仍站在门口出,显然没有任何让开的打算。

肖祺枫奇怪,“你不让我进去吗?”

“没事我关门了。”

肖祺枫赶紧推住房门,“等等――东西拍下来了!”

邹奕冷漠地回应了一句,“哦。所以呢?”

肖祺枫有些不可思议,“所以这现在也算你的东西啊,你就一点儿都不好奇吗?”

邹奕依然冷漠,“不。”

肖祺枫无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乌黑色盒子,“但你家那位爷或许有点儿兴趣。”

邹奕看了眼那造型朴拙的盒子,“在这里等着。”

“哎?哎哎哎?不是――邹老蔫你――”

肖祺枫眼睁睁看着赤果着上身的男人拐出门厅,再然后就是卧室门打开关闭的声音,忽然地,他好像明白到了什么。

“那什么......其实也没那么要紧......不然我先......”

二十多岁仍然是一只单身狗的肖祺枫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揉揉鼻子,正说着,却看到一身简单白色广袖长衫的绪央走了出来。

“是什么东西?”

肖祺枫走入屋内,将盒子底部的符篆揭起,同一时刻,一阵灰白色雾气自符篆中缓缓升腾起来。

“大人!多日不见小的真是格外想念大人!”

46.鬼玉

被肖祺枫一同带到绪央面前的,除了那只放置着诡异碎片的盒子,还有当初在青窑县被活取生魂的新鬼舒无朗。(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他半透明的身体刚刚脱离符篆,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了绪央的大腿。

“大人!一日不见如隔三!自从青窑一别,您那脱俗的身姿,大妖的气势,就已经深深印刻在我的心中,小人对您的景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

绪央抬手捏出个诀,将舒无朗轻巧地推离了自己的身体。

“有事就讲。”

舒无朗擦擦早已不能流出泪水的眼角,悲愤地说,“大人!求您把我收回来吧!我真的一天,一天也不想和这个道士呆下去了!”

绪央不解其意,却发现正哭得不能自拔的新鬼如今的样子已经远不及青窑县那时的凝实。

他眉头微皱,抬头看向肖祺枫,沉声道,“身体还未找到吗?他的魂魄就要散尽了。”

肖祺枫听到绪央的问话,脸色也变得有些晦暗,他回手按住背后因强大妖气而铮鸣不已的宝剑,低声答道,“已经有了些眉目。”

舒无朗却好像早已知晓自己快要消散的事实,可怜兮兮地蹲在地上,“大人你看我就要彻底完蛋了,就满足我这个最后的心愿吧!”

“已经晚了。”绪央弹指将一缕银光打进舒无朗体内,新鬼不明所以,却看肖祺枫手捂胸口,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他把你养在了自己的魂海里。”

舒无朗震惊地转过头,却被一张符篆贴在了额头上面。

“我早就说了,他留不了你。”肖祺枫想对刚显形出来的新鬼得意地扯扯嘴角,却因为身体残留的疼痛转而皱起了眉头。

“邹老蔫,你媳妇下手太狠了。”

邹奕和善地提出一个建议,“你正好可以和他切磋一下你新学的那套九霄剑法。”

肖祺枫对他竖起了一根友爱的中指。

回到客厅后,几人依次落座,肖祺枫也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将那动辄千万拍下的东西放在了铺着亚麻色桌旗的茶几上面。

“这盒子看着虽然奇怪,但也没发现藏有什么玄机,我说的东西在盒子里面,打开就能看到。”

造型朴拙的黑色盒子看不出材质,绪央伸出一只手在上面轻轻抚过,在指腹接触到粗糙表面的刹那,一股冰冷刺骨的感觉沿着那片黑色瞬间蔓延而上。[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是鬼玉。”

绪央收回手,虽然只被那感觉侵袭了一瞬,指尖却难免冰凉起来。

“伤到了吗?”邹奕是第一时间发现不对的人,他握住绪央的手,脸色突然就沉了下来。

“这是什么东西!”邹奕摩挲着掌心里比往常更加冰冷的手指,对坐在侧手沙发的肖祺枫阴沉说道,“你究竟带来的是什么!”

肖祺枫也实在奇怪,他拿起盒子左右看了看,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绪央道,“鬼玉。传昆仑以北极阴之地有兽名刲,其血落地化玉,百里不得安。这是针对我们妖族的东西,对你们来说大约只是块普通的石头。”

“针对妖族?”邹奕盯着肖祺枫手中的盒子,眉头缓缓皱紧,连深棕色的眸子也愈加深沉起来。

绪央反倒轻轻呵笑一声,捏决补了个简单的结界后,便将那玉盒轻易拿在了手中,“既是如此,那这盒子里面放的,大约也是我们妖族的东西。”

他打开盒子,只见内里简单的黑色衬布上,孤单单摆放着一枚已经被风霜岁月所侵蚀的碎片。

“又一片……”

过于久远的残片早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模样,绪央将其拿在手中,一股被禁锢了无数日月的灵力在兵刃处反射出的凌冽光痕中翻滚涌动。

不同于邹奕与肖祺枫一个命格极硬一个法术傍身,额头被贴着符篆的舒无朗在灵压泄出后就感觉自己的魂魄连实体都要难以维持。

“大人.......小的......就快顶住了......”

肖祺枫察觉有异,登时拔出宝剑将新鬼周围灵力披散开来。

“肖祺枫想让我灰飞烟灭吗!”新鬼感觉那到剑气几乎贴到了自己的头发,他心有余悸地喘了口大气,第一时间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怒目而视。

肖祺枫收剑,“我有分寸。”

“是我的疏忽。”绪央打出一道结界将餐残片溢出的灵力收拢起,而后徐徐说道,“这是上古白行者剑的残片,存世千年,本是我师门之物。”

白行者剑碎裂千年,有几块残片被人发现收藏本不足为奇,但出现的时间如此凑巧,又以鬼玉为匣,就不得不让绪央产生了猜疑。

他将那枚残片收进虚空,鬼玉则交给了肖祺枫保存,这个东西虽然只是一块再粗糙不过的子玉,但在也称得上是一件宝物。

离开时,肖祺枫和邹奕说起大妖出世几个宗门内已有人察觉,舒无朗身为瑶山大弟子都被人暗算活取了生魂,说不定凶手就是宗门中人,他们奈何不了绪央,却有可能在他身边人下手。

邹奕倒没多大担心,他到底是邹家未来的家主,神鬼上的事情无可奈何,但如果有“人”想来找他麻烦,却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本事。

而绪央却把这番话放到了心上,如果不是师父早已告诫他不可妄动杀戮,他都打算直接铲平那几个不安分的除妖宗门。

肖祺枫走后不就,遛狗回来的兔精就带着还处于兴奋当中的奥汀回到了家里。

“今天不用修炼了,你师娘的长姐说要带你去游乐场玩,你收拾一下,晚饭后她便来接你。”

“卿姨要带我去玩吗?”到底是少年心性,听到要出门的兔精眼镜倏然亮起。

绪央继续叮嘱自己唯一收下的徒弟,“你要去的地方凡人众多,更有许多孩童,他们其中可能有天生慧眼的,你要小心行事,切勿泄露真身。”

少年一一应答了,他多年隐居在深山处,对外界的一切都显示无无穷无尽的好奇心。

晚上六点邹姐姐就急不可耐地敲响了邹奕的家门,看到已经换好衣服背上皮卡丘书包的兔精,顿时萌得心肝乱颤,都不顾得调侃自家这个处大象都分不清步骤的弟弟。

她将价值过万的手包随便扔到门口的鞋柜上,等着足有十多厘米的高跟鞋小跑过去,温柔无比地摸了摸兔精的头发,“白白,告诉卿姨吃饭了吗?没吃卿姨带你去吃好吃的私房菜好不好?”

兔精乖巧地点点头,“刚刚吃完。”

邹奕走过来,把一盒晚饭时多做出来的蛋挞放到兔精的黄色背包里,“在车上吃。”

邹姐姐:“卿姨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多小点心。”

邹奕:“我做的。”

邹姐姐笑容更加灿烂:“‘申屠夫人’真是贤惠,我们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临走时,邹婉卿拉过自家弟弟小声耳语,“问到了么?”

邹奕淡定地错后一步,“快走。”

邹姐姐哼了一声,慢慢从包中拿出一张烫着金色火焰的黑色VIP卡,扇子一样在邹奕面前挥了挥,“哎呀都要入秋了怎么还这么热呢......”

邹奕利落地将之从她手里抽出来,“一路顺风。”

邹姐姐眉头一挑,拎着手包离去时,还不忘回头得意地瞥了一看自家幺弟,“呵呵——”

夏末初秋十分夜晚已经渐渐转凉,绪央洗澡擦干后,头发却还是湿漉漉的。

邹奕本来也在里面打算“欲图不轨”,偏偏被一通电话打扰,最后一脸风雨欲来地到客厅开起了紧急视频会议。

屋里的温度正是最适宜人入睡的凉爽,绪央打开电视,里面正好在播放成陌参加的那档真人秀节目“谁是冒险王”。

被当做噱头录制的青窑县一期因为嘉宾的失踪而收视率爆棚,其他嘉宾冒险的环节也被特意做得灵异十足。

这种电子音像中营造出的恐怖氛围,在邹奕看来是非常粗陋可笑的,但对于绪央这种久处灵山的妖怪,却能看得津津有味。

已经演到尾声的节目在嘉宾一片惊恐的奔跑中完美结束,并非常巧妙地为下一期留下了很多悬念。

绪央有些意犹未尽,随手换过一个台,画面上就立刻换成了一个女孩儿眼泪婆娑地哭诉。

“他都没有陪我过过一个情人节!整天就知道上班打游戏!有一次我心情不好,他居然说要不我陪你开个黑!交往这么长时间了,只出去约会过三次!其中一次他说要约我去一个地方玩,那个地方的温泉很有名嘛,我就很高兴地去了,没想到他居然带我去了游乐场!”

刚刚开完会进到屋里的大总裁仿佛膝盖中了一箭。

绪央倚靠在床上,看到他进来,便关上了电视,。

室内忽然变得十分安静,只有风掀动纱帘的沙沙声响。

邹奕又走近了几步,看到床上男人松垮垂在肩头处的睡衣衣领,却别过眼,从西裤口袋里拿出了那张烫着金色火焰的VIP卡。

绪央接过卡片,有些莫名地念了下上面印刻的名字,“焰光?这是什么地方?”

邹奕顿了顿,才语气模糊地说,“一个温泉旅馆。”

绪央扔下卡片,却抓住了男人特意系好的衬衣领带。

“你要,和本座约会吗?”

47.约会

十一黄金周前,星光大厦高层管理结束了为期半个月之久的噩梦,圆满完成了本季度最大的一笔地产交易。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在暗无天日的加班日常结束后,面如菜色的他们收到了一笔令人咋舌的奖金,而邹奕,也终于为自己空出了整整三天的假期。

在确认好交待的事情没有纰漏后,邹奕简单地收拾了行李,带着绪央一起驱车驶往距离T市三小时车程的焰光温泉旅馆。

下午一点时,通往T市隔壁邕昭市的高速公路上已经车水马龙,无数豪车组成的车队在车流中不停穿梭。

开在最前面的是CTJ公司今年新推出的一款红色轿跑,流线型的车身轻巧地超过了前面的几辆私家车后,来到一辆白色古斯特的旁边。

“帅哥,问个路可以吗?”

车窗落下后,一个剪着漂亮短发的艳丽女人出现在驾驶席的位置上,她一手掀开遮住了大半张脸的红色墨镜,对旁边车窗内仅露出一双眼睛的男人俏皮挑了挑眉毛。

邹奕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随意地敲打了几下,他偏头看了眼副驾驶正聚精会神看着霸道总裁小说的绪央,突然,就想作个死。

白色古斯特的车窗玻璃被主人调了下去,“要去哪?”

低沉的磁性声线透过风声传到女人耳中,在看到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后,她舔了舔嘴唇,眼神更加热切起来。

“帅哥,你要去哪里呀,咱们可能顺路哦。”

“随便兜风。”

“不如跟我去S市呀,我爹地在那里新买了套度假别墅,正好用来开睡衣趴哦!”

车内放着的舒缓歌曲被灌入的风声吵乱了,绪央合上书,透过男人与方向盘的空隙看到了旁边车上那个容貌俏丽的女人。

“要一起吗?”女人性感地咬咬嘴唇,感觉已经势在必得。

邹奕没有回答,他再次看了眼身边的绪央,然后就发现对方已经放下了小说,正若有所思地透过他,看向了更外面的地方。

“睡衣趴?”绪央身体微微向前一靠,略过邹奕对女人笑了一笑,“我可以一起吗?”

看到绪央的笑,女人突然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她将头发撩起,有些期待地偏过头,“当然欢迎,我们还有其他的主题趴,不如小哥哥留个微信,咱们也许还能更‘深入’地互相了解一下......”

“好啊......”绪央似乎被勾起了足够多的兴趣,连眼神也变得越加深邃迷人。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然后,邹奕就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作死作死作死!

面色阴沉得几乎能滴下水来的男人沉默地连超数辆汽车。

绪央神色不变地看着前方潮水般迅速后退的车流,伸手按开了车载的CD播放器。

“Goodbyemyalmostlover

再见了,我无缘的爱人

Goodbyemyhopelessdream

再见了,我无望的梦想

I'mtryingnottothinkaboutyou

我尽力不再想你

......”

大总裁的脸已经黑成了锃光瓦亮的一片。

然后,绪央开口了。

“本座还没有留下那女子的微信......”

邹奕的目光依旧看着前方,扣在方向盘上的手却猛地攥紧了,“我不许。”

“哦?”绪央将头靠在身旁车门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脸色已经不能再坏的男人,“申屠夫人莫不是在吃醋?”

邹奕松开箍进的指节,转而看向旁边的大妖,郑重说道,“是,我在吃醋。”

“呵。”绪央低声笑了一笑,忽然凑身过去,飞快地在男人嘴唇上咬了一口,“本座也是。”

......

位于邕昭市的焰光温泉旅馆在南外郊区的一处天然温泉地带,从外看来并没有丝毫值得惊艳的地方,但进到里面则会发现其实暗藏乾坤。

前台验证了会员信息之后,穿着绣有金色火焰店标的服务生将邹奕和绪央二人带到提前预定好的房间处。

说房间其实并不准确,除了中心一栋以娱乐餐饮为主的四层建筑外,焰光的所有客房都是一座单独的院落,每一个院落都各有一个主题,而邹戈定下的这件,则是一栋以竹子为主的温泉小院。

除了保护隐私用的外院,里面包括住所都是用竹子制作,不大的院子里最有特色的就是那一池形状不规则的天然温泉,水温常年保持在42度,即使在并不寒冷的初秋,池水上方也弥漫着朦胧地雾气。

这一池热气腾腾的温泉水让绪央产生的极大的兴趣,他刚刚靠近一点,就闻到了空气中越加浓烈的硫磺味道。

一池的硫磺水......

他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收回步子,和邹奕一起进到了旁边极富有特色的竹屋里。

刚走过门厅,邹奕就看到大床上摆放着的两件白色浴衣和一个系着丝带的枚红色礼盒。

看到被突兀地摆放在这里的盒子,邹奕忽然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解开丝带后,他就看到了堆得满满一盒的的安全?套和情`趣用品。

上面还插着一张分外惹眼的红唇卡片。

“约会一定要顺利呦!――四叔。”然而字迹分明就是邹家大姐的。

感受到了来自长辈满满恶意的黑着脸将卡片攥成了一团废纸。

但面对一盒子花花绿绿的东西,绪央却有些莫名,他拿起其中一盒印着肌肉裸?男,暗叹了一句世风日下后,举到了邹奕面前,“这什么东西?”

邹奕和绪央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这东西的作用,然后就发现他们从最开始,居然就一次也没有用过。

绪央的好奇心也点到为止,紧接着他又看到了盒子下面的淡粉色柱状物体。

逼真的外形与触感让绪央整个妖都惊呆了。

邹奕眼疾手快将盒子盖了起来。

“都是乱放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分明再亲密的情是他们都做过了,但绪央在看到那物体的瞬间仍然红了耳朵,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看邹奕,随后又不自然地别过了头。

淡淡的硫磺气味熏染了整个竹室的静谧,。

邹奕弯下腰,将身体撑在绪央身体两侧,宽厚的脊背躬起的弧度遮挡了暖黄的灯火,投下一片极具侵略性的阴影。

他贴近绪央的脸颊,在那殷红到快要滴血的耳廓上舔了一下,感觉到身下人敏感的轻颤,邹奕的呼吸也随之变得更加炙热起来。

“对不起宝贝儿,我等不了了。”

邹奕原本的计划是先带绪央去泡一泡温泉,但此时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他单手扯开衬衫的领口,无意中却又看到床上散落的一盒安全?套。

继而他想到了那个被自己一直忽视掉的问题。

邹奕低下头,强忍住在那段细白的脖颈上留下印记的冲动,认真问道,“我之前直接射?在里面,会不舒服吗?”

听到邹奕这样露骨的问题,绪央呼吸一窒,竟不知如何回答。

邹奕想了想,伸手将那个红色的盒子拿起,“不然我们也用吧。”

“不需要。”绪央却按住了他的手,沉了一会儿,有些难以为情地轻声说着,“你的阳气对于妖来说......可能也是有用的东西。”

邹奕顿时觉得整个人几乎都要烧起来了。

然后,一切发生的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情是过后,邹奕难得选择了借助冷水扑灭自己再度翻涌的郁望。

绪央在午后的日光中假寐,微微挪动了下身体,却意外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叮当声。

绪央奇怪地撑起上身,拿开旁边枕头,然后就看到了一套黑色的,毛茸茸的......情??趣内衣。

“意外惊喜!――四叔”

洗澡出来的邹奕看到枕头下摆放整齐的蕾丝内衣和成套的兽耳兽尾,默默扶住了额头。

“这是什么?”

绪央的注意却放在了其中一个不起眼的金色铃铛上,他将系在一条黑色缎带上的铃铛拎在手里,轻轻一晃,就能听到从中传来的一阵清脆声响。

邹奕在心中怼了自家小叔和大姐一百遍后,告诉绪央那是个造型别致点的项链。

或许是处于兽类的本能,绪央对这个叮当乱响的小东西兴趣浓厚。

看到绪央把关注点放在了其中那个最正常的东西上,邹奕松了口气,拿着卡片走到竹屋外面。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器......”

邹奕:“......”

绪央独自留在屋里,玩了一会儿铃铛后,又好奇地拨弄了下旁边那对茸茸的兽耳和尾巴。

即使是做工最精良的仿真兽耳,依然让身为狼妖的绪央失望地摇摇头。

“粗劣。”

他将手里挂着铃铛的黑色缎带拉起,对着映出人像的落地玻璃,兀自摆弄了起来。

被自家大叔和大姐一起拉黑的邹奕回到竹屋,刚刚迈进卧室,他就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哪怕在冰天雪地里裸奔,都已经没有用了......

背对着房门的绪央第一次显露出了雪白的长发,而在那白发之上,却是一对毛茸茸......白色兽耳......

48.半妖

绪央身为狼妖,却是第一次在幻化人形时露出兽耳,雪白的发铺在简而又简的白色长衫之上,在午后明媚的阳光下露出温暖柔和的光泽。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邹奕进来时,他正对着能照映出人影的落地窗子饶有趣味地拨弄了着脖子上系好的铃铛,随着男人脚步的越加离近,他转过身,丝毫不觉有异地微微扬起头来。

“这东西可是如此带法?”

邹奕的步子压得很缓,他走到窗前,将手抬起,在绪央头顶的绒毛耳尖虚虚划过,最终克制地落在那映衬在白皙脖颈上的金色铃铛。

“真好看。”

清脆的金属铃声深得绪央的喜爱,他摆正被邹奕弄得有些歪斜的项带,然后歪头看了眼床上那一团黑色绒毛,说道,“本座倒不知为何佩戴此物还需加一对兽耳,是祭祀所用吗?”

当然并不是。

心里如是应答着,邹奕的口中却没有说话,他贴近绪央的身体,撩起一缕晶莹雪白的长发,放在鼻尖轻轻嗅过。

依然是带着暖绒感觉的清淡香味,是绪央最喜欢的柠檬味道沐浴露,随着水雾沾染在发尾,却要许久才会散尽。

绪央第一次幻化出本来的发色,浅淡的色泽羽毛一样被邹奕圈在掌心处,又被捧到唇边,轻轻地落下了一枚亲吻。

男人的嘴唇很薄,带着微微翘起的弧度,分明是极凉薄的相貌,却是最为情深。

绪央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上男人的嘴角,男人的笑意更深,微微偏头,在那根纤长的指尖咬了一口。

被邹奕这个举动所撩拨的绪央不油浑身一颤,他想收回手,却又被男人牢牢攥住了手腕。

温热的唇从指间缓慢挪移到脆弱而敏感的脖颈处,沿着跳动的脉络,吮吸出一片煽情的嫣红痕迹。

“只能先这样了。”俯首在绪央身前的男人恋恋不舍地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着自己刚刚留下的吻痕。

绪央眼中的情郁还未完全散去,他侧过身体,倚靠在邹奕的肩膀上,有些茫然地半仰起头,“怎么了?”

男人顺势在他的额头亲了亲,“晚上再继续。[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然后重新抬起头,勾起一丝带着自嘲味道的无奈笑容,“我的定力真是太弱了......”

绪央闭起眼睛,轻轻呵笑一声背过身去,直接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倚靠在了邹奕的身上。

他竖起的耳尖绒毛如同一把鹅毛小扇,似有似无地搔弄着男人的下巴。

邹奕低下头,看着眼皮底下那对覆着雪白细绒的耳朵,忍不住用鼻尖在上面亲昵地蹭了一蹭。

绪央身体最敏感不过的地方被男人狎昵地抚弄,不由身体一软,连带着耳朵也本能地背到了头发上面。

“不要作弄本座!”绪央转过头,羞恼地呵斥着黑背后的男人。

邹奕目光一片温柔,双手环抱住只隔着两层单薄衣料的身体,意外的安静老实。

绪央任由他抱着,看竹屋外稀薄的雾气将玻璃窗户熏蒸得一片模糊......

下午七点时,夜色初降,似乎与世隔绝的小院外面也渐渐有了其他人声。

会员制的旅馆内并没有入住过多的客人,偶尔响起的对话声也并不显得嘈杂。

因为温泉的特殊性,来往的客人一般都会换上旅馆特意准备的浴衣,简单却十分舒适的面料可以让人在静谧的环境里更加放松。

邹奕和绪央也没有例外,行走在铺有鹅卵石的小路上,带着丝丝凉意的夜风从路旁栽种的水杉叶片中穿过,泛起一片窸窣的沙沙声响。

绪央的兽耳已经收回,抓人眼球的雪色长发也已经恢复成了最初的黑色,柔顺的发丝在尾端被一根红色缎带简单系着起,垂在及腰的地方。

走了几步,湿润的空气合着淡淡的硫磺味道已经扑了满鼻,绪央伸手拈起一片随风而落的树叶,指尖沿着微微凸起的叶脉缓缓滑过,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最终却又将它送回到了风中。

“倒是个不错的地方。”他的话声很轻,好像是悄然自语,又好像是说给了并肩而行的男人。

晚上的焰光也是静谧的,只有位于东侧的一栋四层小楼灯火通明。

那是焰光唯一的一个高层建筑,一层风格偏向于日式,房间外设有木质的走廊,推开画有浮世绘风格图案的障子,经过一处处由假山奇石堆叠而成的天然隔断,就会看到隐藏其间的更有特色的公共温泉池。

通往二楼的楼梯在小楼东侧,经由一道玻璃拉门进入,就会看到琳琅满目的餐饮点心。

夏末秋初的时段,七点钟的天还算明亮,但因为错过了用餐的高峰,所以整个自助大厅内只有零散的几桌食客,显得有些冷清。

焰光的餐饮采取的是自助形式,绪央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吃饭方式,拿着食碟站在甜品区的玻璃柜前好一会儿,才从各色点心中选了个普通些的草莓乳酪蛋糕。

在绪央犹豫的档口,邹奕那处已经摆放好了好几张食碟,每个里面都放着一样精致的小菜,在绪央所在的位置前,还格外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

端着蛋糕的绪央又在旁边的日料柜前转悠了一圈,看到满满的鱼生寿司,万分纠结地回到了邹奕选好的桌子前。

“这是什么?”刚一落座,他就发现了自己桌前那碗手掌大小的汤面。

在其貌不扬的圆碗中,由豚骨熬制的汤底色泽浓厚金黄,搭配着豆花一般嫩滑的鸡蛋,在翠绿的小香葱的点缀下散发出令人食指大道的香味。

邹奕接过绪央手中的蛋糕,然后将勺子递到他的面前,并回答道,“这是温泉拉面。”

绪央抱着怀疑地态度戳开上面未完全凝固的鸡蛋,然后发现里面竟然已经熟了,随后他舀起一勺放入口中,骨汤的厚重和蛋黄的甜香形成了一种非常奇妙的口感。

“不错。”绪央满意地抬起头,问邹奕道,“你不吃吗?”

邹奕笑了笑,然后探起身,就着绪央拿起的汤匙喝了一口。

“好吃。”

晚饭过后,不能立刻泡温泉的二人顺路来到了三层的露台处消食。

露台上被各色的多肉架子分割成了一个个私密的空间,邹奕选了一个较为清净的角落,给自己点了杯红酒,却为绪央选了鲜榨的果汁。

绪央倒没有什么异议,端着果汁随意地喝了几口,就看到楼下忽然燃起了焰火,一个男人单膝跪在地上,女人却激动地捂着嘴巴。

“他们怎么了?”

绪央有些奇怪这些人的举动,正疑惑地看向邹奕时,却见对面秋千上的男人站了起来。

“怎......”

邹奕不等绪央的话说出口,就先行在那张微微开启的嘴唇上留下了一个亲吻。

“等我回来。”

邹奕离开之后,三楼的露台处只剩下绪央一个人,他杯子里的果汁还没有喝完,而对面的那杯红酒也仅仅只是被饮下了两口。

绪央独自坐在秋千上,和着夜风听不远处传来的呢喃细语,然后默默在心里比较,那些缠绵暧昧的情话,如果是从邹奕口中说出来,又是怎样的迷人动听。

听得久了又觉得,男人平日里说的每一句,似乎都要比这些来得一往情深。

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了温柔的背灯,被署名申屠夫人的男人发来了一个亲吻的表情,随后就是长长的一串“等我等我等我.......”

信息的背景图依然是邹奕穿着白色居家服时的照片,绪央点了点上面男人的脸颊,低低笑了一声,“小白脸。”

他抬头,随手端起邹奕留下的那杯红酒来,好奇地抿了一口,起初的苦涩很快被随后涌入舌尖的甘甜所取代,奇妙的口感让绪央不由有些惊艳,最后将酒一饮而尽。

“美人儿,酒可不是那么喝的。”

话生未落,绪央手中空下的玻璃高脚杯便被一只突兀的手十分熟络地拿了过去。

49.焰火

手中空置下的玻璃酒杯被一个男子自然地拿起,绪央的手指轻轻勾了勾酒杯扁平的底座,男子的动作就僵在了半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怎么......拿不起来?

绪央微微侧首,轻巧地拿回自己的酒杯,神色淡漠地看着旁边自然熟络的男子,“我们认识吗?”

带着些酒气的男人将一只手撑在桌上,带这些挑逗和试探地看着绪央的眼睛,“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绪央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这种在书中最老套的搭讪方式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本来只因一个侧脸而心血来潮的搭讪,却因为那一抹似是而非的笑而有了种久违的,怦然心动的感觉。

换下轻浮的表情,阮宝玉整理了一下自己随意的穿着,一双明亮的桃花眼中似乎包含着无限的款款情深。

“也许这是天生的缘分。”

绪央奇怪于男子举止态度的转换,但不能否认的,他觉得眼前的男子倒还真是有些......眼熟?

――帅哥,一个人啊!

――你别误会,我是看你挺面熟,好像在哪见过一样

――那可不一定,这不就算是见过了嘛!要不加个微信吧!手机号也行啊!

掩藏于角落里的零散片段因一些似曾相识的话语而被从新回忆了起来,绪央搅动着杯子里的吸管,倒觉得这个再一次用相同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有点儿意思。

“铭丰商场,”他难得地主动说起了一个名字。

阮宝玉似乎有这些迷惑,顺着这个名字思考了许久,才猛地将一月前在商场搭讪的情景慢慢拼凑起来。

“你是那天的那个.....男人?!”

阮宝玉有些难以置信,他将视线从绪央的脸上挪开,缓缓滑落到其果露在外的脖颈处,果然,看到了一个小巧的喉结。

“真的是个男人啊......”阮宝玉没了刚才的神采飞扬,眼神纠结地看了看绪央系在背后的柔顺长发,又再次将视线挪回到那段带着喉结的修长脖颈。

绪央倒没有被冒犯的恼怒,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自己明明穿着和男子一样的衣服,为什么还是会被误认了性别。

阮宝玉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些,他的双眼因为酒气而有些发红,本来想要收回的视线,却在不经意的滑落后意外地发现了那处隐匿在领口下,若隐若现的嫣红吻痕。[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已经有伴了吗?”阮宝玉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的味道,但很快的,又重新恢复了最初时轻佻却迷人的笑容。

“我叫阮宝玉。”他简单地介绍了下自己,然后掏掏口袋,却想起自己的手机落在了四楼的包房中。

他的神情变得有些懊恼,思考了一下回去拿手机再回来的可行性,最后还是选择弯腰在桌上的便签本上写上了一串号码。

“你会给我打电话吗?”阮宝玉将那页黄色的卡片从本子上撕下,有些期待地推到了一直没有开口的绪央面前。

绪央对男人的全部感觉加起来也不过一句“有点意思”。他点了点那一串龙飞凤舞的数字,然后却直截了当地开口道,“不会。”

“呵......”被这么不留情面的拒绝后,阮宝玉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丝毫感觉到生气,他,反而开口继续问道,“那你,会给我留个电.......”

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在做无用功的阮三爷话还没说完,就意外被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女人撞歪了身体。

“三爷......”

醉酒的女人没有穿旅馆提供的浴衣,她披散着卷发,身上只穿着一件颜色艳丽性感的深紫色浴袍,胸前单薄的蕾丝布料几乎包裹不住那一片波涛汹涌,随着动作不时乍泄出少许的春光。

阮宝玉显然是认识女人的,却也因为女人的出现而露出十分不悦地神情。

“你过来干什么?”

“人家想你了嘛......”女人借着酒劲在男人身上刻意地扭动着,一双被妆容勾画得十分妩媚的眼睛却蛇一般尖刻地看着座下的绪央。

察觉到那道视线的绪央微微抬首,淡漠的琉璃色眼眸正对上女人的眼睛。

钱娇娇突然觉得浑身一冷,连酒也醒了大半,却仍然撑着胆子,对绪央的方向挑了挑眉眼,娇嗔地说道,“这是三爷的新人吗?”

阮宝玉笑了,捏起钱娇娇的下巴,看着她的目光中却没有半点儿笑意。

“宝贝儿,有时候好奇心重可不都是件好事。”

钱娇娇知道自己险些惹怒了眼前的男人,立刻识趣地转换了话题,“三爷,孙少爷和锦少爷到了,说等着您回去自罚三杯呢.......”

“是么?”阮宝玉松开手,让钱娇娇自己从怀中站起来,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绪央,却有些失望地发现对方的视线根本没有落在自己的方向。

虽然只喝了一小杯红酒,但绪央却已经有些双颊泛红,他没有过多关注旁人的互动,只撑着下巴,看满天星子月明如勾,却又想到了邹奕,凡人看中金钱权势,追随者趋之若鹜……

那如果没有最初由误会开始的相遇,那么邹奕是不是也会眼前的男人一样,过着裘马轻狂的日子。

而自己,是不是也会有新的机遇,认识另一个,与邹奕完全不同的凡人?

也许会同样拥有财富地位,也许会给予他一片情深。

可那些,都不是他爱的人啊......

各种关于邹奕的猜想随着红酒后起的酒劲扩散得更加不着边际,绪央轻轻摇了摇头,等到眸中恢复了清明,却又不禁笑了一声。

若不是真的经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把全部心神都记挂在一个男人身上。

忽然,一直被放在手边的电话响起了熟悉的来电铃音。

绪央看着屏幕上闪烁的熟悉称谓,刚才那种虚无缥缈的晦暗心情好似也都随之消散而去,他接通电话,带着些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嗔怪语气问道,“邹奕,你去哪了?”

对面的男人却听了出来,笑声夹杂在低沉而充满了磁性的声线中,如同贴近耳畔的爱抚。

男人问:“宝贝儿,还在三层的露台那里吗?”

绪央应道,“在。”

“真乖。”电话那头的男人忍不住调笑了一句,赶在绪央生气前,又说了一句,“那你看看下面。”

绪央不知道邹奕在做什么,却仍然从秋千上站起身,将双臂支撑在露台的围廊上,向楼下张望。

楼下的照明灯光采用了不算明亮的昏黄色,但这并不能影响到身为妖怪的绪央,在朦胧夜色中,他无需刻意寻找便看到了位于小楼下方的男人。

绪央伸手点了点几乎融进了黑夜中的邹奕,难掩笑意地说道,“找到你了。”

“别走开。”邹奕说完,就将手机夹到了耳朵与肩膀之间,手中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

绪央安静地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呼吸声,忽然,就看到了一片灿烂如星光的白色焰火从邹奕的手中逐渐明亮起来。

“好看吗?”男人挥了挥手中的焰火,流光一样在黑暗中逐渐形成了一个不算标准的心形。

“幼稚……”绪央口中虽然这样说着,但唇角的笑意已经漫上了眼眸。

他看着平日里举重若轻的男人用手中的焰火笨拙地为他画着一个个心形,感觉整颗心都好像被男人用最深沉的爱意包裹,变成了眼底的一片温柔。

阮宝玉看着自从接通电话以后神情都变得柔和的男人,忽然有些嫉妒。

他有些负气地想知道,可以让对他置若罔闻的男人露出这样温柔神色的对象,究竟是谁。

然而当他沿着攀绕着绿色藤萝的围廊看去时,却震惊了。

现实往往比故事中来得颠覆。

看着楼下那个拿着焰火棒神色温柔的男人,阮宝玉穷极所有想象力,也无法将其与酒会中那个面容冷峻不苟言笑的邹家大公子联系起来。

随着火花的缓缓暗淡,绪央也来了楼下。

晚上九点的天空已经夜色深沉,孤月高悬,清冷的月光穿不透绿色植被茂密的顶冠,只留下一片片斑驳的碎影。绪央的影子也在其中,被低矮的路灯拉扯着,投下一片暧昧的昏黄。

他走到邹奕面前,把男人夹在肩头的电话拿下。

邹奕的指尖仍然残留着刚才沾染的焰火灰烬,绪央从虚空中随意地扯出一条绣有符篆的丝帕,为男人擦干净手上的污痕。

邹奕顺势将那只还拿着丝帕的手包裹进了掌心,然后将绪央也一同拥进了怀里。

“我刚才,是不是傻透了?”

