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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魔帝国》 第0001章 穿越成领主 魔法师游戏人间，骑士执掌城市，魔兽肆虐荒野，森林里潜伏尖耳朵的精灵，深山大川隐藏粗壮的矮人和巨人，上半身是美丽的女人而下半身是披着鳞片的漂亮的鱼尾的美人鱼畅游大海，而天空中飞龙纵横！ 迷迷糊糊中，脑海翻腾，画面像电影跳帧一般转换，神奇而魔幻。 如果说，睁开眼睛前，他觉得身陷奇幻的梦境，那么现在他的头顶悬着一只活生生的神奇生物，仅仅一只手掌那么长，毛发洁白，眼睛和鼻头漆黑如墨，像是博美犬，体型偏小还胖了一圈。 关键是它身在空中，接近天花板，扇动一对洁白的翅膀，盘旋。 它微微张着小嘴，吐着小尖舌头，眼里充满贪婪，口角挂着口水，似乎是想要吃东西，被阻止了。嘴馋却吃不到，心有不甘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他难以置信，以为看花了眼，使劲闭上眼睛，定了定神，看过去，它还在，也闭上眼睛一小会儿，也看过来；连续眨动几下眼睛，再看过去，它也快速眨眼，看回来。 床上眼睛向上看，空中的眼睛看下来，大眼对小眼。 它在模仿，动作惟妙惟肖。 飞行的狗！ 花了很长时间，他才接受这个事实，不是白色的鸟儿，不是长翅膀的天使，也不是精灵或者妖精，而是一条狗，一条长翅膀的狗。 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也许又是一个荒唐不经的梦，验证的方法很简单，掐大腿、咬手指。 “哎呦！”右手一抬，上臂的疼痛直钻脑核，他尖叫出声，额头冷汗涔涔。 低头看，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右胳膊被五花大绑，粗劣的白布，绑缚两块夹板，血仍在渗出，却是黑的。 “艾尔文，你醒了。”颤巍巍的苍老的声音响起来。 旁边有人！ 一个光秃秃的脑袋升起，一副光圈道道的大眼镜凑过来，一把雪白的胡须飘浮，他侧脸，那人约莫六十多岁，身着白袍，面色苍老，下巴的白胡子可以做扫把，而头顶却寸草不生。 这位老人刚才趴在床边打瞌睡，而他的注意力全被那只飞行的狗吸引，没注意到。 “大人，你醒了。” “你醒了，大人。” 脑袋后面有问候的声音，恭敬而谦卑。他侧了侧脸，视线向后，床头后面靠墙站着三个人，一位是矮小的瘦子，另一位胖墩墩的身材，肥胖的脸庞满面憨厚，凭直觉就知道是个厨师。 而第三个人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没有说话，他双手擎一把大剑，剑尖对着悬空的白色小狗，视线专注，面色严肃，一脸警惕，好像那只可爱的小东西很危险的样子。 怎么回事？ 他这才开始打量四周，灯光摇曳，居然是白蜡烛，墙壁黑一块白一块，与天花板相接的角落挂着蜘蛛网，古老的床、桌椅板凳都是原木材质，有些年头了，颜色暗褐，整个房间从斑驳墙壁、黑亮家具到人的沧桑脸庞都渗透着一股简陋、衰败而又陈腐的气息。 除了那条小狗，活泼可爱，充满灵动。 人在床上，却不是医院的病床，他很困惑，没有任何任何熟悉的人和物，包括空气和声音。 “太好了，药起作用了，学士开的方子，配的药，我，我，炒的材料，熬的汤，嘿嘿……嘿嘿……” 胖子一边憨厚地笑着搓手，一边报功。 一经提醒，满嘴涌起苦涩苦涩，感觉含着一块黄连，炒糊的黄连。 “我替大人剪断毒箭，清理伤口、包扎绷带，为了防止脱落，还缝制了一边，针脚又细又密，比给王后缝制的晚礼服更加……” “……嘘，别吵。” 瘦子不甘落后，讲出自己的贡献，可这话也太多了点，老人停下替他擦拭额头汗珠的手，呵斥的嗓音虽低沉却声色俱厉。 看得出老人很有权威，胖子和瘦子唯唯诺诺的后退，老人竖起枕头，扶他慢慢起身，靠在床头。 他们是谁？怎么回事？ 记忆片段涌出。 那位老人是学士，也是他的老师，贝尔德?斯威夫特先生，一直负责他的学识教育，如今更要兼任银沙领的治理任务，协助学生治理整个封地。 身后的胖子是厨师汤姆，而瘦子是裁缝莫里斯，持剑的男子是侍卫队长肯特?卡达克。 而他……他是，艾尔文?塞巴斯蒂安。 他穿越了。 他性格开朗，活泼奔放，是母亲的好儿子，儿子的好爸爸，妻子的好丈夫，朋友的好朋友，战友的好战友和邻居的好邻居。职业是武警消防部队军官，平时学习**好做好事，灾时则不惧危险，赴汤蹈火，一往无前。 那天商场大火熊熊，他背着一位金发碧眼，一脸白胡子，跟圣诞老人一样的外国友人朝外冲。 但是，很不幸，楼房塌陷，火焰扑面。 失去意识前，他听到的是那位“圣诞老人”在耳边声音慈祥地念叨了一声：“好人要有好报。” 然后，他来到了这里。 这真是“好报”，穿越来的身份是法罗兰王国国王凯达?塞巴斯蒂安的第三子艾尔文，呃……私生子，年方十六的青春好少年，被封银沙领男爵。 只是这位好少年匆匆上任的第一天就遭遇海盗打劫，一支毒箭射中手臂，伤重不治，一命呜呼，于是他得到了这具看起来光鲜却破烂不堪的壳子。 身体虚弱物理，冷汗涔涔，伤口剧痛钻心，精神有些恍惚，真想躺倒睡过去，但他知道，一旦睡过去，又要再死一次了。 老眼昏花的学士开方子、蹩脚的厨师配药熬药、嘴皮子功夫厉害的裁缝做手术，胡拼乱凑出来的救助应该根本没起作用，直接将活马医成死马了。 怎么搞的，这不是魔幻世界吗，没有持手杖念咒语的魔法师，没有神奇的魔法药剂之类，怎么面前是老的掉牙的人，肥胖者，瘦子和冷冰冰不说话的木头侍卫。 “魔法师呢？” “魔法师在哪里？” “连狗都飘在天花板上的世界，居然没有魔法师？” “魔法师” “我要魔法师！” “我要魔法师！” 他没有力气，头脑昏昏沉沉，意识里在疯狂呐喊，实际并没有喊出声，他感觉这是人之将死，回光返照，情绪异常高亢。 脑袋轰然作响，有人朝后脑勺给了他一板砖，身体猛然一震，要死了么？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脑海里有字幕飘过：“听到宿主召唤，魔神系统启动。” 最后脑海里便多了一个的立方体，注明“新手大礼包”，散发淡淡金光，像一个耀眼的小太阳。 不管这是落井下石，还是救命稻草，都不会让他的处境更加糟糕。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领取。 “一阶魔法师获得。” “炉火纯青级治愈术获得。” 脑海里，两行字幕闪过，闪亮的立方体猛然炸开一团金光，头晕目眩。 冷汗涔涔的身体，有一股暖流冲过，有一种在寒冷冬季，从上到下向冰冷的身体浇热水的感觉，暖流流进四肢百骸，浑身暖烘烘的，如同浸泡热水之中。 这是，实力提升？ 类似武侠小说里直接灌输内力？ 艾尔文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一瞬，身躯一震，有东西灌入体内，身体像气球被吹了一口气，剧烈膨胀。 然后有无数的颗粒向骨肉渗透，千万根针一起扎的感觉，而且是由里向外扎，身体比前一刻多了一股惊人的能量，像是一个小钢炮，只要发射弹丸，就能够形成断碑裂石的破坏之力。 这是魔力？！ 他静静地感受着。 治愈术也在脑海里历历在目，繁杂冗长的咒语本不认识，吟唱音调度和节奏却仿佛反复练习过无数次，细节无比清晰。 这是，炉火纯青的治愈术？ 类似直接软件安装或者洗脑？ 转眼就完成了。 他有些难以置信。 身体能动了，血仍在流，伤口仍然在痛。 这时候提供炉火纯青级的治愈术，刚好用得上，魔神系统很是熨帖。 他精神一振，嘴角浮出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默念咒语，淡淡的魔力汇集在左掌心，左手覆盖右臂之上，这一箭，触及骨头的伤口，接触那一刻，剧痛钻心，魔力缓缓涌出，像是无色无味的温暖水流，很快就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微痛，带着一丝麻痒感觉。 消炎止痛，一气呵成，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自愈，但包裹在裁缝精心缝制的厚厚棉布里，看不到。 也不完全是，体内的毒液被从伤口逼出，慢慢浸透、扩散，包裹胳膊的白棉布逐渐变成了黑色，散发阵阵恶臭。 这是剧毒，虽然不知道什么名字，看效果，一定等级很高，是高级刺客用来暗杀大人物时，必须万无一失才用的保障方法。 真正的强盗大多也都是为了生计而挺而走险的贫民，用这种价格不菲的毒药，好比手持金刀抢铜板，拿着金碗要饭，行为之异常超然若揭。 艾尔文?塞巴斯蒂安男爵，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是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现在起，我就是艾尔文?塞巴斯蒂安。 看着盘子里乌黑的箭头，他心里满是怒火，这仇，得报。 第0002章 会飞的狗 魔力用尽，身体空虚，艾尔文异常疲惫，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软塌塌地瘫在床上，学士扶他躺好，盖上被子。 虫鸣啾啾，烛影摇曳，屋里安宁而温馨，艾尔文只想美美地睡一觉。 “感觉好多了，没事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但是，没有人动，沉默片刻，还是学士说话道：“艾尔文，我们得先出去，让肯特把这只魔兽撵出去。” “魔兽！” 艾尔文差一点第二次惊叫，牵动尚未愈合完全的伤口，要再用一次治愈术。 记忆片段里，魔兽是人类天敌，鸡鸭鹅，猪羊牛，家禽家畜甚至人都是它们的食物，极其危险而且危害甚广，为此王国的骑士们必须一次又一次的扫荡群山的外围，保护家园。 “是的，”学士继续道，“肯特试着朝它挥舞了几剑，可它太灵活，难以击中……打算换个房间，可你有伤在身，不便移动，有需要安静，所以，肯特一直护卫在床前。” 而且始终保持清醒，没有打瞌睡。艾尔文多看了一眼意志坚强，恪守岗位的侍卫队长。只要他一不注意，打个瞌睡，自己身上保准留下一排小狗牙印。 一脸正派的男子双目炯炯，仰头盯着长翅膀的小狗，不看他一眼，也不发一言。 “魔兽不是体型很大，很狂暴嗜血吗？” 艾尔文看着盘旋的小狗，快速搜索记忆。 头顶的小狗，体型比一般的小狗要小，除了长翅膀没什么特别，反而圆鼓鼓的身材显得十分可爱。 “这只小狗很可爱的样子……” 悬空的小狗听懂了，慌不迭地地点头，黑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微微张开，露出十分人性化的赞成表情。 它能听懂人言，也对，记忆力说魔化后的兽类，智力大幅提升，不能表达，却大部分能听懂人言。 所以，它似乎真是魔兽。 艾尔文下意识地自我防范，拉了被子到胸口。 “刚才它还想咬你，只不过畏惧肯特的长剑。”老学士解释道。 “哦……”艾尔文看着白的跟棉花团一样的小狗。 “汪！” 小家伙朝老学士叫了一声表达抗议，很没气势，很心虚。 朝艾尔文前肢摆动，摇头尾巴晃，否定老学士的话语，在灼灼的目光下，坚持了一会儿，低头，耷拉下耳朵，前肢也垮下来，仿佛做错了事，被训斥的小孩子。 一条知错的小狗，不，应该是魔兽。 “我看它就是饿坏了，给它弄点东西吃就好了。”艾尔文道。 小狗闻言精神一震，抬头，漆黑如墨的双目骤然放**光，盯着艾尔文不放，小舌头甚至伸出来，一副面对美食垂涎三尺的样子。 艾尔文当即确定，它就是魔兽，而且是嗜血魔兽，欲食他而后快。 危险的小家伙，仿佛头顶仅用一根马鬃悬挂着的利剑，非常危险，必须把它弄掉，看在它这么可爱的份上赶走就好。 “弄根骨头，放在院子里，把它引出去，然后关上门窗。”艾尔文道。 悬空的小狗脸上露出拟人化的失望，艾尔文猜测它是对食物不满意，补充道：“再加一点肉，或者汤之类。” 厨师胖汤姆应一声，去办了。 小狗的脑袋拧到一边，满脸鄙视，依旧赖着不肯走。 “出去！不然，让你知道长剑的厉害。”侍卫队长说着刺出一剑，小狗轻灵闪避。 艾尔文知道为什么他们赶不走那只小狗了，它灵活敏捷速度很快，快如闪电，轻而易举就避开侍卫队长，而肯特的动作又不能施展太大，否则大剑一挥，锋芒所向，家具墙壁全都迎刃而分解。 他只能擎着大剑，刺，刺，刺，戳，戳，戳，没有力量，没有速度，攻击方式单一，方向容易预测，对小东西的威胁十分有限。 “滚出去，不要仗着速度快有恃无恐，我们有更多的长剑，还有弩箭。”肯特冷冷地威胁道。 但小爪子朝侍卫队长一摆，小狗脸转向一边，眼眸流露出不屑。 肯特咬牙切齿，咆哮了一声“来人”，门外有若干个声音一起答“在”，听得出来，侍卫们准备了很久，跃跃欲试。 “哦，哦，哦，不要，先不要让人进来。”艾尔文只好强打精神又坐起来，看向小狗道，“快出去吧，不然，很多人要进来抓你。” 小狗满不在乎地绕着天花板快速飞一圈，挑衅味道十足。 艾尔文笑道：“他们有网子，从下网到上的那种，你真的不怕？” “汪！”小狗叫一声表达对这个坏主意的抗议，第一次流露出思索的神色。 “莫里斯，去拿。”老学士趁机补刀，瘦瘦的裁缝犹豫一下，应了一声“是”，推门出了房间，一溜小跑，咚咚咚下楼去了。 这时胖厨师在楼下喊：“大人，骨头和带肉沫的汤准备好了。” 艾尔文指了指楼下：“闻着可真香，不去可就没有了。” 门外响起裁缝咚咚咚的急促脚步声，他一溜小跑地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堆碎布绳头一样的破烂。“大人，网子来了。” 吱嘎一声门开了，白影一闪，小飞狗出了窗户。 “好聪明的小狗。”艾尔文赞一声，爬起床，从漏进来一支箭，又窜进来一只小飞狗的窗户望下去。 这是三层的城堡，从窗口看出去，三面墙围出来的大院子，夜色里，胖厨师举着火把站在院子中央，十分畏惧的慢慢后退，身后几个侍卫长剑出鞘，随时准备自卫。 不远的地方，小白狗开始喝汤，呱呱呱地声音传来，小东西应该的确是饿了。 “我去找人把窗户封起来。”侍卫队长宝剑入鞘，靠过来，大煞风景地道。 “为了防一只小狗？”艾尔文皱眉道。 “为了防箭矢。”肯特冷着脸，盯着他的眼睛道，“海盗都已经开始撤退，冷不丁，回头射了一箭……您挨得那一下子……纯属咎由自取……天一亮，我就让人去找木匠，把窗户钉起来。” 应该是有一支弩，像是狙击手一样专门盯着他，只要一露头，就中招，最后时刻，没有忍住，推开窗户，欣赏卫队击退海盗的场面，结果，最后时刻赠给敌人致命一击的机会。 侍卫队长的语气不容商量，艾尔文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这个破败的房间要变成牢房了。” 破城堡侧面漏风，顶面漏雨，到处是需要修补的破洞，而该敞亮的地方居然要被封起来。 看着院子里的小狗，艾尔文喃喃自语，“还不如一只小狗，来去自由。” 郁闷中，一拳捶在墙上。 “小心伤！”老学士惊叫一声。 “伤？”艾尔文发现胳膊能动了，转动手腕，不疼，有点痒。“拆开。”他退回床边，对侯在一旁抱着一团破布的裁缝道。 “伤筋动骨一百天……”老学士唠唠叨叨，还想说点什么阻止，但裁缝掏出剪刀，咔嚓咔嚓便把一针一线针脚密集精心缝制起来的作品一剖两半。 艾尔文伸缩胳膊，伤口愈合，结痂尚未脱落，他手贱，帮了一下忙，揭掉一块，渗出一滴血珠子。 “……好吧，我还是太年轻了。”秃顶老学士眯眼看仔细，伤口确实愈合了，手抚雪白的胡子轻声道。 白色影一闪，肯特的双手大剑锵的一声出鞘。 正用破布的干净一面擦拭鲜血，艾尔文突然猛一掀被子，扑倒在床，大笑道：“哈哈，抓到你了。” 第0003章 魔兽 一切都发生的那样快。 哗的一声，风吹过，大把的白胡须跟窗户一起飘摇浮，老学士背对窗户，面向艾尔文神情愕然。 烛光倒伏，裁缝受到惊吓，手持张开的剪刀站在一旁，忘记跟往常一样合上。 侍卫队长的双火大剑平举，剑尖对着艾尔文的脑门，因为他趴在床上，捂着大剑指向的目标，目标在窝里传出沉闷愤怒而无助的呜呜声。 摁住，小东西四肢着床，软糯糯肉囊囊像个毛球，掀开被子，抓脖子后面的那快皮，跟小狗子一样提起，小东西老老实实的没脾气。 白绒绒的毛球上三个黑点，黑鼻头和一对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个不停，艾尔文非常确定，摘掉翅膀，这真是一只博美犬，而且肩高仅仅五兰寸，是一只幼崽。 “抓，抓，抓到一只魔兽，完整的魔兽。”胖厨师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惊讶地道。 魔兽在人们的认知里一向战力彪悍，不打打杀杀，激战一番，很难被捕捉，更不用说被毫发无伤的完整捕捉。 至于艾尔文平常就是个手慢脚慢弱不禁风的病秧子，昨天还不长眼的中了一箭，现在居然生擒一只魔兽，而且看起来毫不费力。 身为一阶魔法师，艾尔文的体质大为改善，力量敏捷和反应速度自然远超以往，抓住一只扑进怀里的小狗，毫无压力。 他没有炫耀之意，反而十分困惑地问道：“真是魔兽？根本没有战斗力。”拉伸小东西的四肢，寻常的狗爪，躯干毛茸茸，拨开嘴，牙齿也没什么特别，翅膀都是羽毛，力气也很弱。 “汪！”小东西气势汹汹地抗议这句结论。 狗叫，普通的狗叫，弱弱的，脆脆的，带着三分羞涩，七分怯意，完全没有魔兽的暴虐和凶戾。 “嗯，”学士手抚雪白的胡子，思索道，“眼前这一只叫做风狗，是极其少见的异类，特点就是速度快，能够感知危险，及早避开，所以很难捕捉。” 艾尔文终于从前身记忆的典籍里找到对应的那一页描述了。 魔兽分五个等级，黑铁魔兽和红铜魔兽，非常厉害的黄金兽王，极具破坏性的紫晶兽皇，据说还有血脉传承自远古的半神兽至神兽。 最常见的自然是最低等级的黑铁魔兽，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兽类鱼类和禽类，脑袋、躯干、四肢、尾巴或者翅膀的某一个部位魔化坚硬如铁，即为黑铁魔兽，也称铁兽和铁魔兽。 