挥舞焰火棒画心的举动似乎已经用尽了邹奕所有的自然与坦荡,在面对所爱之人时,更多的心意在表露后却也显得有些忐忑。

绪央笑着回吻他,“看起来还能抢救一下。”

“那接下来我一定没救了……”

邹奕说完,突然松开了拥抱,他跨后一步,毫无预兆地单膝跪在了绪央面前。

“亲爱的申屠先生,你愿意娶你面前的申屠夫人为妻,让他可以用自己的一生来陪伴你爱护你,从天光乍现到暮雪白头,不离不弃至死不渝?”

被男人举起打开的戒指盒中,摆放着一枚造型简约的铂金戒指,戒指外表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在内圈的最中间位置,由男人亲手刻下了一个名字――

申屠绪央。

50.第 50 章

在没有遇到绪央之前,邹奕从来没想过自己未来娶得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从含着金汤匙的童年开始,他所有的经历好像都只是为了将来能够更好的掌管家族,父亲的严苛对待,家族内无始无终的博弈,每一件都像是一颗毫不起眼的水滴,日积月累下,却消磨尽了绪央对家庭所抱有的,最后一点期待。

他们告诉他权利的重要,金钱的影响,告诉他交怎样的朋友娶怎样的妻子。

但从没有告诉过他,要如何爱一个人。

直至遇到绪央。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推门而入的刹那,铺散着一头墨发的男子微微侧首看向他时的眼神。

那一眼睥睨世下的淡漠,却镶嵌在了最纯粹清灵的眸中。

他虽然拥有数之不尽的财富,但面对爱情时却又觉得十分贫穷,他把全部的心意掰开揉碎研进墨中,写出来的,却只有最简单的“我爱你”。

所以当他把刻有爱人名字的戒指捧到绪央面前时,也就等同于将自己整颗心中最深沉的爱意一起,赤果而真诚地袒露在了绪央面前。

而当看到那枚素戒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绪央的脑中有那么一瞬成了空白的一片。

男人的话语缓慢而郑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镶嵌进他心尖处最狭小的那一点,一字一字,直到再也装不下其他任何东西。

绪央伸出手,缓缓地,将五指舒展开来。

“我,愿意。”

伴随着动作的回答轻若鸿羽,直至尾音的呼吸,终带上了一丝不能自抑的颤抖。

邹奕将那枚象征着无限美好含义的指环慢慢套在绪央的无名指上,然后站起身,将十指相扣的手拿到唇边,虔诚地烙下一枚亲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男人的目光极尽温柔,让人吉光片羽中窥得分毫,就足以丢盔弃甲,不能自拔……

焰光的夜比T城市区要安静许多,骤冷的气温让小院的水雾越加浓重,只可见周围翠竹深深,合着月光,晕成一片浓淡缥缈的异境。

绪央解下浴衣,走到竹院中的温泉边,起先只是伸出一只脚来试探,却被早一步进入水中的男人抓住了脚踝,猝不及防地跌入了温热的山泉水中。

人工开凿的水池没有没过头顶的深度,邹奕靠在边缘的石头上,袒露着一半的胸膛。

在绪央跌入的同时,他伸手将人捞进怀中,赤果的肌肤在水温的浸泡变得更加敏感,连最简单的触碰,都不可避免地勾起最原始的反应。

泉水中的适宜温度几乎让绪央的每一个细胞都放松了下来,他爬伏在邹奕身上,适应了水温的腰背逐渐软下,然后便发现了男人身体的变化。

他轻声笑了笑,伸出手来将上身支撑在了邹奕的肩膀处,然后,以几乎不可察觉到的力度,前后晃荡起了腰肢。

感觉到来自敏感部分那若有似无的挑逗,邹奕的呼吸明显一窒,他伸手按在绪央的腰侧,低哑的话语中带着竭力压制的情遇。

“别闹。”

绪央挑眉,琥珀色的眸中越发幽深,他听话地停止了动作,却又低下头,在男人凸起的喉结处啃咬了一口。

邹奕胸膛的起伏越加剧烈,他扶在绪央腰肢处的手猛地收紧,在那片被泉水浸泡后蒙上了一层粉红的肌肤上,留下一片青痕。

绪央从男人的颈间抬起头,伸出嫣红的舌尖,极煽情地舔了舔嘴唇。

“你不想要吗?”

邹奕从没有见过绪央这副撩人的模样,下:身登时肿胀地几乎爆炸,本来只想好好泡一泡温泉的打算在汹涌的情郁面前被彻底击垮,刻意保存的理智在男人的挑逗下而溃不成军。

“宝贝儿,你一定会后悔的……”

他抓住绪央的腰将人完全带到自己身上,故意不去碰触男人的敏感地,只沿着近在咫尺的赤果肌肤,留下一串嫣若桃色的细密吻痕。

绪央将手指插在邹奕算不得柔软的发丝间,随着男人的动作而耸动着胸膛,他目光迷离地抬着头,看远处月光透过竹叶,撒下了一地银色的斑驳……

一场接近两个小时的温泉结束后,邹奕将有些筋疲力尽的绪央抱回到竹屋的双人床上。

也许是身为妖兽的缘故,绪央在温泉水中似乎格外敏感,两场情是下来,就已经快要连攀住男人脖颈的力量都没有了。

当疲倦的身体接触到柔软的被褥后,绪央发出一声十分享受的嘤宁。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已经昏昏欲睡的大妖被一阵诱人的香甜味道弄醒了。

邹奕端着杯子站在床边,看绪央鸦羽般的睫毛轻微地颤抖着,显然还没有真的睡沉。

他笑了笑,低头亲了亲还在睡意朦胧中的男人,“宝贝儿,喝点儿东西再睡吧。”

绪央已经醒了,却仍不愿睁开眼睛,他将手臂环到男人的脖子上,呢喃一句,“邹奕,陪本座睡觉。”

被点了名的男人将手中的牛奶杯放到了比较远的桌子上,就着被环抱的姿势,躺到了绪央的身旁。

感觉到男人温度的绪央习惯性地依偎过来,环在邹奕脖子上的手臂也挪到了男人的腰侧。

邹奕无奈却又一脸宠溺地看着呼吸愈加均匀的男人,伸手将绪央挡在脸上的几根碎发拨弄到了耳后。

侧躺在蓬松柔软的枕头上,邹奕注视着眼前这张完全不设防备的睡颜,轻轻地,在他额头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亲。

“晚安,宝贝儿。”

没有闹钟打扰的好梦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中午。

绪央从一片旖旎梦境中转醒过来,才发现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他从床上坐起来,懒散地打了个哈欠,从床头的柜子上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十二点四十,页面上除了一条天气新文外,还有一通来自陌生人的未读短信。

点开后,里面的内容却让绪央有些诧然。

那是一条来自娱乐报道的图片截图,说的是影视新人被某某豪门公子要求潜规则,主人公一个是年轻漂亮的演员,另外一个虽然没有被爆出姓名,但从被偷拍出的图像看来,倒是像极了昨晚才刚对自己求婚的男人。

邹奕挂掉电话回到屋里时,正好看到绪央看着手机紧皱眉头的表情,他预感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过去看到手机中的内容后,脸色登时就变了。

“亲爱的你听我说……”邹奕的解释还没有说出,绪央便把手机干脆地关上了。

他的脸色依旧不善,而问出的问题,却出乎了邹奕的意料。

“是谁在针对你?”

所有的解释在绪央的问题说出后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他坐到床上,将绪央的手包裹在掌心中,有些欣喜,更多的,却是对绪央给予的反应而产生的感动。

“谢谢,宝贝儿。”

绪央颇为不屑地嗤笑一声,“本座又不是瞎子,哪里会连自己的夫人都认不出?”

图片上模糊的身影虽然像极了邹奕,但对于和他日夜相对的绪央,却能一眼看出差别。

文章中对男人的描写十分刻意,如同一个急色的,对约见的女人堂而皇之的进行着猥琐的动作。

51.天谴

原计划整整三天的温泉约会在第二天就因为一条抹黑的头条消息而草草地结束。[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身为当事人的邹奕反应并不是很大,自从他接掌邹氏以来,各式各样的诋毁污蔑层出不穷,不过都是在小范围散播一圈后也就无疾而终了。像这种有计划而且动作十分迅速的,他倒也是第一次遇到。

发布消息,扩大影响,造成舆论压制,虽然只是放不到台面上的手段,但得到的效果却出人意料的好。

潜规则的事情或许并不能引起许多人的关注,但在始作俑者的有意推动下,邹奕的身份一经曝光,立刻引发出无数的连锁反应。

在极短的时间内,已经到了不可再人为压制的地步。

这时候即使有律师代表邹奕发声,说图像上的根本不是本人,也只会被当成是欲盖弥彰。

而能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始作俑者的身份和能力,已经毋庸置疑。

第一个打来电活的是那时还在和兔精“诗与远方”的邹家大姐。

当她在微薄上划到这这“财团公子潜规则”热门时本来是没有在意的,但当她看到底下爆料说男方正是邹氏的少东家时,差点就把手中刚启封的绝版色口红咬掉了半根。

来不及心疼,她就一个电话怼给了手下专门的管理人员,“查!给我把当初爆料的和操控舆论的都查出来!姑奶奶出来不过出来玩了个把月,有人就敢到我邹家人的头上撒野了!”

紧接着第二个电话就是打给了事件的当事人,当时还软香在怀的邹大总裁。

而大总裁给出的回应则是――“哦。”

“哦?!”邹婉卿手中的口红金属管彻底阵亡,“你不看看自己在网上被人骂成什么样子了?”

邹奕嗤笑,“我又不靠网络吃饭。”

邹姐姐突然觉得这话居然还有些道理,她手拿着电话沉思了一会儿,还没想到如何反驳就听邹奕又说,“当然,我其实也想知道,这样劳师动众就为抹黑我的人究竟是谁,为的又是什么。”

“那这照片里的人是你吗?”

邹奕:“呵。”

被实力嘲讽的邹姐姐在怼人之前忽然想起,自己这个弟弟,好像是个……弯的?

但让邹奕没有料到的是,那些在他眼中如跳梁小丑般的人,居然会把注意打到了绪央身上。[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他可以容忍他人的挑衅、诋毁,却不允许这些肮脏的事情出现在绪央的周围。

从那封未名信息开始,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探级到了邹奕的底线

初秋的t市南郊依旧绿意盎然,团花锦簇,但当薛晓阳看到手机上显示出的来电姓名时,就预感到自己的安逸假期已经结束了。

拿着远远超过水平线收入的大助理感觉自己仿佛就是星光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和boss结束了短暂的通话后,他翻了翻已经积累了不少姓名的电话博,挑选了一个运气格外不好的,拨通了过去,“徐先生,我们老板昨天刚得了一份好茶,听说您对品茶十分在行,想请您来坐一坐。哦对了,顺便聊一聊昨天晚上,贵公司官微转载的一条消息”

“邹奕”潜规则的事因为邹家的出面干预而稍稍减缓了一些热度,幕后的推动者好像也有了些忌惮,没有再明目张胆地继续拿此时做出新的文章。

绪央坐在竹屋门口的躺椅上,虽然已经答应了邹奕不插手这件事,完全交给他自己来处理,但仍然忍不住又刷了几条与之相关的信息。

网络上大v的转博被连续删除,各种质疑声却愈演愈烈,爆料女星的搜索相关也上升了几个热度,一开始也有人质疑这是一次有意的炒作,但很快就又爆出了事件女星被公司解约的消息。

这无疑是一次成功的行动,单凭一个相仿的身影一段偏颇的文字,就几乎要将邹奕钉在了一个“衣冠禽兽”的形象上。

而这个局面即将引发的后果,才是始作俑者的最终目的。

――因公司领导者形象受损所导致的的股票下跌。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回程路上,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绪央眉头紧锁,艰难却执着地敲打着手机屏幕。

因为有可能会晕车的缘故,绪央在坐车时很少会使用手机,邹奕觉得好奇,趁着车流减少的空档用余光偷偷瞄过一眼,却发现对方正在用九宫格输入评论。

邹奕失笑,“亲爱的,你不必为了我这种事”

绪央没有抬头,尽力克制着怒火将对照片的解释再次回复到评论中,然后低声说,“我只是见不得他们将你说得那么难听。”

邹奕将车停住,扭过身来把手覆盖在那片闪烁着评论提示的屏幕上,“没必要理会这些,”

他将页面按到初始的页面,点了点背景上那个表情稍不自然的男人,笑着说,“你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就足够了。”

绪央看看颜色黯淡下去的手机屏幕,轻叹一声,伸出手抱住了身旁的男人,“我的夫人,明明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邹奕的心中随着绪央的动作已经柔软成了一片,他回抱住怀中的男人,在他的耳尖亲了亲,安抚道,“相信我,很快就会处理好的。”

绪央靠在邹奕怀里,有些负气地想着,自己身为有呼风唤雨之能的大妖,在爱侣被人欺负的时候,居然只能和人透过网络打嘴架,还打输了!

真是有辱师门

大助理的办事效率果然惊人,在邹奕的车刚开进t市的时候,已经把大老板想见的人全部预约好了时间。

事情似乎已经逐渐开始明朗化,始作俑者的身份也即将真相大白,而他所策划地一切,也终究以闹剧一样的形式收场。

然而,突然的变故顷刻间已出现在了眼前。

不是旅游旺季的t城郊区车辆寥寥,邹奕转过一个格外清净的路口时,一辆一直停在路旁载着沙土的货车忽然调转车头,庞大的车身倾斜侧翻,如巨兽的血盘大口一般,轰隆咆哮着想要将眼前已经避之不及的小车吞噬得一干二净。

在最紧要关头,邹奕猛地右打方向盘,将车尾甩出,汽车依靠惯性偏离了原本的路线,却仍不能完全避开倾泻而出的沙土。

最后时刻,邹奕本能地翻过身,将副驾驶上的男人牢牢罩在下面

拿钱办事的司机是个亡命之徒,本以为成功完成任务的他没时间去管头上撞出的伤口,而是第一时间掏出手机,在已经变形的车头内拨通了一个电话。

“嘟――嘟――”在短暂的等待后,电话被人着急的接起,“怎么样了!”

亡命徒大口喘着粗气,语气凶狠地说,“事情办成了!快把剩下的那一百万转到我”

但很快地,他后面的话语已经无法再说出来了。

粘稠的血液沿着额头流到了眼角,在一片鲜红中,他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本应该已经葬身于此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车窗外。

男人的手指纤长干净,仿佛全无缚鸡之力,却又能在转瞬之间,以无比轻巧的力度将扭曲变形的车门扯下,掷在地上。

金属砸在柏油马路上的声音将亡命徒的神经彻底摧垮,他想要尖叫想要拿出腰上的手枪,却惊恐地发现自己连一根手指头都在剧烈的颤抖。

然后,男人的手便出现在了他自己的眼前。

钳制在脖颈上的手如同有雷霆万钧的力量,但比起窒息的痛苦,那种发自灵魂的恐惧感让他连身体都无法自控地战栗起来。

“那个电话,是打给谁的?”绪央的眸色已经由琥珀色转至极幽暗的乌黑,他的语气出奇的平静低沉,仿佛面对的并不是刚才险些要了邹奕性命的凶手,而只是个最普通不过的路人。

面对枪口都能面不改色的亡命徒此时已经抖成了一个筛子,他并不怕死,却深深惧怕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张开嘴,一个字还没有说出时,打着颤的牙齿几乎就咬断了舌头,

绪央笑了,那抹笑从嘴角勾起,却延伸不进最冰冷幽深的瞳眸。他拿开禁锢住凶手命脉的手,只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其额头正中。

“既然你说不出,那本座便来帮帮你。”

绪央说罢,将手指缓缓从男子头上抬起,随着指尖的离开,一缕包裹在黑雾中的魂魄也随之从男人额头正中被生生抽离出来。

亡命徒忽然停止了抖动,随着绪央的动作,他的头猛地向后仰起,眼白剧烈上翻,被拉紧的脖颈皮肤上青筋暴起,显然已经痛苦到了极点。

绪央敛眸,直至将男人的生魂从身体里完全抽离出来,也没有显露丝毫情绪。

而在他抽魂之初集结的乌云已经将半边天地笼罩其中,乌云内惊雷滚动,骤响万顷咆哮之势。

绪央却是连看一眼都不屑,扬手打出一道结界,将道道劈砍而下的雷电尽数阻拦。

“天谴么?真是可笑啊……”



52.解决

不同于舒无朗所遭遇到的,绪央所行的活取生魂之法,才是真真正正的禁术。(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完整取出的生魂与活着的时候别无二致,绪央将一道法术直接打入那魂魄之中,便将他此生的全部记忆一丝不落地抽离了出来。

只寥寥数眼,却不禁冷笑起来。

都说罪大恶极者天道不容,他身为妖怪活取生人魂魄有天降雷劫为惩,一个凡人残杀无数无辜同族,却依旧能活得逍遥自在。

这天道,又是何人的天道?

邹奕对那场车祸的最后记忆是随着汽车轰隆倒塌而倾泻而出的漫天扬沙,而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位于水岸华汀的家中。

卧式中十分安静,空调也被调节成了一个相当舒适的温度,他身上盖着的被子在胸口下方的位置,连边角也被细致得掖好,清洗晾晒干净后散发着一种十分温暖的味道。

而在他左手的床头柜上则摆放着已经一个斟好水的玻璃杯,还在缓缓冒着白色的雾气。

显然,在致命的时刻,是绪央将他救了下来,并且带回了家。

而杯子中的还热着,则说明至少在刚才,绪央还呆在家里。

他的手机就放在枕边的位置,滑开解锁屏幕后,邹奕有些惊讶地发现时间距离他发生事故的时候才过了短短一个小时。

他躺在床上,头脑出奇冷静地回想着事情发生前的每一个片段。

先将他的名誉撵进尘土,再赶在他回去解决前制造一场事故。

看来,那个人不仅想要他手上的权利,更想要他的命。

而有理由这么做的人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死里逃生的邹奕心中却比任何时刻都要平静,他的对手已经既然已经堵上了自己的所有退路,那他又怎么好意思,留对方继续唱完这出独角戏呢?

然而令他有些意外的是,比他动作更快的,却是自己的爱人。

“对不起啊老板,徐先生说您路上有些疲惫,暂时把这件事交给他处理,所以我就帮他把那些传媒娱乐的管理都约到了十六层的会客室”

绪央其实是很少插手他工作上的事情,这次的网络抹黑事件虽然也令绪央十分生气,但最后也答应他自己处理,但出了车祸行凶的事后,所有的一切却已经偏离了他预想的那么简单。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挂断助理电话后,邹奕立刻拨通了绪央的手机。

没过多长时间,电话就被对方接了起来。

“这么快就睡醒了吗?桌上的水记得喝一点儿。”绪央的周围似乎十分安静,显得声音有些低沉。

邹奕听到对方的叮嘱,一时间似乎忘了打电话的目的,他拿着手机,不禁看了一眼桌上摆放着的水杯,点头道,“我等下放凉一点儿就喝。”

“好。”绪央似乎笑了,他的声音很轻,透着听筒传来,却只剩下些许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双方忽然都沉默了一起,过了不知多久,绪央再次开口了。

“这次的事情,交给我来解决吧。”

邹奕没有立刻回答,他坐在床边,看了依旧冒着热气的水杯,轻轻地笑了一声,“好。”

听到邹奕这个十分简单的回答,绪央忽然有些心疼。

这个男人其实什么都知道,从事故发生之后,他就已经明白了,要他性命的凶手究竟是谁。

绪央拿着手机,却不知该用什么言辞来安慰,再又一次沉默中,邹奕轻而无比温柔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宝贝儿,谢谢你。”

绪央也笑了,“你好好休息,我很快就会处理完,然后就回去陪你。”

随着话音的结束,电话声中只剩下一片机械的忙音

挂断电后的转瞬,绪央眼中的温柔已经退得干干净净。

有人既然动了最不应该动的心思,便要知道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究竟是什么

在星光大厦,每一个在岗员工依旧十分忙碌的工作着,而在鲜少有人打搅的十六楼,却已经完全笼罩在了一层光怪陆离的结界之中。

绪央走回屋内,将已经没了信号的手机随意地放在长案的一角,他将视线在几个西装革领的男人身上一一扫过,然后随手点了点中间表情还算正常的那个。

“你来说。”

噤若寒蝉的公司大佬瞬间流下了一身冷汗,他尽力摆出一种冷静的模样,从西服上衣口袋中掏出手绢,擦了擦从头上蜿蜒至下颌处滴落的汗水。

“其实我们这次这么做是因为”抖动的声线艰难地发出一串音节,然而却被以随意姿势站在他们面前的男人打断了。

“本座不想听到任何废话。”

绪央不耐地抬起手,屈起手指关节在身体微微倚靠着的桌案上轻轻敲打了几下。

在一片寂静中响起的清脆敲击声使王森本能地倒抽了口气,他的大腿已经颤抖到了再也无法隐藏的幅度,如果不是还坐在沙发上,他丝毫不会会怀疑自己此刻早已经跌跪在了男人面前。

身为靖汇传媒最大股东的王森一向是娱乐圈中备受尊重的那个人,邹家虽然势大,却也不能将靖汇完全拿捏。

而他之所以到这里来,本意不过是想对这个年岁不大的少东家做个敷衍,然而自从一只脚踏入这座大楼的十六层后,发生的一切就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认知范畴。

电话的信号与网络莫名消失,明明走出的门转眼又回到起始,以及,楼层窗外浓重诡异的漆黑

这所有的一切,只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所展现出的能力与震慑力,根本就不可能是一个“人”所能具有的!

虽然不知道男人的身份,甚至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但面对如此恐怖的力量,长期处在号令者地位的王森还是屈服了。

“是邹家三爷让我们干的”他将前因说完后,就仿佛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下子颓在了沙发中。

绪央的腰在长案边缘微微倚靠着,听到王森的交代,他本已经浓得如同墨一般的眸色变得更加冰冷起来。

“为什么”

“他答应我们,只要帮他把邹奕的名声搞毁,就有办法弄到邹家的大部分股份,到时候”

王森最后的含糊使绪央的唇角牵起一丝极淡的笑,他简单地舒展开右手,却见从那掌心之中出现一片诡谲的白光,逐渐地,却凝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人形。

小人在白光中似乎及其痛苦,面目狰狞到了可怖的程度,他绝望地向沙发前的几个男人伸长胳膊,最终将其定在了中间那个十分年轻的男人身上。

“电话里的那个人,就是你么?”

被指认出的吴昊脸色一变,本已煞白的皮肤上登时血色全无。

他猛地站起身,恐惧到极点后反而有了勇气一般,抓起矮几上摆放的铜制香炉就想朝绪央的右手砸去。

但香炉刚刚脱离他掌心,便又重新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男人依然还摆着将香炉掷出的姿势,然而眼前的场景却已经变成了另一番无间地狱。

――吴昊,救救我!

――吴昊!我肚子里还有宝宝!他还没有看过这个世界一样他也是你的孩子啊吴昊!

无尽业火熊熊燃起,被火焰焚烧的女人痛苦地趴伏在地上,她的身上还穿着宽松的丝质睡衣,燃起的火光中,女人乞求的眼神逐渐被绝望后的怨恨所取代。

――吴昊!我恨你!我要诅咒你!诅咒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那是他的妻子曾经的妻子。

为了今天的地位,为了成为中赢集团的乘龙快婿,他不惜制造出一场事故,将这个只会拖他后腿的蠢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活活烧死在了家中

但那应该在烈火中化成灰烬的女人,为什么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吴昊,你终于要和我还有宝宝一家团聚了吗?

面容破败不堪的女人从无尽业火中爬起,她的手里抱着一团焦黑的血肉,小心翼翼地捧到了他的面前。

――你看啊吴昊,这就是我们的宝宝

不!不是的!他的孩子还没有出生!这个孩子根本就

十六层的会客厅内,什么都没有改变。

吴昊眼中究竟看到了什么,任何人都不得而知,他们所能看到的,只有他突然浸湿上衣的冷汗,与起伏剧烈的胸口,还有那双仿佛看到世间最恐怖情景的颤栗双眼

室内安静得几乎落针可闻,剩下神志尚存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张张嘴,好半天才崩溃般地捂住脸,“您到底想要什么”

“我只想听到真相。”绪央抬眸,以一种出奇平静的声音缓缓说道,“全部的真相。”



53.业火

富华湾一栋装潢华美的别墅内,所有料理家事的保姆都被放了假,偌大的三层小楼内,只剩下邹全邹明父子,沉默地呆在一楼客厅中。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邹明在电视前期不停地踱着步子,邹全点上根烟,狠狠抽了一口后就把还燃烧着红光的烟头捻熄在了烟灰缸中。

“坐下!像个什么样子!”邹全看着儿子那副坐立不安的焦虑模样,也憋起了一股火气。

邹明搓搓手,刚坐到沙发上没一会儿,就又慌张地重新站了起来,“爸爸,你说他死了吗?会不会出了意外,那辆车没有拦住他或者,或者他根本没回来?”

“闭嘴!”邹全目光阴毒地瞪了一眼自己的亲生儿子,“蹲守的人亲眼看到他从焰光离开,吴家那小子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他找的人一定不会出现疏漏。”

他说完,转而又从烟盒中拿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点了一次,却险些烧到了自己的手。

“丧气!”邹全一气之下把桌上的摆件通通扫到了地板上,金属打火机砸在地板上的闷响与玻璃烟灰缸的碎裂声,让整个客厅的空气忽然凝重了下来。

邹明的眼神有些飘忽,他看向自己的父亲,言语中已经充斥了十分的不安,“你心里也没底是不是就算邹奕死了,大伯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如果查到我们头上”

邹全攥烂了手里的烟卷,他忽然站起身,双手狠狠卡在了邹明的肩膀两端,“不会的!大哥他已经老了,邹家也需要新的继承人,儿子!只要你继承了家业,你就是邹家说话最有分量的人,到时候查还是不查,就是你自己说了算啊!”

邹明似乎也冷静了一些,他推开父亲的手,有些脱力地坐回到沙发上,喃喃自语,“是啊,我就要继承邹家了我就要拥有邹奕之前所有的权利和财富再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说一个‘不’字”

或许是想象到了自己掌握到权利后不可一世的样子,邹明的目光中也重新燃起了疯狂的炽热,“对!我们还担心什么!邹奕已经死了,邹家的继承人只能是我!为什么我们当初没有这么做呢多简单啊他邹奕再厉害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为我邹明做嫁衣!”

邹全心中虽然也是这样认为,但心理不知为何却反而有些发慌,他从茶几抽屉中拿出早已起草完的股份转让合同,扫过几眼后,他的面容有了瞬间的扭曲,“我为了得到邹家殚精竭虑,有付出了这么高的代价,还有什么理由不成功?”

邹全倒没多少在意那么许诺出去的股份,他侧头过去,忽然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连表情都变得无比迫切,“爸爸!不如咱们留下尧胜吧!让他进公司!如果不是他最早提出的那些,我们也”

“叮咚——”

然而,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打断了他之后的话语。[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mianhuatang.la]

屋中的两个人几乎同时呼吸一顿。

“叮咚——”

当第二声门铃响起时,邹全看到面容紧张的邹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走到门口点开了旁边的可视屏幕。

邹明虽然从小嚣张跋扈,但到底也是头一次干这种害人性命的事,心理怎么也有点儿打鼓。他的手不自觉地扣着沙发的皮面,小声地问道,“爸外面来的是谁?”

邹全没有理他,在看清了门外站着的男人后,打开了门锁。

“你怎么自己过来了!不是说好事情办成打电话的吗!”他有些气急败坏,看外面似乎没什么动静,才稍稍吐出口气,想着这次事情肯定办成了,便让开神打算让男人自己进来。

然而,看起来似乎与平常无异的男人在邹全打开门后,却变了另一幅模样,他的右手关节朝内弯曲,左手托举在下方,好像正小心翼翼地抱着什么。

看到邹全开门,吴昊便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屋内,一脸痴笑着看着怀中的那一团空气,对愕然在旁的邹全幸福说道,“你看啊!这是我的孩子!这是它的小手还有小脚它在对你笑啊!”

邹全不可置信地推开面前神志不清的男人,大喊道,“你疯了么!”

吴昊被推了一个踉跄,却浑然未决,依然保持着拥抱的姿势,笑着喃喃说道,“多么可爱的孩子啊爸爸会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坐在沙发前的邹明吓坏了,他本能地抓起茶几上仅剩的一个水晶摆件,失控地对自己的父亲大叫着,“爸!他真的疯了!这是怎么回事?是邹奕做的吗?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邹全心里也十分慌乱,但他到底不是自己那个几乎吓得尿裤子的没用儿子,看着已经只会说疯话的吴昊,邹全咬咬牙,抓起门口的一个清代汝窑瓶狠狠砸在了他的后脑上。

吴昊登时就被砸倒在了地上,邹全扔下手中脆裂开的瓶口,蹲下身,在那具血流不止的身体上翻找起来。

邹明被那一声响动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他呆坐在原地,看着从吴昊后脑中流出的血越来越多,几乎刺痛了他的眼睛

邹全终于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他拿出吴昊的电话,翻开通话记录,从中找到了那个他匆匆撇见过一眼的电话号码。

然而就在刚刚拨通的同一时刻,一阵电话铃声却在他的门口响了起来。

邹全的大脑已经处在了高度的紧绷中,在听到声音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目光下意识地朝门口处看了一眼,却发现刚才已经关闭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兀自开启了。

而在门外,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男子,他手中拿着的,正是还在叮铃响动的手机。

邹全在看到男人的瞬间,脑子里嗡得一声轰然炸开——他认得这个男人

“惊喜吗?”绪央的唇边挂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他看着因为过于震惊而怔在原地的邹全,随手将那个货车司机的手机扔到了他的脚边。

电话又响了几声,然后便沉默在了一片压抑的安静中。

邹明的手里依然抓着的那个沉手的水晶摆件,看到父亲定格在惊恐中的眼神,他的脊背上也渗出了一层冷汗。

“你是什么人!”他站起身来,克制住抖动的手,摆出一副似乎十分凶狠的表情,“你最好老实点儿!不然也别想全须全影的走出一个大门!”

“是吗?”绪央笑了,他缓缓抬脚迈过那一滩依然温热的鲜血,不紧不慢地来到客厅正中。

邹明拿着防身武器的手随着绪央的愈加靠近而抖动得更加厉害,直到绪央在离他不过短短半米的位置站定,邹明终于把心一横,抓着手里的东西就朝面前之人拍了下去。

绪央看着那在灯光下反射着彩色光晕的硬物,抬起手,以两指之力挡住其下落的趋势。

水晶在半空中轰然炸裂,四溅的玻璃碎片迸射到毫无防备的邹明脸上,顿时激起一声惨烈的哀嚎。

“啊——啊——我的脸——”

绪央的目光中透着丝丝鄙夷,他不再去看翻倒在沙发上抱头嚎叫不已的男人,转而弯腰将桌上起草好的文件拿起来,粗略地扫过了几眼。

“邹奕如此辛苦维持的家业,凭这几张纸就尽数转让了”绪央微微偏头,看向门口扶着墙壁颤巍站起的邹全,轻轻摇头嗤笑,“你们也配?”

邹全努力让自己的身形不再晃动,他收回撑住墙壁的手,看了一眼倒在沙发上的独子,恐惧的目光却掩藏不了眼底深深的怨毒。

“你究竟是什么人?”

“什么人?”绪央将手中的那几叠纸张扔进虚空,转而扭过身,对邹全微微露出一抹笑意,“你不是早已经买通了邹奕的下属,对本座的身份了如指掌了吗?”

邹全根本不相信自己看到什么,那些忽然在眼前消失的文件,将他的理智击垮到粉碎。

“你根本就不是邹奕包养的情人那些资料都是假的!我们都被骗了!是邹奕做的陷阱对不对!一定是他!是他要除掉我们!”

绪央目光一冷,扬手抓起邹全的脖颈,突然的窒息止住了邹全越加阴暗毒辣的话语,只剩下痛苦的挣扎声。

“明明是你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用钱财联合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来抹黑他,数十年的叔侄情谊到最后居然还想要他的命!”

说到此处,绪央的双眸微微眯起,他的眸色深沉幽黑,显然已经怒到极致,反而在唇边绽出一丝笑意,“尔等区区蝼蚁,居然敢把此等念头打到本座的人身上真是不知死活!”

话声落,他忽然松开手,任邹全跌坐在地上。

邹全捂着嘴,狠狠地喘了几口气,然后抬起头,反而没了刚才惊慌恐惧的模样,“呵,那你又能怎么样,大不了弄死我啊!我邹老三活了大半辈子,天不怕地不怕,还能怕个死字!”

绪央似也附和轻叹,“本座能如何?是啊本座能如何呢?”

绪央转眸,淡淡的神情在遥远处一扫而过,随后抬起手在虚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裂缝。

随着裂缝的缓缓撑大,无尽的黑色火焰如同一只骇人的巨兽,瞬间将一整栋房子吞噬在一片幽暗猛烈的火光之中。

“地狱无间业火,烧的是世间罪孽之人。”

随着业火的熊熊燃起,伫立于火光中心的绪央也随之恢复了妖族的模样。

邹全这次才发现自己错得是何等的离谱,一时间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

邹明跑到父亲身边,却依旧躲不开身边的火焰,只能绝望地凄厉喊叫着,“这火烧的我好疼!爸爸救救我!救救我——”

邹全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被火烧得惨叫不已,崩溃地大声喊道,“我错了!是我对不起邹奕!是我歹毒!我会去公安局自首!求求你放过我们!”

绪央踏过火焰,徐徐走到二人面前,“那么,吴昊口中把你们出谋划策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邹明不顾一切地回答,“是尧胜!他说他叫尧胜!我不知道他是谁!是他自己联系的我!这一切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

“尧胜么?”

在最后的声音落下后,邹明父子绝望地发现这里再没有了绪央的身影。

在那幢装潢华丽的别墅内,一切似乎还保持着本有的面貌,邹家父子依稀保持着最后的睡态,唯有灵魂,永困在了无尽业火之中



54.真实

晚上八点的t市夜空已经圆月高悬,邹奕在宠物旅舍下班前接回了奥汀,顺便在路边的糕点坊买了几份做点心用的食材。(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在店员打包的过程中,悬挂在造型墙上的液晶电视机中播放到了t市一套的晚间新闻栏目。

栏目的开头节目摘要中提到了一场发生在某条旅游线路中的车祸,死者所开的砂土车不知由于什么原因产生了侧倾,最终导致了整车的侧翻,而在警察对死者身份进行核查后,发现其竟然是在逃多年的515特大凶杀案的犯罪嫌疑人。

一同看到这条新闻的还有几个在店内吃蛋糕的年轻食客,在几声长吁短叹后,便又把注意力放到了自己的手机屏幕上。

而邹奕却没有将视线从电视新闻中收回,

虽然只有在最后关头那短短一两秒的记忆,但第一次直面死亡时尚且来不及恐惧的紧张心情,以及事故发生时那种重物倒塌、砂石倾泻的声音,却好像一直留存在他的耳边,难以轻易释怀。

他看着新闻里那一地尚未处理的砂石,眼中已然是一片森然。

如果绪央也和他一样只是个普通人,那今天晚上节目里对这场事故的报道,是不是就会变成另一番说辞?

牵着奥汀回到家中后,邹奕将牵引绳解开,任由直立起来快要一人高的萨摩耶在客厅里疯跑撒欢。

绪央依然没有回来,奥汀在屋中找了一圈,没发现自己最喜欢的小主人,便惆怅地去咬邹奕放在门厅处的拖鞋。

邹奕将炼乳黄油这些东西放到冰箱里,明明只过了几个月的二人生活,但再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却觉得无比冷清。

他没有煮饭,只泡了杯咖啡后坐在客厅里,也没有打开电视,而是随手翻开了绪央放在沙发桌上的那本封面清奇的小说。

刚翻了两页,奥汀便跳上沙发,将一个浅棕色的抱枕从邹奕背后小心翼翼地叼了下来。

“嗷呜――”这是他小主人的,他最喜欢最喜欢的小主人的。

邹奕侧过头,发现奥汀的举动后,佯装发怒地戳了戳它湿漉漉的鼻尖,“白养你了啊。”

奥汀似乎有些愧疚,垂下尾巴摇摇晃晃地走回到卧室,过了一会儿,却将一根短绳叼着放到了邹奕身上。

那是绪央在家中束发时的绳子,他平时不将三千青丝幻化藏起时,随手取来束发的衣料,用着顺手便一直留了下来。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邹奕将手里的东西握紧了,然后叹了口气,摸了摸凑上来的巨大狗头。

“没白疼。”

得到肯定的奥汀重新欢天喜地起来,用鼻子推着地上的抱枕转了几圈,却忽然停住动作,竖起耳朵直直地对着客厅的阳台处发出了低低的咕噜声。

邹奕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他站起身走到阳台处,还没有来得及打开灯,就看到远处忽然白光炸裂,紧接着就是一道又一道的巨大雷声。

然而密集的雷声并没有延续太久,在天空再次沉寂后,客厅中忽然响起了一阵电话铃声。

邹奕接起电话,就听到自家大姐在那边毫无形象地大呼小叫,“哎哎哎!邹奕你听到刚才的雷声了吗?真是吓死人了!我们正好开到半路,小白看到闪电时几乎都要吓昏过去了……”

邹奕想到兔精妖怪的身份,直觉到一丝不对劲,便多问了一句,“他没事吗?”

邹姐姐笑笑说道,“有我在当然出不了什么事,我们已经下了高速,如果堵车不厉害的话再有一个小时也就到你那里了,对了记得准备两份宵夜哦。”

邹婉卿带着兔精这一趟自驾游整整走了大半个月,从t市到s市再到最后建有□□最大游乐设施的宛城,如果不是因为在网上看到了那些抹黑邹奕的消息,或许还要在周边城市再多流连几日。

想到晚上在网络上忽然反转的舆论,邹婉卿不禁感叹一声,“我的弟弟真是厉害了,回来才短短六七个小时就解决了所有的事情,连最难搞的靖汇传媒都亲自发声致歉,你是怎么做到的?”

邹奕也有些意外,他知道绪央身为大妖肯定有许多不同寻常的本领,却没想到不过一下午的时间就已经解决得如此干净。

“是绪央。”

仅仅是提及这个名字,邹奕的眸中就已然化开了一片温柔。

邹姐姐听后也不疑有他,反而感慨地看了看旁边昏昏欲睡的兔精,“首长家的公子果然不一般啊”

挂断电话后,邹奕变换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躺靠在沙发靠背上,将旁边一直被绪央拿来看电视剧的平板电脑放到膝盖上点开了应用界面。

社交软件的热门已经换成了#传媒大佬联合致歉声明##是谁在黑名门贵公子##我老公最帅说什么都是对的#

邹奕随手点开第一个,然后便发现绪央做到的事情远比他想象得还要多。

几大传媒娱乐公司最高管理亲自发布的道歉声明被置顶在话题最显目的位置,底下一众讨伐声比当初抹黑邹奕时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最令邹奕无法想到的是,在这几份声明中没有做任何的话题转移,而是真的将整件事情完全地披露出来,发布在了自己个人和官方微博中。

而传媒管理这种近乎自毁基业的方式,也让许多坚持邹家洗白说的人同时闭上嘴巴。

参与热门话题的微博已有上万条,邹奕用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就看到无数带着图文的各种分析预测,还有许许多多莫名增加进来的带图表白。

――这种有钱有颜还单身的豪门请给我来一沓!

――啊啊啊啊啊我之前居然说他衣冠禽兽!老公你听打脸的声音响不响!

――这么正经的人会玩儿微博吗?看到我看到我

邹奕瞥了一眼照片上浓妆艳抹的女人,然后便直接关掉了所有的热门更新。

然而当他打算退出微博时,却发现本应该在第三位的#我老公最帅说什么都是对的#热度已经超过了第二位。

出于好奇,邹奕点开了这条在他看来有些不知所谓的热门。

被置顶的是严一泽的三条微博截图,微博发布时间正好是昨天的深夜十一点,也就是爆出“邹奕”潜规则女星消息后的半小时。

内容也十分简单,就是声明自己相信邹奕的人品,并对潜规则一事的真实性提出了质疑。

一小时内连发的这三条消息,是几个月来严一泽发布的全部内容。

作为捧获两次影帝奖杯的晨星娱乐一哥,严一泽的这次发声无疑不是把自己放在了舆论的风口浪尖,有人质疑他此举是在抱东家大腿,更有众多人借此机会斥责他的演技和人品。

但面对一切恶语,严一泽没有回应,也没有删除一条微博。

直到事件反转,粉丝终于得到机会为偶像刷爆了热门。

对于严一泽这个人,邹奕其实了解甚少,唯一私下的交流还是在青窑县的公寓楼内,说过的话加起来也没有超过十个字。在这种情况下,严一泽主动淌进这趟浑水的行为,已经完全超乎了邹奕的意料。

关上电脑后,时间已到接近夜里十点,沙发边的奥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得打起了呼噜,邹奕站起身走到阳台,正打算将窗户关上时,却发现一个小小的黑影带着一阵极冷的风,从半开启的窗户上一跃而下。

邹奕尚不知那究竟是何物,却本能地一把将其接住抱进了怀里。

“放本座下来。”

听到这个无比熟悉的声音时,邹奕一愣,转而才发现自己怀中抱着的竟然是绪央原身的缩小版。

“宝贝儿,出什么事了?”

邹奕惊诧地将绪央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小心翼翼抱好,却也在同时感受到了一股阴冷从那团柔软的皮毛上透过衣服渗入到骨髓之中。

邹奕的心重重一沉,“怎么冷成这样?”

绪央陷在一片熟悉的温暖中,整个身体也随之放松了下来,他懒倦地撩了撩眼皮,对神色紧张严肃的男人说道,“本座刚才引了地狱业火,现在身上都是死气,你若不放下我可是会生病的。”

邹奕当然不在乎这些,他抱着绪央小小一团的身体坐回到沙发上,面容凝重地问道,“刚才突然出现的雷电是不是也与此有关?”

绪央在邹奕怀中挪了挪毛茸茸的脑袋,不在意地说道,“那是天谴。”

发觉到男人忽然绷紧的身体,绪央扭了个身,用收起了利刃的爪子在邹奕身前的衬衣上轻轻抓了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然而邹奕却并不大相信,他将绪央雪团子一样的身体放到掌心,举到眼前,严肃地检查着上面可能出现的伤痕。

绪央先是任由男人动作,直到那根微凉的手指掀开了尾巴旁的绒毛,终于忍无可忍地掀起一爪子拍上了男人的鼻尖,

“本座是连三十三天雷劫都扛下的大妖怪,区区天谴尚不能奈我何。”

他说完坐起身来,看着绪央鼻尖渗出的一丝鲜血,又凑过头去将其用小小的舌尖舔了下来。

邹奕忍住了亲了亲他的冲动,又问道,“那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法力耗费得太多,这样有助恢复修为。”绪央低头在男人宽厚的掌心处蹭了蹭爪子,而后跳跃而下,站在了距离沙发稍远的地方。

他如今的身体只有幼兽一般大小,几乎藏进了灯光照射不及的阴影里,邹奕想把他抱回来,却见绪央缓缓转过身去,低低说了一声。

“邹奕,我杀了人”



55.抉择

客厅中只开了一盏算不得明亮的顶灯,在米黄色灯光投射不到的地方,绪央白色的皮毛似乎融进了阴影里。[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他蹲在没有丝毫温度的大理石地板上,随着话语最后湮没在唇边的沉默,那一份大妖与生俱来的气场也再不能支撑下他内心最深处的忐忑与不安。

他活取生魂,引地狱业火,他不畏惧天谴雷电,可以把一切做得滴水不漏,却不想欺骗这个他所深爱的人。

然而,即便再如何相信那个男人对自己的心意,但他依然是个妖怪,凡人眼中的妖怪,无一不是作恶多端天道不容......

这便是他的原罪。

绪央的身体很冷,他的皮毛下带着挥之不去阴寒,从地狱招引来的业火虽然不能伤到他的性命,但带来的死气却如同附骨之疽,轻易不能散尽。

在一片静寂中,他缓缓垂下眼睑,忽然明白等不来的答案也许就是自己最不想听到的那些绝决。

绪央抬起后腿,爪子勾在垂下的纱帘上,带动了一串细碎的风铃声。

他随着声音抬起头,看着头顶那串男人和自己一起挂上的陶瓷风铃,突然觉得身上的冷其实也没什么难以忍受。

――他的心中已经一片荒凉。

我是不是做错了?

绪央仰着头,扪心自问却得不到一个回答。

终于,他低下头抖落掉爪子上缠绕的那一缕丝线,风铃依然在摇晃轻响,绪央怔了怔身体,忽然跃起身体将那节垂下的风铃咬断,衔在口中。

“我只想带走它。”

他的话语很轻,同他落地时的脚步一样,带着几乎不可察觉的颤抖。

男人没有应答。[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绪央也不知自己在等待什么,沉了沉,终究还是只说了最后简单的告别,“再见.....”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身体已经被不知何时走近的男人捧在了掌心中。

“你在发抖。”

邹奕将绪央的身体放在掌心中暖了暖,而后举起,放在了自己视线齐平的位置,“为什么要离开?”

绪央已经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他垂着眼,心口处翻滚哽咽着无数情绪,却依然只平静地说出一个因由,“我杀了人。”

“既然如此,”邹奕的目光温柔而认真,他将绪央衔在口中的风铃拿下,紧接着用额头轻轻蹭了蹭那小小一点儿的额头,“那为什么要带走它,而不是带走我呢......”

他缓缓笑起,将绪央放到自己胸口的位置,看着窗外墨一样漆黑的夜色,轻声低语一声。

“是我杀的他们。”

“这是我的罪。”

......

深夜十点多时,从高速路一直堵到外环路的邹姐姐终于赶在最后关头按响了邹奕的家门。

奥汀似乎察觉到了小主人的气味,兴奋地整个狗都几乎趴到了门上,摇着尾巴呼呼喘着热气。

邹奕还没睡,他靠在床上,看整个身体都陷进柔软被子中的绪央被门铃声惊扰之后,本能地挪动起身体紧挨在了他的胸口处。

听到门铃响动,邹奕动了动身体,打算穿上睡衣出去开门时,绪央却翻了个身,直接将四肢舒展开后攀在了他的身上。

于是,当终于想起房子密码的兔精打开电子锁进屋后,就看到正穿着中开扣藏蓝色睡衣的邹奕从卧室中走出来。

兔精给守在门口的奥汀塞了块牛肉粒,然后先一步走过了门厅。他的手中还提着给自己师父和师娘买好的礼物,看到邹奕时正准备行个礼,却忽然注意到了从他睡衣口袋中露出的一对雪白毛绒尖耳。

“师――”

他惊诧地瞪大双眼,熟悉的称呼即将脱口而出,幸好被邹奕的眼神一点,及时刹住了车。

邹菀卿将一路上买的一些稀奇古怪的土特产放在门口的柜子上,看到邹奕的衣着正有些奇怪,就忽然看到了从他口袋中攀露出一半稀松睡颜的绪央。

“啊呀,邹奕你什么时候又养了条这么小的狗!”

邹姐姐看到邹奕口袋中的幼犬困倦地半睁着眼的模样,简直心都要融成了一团,她把声音压得很低,想伸手摸一摸那片露出的柔软绒毛,却又怕惊醒睡意昏沉的可爱幼兽。

邹奕察觉到自家大姐的意图后抬起胳膊,用手将绪央露出口袋的头罩在了掌心下,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要碰,很凶。”

邹姐姐有些失望地拢了拢手指,然后扭过身,弯腰摸了摸旁边兔精的头顶。

“小白,卿姨要回去了,你自己要好好休息哦,下次放假咱们再一起出去玩。”

兔精乖巧地对面前温柔的女人露出笑容,并将手中的礼物分出来一份递到了她的手中。

“给我的吗?”邹菀卿有些意外,他们一起出去了那么久,完全没想到小白还会为自己也准备一份礼物。

兔精点点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件不值钱的小东西……”

邹姐姐打开袋子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放的居然是自驾游途中经过一个不出名的小景点时,兔精跟着手艺人学习烧制的一个瓷娃娃。

看到这个礼物,邹姐姐顿时受宠若惊,“这不是你烧了好几次才做成的那个吗?”

“是的,当初就是打算做好后送给您的,又觉得太寒酸,所以一直没有说。”

邹姐姐心花怒放,攥紧了礼物袋上的绳子,“卿姨特别喜欢!”

说完,她转回身,对邹奕说道,“好啦,小白我安全送到,司机还在楼下等我,小弟你就不用留我吃宵夜了。”

邹奕面色平和地对对自己大姐摆摆手。

邹姐姐走到门口处,又扭头说了一句,“当然,如果实在盛情难却,我还可以打包。”

邹奕:“不送。”

邹姐姐哼了一声,蹬上恨天高打开门锁准备出门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幺弟的声音。

“路上小心。”

邹菀卿翘起嘴角,愉悦地从外面扣上了房门。

待邹姐姐离开后,兔精才一脸担忧地问向邹奕道,“我师父怎么了?”

邹奕还未说话,绪央便从睡得已经温热的口袋中跳出来,蹲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为师无碍,只是法力消耗过大,不日便可恢复,你无需过于挂怀。”

说罢,绪央打了个哈欠,便卧身依偎在邹奕的脖颈处眯起了眼睛。

兔精见师父虽然真身变了模样,但到底大妖气势不减,也渐渐放下心来,他想起回来路上看到的异像,便又说道,“对了师父,我和卿姨回来时看到西面天雷骤聚……”

绪央没有睁开眼睛,依然懒倦地随口答道,“是我行之术引来的天谴,不必忧心。”

但兔精却神色一凛,“但徒儿发现,在天雷降下之后,还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寻迹而去,而且并非我族……”

56.麻烦

周五的星光大厦内依然一片忙碌景象,总经理邹奕乘坐直达电梯来到十五层时已经是早上的八点二十分。[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作为总经理助理的薛晓阳已经在办公室中放好了他今天所需要签字审批的文件,而当秘书汪琪习惯性地为老板泡好一杯不加糖的咖啡时,却意外地发现那张一向最为整洁的办公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摆放着一个牛奶杯。

黄色的卡通造型与办公室中简洁严肃的装潢十分格格不入。

而且从牛奶杯中,依然可见上面冒出的热气腾腾的雾气。

汪琪有些疑惑,但作为总经理秘书的数年工作经验告诉她不是所有问题都需要得到答案,她是个聪明人,当然也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的只有将咖啡杯放好,然后关门离开。

正当她怀着些许的疑问回到自己办公区时,忽然发现在玻璃隔断外的沙发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穿着某快递公司制服的年轻人。

汪琪还没来记得打电话询问一楼的前台上来的究竟是什么人时,就看到那青年男子拿起手边的快件,朝自己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请问邹奕在吗?我有件货需要他亲自签收。”

男子说话时的表情很是严肃,汪琪警觉地把手指放在保安室的快捷键上,“有什么东西放在这里就行了,我们会统一送到邹总的办公室中。”

青年似乎想说什么,却很快止住了,他有些烦躁地敲敲额头,然后一咬牙,把自己手中包裹着橙黄色绒布的东西拿到了汪琪面前。

“我可以不进去,但这件货保值数额太大,必须由他本人亲自签收。”

汪琪没敢接手,手指在保安室电话上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挪到旁边按下了大助理的内线。

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邹奕当然不得而知。他在进入办公室后并没有立即就开始工作,而是先走进休息室内,拢起手指将绪央从风衣口袋中捞了出来。

绪央尾巴上的毛被衣料压得有些杂乱,他躬身舒展了下身体后,便直接跳到邹奕的肩膀处梳理起来。

男人感受到贴在颈间的那一团暖和的绒毛,不由自主地歪过头,用下巴在上面轻轻蹭了两下。

然后就被认真梳毛的大妖赏了一爪子。

被收起利刃的爪子只剩短短绒毛下的粉嫩肉垫,拍在脸上更多地却像是在撒娇。

邹奕嘴角一弯,干脆将绪央整个从肩膀处抱下,小小一团捧在手心,用手指摸了摸他小小的耳朵。[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绪央身子一颤,转而抬头咬住邹奕的手指,后来又怕自己牙齿太尖,便松开口,用舌头舔了舔上面留下的齿痕。

邹奕的手指先是感觉到一阵微小的刺痛,还没反应过来,那阵刺痛就被一股细密如轻抚的痒取代了。

“等等宝贝儿!”邹奕在身体作出反应前快速地收回手,然后低下头,十分无奈地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绪央一开始有些奇怪,但也很快就明白了邹奕的举动是因为什么,他舔舔鼻尖,意味深长地看着男人说道,“原来本座变成这副模样,你还是会有反应啊......”

邹奕也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像极了变态。

他叹了口气,看到绪央从幼兽一样湿漉的双眼中露出揶揄得意神情时,却忍不住怪笑地用手指勾起他身后垂下的尾巴。

“是啊,所以宝贝儿你睡觉时要格外小心一些,万一到时候我把持不住......”

“胡闹胡闹!”绪央炸毛地拍开男人作乱的手指,然后抱住了自己的尾巴。

“是逗你的。”邹奕笑着把手指上的血擦在一旁的纸巾上,看到绪央的动作,便坏心眼地凑过去抵在他的额头上,小声问道,“当真了吗?”

绪央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冷漠地瞪了一眼,然后嫌弃地用爪子抵住了男人贴近的额头。

邹奕顺势捏住那只温暖的肉垫,端详了几眼后觉得实在小巧可爱,便低下头,在上面用轻而又轻的力气亲了一下。

分明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但绪央却仍因为这个简单的接触而浑身一颤,“登徒浪子!”

邹奕理无辜地露出一笑,“这乃是夫妻情趣。”

绪央一时间没想出反驳之词,看了一眼邹奕手上还在缓慢渗血的伤口,便问道,“那如果我此生只能是这副模样了呢?”

“这样吗?”邹奕忽然抬起手来,合掌将他整个包裹起来,“那也不错,软软小小的一团,随时都能装在口袋里,去世界任何地方。”

绪央趴在男人掌心中,小声嘟囔一声,“花言巧语。”

邹奕低声说道,“是真的。”

“你所有的样子,都是我最深爱的。”

……

那份奇怪的快递极其沉手,薛晓阳一只手拿起后险些砸到脚趾头,幸好当了几年的助理早已经练就了一副内心波涛翻涌外在波澜不惊的功夫,硬是面不改色地又伸出一只手来夹住了倾斜的另一端,换成了两手托举的姿势。

在安全穿过走廊后,大助理托着棍状长条物体卡在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口。

这特么和上供一样的姿势要怎么拿到老板面前?

薛晓阳的内心无比崩溃,他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一时脑热就信了快递员那番莫名其妙的说辞。

而正在他拖举双手踌躇不已时,屋里不紧不慢舔着奶茶的绪央也恰好注意到了大助理透过毛玻璃映出的模糊轮廓。

“他在干什么?”

邹奕将视线从电脑屏幕转到门口处,而后也微微皱起了眉猜测道,“好像捧着什么东西。”

他说完又看了看绪央,顺手帮他把胡子上粘的一点儿奶沫擦了下来。

绪央歪头用爪子也跟着梳理了几下,然后问道,“他要给本座上供吗?”

邹奕道,“你能帮他什么?”

绪央倒还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升官发财?”

邹奕唔了一声,深以为然道,“不错,这些我都能满足他。”

直到大助理进来后,邹奕才明白他刚才所纠结的到底是什么。

简单到堪称简陋的快递包装加起来也就只有一张写着收货人姓名的单据。

而送达的货物还是这么一个猜不出内容的奇怪形状。

薛晓阳的心里有些惴惴然,但也不能直接告诉老板他是凭感觉认为应该把快递拿过来,但邹奕看到快递后的话语却让他忽然松了口气。

“做的不错。”

邹奕撕下快递单据,然后解开物品上包裹着的绒布,露出其中棕红色的一角。

那是肖祺枫的剑,清源观的镇派之宝。

而正在邹奕揣测他的用意时,忽然发现快递单后还有一行模糊的小字――

我在外面。

“那个快递员还在外面吗?在的话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身穿不知名快递公司的年轻人就在汪琪的指引下来到了总经理办公室。

一进到屋内,快递员便格外自来熟地做到会客区的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换个身份再想见你一面可真难啊。”

邹奕放下手中的包裹,打量着举止异常熟悉,但模样和声音却都十分陌生的青年,而后试探地叫出一个名字,“肖祺枫?”

彻底改头换面的青年啧啧两声,“不容易啊,终于认出我来了邹老蔫。”

邹奕问,“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肖祺枫云淡风轻地解释了几句,“宗门里之前出现了叛徒,但他们隐藏得很深,有些还是各门内的重要门徒,如果不是因为舒无朗的事,我可能也被蒙在了谷里。但我调查禁术的事情已经被宗门内的一些人所察觉,或许是我无意中触及了他们的核心秘密,所以现在着急杀人灭口。”

“他们想除掉你?”

肖祺枫端着杯盏,云淡风轻下眼神却一点一点暗了下来,“之前我就感觉到有一股力量一直在阻止我继续舒无朗被抽魂一事,没想到前几天忽然有传言说我清源观出了个邪道,偷练禁术残害同门,还要派人以此为名将我抓到瑶山问罪。不得已,我只好先改头换面,再从长计议。”

邹奕听后,拿起那把清源观的镇派之宝扔到原主怀里,然后又从柜子里取了几块收藏级普洱放到茶几上,“压惊。”

肖祺枫欣然接受,冲泡好后却不喝,反而将杯盖一扣,忽然压低声音,冷然问道,

“昨日T市两次降下九道天雷,可是因为你家那位的缘故?”

一旁安静喝着奶茶的绪央抬起头,不急不缓地答道,“正是本座的天谴,小道士有何疑问?”

肖祺枫看到绪央时也没有丝毫诧异,他紧接着又问了一句,“不敢,只斗胆想问一句大人做了什么?”

绪央却笑了,“本座说了又能如何,难道解释了因由以后,就能让那些准备来找我讨要个说法的宗门正道人士改变主意?”

肖祺枫道,“看来大人已经都知道了。”

“以卵击石。他们本不该如此糊涂。”

“有为天道大义者,也有受人挑唆者,更有追名逐利者……宗门内尚不能免俗。”

“受人挑唆吗?”绪央忽然想起了什么,对肖祺枫问道,“小道士,你听过尧胜这个名字吗?”

肖祺枫回忆了片刻,而后摇头道,“不曾。”

绪央却并不意外,他隐隐觉得那个尧胜真正要对付的人其实并不是邹奕,而是他自己。

“可惜了这么一壶好茶。”两杯茶水进肚后,肖祺枫叹了一句,然后拿起剑对邹奕告辞,“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我也该走了,”

他此行除了想告诉邹奕自己的新身份外,更多的还是提醒他注意宗门派出的降妖者,与市井中靠胡掐乱算赚钱的江湖骗子不同,那些人或多或少都是有些真本事的人。

“邹奕,他们已经来了,你要小心应对。”

邹奕摘下鼻梁上架起的眼镜,没有遮挡下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凛然,“好啊……我正好也想看看他们想用什么办法,来迫使我答应他们的要求。”

57.佛道

正如肖祺枫所言,没过多长时间便有一群打着商业交流旗号的人找上了邹奕。[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引荐人是过去和星光集团有过合作的一个公司副总,说他们手里有一个不错的项目,然而自己公司的胃口太小吞不下,便就想到了邹奕。

那是个对某座从不对外开放古寺的开发项目,前景非常诱人,但对方要求也高,副总虽然奇怪这么好的一个项目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但仍然被说动了心思,带领几个负责人来到了星光。

邹奕正巧在开一个会议,便让汪琪把他们安排到了楼下的一个小贵宾室中,而就在等待的途中,西装革领的副总忽然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家里来了两个位贵客,让他务必立刻回来,副总稍一推脱,电话那边就立刻传来哭泣声,说如果宝贝孙女出了什么事,她也就不活了。

副总听得一头雾水,自己女儿早上出门还好好的,能有什么事,但架不住母亲的哭天抢地,还是硬着头皮对几个古寺项目的负责人说了下情况,然后离开了星光。

在他离开后,贵宾室内衣着略微古怪的其中一人却打开了随身携带的行李箱,从中拿出了一样满刻了经文的铜杵,而其余剩下的三人也各自拿出了趁手的法器。

正当四个人沉默相对,严阵以待时,门被从外旋开了把手。

几人握着法器的手不禁一紧,有一个沉不住气的甚至腾地站起来身来。

端着咖啡进来的会服人员看到这一幕后,笑容甜美说道,“洗手间在出门右手旁。”

站着的光头男人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顶的戒疤,然后将手里的菩提珠塞到了怀里。

新泡好的咖啡旁还搭配着牛奶和放糖,一个背着九朝旗的道士在自己杯中放了几块糖后,抬头对其他三人说道,“这算是邹奕给咱们的下马威吗?”

持金刚杵的那个诵了一声,“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刚刚品过邹施主的茶,是上等毛峰。”

暂时建立起来的佛道联盟在两句话后变得更加不堪一击......

会议结束之后,邹奕却没有直接去到贵宾室,而是来到十六层,将调息完正百无聊赖的绪央抱起来托在掌心中。

看到笔记本屏幕是黑着的,邹奕便隐约猜到了原因,“是VIP没充值成功吗?”

绪央看着自己的爪子,有些惆怅地回答道,“本座现在幻化不了人形,根本输不对账号密码。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邹奕摸摸他背上捋顺的绒毛,安抚道,“是我的错,开会前忘记帮你弄好了。”

绪央也不拒绝男人手指的动作,他眯起眼睛,最后索性舒展开身体,让邹奕更方便帮他顺毛。

过了一会儿,绪央睁开眼睛,对邹奕问道,“刚才在你开会时我感受到一种不同的气息,是那些和尚道士来了吗?”

邹奕道,“是啊,说是要来商谈合作开发古寺的事情,我一会儿正要去见见他们。”

“古寺?难道是云踪山上那座寒顶寺?”绪央不可思议地嗤笑一声,“他们就不怕把大秃驴金身都气炸了?”

邹奕也挑眉笑起,“如果真是寒顶寺的话,我倒有兴趣和他们谈谈投资的事宜。”

直到贵宾室的茶水都喝下半壶后,大总裁才带着助理姗姗来迟。

薛晓阳进门先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坐到主座旁的一个沙发凳上,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邹奕入座后,汪琪又为屋中重新冲泡好了一壶热茶。

品茶所用的是专门的紫砂盖碗,内里盛放着蜜中带着金黄的茶水,一掀开盖子,茶叶的清幽香醇便扑鼻而来。

四个人都没有动,只有一个年龄稍长的在闻到茶香味儿后不禁动了动鼻子,“这可是新到的武夷山大红袍?”

然后就被背着九朝旗的那个狠狠咳了几声。

“刚才我的助理告诉我王经理家中出了点儿事情所以提前离开了,几位既然还等在这里,那就是打算直接和我谈一谈关于古寺开发方面的合作了?”

四个人看邹奕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反倒觉得事情变得格外棘手。

他们借助的身份只是普通的招商引资者,总不能现在就直接亮出法器,逼邹奕把害人的妖孽交出来。

于是其中最沉得住气的道士从文件袋里拿出了一份提前准备好的文件,然后交到邹奕手中,“邹总,这是我们的企划书。”

邹奕简单地翻看了一下那份企划案,在看到古寺所在地时,神情也变得有些复杂。

“古寺在云踪山上?”

持降魔杵的带发僧人在心里诵了一遍又一遍的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之后,才神情超然地回答道,“是,那里多少年来一直人迹罕至,如果开发出来一定不失为一处旅游胜地......”

光头和尚紧了紧手中的菩提珠,“阿弥陀佛――”

刚听到这一声佛号时大助理有些奇怪,但很快又想到他们招商是来开发古寺的,便没有再去在意。

邹奕拿着企划大致翻看了一遍,内容虽然有诸多漏洞,但胜在利润分成方面退步较大,也难怪会有人动心。

大助理也觉得这简直就是个舍己为人的慈善项目,亲自把馅饼送到企业嘴边的那一种。

好得让人不禁产生怀疑。

邹奕就着文件内容又和强忍着按兵不动的几个人打了一会儿太极,直到被自己放在衬衣口袋的绪央在衣服里无聊地磨起了爪子,才让薛晓阳下去核实资料,好让几个人可以顺利地同自己摊牌。

果然,那降魔金刚杵的带发和尚先开口了,“阿弥陀佛,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施主还是听老衲一句,随我们降服那作孽的妖物,也算为自己积一份救世的功德。”

邹奕靠在沙发上,一只手肘撑在木质的扶手上,表情似乎有些诧异地看着对方手里的法器,“大师何出此言呢?”

一旁背着九朝旗的道士冷哼一声,“邹奕,我知道你与那清源观的孽徒有些交情,必然也知道我们来此的目的,我劝你不要再装腔作,不然别怪到时法器无眼伤了性命!”

邹奕第一次听到这么标新立异的恐吓,直接轻笑一声,到面露不善的道士说道,“既然如此,道长何不把话说得再明白一些?”

“好,贫道便让你心服口服!”九朝旗道士,“九月初七天降异象,九道天雷两次现世,贫道率领观中弟子前去探查,发现正是妖物作孽引来天谴诛灭!如此罪大恶极天道不容,人人得而诛之!”

邹奕道,“既然如此,道长此刻为何不去速速诛灭了那妖怪,反而费尽心思来到我这里?”

道士听了邹奕的话,气得站起身来祭出九朝旗,怒喝一声,“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邹奕丝毫不为所动,他的脸上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意,对那手持法器的道士说道,“我邹奕一向奉公守法,道长这是要在我的地盘上对我动私刑吗?”

感觉自己被挑衅到的道士怒不可遏地举起九朝旗,然而很快的就被旁边的年长道士拦了下来。

“等等清远,你忘了咱们来此的目的了吗!”

九朝旗道士怒意难消,“他根本已经被那妖怪迷惑住了!”

年长道士劝下自己的师弟,对邹奕行了个拱手礼后,才语重心长地说道,“邹施主可能有所不知,你所收留的不是普通的妖物,乃是只有通天法术的大妖,它之所以留在你身边,为的只是吸取你的阳气增进自己的修为。它此番作恶遭遇天谴,修为一定受损,你若不趁此机会脱离它,如此长久下去,必当性命不保!”

邹奕似乎听进了他的话,随之问道,“既然是大妖,你们又有什么把握能降服他呢?”

年长道士又言,“那自然也需要施主的配合......”

“如何配合?”

道士见邹奕好像被说动了,立马抓住时机,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打开来放到邹奕面前,“我们这里有一枚刻着符咒的束魂钉,只要施主把它钉入那妖物的脊梁中,我们便有十成的把握将其降服。”

邹奕拿出中间放着的那枚骨钉,在手中打量了几眼,突然嗤笑一声,将其随手扔进了自己喝剩的茶水中。

“那如果我不答应呢?”

年长道士双目瞪圆,“奉劝施主不要再执迷不悟!”

见邹奕这样冥顽不灵,一直沉默的两个和尚各自拿了法器站起身来,“阿弥陀佛,既然这样,贫僧只好得罪了。”

“先礼后兵?”邹奕笑意未退,他的手指敲击在坚硬的木质扶手上,合着低沉冰冷的声线,在一片剑拔弩张中却有着出奇的震赫力。

手持法器的四人不敢小觑,他们中的一个小和尚率先站出来,抖开手中的一百单八颗菩提佛珠,“若谢掌门所言非虚,那妖物定当还在这里!你们速去寻那妖物踪迹,我来取他的心头血!”