但也有特例，比如身体多出一部分，长独角和翅膀的马被称之为独角兽，身躯狮子化的鹰被称之为狮鹫，还有鱼尾狮，三足乌鸦甚至还有九头蛇和九尾狐狸。 这个小东西多出一对翅膀倒也符合其中的特例。 其它特征还有别称黑眼兽，有着被魔化的乌黑眼珠，这个小东西也符合，不过所有的博美犬的眼珠本来就是这个颜色，因此也无从判断。 也称黑血兽，因为体内鲜血黑如墨汁，这个要给这只小狗来一刀放点血才知道。 艾尔文点点头，心想，它敢待在屋子里，就是预感到肯特的大剑奈何不了它，一听到危险的网子来了，撒腿疾跑，哦，不，展翅就飞。 但是这名字，很不雅，他低声重复了一句：“疯狗？” “风狗，像风一样飞行的狗。”老学士纠正之后，继续道，“低等小兽，战斗力基本就是小狗的水准，魔兽骑士们一生都在追求战力无敌，没有谁愿意同化这种没用的小东西，曾经有位魔兽骑士同化一只风狗用来做小偷，但也只能叼些小玩意儿，大件东西指望不上。” “汪！”小风狗对这句评价反应激烈，抗议的声音比刚才要大，大声的狗叫。 老学士无视这只被逮住还没有獠牙的小狗，继续道：“它的飞行技巧很高，隐藏能力也强，行军打仗的时候或者出门探险携带一只，对于预警和探知敌方地图还是很有帮助的。” 探地图！帝国时代中飞行的狗也就是这个用途，艾尔文点点头。 “汪！”小风狗羞羞地回应了这句赞美。 “总体来说，没什么用，也卖不出好价钱。” “汪！”小风狗再次反应激烈。 物以稀为贵在这个小东西身上居然不成立，艾尔文戳着小风狗的黑鼻头，问道：“养着呢？” “必须关在笼子里或者上锁链，跟鹦鹉一样养着，不然它就飞走了。” “汪！” “养魔宠极其耗费资源，咱们目前这种状况……”老学士手抚胡须，沉吟不语。 现在的局面的确不太妙，这块领地叫做银沙领，其实是一片海边荒滩，根据地域特点起的名字，名副其实，遍地银沙。 地处王国最南端，两面环山，两面对海，有点与世隔绝的味道，关键物产不丰富，税收很是问题，作为领主能不能自给自足都是问题。 这时候，再多一张嘴，而且是一张比较刁钻的嘴巴，魔兽可都是需要吃好东西，一般都吃肉，而且胃口极大，人们常说鼠吃鼠，虎吃虎，意思是，魔兽的食量跟体重相等，一只魔鼠，一餐能吃一只老鼠，而一匹魔虎，一次要喂跟老虎等体重的肉。 这仅仅是让它们活着别饿死，若要进阶，需要足够的魔兽肉，一块小拇指大小的魔兽肉价值便相当于一头成年公牛。 目前艾尔文的全部财产，几遍将领地和仆人侍卫也都卖了，也撑不住这个小东西一个月的魔兽肉。 学士的抗议非常委婉。 “它嗜血，刚才还想咬你，还有昨天晚上。”侍卫队长提醒道。 肯特跟小东西整整一个晚上都在斗法，却奈何不了对方，心情郁闷，也没什么兴趣多说话，收回大剑，背靠窗户，双手环胸，声音冷冰冰的。 没错！艾尔文很奇怪，这只小魔兽如果嗜血咬人，在楼下为什么不攻击胖汤姆，而是飞上三层，冲着受伤口就是一嘴。 专门咬他？ 直接冲胳膊扑上来，受伤的那只，难道专门咬他的伤口？ 伤口上有什么？ 毒药！ 是一只口味独特喜欢吃毒药的魔兽，这也没准儿，比如独角兽就有解毒功能，也有些魔兽不吃血肉，口味刁钻的吃野果，变态的专门吃泥巴，甚至有一种要命的黄金贪吃蛇以吞食金子为生。 把破棉布最黑的那面凑到小狗狗的鼻子底下，小家伙嗅了一下之后，就像是猛然一口灌进了毒气，脑袋歪一边，翅膀猛扇动，四肢乱蹬，坚决不要再来第二次。 刚才它有这个劲头搞不好已经挣脱，飞走了，不一定会被艾尔文捏着脖子提起来。 血？ 魔兽向来嗜血，所以伤口容易吸血。 转个方向，将比较干净的一面，沾染鲜血的地方朝向小东西，一口咬来，正中破布上的血渍，而且咬中就不松口。 果然嗜血。 艾尔文扯了一扯，小东西牙关紧闭，跟死狗一样咬着不放，嘴里发声，呜呜呜，可惜没人懂狗语，更别说呜咽之语。 “松口，给你一碗鸡血。” “呜呜呜。” “一整只鸡。” “呜呜呜。” “一盆肉汤，刚才喝那种。”大概鸡不合口味，艾尔文换一种，就换它刚才吃的欢的那种。 “呜呜呜。” “刚才就是鸡汤，大人，您中午剩下的，晚餐又……”胖厨师上前解释道。 下午中箭了，晚餐就省了。艾尔文摆摆手阻止喋喋不休的胖汤姆继续说下去。 呃……不是挑食？艾尔文想了想，不对是挑食，至少它嘴上叼着那件东西不放，绝不是因为喜欢那块脏兮兮的破布。 伸出一根手指凑过去，小东西张嘴就咬，艾尔文早有准备，手指及时回撤。 “汪！汪！汪！……呜呜呜……” 手指没咬到，破布掉了，小东西狂叫抗议，艾尔文眼睛死死的盯着它，双眸溅射冷芒，那股气势，那个眼神，接过剪刀的动作，让它感受到了生存危机，叫三声就哑火了。 果然想咬我，而且似乎只想咬我，当我是香饽饽，艾尔文逼视小东西黑豆一般的小眼睛，手上剪刀喀嚓喀嚓开合几次，再度将手指伸到小嘴前。 小东西嘴巴试探着微微张开，龇龇小狗牙，艾尔文手指不动冷冷威胁道：“敢咬下去，剪掉你一只翅膀。” 小东西闭上嘴巴，手指前移，小东西侧脸避开——想要后退，但是脖子被提着动不了，翅膀捂住眼睛，四肢徒劳划拉，摇动不了头，小屁股却左右摇摆的厉害。 “准你待在城堡里，管吃管住，但是没有魔兽肉，不愿意待了就离开，这中间……敢咬任何人，立马把你给煮成肉汤。听明白了吗？” “汪！” 食指绷紧，白脑门一记爆栗：“我们不懂狗语，你听懂了就点头。” 雪白小脑袋拼命点，如同捣蒜。 艾尔文松开手，小东西没有朝上飞，反而一个跳跃落到地上，才闪电急升，悬在空中。 怀抱那团破布，屁股对着大家，频频后顾，生怕人抢。 老学士、高大的侍卫队长、胖厨子、瘦裁缝甚至被换了芯的领主，下巴掉了一地。 这么财迷的小狗！ 第0004章 治疗卫队 艳阳高照，暖风徐来。 刺鼻的药味里混着淡淡的血腥味，房间里光线昏暗，缺了一条腿的床被石头垫起。 艾尔文双手握住半躺的侍卫巴克雷?希恩受伤的胳膊，长矛将她穿了个洞，没流血而死，小伙子也算福大命大。 咬紧嘴里的棉布，巴克雷一声痛哼之后，艾尔文拍了一下小伙子的肩膀道：“行了，活动一下试试。” “可以了？”巴克雷伸缩胳膊，活动自如，见证过前面几位同伴身上发生的奇迹，但发生在自己身上，小伙子依旧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真的可以了，完全好了。” 挥出几拳之后，他跟前几位康复者一样，兴奋地冲出门，屋外响起卖力地挥舞长剑的唰唰声，哈哈大笑，跟小狗一样满院子撒欢。 “可以了！真的可以，谢谢领主大人，哈哈哈……，康复了，领主大人万岁……” 这已经是第九个了，每一被治愈的侍卫加入先一步脱离病床的伙伴们欣喜欲狂一番，艾尔文听到侍卫的喊叫和打闹声嘴角翘了翘，算是报以微笑，他蹲下去将双手伸向最后一位受伤侍卫的胸口。 经过一晚恢复，空荡荡的炮膛又装满了弹药，用餐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五名侍卫治疗因为抵御海盗而受伤的身体。 魔力从掌心喷薄而出，仔细体会，肌肉忽然绷紧，精神高度集中，身体由远到近，由浅至深的，极大的愉悦、满足、舒服……然后忽然射出，精神和身体陡然一膨一空。 那种应该是一种炮弹出膛，弓箭离弦，射出某种精锐之力的感觉。 照旧是一声痛最后一位伤者也彻底痊愈，艾尔走进出昏暗，站在光明地时，片刻之前满面阴霾，愁眉苦脸的侍卫们都一脸阳光，视线都击中在年轻的领主身上，一个个神色崇敬，受过艾尔文亲手医治的几位更是感激涕零。 “谢谢，男爵。” “谢谢，领主大人。” “谢谢，大人再造之恩，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其中五位重伤侍卫，剑划的口子和长矛戳的洞都很严重，在没有抗生素的年代这些侍卫想要活下去必须刮除腐肉，清除脓血，在没有麻醉剂的情况下，必须嘴咬木板，依靠坚强的意志硬挺。 敷上的一些草药，效果微乎其微，只能做心里安慰，只有一半的人，够幸运没有遇到感染，忍受至少两个月的痛苦煎熬，才能知道谁能幸运的挺过去，谁会下地狱，这一切都凭天由命。 但是，艾尔文只是将手贴在伤口，动动嘴唇，念几下咒语而已，伤口像是被蜜蜂蜇了一下之后，瞬间痊愈，跟经历一段非人的痛苦过程一样。 少年领主出手，极大缩短了这个过程，直接将他们从痛苦地狱解脱出来，救了他们原本只有一半希可能生存的小命。 一连治愈十个侍卫，其中五位腿脚或者胸腹受重伤，伤及骨头，另外五位只是比较轻微的擦伤和刮伤，治疗完他们，感觉自己仍有余力。 这个力指的是魔力。 大概是因为只是受伤，没有中毒，不需要拔毒，所以节省许多魔力。 “魔法？”侍卫队长检查部下神奇康复的身体，喃喃自语，看着艾尔文的背影，神色复杂。 “治愈性质的魔法。”老学士颤巍巍的声音补充道。 这对整个城堡来说喜忧参半。 喜的是以后许多致命的伤，甚至像昨天那种身中毒箭而必死的情况，他们都有可能不死。 但也令人担忧。 艾尔文是个魔法师。 人们对魔法师都没有生什么好印象，主要是魔法师都不干什么好事。 有炼金师实验的时候大爆炸，半条街被夷为平地；有炼药师泄露绿色气体，附近的人中毒致死一大半；还有驯兽师的几十只魔兽失去控制，凡是躲避不及的人都深受其害……还有各种破坏力不详的魔法训练，不受控制的魔咒，有魔法师存在的城市，如果发生晴天霹雳、雨中火球、甚至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或者连人带床突然塌陷…… 这些奇怪的事情，一点都不要感到惊奇。 所以即便魔法师们是国王的座上宾，但普通人却畏之如虎。 即便国王也很头痛魔法师，给他们修建魔法塔，说好听点是地位象征，高高在上，实际上是把他们隔离起来，束之高塔，免得祸害周围。 “我们需要的不是城堡，而是一座法师塔。”肯特面色忧虑。 艾尔文莞尔一笑：“本领主刚刚入门，魔力有限，要搞破坏还得加倍努力才行。没等级没有能力，也就没资格住进高塔里面去，魔法塔以后再说。本魔法师也尽量不给大家添麻烦，至少别把亲手救回来的人，再推回棺材里。” 实力不济本是一件令人苦恼的事，这时却让大家很安心。 侍卫们报以轻声哄笑，艾尔文继续道：“城堡我们还是需要的，有什么比忙了一天躺在温暖舒适的房间更重要，所以，接下来就去找人，把城堡翻修一遍。” 城堡有百年历史，早已经荒凉破败，屋顶茅草随风倒，四面枯藤缠绕，脚下院落的大青砖缝隙里荒草顽强的身姿挺拔，本应花红柳绿的园圃却堆砌碎石，毫无翠色，而且窗户扇扇破裂，很容易勾起人扔块石头砸一下的念头。 老学士补充道：“修葺城堡，规模不宜太大，我们的居住条件不用太好，居住的房间也不需要太多，主要是我们人少。” 更主要的是钱也少。 艾尔文仔细回忆自己身为领主的全部财产，分封男爵时的成年礼，一百枚金币、粮食、布匹、铁器甚至书籍和一些值钱的玩意儿若干。 前身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花了大价钱，租了一艘王都最大船运家族的高速武装宝船，否则一准被海盗撵上，扔到海里喂鱼。 保住小命，金币也消耗一半只剩下三十七枚和一些散钱。 艾尔文点点头，找人修理城堡只是一个托词，他的真正目标飘在脑海里。 他扫了一眼，脑海中的的字幕： 【任务】治疗领民：领下咸鱼镇的渔民遭受魔兽袭击，许多人身受重伤，缺医少药，只能等死，作为身怀治愈术的领主，理当伸出援手，至少治愈五位重伤领民。 【奖励】略有小成级石锥刺。 “先修墙吧，加强防御，保护自己要紧。南方的气候温暖，房间暂时忍受一下，等钱富裕起来再动手不迟。” 这座城堡规模不大不小，因为早就想到要防海盗，防魔兽，箭塔、护城河、吊桥和高墙，该有的都有。 但护城河干涸无水，高墙三人多高，墙体也厚实，年久失修多出垮塌，像老太婆的牙齿，参差不齐，亏了这堵破墙，昨天才以重伤十名的侍卫代价，挡住了海盗，残留血渍，颜色乌黑暗恶，有碍观瞻。 “肯特队长带四个人跟我一起去咸鱼镇，重伤初愈的这次就不用去了，先修养一下。”回头又客气地道，“烦请学士准备一份雇佣文书。” “雇佣？这个法子更花钱。”老学士嘀咕一声。 领地的一切都属于领主，领民应该为主人无偿服劳役，但初来乍到，领主的威信尚未确立，他也知道这不可能。 大家应一声，分头准备，学士和艾尔文进城堡准备文书和换衣服，肯特和侍卫们不需要换衣服，忙着安排人手，准备马匹。 第0005章 咸鱼镇 他们在烈日下马蹄轻快地穿过白沙滩和椰子树。 出门前老学士苍老的嗓音大声叮嘱，“小心点，艾尔文男爵，承受不了马匹的颠簸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注意身体。”他半认真半玩笑的回答，“您也是，老师，累了就休息一会儿。” 说完，几声畅快的大笑，纵马奔驰出大门。 “小心！”侍卫队长肯特·卡达克惊叫一声，“速度太快！” 艾尔文没有听到，他沉浸在骑马的快乐之中，这是前身和前世都不曾体验过的刺激运动，他凭借记忆和良好的身体协调性，直接进入了节奏，送跨，夹腿，蹭马肚子，向一侧拉缰绳，鞭打…… 他身体匍匐在马背上，着迷地感受身体随着马背起伏，注意力在前方，策马如飞，心情亢奋。 男人嘛，一旦骑马就亢奋，或者说亢奋起来，才好骑马。 侍卫们慌乱一阵，纷纷甩鞭子吆喝马匹追了上来，他们身上都是铁甲，奔跑起来，一片金属的铿锵碰撞声。 他们的速度比小狗慢多了，那条小狗叼着破布条飞在艾尔文的头顶，而且不管他怎么加速，它都在头顶扇动翅膀。 “你这么能飞，就叫飞飞吧。” “汪！”小飞狗欢快地叫了一声，破布片随风飘去，小家伙调转方向追去了。 海风徐来，干净的白沙滩和高大的椰子树，一切都是绿色环保原生态，这在“死来前”绝对是度假旅游的圣地，但现在却名副其实是块“剩地”。 因为沙化厉害，土地贫瘠，物产不丰，地广人稀，而且海盗和魔兽却异常猖獗，横行无忌。 这里没有产出，收不到税钱，进行治理反而要赔官员的薪水俸禄，根本没人愿意接受这块领地，曾经有过受封的领主，第二天就挂牌出售，但却无人购买，最后不了了之。 久而久之，这片建立在沙滩上的领地，这就成了无人管辖的蛮荒。 艾尔文作为十几年来第一个前来上任的领主，心里感慨，一个穷的连官员都没有的地方。 身为三王子能分封到这么一块“风水宝地”，一半因为是个废柴，国王不待见，而另外一半则是因为他是个私生子，当今王后并非他的生母。 作为小三生的小三，还是个废柴，得到封地第二天，王子就识趣的滚出王都，爬来了自己的封地。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银沙领山脉连绵，海域宽广，看似上山下海皆有可为，但山里魔兽出没，野人横行，人人敬而远之。 海水里的资源异常丰富，但航海技术异常落后，只有几只小帆板风里来雨里去，为了一口吃食，独木舟也三三两两摇摇曳曳的浮在水面之上，动力全靠脚踩手摇，幸福生活全靠撸。 这种小船跑不远，鱼获有限，而且难抗风浪，十分危险，所以打渔为生的家庭，从海里得到馈赠，也向大海献祭，父亲、儿子、兄弟或者丈夫。 即便如此，能下海的船只还是太少了，人们通常只能在海边捡食吃，大海像是蓝色深渊，经常让人有去无回，真正敢走出去的都是亡命之徒。 铁蹄裂地，沙子飞扬，五人五骑拉开一条线，直冲海边。 “慢一点，大人，您的身体承受不了如此剧烈的颠簸。”经管侍卫队长骑术精湛，但少年领主降低速度之后，他才抓到机会追上来，善意提醒。 侍卫队长有些担心，这位领主哪里变了，从昨天晚上的毒箭痊愈开始，接着捕捉到一只飞狗，掀被子的动作快速……而且机智，还有早上医治侍卫的行为，除了他是个魔法师，还比一般的领主好心……隐隐约约觉得，这位领主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听话了，变强了，也变得有脾气和主见了。 艾尔文马鞭一指：“我们到了！” 顺着马鞭的指向，几排木屋的屋顶逐渐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五个人望向这座小镇。 干净的白沙滩托起一片乌黑的礁石，木屋大多十分破败，看起来有些破坏大自然的美丽，坐落在高处，这样就可以避开潮水涨落的影响，四周有栅栏，稀稀拉拉形同虚设，不是是防海盗防魔兽，还是单纯的用来圈地。 三四条街，几百栋房屋，都是木质结构，十分破落，木头都已经发黑，远远飘来一股臭味。 这就是咸鱼镇，名副其实，远远的就闻到咸鱼的味道。 蓝天碧海，风平浪静，阳光下，一切懒洋洋的，几只海鸥发出欢快的叫声，时而展翅遨，时而蜻蜓点水，动作优慢悠悠的；海面上三三两两的小舟，有人撒网，动作慢吞吞地，不知是没力气，还是因为远看不真切，导致的错觉。 此时，艾尔文披挂白色皮甲皮裤和铮亮的白色皮靴，一整套都是魔兽装备，轻易刀剑难伤，而最显眼的行头，却是那件名贵白斗篷，厚实且柔软惊人，是整张一件魔狐皮子，随着白马跑动，飘逸潇洒，十分拉风。 他抬起胸脯，手按剑柄，感觉英明神武，却美中不足。 这把剑是特制的，比制式的剑短而狭长，挥舞起来轻飘飘的。它简直是个笑话，直言不讳地告诉人们，本人是壮男，但是最关键的地方，短小无力。 剑是男人胆，不敢亮剑的男人只只能是……卧薪尝胆，但是，现在没这个必要了。 “给我来一支双手大剑，杰瑞德。”他对侧面的侍卫命令道。 听到领主喊自己的名字，杰瑞德?凯斯达的双眼亮了一下，毫不犹豫地解下大剑，双手奉上。 侍卫队长打马上来提醒：“它很重，大人，根据以往的经验，您的身体，坚持不了多久。中间如果出什么事情，将会妨碍我们办事，甚至影响您的威信。” 以前的艾尔文来说的确是这样，生来身体虚弱，据说患有虚寒症，经常夜里盗汗，白天莫名其妙的昏厥，巨剑难举，只能玩匕首，上马难奔驰，只能散散步，毫无战斗力可言。 但是作为一阶魔法师，他的身体素质大为提高，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病秧子了。 “肯特，你有没有觉得银沙领空气清新舒爽，到来之后，我们得骨头都轻了几分。”艾尔文调笑道，“放心，一支剑而已，不比骑马奔驰更耗费体力。” 迎面吹来一股风，深呼吸将炽热潮湿的空气吸进肺里，让人觉得身在封闭桑拿房而他们还穿着盔甲。 侍卫队长对于艾尔文配重剑出风头的做法不以为然，皱眉大皱。他出汗的身体在金属壳子里蠕动一下，这样的天气，少活动为妙，平地曝晒是会中暑的。 艾尔文兴致勃勃地挂上剑，挺起胸脯，手按剑柄，大剑斜向后翘起一节长尾巴，十分威武。 这才像个样子，好马配好鞍，好男人就是要配好剑。 他十分满意，感觉自己这会儿英气过人，神武不凡，纵马而过，定会引起一打女孩子的尖叫。 艾尔文拍一下剑柄，意气风发地道：“进去，给我的领民们一个惊喜。” 第0006章 软硬不吃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没有一个人欢迎他们。 马蹄哒哒哒，街道冷冷清清，走过谁家，就有人手忙脚乱着关门关窗户，眼神不敢直视。 一些衣衫褴褛的孩子在街上玩耍，赤脚的大孩子们追着一个椰子踢来踢去，进行类似足球一样的运动，两个有大窟窿的鱼篓做球门，几个老妇人坐在旁边，看着几个小孩子笨拙地蹒跚学步，张开手臂走几步，一屁股摔在地上。 他们放慢速度靠过去，起初大人小孩都停下来张望，有孩子赞叹说“是大马”，有孩子叫“衣服好亮”，接着有位老妇人尖叫，“他们带着大剑，是强盗”，还有人补充上最具杀伤力一句，“头顶有魔兽”。 然后，大人小孩有惊无喜，秋风扫落叶般一哄而散。 他们五人全副武装，站在街头，像五只怪兽，而且还带着一条真正的怪兽：飞飞就是一条长翅膀的小狗狗或者四条腿的小鸟，怎么看都怪。 整条街，只有一个地方大门敞开，而且与外界的寂静不同，门里人们肆无忌惮地高声大笑，一片喧哗。 酒馆。 不知道叫什么酒馆，它的招牌直接写着“酒馆”。 五个人，五匹马停在街边，缰绳交给侍卫，艾尔文站在街中央，太阳底下，没有一个人影。 他看了看脚下的影子，摇摇头，走进门，站在门口停了片刻，跟长街的燥热和阳光相比，“酒馆”黑得好似洞穴，还是充满莫名危险的那种。 长长的影子拖地，直抵柜台，后面有个跟胖汤姆一样块头的家伙静静地看着他，屋里的吵闹瞬间安静下来，看着崭新的银白皮甲，仿佛看着一只全身披挂的魔兽。 “嗨，没长毛的小子，离开那里，挡住我们的阳光了。” 接着是一阵哄堂大笑。 片刻之后，艾尔文才看清，屋子很大却只有一扇窗户和一扇门，太阳照射不进来，光线自然很暗。 十几张桌子，大圆桌和小方桌，稀稀拉拉坐了二十几人，大多袒胸露乳，胸毛横生，上肢的肌肉鼓鼓囊囊，个个都比肯特强壮，而且比起侍卫队长一脸正派的样子，人人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样子。 许多人身上都有血渍，前面几个粗糙的破布做绷带，吊着胳膊，后面几个在朝大腿上摸一些不知名的黑色药水，有人的额头蒙着半边，眼睛渗血，还有一个胸口横着一道。 一个身材比他稍微结实一点的英俊大男孩在做酒保，穿梭其间，端杯子，擦桌子，斟酒之类的忙个不停。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鱼腥气，夹杂淡淡的血腥气，劣质烟草的味道和药草的味道，熏得艾尔文想要流眼泪，偏偏没有酒味。 那个酒保走上前来问道：“您要什么先生，吃的卖完了，只有黑麦酒，一个飞龙一杯。” 法罗兰的货币分金银铜三种，一枚金币换取一百枚银币，一枚银币兑换一百枚铜币。 金币因为正面是国王凯达?塞巴斯蒂安的头像，背面是一轮太阳，又称国王、金国王、金凯达或者太阳、金太阳；而银币的正面是王后安娜?霍尔卡纳的头像，背面是一轮弯弯的弦月，又称王后、银王后、安娜、银安娜甚至弯月和银月；至于铜币，正面是一只展翅翱翔的飞龙，背面是无数的小星星，所以又称铜子、铜板、铜星、铜龙和飞龙。 “一杯。”艾尔文指尖捏着一枚铜币走向柜台。 只有酒没有食物，名副其实的酒馆，腹诽中，铜币扔过去，酒杯划过来。 “噗——” 鱼腥味、苦涩、辛辣、没有半点酒味，活像臭鱼汤混合辣椒水。 黑色的酒液入口，条件反射射。 “看到生人，直接上臭鱼汤，老板不需要回头客么？” “哈哈哈……”屋里的人爆发出一阵大笑。 “酒少，也许多放辣椒了……” “哈哈哈……” 但很快他们就不笑了，肯特带着两位侍卫进门，站在艾尔文的身边，喊道：“休得放肆！这位是法罗兰王国的统治者暨全境至高守护者，龙之后裔，国王塞巴斯蒂安家族的凯达二世任命的银沙领领主和守护者，艾尔文·塞巴斯蒂安男爵，领民们……拜见……你们的领主……” 艾尔文扔下酒杯，转身，看着他的领民，他们大部分都是渔民，衣衫褴褛，皮肤黝黑，浑身鱼腥臭。 最前面的大胡子，手臂受伤，包裹一片破布，吊着渔网，俯下身体，小心翼翼地问道，“拜见领主？礼仪是什么？” “脱了裤子，放屁！”屋子里面有人打着拖长的强调大声作答。 “哈哈哈……”屋里的人东倒西歪，笑做一团，笑声几乎把屋顶掀飞。 “拉屎，才是行大礼。” “哈哈哈……” “我喝了一肚子假酒，只有尿……” “哈哈哈……” 按照版图，银沙领隶属法罗兰，而且在地图上圈了好大一片地，可仅仅是纸上疆土，缺乏有效管辖。在几百年的风雨冲刷中，这片土地要么高山连绵，要么碧波荡漾，不大的平原部分则遍地银沙，难事稼穑，不长作物，领地早已经缩水干涸，只剩下渺无人烟的地皮，荒芜废弃在王国管辖的运作之外。 在银沙领这种物资匮乏，没有财货流通的封闭天地里，生命和力气便是一切。 这里的人，上山，遇过凶残的魔兽和吃人的野人。下海，见过狂风骤雨和惊涛骇浪大海，自然不把领主和骑士的那种气势放在眼里。 他们个个体格彪悍，桀骜不驯，他们不畏惧凶险，不畏惧死亡，自然也就不畏惧任何的威权，不畏惧所谓的领主和骑士。 穷山恶水出刁民，就是这个道理。 他们天不怕，地不怕，两袖空空，只有一条命，跟谁都敢玩命。 所以，用强和讲道理应该都不会有任何效果，而且不能用强，领地上的劳动力不多，打死打残都是人力资源的巨大浪费。 艾尔文手按剑柄，冷冷地打量满屋子桀骜不驯的渔民。 侍卫队长手按剑柄，大喊一声：“居然对大人无理？不想活了！” “跪下！向大人赔罪！”侍卫们一起喊道，手也搭在剑柄上随时准备拔剑。 “你们吃的鱼，喝的椰子汁和水，盖房子的木头，包括沙子和海水，呼吸的空气都属于领主大人！甚至包括你们自己！”侍卫队长大声宣布。 “呸！”大胡子轮起铁斧，砰地一声将桌子劈翻，怒道，“奶奶的，打走一群长毛的，又来了一群套铁壳子，不要以为你们皮硬，也就是老子一斧子的事。” “你想试试？”侍卫队长和两位侍卫的长剑出鞘，剑尖遥指大胡子。 当啷声、叮当声、重物敲桌面、铁石碰撞之声一片，屋里的大汉们齐齐站起来，变戏法一般，从桌子底下、背后和怀里掏出各种劣质兵器，长剑布满缺口跟梳子一样，断刺的流星锤只能算是锤子、崩坏的巨镰和斧头、生锈的大砍刀之类，更多的是手臂粗的木棍，居然还有人用石锤石斧。 冶炼技术不发达，金属稀缺，用作兵器的尤其金贵，精心打造的铁质兵器只在骑士和士兵身上才会出现，好在这些渔民找到了方法弥补锋利的不足，依靠重量，反正他们有的是力气。 这些杂七杂八的武器，粗劣武器反而让侍卫队长和侍卫们心存鄙视，继续训斥道：“渔民就好好打渔，舞刀弄枪小心被当成海盗。” 大胡子嘲讽道：“被海盗打怕了吧，小骑士？不长点记性躲在你的破城堡，跑出来生事，莫不是嫌弃自己命长？” “只怕是饿的受不了了，要出来打食吃，跟魔兽一样。会说人话，却不办人事，都是畜生！” “要不要跟老子学打渔，海女魔就喜欢你们这样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声音阴阳怪气，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老子要吃的没有，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老子，软硬不吃，小崽子，你看咋办？” 渔民们挥舞劣质兵器，群情激昂，怒不可挡。 “你们这群贱民！”肯特和两位侍卫双手握剑柄，这是发起进攻前的准备姿势，负责看马的两位侍卫也竖剑堵在门口，情势紧张。 艾尔文拍了一下侍卫队长的肩膀，要他冷静，站在前面，展开双臂，双手悬空下压几次，示意大家都把兵器放下。 他面色沉静如水，心中却冷笑：“软硬不吃？听起来颇有志气，其实不然，这些家伙毫无节操，有奶便是娘，不吃，是因为奶水不足。” 第0007章 表彰功绩 不理会这渔民不加掩饰的蔑视，艾尔文举起一根手指虚空指点道：“本领主蒙国王信任，委以重托，牧守一方，保境安民，乃是神圣职责，昨日魔狼作乱，各位奋力抵抗保卫本领主的守护之地，不胜感激。”说着他抚胸鞠了一躬。 “屁！我们只是保卫自己，跟你没有一个铜子的关系。”大胡子嗤之以鼻。 “没错！什么狗屁守护者，魔兽来了就跑，魔兽跑了跳出来后装好人。” “对！这种虚伪的领主咱没见过，可没少听说。” “装模做样，惺惺作态！” 几个声音跟着赞成。 大胡子很满意渔民们的反应，看看左右，又斜眼睥睨艾尔文，眼角流漏出一丝黄鼠狼给鸡拜年，却被戳穿的得意。 “领主大人。”侍卫队长上前一步，阻止艾尔文，“那是他们的本分，不用跟他们客气。” 肯特也是闹不懂，这是真的，还是表演，这个年代贵族们对于贱民的同情和资助多是猫哭老鼠——假慈悲，但看少年领主的神情却不似作伪。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贵族感谢贱民，而且鞠躬行礼，侍卫队长看不下去了，恨不得大剑一挥，把这些兔崽子全砍了。 这是奴隶时代，由于阶级固化，奴隶、平民与贵族之间的隔阂如同天堑，贵族跟平民说话向来是命令跟训斥、拳脚相加和刀剑相向，草芥人命，都是可能的。 至于要打赏，要施舍，高倨坐骑之上或者端坐奢华马车，钱币扔在地上，让这群贱民跟狗一样满地爬着争抢就可以了，王都的贵族就是这样施舍和打赏乞丐的。 剑锋对面浑身鱼臭的贱民也不相信这回事，个个面现嘲讽之色。 艾尔文明白肯特的想法，阶级观念根深蒂固，一时很难改变，他也强求不来，拍了拍侍卫肯特的肩膀，请后者先后退一步，不要挡住自己的路。 “可领地是我的……你们也是我的……”艾尔文眼眸扫视满脸鄙视，充满敌意的渔民，他的领民居然缺乏教化，履新的第一件事不是领民替他服务，服务领民，免费义诊，而且却不受欢迎，他觉得十分有趣，依旧保持笑容，“还有你们身上的伤……” “……也是你的。”大胡子抢白道。 “哈哈哈……”酒馆再次爆发出轰然笑声，艾尔文很替酒馆的屋顶担心。 “没错！”等他们笑道差不多了，艾尔文继续微笑。 明明用饵料调戏小鱼儿，却被一口吞了，渔民们恶心却又吐不出来，都不笑了，冷冷地看着艾尔文，充满敌意。 “这小子是不是被海盗吓傻了？”大胡子嘲讽道。 “住嘴，再敢放肆，治你不敬之罪。”侍卫队长吼道。 有侍卫队长镇场子，这些粗鲁的渔民都安静下来，艾尔文继续道：“为表彰大家的功绩，凡是受伤的人，都可以到我这里领取银币，作为治疗之用。” “大人！” 艾尔文左手朝侍卫队长摆了摆，右手抛弃钱币，银白金属的光芒在众人面前晃来晃去，“可惜本领主，财富不丰，不然每人打赏一枚金太阳。” 手指捻动，银币在之间流动，在即便光线昏暗，也掩盖不住银色闪光。 酒馆里安静下来，所有渔民的视线都盯着那枚银币，包括侍卫队长和四个侍卫，前者眼神狂热，后者则满眼的不能理解艾尔文的所作所为。 艾尔文的手晃来晃去，银币在闪光。 “一个王后，真的吗？”眼角余光里，后排一个刀疤脸的喉结蠕动，吞咽唾沫，他动摇了。 生活艰难，一枚银币，也就是一百铜币，一次次用生命“斗海”挣命的出航，也是一个壮汉足足一个月口粮。 “不知道啊，好几年没见王后那个美人了。” “哪里会有这种好事，肯定是陷阱。”大胡子厉声质疑。 “那是王后，真的王后。”刀疤脸争辩着想要往前挤，大胡子猛地一肘，似乎牵动了刀疤脸的伤口，惨叫之后，那人退到外层，破口大骂，“马洛，你个王八蛋，那是王后，真的王后。” 手晃动，银币闪光。 “是真的，上个月我还摸过王后的脸。”有人附和。 “让我看看，看清楚……” 大胡子压制不住了，他的威信颇高，但是在打渔和抵御海盗魔兽中累积起来的，并没有什么正式的，酒馆里炸了锅，渔民们七嘴八舌： “有王后就够了。” “哈哈哈……” “安娜是个大美人，让人心动。” “哈哈哈……” “我要银安娜。” “哈哈哈……” 渔民们的眼里只有银币在闪光，开始往前挤，吊胳膊的、拄棍子的、腰缠渔网的、额头蒙着粗布跟独眼龙一样的，敢跟大海争食物的人，敢从任何人的手里拿东西。 “退后！贱民，不许靠近！”侍卫们立起大剑怒吼。 “退后！不要上当！”大胡子马洛大声呼喊却没人听他的。 “找一个人上前来试一次不就知道了吗？”艾尔文微笑建议道。 “你说什么？”大胡子瞪眼道。 “放肆！”肯特的剑又横了起来，“称呼领主大人。” 艾尔文按下剑锋，道：“当着这么多双眼睛，要坑人可不容易，何况你们……又都那么的聪明，你们说是不是？” 渔民们面色犹豫，侍卫们对贱民们报以冷笑。 “我！我来！”刀疤脸在最后面举手，“我不怕陷阱！” 艾尔文微微一笑，“你！”手指大胡子道，“就是你，马洛，上前一步，一枚银币。”手指捻动，金属摩擦，“被坑是傻子，可如果是真的……有钱不要……也是傻子，你说呢？” 手掌颠动，金属的银光跳动。 “你不敢？”艾尔文满脸现嘲讽之色。 大胡子马洛不惧挑衅，甩掉巨斧，直接向前迈出一步，怒视艾尔文：“小屁孩，敢耍我，让你横着出去。”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伸在艾尔文面前，满手疤痕跟老茧，“拿来！” 就是耍你，一只小白鼠，不，大白鼠。 艾尔文伸出一个手指戳下马洛的手掌，道：“可你的胳膊受伤了，而且你说它是我的，哦，原话是‘也是你的’。”他用滑稽的腔调，模仿了一遍大胡子的声音。 酒馆爆发出一阵低低的不怎么齐整的笑声。 “你想怎样？” “既然伤属于我，就得治。一枚银币能治好吗？” “当然治不好。” “所以，一枚银币帮你治好胳膊，你很愿意喽。” “废话！你到底……哎呦……” “……给我看看伤口……伤的不轻啊……”艾尔文轻轻碰触几下包扎的右臂，大胡子马洛胳膊轻微抽搐。 “你他妈到底……” 艾尔文猛地一把握了上去，“啊……”马洛惨叫一声，拳头直捣艾尔文面门。 一阶魔法师的右手掌抵住了沙钵大的拳头，左手不松，续蹂躏马洛的伤口，猛地马洛挣开向后跳去，咒骂一声“他娘的，砍死你个小屁孩”，转身抄起崩了十几个豁口的板斧。 锵—— 肯特更快，寒光闪过，大剑架住破斧头，瞪眼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伤口痊愈了。” “马洛，胳膊。”有人轻轻向后拽壮汉，“你的胳膊，挥斧子的胳膊。” “呃……”马洛惊讶一下才发现不对劲，胳膊恢复如初，而且情急之下手握斧柄，朝少年领主的脑门劈下。 肯特猛一送，马洛踉跄后退几步。 “要还回我的胳膊，是不是得切下来……”艾尔文笑道。 壮汉完全没听到，曲起胳膊，小山般的肌肉隆起，伤口不见了，“怎么回事？”他嘟哝，反复查看，好像胳膊不是他的。 酒馆安静片刻，渔民们纷纷上来围观，有人掐，有人捏，有人轻轻碰触，人人面色诧异。 “怎么回事，一转眼的功夫，就痊愈了？” “好像是魔法，只有魔法才能这么神奇。”有人猜测。 “就是魔法。”另一个人肯定地道，“据说魔法高深的者能够生白骨医死人。” 艾尔文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冷眼旁观，让震惊多飞一会儿，侍卫们翘起嘴角鄙视海边的土包子们惊诧莫名，完全忘记了，这些渔民其实只是在重复他们出城堡那副震惊莫名的德性。 “嘿！各位，轻点，还有大胡子，哦，马洛是吧，那条胳膊是我的，大家弄坏了可是要赔的。” 渔民们的注意力从手臂转到艾尔文身上，“一枚银币！”少年领主抛了抛，手中的银币闪亮，金属碰撞声清脆。 “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刀疤脸终于挤到前面来了，面色犹豫，神情带着几分担心被拒绝的畏惧。他的腹部划开一道口子，马洛朝外拐的一胳膊肘，将伤口挣开，正在渗血。 “当然，伤口是我的，不是吗？”艾尔文笑道，“眨眼就好，可能有点痛，会伴随一声惨叫……”艾尔文嘴角扯了扯，摇摇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就像刚才，那大嗓门，可真叫一个亮，房顶都快被掀飞了……” 这一次无论渔民，还是侍卫，都轻轻地笑，马洛面色涨红，一直红到脖颈，却没有发作。 有了第一个，而且是最专横的马洛做榜样，后面的人陆陆续续上来找艾尔文治愈伤口，前后一共十几个，凄惨绝伦的喊叫几次之后，英俊的少年酒保每人给他们一片薄木板，用满嘴黄牙咬住，才不至于让人感觉酒馆改成杀猪场了。 侍卫队长跟四位侍卫全都使劲抿着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他们都看出来，少年领主花费在每一位渔民身上的时间比早上同伴们遭遇到的要长许多，当然，渔民经受的痛苦，额头冷汗和伤口崩裂出的鲜血都要多那么一点，甚至有人眼角噙着泪水，疼痛、感激、伤口痊愈的喜极而泣，感受绝对很深刻。 艾尔文当然是故意的，接触的时候故意加重力道，释放魔力故意延迟片刻，给这些家伙增加一些钻心的疼痛，让他们塞满肌肉的脑袋长点记性，加深印象。 不给你们这些目中无人的家伙一个下马威，回头怎么服从治理？ “治伤就治伤，搞什么一枚银币的花样？骗人的东西，故弄玄虚。”大胡子马洛嘟嘟囔囔，“贵族的花花肠子就是多。” 艾尔文嘴角微翘，心里暗骂，这个混蛋赚了便宜居然不卖乖，但系统任务完成了，艾尔文心情愉快地领取奖励，“略有小成级石锥刺获得”，满脑子的金光炸开，头晕目眩，身体失控，闪了一下。 “大人！”侍卫队长扶住领主，“小心！没有必要为了贱民这么拼命，猪狗不如的东西，不懂得感激。”。 机灵的小酒保眼疾手快，拉过一条长凳子，“领主大人，请坐。”他用毛巾细心擦拭之后说道。 有人愿意称呼领主大人，而且主动效力了，艾尔文的心情更加愉悦。 第0008章 小心尾巴 小酒保等艾尔文坐好，挠了挠头，在地上拨拉一块从伤口扯下来的破布。 如果他不是个孩子，而且蹲在地上，侍卫们早就把他撵开了。 情形很明显，这个男孩有求与自己，却不敢张嘴。 贵族找平民办事，在这个年代来说，天经地义，颐气指使，态度恶劣都不为过，哪怕再忠实的奴仆，表现再好的下人，求贵族、领主之类办事都得掂量掂量。 艾尔文很好奇，如果他假装没看见，这个男孩是不是这样一直这样闷下去。 “你有事？”艾尔文问道。 “哦，是的，领主大人。”