话声刚落,却见贵宾室忽然贯出冲天的妖气,气势之大让手握法器的四人胸口仿佛被千钧之力击中,一口气血翻腾而上,登时就感到喉咙处一股腥甜。

“本座就在这里,尔等倒来说说,究竟是何人教的你们......用他的心头血来画那缚妖大阵!”

58.阴谋

绪央声音一出,手持法器的四人心中俱是一震,喉咙中滚动的腥甜血气再也忍耐不住,从口中喷涌出来。(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他们四人虽然都是各门内的高徒,平日里也收服过几个不成气候的开智妖怪,但面对绪央这种修行数千年的大妖,才意识到何为真正的云泥之别。

首当其冲的小和尚手中持着的一百单八颗菩提珠乃是本门秘宝,面对如此磅礴的妖气时先是现出一层微弱的雾状光芒,随后却剧烈的抖动起来。

不止是它,其他三人的法器虽有符咒加持,但也开始了大小不一的嗡鸣。

背着本门宝剑的年长道士跨前一步,抽出利剑用指尖血在半空中写出一个血符,大喝一声,“何方妖孽,要不速速报上名来!”

从邹奕口袋中跳出的雪白幼兽在落下瞬间拔高幻化成青年模样,他扬手打散那妄想近身的血符,而后施施然坐回到邹奕身旁。

“尔等若想知道本座的名号,便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身边萦绕在绪央身边的妖雾散尽,几人才发现能如此轻易抵消自己法术的妖怪,幻化人形后居然和常人别无二致,甚至连真身都看不分明。

九朝旗道士从被师父收入门中就被捧为天资超人的高徒,见过的妖物无一不是唯唯诺诺,如今轮到自己被当做蝼蚁一般对待,一时怒火中烧,把心一横,念咒驱动了九朝旗。

凝聚着法力的旗子在顶端越拉越大,如同一张网一般几乎要罩住了整个贵宾室。

邹奕明白绪央幻化人形并非像看上去那样从容轻易,看到棋子几乎兜头罩下,他立刻伸手捞过绪央护在怀中,同时扯断了脖子上一直用红线扎紧的桃木小剑。

小剑脱离禁锢后瞬间变大,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开大网,而后整身劈入那狂妄道士面前。

九朝旗道士捂着胸口生生咽下一满口鲜血,堪堪急退了两步,看到那剑后顿时愤然怒喝,“那叛徒之前果然到过你这!”

绪央轻笑一声,从邹奕怀中站起,他徐徐走到那把桃木利剑旁,蔑然道,“你们连那小道士留下的一件法器都奈何不得,又有什么底气竟然敢来挑衅本座?”

“阿弥陀佛......”在一片剑拔弩张间,一直沉默的带发僧人拿起金刚伏魔杵,缓缓走到最前,先是对绪央行了个礼,然后才沉声道,“贫僧拜入师门修佛三十余载,身无长物,唯以生身得证大道。(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说罢,他闭目默念心经,手中降魔杵随之嗡鸣作响,忽然爆发出极为强烈的白光。

白光如同出鞘利刃,在室内炸裂开来,绪央扬手在邹奕身上撑起接界,自己却负手站于那白光最盛之地,看几人神色破败如临大敌。

而随着带法僧人脸色的越加难看,白光也渐渐消退了下去,光头和尚见此,也催动起手中念珠,绝决地瞪着绪央,“妖孽!我等就算葬身于此,也定然不能让你再继续为祸苍生!”

“真是不知死活啊......”绪央轻叹一声,将手微微撑在肖祺枫留下的那柄桃木剑上,抬眸间,便破了他们耗费心力撑起的术法。

已经山穷水尽的四人物部面如土色,在如此强大的力量面前,他们引以为傲的法术简直如同螳臂当车般不堪一击。

绪央收回笼罩在邹奕身上的结界,男人默不作声地走到他身后,绪央感受到那片熟悉的热度,便顺势将身体靠在了邹奕的胸前。

邹奕拧着眉,又朝绪央站近了一些,才把视线放到面前几个还努力支撑着身体的几个玄门中人身上,沉声道,“四通观和寒顶寺对吗?”

“你想如何!”

邹奕笑了,那笑容转瞬即逝,最后凝成眼眸中不夹杂丝毫情感的深寒,“你们很快就会知道,我到底能如何......”

没再说话的绪央却在这时抬起一根手指压在了男人的唇上,“我来。”

闻言,四个人眼珠一颤,攥紧法器的手关节都泛起了青白的颜色。

绪央却淡淡说道,“不需在本座面前作这副鱼死网破的模样,我并不会取你们的性命。”

被肖祺枫的木剑毁了法器的年轻道士道,“妖怪之言,你以为我们会相信吗!”

“你自然可以不信。”绪央平静地道了一句,转而将视线转向那口含鲜血还依然握着菩提念珠的小和尚,“本座只想知道,究竟是谁将你们指派来的,又是谁教的你们那缚妖血阵?”

小和尚目光挣扎,却依旧默不作声。

绪央淡淡笑道,“你们应该明白,本座既然能引来天谴雷劫,必然也不会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善妖。”

小和尚看了一眼被震伤心脉面无血色的师兄,终究放下了持着念珠的手臂,“是......瑶山谢掌门.......”

“又是瑶山么?”得到答案的绪央从虚空中取出一个锦囊,随手扔进那小和尚的怀中,又问道,“看你们手上的法器,一定也是各自宗门的首徒把。”

小和尚拿着锦囊谨慎地打开,发现里面居然是难得的救命丸药,一时竟然不知该露出何种表情。

“谢掌门说大妖降世为祸苍生,让我寺中选出两位弟子,告诉我们如果邹奕不肯合作,就用他的心头血来画血阵,趁你被天谴重伤之际将你引入阵中降服。”

绪央听完小和尚的话,也微微变了脸色,“他是想让你们死在本座的手上......”

年长道士险些拔出剑来,“你这妖怪信口雌黄!谢掌门一向刚正不阿,他......”

绪央微微瞥过一眼,“本座修行三千余载,连三十三天雷阵都渡过了。若我真想取你们的性命,会需要多少时间?”

几人听到绪央的真正修为时,顿时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们告别师门前也都知道此行凶险非常,但却完全想不到自己对上的妖怪居然是只存在于玄门传说中的,真正有覆灭天地术法的大妖......

直到几个玄门中人带着震惊的神色离开后,绪央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人形,重新变幻回了一开始幼兽的模样。

邹奕紧张地将其从半空接住,感受到绪央身体全部压在他掌心的淡淡温度,在放下心的同时却又有一种深深的自责与无力。

为什么我总是只能眼睁睁看你变成这样......

男人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绪央闭目休息了片刻,才撑起身体,对一直深深凝视着自己的邹奕说道,“这里不能再呆下去了,你现在就把工作交代一下。”

他跳下男人的掌心,沉了沉后郑重说道,“我要带你回溯蒙山。”

......

仅仅用了一场两个小时的紧急会议,邹奕就把年底的工作总结交代了下去,然后开车带绪央回到了位于水岸华汀的家中。

兔精正和奥汀一起玩着我用纸团堆房子然后你来推到的幼稚游戏,看到邹奕回来有些意外,但随后就被一脸迷茫地塞进了一辆白色家用车中。

奥汀在后座上兴奋地用脑袋拱着自己神色茫然的小主人――要出去玩啦!出去玩出去玩去玩去玩!

兔精歪着头看着兴奋非常的奥汀,“什么?”

奥汀也不在意兔精听没听懂,依然兴奋地攀在车窗旁,随着车外景色的越来越熟悉,它的尾巴忽然停驻在了半空中,而后缓缓耷拉了下来。

“知夏”宠物店内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常。

“奥汀来了呀!”熟悉奥汀的店员看到邹奕进门便主动地迎了上去,“邹先生今天是要来给奥汀检查身体吗?”

邹奕将奥汀拉到自己身旁说道,“不,只打算寄养一段时间。”

听到不是给自己剃毛打针后,奥汀耷拉的毛绒尾巴又重新摇晃了起来。

听到邹奕的打算后,店员却有些为难,“啊,真抱歉啊邹先生,我们店里几天前就取消了寄养服务。”

“这样吗?”邹奕思考了一下自己宠物的新去处,顺便拉紧了熟稔地想去后院玩的奥汀。

幻化为人形的兔精抱着绪央也走进了店里,听到店内不能寄养宠物后,小声询问道,“师父,我们不能带着它一起回去吗?”

绪央低声回道,“太危险了。”

正在这时,宠物店的老板出来,在看到邹奕的同时也发现了他身后抱着绪央的少年。

“没事,奥汀可以留下,我也正好有事情想和邹先生谈一谈,不知方便吗?”

邹奕虽然不知道他和自己有什么能谈的东西,却也答应了下来,“可以。”

见邹奕答应了,店老板没再说什么转身先一步走上了楼。

邹奕跟在后面进到店二楼的不开放区域,然而一进到门内,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钳住颈部狠狠按在了墙边,“他居然为你引来了天谴!”

万俟凌厉的目光死死钉住邹奕的眼睛,“你究竟何德何能!”

“任何人都没有资格用这个问题来质问他。”绪央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二楼的厅中。

“我不管你到底是谁。”他躬身跳上万俟钳住邹奕的手臂上,冷冷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说道,“立刻放开他。”

59.远行

在绪央冰冷的注视下,店老板的手不禁卸掉了一丝的力气,邹奕察觉到喉咙处力量的松懈,抓住机会反擒住他的手,转而将人死死按在了地板上。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你究竟是谁?”

万俟远偏头看了一眼压制着自己的邹奕,反而平静地问出一句,“得到答案了吗?”

绪央有些莫名其妙,而邹奕却在一瞬的莫名后马上意识到了男人口中的“答案”所指的是什么。

男人刚才的质问同样也是他一直扪心自问却得不到答案的一个问题。

金钱、权势、地位.......在这场爱恋面前,他立身于世的所有资本变得那样渺小到不值一提,他穷尽所能付出的,只有自己单薄的爱意。

而更多时候,是眼睁睁看到对方受到伤害后的自责与无能为力。

在恋爱中如此不对等的接受对方的付出,自己又是何德何能?

而绪央对此的回答是什么呢?

——任何人都没有资格用这个问题来质问他......

邹奕收回手,他看着绪央走到窗台前,映着晌午透过玻璃照射进来阳光,低下头嗅着花盆中茂盛的成簇小花。

万俟远坐起身来,在地板上揉着自己扭伤的关节,他似笑非笑地对着窗台问了一句,“你难道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吗?”

“明明是我把麻烦带给他。”绪央在窗边仰起头,被阳光纹入的眸色变得更加灿烂金黄,“他本来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是我的出现,把这一切打乱了。”

万俟远只是笑,目光中带着淡淡的眷念和哀伤,却像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阿远......是我没有用,如果我的眼睛没有坏掉,如果.......

“是我毁了你本来安稳地生活。”万俟远低下头捂住眼睛,笑着笑着,却哑住了嗓子,“错得明明是我啊.......”

绪央被香得怪异的鲜花熏得打了个喷嚏,而后任由缓缓走来的男人将自己捧在手掌中,然后被纸巾轻轻擦了擦鼻尖。

绪央闭上眼睛,感受着男人仿佛近在咫尺的呼吸,忽然幻化出人形,出现在了邹奕的怀中。

他抬头,主动贴近男人的嘴唇上,轻轻说道,“邹奕,你已经很好了。”

邹奕温柔地在那张嫣红色的唇上吻了吻,刚刚抬起头来,却被绪央拉住领带再度亲了上去。

简单的亲吻结束后,绪央伏在邹奕怀中,气息不算平稳地从虚空中拿出一个做工精妙绝伦的白玉锦盒,打开后,里面镶嵌着的正是邹奕当初为他亲手带上的求婚素戒。(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说)

“一会儿把这个系在我的脖子上。”

话的尾音还未落,人已经重新回到了小小的一团。

邹奕从锦盒中拿出戒指,正想用什么来系时,万俟远已经从抽屉中拿出了一条被夹在书页中的细长红绳。

他捏着红绳在头尾简单地挽了几下最后打上结,就成了一条简单的项链。

万俟远将项链递给邹奕,“这可是家传宝。”

邹奕将项链穿过素戒,然后弯下腰把红绳系在了绪央柔软温暖的脖颈上外。

垂在胸前的银白色光芒闪耀了片刻,就藏匿在了绒起的雪白皮毛间。

万俟远看了那戒指最后一眼,对邹奕说道,“既然你觉得自己保护不了他,就多做点儿自己能做的事吧。”

绪央跃到邹奕肩头蹲下身体,看着眼前只寥寥见过几面的男人,分明是陌生到不存在丝毫记忆的容貌,却能从那眼神出看出那独属于一人拥有的痕迹。

然而在他身上,却又看不到半分属于妖怪的蹊跷。

“你究竟是什么人?”

万俟远将身体撑在似乎摇摇欲坠的书架上,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我已经是过时之人。”

绪央没有再追问,万俟远依旧笑着,转而把视线看向邹奕,“奥汀就陪我留在这里吧。”

顿了顿,他又说道,“外面那个男孩儿也留下吧,他现在还不适合去溯蒙。”

“为何?”关于万俟远如何得知自己要去溯蒙这件事,绪央没有去问,他心中隐隐有一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却因为太过难以接受而被刻意地隐藏了起来。

男人看到绪央眼中的迟疑与猜测,却什么也没有说。他走到窗边,静静地看了会儿在一楼小院中和奥汀玩儿十分开心的少年,然后说道,“你没有发现吗?自己收留的这只妖怪,是一只犼。”

《偃曝馀谈》有载,形如兔,两耳尖长,仅长尺余。狮畏之,盖吼溺着体即腐。体型虽小,亦能搏龙,胜后以其食之......

虽然不能确定万俟远的真正身份,但绪央最后仍决定把兔精和奥汀一起留在了这里,临行前,兔精还有些不舍,拉着奥汀身上的牵狗绳站在汽车旁,红着眼睛看邹奕发动汽车。

绪央看着兔精也觉得有些不忍,他从邹奕的腿上跳下,来到副驾驶窗前,微微抬起手,用法术幻化的风轻轻拂过兔精通红的眼圈。“对不起,师父现在还不能带你回去。”

兔精点点头,想说些什么,张开嘴却只剩下压抑的抽噎声。

绪央虽然是第一次当师父,却也明白自己的不尽职,最后不禁多叮嘱了一番,“师父在你的乾坤袋里放了些东西,应该对你的修行有些用处。”

“自己在外小心那些气味儿不对的人,他们身上可能带着法器。”

“在这里住的如果不习惯就给邹家大姐打电话出去玩玩吧,修炼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兔精一个劲儿地点着头,绪央断断续续说了许多,临走时,一直在旁边沉默的邹奕也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兔精。

“背面的电话,如果遇到什么‘人’方面的麻烦,就打给他。”

兔精有些意外地接住信封,“谢谢师娘……”

邹奕不大自然地咳了一声,对兔精旁边的万俟远点头示意,“有劳。”

万俟远摆了摆,“一路顺风。”

发现自己不用和小主人分开的奥汀在原地咬了会儿尾巴,直到汽车发动机响起了嗡鸣,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道别:“汪汪——”

邹奕交代完一切,将副驾驶上的绪央捞回到自己腿上,终于开车绝尘而去。

事后兔精把信封打开,发现里面除了一把银行保险柜的电子钥匙之外,还有一小块看不出材质的斑驳碎片。

兔精疑惑:“这是什么?”

万俟远:“你师娘找来了好东西啊……”

邹奕将汽车往西行驶了三个小时,路上买了些适合绪央口味的蛋糕热饮,便直接开上了直通溯梦山所在地的高速公路。

过了旅游黄金周的高速路上汽车寥寥无几,邹奕聚精会神地将车速开上了一百八十迈,偶尔还能抽空看一眼抱着奶茶杯小口小口嘬着吸管的绪央。

“前方路段限速一百二十,您已超速……”

尽职尽责的导航仪第六次发出了超速警告,邹奕看了看仪表盘上的数学,最终选择关上了汽车导航。

绪央透过车窗看到外面飞驰而过的树影,随后放下用爪子环抱的纸杯,跳到了男人腿上。

“我开得太快了吗?”邹奕缓下车速,然后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绪央脖颈处的皮毛。

绪央没说话,只随着邹奕的掌心蹭了蹭,然后弓腿用爪子勾住了他的衬衫。

“邹奕。”

“嗯?”

“你已经很好了。”

邹奕有些诧异地低下头,绪央伸出舌头舔在他的唇角,再次认真地重复了一遍,“真的很好。”

邹奕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唇角,然后露出一种温柔而又无奈的笑容。

“真想吻你啊……”

入夜时分,车子终于驶入了山城风景区外空旷的停车场中。

这是绪央第一次下山所到达的地方,他还记得入世之初面对一切事物时产生的茫然与不安。

他修行三千余载,练就一身通天法术,在置身于完全陌生的现世中时,却只感到了无所适从。

他身负劫数,漫无目的地从山间闯入闹市,与千万数芸芸众生擦肩而过,却终究没有错过那个在生死关头本能地将他护在身下的男人。

夜的风吹拢起满地枯黄的落叶,不过短短几个月的光景,却早已不负当初的郁郁葱葱。

亦如在千百年的斗转星移外的不期而遇,也已经在潜移默化间将原本的轨迹变了模样……

邹奕停好车后,就被绪央带到了景区一处极为险峻的山峰脚下,这里并不属于什么热门景点,常年缺少修缮的藤条盘绕在在上山必经的入口处,沉默地守卫着这处人迹罕至的山峰。

绪央轻巧地跃过藤蔓跳到一块突起的石阶上,见邹奕也在其中找到了下脚处,便放心地在前面带起路来。

开凿时间过于久远的石阶大多都已经有了风化,绪央身为大妖有神行千里的术法,往来溯蒙时对这个地方也不过只有转瞬的记忆,这一次为邹奕带路,才发现仅仅是登完这条路对于普通人来说都已算得上是非常之艰难。

而古往今来,凡人去往溯蒙山中的路也仅此一条,任谁也不能免俗。

断断续续走了不知几个小时,这条山路却好像一直没有尽头。山间吹来的风穿透过邹奕裹紧的风衣,将内里都变得一片冰凉,绪央跳到他的颈间,想用身体稍微帮他暖和一下,却反而被男人揣进了唯一存有温度的胸膛。

“怎么冰成这样?”

邹奕又心疼地将胸前的衣服裹了裹。

绪央从领口处伸出头,他扬起头蹭了蹭男人的下巴,随后就看到前方的石阶渐渐罩进了一片薄雾中。

“穿过那片雾,就是牙犀路了。”

他说罢,从邹奕衣服里跃身出来,倏然拉长了身形。

“牙犀路共有九九八百一十阶石梯,其内不能使用法术,但妖兽多有修为护体不觉难过,与你而言却并非如此。”

绪央站于迷雾之初的那处石阶,对随后而来的邹奕伸出手。

“我来带你上去。”

60.面见

邹奕并没有拒绝,他踏过一片陡峭的石阶走到绪央面前,伸出手来,与其十指扣紧。(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绪央转过身去,一只手背在身后,拉着指尖冰凉的男人走入迷雾之中。

初时的薄雾在石阶往上变得越来越浓,除了脚下所踏的青石,周遭的一起仿佛都迷失在了无尽的浓雾之中。

邹奕跟随在后亦步亦趋,但走了一会儿,前面领路的绪央却忽然顿住了脚步。他以为是雾中出了什么意外,随即警惕地止住了迈进的动作。

然而绪央却只是举起两人交握的手,拿到唇边哈了几口热气。

“我现在使不出法力,只能先这样了......”

绪央低缓的声音中满含着忧虑之感,他微凝着眉心,又抬起另一只手搓着邹奕冰冷的指节。

邹奕无声地牵起嘴角,跨前一步,解开风衣将绪央拉入怀中整个包裹了起来。

“这样就暖和多了。”

又走了不知多久,浓雾渐渐散去,面前的一切也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银汉星河,夜幕如瀑,在薄雾环绕间,一条平缓笔直的石阶山路镶嵌于高耸巍峨的山峰之间,一眼望去,似有登天之势。

这便是去往溯蒙山的必经之路――牙犀。

九九八百一十阶石梯,任你法术通天,也无可例外。

绪央拉着邹奕踏入牙犀路的第一阶,后者借力将二人交握的指间紧紧扣住,缓缓并肩前行。

直至天光乍现,才终于看到仿若伫立于苍穹之顶的溯蒙山门。

邹奕也游览过不少名川大山,但这样雄伟磅礴的景象却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内心震撼到无以复加,被绪央轻轻拉扯了一下,才重新回过神来。

前来迎接绪央的守山小妖是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童子,头上左右扎着两个乖顺的垂挂髻,眉心正中镶着枚娇艳欲滴的朱砂痣,粉衫粉鞋,姿容娇俏。

看到绪央走近,便恭顺地称呼了一声“师叔祖”,但转眼看到后面的邹奕,却立刻瞪大了一双杏核眼的眼睛,“啊呀!是人!”

“嗯,是人。”绪央平静地应了一声,挽过邹奕的手,将他拉入山门之内。(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溯蒙山内灵气纯净充裕,即使已经入秋有些时日,却依旧绿意勃勃,天也是极澄澈的湛蓝,偶尔有成群结队的飞鸟,悠然地扇动双翅,落脚于天边尽头处绵延巍峨的群山之中。

绪央把邹奕直接带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清净的院落中已散了一地雪白的梨花花瓣,踩上去沙沙作响,带起阵阵扑鼻的幽香。

“这就是我住的地方。”绪央松开挽着邹奕的手,独自走到梨花树下的那张石桌旁,拂开上面落满的白色花瓣,摆上了几只墨玉的酒盅。

邹奕走进院落中,随后弯腰捻起落在脚边的一朵梨花,放在鼻尖深深闻了一闻。

也不知是不是爱屋及乌的缘故,他觉得连同绪央院中的落花,都仿佛比外面的要香上许多。

绪央起了一壶新酿好的梨花酒,斟好一杯后看到邹奕仍对着手中的落花出神,便走过去将酒盅放进了他的手中。

“在想什么?”

邹奕微微笑起,就着绪央的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自然而然地将双手揽在了他的腰间,“我在想,到底是多么好的一方水土,连一株梨树都养育得那么与众不同。”

绪央低头轻笑了一声,在邹奕怀中转了个身,将后背依靠在了男人的胸口上,缓缓说道,“溯蒙山既有仙山之名,一草一木自然也都带上了些灵性,我五师兄所收的徒弟,便是这山中草木开智修炼成的。”

“五师兄?”邹奕有些意外,他只听绪央提及过自己的师父,却没想到还另有几个师兄。

绪央解释道,“我师门原有九个弟子,我排行第八,但如今留在山中的只剩下二师兄白炎,五师兄沈茗与小师弟箴眸。”

邹奕听了绪央的话,不禁弯下眉角,在他耳边低声调笑一句,“小八?”

绪央早就听惯了这个称呼,但不知怎么,由邹奕口中唤出来却变成了另一番意味。

他不自然地错过头去,杯中残存的梨花酿滴落在了脚边,微醺的酒气透过指缝滑入掌心之中,包裹起一拢若隐若现的记忆。

“我还记得第一次喝到这酒的情景......”邹奕取过绪央手里的酒盅,将那只沾染了酒香的手指握住,捧到了唇边,然后极虔诚地,在那佩戴着指环的位置深深地落下一枚亲吻。

如此纯粹简单的动作,却比耳鬓厮磨还要来得亲昵。

正在这时,绪央却倏然抽出手指,转过身来将邹奕挡在后方。

“登徒子!纳命来!”

话声刚起,绪央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虚空中抽出本命宝剑抬手格挡,电光火石间只听得一声铿锵碰撞――

最终,神兵相接的剑气使得院落中硕果仅存的一个石凳也灰飞烟灭。

“白二你想干什么!”

“绪八你放开!我要让这个登徒子尝尝我白炎的厉害!”

血红色的长鞭在半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度,绪央收起宝剑,徒手抓住那鞭子在腕间卷了几折,才对怒不可遏的白二叱喝一声,“什么登徒子!他是我夫人!”

白二仿佛被一记利箭穿膛而过,捂着胸口堪堪退了半步,索性连本命法宝也不要了,指着比绪央还要高出一点儿的邹奕难以接受地张张嘴,竟不知该说点儿什么。

邹奕觉得自己这时不应该站着不动,便仿照古礼对面前的躬身拜了一拜,而后称呼了一声,“大伯哥。”

白二感觉自己就要吐血了。

绪央忍不住笑了一声,拉起邹异,把白二的鞭子递给他,“大伯哥给的见面礼。”

邹奕手臂一沉,手中的血红色鞭子忽然变成了一根珠光宝气的翠玉如意。

“多谢大伯哥。”

“罢了罢了......”白二一脸沧桑地适应了这个称呼,然后从虚空中抓出一个烟袋锅子,在墙上磕了磕后用法术捏出一小簇火苗点燃了。

“老八啊,师兄本以为你娶得会是个像小九那样白白净净的一位小公子,还与你五师兄商量着要如何教授你........”说到这里,白二忽然顿住了,他想起刚才进门时看到的景象,徐徐叹了声气,“自然,看来也是用不上了。”

绪央没明白白二欲言又止后的含义,只当他是不习惯邹奕的打扮,“”

白二也没再多说什么,看了眼石桌上的酒酿,对绪央道,“绪八,给师兄烫壶酒吧。”

绪央去桌前准备酒盅与暖酒的小炉,邹奕见白二目光分明放在自己身上,便自觉地走上前,“这次来的匆忙,没有给各位师兄弟准备礼物,是我失礼了。”

白二端着烟袋锅,对邹奕微微点了点下巴,轻轻扫过袍袖,一副白玉石的桌凳便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坐吧。”

二人落座之后,白二将邹奕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虽然打扮怪异,好在模样是极端正的,加之初到溯蒙便不卑不亢一派落落大方,也隐隐有了种“此人可以入眼”的感觉。

一番比较之后,白二微微点了点头,他收起烟袋锅,双眼直视邹奕的瞳眸,低声缓缓问道,“你既然早知晓绪央乃是狼妖,为何还会倾心于他?莫不是因为他法术通天,你便起了贪欲?”

邹奕笑笑,“师兄这样说,到底是轻贱了我,还是绪央?我如果早存了这份心思,想必今日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白二脸上出现片刻诧异表情,他没料到区区一个凡人居然能抵抗自己的蛊惑之术,但随即便露出了玩味儿的神情,“倒是个能言善辩之人。”

邹奕道,“晚辈是真心爱慕。”

白二抬眼看看稍远处的背景,对邹奕道,“绪央虽为妖兽,但幻化人形后样貌却是一等一的好,本座不信你没有因为这个生出那些心思。”

邹奕坦然,“确实因此一见倾心。”

“你既然口口声声说自己爱慕他,也应该知道他身为妖兽不同于你们凡人,不会只有那一副样貌。”

说罢,他抬手捏出一诀,“若他变成这副模样,你可还能说自己爱慕他?”

邹奕在白二的示意下转过后,发现在石桌前的绪央忽然变作了白发兽耳的模样。

邹奕心下一动,注视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转过头来,“自然亦如是。”

“......”白二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对,随即又捏了诀来,“那若是这样呢?”

然后邹奕便又看到了绪央原身下那雪白柔亮的皮毛。

邹奕:“仍如是。”

白二不甘心地又抬起手,“那这......”

“白二!”背对着他们二人温酒的绪央终于忍无可忍,身形突然变作原身的数倍之大,叼起还想捏诀的白二,躬身一跃便成了天边外一道白色的掠影。

61.遇狰

绪央带着白二离开后,院中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

邹奕在温凉的白玉墩上坐了一会儿,看晨风吹下一树梨花雪白,洋洋洒洒落在发间,恰似暮雪白头。(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而在愈渐浓郁的花香中,渐渐蕴散开一丝酒香,香气清冽甘醇,是绪央所酿梨花酒独有的味道。

邹奕站起身来,见石桌上温酒的炉火依旧燃着,炉火旁还摆放着几只白瓷杯盏,里面已经落了一层梨花,便拿起其中的一只,就着花瓣为自己斟上了一杯热酒。

酒刚入喉,邹奕就感觉脚下的土地忽然颤动了起来,随着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门口处也刮起了一阵飞沙走石的旋风。

他抬起胳膊挡住眼睛,也就在这刹那的光景里,邹奕忽然觉得腰上一紧,紧接着身体就腾到了半空中。

“啊!我今天居然捉到了一个凡人!”

箴九嘴里叼着邹奕的腰带,喜不自禁地晃了晃自己庞大的兽头。

他本意不过是来绪央这里偷壶酒喝,没想到居然误打误撞地遇上了一份儿下酒菜,真是意外之喜!

他叼着邹奕跳出自己八师兄的院子,跃身几步就到了一处山溪泉眼旁边,微微一甩头,就将已经被晃得七荤八素的邹奕囫囵扔进了溪水中。

邹奕被冰凉的溪水冻了一激灵,才反应过来自己大约是被眼前的妖怪当成了今天的饭食。

箴九蹲在岸边,和泡在水中的下酒菜搭起话来。

“你听得懂我说什么吗?”

“你为什么会在这个院子里?”

“你打扮得好奇怪,是有毒的那种人吗?”

“有毒的话是不是会更好吃?”

“我还没吃过凡人,直接吃下去会拉肚子吗?”

邹奕:“......”

箴九见下酒菜泡了有一会儿工夫,觉得应该是洗干净了,就打算将人从水中叼起来。

邹奕见势不妙就想先沉入水里跑了再说,箴九本来还以为是自己这下酒菜没洗干净,就在岸边又等了一会儿,谁曾想等着等着水面上就只剩下了一条水纹。

“居然想跑!”

箴九大吼一声惊起山中无数鸟兽,沿着溪水跑了几步就发现下酒菜已经上了对岸。(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

邹奕的衣服经由溪水一泡已经紧贴在了皮肤上,走一步都好像拖着千斤的重担,但此时他也顾不得脱下,那想拿他下酒的庞大妖兽眼看着已经追了过来。

箴九气哼哼地跳到对岸,伸过脑袋就想把邹奕叼回去,邹奕弯腰护头,箴九这一下便正好咬上了他腰背的肌肉。

邹奕还没如何,却看到身后的妖兽惨叫一声,忽然变成了一个脸色苍白的纤弱少年。

箴九捂着下巴跌坐在地上,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就在他牙齿不小心碰到邹奕皮肤的瞬间,嘴里就好像突然被雷电击中了一般,又痛又麻。

邹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想要吃自己的妖兽忽然变成人的模样,也不敢掉以轻心。

箴九托着自己暂时动弹不得的下巴,左思右想也理解不了一个凡人为什么能伤得了自己,难不成真有毒?

可有毒的东西他吃过不少,毒成这样的还真是空前绝后......

邹奕身上还穿着泡了水的衣服,被林间的风一吹就变了透心的凉,他索性将上衣脱了,只穿着一条裤子反倒比之前还要暖和些。

箴九简直目瞪口呆,“你――嘶――你怎么――嘶――”

疼得根本张不开嘴。

邹奕谨慎地看着正龇牙咧嘴的纤弱少年,小步缓缓向后退着,谁知道一只脚刚踏入林中,就听远处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然后就被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光头童子不偏不倚地撞在了后腰上。

箴九看着眼泪汪汪的小童子,忽然裂开嘴,“哈――嘶――”

小童子发现箴九打算笑话自己,捂着光头哭地更加凄惨。

不一会儿,又有一个粉衣童子也跟着追了出来,见到有箴九在,便躬身行礼道,“牧珂拜见师叔祖。”

来的正是清晨邹奕初到溯蒙时见到的守山童子,对箴九行礼后,也对着邹奕拜了一下,“代问绪央师叔祖安。”

行完礼,便跑到光头童子旁边,小声安慰起来,“不要哭啦,很快就会长出新头发来的!”

光头童子抽噎着推开他,“我......我再也不要和你玩了,我的头发好不容易才.......”想到自己又一次没了头发,顿时哭得越发伤心了。

一旁的箴九听到牧珂提及“绪央师叔祖”,忽然有了一种将要大难临头的预感。

而邹奕听到童子唤妖兽师叔祖,也隐约猜测到面前这个或许就是绪央的某个师兄弟。

两个人面面相觑。

箴九:“你认识我八师兄?”

邹奕:“我和绪央一起回的溯蒙。”

箴九:“......”

能被八师兄带回山中的凡人......想想除了他上次提及过的夫人,根本也不会再有别的可能了......

而他不仅把未来嫂嫂当成了下酒菜,甚至还看到了他不着寸缕的上身!

箴九在心中估算了一下自己从八师兄手里活着见到明天日出的可能,觉得前方简直就是一片血海地狱。

邹奕也发现自己大约已经脱离了险境,弯腰拾起地上还滴着水的衣服,用力地抖了几下,就打算套回到身上。

电光火石间,箴九忽然福至心灵,一把扑住衣服的一角,捂着眼睛大喊一声:“嫂嫂!我知道哪里有能换的衣服!”

邹奕试着拽了一下自己的大衣,果然像坠着千斤。

“那就有劳了。”

箴九的眼中窜起了希望的小火苗儿,转瞬间,状如赤豹的巨兽便再次出现在了溪岸边。

他用尾巴小心地卷起邹奕的放在了自己脖颈处,顺便用嘴巴叼起了不远处那两个后知后觉的小妖,“今天的事情不许说出去知道吗!”

光头童子觉得自己要被杀妖灭口了,连哭都忘了,绝望地薅着粉衣童子的垂髫。

粉衣童子痛的花枝乱颤,“我的花瓣都要被揪秃了!”

箴九咽了一嘴的牡丹花,苦得皱起眉头,“不要吵!一会儿给你们做饭吃!”

因为照顾身为凡人的邹奕,箴九并没有跑得太快,相比他平时的速度,这一次简直平缓得像是在山间散步。

而对于邹奕来说,则已是在风驰电掣中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他不禁又一次想起了肖天师的话――几千年道行的大浪妖!先关铁笼子后关办公室你居然还活着!

都是同门师兄弟,他的绪央却温柔纯良得如同天使一般......