小酒保情绪紧张，支支吾吾道，“南街有个铁匠，他受伤了。”男孩道，“大家凑药了，北街的药材铺各种草药都试过了，当然效果肯定不如领主大人，抓一把，就康复，效果明显。” 男孩一说话，因为伤口痊愈而干杯庆贺的吵闹气氛，安静下去几分。 这个时代，铁匠基本上算是高级稀缺工程师，在哪里都很吃香，整个咸鱼镇应该也只有一位，大剑长矛箭头和打渔的辅助铁钩子都都出自铁匠铺。 没有铁匠，他们都得滚回石器时代，许多人都等着铁匠早日康复，开炉打铁。 “铁匠，哦，很重要，去看看吧，反正都来了，多治一个人算一个，也不差几步路。” “不过，他不是抵抗魔兽时受的伤。” “不是，抵御魔兽受伤的家伙都没少沾本领主的便宜，连刀疤本领主否给他除了，也不在乎再多一个。” 那边有位沾了便宜的老男人，对着酒馆唯一的一块裂纹道道的破镜子，摸着脸，嘿嘿直笑。 英俊的少年酒保报以阳光灿烂的笑容，露出两排白牙齿：“谢谢，领主大人。” “又不是给你治，你谢什么。” “他的儿子跟我是好朋友。” “查克去倒酒，照顾客人。”柜台后面酒馆老板喊道。 并不是要照顾客人，贵族都吃人不吐骨头，跟魔兽一样都非平民之友，他十分谨慎，不想招惹麻烦。 小酒保要跑开，却被艾尔文拉住了，“一会儿还靠你带路呢。” 艾尔文手按剑柄，背对柜台，清一清嗓子，冲着渔民们喊道：“大家听好了，有好事情要发生了。” “乌鸦开始叫，霉运来了。” “果然有陷阱来。” 圆桌上，大胡子马洛正跟几位渔民举杯庆贺，闻言，一口酒喷到地上，冷哼一声：“就知道，绝不会有这么便宜的好事。所谓领主都是领来噩运的主，没有一个是善类。” 但渔民们已经不在铁板一块，许多人拿了艾尔文实实在在的很可能救得一命的好处，这时候就闭上了粗鲁的臭嘴，响应的人不多，只剩下大胡子马洛周围那几个死硬分子，仍然抱团，怀有敌意。 艾尔文手指马洛道：“记住你的胳膊是我的，原话叫‘也是你的’。”他捏尖嗓子，阴阳怪气开了个玩笑，侍卫都露出笑容，但是没有一个渔民配合。 “还有我的大腿，我的腹部，还有我的颤悠悠的胸脯……救回来的东西当然是要用的，可惜本领主不好那一口，所救非人，浪费了……” “哈哈哈……”给艾尔文递上双手大剑的杰瑞德失声笑了出来，被侍卫队长冷瞥一眼，马上噤声。 多数渔民不敢看艾尔文，低头看地，一副蚂蚁很多，我在数的样子。 “小子有屁快放，别当误大爷喝酒。”感觉被冒犯了，胸脯被挠了一爪子的那个家伙怒吼道。 艾尔文摊开一张羊皮纸，晃一晃，“这是布告……上面写着需要雇佣人手，嗯，涉及一大笔钱，当然比不上五枚银币，但是也不少，哈哈哈……” 他笑了几声，但笑容转瞬即逝，冷声道：“可本领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心情跟你们这些气势汹汹的家伙浪费口水，布告就不读了，自己读吧。” “我们不识字。”大胡子马洛冷哼道。 “不识字有理，不知感恩也有理，不守规矩，不忠诚也有理。”艾尔文转身他把布告扔到酒馆老板面前，命令道：“作为老板，你应该认识字吧，读给他们听听。”一枚飞龙拍在吧台上，“借用一下小酒保，这粒铜子请你喝一杯酒，本男爵刚才喝的那种，掺了酒的水，哦，臭水，记得喝完。” 说完，在众人的注视下，带着侍卫和小酒保，昂首阔步朝门走去。 “嗨！查克。”大胡子马洛喊道，“照顾好领主大人，领主大人的尾巴又硬又长，都拖到地上了，千万小心，也别踩着，尤其关门更要小心，别夹着。” “哈哈哈……” 他指的是剑，双手大剑悬在腰上十分威风神气，但剑身太长，几乎锄地。 艾尔文手按剑柄，转身，上下摇动双手大剑，冷冷地扫视粗野蛮横的异世界古代的痞子无赖之流的渔民，充满了要杀人的凶狠气势。 侍卫们的手也按在剑柄上，双方僵持，互相瞪了几分钟，气氛有些凝滞，不少人低下脑袋或者扭头视线看向别处，毕竟得了艾尔文的好处，许多人都领这份情，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拧成一股绳。 “大人！都是些乡下人，不懂规矩，请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艾尔文举手阻止了上前来劝说的酒馆老板继续说下去，对着马洛做一个切割手臂的动作，才冷笑一声昂首阔步，出门去了。 身后传来声音： “这小子是个狠角色！” “嗯，是个小狼崽子，很有杀伐果断的气势，可能不好惹。” “据说，魔法师经常发狂，为害一方，不知道这位……” 这是艾尔文想要的效果，欺软怕硬是人的本性，如果镇不住他们，日后的麻烦更大，引狼入室和祸起萧墙都有可能。 “大人，我们的马被偷了，看踪迹往那个方向去了。”门口两位侍卫惶恐地报告道。 他们本来被留下照看马匹，听到里面快要打起来了，进去支援，结果，小偷趁虚而入，五匹马都不见了。 穷山恶水出刁民，屋里一窝，出门又遇到一群，艾尔文心里感叹这运气真是差，但是，在酒馆门口偷马这回事，可不是谁都敢干的。 “你知道是谁干的，对吗？”艾尔文问小酒保查克。 “咸鱼帮。” “咸鱼帮？” “对，每艘斗海归来的渔船都得上缴他们一篓子咸鱼，因此得名咸鱼帮，本地一霸。” “哪里都有地头蛇。” 再大的恶霸也大不过领主，这一队小贼使劲修理一下，刚好是可以用来立威的对象。 艾尔文笑了笑，对侍卫队长道，“把马找回来。至于那群咸鱼，一网打尽，能别杀就别杀，毕竟城堡需要修理，只需要管饭就能干活的奴隶，多一个是一个。” 最好一个都别杀，但艾尔文不想把话说得太满束缚侍卫队长的手脚，先打赢再说把，至于伤亡……那群咸鱼还是自求多福吧。 “可大人你需要保护。”侍卫队长皱眉道，“这个地方……”他看了看四周不是很放心。 “一群刁民，粗鲁无理而已，没有人敢造次。”艾尔文道，“你带两个人，留两个人保护我，没有马，我们的日子可不好过，难道不成走着回城堡。” 侍卫队长略一沉思，追回马匹的确是很重要的事，应一声，顺着马蹄印追上去了。 艾尔文则带着两位侍卫，在小酒保查克的指引下，一路晃悠去看铁匠，顺便寻问许多咸鱼镇的细节，例如人口几何，多少大人多少小孩，多少木匠医者，多少人识字等。 煦暖的眼光照耀着艾尔文，皮肤灼热，热汗涔涔，但心里却拔凉拔凉，听了查克的话语，他一边走一般感叹，这可真是穷地方，没吃的，没穿的，人口稀少，手艺人更少，银沙领只有遍地的银沙，这一穷二白的开局，简直逼人放弃。 第0009章 打铁未来 清风徐徐，飞飞在空中绕着圈飞，翅膀呼呼做响。 艾尔文蹲在地上，拨开杂草，露出覆盖其下的小篮子，左手掏出一块漆黑如墨，右手掏出一块红褐色，看了很长时间。 屋里传出铁匠的呻吟，“扶我起来，轻点”，紧急打扫的声音，查克小声述说艾尔文是新到来的领主和酒馆里的神奇治疗术。 说完之后，他们出来静静的跟侍卫一起立在身后，等待艾尔文的吩咐，但艾尔文根本没看他们两个，他全副心神都在看掌中的两块东西，他的未来： 煤！ 铁！ 用于发展的资源出现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这是农耕时代，可耕种的土地仍然是人们赖以生存的根本，像南沙领这样一片浮沙，只能长些野草，而不长作物的地方都是蛮荒之地。 但是，对于艾尔文来说可不是这样，“死来”时的商品社会，可是资源为王，有资源的地方都富庶美丽。 这个时代，最重要的资源就是：铁！ 铁就是士兵的战斗力，铁就是农夫的生产力。 它可是战略资源，曾经一项盐铁专营，就可以满足半个财政。 现在他找到了煤和铁，骑士掌中剑、身上盔甲、矛尖和箭头，甚至马蹄的铁掌和城门的千斤闸就都有了着落。 发家致富，开疆扩土也就有了资本。 “走吧，我们进去。”艾尔文站起来，拍拍手道。 “是，大人。”十分壮硕的少年盖格十分恭敬地道。 “领主大人驾到，铁匠戈洛夫有失远迎，死罪，死罪。”床上的中年人靠墙的身体直起来。 他一身精装的肌肉，披着简陋的外套，一条腿穿着只有小腿肚子那么长的黑裤子，火星烫的小洞密密麻麻。 受伤有些时日了，脸色苍白，看起来有些虚弱，不知谁替他包扎的伤口，比中箭是裁缝的手艺差远了，铁匠解开类似绑腿一样的破布，露出伤痕，伤口红肿化脓，敷了些草药，黑乎乎脏兮兮，但没见效。 “不要动，”艾尔文温和地道，“不用客气。” “家里太脏太乱，有污领主大人的脚和眼，还有这只狗腿，会污了领主大人的手，请原谅。” 打铁的都很硬，这位铁匠肯低三下四的说话，也是因为艾尔文能够救助他。 腿架在木盆子上，用清水冲洗，露出斑驳伤痕，红肿一片，“药材铺的萨宾娜老巫婆说，‘骨头轻微开裂，差一点骨折’，已经够幸运了。” “遇上领主大人就更幸运了。”小酒保查克道。 “是不是，一会儿才知道。”艾尔文坐在前面的小凳子上看铁匠戈洛夫满是伤痕的臭腿。 “怎么受伤的？” “用力太大，锤子偏了。” “流星锤啊，而且是刺特别多的那种。” 查克忍俊不禁，铁匠父子，满脸通红，看着少年领主眼神闪烁。 “嘶——”趁着铁匠不注意，艾尔文下手了。 两位侍卫再度微微翘起嘴角，看着城堡和酒馆里类似的难以置信和震惊，以及随后语无伦次的感激。 “铁匠要做搬运工，尤其是被些铁矿石和煤块，可就有些大材小用了，难道不想打铁了？” 两位面带嘲讽，轻松看笑话的侍卫，手贴剑柄，眼神认真起来。查克莫名其妙感觉到一股紧张气氛。欣喜若狂，一个劲儿说感激话的铁匠父子突然停下，不说话了。 铁匠缩回床上，脸转向一边，说不出话，好像艾尔文打了他一拳一样。 煤好说，这里地处南方，基本用不着煤，而且山脚有树木，若是为了生火做饭，劈柴就够用。 但是，铁矿不行，一块铁矿一个铜子，每一块领地都强力管制，窃取领主的铁矿，乃是大罪，隔壁博望领的公爵，甚至将这样的人游街示众之后，绞死，暴尸三日。 此前，这里属于无主之地，但现在却被上门治腿的领主抓个正着。 铁匠看到了少年领主蹲在门口看篮子里的铁矿石和煤炭，心里就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这是不打算狡辩。 “谢谢领主大人治腿之恩。”良久铁匠才僵硬的转过脖子道。事情已经很糟糕，但作为淳朴的土著，他还想保持起码的礼貌。 “嗯哼！所以，事实很清楚，那个铁矿……” “……整件事都是我一个人干的。”铁匠斩钉截铁地道。 “不，父亲……” 艾尔文笑道：“……包括把你背回来，你的腿伤的可不轻，根本动不了。”铁匠父子面色阴沉，“本男爵，看的到你们的过去，也可以安排铁匠铺的未来……” “是我一个人干的。”铁匠直起身子，凝视少年领主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父亲……”盖格哽咽。 “……闭嘴！”铁匠训斥一声儿子，挺起胸脯，迎向少年领主的目光道，“我自己爬出来的，在山脚遇到了我儿子。” 事实上，正如艾尔文所预料，腿伤是他们父子背着铁矿石出坑道时，巨石脱落向他砸下，压住一条腿，如果不是儿子力气打推开石头，将他背回来，他只能躺在那里等死。 艾尔文轻轻地笑了笑，道：“好吧，本领主相信了。矿坑距离这里多远？” 铁匠吁了一口气，觉得尘埃落地，有些认命了，答话利索起来：“一条峡谷里面，早上出发，掌灯前回来，一天一个来回。” “有路？” “没有路，山石嶙峋，杂草丛生，非常难走，下雨的时候，峡谷会发洪水。” “只能肩膀扛背驼？”艾尔文声音很轻。 “嗯，”铁匠道，“而且很伤工具，尤其木质工具。” “就是这样了，最有用的工具是人。”艾尔文点头，看着铁匠，“没关系，我们可以合作，你有的忙了。” 铁匠误会了：“请男爵责罚，要我终生待在矿井了，绝无怨言。还有，谢谢，大人的治腿之恩。” “哦，”艾尔文笑道：“要铁匠挖矿还是算了，铁匠还是待在铁匠铺有用些，我们还有很多事需要合作，比如……打铁。” “合作？打铁！”铁匠失声重复。 “不然呢，合作去偷我自己的矿？你引路，我背石头？” 两个侍卫按剑报以鄙视地冷笑，意识到危险解除的两个少年则低头抿嘴笑。 一时之间，铁匠的脑袋仍旧没转不过弯，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眼神呆滞：“在铁匠铺受罚，也是好的，本人保证不跑。” 艾尔文轻笑出声，淡淡地道：“前面的事，一笔勾销，本男爵不予追究。我们可以商议一下，修建道路，挖掘铁矿，扩大铁匠铺的规模，多赚点钱，过上好日子，这样的未来，不好么？” “领主大人，一开始说的铁匠铺的未来……是指……这个？” 艾尔文耸耸肩膀：“难道把你治好，再杀掉？” 第0010章 第一重要的事 门外，马蹄哒哒，马儿抽打响鼻，侍卫队长给两位侍卫发布命令的声音：“拴好马……不要让人跑了……”机灵的小酒保查克，一路小跑出去迎接。 “煤，哦，石炭是品质不错，坑洞又不深，刚好开采，至于铁矿，含铁量也足，一块石头半块铁，都是铜子。”艾尔文掂量掂量手里的赤铁矿和石炭，双手对撞，墨色碎块纷纷坠落，“采石炭炼铁，是领地发展第一重要的事。” 铁匠将两个篮子上的杂草彻底撕开，只有这么多，本来是为了保密，不想堆积起来惹镇上某些人的眼，所有，用一点取一点，可眼尖的领主还是发现了，没必要继续藏着掖着了。 “但是，这些东西都不能当饭吃。” 他们规划许久，道路、矿坑规模、人手，铁匠这句话含在喉咙从头到尾，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潜台词是如果靠购买粮食支撑这一切，需要一大笔钱。 农耕时代，粮食不丰，尤其是银沙领遍地银沙，一粒粮食也收获不到。 粮食就是人的命，没粮食人们只能跟蓝色深渊搏命，但斗海的人也只是将食物耗尽才肯出海，失败省得饿死，成功则再续一命。 所以，整个咸鱼镇的食物储备，不足够支撑不到年轻的领主修路和开采铁矿，这事艾尔文经历过，那家酒馆，只有酒，没有食物，名副其实的酒馆，至于酒从哪里来的，鬼才知道，但用脚后跟的老皮思考也能知道，绝对不是好酒，何况他还亲口尝了一下，跟毒药一样。 艾尔文笑了笑，一字一顿说道：“铁矿石，就是粮食，就是钱。” 铁矿石足够将一个中等大国养富裕国家，银沙领的居民们却都快饿死了，因为不懂得“吃”铁矿石。 或者说因为铁矿石是战略资源，各领主之间不肯贸易（主要是不肯卖），同时也禁止领民私下开采，所以，人们知道它值钱，也不敢换钱。 只要像艾尔文这样穷疯了的领主才肯出售战略资源，自然不缺买家，自然能够换到钱。 “炼铁速度太慢，先只做铁矿石，每人半天一趟，每天两趟，五十个壮汉，五天就能凑够一船货，运到王都，嗯……有点远，就近到鹿港好了，去跟二王子巴格尔换取粮食，一来一去六天，第一艘船只要有赚头，肯定能赚到，没有人不要铁。” “只要‘卖’出第一步，第二船就出航，这件事就可以不间断地继续下去。” 艾尔文边说边用石炭在地上哗啦，边说边计算，小石炭代表人手，铁矿石当做船只，粮食和工钱都算计给铁匠看。 “有了足够的粮食，富裕的人手修路，派牲口拖车齐上阵，跟木匠定做牛车、马车甚至小推车，嗯……跟他说，他偷砍我的木材的事情一笔勾销了……现在先用小船，日后再租用、制造甚至可以购买大购船只，出去的铁矿石越多，进来的粮食就越多，养活的人口也就越来越多，良性循环，一切都会好起来。” “思路是这样，仅靠人力只能顾眼前先别饿死，要想富，必须修路。” “要想富，必须修路。”铁匠同样蹲在地上，咀嚼这句话，微微侧脸，看了一样少年领主。 真是年轻，跟盖格差不多的岁数，事情安排井井有条，兼顾现在和将来，在王都受过贵族教育，见识过繁华场面，眼界开阔，想出的事情，说出的话感觉就是不一样。 要想富，必须修路，居然有这番觉悟。 他到过的富裕的地方无不道宽路阔，而穷地方基本上都交通闭塞，像咸鱼镇，连一条平坦的街道都没有，人们自然也都吃不饱。 按照领主说的做下去，很有可能真的好过起来，可他还是觉得那里不对。 “贸易？”铁匠皱了皱眉头，“据说，南海群岛也有以贸易立国的城邦，但都难以经受磨难。” “曾经的有个很大的贸易城邦叫做海亚，极盛之时，金砖铺地，珍珠满墙，但是一遇兵祸，便做鸟兽散，繁华如昙花一现。” “贸易毕竟仅仅是利益，难以培养忠义。” “唯有土地……” “唯有土地捆绑住骑士们，他们才肯浴血奋战，保卫家园。说到底，拴住骑士的还是利益。”艾尔文笑道，“可是，我们这里最大的利益，不是土地，因为我们没有……”艾尔文笑了笑，“那么我们得最大利益是什么？” 铁匠申请愕然，想了很久。 “铁匠铺就是贵父子的最大利益，那么其他人呢，比如，马洛，他的最大利益在哪里？” “他，只有一栋栖身的小木屋，风来吹风，雨来漏雨，孤家寡人一个，每个月斗一次海，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人死全家没，很难说，他有什么利益……” “嗯哼……没有需要保卫的东西，也就不在本领主这条船上。”艾尔文道，“那么怎样将他拉过来呢，依靠王国那一套，给他套上锁链，变成奴隶，鞭子抽……” “或者，改变他一无所有的状况，分出一些东西，比如类似土地的东西……比如铁匠铺不是土地，可是如果有人抢，你是不是会拼命？所以要让他有值得拼上性命守护的利益，只是换一种方式而已，本质没变。” 每天盯着火星四射，铁锤叮当的脑袋，框限了铁匠的思维高度，不能理解艾尔文的想法，脸色变了几变，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那是什么东西，哪里有。 艾尔文也不指望铁匠能理解，接下来的事情，只需要配合而已，尤其是修路的工具，需要的数量不少，需要加紧打造，只靠铁匠一个人根本不够用，扩大铁匠铺的规模，招收更多的帮手是燃眉之急。 铁匠戈洛夫最终意识到这位少年领主已经有了一个十分高明的办法，笑道：“乡村野夫见识浅陋，让男爵大人见笑了，小人会按照大人的意思扩建打铁规模……” 扩大自家的产业规模，领主还愿意出钱，说什么参股分成，铁匠听着新鲜，不是很懂，却能领会其中意思，没有任何意见。 “有粮食，有铁器和铁矿石，如果有海盗的话……” 咸鱼镇能够这么多年平平安安不招惹海盗，一个值得夸耀的原因是，人够彪悍，海盗不敢惹；另外一个令人不齿的原因是，太穷了，没有东西可抢，二者合一，海盗船都避开咸鱼镇。 靴子踏地，环甲的金属摩擦，侍卫队长走进来，“领地守护者来了。”艾尔文打趣道。 铁匠想想也是，以前咸鱼镇是无主之地，没有受过训练的士兵驻守，是无牙的病猫，如今有了领主，有了卫队，也就有了爪牙，强盗应该会避而远之。 