不多时,箴九就带着邹奕来到了半山腰处的小房子前,他将邹奕放下,自己则幻化回人身,小心地四处看了看,才推开屋外围着的篱笆院门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就抱着一团黑色的布料走了出来。

“嫂嫂快换上吧!”他将手里的黑布一笼统塞进了邹奕的怀里,邹奕展开一看,发现是一件布料针脚都非常精致的男子深衣。

看得出是被有意存放过的,除了被箴九团拢后留下的浅浅皱褶外,只在交叠处有几道很深的折痕。

邹奕已经被冻得好像连骨头缝隙都结了霜,此时也顾不得再询问衣服的来历,展开后就穿在了身上。

两只小妖好奇地在四周张望了一会儿,光头童子忽然大叫一声,“是白炎师叔祖!”

说时迟那是快,白二所化的八尾天狐已经落在了篱笆院外,落地时掀起的气流激起一片飞沙走石。

“箴九!你又跑我屋里偷什么吃了!”

转而就发现了一旁换了打扮的邹奕,“你不是在老八的院子里吗,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箴九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右腿微微后撤,眼看事情败露就想拔腿逃跑。

邹奕看了一眼箴九,一脸平静地叙述道,“是我捉鱼时不小心跌进了水里。”

白二狐疑地转看自家小师弟。

箴九收脚站正:“我是做鱼的那个。”

正说完,绪央也紧随其后落在了院门前。

他刚一落地就幻为了人形,看到邹奕也在正想问他怎么到了这里,就发现他不仅换了装束,连头发也是湿漉漉。

“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绪央赶忙走过去,伸手碰了碰男人的手,也是异常的冰凉。

邹奕看着绪央担忧的神情,心里的温柔不禁蔓延出了眼底,连冻僵的嘴角也扯出了一个笑容,“不碍事。”

绪央自然是不信了,他先解开邹奕腰间胡乱系上的扣,将深衣整理了一下,重新系紧后又在外面给他披了件大氅,随后看了眼旁边的箴九,一语中的:“是不是小九和你胡闹了?”

箴九看到绪央满含深意的目光,下意识地就把真相竹筒倒豆子地和盘托出,,“我本来只是想去你院中偷壶酒喝,没想到看到了......”

邹奕忽出声接道,“师弟说要给我做鱼,盛情难却,只好跟着来了。”

箴九一愣,“是的!我特意来给嫂嫂接风!”

62.过往

虽然说好由箴九下厨,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用的食材还要准备一二,最后只好商定晚上在白二处小聚,权当为绪央夫夫二人接风。(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绪央并没有直接带邹奕回到自己的小院,而是和他一起来到溪岸边,拿回了散落在草地上的风衣与衬衫。

邹奕身上依旧穿着箴九从白二屋中偷偷拿来的深衣,外面披着的黑色大氅则是绪央千年前收的一件宝物,传说是有抵御火炙雷击的功用,这一点绪央自己倒没试过,但只用来挡风还是不错的。

沿着溪岸向下游走了一会儿,穿过丛丛草木,就看到了一片一马平川的草地。草地上错落地搭盖着几户造型各异的房屋,有的房子外面有模有样地围上了一圈篱笆,有的则光秃秃地杵在空地当中,看得出建造手法也不那么精妙,整个屋子无风自晃摇摇欲坠。

绪央与邹奕并肩走着,忽然见一个人身熊面的妖怪走出屋子,好奇地朝这边张望,后来认出了绪央的身份,又匆忙慌张地停在原地行了个礼。

不一会儿又有几只灵兽冒出头,壮着胆子透过门窗悄悄看着在溪边散步的二人。

绪央对邹奕说道,“那里住的都是一些化形不久的妖兽,他们有一些不想继续住在林中,便出来在此地辟一间自己的居所。”

溯蒙山中灵兽大都是百年开智百年化形,化形后一些会继续在山中心无旁骛地潜心修炼,一些则会选择在山外生活,他们大多只听闻过山中有师祖级的大妖,所以才会对绪央的出现敬畏之余后又百般好奇。

快走过这片居住区时,邹奕看到了一只扒在门边的灰色狼妖,狼妖化形并不完全,健硕的身体上竖立着两个兽耳,还有条蓬松巨大的狼尾在背后微微晃动。

整个画面充满了诡异的违和感。

绪央沿着邹奕的目光看过去,却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邹奕笑着摇摇头,将视线重新放回到前方郁郁葱葱的风景上。

他并没有告诉过绪央,当初在对其兽耳姿态产生冲动后的一段时间,他曾经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有某种不为人知的隐性癖好,而这个怀疑,终于在今天得到了有效的印证。

能勾起他原始冲动的,并非其他任何附加物,而是爱人本身。

溪水尽头蜿蜒在尽头的山峦雾瘴之中,看起来似乎近在咫尺,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抵达。(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沿着溪岸走到山脚下,邹奕忽然听到一片朗朗的读书声,好像有数个小孩子在用稚嫩的声音高声诵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教书的夫子也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带着几个还不到他胸口的小娃娃,一本正经地背着千字文。

绪央道,“那是我五师兄仿照凡人盖的一处私塾,里面收的都是草木开智化形出的小妖,师兄偶尔会下山一次,也会给他们带些话本诗册回来。”

邹奕透过茅草的窗沿,看到里面几个排座得十分整齐的小萝卜头,衣衫花花绿绿的,正有模有样地跟着夫子背书。

看着看着,就不仅联想到了绪央身上,想象着他也是这般一点点高的时候,梳着发髻,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地坐在那里,手捧书卷朗朗诵读......

发觉身旁的邹奕缓下了步子,绪央也跟着停了下来,奇怪问道,“怎么了?”

邹奕笑了笑,牵起他的手走过私塾,“我在想你还是那么小小一个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模样。”

绪央任由他拉着,边走边缓缓说道,“也许比他们还要不如。”

邹奕不解其意,绪央却拉紧两人交握的手,将他带到了一处隐秘的山林间。

“想看看吗?”绪央松开手,忽然开口问道。

邹奕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只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绪央笑着双手捏诀,“那便满足夫人。”

话声刚落,一个尚到邹奕大腿处的软嫩小娃娃便出现在了绪央本来的位置。

邹奕呆愣了一会儿,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对着面前的小娃娃喊了一句,“绪央?”

水灵灵的小娃娃整理了一下自己绑成垂髫模样的头发,包子一样白皙红润的脸上带了些许的不自然,“和刚才相距甚远对吗?”

邹奕攥攥手指,终究没忍住轻轻碰了碰面前那张微微泛起红色的圆润小脸,然后立刻收回手,低下头去小声说了一句,“很可爱.......”

简直可爱死了!

他握紧手,低头深深吸了口气,才保持着尽量平静的表情重新抬起头。

绪央却微皱起眉,伸出两只粉嫩温暖的手捧在邹奕脸上,“是着凉了吗,脸忽然这么红?”

邹奕被那双水润澄澈的眼眸注视着,心都好像一下子化开了。

“我没事,或许是衣服有点儿热吧。”

绪央与邹奕生活了这么久,自然明白男人现在的心情,于是微微张开双臂,含着笑意说道,“可本座却忽然觉得有点儿冷呢。”

软糯的童音在婉转中带上了撒娇的味道,邹奕仰头用手捂住眼睛,“宝贝儿,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绪央却格外喜欢男人这副竭力忍耐的模样,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张开手臂主动扎进了邹奕的怀里。

邹奕本能地伸手扶住他,然后无奈地笑了笑,展开大氅将怀中肉肉软软的小团子半裹着抱了起来。

上往小院的山路并不陡峭,邹奕用手臂抱着团子样的绪央走在青石台阶上,也没觉出有多沉手,倒是绪央始终将一只手环在了他的脖颈处,脑袋也枕在了他的肩头。

“困了吗?”走了一会儿,邹奕察觉到呼于肩头的气息趋于平缓,便轻声问了一句,而后将裹在绪央腰间的大氅又向上拉了一些。

绪央摇摇头,他在邹奕怀中看着身边熟悉的一草一木,缓缓说道,“我从开智之初就被师父捡回了溯蒙。”

他将身体的重量全部倚靠在男人的身上,继续道,“当时溯蒙山还并不是如今的这副景象。那时师门中还只有八个弟子,大师兄是当初师父登临仙门前降服的异兽蛟龙,二师兄是四方大乱时出世的九尾天狐,他们成妖已久,身上总免不去一种威赫的气势。我当时神志初开,受不住那些气势,师父便只有整日将我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说起这些,他也不禁回想起了跟着师父身边修行的那些日子,轻声笑了笑,才又说道,“也许是天资不够,我虽然开智较早,但化形的时间却比起其他师兄要晚上许多,用了整整三百年,才幻化出这副三两岁孩童的模样。”

邹奕静静听绪央说着自己的过去,听那些在描述中被一笔带过的百年光阴,他的眼中依然带着温柔的笑,心却已经慢慢坠落入无尽的深渊。

于他而言倾尽一生的岁月,与绪央而言呢?

那些无法提及的话,终究是二人之间永远也无法跨越的沟壑......

再次回到绪央的小院时,时间已经过了中午,日光斜插进梨树枝丫间,洒下一片金灿灿的斑驳。

绪央身为妖兽不用吃饭也什么大碍,但邹奕却不行――一路走上牙犀路的辛苦虽然被溯蒙山中的灵气所冲散,而空空如也的五脏庙内却早已经发出了抗议声。

绪央在为准备饭食而离去后,邹奕独自走进了小楼中。

小楼分外两层,一层格外空旷,只在靠墙的地方竖立着几个木架,木架上打着隔断,左面分门别类的摆放着一些竹简和线装书,右边则是各种形态各异的流光异宝。

而在左右木架中间的空处,则铺着一张用棕黄色毛皮制成的巨大毯子,毯子上放置着一张不过二尺来长的矮几,看得出是作书房之用。

邹奕随意地从架子上拿出一本翻看了几眼,然后又重新放回了原处。

很好,没钱没能力就算了,现在还要再加上一条没有文化。

小楼的二层是布置寻常的卧房,邹奕走到绪央的睡榻旁边,忽然发现床头摆放着的玉石枕头。

邹奕好奇地将枕头从床榻上拿起,却意外地看到了隐藏在下面的一本书。

一本封面绘制着美少年的......漫画书。

难道是绪央带回来的吗?

知道自己媳妇有看霸道总裁小说的习惯,邹奕也没有多想,拿起来随意地翻开几页,然后就被里面的内容深深地震撼到了。

这果然是一本霸道总裁的漫画,里面三分之一的剧情在讲述小职员和总裁的爱情故事,而另外的三分之二则全都是两个人的船戏!

各种姿势各种场景各种细节,淋漓尽致。

邹奕抱着研究和批判的心将漫画从头看到了接近尾声的地方。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窗外忽然传来的响动声。

刚转过头,就和偷摸飞到小楼窗户外的白二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邹奕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大伯哥......”

白二看到邹奕手中摊开的书,绝望地回了一声,“弟妹......”

63.启蒙

两个人互相打过招呼后,气氛却变得更加尴尬。[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邹奕虽然自认有着过硬的心理素质,但当着大伯哥的面看小黄书这种事却实在不能被列入范围之内。

白二这次打的如意算盘本来是趁着绪八不在悄无声息地将书拿走,却没想到这算盘打得不如意就算了,还哐啷啷撒了一地算盘珠子。

又看了一眼邹奕手中翻来的书,白二气沉丹田,决定置之死地而后生,来挽回自己身为九尾天狐大伯哥的颜面。

他率先沉声开口,“你手里拿着的那本书......”

“这个是......”邹奕以从未有过的干脆利落合上书页,然后就看到了漫画背面那两个赤果交缠的男主角......

白二同样看到了。

邹奕忽然感受到了绝望的滋味。

白二默默闭上眼睛: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但白二终究是活了几千年的大妖,很快地便重新镇定了下来,他走到睡榻旁,以一副长兄如父的模样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邹奕的肩膀,然后就开始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你手中拿的书,其实是我们师门的一个传统。每一个即将成婚的妖怪都会得到这么一本,算得上是比较特殊的启蒙话本。你不必觉得难以为情,这都是成婚者的必经之路,多看多学才能......生活美满和谐。而我们自成大妖之后,便轻易不可入世,这本书还是沈五特意托人从山下买回来的,内容比较形象生动,应该适合你们这些年轻人。”

得知事实真相后,邹奕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但想到这是绪央师门的一番好意,还是郑重地对大伯哥道了声谢,“有劳诸位师兄。”

“无须客气,毕竟生活和美才是夫妻相处的根本。”大伯哥回以一个慈爱的眼神,用来掩饰自己的个中辛酸。

自己将这本书藏在这里的本意明明是用来为师弟做启蒙,好让他知道即使是两个男人之间也有上下之分,要学会掌握主动权,不能给师门丢脸......万万没想到反而成了给别人做嫁衣。

邹奕没领会到他慈爱背后的心情,只当做是兄长隐晦的教导,于是便低声笑笑说道,“大伯哥无需担忧,我和绪央之间相处的很好。”

白二也跟着露出些许笑容,“那便最好,那便最......”

而后笑容忽然凝结在了脸上,“你口中所说的相处是指代如何?”

邹奕有些意外,但白二既然问了,也只能委婉地回答了一句,“都包含在内。”

白二身为狐妖当然知道邹奕这句话代表了什么,一想到自家师弟居然被一个凡人吃干抹净了,他险些没忍住当场拔出剑来。[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幸而,绪央这时带着吃的东西赶回来自己的小楼。

他从一楼的木梯走上来,看到邹奕和白二都在,有些奇怪地问道,“你刚不是说要去藏书楼吗,怎么一转眼就到我这里来了?”

白二看到绪央回来,便将探往虚空的手收了回来,一脸严肃地对其说道,“你随我来。”

说罢,便飞身出了楼阁。

绪央不解其意,走到邹奕面前将手里的竹篓递给他,“这里有点儿简单的饭食,你将就吃一点儿,晚上让箴九下厨。”

邹奕接过竹篓,扬起头与绪央说道,“刚才和大伯哥交谈中,我也许说错了话。”

绪央对有些挂怀的男人笑了笑,“不要多想,吃完就躺下休息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白二并没有走远,而是等候在小院外的一处亭台中,见绪央在石凳上坐定,他扬手在四周打出结界,而后单刀直入,“你是不是已经和那个凡人行过了周公之礼。”

绪央起先一愣,而后微微垂下双眸,“是。”

白二虽然已经做了许多心理准备,但初听到这个肯定的答复,也忍不住一时激动,“你还知不知道自己尚未成亲?这么做简直有失礼数!”

绪央道,“我既无对邹奕始乱终弃的打算,自然也算不得失礼。”

白二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虽然有一身修为,但溯蒙山中到底是清净纯粹之地,比起俗世中人,还是心机太浅。”

绪央明白师兄是在担心自己,便劝慰地从说道,“邹奕是真心待我,我虽然自小长在溯蒙,却并非真的不懂凡尘中事。”

“是师兄多虑了,我们老八也是就快成亲的大妖了。”白二轻轻笑了一声,“那日子可订好了?”

绪央道,“这次回来就有此打算。但这次回来也并非只为了这一件事,自西南异象出现后,便有一些妖怪接连失踪,我探查后发现是有魔物从中所乱,但始终找不到它们的根源所在。而且,最近发生了一些事,让我觉得它们的目的也许不仅仅是那些小妖,还有我。”然后便和白二说起了自己近期的一番遭遇。

白二目光随着绪央的叙述而变得越发森然,“如果事情真如你讲的那般,那整件事情从西南异象开始,他们筹谋计划的最终目的就是你。以车祸为引,一环一环,就是让你在削弱自己法力的同时引来玄门众怒,蚁多咬死象,有人是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绪央也想到了这一点,“当初在地狱业火前,邹家的那对父子曾提及尧胜这个名字,这个人出现的时机非常微妙,打着各取所需的旗号,好像就是专为帮他们二人筹划谋得到邹奕的家财与性命而来,然而之后却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我当时便想,他此举既然不是为名利钱财,那又是为了什么?”

绪央说到此处,抬眸轻轻嗤笑一声,“直至后来玄门中有人以此为借口派出宗门弟子来送死,我才意识到他们原来早已经对我张开了网。”

白二虽然愤怒但对于绪央倒也没有多少担心,凡人之力终究撼动不了大妖的千哉修为,只有魔物一事,让他觉得有些不安。

白二道,“万事不要轻举妄图,先查清楚那个瑶山的谢掌门究竟是何来历,你提到的那个被活取生魂的道士既然是他门下的首徒,出了事却不见同门出面,便定有蹊跷。”

说完正事,绪央就打算离去,白二看着自己师弟算不得宽阔的背影,纠结了下仍没忍住对绪央密语传音了一句,“你们二人......到底是谁雌伏在下?”

绪央到底不比在三千俗世中见多识广无所畏惧的白二,听到这个问题一下子就从脸颊红到了耳朵尖。

白二恨铁不成钢地忿声道,“不求上进!”

绪央脸上薄红未退,倒坦荡起来,“在床笫之事上我愿意宠他又如何?”

白二无言以对,憋半天说自己不信邹奕也愿意为他这样。

绪央不以为意,“他不愿意做的事就由我来做,这本就无可厚非。”

白二无奈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师门九个,一半都是痴情种。”

待人走后,白二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相当重要的事情,但仔细想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绪央回到小楼中时邹奕已经吃完了午饭,正坐在睡榻上撑着额角不知在想些什么。

绪央走近后,原本想事情想得出神的男人却将其拦腰楼主,向后一抱二人就一齐滚到了床中。

木榻终究不比水岸华汀家中的柔软大床,邹奕抱着绪央倒下时正巧被凸起的硬木雕花硌了下腰,登时疼得龇牙咧嘴,趴在那里老实不动了。

绪央忍着笑为他揉了揉,邹奕缓了缓,匍匐着将头枕在了他的腿上。

绪央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让他躺好,然后问道,“我刚才和师兄提了一下咱们的婚事,你觉得日子定在哪一天比较好?”

邹奕眼睛一亮,“择日不如撞日,不然就今天吧!”

绪央解了他身上的大氅,认真说道,“不要玩笑,如此重要的事情怎可仓促而行。”

“一切都听你的。”脱了过于保暖的大氅,只穿着深衣的邹奕却又觉得有些冷,便拉着绪央躺在床上,顺便把大氅当做被子搭在腰间。

床有些窄,邹奕便自己将头枕在玉石做的枕头上,然后主动伸出胳膊,把绪央圈在了胸前。

软香在怀心悦怡然中,他小声对绪央说道,“床小也有小的好处,不然回去后咱们也换个小床吧。”

绪央撑着他的胸口抬起头,“你上次不是还说家中的床太小,不够用吗?”

邹奕颇为认同地唔了一声,“确实,用来洞房是太小了。”

绪央有些羞赧地瞪了他一眼,“又与我玩笑!”

邹奕笑着将人搂紧了,口中念叨,“不小不小,成亲那夜我在意一些,少点儿花样还是够用的。”

绪央听得双耳绯红,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斥责人的话,只能用一双好似带着潮气一样的眼睛瞪着邹奕。

邹奕却被看得心猿意马,忽然就想到了那本被自己放在枕头下的“启蒙漫画”。

绪央看到封面有些不解其意,拿过来翻看了两页后,顿时被里面的内容惊得面红耳赤。

“你为何要随身携带这种有伤风化的东西!”

邹奕无辜地解释说,“这是大伯哥的一片心意,特意为咱们二人成亲准备的启蒙教材。”

绪央大为吃惊,“这简直……”

电光火石间,早已身在远山之外的白二也终于想起了被自己所遗忘的事――

把那种画本称作师门传统这种事过于能蒙骗过身为凡人的邹奕,但对于就自小生活在溯梦山中的绪央,却是根本瞒不住的……

但在小楼之中,他所紧张的事情却并没有发生,在最初的羞赧后,邹奕还是拉着绪央一起抱着批判和学习的眼光看完了整个故事的前半部,包括一场普通的船戏和一场会玩的船戏。

邹奕抱着绪央看得难免有些情动,他挪了挪身体,发觉身下的热度不降反升,便只好厚着脸皮蹭了蹭绪央。

“不然咱们先来试试愿意成果?”

绪央脸颊有些发烫,他偏头看了一眼眸中透着深深欲忘的男人,忽然想起了白二的问题,“若这次我在上面呢?”

邹奕愣了一下,就在绪央认为他一定会拒绝时,却见男人嘴角勾起一笑,然后就那么躺了下去。

“那这一次的衣服是我来解,还是等着你自己解呢?”

邹奕一手微微拨弄开自己胸前的衣领,目光中满是赤果果的撩拨与挑逗。

绪央没想到结果会是这么地轻易与干脆,他有些不太置信地撑在男人肩头,“你真的甘愿?”

邹奕笑着躬起身子凑上去亲了口他的嘴唇,“我自己的媳妇当然想如何就能如何。”

64.洗尘

重新躺回到床上之后,邹奕缓缓解开自己腰间的绑带,滑顺的布料沿着锁骨滑落到肩头的地方,露出了内里蜜色的紧实胸膛,而锻炼得当的腹肌也在衣衫缝隙间若隐若现,只要有些许的挪动,便会展露出大片春光。[www.mianhuatang.la 超多好看小说]

绪央坐在旁边,明明看过无数次男人赤果上身的模样,但比起眼前这种欲盖弥彰却又有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宝贝儿,你这么一直看着,是喜欢我的腹肌吗?”邹奕拉过绪央的手,按在自己腹部的位置,即便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那种肌肉特有的触感。

绪央轻轻抚摸了两下,不禁就想起了每次在床笫之间,男人因为动作而绷得紧实的腹部,还有笼罩在一层旖旎中的,由背后滚落滑出的那片泛着水光的汗珠。

他用纤长的手指探入带着体温衣料下,摩挲着在人鱼线附近打了个圈,邹奕笑了一声,将他的手按住了,“宝贝儿,你再这么摸下去我可要把持不住了。”

说着便将手叠在他的手上,使得绪央的整个掌心都贴合在了温柔的身体上,沿着腹部开始,慢慢向上延伸,直至抵达了锁骨的位置,

“感觉出什么了吗?”邹奕放开手,嗓音低沉地问着。

绪央轻声说道,“你好热。”

男人暧昧地勾起唇角,“这都是你带来的。”

绪央看着他身下欲忘昂然挺立,却仍将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才意识到男人那些话并不只是用嘴说说,而是真的在引导自己适应一个新的位置,

绪央心思一动,弯腰主动亲了亲邹奕的嘴唇,然后起身,拿起床边一条黑纱挡在了他的双眼上面。

邹奕微微一怔,随即轻轻笑了一声,“宝贝儿,第一次就玩得那么刺激啊......”

话刚说完,就感觉跨上一沉,上身处似退未退的衣衫也终于被全部剥离了下去。

“无论如何也不许拿来。”耳畔传来带着淡淡热气的警告声,随即嘴唇被一片温热轻轻叼住咬了一口。

...........车…………

邹奕虽然口中说不能一次两次就解决,但到底是没让床笫间的颠鸾倒凤影响了晚上的接风宴。

二人在入夜后来到白二家中,正好赶上箴九在灶台边生火做饭。

白二的篱笆院中放着一张结实简单的木桌,四边各放了一条长凳,箴九炒好了一道菜,端上桌后就招呼他们入席。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绪央看着忙得热火朝天的箴九,“怎么就你自己一个?”

“白二不肯给我打下手,自己去师父屋里拿酒去了。”箴九手里捧着一把不知是什么的碎末小跑出来,急慌慌地对绪央说道,“快快快,给我来个盛作料的罐子。”

绪央从自己这里找了个大小合适的递给他,在他将碎末灌入其中时忽然觉得飘散过来的味道有些熟悉。

“这是不是白二屋后面的......”

“去吃饭去吃饭。”箴九截断绪央的话,拎着小罐将他推搡到饭桌前,然后和已经入座的邹奕熟稔说道,“嫂嫂!今日这桌是特意为你接风洗尘用的,都是下午新打的野味儿,我手艺不精,万勿怪罪。”

这话倒是说得过于自谦,箴九素好美食,手艺练了近千年,光一条鱼都能做出几十种花样,只可惜身在溯蒙,无一人可做对比,每每都是自己做自己吃,吃得久了也就渐渐尝不出有何不同了。

邹奕盛情难却,就近加了一筷子蒸得雪白剔透的鱼肉放在口中,他自小也吃过不少星级餐厅,但唯有这一次从中吃出了惊艳之感。

绪央看箴九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便替他向邹奕问了一句,“箴九的厨艺如何?”

邹奕不吝称赞道,“是难得的美味,小叔辛苦了。”

箴九大喜过望,“嫂嫂千万不要和我客气!凭咱俩的交情,再给你做多少顿都是应该的!”

绪央抬眸,“你俩有什么交情?”

箴九浑然不觉脱口而出,“那还用说,当然是过命的交情!”

说罢才意识到了八师兄的弦外之音,慌张地错过头去,“那个,我灶上还炒着菜......”

邹奕斟酌着接了一句,“我落水之后,是小叔救的我。”

绪央,“哦?”

箴九匆忙点头,感激地看了邹奕一眼后就小跑回了厨房中。

待箴九离开,绪央挑眉看向邹奕,“你们究竟瞒了我什么?”

邹奕笑笑,夹起一筷子鱼肉送到绪央嘴边,“没有刺,尝一口吧。”

绪央看着打定主意不说实情的男人,也没在追问,张开嘴刚要去吃筷子上的鱼肉,却被男人先一步凑过来亲了一口。

“快快快,趁――”箴九端着瓦罐的手一斜,楞了一下才红着脸侧过头去,“趁热吃......”

绪央尴尬地咳了一声,“我再去拿两副碗筷。”

箴九悄悄瞥了一眼与自己侧身而过的师兄,再看向邹奕时目光中已经带上了深深的崇拜之情,“嫂嫂你真厉害。”

瓦罐稚鸡刚刚上桌,白二就带着酒壶从院外不急不缓地走了进来。

“箴九今天是下苦功了,”他将手中拎着的酒壶放到桌上,刚坐到长凳下,就闻到了从瓦罐里传来的阵阵幽香,闻着闻着忽然脸色一变,登时就站起身跑到了自己屋后的灵草园圃中。

“箴眸你给我过来!”看到园圃的白二愤怒了,自己辛辛苦苦种了三百年的灵草稍不注意就被小崽子拔了个精光!

“来来来!今天我若还不好好教训教训你就不配再当这个师兄!”

箴九不服,“我凭本事拔的作料为什么要受教训!”

“真是岂有此理!”白二气得跳脚,瞬间化出八尾天狐真身,轰然落在了篱笆之外的空地处。

绪央烫上白二拿来的酒,随手发出一道结界,将整个饭桌笼罩其中。

邹奕看着飞溅起的碎石沙尘击打在结界上,不禁向绪央询问道,“真的不用插手吗?”

“箴九是白二一手带大,二人打闹惯了,出不了什么乱子。”绪央早已习惯了这副场景,他打开瓦罐的盖子,将一块雉鸡肉夹到了邹奕的碗中,“这是箴九的拿手菜,凉了就失了味道,快吃吧。”

邹奕尝了一口,笑着夸赞道,“小叔手艺简直堪称一绝。”

绪央将酒杯斟满,放到唇边轻声道了一句,“我却更喜欢你做的那些。”

邹奕低头笑了笑,忍住再次吻他的冲动,拿起酒杯将温热的烈酒一口饮尽。

“哪有这样喝酒的。”绪央嗔怪地拿走他手中的空杯,换上一杯泡好的浓茶,然后对院外怒气冲冲的白二问道,“怎么一天也没见沈五?”

白二哼声道,“沈五在又如何!今天就是师父出关我也一定要打得他哇哇叫!”

箴九无所畏惧地化出真身,“来啊!”

然而架还没正式开打,一股糊味儿就从厨房中飘飘荡荡地散了出来。

箴九如风一般冲进去,正好看到了灶上那锅已经熬干成炭黑色的汤,这还不算,在一阵噼啪的不详炸裂声后,被烧穿的锅底也终于掉了下来。

“我的汤……”

箴九在灶台呆前了一会儿,然后愤怒地抽出地下还燃着火苗的木柴,追出来就要找白二拼命,

白二也幻回人形,气定神闲地坐在饭桌前夹起一筷青菜,“本座既然说了让你哇哇叫就一定不会食言。”

锅被烧穿之后,有几道菜也就一同做不出来了,箴九很失落,觉得对不起一而再再而三帮自己解围的小嫂嫂,一个人郁闷地躲在厨房揉面团。

白二看到小师弟这副模样也有些于心不忍,便偷偷从师父屋中摸出一顶炼丹炉来,让箴九做应急的锅台。

然后理所应当被打了出来。

绪央也想进去劝慰两句,却被邹奕拦了下来。

“我进去看看吧。”

绪央也发现自己这个师弟对邹奕特别亲厚,便放心地把事情交由他去解决。

邹奕走进厨房,看到箴九的面已经揉完,正静静地摆放在角落的桌子上,他自己则躲在灶台前,看着烧穿的锅底出神。

邹奕没有说任何劝慰的话语,只是过去看了看盆中等待醒发的面团,对箴九问道,“小叔和的这面可还有另外的用处?”

箴九叹了声气,“本来有个能用上的菜,现在什么也做不出了。”

“我倒是做不来这些精细的饭菜。”邹奕在旁边洗干净了手,将面团从盆中拿了起来,“但还会做几样点心,不知小叔喜不喜欢吃点儿甜口的零嘴?”

箴九还没明白过来邹奕的用意,只在本能驱使下点了点头。

然后就看到邹奕借着灶台的余火用厨房现有的材料做出了几样简单的小食点心。

“没有称手的厨具,火候可能掌握得不好,委屈小叔了。”

邹奕将盛放着点心的碟子端出厨房,箴九先好奇地尝了一个,从未有过的甘甜滋味在舌尖缓缓融化的感觉让他瞬间就折服在了邹奕的厨艺之下,登时就表示如果能天天都吃到这些,他自愿给小嫂嫂当牛做马以身相许!

邹奕还未说什么,听到最后四个字的绪央眼波流转,最后深邃地停留在了自家师弟身上,“嗯?”

箴九塞了一嘴点心,却仍然感觉瞬间芒刺在背,抢过白二的酒杯匆匆灌下一口,才转了个话题道,“既然菜做不成了,正巧我今天多捉了几尾肥鱼,不如就在外面点上篝火烤来吃吧!”

于是,随着篝火的徐徐燃气,白二屋后那片有奇异香气的灵草终于被挖的连根也不剩了……

65.旧事

见架上的鱼有白二在烤,箴九便带着邹奕到山后去捉一种只在夜间出没的小型野兽,然而在林间走了没多久,忽见一片浓雾缓缓飘近,箴九察觉不对,拎着兔子一样的猎物警觉地转回头时,却发现邹奕已经全然不见了踪影......

邹奕也察觉到了这场浓雾来得格外蹊跷,他试探着向前走了两步,突然被一只手揽在了腰间。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不要乱跑。”

说话人的声音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邹奕放松了瞬间绷紧的肌肉,转过头果然看到绪央正站在自己身后。

他自然而然地将腰间的手握在掌心,“你不是在白二师兄那里和他说话了吗?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绪央看着二人握在一处的手,回答道,“箴九做事一向粗心,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进山后箴九一直照应着我,就是雾来得太大,忽然就看不见人了。”几次相处下来,邹奕反而对这个曾把自己当盘中餐的小叔子感觉十分亲和,他拉着绪央摸索着走了两步,然后说道,“这样的天气看来也猎不到什么东西了,找到小叔子后就一起回去吧。”

听到“小叔子”这个称呼时,绪央露出些许诧然,紧接着笑了一笑,“箴九虽然行末,但也是两千多岁的大妖,这点雾奈何不了他,想必早已经回去了。”

邹奕正想说什么,忽然觉得耳根处被人幽幽吹了一口热气。

“但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绪央将置于他掌心中的手轻轻抽离出去,沿着腰侧探入风衣内,摩挲着仅有一层单薄衣料阻隔的肌肤,“你想么?”

耳后传来带着湿润呼吸的低低笑声,猫爪一样撩拨搔挠着,雾气好像把一切都隔绝在了这一方怪异的静谧之中。

邹奕空下的手掌随着绪央的动作缓缓地攥紧了,他没有转身,而是微微向前迈开一步,如常般回答道,“我觉得,还是先回去为好。”

绪央却轻而易举地勾起男人的腰将他再次拉回到怀中,“怎么,难不成是害羞了吗?”

邹奕没有应答,绪央只当他默认了,神情诡谲地将两只手一起摸入到身前温热的胸口处,缓缓解着他衬衣上的扣子。

然而刚解开其中的一个,就被邹奕用不容抗拒的力道按住了手,“到此为止吧,无论你有什么目的,也请不要再以他的样貌来做这种事。”

“绪央”见被识破了计策,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慌张的神情,他抽离开手,反问邹奕,“你不喜欢这样的我吗?”

邹奕转过身来,对依然顶着绪央模样的妖怪沉声道,“你不是他。”

“绪央”听到这个答案,微垂下头低低笑了两声,忽幻化做一个眉目明艳的红衣男子,“本座倒是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邹奕却不答,他站于男子数步之外,不知何时手中已经拿出了一枚被符纸包裹的细小木剑,“还望尊上可以放我回去。”

红衣男子眸光一闪,声音也低了下来,“你以为凭你手里的东西就可以威胁到我?”

邹奕道,“自然不敢肖想,但能引出些动静也是好的。”

红衣男人嗤笑一声,“啧,你不怕我现在就出手杀了你?”

邹奕垂眸,看着掌心中微微掀开了一角的木剑,平静应道,“我虽然不知尊上胁我在此所为何事,但若真要取我性命,想必也不会等到现在。”

“倒是个聪明人。”男人微带赏识地看了他一眼,转而缓缓挪动脚步,主动将身体贴于邹奕怀内,侧头轻启朱唇,“本座不伤你,相反,还会带你享受人间极乐之事......你这身阳气,给绪央一人享用,岂不是可惜了?”

邹奕听到妖怪的这个打算,先是微微一愣,之后便任由男人将自己手中的木剑拿过掷在了地上。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ianhuatang.la

见邹奕似乎被说服了,男人的目光隐隐深沉下去,他更加贴紧邹奕的胸膛,轻吐着热气说道,“春风一度换一条性命,这等的好事,本座料想你必当不会拒绝。”

邹奕如同被彻底蛊惑了一般,主动伸出双手极其自然地环住了男人的腰,“那你能给我何等的极乐?”

“你便来猜一猜......”男人微微垂下头,嫣红的舌尖点在邹奕脖颈处裸露出的皮肤上,掩盖下了双眸中闪现的杀机。

邹奕随着他的动作享受般地仰起头,双手也沿着衣衫探入里衣中,顺着腰线滑落至背后,紧接着瞬间搂紧了双手,“极乐么......”

男人本已勾起了讽刺的笑意,却忽然嗅到一丝血腥气味,在他刚刚意识到事情不妙时,一股刺痛已经从腰际蔓延开来。

他猛地甩开邹奕,反手摸了下自己的伤处,只见手掌中一片刺目的鲜红血迹,但那并不是他本身流出的鲜血,一个小小的法器根本不可能真的伤他到如此地步。

男人有些诧然地去看邹奕,果不其然看到了沿着他腕间快速滴落的血线。

“你不要命了吗!竟然将法器藏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邹奕不在意地用手指按住还在涌出鲜血的伤口,抬首直视着神情错愕的妖兽,松缓开眉角,“看来是起到作用了。”

妖兽紧紧盯着他的伤口处,不可置信地轻声道了一句,“我分明说过了不会取你性命......”

“权当我不会审时度势吧。”邹奕撕下一块衣角紧紧缠住伤口,“埋在你脊梁处的骨钉是玄门正统的法器,虽然伤及不了性命但也可暂时限制住你的修为。”

说罢,他微微咬住已经失了血色的嘴唇,走到一旁捡起地上的木剑,接着抖落开上面的符纸。

只见本就指节大小的物体瞬间化作了一把沉手的利剑,邹奕将剑柄握在掌心,挥起直指向面前姿容明艳的红衣男子,“眼下有两个选择,其一是你除开这层雾气放我离开,其二便是我用这把剑了结了你的性命,咱们同归于尽。”

男子将视线从剑尖处反射出的寒光中错开,看着脸色已苍白成一片的邹奕,缓缓笑了起来,“绪八眼光倒是不错。”

说罢,向邹奕扬手打出一道白光覆在了他的伤口。

话声刚落,围绕在身边的浓雾忽然稀薄起来,自远处随即传来一声击石怒吼,不一会就见一只庞然巨兽轰然跃至二人身前,“嫂嫂!我来救你了!”

邹奕却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手腕处缓缓散去的白光,感觉连伤口处抽动的疼痛好像也一同散尽了。

箴九愤怒地甩动着背后的五条兽尾,在闻到雾中的血腥气味后更是目眦尽裂,对着只透露出轮廓的男人吼叫一声,冲身过去就要将其咬碎在口中。

但就在他行动前的一刻,结界破除后的雾气忽然散尽了,随风翩飞而起的红衣显露出来,男人侧首的棱角也勾勒出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箴九慌忙刹住脚,惊叫一声,“沈......沈五?!”

沈五微微转过头来,伸出一指点住了小师弟依惯性冲来的硕大兽首,“你先回去,我与弟妹还有些话想单独来说。”

箴九好不辛苦破开浓雾结界,满腔怒火地冲进来后发现始作俑者居然是自己五师兄,一时有些接受不能,用爪子拨弄了两下地上的碎木,才后知后觉地看到了邹奕手中的剑。

他幻化出人身,实在奇怪地看着似乎是在切磋的两个人,“嫂嫂你原来是道士吗?”

邹奕收剑,对一旁好奇的箴九微微笑了笑,“箴九,我和五师兄还有话些没说完,你可否去帮我告知下绪央,免得惹他担心。”

箴九看看面色苍白的邹奕,又看看自家神色怪异的五师兄,虽然满腹疑团,却仍然点了点头,“那好,我先回去把兔子烤上。”

待箴九离开,沈五突然笑了一笑,张开手将一枚小物捏在了二指之间,“胆识不错,但用错了东西。”

他指尖捏着的正是那枚被邹奕钉入他脊梁的骨钉,沈五用法力抹平了上面的符篆,又用指尖重新刻上了一些,才重新抛回到邹奕手中。

“这个才是用来对付大妖的,虽没了驱动的咒诀,也足以让一些不知你根底的妖怪退避三舍。”

邹奕接住骨钉,疑然地看着几步之遥外的沈五,“敢问五师兄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就是好奇,能让绪八交付一世的,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凡人。”

沈五举止自然地理好散开的衣襟,走到邹奕面前,却先拱手对其施以一礼,“刚才是我得罪了。”

邹奕不敢当这个礼,抬手扶住沈五的手臂,“师兄言重。”

沈五却依然在行完整个礼数后才重新起身,“弟妹当的起此礼。”

话落,他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遥遥叹了一声,“绪央自幼性子温和平顺,从来都不比那些会使色迷蛊惑之法的妖怪,而你的一身阳气于妖怪而言又是修行的极佳助力,总免不了会引来些投机取巧之徒,这才临时起意想试你一番。”

邹奕得知了沈五的用意,才卸下心中的警惕深疑,“师兄多虑了,我此心唯系绪央一人。”

“这些我都已看在眼里。”沈五说罢,拿起邹奕用布条仓促包裹的手臂,划开上面的遮挡,露出了其中已经止血愈合的伤口,“在木剑脱手后,我以为你被我言语蛊惑,乃至于都起了杀心,没想到你的后招竟会如此绝决......为何会把法器藏在血肉中?”

邹奕见伤口已经愈合,知道是沈五刚才打出的那道白光起了效用,也没过于意外,只低声解释道,“那本是玄门用来对付绪央的东西,他觉得不错就让我留下防身,我戴在身上怕误伤他性命,便索性将其种在了腕间,以备不时之需。”

沈五听闻是他自己做的,不禁责备一声,“真是胡闹,肉体凡胎还敢以血养器。这是什么时候种下去了?”

邹奕如实答道,“就在昨天。”

沈五用指腹熨平了他的伤口,叮嘱道,“以后再不要独自做这种事,没有个修为深厚的道士在旁加持,日积月累便容易饲出血灵来。”

邹奕没想到还会有这种事,随即和沈五道了声谨记。

沈五点点头,看到男人脚边搁置下的利剑,眼底隐约有些复杂。

他刚才说的并非恐吓之语,而是真的想以此为借口取邹奕的性命,好让绪央在深陷之前得以抽身,哪怕会恨他入骨,也再不必重蹈自己的覆辙。

但见到男人徒手从皮肉下剜出骨钉也不愿顺从他后,便慢慢偏离了初衷。

在久远到已经褪了色的记忆中,也曾有过这般刺目的红色,在无数日月轮转中凝成一把悬在他心头的剑,稍稍触碰,便鲜血淋漓。

在回去的路上,沈五并没有使用飞天遁地的术法,带着邹奕慢慢走入青石阶上,不知怎么便提及到了绪央的话,说是一天也没见到他。

沈五道,“昨天是我夫人的忌日,所以一早便出了溯蒙。”

邹奕意外地喃喃一声,“忌日......”

沈五唇边的浅淡笑容缓缓收敛在夜色一样深沉的眼眸中,“我的夫人同你一样,也是个普通的凡人。”

在心底层层掩埋下的,不能对旁人宣之于口的记忆,在面对身为凡人的邹奕时,却忽然有了诉说的欲望。

“我那时初下溯蒙,没见识多少世俗险恶,险些被一道士练成丸药,幸好被一小姐搭救下来,自从暗生情愫。后来小姐落难于荒野,我前去找寻,却被一名悍妇掳上了山头。”

――啧啧啧啧,这个小公子长得真是如花似玉,不如随我上山当压寨相公可好?咱们今晚就成亲!

沈五回忆起初逢时的光景,依稀如昨日一般,仿佛张开手,还能触碰到记忆中始终神采飞扬的那张面庞。

“那时她以寻找小姐为名威迫我拜堂成亲,我应下来,从此便成了山中的压寨相公。后来她如约寻回小姐,但小姐厌恶我落草身份,自此再不愿与我相见。我当时恨透了悍妇,不惜袒露妖怪身份恐吓于她,她虽吓得瑟瑟发抖,却依然不肯撕毁手中婚书。”

“后来天下大乱战火四起,玄门把罪过归结于我的身上,她那时已集结了万余将士,本可佣兵自重,却执意拜于一方统帅旗下,还不知从哪找来了一把玄机锁,将我俩的命格连在了一起,同生共死。多可笑啊,我身为大妖哪里需要一个凡人庇佑......但玄门也终究因为忌惮统帅的势力而搁置了行动,乱世之中,少一个我这般的妖孽是替天除害,但连累一个名声在外的女将,却是他们无法承担的。她筹谋地是那么好,算尽了所有人,却独独将我至于其外――”

说道此处,沈五一顿,默默闭上眼眸,“那年战事初平,她便解了身上的玄机锁,放我离开。”

邹奕问,“那你,离开了吗?”

沈五睁开眼,看着遥遥彼方,展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没有,那也是她第一次在我怀中哭得泣不成声。我便对自己说,这是我的因果,我陪她这一世,权当了断了这份因果。”

“她爱恋我一生,直至临终前,却说与我上穷碧落下黄泉,永不复相见......我以为是我骗了她一生,然而当她我怀里慢慢冷下去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骗的,只是我自己而已......”

“我与她共度三十七年,于妖怪而言的转瞬光阴,却占据了我余后的数千载岁月,铭记于此,不能忘怀。”

沈茗立身远山薄雾之中,望尽苍穹之巅浩渺烟波,世人皆说他终有一日能得证大道飞升而去,却不知他心中早已经只剩下一片空望荒凉,唯有一处安好的记忆,却是一处染在胸膛间的,刺目的鲜红。

邹奕听罢沈五的故事,心头却也像坠了千斤一般,狠狠地,扯动了那根最不愿触碰的神经。

“妖的寿命实在是太长太长,你的终此一生对绪央来说,也许只是眨眼间的片刻光阴。当你百年后一碗孟婆汤前尘尽忘时,他却只有抱着这片刻光阴,渡过之后几千哉的漫长岁月。即便是这样,你也依然执意要与他在一起吗?”沈五口气平缓,叙述出的话却像刀子一样狠狠割下了所有的粉饰太平,插在了那处最致命的要害。

邹奕的胸口拧成了一股剧烈的疼痛,他将嘴唇咬得失了血色,却仍笃定地说出自己的答案,“得卿如此,不敢有负。”

沈五忽然笑起,“说得好。”

他拍拍邹奕的后背,微微叹出口气,“其实本座和你说这些,也只希望若有朝一日他对这份感情厌倦了,你也能不加劝阻地放弃离开,就当为他留出最后的机会吧.......”

“数千年孑然一人的岁月,真的太难熬了......”

66.下聘

成婚吉日这种事自古以来都是由长辈出面商定,但在溯蒙仙人闭关大师兄不知所踪的情况下,这件大事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二师兄白炎肩上。mianhuatang.la [三↑四↑中↑文↑网]

白二活了数千年,虽然也参加过几次小辈的亲事,但往往都是当天直接到主位上一坐,当个压阵的门面,像这要需要里里外外操劳的,还是第一回。幸好身边还有一个成过回亲的沈五,两个人待在藏书楼里对着满眼的古籍整整翻了三天三夜,才终于拍板,将日子定在了下月初九。

自吉日定好,后续的问题便也随之接踵而来――

成亲用的喜堂设在何处?

新人用的喜服要做成何款?

邀多少观礼的宾客?

扯几丈长的红绸?

铺几尺厚的云锦?

林林总总,直叫白二与沈五二人忙得不可开交。

一日清晨,白二给自家院中那几株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九香玲珑婴浇了遍水后,便早早约了沈五去到师父闭关的洞府前。

溯蒙仙人闭关的洞府位于后山山腰处一个极为偏僻的地方,二人依照礼数对着洞口外那根光秃秃的老槐树干拜了几拜,才走到旁边一棵茶花树前,解开上面的结界,将一个埋在根底处的漆盒挖了出来。

白二掸下盒上沾染的泥土,对沈五问道,“你当初埋东西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沈五看了看面前那颗生长得极为茂盛的山茶树,淡淡道,“我埋下去的时候就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再将它挖出来。”

漆盒内放置着一面雕刻精致的铜镜,沈五将其托在掌心中,用指腹沿着凸起纹路拭去表面微薄的尘埃。

白二无心打扰他睹物思人,只兀自从漆盒中拿出仅剩的那面玉碟,他将一段二指宽的红绸搭在玉碟上,随后又在上面压了两枚针脚密实的花盒,“是这么个放法吗?”

“大约是......”过了一千多年,沈五也有些拿不准主意,他揣起铜镜,犹豫着又将花盒中的其中一个捏起来,“要不还是换成礼单?我成亲那时也没在上面放过这种东西......”

白二道,“弟妹既然提及了应该就有他的用意,你不要捏坏了,箴九做这个可不简单。”

“唔......”沈五放下花盒,托着下巴眯眼打量了一会儿,又抬头看看白二,“你说弟妹打算在这花盒中放什么?”

白二猜测,“大约是丹药?”

沈五奇怪,“有什么丹药还要等到大婚之日才能服用?”

白二被问住了,他炼过不少丹药,也收藏了许多近乎失传的丹方,倒还真没有一种是必须用在这种时候的。(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la 提供Txt免费下载)

沈五嗤笑地看了他一眼,“哪有什么丹药是要在大婚之日......”话刚说到一半,却忽然就变了神情。

白二起先还在莫名,在看到沈五不大对劲的眼神后,登时心领神会。

沈五干咳一声,“许是咱们想岔了也未可知。”

白二也错过眼去,“自然,自然......”

尴尬过后,二人才想起还有一件要紧的正事,便让箴九将绪央找来,几人一起到了沈五的住处。

沈五的居所建在山中,不似白二与箴九那般的简而又简,而是一处斗拱台基兼备的屋宇楼阁,隐于重峦叠嶂之间,华美却不奢靡。

穿过水榭,绪央便见到了对坐在小桌前饮茶的两个师兄。

沈五正和白二说着话,见绪央来了,便拿过桌上的一盏空杯倒满了递到了他的面前,“来老八,尝尝白二泡茶的手艺可有精进。”

绪央坐到桌旁的垫子上,接过了沈五手中溢满茶香的杯盏,饮了一口便发现杯中泡的并非是曾经被师父当成宝贝一样的那些。

“谁又去山下换茶了吗?”

箴九不知从哪里端来一碟甜饼,围坐在桌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边喝边答道,“今天泡的茶不是上次你带回来的吗?”

“上次我带来的?”绪央回忆了片刻,才想起是上次邹奕听说师父喜好饮茶后,特意买好让自己带回来的。

白二饮了口杯中的热茶,惬意地点了点道,“我见师父一直闭关不出,便带了点儿给沈五,没想到果然和师父的那些大为不同,你是如何寻来的这些好茶?”

绪央淡淡笑道,“是邹奕听说我要回山托人一早买回来的。”

箴九又在嘴里塞下一口同是邹奕做出的甜饼,赞叹一声,“嫂嫂真贤惠啊!我以后也要娶一个嫂嫂那样的男人!”

沈五无奈地曲起手指敲了敲自家小师弟的脑袋,“大妖的出息呢?”

箴九毫不在意地灌下一杯热茶,“绪八也是大妖啊,而且那天我还看到他被嫂嫂按在――”

绪八利落地捏出一个噤声诀封在了箴九嘴上,“戒守碑上刻的三百门规好像有些模糊了,劳烦小师弟前去重新刻一遍吧。”

箴九泪眼婆娑地捏着手中的甜饼。

白二在旁幸灾乐祸地挑起眉头,被绪央看了一眼,才轻咳了一声,用脚踢了踢对面的沈五。

沈五还震惊于箴九吐露出的那短短几个字,他痛心疾首地看了一眼绪央,“你没看我和白二给你留的那册画本吗?”

绪央一愣,不禁想到那一天自己情动时脱口而出的称呼,神色瞬时有些不自然起来,“那是……”

白二也回想起自己那天在绪央窗户边发生的尴尬事,匆忙截住话头,“此事暂且按下不提,先说正事,正事要紧!”

沈五摇头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铜镜放到桌上。

白二道,“你成亲的日子就快到了,依照沈五那时候的规矩,你必须亲自把这面铜镜亲自交到邹奕的手中,咱们虽然略去了六礼,但这个规矩还是要遵从的。”

他取出那方已布上了岁月痕迹的漆器木匣,将铜镜重新放入后,交给了绪央。

绪央接过绘有红色纹饰的木匣,箴九在旁边偷偷看了一眼,也从衣袖中拿出一段用绣线缝了边角的红色锦缎,将其盖在了盒子中央。

绪央看着锦缎上那些绣功还有些粗陋的纹样,眉宇间也化开了一片温柔,“师弟有心了……”

回去小院的路上,白二以长辈的身份伴在绪央身前,行到门口处忽然脚步一顿,看了看自己依然一身素白的师弟,而后点了一枚红璎珞贴在了他的眉心。

“喜庆一些。”

绪央也没多加在意,拿着木匣踏入院内,依照白二所说的,直接在院中朗声唤道,“溯蒙山申屠绪央,前来下聘。”

不一会儿,便见窗户被人从内推开了。邹奕站在窗边,手中还握着一册未看完的话本,在树影斑驳间看到绪央后,不由被其眉间那一点朱砂红引去了目光。

“这便是聘礼吗?”他将手臂枕在窗沿上,望着绪央笑意盈盈。

绪央几乎本能地瞬间理解了男人话中的指代,耳尖不由微微泛起一层薄红,他绷住绽开于唇角的笑意,低头打开木匣,将里面的铜镜展露出来。

“这才是聘礼。”

邹奕看到绪央的反应,心中就如同被一只小小的爪尖轻轻搔挠了一下,登时就痒到了心窝处。

一旁的白二有些看不下,拉过绪央便将其一同带上了小楼的二层。

白二现在身份等同于主婚长辈,见二人依礼完成了下聘的步骤,才清清嗓子,沉声说道,“依照传统,自下聘之日起,新人之间便再不能私下见面。邹奕在这段期间就暂且在这里住下,绪央随我去沈茗的住处,也好商定下婚事安排。”

绪央初听说还有这个规矩,感觉着实意外,他放心不下地看向邹奕,“这几天你独自一人可适应得来?”

反倒是邹奕十分从容地接受了,他碍于一旁的白二,只矜持地回以绪央一个安抚的微笑,“没问题的。”

白二也发现自己在这里就好像一盏锃光瓦亮的烛台,有碍于两个人说些成亲前最后的私房密语,便清咳两声后,先一步飞身落到了院中。

白二走后,绪央刚想开口说些叮嘱的话,便被邹奕突然搂住腰间欺身压在了床上,随后深深吻住了双唇。

“还没分开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结束掉缠绵的亲吻后,邹奕将额头抵在绪央的胸前,轻声说着。

绪央笑着用手指拨弄散男人黑色的发丝,“刚才不是还说着没问题吗?”

邹奕将脸埋在他身前的衣服间,闷声说道,“我改主意了。”

绪央没有说话,他拿下自己指节上的素戒,用红绳穿起,系在了男人的脖颈间。

“成亲那天记得还我。”

男人抱着他的腰,过了一会儿,才又闷声应了一句,“到时候还你一双。”

绪央没听真切,只当男人答应下了,便拍拍他的胳膊,“好了,二师兄还在院子里等着我一同回去了。”

邹奕才松开手,却仍不站起身,枕着绪央胸前的衣服轻声喊了几句,“媳妇媳妇媳妇……”

绪央任由他喊了好几声,而后阖上眼眸,极尽宠溺地回应了一声,“相公。”

67.何归

随着婚期临近,邹奕也已经在溯蒙山中住了十余天,盘算着自己之前订的婚戒应该已经出了成品,便把想要下山的打算说与了前来探望的沈五。(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沈五有些诧然,“戒指?古卷中记载这是宫妇才需用到的东西啊。”

邹奕解释道,“本应如此,但后世有种说法是无名指与心脏相连,用戒指套在爱人的无名指上,便如同留住了他的心。”

沈五听罢,轻轻笑了一笑,“倒是个有意思的说法,你之前说的花盒便是用来放这样东西的吗?”

邹奕应道,“嗯,正是有这个打算。”

沈五见这也是桩正经事,便没加以阻拦,只叮嘱道,“早去早归,不要耽误了成亲的吉日,山门我暂时先让人看着,不然到时候你就回不来了。”

邹奕点头应下,随后沈五也没有多耽搁,趁着天色尚早将他送到山门前。

“我身为大妖不可轻易入世,只能送你到此处,牙犀路下行不易,自己多加小心。”接着又交代守山的童子,先别将大阵开启。

入秋之后,风景区的客流量也愈渐稀少起来,邹奕下山这天虽然正赶上周末,但去往停车场的这路上却没有碰到多少游人。

可能是因为临近山脚的缘故,他停在露天场地的白色商务已经完完整整变成了灰的,光是开门的那半刻工夫,就能呛出人两个喷嚏。

邹奕坐进冷得有点儿发阴的车里,伸手够出放在扶手箱里的手机,手机外罩着一个低调的派大星硅胶套,但即便如此,拿在手心儿里也和只自动续航的冻手宝一样。

邹奕开机之后就将冻手宝随手放在了副驾驶座上,不一会儿,里面就传出了一连串儿的消息提示音,除去软件更新提醒,剩下的三十几通未接电话,上百条未读消息,其中有一半来自肖祺枫。

想着他或许有什么要紧事,邹奕正打算给他回了电话时,一通来自邹菀卿的视频邀请就顶了过来,他看看自己还剩下百分之十六的电量,按下了拒绝键。

邹姐姐毫不气馁,换成电话又打了回来,“邹奕你行啊,这十来天家里没人手机关机的,我还以为你被对家绑票撕票了。”

“那你没和家里商量用多少钱赎我?”邹奕挂上蓝牙耳机,设置完通话模式后,拧开钥匙发动了汽车。

邹姐姐在那头笑了笑,“当然是要多少都得给。”

邹奕也跟着扯动了一下嘴角,却并没有接话,他手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空旷的车道,听耳机里传来了自家大姐的一声轻叹。[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你不知道,当初三叔他们合谋害你的消息被爆出来时,老爷子差点进了医院,他强势了一辈子,那天却忽然问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邹奕点住刹车,皱眉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邹姐姐说道,“他不让我们告诉你,可能是觉得发生这种事自己也有责任吧”

邹奕沉了沉,终于还是问了一句,“老爷子现在怎么样了?”

邹姐姐笑了一声,“生龙活虎着呢,前两天还念叨着要把权利下放给你,带着妈去环游世界了。”

“算了吧,董事会那些老骨头也就只有老头子能啃得下。”邹奕松缓开了皱起的眉头,重新踩下油门,将车行驶入公路中。

在总公司呆过两年的邹姐姐初听到弟弟的这个比喻时先笑了好一阵,才想起来问道,“对了,你这些日子究竟干什么去了,连公司都不顾了?”

邹奕道,“在筹备婚礼。”

邹姐姐那边沉寂了好一会儿,才恍惚地喃喃了一句,“我刚才似乎听到有人说要结婚了……”

邹奕十分自然地回答,“是,记得包个大一点儿的红包给我。”

邹姐姐震惊地在电话那头问道,“你这是打算先斩后奏啊小邹同志?”

邹奕说,“我如果先奏了,他们就要反过来揍我了。”

邹姐姐乐了,“不要太悲观,万一我这位未来弟妹格外合他们的眼缘呢。”

邹奕无声地笑了一笑,而后笃定地回答道,“不会的,除非他们可以接受我结婚的对象是一个男人。”

邹姐姐瞬间便意识到了自己弟弟口中说的那个男人是谁。

虽然邹奕当初出柜出得毫不遮掩,但是在绝大多数人眼中,他有朝一日还是会娶妻生子,有些事玩一玩无伤大雅,顶多会被当成一段风流韵事,而一旦做了真,意义就完全改变了。

邹莞卿也敛了笑,在电话那头试探地问了一句,“你认真的?”

邹奕轻松地回答,“从一开始就是认真的。”

邹莞卿听他的口气就知道事情已经完全没有了回转的余地,只能无奈地说叹了一声,“你还真是……”

邹奕轻轻笑了起来,“羡慕吗?”

邹莞卿哭笑不得,“信不信我先替爸妈揍你!”

邹奕又说,“记得包红包。”

“知道啦!”

“要大一点。”

“……”

“封面写着新婚快乐的那种。”

“……”

邹奕想了想,“算了你还是直接对我说吧。”

邹莞卿啧啧几声,“真是幼稚死了邹奕同志。”

邹奕听到手机嘟嘟响起的提示音,催促道,“快点,我手机就要没电了。”

“咳咳……”邹莞卿无奈地清清嗓子,“祝我弟弟邹奕――新婚快乐家庭美满白头偕……”

邹莞卿最后的一个字刚说出一个单音,强撑在1%电量上的手机终于彻底黑屏关机。

虽然没听到完整的祝福词,但邹奕仍心满意足地摘下了耳机,打轮将车驶入主干道中。

几个小时后,他将车停在了市中心一处人流聚集的步行街外,只拿了钱包后就径直走进了一幢建筑风格极其有特色的购物商场中。

商场一楼的门店专门用于销售奢侈品牌的彩妆与首饰,邹奕在里面大致转了一圈,最后终于在右手边找到了那家名为Tiffany&co的珠宝专卖店。

“先生您好。”

邹奕刚走入店内,便有专门的接待人员对他打了招呼。

邹奕并没有挑选戒指的打算,而是直接来到柜台前,对面前的销售员说道,“我来取之前在店里定做的婚戒。”

“好的先生,麻烦您出示一下当初登记时所用的贵宾卡,我好帮您查询。”

邹奕从钱包中找出那张特意抽时间办理好的vip卡,交了过去。

通过一番内部网络查询后,销售小姐从柜台中取出一对相应尺寸的婚戒,放在了邹奕的面前,“您预定的是这一款‘真爱’系列,请您检查一下,如果没有错误我这边就帮您确认包好了。”

邹奕看着被并排放置在一起的两枚对戒,忍不住就露出了一丝笑容,“谢谢,没有问题。”

销售小姐刹那间便被那一抹笑意无形中撩拨到了,她在心中感叹了一句这么好看的男人果然都有男朋友了,然后默默将戒指盒放入到了专门的手提袋中,真诚说道,“谢谢您的惠顾,祝您和您的先生婚姻美满。”

目送邹奕离开的背影,销售小姐姐捂着心口对同事小声叹道,“我刚刚有了一种想恋爱的感觉,就在同一时间下又失恋了……”

取完戒指后,邹奕本打算再顺便带些礼物回溯蒙,但一想到要提着大包小包登完整个牙犀路,便就此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拎着装有婚戒的手提袋来到停车场,突然想起了给肖祺枫的那通没有打出的电话,正想着是不是先想到地方打个公共电话时,后面正巧来了一个同来开车的年轻女人。

邹奕找她借用了一下电话,谁知拨通过去只听到一段重复的机械音。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邹奕还了电话,正要朝自己汽车停放的地方走时,忽然发现两个神情可疑的男人飞快地向这边跑了过来。

“你!把钱交出来!”

男人之一挥舞着手中的匕首,对年轻女人凶恶地威胁道。

女人尖叫一声,求救地看着不远处的邹奕。

另一个拿着武器的男人神情不屑地瞥了一眼,“看什么!少管闲事!”

见邹奕果然默不作声,另一个男人哼笑着呸了一口,“没卵的怂瓜。”

女人见求救无望,颤抖着从包里掏出钱包,“给你们!都给你们!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

手持匕首的男人接过钱包,突然伸出手捏住了女人的下巴,“这小娘们哭起来还挺好看嘛……”

另一个也凑上前去,“告诉哥哥们,你车停在哪哈了啊?”

“不说就一刀捅死你!”

女人绝望地瑟缩了一下身体,然后就听到了一声男人的惨叫。

邹奕出其不意地将其中一个手持利器的男人击倒在地,对着突然愣住的女人喊了一声,“去叫保安!”

女人回过神来,慌不择路地撒腿跑开。

邹奕刚刚将其中一个歹徒摔开武器擒制在地上,就被另外一个从后面勒住了脖颈,他顺势反手抓住男人的胳膊将起倒背过来摔在了地上。

然而随着歹徒一同摔落在地上的还有他系在脖子上的素戒,他刚刚将其捡回到手中,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凉风贯穿而过,紧接着就感受到一股剧痛从腰间快速蔓延开来。

“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还不快上车!快点儿快快!”

68.何往

腰背处传来的剧烈疼痛让邹奕眼前一黑,却仍放射性地反手按住了行凶男子的手中的刀柄。[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匕首的刃部已经全部捅进了他的腰里,失血的昏眩感让邹奕眼前有些模糊,他拧紧眉头,用尽此刻最大力气按住刺入身体中的匕首,对凶徒冷静地开口说道。

“放手......”

“我......不报警.......放......”

话并没有来得及说完,喉咙处涌出的鲜血便沿着牙齿咬紧的缝隙处流了出来,持刀男人有些慌张,见地上的同伙已经爬起来钻进了面包车里,他咬咬牙,狠狠掀开邹奕的手,将匕首从血肉间拔了出来。

大片的鲜血从伤口处瞬间涌出......

“――开车!快开车!”

邹奕已经完全站不起身来了,他狼狈地跪在地上,在发动机响起的嗡鸣声沉寂后,似乎听到了血液快速从血管中抽离的声音。

“就在那边!刚刚他们就是在那里劫持的我们!”

女人大声喊叫着带着保安跑到歹徒出现的地点,在看到邹奕时爆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她不可置信地瞪着双眼,紧接着拿出手机颤动地拨通了抢救电话。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ianhuatang.la

“求求你快接通快接通......接通啊!”

“我来打吧。”一旁的保安也拿出了手机。

在等待救护车的期间,女人焦急地蹲在邹奕旁边,妄图捂住那个还在不停流出血液的伤口,“怎么会这样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邹奕身上的风衣已经染成了黑红色,剧烈的疼痛变得麻木,他只是觉得很冷,耳鸣得也非常厉害,但即便是这样,却仍然试图伸手去拿地上的戒指。

然而这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在此时却用尽了他最后的一丝力气,随着身体痉挛般的抖动,指环再次脱手而出,滚落到了女人的脚边。

“可以......帮我捡起来吗......”

“你是想要这个吗?”女人赶紧拿起脚边的那枚素戒,放到邹奕的掌心,“我帮你拿起来了,你千万不要再动了好不好,你流了太多血了......”说着说着,却已经快要要哭了出来。

“好......”邹奕忽然觉得很累,他想将戒指紧紧攥在掌心,然而却使不出一点儿力气。

女人看到邹奕渐渐垂下的眼睑,心急如焚地大叫道,“你不要睡,我帮你联系你的家人!你不要睡......不要睡啊!”

“好......”

邹奕的眼中渐渐涣散了焦距,在最后的最后,他依然深深地看着手心中的戒指。

“成婚那天记得还我。”

对不起绪央,我好像......还不了了......

......

溯蒙山中,绪央本在沈五的住处绘着成亲当天所用的婚服式样,忽然感觉心口一疼,险些站不稳身体。

沈五也发现了他的不对,搁下笔走过来,“怎么了?”

绪央捂住胸口,张开嘴,还未说话却先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刺目的颜色落在素白的宣纸上,登时便染红了墨色勾勒的婚服.....

沈五吓坏了,“出了什么事!”

绪央捂住揪痛不已的心口,眼中涌现出从未有过的慌乱,“邹奕......邹奕在哪?”

“他清晨便下山去了,说要去拿之前订好的婚戒......”

绪央往来牙犀不计其数,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觉脚下的路原来是那么长,不能御空而行的八百一十级石阶,步步走过,却是郁郁加深的不安。

他循着留在邹奕身上的印记御行千里,最终却落在了一个他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这里到处都充斥着让人掩鼻的双氧水气味,红色的急诊二字悬挂在大厅的最高处,从各个诊室抽调来的医者紧张而忙碌的在病患中穿梭。

这是什么地方?

他的邹奕为什么会在这里?

无数人将目光投放在绪央异于常人的装束上,窃窃私语着什么,有护士上前询问,却被其眸中泛起的异色下了一跳。

绪央没有理会他们,也没有遮掩自己的不同寻常,他的心中已再盛放不下其他的东西,在无法克制的惶恐与不安中,只有印记处传来的淡淡回应,才能让他的心神感觉到稍加的镇定。

邹奕就在这里,就在这无尽的嘈杂之下......

那是一片与之截然相反的阴冷之地,穿过掉落下墙皮的走廊,绪央缓缓走到了他寻找的终点。

门口的老头撂下手中的报纸,“你是剧组过来的吗?到这干什么,这可不是你来的地方。”

过了好一会儿,老头才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回应。

“我要找的人在这......”

老头儿乐了,“别开玩笑了小伙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太平间,死人才会放在这。”

轻描淡写的话语碾碎了最后的一点妄想与奢盼,绪央闭上眼,平静地咽下满口腥甜,“他就在这。”

我的所有一切,都在这里。

在那双重新睁开的眼中,没有泪痕也没有情感,只有一种很空很空的情绪,将他完完整整地包裹了起来。

绪央掐诀昏睡了老头,走到有些陈旧的门前,他握住门上金属把手,冰冷的感觉接触到皮肤的刹那,身体突然再也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怎么冰成这样?

“邹奕......”

――这样就暖和多了。

“邹奕......”

那是他的命啊......

绪央的身体滑落在离邹奕一门之隔的地方,压抑着痛苦到极点的哽咽,滚烫咸涩的液体挣扎出闭紧的双眼,无声地滴落滑下,然而这一次,却再没有人将它们温柔地拭去了......

69.苏醒

邹奕知道自己已经醒了,但那种自灵魂发散出的深深疲惫感却使他不愿意睁开眼睛。[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残存的气味,还有一些淡淡的花香。

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背上插着输液用的针头,透明的液体沿着导管缓缓流入静脉,带来微胀的冰凉。

邹奕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脑海中的记忆混沌而细碎,好像记得所有已经发生过的,却又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瞬间。

屋子里出奇的安静,只有净化机运转时的气流声,过了不知多久,门被打开了。

护士拿着需要换的输液瓶从外面走进来,旁边似乎还有其他人,在进门的同时压低了声音。

“这已经是第四天了吧?”