不苟言笑的侍卫队长行礼后，跟他说可以返回城堡了，五匹马全找回了了，还抓了三个小混混。 艾尔文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朝队长撇了撇嘴，道：“欢送的人群来了。”肯特顺着艾尔文视线的方向越过木栅栏，看向街头拐角处。 人头攒动，不少人从另一条街涌来。 艾尔文的脑海里有字幕提示： 【任务】铲除恶势力：领下恶势力猖獗，危害一方，作为一地领主，理当铲除，保障领下治安，建立领主威严。 【奖励】奖励初级强身魔药萃取术 第0011章 治腿 铁匠父子和小酒保脸上的一丝喜色昙花一现，震惊和担忧便爬满全脸。 门外嘈杂一片。 拐角处人头攒动，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门外响起侍卫长剑出鞘的声音。 他们站在院子里，所谓的院子只不过是一排烂朽的木头围出一块地，跟野兽撒泡尿圈出自己的势力范围一样，只起警告提示作用，根本不防贼，更别说这些明目张胆打上门来的人。 “哈！哈！哈！……”左右巷口里同时涌出来了一大堆人，层层排布，手挽手，肩并肩从两头横扫过来，将道路堵死，一边喊，一边踏着整齐的节奏，脚跺地前进，背后还有位骑牛的少女吹着海螺，呜，呜，呜，配合脚步，气势压人。 “咸鱼帮！”铁匠惊呼，“他们怎么全来了？” “他们偷领主大人的马。”查克低声解释，酒馆丢马和侍卫队长去找马的事情。 铁匠瞄了一眼，绳子绑缚双手拴在门边的三个鼻青脸肿的俘虏，脸色顿时就黑了，就像刚才伤腿伤的黑草药糊一脸。 一山不容二虎，一个镇子容不下两条地头蛇，官方地头蛇跟土著地头蛇必定会起干戈，但是，他没想到火并来的这么快。 凉爽的海风吹拂，昏昏欲睡的街面，陡然多了一层火气，让人体温上升。咸鱼帮众衣衫破烂，污渍斑斑，一看就都是穷人?！ 但不一定是穷苦人，这些家伙如果不勤劳做事谋生活的话，一定是一帮为了一口吃食而穷凶极恶的家伙，有了他们老实巴交的人只会更穷更苦。 “多少人？”艾尔文问道。 “三十七个人，大人。”小酒保果然是个算账高手，转眼就计算出了人数。 “第一批背矿石的人就是他们啦。”艾尔文瞥了一眼脸色不自然的铁匠，问道：“要学徒么？铁匠铺也需要增加人手。” 当然需要，哪里谁敢要这些人？“还是算了。”铁匠摸一把冷汗，连忙摆手，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些人他哪里惹得起，领主闹完之后，拍拍屁股走人，铁匠铺可没长腿。 “也好，开矿的人还不够用呢，缺人你自己想办法吧，三十七个加上已经抓住的三个，才四十个，不对，一会儿出手的时候，难免伤残甚至死亡，伤的还可以救治，死人可没办法复活，而残废……残废也是一大损失。” 铁匠虽不是个怕事的人此时却在心里干嚎，初生之犊不畏虎，可是年轻的大人，凭五个侍卫真的打得赢四十名暴徒？“他们都是很凶悍的人，大人，请小心点。” “一会儿就都是奴隶啦！”艾尔文语气淡淡地，仿佛在诉说一件事实。 他对此并不担心，多深的水，养多大的大鱼，咸鱼镇这块贫瘠的地方，连领主都派遣一个废物，真有本事的人早就远走高飞去油水丰厚的地方了，能留下来的只能是战五渣。 而且他们每日勤劳苦做忙于生计，没有时间和精力钻研武力，侍卫队长和四个侍卫却都训练有素，盔甲大剑武装到了牙齿，战斗力哪里是一群乌合之众可以媲美。 人群分开，一个黑衣人走了出来。 “纳霍尔，咸鱼镇他最大。”查克低声解释道。 艾尔文冷哼一声，道：“现在是我最大了，我们出去看看。”侍卫队长带着院子里两位侍卫在前，艾尔文在后。 “鄙人纳霍尔，”那人装模作样地玩玩腰算是鞠躬，“手下的兄弟冒犯领主大人，还请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他们。” 几个小弟见到陌生面孔，人又都钻进酒馆去了，便自作主张，顺手牵羊。 本来他们以为这事风险很低，被找上门也没人敢惹他们，撒泼耍赖一番也可以骗一笔小财。 但肯特见到他们二话不说就出手抓人，几个照面便将他们绑了三个，直接带走了。 “他们盗窃马匹，是重罪，做奴隶或者剁手，法罗兰律法是这么规定的。”艾尔文直截了当地回应道。 “还有你们，威胁领主，每人罚款一个银币，抗拒者处罚从严。” 艾尔文手按剑柄，言语铿锵，长街安静下来，渔公的号子，海鸥的叫声，远远传来。 纳霍尔瞪着艾尔文嘴巴张开，无声地笑：“年轻的男爵，开玩笑吧，鄙人听说，大人在酒馆治病的善举，知道来了一位善良的领主，所以，带领弟兄们前来求诊的。”扭头吼道，“谁有伤患，山前，给领主大人瞧瞧。” 窸窸窣窣移动一阵之后，几个带伤的人被推到前方，稀稀拉拉站成一排。 纳霍尔吼道：“兔崽子们，靠近一点，距离这么远，领主大人怎么看的清呢？” 一排人，小碎步向前。 侍卫队长又要拔剑。 “停下！”艾尔文伸手阻止道，“本领主都看清楚了，直接给你们一个一个说吧，左面起第一个，对，就是你，瘦瘦高高的，胳膊受伤了，剁掉，不然全身溃烂而死；第二个，对，胸口有伤，剖腹，不然，五脏六腑都烂掉了；哎呦，第三个腿有点瘸，齐大腿根砍掉，不然三条腿都没法用了……剩下的看不清楚呀，都脱光了让本领主看仔细，对症开方。” 话没说完，侍卫们绷紧脸，强忍住笑意，而查克和盖格只差没笑出声来了，心情恶劣的铁匠也几乎忍俊不禁。 “哈哈哈，好！好！好！”纳霍尔右手食指冲天，虚点三下，“这是官逼民反……” “……那个谁？纳霍什么来着，明明是看病怎么就成了官逼民反了呢？”艾尔文打断纳霍尔道，“还有你，也有病，不治么？别担心，不用脱光。” 纳霍尔冷冷地道：“谢谢领主大人关心，我好得很。” “我看你病得也不轻。” “哪里有病？” “脑袋有病，需要砍下来仔细瞧，放心不疼的，治愈之后，最多碗大个疤。” 一脸正派的严肃男子也忍不住翘了翘嘴角，两位少年已经笑得前仰后合，铁匠和四位侍卫脸扭曲变形，但没有发声。 “啊——”纳霍尔扬天长啸，“出刀！” 一排钢刀出鞘，都是短刀，小臂一般长，但是人多，左右加起来四十人反射金属冷芒，森寒刀光一片，杀气腾腾，十分骇人。 艾尔文冷笑一声：“上马，冲垮他们！” 第0012章 兽骑士 五位侍卫翻身上马，盔甲碰撞，战马嘶鸣。 “哞——” 人群分开，眉清目秀的少女胸前，骑牛冲到队伍前面，冷对骑马的众人。 侍卫队长肯特·卡达克的战马嘶声跃起，差一点将他掀下马去，另外四匹战马也露出惬意，马蹄踢踏，几乎要发狂逃走。 那头牛本来是一头黄牛，全身棕黄色，但四只蹄子却漆黑如铁，乌黑乌黑的眼眸透漏出一股摄人的杀气。 牛起前蹄，奋力跺下，大地震颤，礁石碎裂，碎沫飞溅。 魔兽！ 铁蹄魔牛！ 艾尔文感受到了巨大压力，死死地盯着十四五岁的少女，面皮发紧，心脏砰砰地跳的厉害，手心沁出冷汗。 魔兽骑士？ 骑士分五个等级，骑士、兽骑士、龙骑士和神圣骑士，再往上就是简直非人的半步战神和战神了。 每个级别的骑士右分十个台阶，1-3阶为初级、4-6阶为中级、7-9阶为高级、第十阶则被尊称为精英骑士。 他有十八卫士，但只有侍卫队长是三阶，初级骑士而已，其他十七位，仅仅是骑兵，连骑士都不是。 平常人们所说的骑士就是指同化魔兽之后的魔兽骑士，诨号兽骑士，对应魔兽种类也称虎骑士、狼骑士、鹰骑士。 例如眼前的少女，同化一头魔牛，就是牛骑士。 艾尔文心想，玩大了，即便逃脱，也是侥幸，或者自己的部下很难保全。 起先他信心满满，因为他有四名骑兵一名骑士，前者对步兵以一当十，后者则能打倒几十个，可现在对方有了一位魔兽骑士，一只手就能将他和五位侍卫团灭，逃跑可能都没得逃。 “汪！汪！汪！”飞飞意识到危险，空中狂吠。 “小领主，投降！饶你不死！”纳霍尔猖狂笑道。 “大人，先走。”忠诚的侍卫队长发现事情不妙，催马靠过来对艾尔文低声道，“我们断后。”说完朝两位侍卫使了个眼色，一位侍卫牵马过来。 “大人，快走吧！”铁匠父子久经烟熏火燎的厚脸皮，充满担忧之色，“那头魔牛十分厉害”，一起架住艾尔文的胳膊，催促他上马，“那头牛很厉害。” 牛骑士的魔牛？ “不对！”艾尔文发现其中有蹊跷，推开众人，拒绝上马。 同化魔兽的骑士是这样掌控魔兽的？ 设置鞍子方便骑乘无可厚非，但是穿过牛鼻子的铁环和缰绳是怎么回事？ 同化魔兽，同而化之，心思相同，兽性驯化，魔兽相当于半个骑士，跟随它们的主人不离不弃，绝不需要牵牛鼻子。 艾尔分不退，反而靠前几步看了一眼，道：“她不是魔兽骑士，只是通过某种方法控制了一只魔兽，伪魔兽骑士而已。” 虚惊一场。 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地方，出现魔兽骑士，隐居吗？想想就荒诞不经。 “看他们的阵势，人摆在前面，牛却在后头，不合理。” 不错打翻列阵都是最厉害的兵种在前，怎么这群乌合之众，却把人摆在前面，一副保护那头魔牛的样子。 肯特队长想明白其中玄机，拨转马头道：“我冲过去试试。你们护住大人，事情不利，马上离开，不用管我。” 语毕，，长剑出鞘，纵马出列。 “兄弟们，上啊！”纳霍尔大喊一声，两边的咸鱼们绕过魔牛，挥刀一拥而上，无数光亮刀面，反射太阳光芒，镜面一般晃眼。 “两头冲刺，保护大人，我对付那头魔牛。”队长一声令下，纵马而起。 铁匠父子还有酒保查克护住艾尔文退回齐腰高的栅栏后面，有一点障碍物，好歹也能抵挡一会儿。 叮叮当当兵器碰撞，马鸣人吼，侍卫们骑在马上，大剑又长，势不可挡，每挥一下，就有人惨叫，鲜血飞溅。 “阿丽莎，擒贼先擒王！”纳霍尔大吼一声。 少女操纵魔牛绕过厮杀的人群朝铁匠铺冲去。 咸鱼们当然不是侍卫的对手，被冲的七零八落，但是队长和侍卫们被纠缠住，一时半会脱不开身。 “混蛋！” 长剑横扫，“啊——”的一声，惨叫中，一条断臂飞上天空，溅起一捧血，但他迟了，少女催促魔牛从身侧奔跑而过。 “快躲开！大人！” 领主还是太年轻了，他应该待在马上，随时逃离危险之地。 侍卫队长加紧催马，又有一个悍不畏死的家伙扑上来，挡住去路，挥剑，障碍清除，可是魔牛冲到栅栏那里了。 哗啦—— 蹄子一伸，腐烂的栅栏应声碎裂，跟草梗一般寸寸断裂，木屑纷飞，片刻也没拦住魔牛，形同虚设。 “快走！带大人从窗户逃出去！”铁匠抄起铁锤挡在后面。 他此时看来义无反顾，心里却是痛苦。魔牛冲过来，铁蹄一撩，整个屋子都要垮塌，半生的积蓄算是毁了。搞不好还要搭上命，就算活下来，咸鱼帮怎肯罢休，收了少年领主治腿的好处，知恩图报，也是忠厚铁匠的本分。 慌乱中，艾尔文脚步踉跄，摔倒在地。“快起来，大人。”盖格和查克要拉起艾尔文，但魔牛冲了过来。 哞—— 魔牛漆黑的双眼深邃如魔渊，凝视艾尔文。 “畜生！让开！”铁匠轮起铁锤，挡在艾尔文跟魔牛之间。 砰—— 铁蹄磕铁锤，铁锤冲天而起，砸进屋顶，落进锅碗瓢盆中间，叮当碰撞，一只铁锅，滚了出来。 艾尔文坐在地上，心中暗骂，系统给的什么所谓的略有小成级石锥刺，坑死人不偿命的破烂货，可用范围仅仅只有五兰尺，绝对无耻。 昂首，挺胸，勒牛，脖颈挂着海螺，粗布衣服难掩天生丽质的少女，瞪着跌倒地上的艾尔文，神态倨傲，厉声清斥：“投降！饶你不死！” 这一刻，她或许觉得惊吓已经够了，或许打算活捉领主耀武扬威一番，或者想要生擒换取赎金。 无论为何，艾尔文都有点感动少女的好心停了一停，默念咒语，魔力经手掌涌向大地，魔牛腹下，石锥突兀而起。 噗—— 穿透十分有力量。 哞—— 魔牛嘶嚎生震撼全场。 这一记隔空打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激烈战斗停顿片刻，侍卫、咸鱼们甚至铁匠父子和小酒保，几十双眼睛惊骇莫名的看着凭空出现的巨大石锥和四蹄离地的魔牛。 所谓铁蹄魔牛，魔化的仅仅四肢而已，其他部位比普通牛要强，但并没有强大多少，石锥高有二十兰尺，粗壮的根部直径有一兰尺，越向上越向上越细，尖端如矛，开膛破肚，穿透三兰尺高的牛背之后，高高的突兀而出。 鞍子够厚实，挡住石锥，骑牛少女被猛然掀起，但她十分灵活，空中鹞子翻身，平稳落地。 但少女明显缺乏经验，失去最大依仗却没有立即逃走，惊讶地看着哞哞哀叫的魔牛，一副心爱的宠物被斩杀，十分心痛，却束手无策的样子。 听到纳霍尔呼喊撤退，醒悟过来，要逃走时，却迟了一步，一级魔法学徒的身手纵然比不得三阶骑士科特，却是比一般人要快上一分，他豹子般敏捷地冲过来，长剑一伸，架在脑袋懵懵的少女脖子上。 “投降！饶你不死！” 第0013章 侍卫解牛 “都蹲下！排好！哼哼什么哼哼，男子汉大丈夫有点骨气，安静点。” “胳膊扔掉！别抱着了，断了续不上，还有你，手也扔掉，别舍不得，已经废了！” “重受伤的到前面，你瞅什么瞅？不服上来继续打！一剑削掉你的脑袋！” 栅栏外，十九条受伤的咸鱼被逮住，轻伤的排排蹲，重伤的都躺在地上，血流成水洼，断肢在不远处，呻吟，哀求。 没受伤的和轻伤者，在魔牛被宰那一刻就知道大势已去，抛弃同伴，撒腿跑了个精光。 这就是乌合之众，一点组织纪律没有，只能依靠人多势众，起哄打顺风战，一旦事情不顺利，就一哄而散，如果派人纠缠断后，会接应同伴逃走，侍卫们的俘虏绝不会这么多。 剑尖指指点点，剑背拍打脑袋，咸鱼帮众刚才气势如虎，这时都是面对猫的老鼠。 两位侍卫受了伤，一位大腿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另一位胸口被戳了个窟窿，艾尔文略施小技，将他们恢复，铁匠虽然亲身经历，再看一次依旧双眼瞪大跟铜铃一般，嘴里念念叨叨：“妙手回春，神乎其神，神乎其神。” 痊愈的小混混一脸难以置信，而另外几个肩膀、胸、腹被长剑刺穿，几个更惨胳膊被削掉，流血不止的重伤小混混见状则如梦方醒，大声哀求：“大人，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这些家伙都作恶多端，艾尔文丝毫不同情他们，喊不了几声，侍卫让他们闭嘴，不肯合作就是拳打脚踢，一阵暴揍。 都是准备投进矿坑的奴隶，艾尔文当然会救治他们，但是也得给他们吃透苦头，多留点血才长记性，这也是惩罚，很轻的惩罚，依照法罗兰律典，冒犯领主一律杀头。 “可惜没有一网打尽！”铁匠有些担心地道，“这些家伙都是本地人，有些还跟难免避风镇，背面的浅水镇，甚至山里的部落有关系，回去扯一嗓子，又是一堆人。” “来了刚好给领主大人送奴隶。”侍卫队长道。 “又要有许多人受伤了。”这其中有可能包括他们父子和查克，铁匠脸上阴霾不开。 “是不能放虎归山，牵扯的人太多对我们也没好处。他们平时横行小镇，马洛他们，也要上缴咸鱼？” “当然，”铁匠道，“谁都不能幸免，能斗海的人并不多。” “好啦！”艾尔文拍拍查克的肩膀道，“回酒馆，跟他们把这里的事情说一下，尤其要讲清楚，魔牛被宰了，能打的人数大半被留在这里，逃走的也都挂着伤，跟他们说，本领主出悬赏，抓到一条咸鱼一枚银币，那个带头的纳霍尔价值五枚银币，长期有效，直到彻底根除。” 大家一起点头，这个主意十分妙，既解决了领主人手不足的苦恼，也挑唆马洛他们那些人跟咸鱼帮翻脸，只要马洛他们接了这活儿，元气大伤的咸鱼帮就再也不能在镇上立足了。 “跟海浪一样不断拍打镇子的坏人要完蛋了，我们要翻身了，都拜大人所赐。”查克拍手道。 “快去吧。”艾尔文催促道，“别耽误大胡子赚钱。” 查克笑着答应一声，一溜小跑不见了。 吧嗒吧嗒。 魔牛被一锥穿心，不多会儿就气绝身亡，血跟小泉水一样汩汩的顺着石锥向下流，在低洼处，聚成一方黑色小池子。 飞飞趁着大家不注意，趴在边上，津津有味地舔食，魔兽血可是好东西，小家伙没少吃，肚皮已经鼓起来，更加滚瓜肚而圆，肉感十足。 这个家伙也不注意吃相，一声洁白如初雪的白毛，也黑渍斑斑，像掉进了黑水沟里，十分污。 “这……这……是条……小狗……”铁匠的儿子盖格睁大眼睛。 “小风狗，昨天捡的，名字叫飞飞。”艾尔文解释道。 “好可爱。” “汪！”飞飞对赞美之词做出欢快地回应。 “是……魔兽？都长翅膀了。” “是魔兽，只能吃吃喝喝，浪费食物，半点用处没有，刚才那么危险都帮不上忙。”艾尔文解释道。 “汪！”飞飞龇牙抗议，却半点露不出半点凶相，嘴角留着黑血，一副邋遢可爱的样子，身子忽然一抖，黑血飞溅，瞬间变成一只小黑狗。 艾尔文揪着小飞狗脖颈后面那块皮将它提溜起来：“别再喝了，再喝就炸了。” 美味面前，不知足的小东西四蹄扒拉不肯罢休，像一只癞皮狗。 “这副德行，试试，你还飞的回去吗？”忽然又转了一下思绪，艾尔文喃喃自语，“昨天的风狗，今天的魔牛，我们好像跟魔兽干上了，不知明天会有什么？” “有车子吗？这个大家伙需要拖回去。”艾尔文问道。 “木匠家里有，但是需要人拉。”盖格道。 艾尔文瞄了一眼，或蹲或躺的十九条咸鱼，笑道：“我们还缺人吗？快点去弄来。”盖格依眼去了。 艾尔文心里想，先忍受一会儿吧，用得着你们的时候，再给你们治疗。 “这根石锥需要拔出来……”侍卫队长轻声道。 废话，不然连石锥退回去，侍卫队长净说废话。 院子里安静片刻，艾尔文才意识到，这是侍卫队长十分委婉地跟他说话，双手一摊道：“石锥跟射出的箭一样，开工没有回头箭，这个本男爵收不回来。” “只能庖丁解牛……”艾尔文做一个挥舞大剑的动作，“上吧，肯特，还是你需要，他们帮忙……” “算了，别弄脏大人的魔牛。” 侍卫队长是个出身没落贵族家庭，依旧自恃阶级地位对贫民充满歧视，骨子里认为他们经手的东西都不干净，尤其比较金贵的物件。 说完，招招手，与侍卫杰瑞德一起，找来铁匠家的木桶收集黑血，推到石锥，翻到魔牛。 队长和侍卫虽是猛士，却不是屠户，拆解人在行，拆解牛就不在行。 庖丁解牛，小刀过隙，游刃有余；侍卫解牛，大剑劈拆，勇猛无比。 两人挥起大剑卖力猛砍，黑血飞溅。 艾尔文跟铁匠戈洛夫看着两位工作不得法的人干活实在郁闷，赶紧躲得远远地，不然肯定跟小狗一样，像洗了墨汁澡，但是，肯特和杰瑞德就只能逆来顺受，回城堡洗澡，换衣服了。 侍卫们正在忙的时候，艾尔文的脑海里有字幕提示：铲除恶势力任务完成，请领取初级强身魔药萃取术。 大胡子马洛他们的行动还真迅速，咸鱼帮应该彻底覆灭了，银币起作用了，本来就对敲骨吸髓的咸鱼们恨之入骨，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共同作用，所以这么有效率。 点取奖励，飘过“初级强身魔药萃取术”的字幕之后，又有新的任务悬挂出来： 【任务】炼制魔药：作为一个魔法师，炼制魔药是基本技能，请用手边的材料，炼制初级强身魔药，并试验效果。 【奖励】炉火纯青多重石锥刺 第0014章 站在赢家一边 “是男人就要会刺，尤其是见到美女，哦，我们的小领主干得不错……” “哈哈哈……” 肯特和杰瑞德将石锥拔出来的时候，刚好马洛带人压着一群咸鱼赶到，阿丽莎他们都认识，魔牛被放到，四蹄朝天，肚皮插着一根石柱，明白懂魔法得艾尔文戳翻了魔牛生擒少女，一席粗鲁言论，引发大家轰然大笑。 艾尔文将飞飞浸在铁匠家的一只木桶里，担心这个小东西吃太撑，吐出来，只能小小心翼翼地慢慢动作。 伸伸前肢，舒展后肢，拉拉翅膀，小家伙很乖很配合，毛在水里洗涤干净，提出水桶，放到阳光明媚的地方，小家伙十分舒爽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然后骤然抖毛…… 这时候马洛他们到了，扛着粗糙的兵器三三两两地回来，带伤，流血，有人满头大汗，衣襟都湿透了，看来厮杀和追击都拼了命。 人交出来，侍卫队长依照约定每个人头一枚银币，足足有五十一人之多，里面甚至还有一位老年妇人，三个小孩，四个粗壮的渔妇，马洛将咸鱼帮的老巢一锅端，男女老幼一起都带来换钱，唯利是图的家伙。 侍卫将新来的咸鱼也绑缚起来，与坐在栅栏下的俘虏连成一串，跟蚂蚱一样，谁都跑不了。 盖格找来木板车，侍卫招呼人手装载魔牛，查克也跟着押着几个俘虏回来了。 “将他们送去城堡？步行？还要推着一头牛？” 听完艾尔文治愈咸鱼们之后提出的要求，马洛的大胡子一翘一翘，斜眼睥睨年轻的领主一会儿，冷脸问道：“天色渐渐暗下来了，以我们步行的速度，到了城堡天就黑了，还要赶回来，走夜路？” “马洛先生怕黑，还是打算在城堡借宿？”艾尔文得言语带着调笑之意。 “我还有晚餐要吃。”马洛冷脸回答。 “哦，一日两餐很重要。”艾尔文点点头，“吃什么呢？你们晚餐吃什么？”他对着人群喊。 在他的认知里，这些人都吃不上什么好饭，甚至有些人，为了省去这一餐，早早地爬上床睡觉。 “海水拌椰子菜。” “海水拌紫车草。” “海水拌海苔、树皮和草根。” “喝点海水，上床睡了……” …… 果然都不是什么好吃的，只是吃不死人，用来果腹罢了，都是些苦命人。 “大家吃的……都还不错。您呢，马洛先生？”艾尔文带着孩童般诚挚的笑容。 “海水拌饭！”马洛回答道。 “哦，”艾尔文有些意外，马洛很牛的样子，吃的果然不一样，“你吃的最好，过不得惦记着晚餐。” “哈哈哈……” “哦，我的神啊……” 后面的人炸了锅，甚至被绑起来的咸鱼也有几位忍俊不禁，包括那位少女，唯一没怎么吃苦头的家伙，笑起来宛如鲜花盛开。 艾尔文知道自己闹了笑话，但却并不感到窘迫，手扶剑柄，静静地等他们笑完了，给出答案。 “沙子，他说的海水拌饭是海水拌沙子，这个傻子领主，沙子，哈哈哈……” “这里是银沙领，真当沙子是银的？” “哈哈哈……银沙领主，人傻领主，哈哈哈……” 侍卫们踏步上前，眼睛快要冒火了，手按剑柄，怒视着狂笑的人们，只要艾尔文一声令下就把这些敢侮辱领主的贱民，砍瓜切菜，收拾一顿。 哦，马洛故意的，而他中招了，场面有些失控，艾尔文嘴角微微翘了翘，有些无奈，让他们的笑声再飞一会，咳嗽几声，清清桑子道：“晚饭就在城堡用好了。我们今天晚上吃牛肉，诺，就是那头牛。” “也请我们吃。”马洛冷冷地看着艾尔文。 站在以前排的几位喉结蠕动吞咽唾沫，艾尔文甚至听到了肚子的咕咕叫声。 不听话，还想分一杯羹，嗯，分一杯牛肉羹还是可以的……“喝汤。”艾尔文道，“牛肉汤要么也得倒掉，你们去了刚好不用浪费。” “可以请大家吃，牛肉汤拌椰子菜，牛肉汤拌紫车草，牛肉汤拌海苔、树皮和草根，至于马洛先生吗……”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牛肉汤拌饭喽！” 对面的人们感觉被耍了，而手按剑柄的侍卫们则嘴角露出讥笑。 “你……” 艾尔文耸耸肩膀道：“……如果你们不喜欢喝牛肉汤就算了，本领主就倒掉，哎，浪费了，早知道，养几条狗，猪也行。” “小崽子，你忘记这是谁的地盘了吧？”马洛面现怒色，上前一步凝视艾尔文道。 马洛人高马大，一身破衣服，扛着破斧头，瞪起眼睛来，好比凶神恶煞，杀气腾腾，十分骇人。 “后退，马洛先生，你的肚皮应该不比那头魔牛更厚吧。”肯特抵住壮汉的肩膀威胁道。 艾尔文拍拍侍卫队长的肩膀让他退开，对马洛道：“你说主人是咸鱼帮吗？除了纳霍尔，他们好像都到齐了耶？” 艾尔文侧脸，看向穿成一串，绳头抓在一位侍卫手中的咸鱼帮众。马洛也侧脸看了一会儿，脸色十分难看。 论战斗了和凶狠，他们惹不起咸鱼帮，这个少年领主踏上镇子的头一天，就宰了铁蹄魔牛，将这些人渣，一网打尽，连根拔除。 “带不回去，要不，把他们放了？反正教训也给了，治伤的恩惠也给了，他们肯定不会再针对本领主。” 咸鱼们忐忑不安，跟领主作对下场一般都很凄惨，闻言一起瞪大眼睛，屏住呼吸听他们对答。 “不能放！放了我们怎么办？” “这些人都是祸害，不能放！” “就是，不能放，好不容易将他们打倒了，怎么能放了呢？” 艾尔文背负双手，微笑道：“对！不能放，那怎么办呢，各位押送去城堡，还是留在咸鱼镇，要不没人分一个，带回家吃饭去吧？快点选，本领主也饿了，急着回去吃牛肉。” “送去城堡。”后面有声音道，“算了马洛，这个少年领主是个恶魔，我们惹不起。” “以后，有苦日子过了。”有人哀叹。 “居然没有人感谢有牛肉汤喝？”艾尔文调笑一句面色阴沉的马洛，站到高处，高高举起双手，全场静下来： “各位！要想过好日子，要站在赢家一边，跟航海一样，要顺风行船，不要逆着风暴找死，就像今天，咸鱼帮的下场，就是选错边的榜样！” 艾尔文的口气中有一种居高临下的高傲意味，但对于一个年轻有为意气勃发的少年领主来说，还就得这样才见得合适，才能激发人们对他的信心。 第0015章 与众不同 萨宾娜躲在药材架子后面，昏黄的眼珠子骨碌骨碌转，目光警惕而恐惧。 根据查克的说法，她也就四十来岁，饱经风吹日晒的脸，皮肤黑而粗糙，可是身体干干瘦瘦，由于害怕瑟缩着腰，脸上一片乌云，看上去更小，也更加显老。 佝偻腰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位老头，也瘦的跟猴子一样，是隔壁的木匠思特查，乍看一眼二人很有夫妻相。 艾尔文的到来让他们感受到了威胁，领地上的一切都属于领主，包括药材和木材，甚至是人。 铁匠铺那边腥风血雨，咸鱼帮来了，逃走了，后来大胡子马洛他们又扛着兵器围上来，小镇从来没有这么乱，这么危险过。 他们惶惶不安，很担心被冠以偷窃罪，东西被罚没和人去做奴隶，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北边博海领的领主为了杜绝木材、药材和铁矿石被偷窃，将木匠、医者和铁匠全都抓到一起干活，为了防止他们逃跑都套上锁链，甚至将腿打瘸。 这位领主应该也是一样，先从铁匠铺开始，盖格来跟他借车子，应该就是准备要往城堡搬东西，接下来很可能就轮到他们了。 结果，被他们猜中了。 两人正提心吊胆的商议对策，最后决定先避避风头，微薄的家底暂时顾不得了，小命要紧，说话的功夫萨宾娜已经将铺盖卷起，打好绳结，随时可以上背跑路。木匠刚要回家收拾东西，却被艾尔文堵在门里。 两位侍卫带着马洛押送一干咸鱼运输铁蹄魔牛返回城堡，艾尔文则带着侍卫队长和另外两位侍卫，由查克和盖格的引路前往小镇唯一的药材铺，相隔仅仅几步路。 药材铺的生意十分清淡，治病买药是要花钱或者用以物易药，大家都资源贫乏，生病之后能抗就抗，抗不过去才登门拜访，而那时候，基本已经病入膏肓。 所以，萨宾娜治疗的病人基本都没个好，背地里大家都称呼她老巫婆，有她看病不是一种福音，而是一种诅咒，说她带不来康复的希望，却能撬开地狱之门。 但她是小镇唯一的医者。 药铺不小，塞进几排架子。只能侧身慢慢挪来挪去，还要忍受刺鼻的药味。侍卫手按剑柄分立大门左右、查克和盖格都在门外，艾尔文独自在架子中间翻翻捡捡，满架子上的草根、树皮、干瘪的果子和失去水分的块茎，还有枯黄的花朵之类。 “药材从哪里来的？” “去山里部落换。” “山里？”艾尔文放下一支干枯的草根，问道，“你可以跟山里的部落打交道。” “换点东西，他们有树皮根茎，我有咸鱼和海盐，各取所需。” 房间只有一扇门和一间很小的窗户，潮湿阴暗，艾尔文与萨宾娜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跟药材有关的话语，默默记住一些有用的信息。 至于萨宾娜，一个字都没有进到心中去。催促领主离开的事情她是不敢做的，只得小心应付随着说些话只盼着现在不要遇到祸事，领主大人前脚一离开，她后脚就立马逃走。 “堆积的数量不少啊。” “病人都被领主大人治好了，老巫婆的药哪里还有什么用处。” 这句话轻轻的，酸酸的。 酒馆许多伤者都需要从她这里买药，却被艾尔文摸一下就好，生意彻底没办法做了，萨宾娜心中埋怨又不敢直言。 “承蒙夸奖。”艾尔文写下十几种药草的名字给萨宾娜，“需要这些，全都打包，多少钱？” 萨宾娜慢吞吞地打包草药，好像亲儿子要被夺走一样：“一枚银币。” 侍卫队长道：“大人，这些都是在您的领地采摘而来，都是您的财产，不需要付钱。” 艾尔文笑道：“山野里的东西，采集到家才有主。不付钱只能烂在地里，哪有人肯去采？” 萨宾娜抬起头，用浑浊的老眼瞄了艾尔文一下。 “治病看来没前途了，但你可以替领主服务，我需药草，就单子上那些，种类并不多，量很大，做好了，一样可以赚钱维持生计。” 萨宾娜脸色阴晴不定，难以判断艾尔文所言真假。 艾尔文拍一拍打包起来的草药：“就按这个配比和份量，凑够一包送去城堡，就有一枚银币。”说完他将一枚银币拍在桌面上，“当然，要跑路的话，也是一笔路费。”他朝卷起的铺盖撇了撇嘴道。 跟一个老女人争执或者纠缠不清没什么意思，所以，艾尔文懒得跟她多说话，不想多浪费心情。 萨宾娜是做这门生意的，致死那么多人（这种说法不公平），被骂老巫婆也没有阻止她做生意，只要有钱可赚，人人憎恶的领主应该也是很可爱的。 “还有你，木匠先生。”艾尔文转头对身体紧贴墙壁，恨不得将自己挤进墙缝去的干瘦老头道。 “哦，大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木匠思特查浑身一哆嗦。 “家里的木材和各种制造用品都是本男爵的。” “哦，是的，大人，都是您的。”木匠普通一声跪下了，“大人，饶命……” “嗯……”艾尔文摸了摸下巴，话没说清楚，把人给吓着了，“本男爵的意思是，你家里的东西都照价付钱，买下了，而且希望你，多制造一些，领地用得着，木材……需要哪种砍伐哪种，需要多少砍伐多少，都没有罪，不信跟盖格谈谈，铁匠铺里一堆铁矿石和石炭，那小子还不是站在门外笑得跟花一样？” 说完，带着众人离开，留下铁匠的儿子给两位瘦身男女现身说法，两位有技艺的人，真跑了了是小镇的损失，也就是他这个领主的损失。 小药铺一时有些安静，两人都盯着，小小的金属圆片。 “真是银的，一枚银币！？”思特查抬起头，满眼难以置信。 “好久没见王后，都记不清那张脸了。”萨宾娜摸索银币道，“既然愿意公平交易，这门生意还是做得，只可惜医者从此降格成老年药童了。” 思特查沉吟道：“以前的领主都制造伤病，这位少年领主治愈病患，真是与众不同。” 他们一起看着门口的盖格，铁匠的儿子耸了耸肩膀。 第0016章 牛肉宴 夏日的夜晚，夜幕深沉，明月初升，星星稀稀落落。 海风徐来，斜插墙上的火把随风摇曳，光芒忽明忽暗，黑暗中，古老的城堡犹如巨兽趴伏，让人看着十分不舒服。 艾尔文放下土豆炖牛肉，从窗户望下去。 人分两群，厨师和裁缝，还有侍卫和跟他们一起生死战斗过的铁匠父子和查克在一策，对面是马洛他们二十几个人，每人搬一块近百兰斤的石头坐着，反正明天要修墙用得着，就当提前准备了。 都是饿死鬼托生的。 院子中央那口大锅就只剩下面的篝火和一肚子锅灰，小山一般的牛肉，小山一般的土豆，都进了嘴里，干瘪的肚子鼓起来了。 仆人们，也就是咸鱼帮的四个渔妇和那个骑牛少女，他们一进城堡老学士就给他们套上锁链，“正好缺仆人，四个渔妇，两个去厨房，两个打扫，三个小孩，两个负责喂马，一个给我做书童，老妇人帮忙裁缝，那个美丽的姑娘做领主的贴身侍女。” 他们还在忙碌，今晚多亏了，这些带锁链的人，勤勤恳恳忙碌一晚上，得到的回报只是一堆猪狗都不吃的杂食，艾尔文心中不忍，帮她们浇上一点肉汤，她们都感激涕零。 艾尔文走出城堡，侍卫队长立马跟上，走进马洛，目光巡游在几个人脸上。“啊……大人。”几位抠脚大汉站起来。 “领主大人来了。”“男爵大人。” 大家都挤出笑容，起身迎接，艾尔文很欣慰，好大一堆土豆、牛肉和整锅的汤，真没白费，可马洛依旧一张臭脸，对他爱理不理，这个家伙难道跟飞飞一样，吃了饱饭，还想咬人。 有人搬过一块石头来，艾尔文坐下。 “大家都吃的不错。” “是，不错，好久没吃这么饱了。” “上一次，吃饱是去年的事了，家里的鱼有点臭了，不吃就得仍，就忍一忍都吃了。” “本大爷……”侍卫队长杀人般的目光扫视过去，那人打个寒噤，道，“我，我，我这辈子只吃过一顿饱饭，就是第一次出海，第一鱼，哎，新鲜的鱼，吃了个饱……” “船一晃，又都吐出来了。”有同伴拆台。 “哈哈哈……” 那人涨红了脸，小声嗫嚅道：“方正吃饱过，那感觉真好，以后就再也没经历过那个好日子，娶了老婆，有了娃，就更吃不饱了……” 虫鸣啾啾，火焰随风呼呼倒伏，没人说话，大家都静静的。 “今天又吃饱了，不要乱动，一动还得吐出来，土豆炖牛肉啊，好东西。” 有人轻轻地说，但是没人笑，他们确实都吃的饱饱的，跟喝过血的飞飞一样，肚子都鼓起来了。 “谢谢领主大人。” “谢谢领主大人。” 感谢接二连三，一句接一句，声音不大，艾尔文听着很舒服。 “哼！”马洛冷哼一声，领主大人，有屁快放！我们还消化食呢，别说出些腌臜龌龊的事，让我们都吐出来。” “修路！”艾尔文不客气地道。 “哦，居然是一位比较有远见的领主。”马洛摁抬头看了一眼少年领主，夸赞一声。 艾尔文没有接话，虽然认识马洛才一天，他却知道这个家伙的满嘴黄牙之间，喷出来的气息，绝对有口臭。 “是要修路，以后骑马出去抢钱抢粮抢女人都方便些，搬运大件也容易，不像刚才，一头牛，几次陷进沙子里，差点把车弄散架。” “搬运比牛更重，更多的东西，要修两辆马车或者牛车可以交叉而过的大路，需要尽可能多的人手。” “从城堡到海边，呵呵……”马洛冷笑，修这样一条路，全镇的壮汉齐动手，也需要一个月，这一个月，没人出海捕鱼，失去食物来源，路没修成，全镇的人就已经都饿死了。 “路太长了领主大人，咱们不缺力气，可是需要很多粮食，人的吃饭。”有人善意提醒。 艾尔文认真地看着马洛那张嘲笑地脸，道：“我要修的路要更长，从海边到山里，诺，就是那边那条峡谷……” “哪里……大人修条路去哪里做什么？” “哪里……什么都没有。” 许多人都朝大山的方向望了望，提出疑问。 艾尔文微笑回答：“有钱有粮有女人。” 马洛看一眼少年领主，又重新望峡谷，“哪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哦，有的，有矿，大山里面都是宝，可是我们都享受不了。” 马洛居然猜中了，是个有头脑或者有见识的人，不由得令人刮目相看。“都是领主大人我的。”艾尔文说道。 “你要出铁矿石？换钱换粮换女人？”马洛低语。 “搞不好还能换地盘。” “铁矿石……你到铁匠家里为了这个……” 这个时代，盐、铁和粮食都是钱也都是人的命，他们靠海，无粮，可是有盐也有铁，只要经营得力，根本犯不着饿肚子。 艾尔文将在铁匠家的盘算过的眼前计划和未来规划跟他们说了一遍。“我觉得行，最苦最累那段就是下矿，现在有苦力。” 咸鱼帮作威作福把他们欺负惨了，此事也是报应，他们没有丝毫的同情。 “然后，运输出去。用渔船干这个，沿着岸边走，比打渔安全太多。”马洛看着少年领主，眼神稍微变了一点，一个有想法的领主，不像前几任那样只会披甲骑马，配上大剑，到处跟打劫一样从斗海的人身上吸血。 请大家饱餐一顿土豆炖牛肉，也是一件很大方的举动。 “你没有船。”马洛拆台，一针见血。 “租！”艾尔文的回答言简意赅。 “如果跟着大人能吃上饱饭，上刀山，下火海，老子……哦，不，我贾勒特都干。”那个人说着蹲在艾尔文一边。 那个刀疤脸，刀疤被艾尔文的治愈术抚平，这时回来缴纳美容费用了。 “我也跟，我有一条船，可以为领主大人效力，一次能载铁矿石两百兰斤。” 然后，更多的人加入进来，同时，也带来了五条船。 一次能够运输一千兰斤的铁矿石，可以换回十倍重量的粮食，按照每人每天二兰斤消耗，一万兰斤足够养活五百人十天，小镇也不过就是五百人而已。 艾尔算给他们听，让他们心里有底。大家又说了一会儿，大部分都是诉苦，说日子有多么难熬，斗海多么危险，咸鱼帮那群孙子多么的欺人太甚，直到夜渐深，休息够了，肚子经得起晃荡，才离开。 他们来时饥肠辘辘，吃气续命，走时，肚胀欲裂，频频放气，一路撒臭屁。 但是脚踩着月光，怀着咸鱼翻身的希望。 第0017章 初试魔药 招来仆人，注入魔牛的黑血，添柴，艾尔文开始忙活炼制魔药。 铁魔兽精华就在三个部分，血、心和被魔化的部分。 血用来浸泡身体，滋养皮肉；心更是魔力充沛，骑士修行的最佳辅助，所谓“吃心补身，一身五心”，在这里是说五颗同阶魔兽的心即可铸就同等骑士之身（但艾尔文曾经试过，无效）；至于被魔化的部分，用来做兵器皮甲最好，艾尔文的甲胄源自铁背魔熊，轻灵而坚韧。 其余部分只是受魔化之血滋养，比一般同类体格坚韧、营养价值高，是不错的补品，但，远不到珍惜的程度。 魔牛血洒铁匠铺的院子，飞飞喝了一大半——这是魔兽处理魔兽的方式，吃掉；之后是心，侍卫队长将其挖出藏在檀木匣子里，而被魔化的四条腿是重点，它们是炼制初级强身魔药的主药。 铁蹄名副其实的坚硬如铁，其实并不是铁质，而是皮子魔化后形成的一种胶质，坚硬如铁，内里的骨肉也根身体其它部位一样。 黑血沸腾，气泡滚滚，放进去一只收拾干净的牛腿，太长，蹄子搭在锅沿，露出两兰尺长，添加几把草、干果和一些奇奇怪怪今天刚听说名字的东西。 “煮铁蹄……这得煮多久？”老学士打个土豆牛肉嗝，喃喃自语。 “从来没煮熟过。”胖汤姆眼睛盯着艾尔文，朝嘴里扒拉牛肉——全场只剩下这一碗了。 侍卫们也颇为不解，但大家都静静地看着，艾尔文嘴里念念有词，魔力浸入。 这才是重头戏，关键是魔力的使用方法，无数的魔法师炼制魔药失败，并不是因为锅不够大，水不够沸、辅助药物品质不够高，而是魔力使用的技巧问题。 铁蹄里的魔化物质经由魔力指引扩散到沸水之中，添加的药草之类的大致就是保持魔力或者固化魔力，一会儿的功夫，黑色泡沫覆盖一层。 魔力笼罩整个牛蹄，像是做了一个高压锅，超强高压锅，牛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融化，沉没，像奶酪淹没牛奶之中。 “汪！”空中传来叫声，刚刚将一肚子血消化完毕的飞飞最先忍不住了，偏偏狗鼻子特别灵，这会儿又馋虫上脑，绕着大锅上方盘旋。 “下来吧，飞飞，就差你这一味药了，跳进去把你煮了，我们就开吃。” “汪！”飞飞呲呲牙，小爪子冲艾尔文空抓几下，逃到屋顶上去了。 “差不多了！” 大木勺子拨弄，泡沫消失，整锅汤剩下一部分，有了十碗水熬成一碗水的效果，液异常粘稠，颜色却是黑的，像油，黑色石油一样流动，但透着魔性的香味。 艾尔文舀出一碗，真准备伸到嘴里，老学士颤巍巍地声音传来：“哎，哎，艾，艾尔文，男爵大人，你确定它能吃。” 从来没有人吃魔化部位，主要是煮不熟，啃不动。 艾尔文看着老学士眨了眨眼，实话实说：“不确定！这是初级强身魔药，据介绍是这样炼制的，第一次实验，但是效果……吃了才知道。” “男爵，你真的要……” 艾尔文吞下去一口，有些油腻，有些苦。 系统出品，应该是精品才对，不应该有什么问题。 “大人……”侍卫队长和一干侍卫张着嘴，久久不能闭上……这就是魔法师带来的麻烦之一，制造各种危险东西，绿色泡沫起伏时，他就开始担心那些东西会不会炸掉，有没有毒。 在王都，疯狂的炼药师索罗?阿加仑专门找奴隶试吃，吃完之后，轻者头痛、呕吐、拉肚子，重者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每个月都有奴隶中毒死掉。 领主大人亲自试吃，这是……自信？ 体内一股热火忽的就起来了，身体各个部位都充满力量，气血异常旺盛，精气神瞬间蓬勃至最高点，好像青春期萌动，荷尔蒙分泌旺盛，需要发泄一番，又好像打了鸡血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正当他考虑怎么办，要不要运动一下或者洗个凉水澡冷静冷静时，那股子劲儿已经过去了。 这么快就软了，就衰了？ 艾尔文意犹未尽，又吃了一口，结果一样。 “还吃？”侍卫队长快哭了，侍卫们也都紧张的聚拢在一起，十分担心。 艾尔文吃了一大口，效果也没持续多久，然后来了一大口，又一大口，一小碗，都吃到肚子里去了。 “别吃了，大人！”侍卫队长带着哭腔规劝道。 艾尔文仔细回忆了一下人生片段，他吃各种补药就是这个反应，甚至这时候比之前的**时间还长了几个呼吸，但是依旧没有效果，看来这具身体真的与骑士绝缘。 艾尔文扭头，十八侍卫集体感到一阵冷风吹过，“大人……” “嗯，都来，一人一碗。”艾尔文对十八个侍卫道。 “啊……？” 这是命令的语气，领主都亲身尝试过了，就算是毒药他们也得吃，肯特队长、杰瑞德、巴克雷后面的侍卫，犹豫之后，磨磨蹭蹭，排着队每人领了一碗。 一口一口，小口吞咽，细细地小心咀嚼。 刚才都吃的太饱，这会儿吃不下了？ 还是以为在吃毒药？ 一碗见底，他们都没反应，忍受的住，还是都跟他一样真的成不了骑士…… 艾尔文心情十分低落，找个角落默默地坐着。 这是十分可能的事，他是一个废柴王子，分封一块人人厌弃之地，带来的学士是耄耋老朽，厨子和裁缝也都手艺蹩脚，而这些侍卫…… 骑士需要从小培养，天才者八岁、七岁甚至六岁踏入一阶骑士的小孩都有，八岁至十二岁入门者算是中等资质，后面的都资质平平，过了十八岁则再无成为骑士的可能。 这些侍卫，虽然除了队长都不到十八岁，可也差不了几天了，就快要过期了。 这顿魔药可是下了血本，一只铁蹄魔牛的腿怎么也值十个金币。 可是十八位骑士丝毫没有反应，难道他们的资质比自己还差？ 魔药不起效果就培养不出骑士，没有骑士别提什么复仇、争霸、建立帝国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连银沙领都站不稳，几天后，脑袋就可以挂在海盗的旗杆上了。 “没有作用？没想着找沙包？找个女人……找个女人的冲动有没有？”艾尔文有些急了。 十八侍卫面面相觑。一碗闻起来香，喝起来苦了了吧唧的黑油而已，又不是催情药。 篝火的哔啵哔啵，海风吹过火把呼呼作响，空中飞飞盘旋。 忽然，侍卫队长，扔掉头盔，开始解盔甲，嗯，有反应了，很快侍卫们也做出了反应，宽衣解带，有些迫不及待…… 艾尔文，哈哈哈大笑，终于开始了。 他寻思人的反应速度可能跟资质有关，资质越好，反应越快，这些侍卫的资质都属于下等，甚至可能是下下等，没有药物辅助根本就成不了骑士，所以，应有的激情来的完了一些。 但是，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明明有反应…… 什么原因？ 沉思间，脑袋偏向一边，四位渔妇躲在墙角，瑟缩一团，漆黑的脸更黑了，而那位美少女阿丽莎白皙的脸庞愈发苍白。 艾尔文边困惑，边看着她们目不转睛。 四位渔妇，拉起衣领，盖住粗糙的脖颈，慢慢靠近，互相抱在一起，阿丽莎干脆尖叫一声，冲进城堡，咚咚咚的上楼之后，是一记剧烈的关门和推柜子的声音。 艾尔文摸了摸下巴，最后一句本不该说出口，结果，他不但说了，还说了两遍，十分大声。 第0018章 三位骑士 “汪！” 视线收回，飞飞从锅里跳了出来，小家伙跟掉进石油桶里一样，全身的毛一半白毛，一半黑，魔药糊一脸，黑鼻头黑眼珠全都看不见了，整个一只小黑白相间的杂毛脏狗。 光顾的看侍卫和仆人的笑话，忘记防备这只小风狗，结果，它又吃了个滚瓜肚圆。 “我的魔药！” 艾尔文哀嚎一声，冲过去，锅见底了，只剩一点残渣。 半锅啊，真会吃，真能吃，本来还够十八位侍卫集体再吃一次。 这只死狗，艾尔文拔下墙上斜插的火把将它点着的想法都有了。 “汪！”飞飞扑倒艾尔文的怀里，雪白胸甲乌黑一片，圆鼓鼓的小身材不管不顾，一个劲儿望怀里钻，耷拉眼皮，一副恹恹欲睡的样子。 吃饱了就睡，这是条狗，还是头猪。 这是…… 喝了半数魔牛的血，干掉一只魔牛腿炼制出来的魔药的一半，今天就是它获益最大，要……升阶？ 魔兽升阶是要沉眠的。 艾尔文有怒气发不出来，抱着小东西对厨师指一指，胖汤姆提过来昨天晚上飞飞的临时小窝，一只篮子，里面铺满干草。 艾尔文将它放进去的时候，小家伙已经鼻尖吹着黑泡泡，鼾声如雷，睡得跟死狗一样。 癞皮狗！ 算了，宽心一点，一会儿才睡得着。 “哈！” “呀！” “哈！” “哈！” 挥舞大剑，肩抗原木，举大石盘，侍卫们卖力的挥霍体力。 这是骑士修行的方式。 骑士等同修仙小说里的炼体士，觉醒神力，淬炼一身铜皮铁骨，追求力大无穷，动作迅捷如闪电和极其精细繁复的战斗技巧。 需要耗费无数的体力和时间。 加油干呀，小伙子们，狗都升阶了，你们还不努力点。 说到努力，艾尔文觉得自己也应该努力，转身，沾起锅底的油腻，摸到嘴里，身体燥热，一闪而过，浩瀚星空划过一颗流星，无边大海落尽一颗石子，深沉黑夜迸出一朵火花，转瞬即逝的感觉，湮灭、沉没、熄灭，这具身体对魔药入体的一刹那反应很灵敏，但，最后的累积半点也无。 艾尔文，暗叹一声，连狗都不如。 难道是个无底洞，填不满？ 或者，自己天生就是魔法师的料子，不适合骑士训练。 上帝给他开了一扇魔法师之窗，所以关闭了骑士的进阶之门。 没有可能啊！ 没有道理啊！ 也没有任何征兆啊！ 艾尔文正陷入沉思，一个响亮的嗓音喊了一声，“大人！”把他吓了一跳。 扭头，微风送来一阵汗臭，侍卫巴克雷单手抚胸，倒持大剑，这是一个常见的简单礼节，但他仰着头，报以月亮般灿烂的笑脸。 莫名其妙，看了片刻，有风拂面，火焰倒伏，艾尔文的眼前陡然一亮，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手扶着侍卫的肩膀，一手指着侍卫的脸：“你，你，你……” 巴克雷心照不宣地回答道：“是的，大人。” “哈哈哈……”艾尔文大笑。 学士的推了推光圈道道的老花镜边看过来，正在屋檐下看侍卫们发疯的胖厨师和瘦裁缝也望过来，躲在墙角阴影里的四位渔妇神色诧异，三层的房间出现少女探头探脑的影子。 少年领主为何哈哈大笑，大家都很好奇。 “一阶骑士，大人。”巴克雷低头鞠躬，大声道。 “太好了，魔药还是有效的。”艾尔文激动万分，就跟他成了一阶骑士一样，差一点跳起来，拉起巴克雷，“对了，还剩了点，”艾尔文捞起大木勺满锅搜刮，“狗吃剩下的，来来来，你的奖励。” 一阶骑士捧着碗：“……” 杰瑞德也满身大汗过来了。 “就这么多了，都给巴克雷，你想要，明天吧。”艾尔文道。 杰瑞德擦一把汗，鞠躬道：“大人，你想多了，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艾尔文看着浑身湿漉漉，汗水吧嗒吧，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的侍卫。 “好消息”他轻声念叨了一句，“你也一阶骑士了？” “是的！大人。”杰瑞德立剑在前，单膝跪地，“多谢大人栽培。” “多谢大人栽培！”巴克雷也摆出同样姿势，下跪。 他们经管也很努力，但却始终踏不进那个门槛，眼看就十八岁，基本失去成为骑士的可能，所以，才作为次品，被踢出皇家卫队，组成一支废柴王子的废柴卫队，前来牧守这个遍地沙子，难以自给自足的废弃边陲。 甚至，连他们自己都认为，没有可能觉醒神力成为骑士了，然而，人的际遇无常，绝望在心里滋长，却发生了奇迹，他们都迈上了骑士的成长的长梯，前途可期。 魔药，肯定是魔药。 就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另外十六个侍卫一起围上来，一起单膝跪地，抱剑道：“多谢大人栽培。” 药力过去了，他们都感觉体质改善很大，只要再来一碗，就会再进一步，看着少年领主眼神充满希望，成为骑士的希望，也是成就一番事业的希望，这跟起初被遴选成为男爵卫队时的心情反差很大。 他们之中有人，如刚刚突破的杰瑞德和巴克雷虽然资质差一点，但也努力了许多年，破茧化蝶只是一张窗户纸一戳就破，但那一戳之力，他们却是没有的，如果不是艾尔文，以他们的财力和能力，以后，仍然不会有。 “都起来！”艾尔文也在盘算：一条牛腿两个人觉醒，四条牛腿出去，有八个一阶骑士，不对，侍卫们只用了牛腿的一半，另一半则喂了狗。 如果那颗铁蹄魔牛之心，嗯，魔牛之心的效果应该更好，至少也可以造就两个一阶骑士。 所以，这只魔牛之后，很可能拥有十八人的骑士卫队。 称王称霸的资本是没有，但是镇住银沙领这块小地方绰绰有余。 事情终于有进展了。 艾尔文心情舒畅，仰头，星汉璀璨，圆月如玉盘，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大家站起来，肯特推了一个侍卫一下，那个家伙踉踉跄跄地冲到艾尔文面前。 哈德利?呼伦，跟他同岁，一个腼腆的大男孩，羞赧地在艾尔文面前挠头。 “你也觉醒神力？” “嗯，一阶骑士，多谢大人栽培。”大男孩憨憨的笑着，单膝跪地行礼。除了这个动作，他也想象不出更好的动作。准确表达心里敬意。 “锦上添花呀！呼伦先生！”艾尔文拍拍少年侍卫的肩膀，将他拉起来，然后，对着侍卫们道，“冲凉，大家都洗洗，睡个好觉。” “美好的一天，美好的夜晚，还有……更美好的明天和未来。” 第0019章 刺杀 “粮食不够呀，原本计划男爵大人、十八侍卫加上厨师和裁缝，还有我这把老骨头，吃一个月，昨天咱们填了九张嘴，宴请二十几个人，消耗三天的量，那些渔夫个个都是饭桶……今天还有三十个人修墙，牢里关着四十二个吃白食的……” 东方破晓，旭日东升，老学士贝尔德·斯威夫特先生有饭不吃，坐在餐桌前，翻着薄薄的账册，有些苦恼地絮絮叨叨。夜里领取了奖励，睡得舒畅，吃饭特别香，这会儿好心情好胃口全没了。 “还有钱，先去买点咸鱼支撑一下……”这个时代生产力严重不足，粮食在哪里都供应紧俏，更不用说银沙领这个不产粮食的穷地方，粮食吃光了，都没处买。 “买……”老学士浑浊的目光漫过镜框看过来，“有一位骑士就能平了咸鱼帮，领主大人现在有四位骑士。” 哦，艾尔文想明白了，老学士不是在抱怨，而是急着要抽取赋税，借助镇压咸鱼帮的气势，一鼓作气，建立官僚制度，将领主的统治推行下去。 杀鸡儆猴，一般领主都这么做，套路如此。 但他的领民，饥肠辘辘，连饭都吃不饱，抽取赋税？根本没多少油水。 官僚机构是一定要建立的，但为时尚早，在领民都吃不饱肚子的情况下，抽取赋税跟强盗无异，不过领主就是靠这个活着的。 说的实在点，领主就是看着韭菜地的合法强盗，而强盗就是割一把韭菜就走的领主。 资源在手，艾尔文从一开始就打算用贸易解决问题，核心问题是将铁矿石运出去，其他都是次要，但这件事跟维持领主统治的思想根深蒂固，不可撼动的老学士可说不清楚。 “先将咸鱼帮的屋舍充公，设立一位镇长。”老学士道。 艾尔文点头，“请老师，多费心。”对于一本正经的老学士实在生不出调侃的念头，为今之计就按他说的做起来，先放置一批空头衔出去，不花钱，也不办事，没什么危害。 两人边说边吃，城堡下人声鼎沸。 “银沙……领主，我们来修城墙啦，好大的城堡，好大一堵墙，不知几时能修完。”马洛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来。 人傻领主，大胡子其实是这个意思。 站立一侧，侍奉艾尔文和老学士用餐的阿丽莎掩嘴轻笑，胳膊一动，手腕上的锁链叮当作响 老学士不明所以，看了一眼少女，再看艾尔文，却没发现少年领主有什么异样，更加不明白这句话的笑点在哪里，引得小女仆发笑。 艾尔文没有必要理会他，肯特队长会招呼他们，但艾尔文有别的事情需要马洛帮忙。 他扒几口饭，漱了漱口，冲出城堡。 城堡虽小，五脏俱全，城墙高大而宽厚，箭塔高耸，护城河宽二十兰尺，吊桥和闸门一样也不缺少。 墙内外变成工地，大家各有分工，有人从山脚和附近的海滩搬运石料、石匠负责堆砌，四人一组担重石的人喊号子踩鼓点，石匠的锤子落下，凿子迸射火花，泥瓦匠把一些类似石灰、沙子和黄黏土的混合物做粘合剂…… 艾尔文出来，墙内六个侍卫主要看着那群咸鱼，他们靠过来，被他挥挥手赶开了。 “大人！您来了。” “领主大人！” “男爵大人” 中午之后，艾尔文才走出城堡，忙忙碌碌的人不时从身边经过，即便搬着重石，也不忘记哈腰问好。 马洛体壮如牛，抱起上百兰斤的重石，就跟抱着婴儿一般毫不费力。 “镇子上这么多青壮？比昨天多了不少。”艾尔文问道。 “也有避风镇的，一天五个铜子，不用出海，还有饭吃这样活可不好找。”马洛大石放进筐子，两人将其拉上墙头。 “避风镇！消息灵通啊。”艾尔文皱皱眉头，“距离很近？你们都认识？” 马洛正弯腰搬石头，闻言抬起头：“距离，二十兰里，两个兰时的路，大人您没派人去别的镇子？一大早在路上跟我们汇合，他们说来自避风镇，十几个人呢。”壮汉说着，皱起眉头 嗯……哪里不对？ 阳光下，人声，斧凿之声，人来人往…… 艾尔文觉得自己好比曝露在狮子爪下的一只羚羊。 “大人”墙头下来的泥瓦匠滑下来，弯腰，却手一抖，衣袖中，闪过一抹寒光。 “闪开！”马洛铁柱子一样的胳膊一挥，艾尔文跟稻草人一样，轻飘飘地横飞出去，嗤的一声，衣服撕裂，一种凉凉的感觉从胳膊划过，血花同时溅起。 “有刺客！”墙头有人高声喊叫。 “大人受伤了！” “快保护大人！” 艾尔文爬起来，身体乱转，一副重摔之下，天旋地转，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样子。 马洛赤手空拳与那人搏斗，胳膊、手掌连续留下匕首的痕迹，汩汩冒血，刺杀失败，那人正在翻墙逃走，城堡里，墙另一半的侍卫奔来，剑出鞘，镜面般反射阳光。 “保护大人！” “让开，都退后！”侍卫喊着冲过来。 “保护大人！” “别让他跑了！” 高墙内外五十多个人慌乱一团，城头的泥瓦匠，石头搬运工，泥铲、榔头和凿子，忙着修墙的人们聚拢起来。 一片混乱，墙外的人弄不清状况，墙内的人慌了手脚，墙上的人看的清楚，大声喊叫。 铮的一声，弓弦震动，啊的一声有人中箭。 “是他！在哪里！他有弩！”高声喊叫，边喊边向艾尔文靠近过来。 弩很小，只有半只胳膊长，失去机会后开始奔跑向低矮处，贾勒特挡在前面，两人同时挥舞铁铲。“呀——” “啊——”?呐喊声中，只几个照面，贾勒特被踢下墙头，那人遇到了爬上墙头的巴克雷。 叮—— 啊—— 大剑竖劈，?金属交击的声音和惨呼声，从高处陡然展开，普通人对战一阶骑士，不是一合之将，黑色身影呼地横飞，撞上巨石，身体抽搐，鲜血飞溅，一只胳膊离体，甩向远处。 “啊，保护大人。” 一个人大叫，背对艾尔文，弯腰手中泥铲子朝外，做保护的姿态，猛然转身，抽出一支雪亮的匕首。 “你给我躺下！”艾尔文先下手为强，挥出一记手刀，斩在那人脖颈，那人翻个白眼，晕过去了。 第0020章 血有毒 “把他绑起来！”艾尔文对冲过来的侍卫喊道。 “分开！本镇的人和外人分开！”艾尔文指挥咸鱼镇的人道，“所有人都到院子里集合！不许乱跑！逃跑一律击杀！” 场面极其混乱，侍卫和一时分不清谁是敌人，一部分掩护艾尔文朝城堡退，一部分留下甄别敌人。 咸鱼镇的渔民也摸不准情况，糊里糊涂，但他们不是闹事的人跟着马洛退至墙角，另外一批人则拔出匕首，挥舞工具追杀艾尔文，侍卫们围上去，将他们困在墙角，墙头有人抛掷石头，一支弩箭将墙头的人射下来。 箭塔不时有破空之声，箭矢呼啸，外面响起几声惨叫。 咸鱼镇的三十多人退居一边，另一边也有一小撮人，有人大喊：“冤枉啊，大人，我们不是刺客。”有人哀求，“有人跟我们说这里修城堡，可以挣到钱，我们只想挣几个钱而已。” “闭嘴！退回去，敢上前一步砍了你的脑袋！” 兵器、惨叫、鲜血染红的巨石、断肢、血汇聚成洼，被驱赶到一起的人不断哀求，喊冤。 但仍有人负隅顽抗。 