另一个声音悄然道,“是啊,送进来的时候不正好赶上雷雨天嘛,你自己算算雨下了几天不就知道了吗。”

“哎呀你别提那雨了,连下三天就算了,还带打雷的,我值夜班时都吓到了好几次。”

“我自己在家不是更吓死了,还没见过这么邪性的天气了,上下班都不方便。”

“那有什么啊,让小荀陪你不就好了。”

“瞎说什么呢......”

“啧啧,才刚看了几天啊,就瞧不上小荀了?”

“小点儿声,一会儿人醒了我成什么人了。”

“哪有那么巧的事啊......不过你说,这也没查出有什么病,就有点儿贫血,应该不至于一直昏迷着啊。”

“那个姓薛的助理不是说已经从国外请专家来了吗,总能找到原因的。”

“昨天老邓还和我说,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凯,为什么就无缘无故地出现在了他诊室的病床上。”

“谁知道呢,咱医院里也不是没出过这事,可能......”

邹奕闭着眼睛,从两个护士对话的对话中,他得知自己原来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而且家里人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唯一无法解释的,就是他为何会出现在医院。

这一点,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清楚。

邹奕的脑海中充斥着无数零散的片段,但因为缺少了至关重要的一环,便无法拼凑出想要的答案。

他知道自己显然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但那些被忘记的,又究竟是什么呢?

尚没有捋清这一切,那股不正常的疲惫感便再次席卷而来,邹奕的思绪越发涣散,终于再次沉沉地坠入了光怪的梦境中......

再一次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屋中只开了一盏光线冰冷的白炽壁灯,他的手背上还依然插着输液针,但旁边监测血压脉搏的仪器已经被关闭了,只有紧急呼叫按钮上还亮着微弱的红光。(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說’)

邹奕缓缓睁开双眼,最先看到的便是病房中粉刷成白色的天花板,他还想看看别的什么,但身体已经因为长时间没有活动而变得僵硬而沉重,连最简单的一个转头,都需要花费极大的耐心。

邹婉卿坐在病床旁的沙发上,用手机和在国外任职的朋友商定最后的会诊日期,一向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住她眼中的忧虑与疲惫,再发送完最后一行字后,她抬头看向悬挂着的输液瓶,将目光收回时,却惊喜地发现邹奕居然已经醒了。

她一时激动,险些把手机都丢了出去,三两步跑到床边,想问邹奕感觉怎么样渴不渴有没有哪里难受,但所有的话却在说出口前梗在了喉咙中,好一会儿才喃喃般轻声说了一句,“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别哭......”邹奕的嗓子哑得厉害,拉扯着声带都有些疼,他试着咽了口唾沫,却只尝到了嘴里的铁锈味道。

“先别说话。”邹婉卿赶紧起身倒了杯水喂给邹奕,然后才走到旁边,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来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温水冲淡了邹奕嘴里的血腥气,他试着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脖颈,发现比刚才要好了一些。

“我躺了多久?”

“四天了。”邹婉卿帮他调高了床头,然后拉过床脚的椅子坐在上面,再次开口道,“四天前,我接到薛助理的电话,说是你被发现昏迷在了医院诊室的病床上,当时医生告诉我,你只是有点儿贫血,如果只是贫血引起的昏迷,应该很快就会醒来。”

“贫血?”

邹婉卿说,“是啊,没有任何病因,只是贫血,却又一直昏迷。”

邹奕想起自己醒来时口中的血腥气,直觉上认为这并不仅仅是个巧合,却又无法建立起二者间的必然联系——

他把至关重要的东西忘记了。

邹婉卿看着邹奕有些茫然的目光,心中十分不忍,“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明早上你还给我打电话让我祝福你,怎么到了晚上就突然......”

“祝福我......”邹奕不解地缓缓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为什么要祝福他?

邹婉卿的神情突然紧张起来,“你说自己要结婚了,让我帮你瞒着爸妈,还让我包红包说祝福语......这些你不记得了?”

结婚?

结婚......

环,终于找到了。

脑海中那些散碎的片段因为大姐的话语而完整地拼凑了起来,从牙犀路的牵手到夹着梨花香气的亲吻......一幕一幕,只因一人的存在而被深深印刻。

“我竟然忘了……”邹奕抬起僵硬的手臂,压遮住了满是自责与痛苦的眼眸,“我竟然连这些都忘了……”

因为邹莞卿从一开始就压下了邹奕昏迷的事,所以知情人极少,连最后邹奕出院时,也只通知了薛晓阳一个人开车来接。

在回去的路上,邹奕问到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在医院,而大助理的回答却很模糊,只说自己好像是在接到一个电话后,才会在雷电交加的雨夜赶往医院,但对于电话的内容,事后却怎么样也想不起来了。

邹奕没有再追问,对于有些事,他也有同样的困惑。

半个月无人出入的家中有一股冷清的尘土味道,邹奕捡起门厅处的玩具皮球,扔进奥汀的窝里,但球却又从中弹跳而出,滚轮到了茶几底下。

邹奕蹲在茶几旁伸手去摸索,却意外地碰到了另一样东西——一节被咬断了的风铃。

他将风铃拿在手中看了一会儿,才肯定这就是上次绪央因为他而杀人后,在窗台前咬下来的那一个。可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邹奕记得自己在那之后明明已经亲自将它接了回去,但看往阳台上时,果然只剩下了一段紫色的绳结。

他正奇怪于风铃为什么突然落到了茶几地下时,忽然就看到在绳结之下,有一小片瓶盖大小的黑色污渍。

那本不是个能引起邹奕注意的地方,但他却仍然走了过去。直到他真的来到阳台边上的时候,才发现那其实根本不是什么黑色污渍,而是一滴已经干涸了的,血……

他的心蓦然一沉,起身翻找遍家中所有的房间,然而并没有丝毫人为进入的痕迹。

幸好……幸好……

他依靠在沙发上,嘲笑自己刚才的反应过度,那也许只是谁不小心滴落的果汁,但不知为何,搭在靠背上的手却依然在些微的颤抖着。

傍晚时分,助理打来电话,说Tiffany&Co门店的销售人员称戒指已经在四日前由本人取走,如果要重新定做,那还需要再等待一段时间。

自从苏醒之后,邹奕的记忆就出现了严重的断层,就像他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已经拿了婚戒,却忘了到底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拿的,后来又将其放在了何处。

助理提议尽快重新定做一对,但他与绪央的婚期已经日益临近,即使是以最快的速度做出成品,怕也是赶不及了。

“算了吧。”邹奕不再挣扎,在挂断电话后,他有些犹豫地走进卧室中,从床底的柜子中掏出了一个其貌不扬的杂物盒。

看似普通的杂物盒,内里却另有乾坤。

那是个用上等木料精工雕刻的长匣,里面整齐地放着许多大小不一的零散物品,如绪央给的杏黄幡、绪央给的子母铃、绪央给的清心散、绪央给的派大星刘海儿夹……

而在匣子最右边,却只放着一个大一些的戒指盒,里面放着两只做工实在称不上精良的铂金对戒,一看便知不是出自什么商家之手。

那是邹奕第一次依照两个人手指的尺寸所制作出的对戒,虽然花费了不少的时间与心思,成品却似乎不是那么尽如人意。

他曾经想过要把这个用在婚礼上,但看过许多制作精美寓意美好的婚戒后,便打消了这个意图,将其和所有由绪央赋予的记忆一起,存放在了这个隐秘的地方。

他拿着戒指盒,忍住几次三番想将其重新收回到匣子里的冲动,成功迫使离开了卧室。

丑虽然丑了点儿,但也算得上独一无二……

邹奕如是给自己作着思想功课,正当他的思维已经发散到该配一个什么颜色的戒指盒才会丑得更加自然一点儿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邹奕还在奇怪谁会在这么晚的时候来找自己,门口却出现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

“绪央?”

邹奕惊喜地打开门,还没来得及有另外的动作,已经被一个微凉的身体拥了满怀。

绪央将头埋在他的颈项处,近乎贪婪地感受着那份从身体处传递出来的温暖。

邹奕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仍然在第一时间温柔地将他环抱在了怀里。

过了一会儿,门突然无风自合。

邹奕奇怪地想去看一眼,却被绪央轻轻拉扯住了衣领。

“抱我。”绪央微微抬起头,琥珀色的瞳眸中,流转着勾魂夺魄的媚色……

70.深渊

邹奕从来没有在任何时候见到过绪央的这种神情,即使是在最为情动的床笫间。[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然而这一次,他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来自绪央的主动引诱。

当那片流转于眼波间的媚色映入眸中的瞬间,邹奕的身体便给做出了本能的回应,他的呼吸变得粗重,灼热地喷洒在绪央的脸侧,手臂也环得更紧了些。

“今天这是怎么了?”邹奕的声音在这种情况下显得更加低沉,喉头滚动的动作暴露出他究竟在压抑着什么。

绪央轻轻牵动嘴角,隐藏于媚色下的专注目光缓缓描摹着男人英挺深邃的眉眼,他松开已经泛起青白色的手指,转而将其垫在邹奕的脑后,主动吻上了男人有些干燥的唇。

“抱我吧邹奕。”我想你了......

他闭上双眼,将余下的话语糅杂进这个愈渐加深的亲吻中,再无法宣之于口。

深夜的客厅中只点亮了一盏暖黄色的落地台灯,在大片的黑暗中晕染开些许昏黄的光痕,米色的地毯上散落着几件皱褶起衣物,茶几有些偏移,一条修长光洁的腿弯曲地抵在边缘处,圆润的脚趾随着压抑后的喘息而微微蜷曲,

邹奕的一只手扶在沙发的背脊处,另一只却按住绪央的大腿,迫使他的身体彻底打开,羞赧而淫??糜地绽放于眼前。这个姿势使得邹奕的每一次顶撞都能没入到最深的地方,绪央咬着嘴唇,却无法阻挡住细碎的呻吟流泻而出。

邹奕的呼吸随着郁望的攀升而越加粗重,他弯下腰撬开绪央那张已经咬出了血色的唇,纠缠住那条躲闪不及的舌头,用舌尖贪婪地舔弄着内里敏感的贝齿和软肉,吞咽下所有不及出口的诱人呻吟。

模糊不清的晃动人影投射在沙发背后雪白的墙壁上,绪央将头微微仰起,神情迷离地看着男人情动下深沉炽热的眼眸,他墨一样的发丝被汗水浸透,贴服于光果的背脊之上,遮掩住一片浅淡的伤痕。

第二次情郁来临之前,邹奕松开了扶在沙发靠背上的手,转而抱着绪央的腰,在几番极速的冲刺后释放在了他身体的最深处。剧烈而频繁的刺激使得绪央也在同一时间迎来了高??潮,他紧紧闭着双眼,睫毛颤动着在邹奕的背上留下几道鲜红的抓痕。(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事后邹奕习惯性的想拔出自己依然半更着的郁望,将人抱进浴室清洗一下,然而刚有此举动,绪央却抬起抵在茶几上的腿环住了他的后腰,而后格外煽情地蹭了蹭。

邹奕的呼吸本能一窒,“宝贝儿,你是打算榨干我吗?”

绪央笑着扭动了一下腰肢,“这样就不行了吗?”

邹奕眸色深沉,低头吮吸上其胸前的一点儿嫣红,听到头顶上那声压抑不住的呻吟声,低声调笑,“宝贝儿,你会后悔的。”

说罢,起身将人托腰抱起,踢开了卧室的房门。

一夜缠绵,抵死方休,绪央挺腰放纵地迎合着男人的一次次深入,直至最后一次情朝来临,却忽然伸手蒙住了邹奕的双眼。

“邹奕,你爱我吗?”

邹奕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他轻笑着拉住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认真答道,“爱。”

绪央无声地笑了笑,他趴伏在邹奕的身体上,安静地侧耳听那一阵阵透过胸腔传递出的有力跳动。

邹奕用空出的那只手轻轻抚摸着绪央背后松散开的长发,在一片黑暗中,听两个人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

邹奕说,“其实在当初向你求婚前,我就问过自己,两个人不过相处了短短几个月,凭什么就认定了自己有那么爱你......后来我说管他的呢,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既然此心唯系于你,一生终往自然得以验证,又何必蹉跎眼前这些和你执手共度的岁月?”

“我就这么一辈子,哪里耽误得起......”

他告白的话语似风声一样轻,却重重坠落在了绪央最不设防的心尖处,镶嵌进了血肉里,疼得人想哭。

绪央抽离开与邹奕交握的手指,他捂着双眼,却依旧没有阻挡住眼泪滑出眼眶,滴落在男人的胸膛前。

邹奕一惊,“怎么了宝贝儿?”

绪央的手依然遮挡着男人的眼眸,看那片黑暗所触及不到的地方,是情深不寿的绝望和荒凉。

他说:“可是邹奕,我不爱你了......”

话语出口的同时,他的手指倏然落下,在邹奕赤果的胸前用心头血为引画下阵法。

邹奕登时便感觉到一股无法忍耐的锥心剧痛从心脏延伸到四肢,然而比起身体上的痛苦,绪央的话语却更像是一张网,将他拖入到无边无尽的深渊之中。

为什么?

邹奕的牙齿因为极端的痛苦而紧紧咬合,自牙龈处溢出的鲜血沿着口腔滑落到喉咙,却是咸涩的味道。

微弱的光芒依照绪央的指引冲撞着邹奕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随后光芒淡去,那种仿佛无穷无尽的痛苦也终于缓缓消退了下去。

邹奕的身体像刚从水中捞出来一下汗水淋漓,他张张嘴,极度的虚弱让他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艰难,即便如此,却仍然问着,“为什么......”

他的身体尽管虚弱不堪,但五感却因疼痛而灵敏了许多,这也足以让他听清来自于的绪央的,那种平静到甚至有些残酷的声音。

“邹奕,或许你并不清楚,我之所以会离开溯蒙,是因为身上背负的一个劫数,不经历这个劫数,我就渡不过下一场天劫。而你,就是我的劫......”

“如今劫数已渡,我想回溯蒙山继续修炼,从此你我二人一别两宽,各自生活吧。”

“一别两宽......一别两宽......”

邹奕轻轻重复着绪央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语,一字一字,用彻底哑下的嗓子,化作刀一样锋利的菱角,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

――若有朝一日,他对这份感情厌倦了,你也能不加劝阻的放弃离开,就当为他留出最后的机会吧.....

喃喃到最后,男人忽然勾起了一丝颤抖的微笑,用艰难抬起的手,覆上了遮挡在自己眼前的,绪央的手背。

“那就这样吧......”

绪央捂住邹奕眼眸的掌心碰触到一片温热的水痕,在他所不能看到的地方,是男人第一次为他落下的眼泪。

绪央疼得几乎连心都痉挛起来,他俯下身,最后一次亲吻了男人的唇。

“好好活着邹奕,答应我好好活着......”

......

绪央的离开似乎并没有改变邹奕的生活,他作息规律,工作严谨,临近年关时还给公司所有员工都提了工资,皆大欢喜。

只是他再不会踏入星光的第十六层,而关于某一个人的话题,也再没有被人提及。

他的家中还是原来的模样,大到组合家具,小到一份装饰摆件,都被安放在它们本来的地方,亦如绪央曾经在的每一天。而卧室的门却是锁着的,钥匙就放在他最贴身的口袋中,但再也没有被开启过。

没有歇斯底里的发泄,没有声色犬马的放纵,他的分手似乎来得那么不痛不痒,让人觉得连声安慰都显得多余。

他依然每天会换上那件19.9的廉价睡衣,用着幼稚的卡通水杯,在空空如也的客厅沙发上,从万簌俱寂的夜色到天光乍破的朝霞。

他没有抹除掉任何有关于绪央的痕迹,他朝九晚五,每一天都准时回到家中,即使等待他的只有近乎凌迟般的痛苦。

不死不休。

新年之前的圣诞,T市忽然飘起了大雪,恶劣的天气并没有影响到年轻人对于这个节日的期待,市中心路段拥堵得有些异常,邹奕的车子夹在行驶缓慢的车流间,龟速前行。

前方的一个商场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几个年轻人,一个穿着圣诞老人的衣服,一个不知在地上摆着什么,剩下的一个手捧鲜花,紧张地在原地不停踱着脚步。

又过了一会儿,两个女孩儿走出商场,其中一个显然认识捧花的男人,顿时有些手足无措。随着烟花点燃,圣诞老人送上求婚所用的戒指盒,男人拿出戒指,单膝跪地……

耀眼的烟花刺痛了邹奕的双眼,他迫使别过头去,却在车窗映出的倒影中看到烟火中的绪央,还有他自已。

――亲爱的申屠先生,你愿意娶你面前的申屠夫人为妻,让他可以用自己的一生来陪伴你爱护你,从天光乍现到暮雪白头,不离不弃至死不渝……

昔日求婚的誓词依然历历在目,然而有一些许诺,终其一生,再没有机会得以兑现……

鹅毛般的雪花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漫无边际的白色中,邹奕看着远方的万家灯火,忽然右打车轮,将车拐向了与家截然相反的方向。

知夏宠物店的招牌早已经撤下,成为了一处临街的普通民宿,他几次三番来到这里,却只将车停在对面的商铺门前,隔着川流不息的车辆,遥遥看着永远紧闭着的大门。

那里有这世上他所能接触到的,唯一一个了解绪央的男人,更有着那个口口声声唤他做师娘的少年。那是他与绪央唯一可能的交集,他不敢去碰触,每每思及,无异于饮鸩止渴。

大雪在大门外瓷砖铺就的台阶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在圣诞夜的姹紫嫣红中,没有人会驻足在这处显得格外黯淡的角落。邹奕的车没有开暖风,他独身坐在驾驶位上,拿出一根烟,却并不点燃。

他车上放着柠檬味道的熏香盒,外观是劣质的黄色塑料,香味儿也已经变得很淡,那是很久之前超市临期的赠品,被绪央扔在后座上面,便就此在那安了家。

邹奕其实并不喜欢那种劣质香精勾兑出的刺鼻香气,但直到这种香味渐渐淡去,却再没有过一次将其替换的想法。

他舍不得。

烟终究被点燃了,在昏黑的角落里,邹奕穿着一件简单的毛呢大衣,坐在铺满大雪的台阶上,听周围欢声笑语,唯独他孑然一身,格格不入……

71.真相

圣诞节的雪夜过后气温骤降,街道上还堆着没有化干净得积雪,然而大多数人已经失去了玩乐的兴趣,到处都是一副与圣诞夜截然相反的冷清。(www.mianhuatang.la $>>>棉、花‘糖’小‘說’)

因为正值元旦假期,邹奕并没有一大早赶去公司,他裹着毯子坐在安静的客厅里,即使已经吃了过量的药,却仍然没有半点儿睡意。

晨曦点亮了夜色,而屋子里却仍然是一片黑暗,邹奕将头枕在沙发靠背上,手中捏着一瓶已经空了的阿普唑仑,在连呼吸都仿佛不再分明的静寂中,悬挂式的钟表齿轮发出了格外清晰的滴答声响,伴随着每一次机械的重复,将时光拉长成了一种匪夷所思的煎熬。

此时,门铃声忽然响起,邹奕随手将药瓶扔进垃圾桶中,起身前去开门。

突然前来的访客正是许久没有音讯的肖祺枫,他的脸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沧桑,本来焦急的神色在门打开后却倏然变得怪异起来。

“进来坐吧。”邹奕并没有去询问他的来意,只是将人让进屋里,然后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肖祺枫坐在沙发上,接过水后却并没有喝,他双手握着杯子,神情怪异地看着邹奕沉默地叠起撂放在一旁的毯子,而后扭头问向自己,“你今天是特意来看我叠被子的吗?”

肖祺枫的眼中闪现出片刻地挣扎,他下意思地躲避开了邹奕的视线,看着自水杯上方冒出袅袅热气,沉了一会儿,才轻声开口问着,“到底出了什么事?”

邹奕淡漠的神色有了瞬间的凝固,他垂下眼睑,端起茶几上没喝完的红酒杯,将其中的猩红色液体一口饮尽之后,才重新坐回到肖祺枫旁边的沙发上,扯出一丝不以为意的笑来。

“也没什么,只是分手了。”

肖祺枫愕然。

“绪央说他想回溯蒙,我便放开了他。”邹奕仍然在笑着,那份笑容停滞在勾起的嘴唇,却再无法牵动起死水一般沉寂的眼眸。

肖祺枫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认识了已有二十多年的旧友,他见过许许多多或意气风发或黯然失落或出离愤怒的神情,却没有一个如同今天的邹奕。

他的外表依然是那么光鲜亮丽,似乎结束得只是一场无关痛痒的恋爱,却并没有人会发现,他将自己愈渐枯萎破败的灵魂掩藏在循规蹈矩的生活里,一天一天,直至最后的消亡......

肖祺枫最终也没有说出自己的来意,临走时,他问邹奕,“你就打算这样一直下去了吗?”

邹奕站在门厅处,闻言微微垂下眼眸,“他临走时要我好好活着,他想要我长命百岁......我答应他了。(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他的声音似乎在笑,眼底却是血一样的通红。

肖祺枫转身,一只脚已经踏出门时,却看到邹奕的眼睛。

那种太过于死寂的眼神让他忽然有一种预感——自己这个朋友就要死了。

肖祺枫抵住了门,这种残酷的预感让他产生出一种异常的愤怒,他反手一拳狠狠将邹奕揍倒在地,随后冲过去薅住他的衣领,怒声质问,“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活了!”

邹奕吐出嘴里含着的血,他凝望着头顶虚无的白色,淡淡问着,“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肖祺枫甩下他的衣领,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回答我!你他妈是不是根本就不想活了!”

在极长的沉默后,邹奕终于撕裂开自己所做的全部伪装,他紧紧攥住肖祺枫钳制在自己脖颈处的手,眼中是痛苦到极点后爆发出的深深绝望,“是!”

他紧咬着牙齿,瞪着猩红的双眼看着肖祺枫,“他走之后我过得每一天,就好像是从心尖上剜下一块肉,我疼得撕心裂肺疼得快要死了!可是我不能说......”

“是我自己选择的放开他,是我自己选择的这个结局......可他是我的命啊!肖祺枫!那是我的命啊......”

肖祺枫第一次从一个人的脸上看到了如此彻底的绝望,他私心想让他的朋友活着,却不过是将其从一个深渊,推向了另一个深渊。

他狠狠吸了口气,松开钳制在邹奕脖颈处的手,“既然你已经有了求死的心,那有些事情,也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了......邹奕,你还记得上个月月底发生了什么吗?”

邹奕不知道肖祺枫话中所指的究竟是什么,他拼凑着自上次莫名的昏迷后就开始变得凌乱而模糊的记忆,然后蓦然发现,被肖祺枫特别指出的,是一段完完整整的空白。

肖祺枫也从对方忽然怔住的动作上得到了答案,他神色复杂地转过头,沉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说道,“一个月以前,我出了点事情,所以手机一直处在关机中,然而几天前,我忽然发现了两个很奇怪的未接电话。我回拨了其中一个,那是一个医院的号码,这本来没什么,谁都会有拨错电话的时候,直到我拨通了第二个电话,里面的那个女孩儿问我,是不是邹奕的家属......”

“滨茂步行街地下停车场,邹奕,你记起来了吗?”

一个有些陌生的地名却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所有被封存的记忆——歹徒、鲜血、还有利刃没入身体的疼痛……

“我,中了一刀......”

肖祺枫道,“那把刀从背后刺入了你的脾脏,你流了大量的血,医院抢救途中需要通知家属,那女孩儿就留下了我的号码,但他们始终没有联系到任何人,乃至到最后,连死亡证明都开不出。”

邹奕的脸色瞬间一变,他难以置信地瞪着肖祺枫,后者却十分平静地吐露出一个十分残忍的真相,“邹奕,你那时就已经死了。”

“这怎么可能!我现在不是好端端……”邹奕无法相信肖祺枫所说的每一个字,然而一个月前那场莫名的昏迷,严重的贫血和苏醒时喉咙中浓重的血腥味道,却无一不在验证着这件可怖的真相……

肖祺枫敛上眼眸,迫使自己不去注意邹奕神色的转变,只循着自己探知出的每一步,将真相抽丝剥茧,展露出来。

“我当时也在奇怪,为什么没有接到任何关于你葬礼的消息,直到我赶到这里,在你出现在房门后的那一刻,才恍然大悟……”

邹奕仰着头,将手臂枕在眼前,黑暗所带来的空洞感暂时吞没了“死亡”所带来的恐惧与震惊,让他可以得以有短暂的喘息来接受接踵而至的,更加残忍的真相。

没有人会对自己已知的死亡无动于衷,肖祺枫无法眼睁睁看着邹奕在一片死寂中逐渐消亡,但他不知道自己所讲述的这一切,是不是同样会将邹奕逼入到又一轮绝境当中。

肖祺枫有些后悔,他讲出真相的初衷只是自私地希望自己的朋友能够活着,然而时间终会让所有的热烈趋于平静,绝望亦不会例外,没有什么事会一成不变,只是也许需要十年亦或是需要二十年……

“告诉我吧肖祺枫。”邹奕忽然平静开口,“我想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而活着。”

肖祺枫深深呼了几口气,而后转过头,直直注视着邹奕问道,“你知道绪央为什么会离开吗?”

邹奕心中一紧,突然坐起身来,“和他有什么关系!”

肖祺枫沉默着,却将手指向了邹奕的胸口。

“在你这里的,是绪央的内丹。”

在你这里的,

是绪央的内丹

绪央的……

内丹……

一切都真相大白,被刻意封存的记忆、毫无理由的昏迷还有分手前那阵莫名的剧痛……每一点蛛丝马迹,所指向的都是那个仿佛最不可能的选择——

绪央的选择。

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泪水从邹奕赤红的眼中滚落滴下,“他让我好好活着……他和我说的诀别,却只是为了我能活着……”

而在极端的悲恸后,邹奕却忽然起身,抓起鞋柜上的车钥匙就要开门出去。

肖祺枫将人一把扯住,“你干什么!”

邹奕甩开他的手,“我要去溯梦找他。”

肖祺枫拦了几次都没有拦住,情急之下不由喊了一声,“邹奕你别白费力气了!”

“什么意思?”邹奕在极短暂的疑惑后突然猜测到了肖祺枫话中的含义,他咆哮着将人揪着衣领抵在墙上,“肖祺枫你什么意思!”

肖祺枫道,“起死回生是逆天改命的禁术,你记得当初的那场雷雨吗?那就是绪央的天谴!”

邹奕想起自己醒来时护士提到的整整下了三天的雷雨,雷击闪电骇人所闻……

还有自己窗前被咬断的风铃,与风铃下滴落干涸的血迹……

见邹奕似乎被劝服住了,肖祺枫缓缓松开手,刚想说两句安慰的话语,却见男人神色平静地走到玄关处,然后取下了衣架上悬挂着的御寒外套。

肖祺枫没有再去阻拦,只在原地质问着邹奕,“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邹奕穿上厚实的羽绒外套,闻言抬头反问肖祺枫,“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把那只鬼养在自己的魂海中呢?”

肖祺枫无言作答。

过了一会儿,邹奕重新拿起钥匙打开门锁出门,临行前,听肖祺枫问,“你去了又能做什么?”

邹奕道,“是啊,我穷尽所能,也只是把属于他的,再还给他……”

72.找寻

即使正值元旦假期,但在冬天前往风景区游玩的旅客也已经变得很少很少,售票窗口里的员工裹着厚重的大衣百无聊赖地在小屋中打着哈欠,正盘算还要多长时间才到中午的饭点时,就看到一辆有些蒙尘的黑色汽车朝这里极速地开了过来,直到临近栏杆才踩住了刹车。(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售票员工被吓了一跳,刚想叫骂一句时,就看到从落下车窗中露出的,一双猩红色眼睛。

“停车。”

男人有些嘶哑的嗓音让她哆嗦了一下,几乎脱口而出的叫骂梗在喉咙,转化为过于利索的收钱开票。

栏杆被打开时却还是没忍住念叨了一句,“这山里入冬后冷得能冻死人,又没个景,真是旅游都不会挑时候。”

正如她所说,选择在这个季节进山的游人已经寥寥无几,大多数还只是在山脚处转一转,然后就在冻僵前坐上了直达峰顶的缆车,而邹奕要走的却是另一处鲜有人烟的险峰。

刚刚下过雪的山里冷得连泉水都结了冰,风刮在脸上也如同刀子一般,邹奕寻找到那处被藤蔓阻隔的山路入口,在冰冷的山风将全身血液冻成冰渣前,终于顺利抵达了那片隔绝了牙犀与现世的浓浓迷雾。

而雾气对于来去过两次的邹奕来说已经形成不了什么困难,在谨慎的穿行后,出现在他眼前便是牙犀路恍有登天之势的八百一十级石阶。

而在迈步登上石阶的瞬间,邹奕心中被理智暂时抑止的急迫与自责才真正强烈的爆发出来。

他想见到绪央,他想让他活着......这个念头烧灼着胸口,伴随着他攀登过的每一步而愈演愈烈。

直至八百一十级石阶登尽,那赫然出现于眼前的荒芜,却让所有的一切,轰然倾塌。

牙犀路的另一端不再有巍峨肃穆的山门,被皑皑白雪覆盖下的,只是山中最普通不过的冬景,而留存于古老传说中的仙山溯蒙,再也无迹可寻......

入夜之后,已经撤了招牌的知夏宠物店悄无声息地被人从外面打开了院子的后门,万俟远上楼将怀中已经睡熟的兔精轻轻放在了蛋旁边的纸巾盒子里,然后走下楼去,拉开了大门口遮光用的厚重窗帘。

玻璃门外面的是一个黑漆漆的人影,似乎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万俟远打开门后,响声似乎惊动了男人,他飞快地转过头来,一双眼睛在夜色下红得骇人。

“帮帮我,求你帮帮我......”

他死死拉住万俟远的裤脚,语气卑微而绝望。

大厅内的灯被打开了,明亮的白色灯光照亮了邹奕全部的落魄,他坐在柔软的单人沙发内,目光散乱地落在自己泥泞的裤管上。过了一会儿,万俟远从侧手旁的房间走出,手中端着一杯现磨好的咖啡,放在了邹奕面前的茶几上。

浓郁的味道袅袅散开在冰冷的空气中,邹奕将视线伴随着热气缓缓上移,随后停留在了万俟远的身上。

“你……知道怎么样才能找到溯蒙吗?”

万俟远坐在了邹奕对面的沙发上,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略带讽刺地反问一句,“你为什么还要回溯蒙?”

邹奕听出了那些参杂在话语中的不善,却依然只是低声回答了一句,“我想再见一次绪央。[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万俟远看着邹奕,那些流经男人脉络的微光,让所有平和的表象破碎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再见一次又能如何?”他沉了沉呼吸,却依然没能遏制住语气中尖锐的质问,“他已经把内丹给了你,这一次你是想要他的性命吗!”

邹奕布满血丝的眼球蓦然一抖,随即痛苦地垂下眼睑,他没有为自己做一句辩白,只用有些嘶哑的嗓子低声说了一句,“我只想再见他一面。”

最后的一面……

万俟远叹了口气,男人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他忽然觉得一切苛责的话语都失去了意义,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巨大的玻璃门前,出声问道,“去往溯蒙的方法,绪央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邹奕轻声说着,“可现在我找不到了……我爬上了牙犀,但那里所连接的已经不再是溯蒙。”

万俟远微微转过头,“那为什么会认为我能回答这个问题?”

邹奕抬起头,他的脸上挂着些笑,却又是那么的苦涩悲恸,“因为我再也没有其他的希望了……”

“我想让他活着,像不曾遇到我时那样恣意的活着……”

万俟远看着远方苍穹夜色,沉默了许久后终于蛋蛋说道,“若没有山中人的接引,无论凡人还是妖兽,都只能看到牙犀路尽头的一片荒芜。而若有凡人想要找到溯蒙,唯有行献祭之法。”

“那是溯蒙山许久之前的一个秘法,传说以鲜血为引在额头画出符篆,于牙犀路上每行进一步,便做一叩首礼,如此反复直到走完整条牙犀,便有可能会叩响溯蒙山山门。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就此折损在半路。”

“你若真想再次找寻到溯蒙,便随我过来吧......”

天光破晓时分,邹奕便再次动身前往了景区,他的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蓝黑色登山包,以血为墨在额首写好的符篆被宽大的帽檐所遮挡,检票员好奇地将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按开了阻挡的栏杆。

擦身而过的瞬间,旁边另一个检票的男人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他下意识地想拉住邹奕,然而当手指刚一碰触到其身后所束紧的登山包,就忽然感觉像是摸到了锋利的刀口一般,尖锐的疼。

他赶紧缩回手来,但察看后却发现十指上连条最细小的伤痕都没有。

“怎么了?”刚刚才为邹奕捡过票的女人奇怪地看着他。

男人蹭了蹭还有些疼的手指,含糊地说了一句,“没什么,可能是让小虫子咬了一下。”

邹奕背着万俟远交给他的登山包再次穿越迷雾来到牙犀,他解下遮挡在额上的帽檐,抬首凝望其上百丈石阶,然后缓缓垂下眼眸,双膝跪地,俯首叩在粗硬的山岩之上,一步一礼,撑着最后一口气,终于叩开了溯蒙山门......

凡人私行献祭之法惊动了镇守溯蒙的大妖,沈五前往查看,却发现跪倒在山门之外的居然是已经奄奄一息的邹奕,他赶忙让守山童子撤除大阵,然而阵法失效刹那在邹奕身上所感应到的妖气,却让他徒然变了脸色。

那是绪央的......

沈五顿时目眦尽裂,“你身上为什么会融着老八的内丹......你究竟把他怎么了!”

他身上磅礴溢出的巨大妖力使邹奕顿时有了一种五脏六腑都被碾压的剧痛,额头上流出的鲜血将眼前的一切都染成了红色,他艰难地张开嘴,却终究支撑不住地昏迷了过去......

邹奕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他沉溺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无知无我,唯在那最遥不可及的尽头,有一抹金色光芒,虽然何其微弱,却仿佛是无尽黑暗里,唯一的救赎。

忽然,那道遥远的光芒毫无预兆地向他坠落而来,邹奕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接住,然而随着光芒的靠近,他也同时感到了愈加强烈的疼痛,两者之间似乎本能地排斥着,但即便如此,邹奕依然没有放下伸出的手,直到那道金色破开黑暗冲撞而来,没入到了他的胸口之中.....

邹奕在一种无以复加的剧痛中苏醒过来,尚没有完全睁开双眼,便听到耳边传来箴九炸裂的叫喊声,“他醒过来了!”

白二脸色阴沉地走进来,将一丸药丢到箴九怀里,“喂他服下。”

箴九将丸药合着水化开了,用小勺倒进邹奕口中。

苦涩辛腥的味道滚入喉咙,登时就让邹奕彻底清醒了过来。

“要糖吗?”箴九不禁问了一句。

白二瞪了自家小师弟一眼,箴九摸摸鼻子,捏着勺子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白二走到邹奕床边,见自他胸口笼罩着的金色微光,登时怒火又生,强忍着拔剑出鞘的冲动,冷然道,“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有半句虚言,纵然你如今已是半妖之体,也定难逃一死!”

邹奕也没有为自己作何开脱,从下山后重伤不治开始,将事情始末完整地说与了屋中的二人。

白二听完邹奕的话后,再没有为难于他,对箴九放下两丸丹药,便独自神情悲恸地走了出去。

箴九将丹药放在邹奕手中,张张嘴,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最后只从一旁的桌子上拿了杯水放在了床边的矮几上。

“那个,白二留下的丹药是帮助你尽快融合掉内丹的,你不要弄丢了。”

邹奕将手中的丹药放在杯子旁,他淡淡问着,“箴九,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将我身体里的内丹取出来?”

箴九一惊,“你不要命了吗?”

邹奕笑笑,“我本该就是个死人了......”

箴九忽然有些没由来的生气,他站在床边对着邹奕质问一句,“你就是这么对待我八师兄心意的吗!”

说完又在屋中气冲冲地转了几圈,走着走着却突然红了眼底,蹲在床边小声说着,“没可能了,这世上垂涎大妖内丹的不计其数,八师兄在最后将其融进了你的身体里,再也取不出来了。”

短短几语,于邹奕而言,却是连最后一丝希望也抹除得干干净净。

正此之际,沈五撩帘走到屋内,“醒了便好,刚才是我鲁莽了。此事虽因你而起,却并非全然是你的过错,那是老八自己的选择,不应迁怒于你。”

邹奕恍惚回神过来,双眼间却依然不见焦距,只盯着腿上的靛蓝色的被褥,轻轻说着,“我想见见绪央......”

沈五眼眸一暗,“绪央根本没有回溯蒙,若不是你此次前来,我们还不知道出了这种大事。”

说罢,他又与箴九说道,“小九,你去找来白二,就说我有要事想与他讲,来之前让他看看邹奕包裹中带来的东西。”

箴九离开的响动让邹奕眼眸轻轻颤动了一下,而后凝住视线,强迫自己从刚才的恍惚中抽身出来,他抬手捏了捏酸胀的眼角,然后走下床来,踉跄了几下后才站定了身体。

“绪央既然不在溯蒙,我便就此告辞了。”

邹奕对沈五拱了拱手,而后便打算拾步离开房间。

白二也不转身,只将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处,“先坐下,绪央之事并非关乎你一人。”

片刻之后,只见白二手拿一柄缠着布条的东西,急冲冲地跑入屋内,“邹奕,你包裹中带来的东西,是何人交与你的?”

“是一个叫万俟远的店老板。”

白二听到这个名字,表情倏然一变,颤声又问,“那叩山的秘法,是不是也是他教你的?”

邹奕点头,而后便把关于万俟远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了白二。

白二听得极为仔细,越到后来,面色却变得凝重起来,“你说他并非是妖怪?”

邹奕道,“绪央曾提到过,他在此人身上感受不到妖气。”

白二瞳孔微微缩紧,“这怎么可能......”

箴九不明所以,却依然能感受到自那布条下溢出的磅礴气势。

白二沉思片刻,对邹奕道,“你将这两粒丸药服下,然后便同我一起下山,咱们先找回绪央,然后再去往那男子的住处。”

沈五忽然开口,“我去吧。”

白二道,“胡闹什么,你可知道守山大妖私自下山是......”

“我知道,所以才应该是我。”沈五笑说着,从虚空中抓出一个小巧的锦囊来,将存放在里面的一株翠绿灵草交还到白二手中,“物归原主。”

那是株已经成熟了的七香玲珑婴,白二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你自一开始便没有服下......”

“这么贵重的东西,又何必浪费在我的身上。”沈五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从白二手中拿过了他手里那柄被布条紧紧缠绕着的东西,最后嘱托了一句,“我座下那些小徒都是草木化形,开智不必妖兽,往后便劳烦师兄了。”

说罢,躬身对白二郑重行了个大礼。

白二难忍地别过头去,深深吸了口气,“箴九,和五师兄拜别。”

73.心念

沈五随邹奕下山之后,并没有立即前往寻找绪央,而是从虚空之中拿出了一个小巧的铜质香炉。[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那炉底还有些许燃尽的香灰。他捻起一小撮吹散至半空,而后默念起心诀,只见那烟尘飘飘荡荡,在空中渐渐变成了一个并不凝实的白色小狼。

“跟着它。”

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术,那烟尘凝成的小狼竟像活了一般在半空中飞快地奔跑起来。

沈五先一步追赶了上去,邹奕落在后面疾步跑了一会儿,忽然被一只手拎住脖颈处的衣领,腾空而起。

沈五道,“你既融了绪央的内丹,以后便不再是普通的凡人,半妖之身立足不易,就先和我学点儿保命的法术吧。”

“凝神!”说话间他挥手扣诀,打出一道白光直直没入到邹奕的额头处,“记下这个心诀,必要的时候你自然会通晓它的作用。。”

邹奕的识海瞬间一震,似乎有什么在其中浮现而出,却又很快地消失不见。

由绪央的一缕魂识凝结成的小狼并没有引领二人进入人头攒动的市区,而是在穿越了一整条山脉后,停留在了一处位置极其隐蔽的道观外。

邹奕在看到道观的那一刻,心便狠狠揪了起来。

玄门里那些道貌岸然之徒从一开始就打着降服绪央的主意,如今他失去内丹被捉到了这里……邹奕一想到绪央自分离之后就被人关在了这种地方,就恨不得回到一个月前,好好打醒当初轻易放手的自己。

沈五也没有料到区区玄门竟会将绪央困束在此,登时便被激起了怒意,他转手掐诀,心念一起便打算就此扫平眼前这一方小小的道观。

即将出手之时却被邹奕伸手拦下,男人看着在院门口徘徊的道士,目光森然地说道,“先救出绪央要紧,里面的那些小喽啰无需劳烦师兄出手,我自有办法将他们全部引出。”

沈五沉了沉道,“你说得在理。那缕魂识虽然已将我们带到此处,但这座道观里被人布了阵法,我贸然出手恐怕反而将他们逼入绝境伤及到绪央,倒不如你先将人引出去,待我救出绪央之后,再尽数将他们收拾掉。”

“正是如此。”说罢,邹奕站起身来,将收紧攥起的拳头插到外套的口袋里,而后起身走出了遮挡身形的岩石。

他身上还依然穿着那天的深色登山外套,冰冷的神情被宽大的帽檐所遮挡,看起来就像是无数登山客中最普通的其中一个。

一直守在道观门口的中年道士起先并没有在意,仍然只在一处有阳光照射的地方来回踱步,直到看着邹奕越走越近,才先一步上前道,“无量天尊——施主,我们这里并不是对外开放的道观,还请回去吧。[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邹奕伸手撩下遮头的帽檐,冰冷的神色在抬首的瞬间消融成一个带着些拘谨的平和微笑,“道友有礼,我是来自清源观的俗家弟子周匡,今天本来是和朋友约好了要一起到这里爬山露营,也不知怎么就迷路了,手机还没有信号,我离开营地想着碰碰运气,没想到看到了道友,所以才冒昧上前。”

道士打量了一下邹奕,看他面容疲惫穿着也是寻常的登山客模样,又听也是个道教居士,便放下了戒心,“本来这事我们也管不了,你们要去找救援队帮忙才行,但既然是道友,我就给你们指条路,从这条路下去往东走你们就能看到一条上冻的沟渠,那是我们早先引水浇菜园子用的,你们沿着它一直走下去,就能看到下山的正路了。”

邹奕听完后立即露出了感激的表情,“真是谢谢道友!”而后又有些为难地轻轻笑了一下,“能不能再麻烦道友打点儿水让我带回去,我们队里有个朋友不小心受了伤,之前的水都用来给他冲洗伤口了。”

道士还以为他会提什么别的要求,听到只是想要点儿水,便满口答应下来,“行,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找个水瓶接一点儿。”

邹奕又连说了几声多谢,又奇怪地问起,“这么冷的天气,道友为什么不在屋里取暖?”

道士向是被戳中了心事,左右看了几眼后,和邹奕小声念叨着,“谁知道这是出了什么事,本来挺清净的一个道观,忽然就说闹起了妖怪。一开始大家还不以为然,直到后来有个从名山来的高人在厢房里封了一只,观里的几个师兄弟就忽然连早晚功课也不做了,只整日看守着那里。我曾经偷偷看过一眼,哪是什么妖怪,分明就是从山里跑迷了路的野物,我说了他们几句,没想到就被安排到了这里看观门,提防有什么古怪的人进去。”

说完,又极小声地嘟囔一句,“这山里一年到头连个像你这样来登山的都少见,我看最古怪的就是当初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那个高人......”

邹奕本能地认定道士口中被封在厢房里的妖就是绪央,这种急切又愤怒的心情让他插在口袋中攥紧的手都带上了些微的抖动,脸上依然刻意保持着平和,然后眼中的温度却以降至了零点。

道士没有察觉到这些,他搓了搓手,转身就要走进了道观中。

邹奕跨前一步,低声说道,“其实我在清源观里也听到了类似的传言,宗门里好像出了什么事,打着捉妖的旗号,反倒让玄门内折了许多有天资的高徒。”

道士一惊,“怎么还会有这种事?”

邹奕微微叹了一声,“都说事情起自瑶山,连我观中的大师兄都没能幸免。”

二人说着话时,却已经走入了观内,道士没有起疑,直接将邹奕带到了院中一处堆积着杂物的平房门口,“里面有些杂乱,你在这等一会儿,我进去给你接点儿烧开的热水。”

道士进屋之后,邹奕便似不经意地环视起了这座道观,道观里只有一间年久失修的正殿,左右两处都是相对的平房,殿前有片不小的空场,却不见半个道士。

邹奕不知哪一间才是困押着绪央的厢房,见紧邻正殿的一间房子外十分突兀地悬挂着一个巨大的铜铃,刚刚朝那边走了几步,就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年轻道士拦了下来,“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邹奕收脚,施施然转过身去,对年轻道士正色道,“我是专程从瑶山赶来的,师兄怕你们看管出了岔子,特意让我来看看。”

年轻道士狐疑地打量了绪央两眼,“你说的是什么啊,我们这就是一个普通小庙,没听说过什么瑶——”

邹奕拽下悬挂在颈项上的一小物,没了红绳束缚的装饰眨眼间便成了他手中的利剑,邹奕手腕一转,便将剑锋对准了年轻道士的鼻尖。

“......山”

刚才还在狐疑的道士瞬间白了脸色,他僵硬着身体,连大气都不敢喘,双眼直停停地看着眼皮底下的剑尖,好半天才咽了口唾沫,“大人,我就.......就只管看着院子,厢房里的东西,我也一直没有见过......”

果然是瑶山所为......

“支吾搪塞!这么点儿事情都办不好,还想拜入瑶山!”邹奕双目冷冷一瞥,上位者浑然天成的震慑气势便让年轻道士慌了神。

“是.......是真的.......这些日子以来都是那几位师兄弟在......”

邹奕不等他说完便厉声呵斥一句,“带我过去!”

年轻道士连连应着,唯唯诺诺地在前面带路。

道观虽小,但在殿后却仍有几间矮小的厢房,道士领着邹奕刚踏入某一个地方,就忽然感到一中不同寻常的压抑感觉。

年轻道士也没有靠近那几处厢房,只在远处喊了一句,“昭袁师兄,瑶山处的大人来了......”

不一会儿,从厢房里出来了两个神情阴冷的中年人,他们没有穿着道袍,浑身上下只裹着一件黑色的衣服,有的地方都破烂开露出了底下的皮肤,但二人却好像完全不觉得寒冷,就这样直接走出了昏暗的厢房。

突然间,邹奕闻到了一种非常难闻的气味,他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剑,而对面的两个人在看到邹奕时,嘴上也忽然裂开了诡异的笑容。

他们毫无预兆地向邹奕冲了过来,年轻道士吓得整个人都蒙在了原地,邹奕将他推到一旁,兀自退身抬剑格挡。

利器刮在剑身上发出了极为尖锐的摩擦声,两个被格挡在外的黑衣男人贪婪地看着邹奕,不稍片刻又攻了上来。

邹奕也只和肖祺枫学了几式简单地剑法,好在两个中年男人虽然招招狠厉,但攻击的动作却并不连贯,但即便如此,也被其中一个人刀刃般锋利的手指在脸颊上划破了一层皮。

血滴渗出之后,两个人动作一滞,一方面似乎想继续攻击,一方面却又贪婪地嗅着空气中带出的血腥气。

“真香啊......”

邹奕趁此机会穿过二人,一剑斩开了厢房门口突兀悬挂的巨大铜铃,铜铃落地的声响让中年男人顿时疯狂起来,他们的眼中已经看不到一丝眼白,眼眶中完全的黑色让二人看起来更加狰狞骇人。

邹奕不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他用剑挑起地上碎裂开的铜铃碎片,看到里面全被刻满了他认不出的符篆,朱砂汇成了血一样的颜色,细看下去竟还有几道深深的爪痕......

“你们便是用这件东西困住他的?”邹奕愤怒到极点反而露出了笑容,“你们喜欢我血的味道是吗?”

说完,他忽挥剑在掌心割出一道长长的伤口,突然蔓延开的血腥味道让的两个人都为之癫狂,连在厢房中奉命看守的剩下二人也有些蠢蠢欲动。

然而不待他们靠近过来,邹奕便将大片的鲜血甩到了厢房的门板上,被气味诱惑的两个男人登时便飞扑了过去,巨大的冲击力一下冲破了上面刻好的阵法。

邹奕强忍着进到屋中将绪央救出的冲动,提剑转身朝正殿前方跑去,将那些诡异的男人全数引来出来。

背后愈加靠近的愤怒咆哮声完全不属于人类所能发出的,邹奕在声音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刹那反手将剑刺出,紧跟其后的怪物顿时发出了痛苦的嚎叫声。

邹奕抽剑出来,正打算挥剑斩杀下另一个时,却被忽然出现的沈五挡在身前,紧接着怀中一沉。

“抱稳了!”

邹奕下意识听从沈五指示地拢紧了怀抱,待回神过来一看,登时仿佛连呼吸都遗忘了......

怀抱中的白色小狼没有丝毫特殊的印记,但邹奕只消一眼便知道,那就是他的绪央。

他深深地凝视着,仿佛怀中拥抱着的,便是他的全世界,他没有说一句话,直到被寒风吹到麻木的干涩眼眶中滚出了泪水,才终于低下头,轻轻地落下了那枚承载了所有思念的吻。

74.抽丝

沈五在将绪央交予到邹奕的怀中后,便又转身去对付那几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对于早已修行千载的大妖,沈五要取几人性命简直易如反掌,但他在救出绪央时在厢房中感受到的气息,却让他敛了手中的杀招。

虚无中凝成的剑气扫开了几个道士被黑衣包裹着的皮肉,流出浓稠却带着腥臭味的暗红色血液,他们受了伤,却仿佛没有痛感一般,依然用锋利的手指妄图去撕碎眼前的敌人。

沈五眉心微皱,反手将几道诀接连打在几人身上,正殿前的空场中顿时响起了接连不断的痛苦嚎叫声,伴随着那声音一同出现的,还有从他们口中不断溢出的可怖黑气。

邹奕不知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只本能地抱紧绪央匆匆退了几步,有一缕稀薄的黑气悄然飘散到近前,在想沿着他口鼻趁虚而入的瞬间,邹奕的识海忽然一震,周身自然凝聚起一层浅淡的金光,那缕黑气躲闪不及,顷刻间便烟消云散。

从口中涌现出的黑气渐渐聚拢成了一个翻滚怒号的巨大雾团,而脱开黑气的几个道士也如同成了无知无觉的行尸走肉,在发出了一声嘶哑得哀嚎声后,便歪倒在了正殿前的石砖上面。

沈五面容冷峻地从虚空中抽出一把枝条幻化的木剑,背身在邹奕前低沉道,“这几个凡人都已被魔物夺取了肉身,绪央猜测的没错,那个所谓的玄门正派,果然有问题。”

说罢,他将木剑深插?入青石地下,自剑身燃气的火焰如一条火龙一般瞬间吞噬尽了狰狞怒号的黑气......

沉寂下的空气中带着浓重的腥臭味道,邹奕轻轻拂开落在绪央皮毛上的黑色尘土,语气森然地缓缓说道,“是瑶山掌门......谢胜。”

绪央即使被救出,情况却已经是非常不妙,沈五处理了那些魔物之后并没有再多耽搁,带着邹奕就打算去往万俟远的住处。

而邹奕却先一步觉察到了异样,他单手提剑向右侧斩挥过去,只见在带着些许妖力的剑刃下,碎裂着一只笼罩在一团雾气中的黑鸦。

沈五眼眸微沉,他足尖轻点飞身而出,于山腰处凌空掷出一道咒诀,带着睥睨万钧的气势,截下了欲往山下走回的男人。(wwW.mianhuatang.la 无弹窗广告)

面对眼前突然出现的结界,男人从容地收回探出的右脚,佯做惊慌地叫了一声,“呀,被抓住了啊。”

邹奕跟随其后,看向男人时,眼中带出了一丝诧然,“是你?”

“邹总,咱们又见面了。”莫钰整身包裹在一袭浓重的黑衣之下,脸上依然带着笑,却是更加的诡异媚然,“他的内丹,果然是在你身上啊。”

沈五持剑落身而下,剑身所化的红光卷在莫钰喉咙上,冷冷道,“便是你抓了绪央?”

莫钰欣然承认,“自然是我。邹总既然拒绝了我的要求,我也只能找些别的乐子......不过亲眼看着曾经那么不可一世的大妖沦落到任人拿捏的地步,真是太有趣了......”

邹奕被绪央皮毛所掩盖下的手掌紧紧攥起,他看着男人,目光中已闪现出冰冷的杀机。

沈五伸手敛在他的眸前,“凝神!静心!凭你半妖之体就想催动天谴吗!”

邹奕也明白如今的自己有些不太对劲,但已经蔓延出胸口的恨意,却再不能完全浇熄。

莫钰的笑声变得越加妖媚刺耳,“半妖啊,融合得这样好,一定连最后的心力都耗尽了吧.....真是可惜,本来这颗内丹能做到的,可不仅仅只是来救区区一个凡人......”

邹奕依旧敛眸垂首,但心头无以复加的恨意让他的肩膀都颤动了起来,他咬着牙,一字一字道,“原来你们自一开始,打得就是绪央内丹的注意......”

待睁开眼时,却只见一片狰狞骇人的血红。

――那是活人入魔的征兆。

沈五心下一惊,却不及阻挡。

莫钰大笑起来,“北冥极幽之地,恭候君驾!”

然而就此之际,邹奕腕间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眼中的红色瞬间褪去,匆匆松开攥紧的手掌,却见一片红色沿着手腕流落而下,染上了绪央头侧灰白色的皮毛。

“凝心......”

微弱而熟悉的声音自魂海深处传来,邹奕灵台霎时间清明过来,他抱紧怀中依然昏睡着的绪央,目光中仇恨已被无数的紧张急切取而代之。

沈五恐再生变故,对旁边的邹奕沉声道,“带着绪央先走。”

邹奕点头,带绪央便沿着下山的路疾步离去。

沈五转回视线,缓缓收紧卷在莫钰喉咙处的红光,冷然问道,“瑶山之上的究竟是谁?,那人若有能驱使你的本事,还需要借助玄门来故作玄虚?”

莫钰勾笑,“玄门早就已经完了......”

他身体微微向前倾着,望着邹奕的背景舔舔嘴唇,“真是求之不得的皮囊啊......玄门中术法万千,邹总何不来猜一猜,你怀里这只苟延残喘的妖物,到底受完了多少种?说来这里面,可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啊!”

冬雪已经化开了,有的地方却在化雪后又结上了冰,将粗糙的青石台阶变得滑脚难行,邹奕小心地行走在上面,却仍然踩到了其中一阶,虽然在滑到的瞬间有机会抓住旁边的树枝来稳住身体,却因为护住怀里的绪央而有些狼狈地跌在了脚下的石阶上。

化开的冰碴透进了裤管带来让人麻木的冷,邹奕坐在石阶上,想去碰触一下昏睡中的绪央,却又无法不想起莫钰最后向他喊出的话语。

――玄门中术法万千,绪央又究竟受下了多少种?

“他说的并没有错,”邹奕收回的手在冰冷的山风中狠狠攥紧,指甲破开皮肉的钝痛恍若不觉,“这是我的‘功劳’,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拜我所赐......”

“与你无关......”不知何时,一直处在昏睡中的绪央醒了过来,他将头枕在邹奕弯曲起的手臂间,闭着眼眸轻缓说道,“这本就是我的一意孤行......从始至终,都是我在隐瞒。”

“是我的自私,让你不能再入轮回,变成了如今这副怪异的样子。”

“这是我的过错,邹奕......并不是你的。”

轻缓微弱的声音融进了凛冽的山风,缓缓吹散开了笼罩在邹奕心中那些挥之不去的自责与悔恨……

不请自来的二人打破了万俟远安静的清晨,他从楼梯上徐步走下,端着依然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水杯,对坐在客厅处面色凝重的沈五微微颔首一笑。

“别来无恙啊……五师弟。”

尽管自踏入这间屋子起心中便已隐约有了答案,但是当沈五真的看到万俟远出现在眼前时,却再也掩盖不下眼中的震惊与不可置信。

“大师兄……”

“真是许久都没听到这个称呼了。”万俟远笑着走下楼,拍拍沈五的肩膀,然后走到了邹奕面前,在看到他怀中的绪央时,笑意便成了眉目中的凝重与深沉。

“把他交给我吧。”

他伸出手将绪央抱起,却意外嗅到了自邹奕身上传来的怪异味道。

“你们来之前遇到了什么?”

过了片刻,才听沈五迟疑道,“是阿修罗……”

万俟远凝起眉头,“区区一个入魔的蛊雕竟然能驱使动他?”

沈五十分意外,“你也知道?”

“这所有的祸端,便是因我而起……”万俟远叹了声气,将已是命悬一线的绪央抱往二楼,“此番若不是我隐瞒在先,或许老八也不会落得这般模样。”

邹奕思量再三仍放心不下,拾步想要跟上二楼时,却被一旁的沈五拦了下来。

“关心则乱,老八现在由大师兄照顾,便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邹奕现在原地又朝二楼的位置目光忧切得看了看,才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思虑几许复又开口问向沈五,“箴九说绪央那颗内丹已融进了我的身体里,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将它取出来了吗?”

“你可知道,绪央为令你起死回生,触犯下的是哪一条天谴?”

沈五自然知道他问的这些邹奕回答不出,他也没想过要让邹奕回答,只伸出修长的五指,而后缓缓合拢起其中的两个,他再次开口道,“整整三个昼夜的天雷劫难,哪一道不是足有万钧之势,绪央既没了内丹,又是如何扛下的?”

沈五收回手指,面向邹奕轻声而郑重道,“因为这雷劫,他不来抗,便会报在你的身上,他若抗不下,你就再无回转生机。那颗内丹再贵重,对于大妖来说也不过是多修炼几千年的时光,而天雷劫却不同,一个不慎,便是魂飞魄散……”

沈五轻声话落,却又猛然厉声质问,“他为你倒置生死,你如今把内丹还他,是想再要他一次性命吗?”

沈五的一声断喝让邹奕瞬间清楚了郁结所在,他一直心念着想要用这颗再救回绪央,却忘了自己身死以后,绪央所要承受的,是比他如今还要漫长千百倍的痛苦。

当真是如沈五所言,那是想再要他一次性命……

“是我执念了。”邹奕低低自语一声,重新抬首时,眸底已是一片平静坚定,再不见丝毫挣扎之色。

“还要劳烦五师兄告诉我,在瑶山之上虎视眈眈的,究竟是什么?”

沈五知道他已经领会到自己话中的含义,遂放心下来,将从阿修罗口中逼问出的消息和邹奕一一道来。

“今天在山腰处拦下的那个男子,便是魔族战将的阿修罗,据他所说,现如今的瑶山掌门谢胜,就是数千年前自堕入魔的凶兽蛊雕,也是它召唤阿修罗入世,并用妖族内丹炼化魔物,使之占据玄门弟子肉身,得以供其驱使。而他这样做的最终目的,便是借助玄门的力量,得到绪央。”

邹奕闻言几乎按捺不住心头涌动的愤怒与恨意,“他也想将绪央炼化成魔?”

“不,他一开始打算要的,应该是绪央的内丹。”万俟远说着,自楼梯上慢慢走了下来,而后偏头对邹奕道,“绪央已经没有大碍,如果你现在上楼,他或许已经醒过来了……”

75.魂兮

万俟远话声刚落,就感觉身侧似有清风扫过,而后便是一阵踩踏在木梯上略带急促的脚步声。[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三↑四↑中↑文↑网www.mianhuatang.la]

万俟远没有转头,听着那声音轻轻笑了一笑,缓步坐在了沈五旁的沙发上。他的手撑在额角,最后看了一眼旁边眉目依然明艳浓烈的男人,而后敛起眸中再也掩藏不下的倦意,淡淡道,“来和我叙叙旧吧,五师弟。”

因为走得太急,使得邹奕的脚步都显得有些踉跄,然而真正来到房门紧闭的卧室外,却又匆匆驻了脚,在门口调节了一会儿呼吸,才轻轻转动开了房门的把手。

屋子里异常安静,清晨的阳光被厚实的窗帘所遮挡,显得有些昏暗,绪央依然还在睡着,他平躺在柔软的单人床上,胸口处盖着一条浅灰色毛毯,正在平缓地起伏着。

眼前所见的情景,奇妙地平复了邹奕所有焦急与忧虑的心情,他关上房门,缓慢而安静地走到床边,跪坐在了距离绪央最近的那处地板上面。

邹奕连呼吸都放得很轻,他将手肘撑在床沿边上,注视着绪央那片鸦羽般的睫毛舒展在眼帘之下,久久地,连眨动一下眼睛都不舍得。那片封冻许久的温柔与深情再度于眼眸深处缓缓泛起,直至延伸而下,勾勒出嘴唇那一抹浅淡却真正的笑容。

绪央从昏睡中醒来时,发觉自己睡在了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而本该空虚破碎的丹田处,也不知为何再次变得凝实了起来。

他隐约记得是邹奕将自己从魔物幻化的术士手中救了出来,但若是邹奕的话......

尚在混沌中的灵台忽然涌现出了瞬间的慌乱,绪央下意识想撑身坐起,手却意外地触碰到了一片柔软的黑发。

邹奕正睡着,单人的床沿边并没有给他留下多少可以支撑的地方,他将头枕在胳膊上,半张侧脸埋在衣袖间,只露出被黑发遮挡下紧闭的嘴唇。

也许是累得厉害,绪央碰触的动作并没有把他惊醒,然而即使在睡梦中,邹奕的呼吸声依然很轻。

绪央在床上轻轻翻动了下身体,他侧枕在柔软的枕头上,伸手将男人遮挡住大半张脸的头发拨到了耳后,昏暗的房间并没有过多的影响到他的视力,所以不意外地,他也注意到了这个外表一向整洁得体的男人脸上那些遮掩不掉的憔悴与沧桑。[三↑四↑中↑文↑网mianhuatang.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这是邹奕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的样子,他将一切包裹在处变不惊运筹帷幄的表象下,让绪央没有意识到,自己所隐瞒下的伤痛,同样会成为插在男人软肋下的,最锋利的那一把刀。

邹奕眼底沉淀的青色没有完全被细密的睫毛所遮挡,绪央将手指从他拢起的发丝间拿起,轻轻抚在男人的脸颊之上,用指腹的温度缓缓摩挲着那片青色的印记。

“我怎么能认定你终有一天会忘记……”

“我怎么能……”

在绪央轻如耳语的喃喃声中,邹奕的睫毛颤动了几下,随之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并没有抬头,而是伸出一只手来覆在了绪央的手背上,用脸颊眷恋地轻轻蹭过那张温暖的掌心。

“就像是在做一个梦……”

绪央没有说话,只在完全黑下来的卧室里,用手指描摹着男人黑发下那些烙印在额头处尚未愈合完全的细碎伤疤。

溯蒙叩山之术……

在一室静谧中,邹奕忽然听到了一丝带着颤抖的呼吸声,他紧张地起身想要去开床头的壁灯,却在狭窄的单人床上,被紧紧拥抱在了怀里。

直到这时邹奕才发现,那声夹杂在呼吸声中的颤抖,究竟压抑了什么。

他回抱着绪央,心疼到几乎想把人揉进最深处的骨髓里护着,却又不敢多用分毫的力度。

绪央将头埋在男人肩膀处,透过厚重并占满尘土的棉衣,却依然能闻到其中血的味道。

邹奕说,“其实一点儿也没感觉到有多疼……”

“和能再一次这样抱着你相比起来,这点儿代价,根本不值一提。”

他的语气轻缓平和,如同久别重逢前的每一晚低喃耳语,用略微低哑的嗓音诉说着心底最真实的回答……

楼下已开了灯,造型简洁的顶灯是微冷的白色,投射在深棕色的沙发上,有些褪色般的失真。沈五面前的圆几上泡着壶茶,袅袅热气从杯盏中徐徐冒出,万俟远端过其中一杯,虽未开口,但俨然已经是副准备拉家常的模样。

他捧着稍烫的杯子斜倚在沙发的靠背上,看到旁边沈五凝重非常的神色,轻笑着将手里的杯盏递到其眼前,有些懒倦地扬了扬半垂着的眼睑,“想知道什么,师兄都告诉你。”

沈五沉了一会儿才接过杯盏,他有许多问题想向旁边之人一探究竟,但又不知道改从何提起,独自喝了半壶茶水后,突然感觉额角被人弹了一下。

万俟远收回曲起手指,揶揄笑着,“短短百年未见,我倒不知你何时换了个优柔寡断的性子?”

沈五转过头去,没在意那份调笑,而是格外认真地问着万俟远,“这百年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万俟远笑了笑,随后却微低下头去,看了看缠绕在自己手腕间那一串鲜艳依然的绳环,淡淡开口道,“说起来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我当初自溯蒙入世,也许是修为太深,引来了堕身成魔的凶兽蛊雕,他取我内丹不成,便将主意打到了我当时的夫人身上,设计她险些命丧黄泉……”

“后来我将蛊雕打成重伤,他许诺我放他一条生路,便解了暖玉身上的魔气,可笑我身怀通天法术,也只能任他要挟,留他一命将之封在了西南深山禁地。然而暖玉身上侵入的魔气其实根本无法抑止……她那时已怀有身孕,但凡人孕育妖胎又谈何容易,临终之际她要我救下孩子,我便用几身内丹,留下了我与她二人的唯一血脉。”

沈五道,“那为何不回溯蒙?”

万俟远失笑,“我不能回去,蛊雕施在暖玉身上的魔气有一部分仍然留在了龙蛋中,我以万俟之姓带着它辗转于凡世百年,直到数十年前白行者残剑出世,才真正探求到一丝化解之法。”

沈五于虚空之中抓出那柄仍然被包裹着的残剑,他轻而易举地抖落开缠绕在剑身上的碎布,低声道,“我本以为四师兄的这把剑早已经毁在了那场殉灵入魔中……”

万俟远用手抚过那剑身上碎裂后又拼接完好的痕迹处,淡淡说道,“楚孑当初堕身成魔,宁愿自断这把白行者剑也没有将之带往北冥极幽之地,而如今却要依靠它,去斩杀掉自北冥窜逃出的凶兽蛊雕。”

沈五眉宇微凝,“但这剑尚缺了一角……”

万俟远道,“这一角若没出差错,大约是在绪央那里吧,他既已恢复了些许妖力,那应当就可以拼凑好这把剑了。”

他说罢将剑柄握在手中,似乎想随手挽出一个剑花,却又在起始的动作上戛然止歇。

万俟远将剑交还于沈五后叮嘱道,“我当年虽然重伤蛊雕,但他实力终究不可小觑,况且如今身边又有阿修罗助力,还是务必要多加防范。”

沈五听进去了万俟远说的每一句话,然而看向他的眼神中却更加的难忍与悲恸。

万俟远恍若不觉,他依然笑着,神色轻松地交叠着双手,“铲除蛊雕之后,龙蛋中的魔气大约也会一同烟消云散,这也算是了结下了我最挂怀的一桩心事。”

沈五有千言万语梗在喉咙,最后却只低声唤出一句“大师兄……”

万俟远已经感觉到了那种不可控制的疲倦,他垂着眼睑,缓缓轻声说着,“若不是我当初因一己之私给蛊雕留出喘息的机会,想必也决然不会造成今天这番局面。此事因我而起,却牵连师门,我身为大师兄,不仅没有庇佑门下,反而使得师弟遭受到这种无妄之灾,仅此一事便以是恕无可恕。”

“绪央初到溯蒙时尚不过一手掌拢过的大小,转眼三千余年,也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大妖,我下山之前一直认为他畏惧于我,和我是不大亲厚的,但当在这里见他因为我口中提及到大师兄而骤然紧张起的神色时,我心里却是……很高兴。”

“当初我怕牵连到他故意隐瞒下了身份,但想必他也早已经猜到,但今日我所说的这些,还是能瞒且瞒吧。他修行尚浅,太过聪明却也容易感情用事,知道了这些,反而是徒增心事。”

“我自出溯蒙百年,愧对妻儿,愧对师门,如今,倒终是可以放下了……”

沈五徒劳地伸手想要留住那一抹缓缓散去的身影,却只在最后一瞬,碰触到了稍纵即逝的一角衣痕……

76 归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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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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