十几兰尺外，有人企图突破大门，冲出去，外面有人策应，侍卫被包夹在中间，铁质工具对上侍卫的长剑，但被架在中间的两位侍卫是刚刚晋升一阶骑士的杰瑞德和哈德利，巴克雷也跃下墙头，包抄过去。 金属交击声密集响起，有人“啊——”的狂呼，脑袋被削，脖颈鲜血冲天而起；有人被劈飞出去，一只手已经没了，捂着打滚，伤处惨烈嘶喊；翻上墙头，长矛刺脚，那人愣了一下，马上弩箭贯胸，口中冒血，摔了下来…… 院子另一角，几个人不肯投降，一个人胸口被侍卫的长剑刺穿，后退十几步靠墙躺倒在地，满墙是血。 那些人都不是白给，配合相当默契，搏击技巧也是相当熟练，如果以一对一公平比赛，他们完全可以占据上风。 但此时，吃了兵器上的亏，没有盔甲护体，声势也被压制住了，加上刺杀失败，唯有撤退一途，他们也无心恋战，杀伤力大打折扣，对侍卫们的威胁同时降到最低。 几个人配合要冲出去，总是被逼迫回去，不时冒出一支冷箭，便有人当即受伤。 短短几分钟，血花不断炸开，场面异常惨烈。 民风彪悍，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但都不直面生死，他们面临的最大最频繁的考验来自海上，搏击风浪、礁石、暗流之类，即便是咸鱼帮的短刀，大家也是不会拼命的，尤其这种规模，这种阵势，这种肃杀与血腥，生与死不过转眼间的事情，野地里长大的渔民们禁不住的胆寒。 肯特保护艾尔文回到城堡，侍卫队长还不忘记关上窗户，艾尔文也不打算看了，几个刺客，实力很强，但势单力孤，暴起偷袭有奇效，全暴露之后，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艾尔文，你受伤了。” 颤动的胡须，颤抖的身体，还有颤巍巍的声音，此时听来，饱含对少年领主安危的担忧。 使用治愈咒，剧痛之后，魔力空虚，胳膊痊愈，但衣服依旧滴血。 艾尔文给老学士看了一眼，让他宽心。 女仆阿丽莎去找打水，找衣服换。 “汪！”黑影一阵风地扑过来，正对艾尔文的胳膊龇牙。 是飞飞，昨晚身体部分被染黑，还没来得及给它收拾。 这个黑白相间的花狗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它睡醒了，升阶了，就又想喝血了？ “它喜欢您的血，大人。”肯特队长不是很肯定地推测道。 他的手挡在艾尔文和飞飞中间，小家伙避开了，一脸嫌弃，仿佛那只手散发臭味。 肯特也看出来了，艾尔文将匕首削开的缝隙漏给飞飞，小家伙龇牙做出要扑上来的样子，艾尔文脸色一沉，食指和中指做剪刀状开开合合。 飞飞的小脸人性化的骇然失色，猛地拉高，前肢缩在胸前，怯怯地伸出舌头做舔舐状，仿佛在说，我只是舔一下，只舔一下。 艾尔文顺着断口，撕下衣袖，扔过去。 小东西，欣喜若狂，抱在怀里，伸出舌头，添了一口血，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欢快的在床上打滚，十分可爱。 这只小狗是什么魔兽呀，院子里血流成河不出去喝，喜欢我的血，也喜欢魔牛的血，好像我也是魔兽一样，嗯……很奇怪。 艾尔文看着欢乐无边的小狗有些无语。 忽然，飞飞的表情一变，十分惬意的表情，变得难看起来，小爪子猛抓舌头，呜呜呜地叫，可怜兮兮，似乎蜜糖一样甜，忽然变成了黄连，刚才很享受，这会儿苦不堪言。 艾尔文莫名其妙的看着飞飞，抹一把血渍，递给飞飞，小家伙汪汪叫，慌忙躲避。 “血里有毒？”艾尔文轻声道。 血里根本没毒，只是普通匕首的割伤罢了，这是自言自语，但空中的小狗听到了，一个劲儿的点头。 “奇怪，发生什么事了？”老学士道，“这是小兽其实很有灵性，它如果认为血里有毒，应该是有毒。” “汪！”飞飞附和表示赞成。 艾尔文重新嗅了嗅血渍，没有毒，十分肯定，或者，某种毒更高明无色无味感觉不出来，至少不是昨日毒箭的残余，否则他那里还有命在。 肯特也嗅了嗅，什么也嗅不出来，需要银针试一下，可惜没有。 艾尔文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 用过治愈术了，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 看向飞飞，道：“这只小狗，不说人话，而我们又听不懂狗语，可惜。” 小东西昂首挺胸，一副很自豪的样子，可惜黑不溜秋，模样难看。 阿丽莎端来水，拿出衣服拿，艾尔文洗漱换上。 院子里打斗的声音平息了，这整个打斗过程维持的时间并不算长，区区几分钟，巴克雷上来报告：“大人，斩杀六人，没人投降，除了大人您打晕过去那一个。” 这个结果艾尔文有些意外，看那人皮肤有些白，手上无老茧，就知道不是渔夫，直接下了黑手，结果抓了唯一的俘虏。 但是，其余的人都战斗至死，这份亲赴后继的决心相当可怕。 他们是什么样的敌人啊。 “情况如何？” “五个轻伤，大人。” “五个……侍卫，”艾尔文整理衣襟，点了点头，作为人上人，侍卫们不把渔夫们当人看待，也不关心他们的死活，“渔夫们呢？” “渔夫？”巴克雷挠了挠头，“有几个受伤的，也不多。” “那个马洛，如果不是他反应及时，匕首就戳进本男爵的后背了，还有墙上的贾勒特，没有他，恐怕会有一个人翻墙逃出去了。并肩战斗过了，要关心他们一些，就像铁匠父子，还有查克，昨天晚上，你们不就相处愉快吗？” “是，大人！” “我们下去看看。暗杀，包括毒药，都是杀手的手段。不知道，跟射我一箭的海盗是不是同一伙。” “比较难判断，那天，海盗们都蒙着脸。”侍卫队长回答道。 “尸体会说话的，找人辨认一下，至少可以知道他们是不是本地人，或者那个地方的人，至于俘虏，严加审讯，一定要撬开他的嘴。” “是，大人。” 第0021章 失败者 “你们失败了！” 山坡上，一身黑衣却布料华贵的老人，站立在古树荫蔽下，露出阴沉严肃地脸色，默默地看着城堡里的厮杀。 长剑挥舞，明亮剑身不时反射反射耀光芒，嘶声惨叫，远远传来，血液喷洒，因为距离的缘故，并不是那么的血腥恐怖。 “打草惊蛇。”老人坐到不远处的石头上，拍击大腿，为浪费一次机会，表示失望。 “七个人，一个也没回来。”另外一位眼神阴鸷的中年人，依旧站立不动，继续观察城堡里的动静。 “应该找一群海盗，直接冲进去，格杀勿论。不应该找你们这些杀手，一群废物。” “您的情报不准确，说什么只有一位三阶骑士和一阶魔法师。守住大门那两名侍卫，战斗力以一当十，还有墙头那位，一招建功，我的人都不是一个回合的对手。城堡里至少四个骑士，您太低估了对手。” 墙头的人被打下去，院内的人血溅门口，一个要逃跑的人被箭矢射穿腿，随后追上的侍卫大剑一挥，脑袋跟石头一样乱滚。 “墙要是被修好，每日安排岗哨，护城河与吊桥发挥作用……要想在城堡里动手，没有一百人，可没戏了。请一百人，可需要一大笔钱。” “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也不是钱的问题，是那个小子必须死。”老人的话语掷地有声。 只要不缺钱，就不缺人，或者说什么都不缺，可是银沙领是个异数穷乡僻壤，有钱也找不到可用之人，老人心中火起，却又无可奈何。 如果不是为了行动保密，应该多聘用一些人，老人暗暗磨牙。 “还没计算那四位骑士的战斗力，如果他们扼守要害，或者护送男爵离开，又要失败一次。”眼神阴鸷的中年人目光闪烁，不断计算。 死了七个人，对于衣着华贵的老人人来说，只是一笔小钱，但，他们付出的却是性命。 那是修罗战场，那是鲜血，不是一场游戏。 他想冲着尊贵的老人嚎叫，但是，颇为有职业素养的忍住了，刺客们也需要口碑，他不想让同行知道，对雇主态度恶劣。 “你们这群无用的杀手只会强调困难么？”老人颇为不耐，“名不副实的家伙们，浪费机会，浪费钱财，也浪费了自己的生命。” 如果不是担心暴露身份，他就亲自出手了。 银沙领比较封闭，两面背山，两面对海，进来出去都不方便，常年没有有人来，也没人出去，一旦卡住北上的海路，锁死山间小路，任何消息都插翅难飞，人若是死在这里，一年半载消息都不会传出去。 但是，还是让这件事情做得隐秘一点好，毕竟那是国王的儿子，他还有一个不知所踪的神秘老妈，一个十分棘手的疯狂家伙。 “第二天就修理城堡，小男爵也是被打怕了，日后龟缩在城堡里，可是个大麻烦。”中年人若有所思，“他又逃不走，慢慢来，总有机会的。” “做杀手，最重要的是耐心。” 他很有耐心，从渔夫们进入城堡就静静地观看，这件事还没有结束，雇主……他看了一眼老人。 雇主是谁，来自那里他并不清楚，从衣着和谈吐看肯定是一位身份尊贵的人，可能是为有名有姓的人，也就是说是个贵族，呼风唤雨惯了，以为做什么事情的这么简单，一声命令了事。从外面进入银沙领，一路都没找到机会解决麻烦，反而让对方逃入城堡，可见没在男爵的身上占到便宜。 贵族之间的恩怨是个悲惨的无限循环，他们之间的纠缠他不想过问，但是，钱要赚到，贵族们都是肥美的大鱼。 何况他还折损了人手，他们这些有名无姓的人只有一条命，这位贵人给了一条假情报导致兄弟们的命没了，这件事就还没完。 至少，让这条大鱼再出点钱 视线里，盔甲闪亮的侍卫登上墙头。 这是很明显的信号，战斗结束，七条命终结，领主无恙，任务彻底失败。 中年人叹息一声，坐在老人旁边。 “耐心？”老人冷哼一句，“站在这里，耐心地看他们死。”他抬头看了看太阳，“而一旦让那人失去耐心，你和我也就都可以去死了。距离太阳下山还早着呢，还有许多无聊的时间需要打发。”老人望着远方的大山，淡淡地道。 “是无聊，银沙领是个苦地方，缺乏寻欢作乐的场所。”中年人猜测，他住在在山那边，二王子，盖尼尔?塞巴斯蒂安的领地，他急着回去过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生活。 他忍不住调侃道：“渔妇们虽然皮肤黑而粗糙，但是都很强壮有劲，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很有劲，试试看您会喜欢的。” 老人瞟他一眼，站起来看着远方，面色古怪。 “红岩城的贵族老爷都喜欢那种纤细、白嫩、幼小的一类，据说越是幼齿越讨人喜欢，如果您有需要，海滩上一样有水灵的女孩。” “怎么会，这么早呢，不是说要到晚上吗？” “晚上，当然……您什么意思？”中年人站起来，朝老人望着的方向看去，闻道一丝阴谋的味道，皱起眉头，“您，还有后招？” “收拾残局的，没想到，这时会出钱，而且数量……似乎有点多。” 中年人朝前走几步，以期望看的更清楚，五个黑影黑影从山里窜出来，前面两个是人，而后面……是三匹狼，四匹，又冲出来一匹，五匹，六匹，七匹，后面没有了。 七匹狼。 不，不是普通的狼。 看速度，看体型，是魔狼，铁脊魔狼。 最前面那匹魔狼追上一个落后的人，那人栽倒在地，魔狼……居然没有扑上去，然后是，另外一个人，他闪到一边，奇怪，魔狼居然没有攻击他们。 七匹魔狼，脚步不停地向前冲，似乎很赶时间，生怕错过什么？ “奇怪！”中年人看向老人。 老人摇摇头：“本来是在你们得手之后，来善后的，但是……现在有意思了。” 魔狼朝城堡直线冲去，好像航船接受灯塔的指引。 “他们驱赶魔兽的本事这么大，指哪儿魔兽去哪儿？” 老人很困惑，魔兽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事情出奇地顺利。 中年人明白但这是一句不需要回答的自问，但还是插嘴道：“如果有本事怎么不多驱赶几只，我看是这些魔狼有问题，失控了，或者说控制它们的人，不是您的人。” “不要这么露骨的妒忌别人，失败者。” 老人不满地回应。只要这些魔狼完成计划中晚上应该完成的事，他就完成任务，可以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踏上回家之路了。也许这是个惊喜。 “您也失败过，而且，您还射出了那支箭，唯一的一支。”中年人反唇相讥。 老人露出骇然的眼神盯着说话的中年人，中年人毫不客气的瞪回去，“打草惊蛇的人是您才对。” “也许，您的失败也跟低估对手有关系，如果一开始就由我们接手，那个小男爵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看戏吧，”老人不想跟刺客联盟翻脸，这笔账回王都自然会结算清楚，他淡淡地道：“希望七匹狼能够接替七个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完成任务。” 黑色的影子带来黑色的消息，中年人感觉聒噪的黑衣人运气始终不是很好，微不可闻地轻声补上一句道：“如果您没有低估对手的话。” 第0022章 七匹狼（一） “谢谢大人，您又救了我一次。” 侍卫和渔夫受伤的十几个，其中贾勒特伤势最为严重，摔断三根肋骨，马洛受伤最多，为了挡住刺客，胳膊和胸腹连中十几刀，虽不致命，可满身是血的样子，很吓人。 艾尔文顷刻间妙手回春。 人们望着他的眼神异常炙热，这是魔法，造福领民的魔法。 一位转眼间将伤势治愈的人，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跟神一样尊贵，可惜是位领主，不是普通的医者，否则求助者一定络绎不绝，门庭若市。 全场安静，只有一只小狗不安分，刚刚升了一阶的飞飞，心情无比愉快，上下翻飞，从长满茅草的屋顶到追着鸟窝的窗户，窜进窜出，撒欢儿的飞来飞去。 “回头扯一匹布给你披上，当做银沙领的旗帜，还能节省一支旗杆。” 飞飞从脑门掠过，艾尔文挥手打苍蝇，只捞到一阵风，这小狗本来就速度快而灵活，升了一阶，更加只能捕风捉影，连根毛都碰不到。 “汪！” 小飞狗抗议。 “汪！汪！” 情绪还挺大。 “汪！汪！汪！汪！汪！……” 开个玩笑不要这么激动好吗？ 艾尔文抬头看去，小东西一声被染黑的白毛炸开，须发皆张，黑豆一样的眼珠圆睁，龇牙狂怒，作势欲扑，要发动进攻的样子。 但它的眼睛望向城堡外，根本没看他。 不是冲着我叫，艾尔文心生奇怪，“外面发生什么事了？”他朝箭塔那边喊。 “狼，魔狼——” “敌袭——” “咚，咚，咚……” “关门！起吊桥！” 侍卫高喊预警，城堡角落里穿了一层厚厚锈衣的古钟响起，远远看去，地平线上出现七个黑点，直线而来，从体型和速度判断，艾尔文以为那是奔跑的骏马。 大门徐徐关上，视线被遮挡前，它们驰临城堡下，像风一样席卷而来，速度奇快，狗的样子，但目漏凶光，一匹，两匹，三匹，四匹……五匹……六匹……七匹。 艾尔文站在那里，震惊莫名：的确是狼！魔狼！ “铁脊魔狼！”侍卫队长肯特·卡达克手持接近六米的骑士长矛，腰配双手骑士大剑，登上高墙，第一眼就认出魔兽的种类。 艾尔文跟着默念了一遍：“铁脊魔狼。” 体大如马，奔跑如风，四肢呈灰色，脊背却漆黑如铁，防御极高。 危险的魔兽。 “汪！” 小狗再叫一声，冲天而起，化为一道黑白残影，消失在云层。 最后这一声，有些像极端恐惧之下的破音。 艾尔文腹诽，临阵脱逃！ 这只吃饱，升阶的癞皮狗！ 侍卫们按部就班的组织防御，一共十八，全部登上墙头，一半手持长矛，一半弯弓搭箭，其他人在院子里以艾尔文为核心，半扇形展开，每人都寻找一件趁手的工具摆出自卫的姿势。厨师胖汤姆和裁缝瘦子莫里斯一个手持大饭勺，另一个握着剪刀，留在艾尔文左右以防不测。 “瞄准最前面那头，听我命令，预备，放箭！”科肯特指挥道。 弓弦震动，羽箭破空，墙外传来低沉地咆哮声。 “再来！” 银沙领土地贫瘠，地广人稀，物产不丰，但海盗和魔兽却异常猖獗，横行无忌。 前身的艾尔文死于前者射出的毒箭，今天，他要面对的是后者的獠牙。 但城墙高起，护城河很宽，长矛配弓箭，这样的防御应该万无一失，想到这里精神一振，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上去，看看魔兽。” 艾尔文刚迈出一步，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臂弯。“不，艾尔文。”老学士颤巍巍的声音阻止道，枯瘦的双手铁钩一样抓住不放。 魔狼咆哮，它们十几次跳跃，攀爬墙头，狼头出现，狼爪试探。 卫队暴喝怒吼，羽箭嗖嗖，长矛和弓箭，将它们压制下去了。 危险！艾尔文心头一惊，这些魔狼的能力超出想象，居然能跳这么高，直接无视护城河，如果不是侍卫驻守，它们跃上墙头和小孩爬窗台一样简单。 艾尔文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实力不济只能躲在城堡里做所缩头乌龟，但是这样不行，主动权全在魔兽手里，即便它们不够聪明，但用来试探的时间却是足够，终会寻到破墙的漏洞。 这堵墙挡不住它们！ 一旦高墙失手出声，他们便必死无疑。 继续死等下去，很可能就是等死！ “马洛先生！”艾尔文看向壮汉，“你们有办法抵御魔兽对吧？” 大胡子斜眼瞪了他一会儿道：“我们对付魔兽的主要方法是……避开。” “避开？” “对，陆地的野兽来了，我们就逃进海里，海里的魔兽来了，我们就逃向岸边，落在后面的都填了魔兽的肚子。” 过不得镇子上的人口比较少，老弱妇孺更少，年轻人也个个身体健壮，没有虚弱之辈。 过不得，镇子建在临海的浅滩上，即便礁石不平整，生活不方便，可逃命方便。 艾尔文看着马洛，惊讶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们受伤是因为……” “跑晚了……” 壮汉直言不讳，却面无愧色。 “我们现在也得离开，领主大人。这些怪物残忍成性，而且杀伤力，普通人人在他们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扯下大腿，揪下脑袋，就跟猎狗对付老鼠一样简单。” 壮汉少有的面有惧色，其他咸鱼镇的渔民，握紧工具的手也都微微发抖。遇到魔兽，逃走才是应对日常，咸鱼镇狼牙交错，参差不齐的破栅栏，抵挡不了魔兽入侵，却也方便人们逃走，但现在他们身处高墙…… “您的十八个侍卫挡不住七匹魔狼，除非他们当中有七位骑士……”马洛从艾尔文的眼神之中读到了，没有那么多，继续道，“否则，只要有一匹越过高墙，我们全都得遭殃。” “而且，四周都是高墙……” “所以，我们无处可逃对吗？”艾尔文淡淡地道：“你是本地人，也知道，城堡后面是一道悬崖，即便跳窗户出去，也会被摔死。” “我们除了战胜魔狼，别无选择，你说呢，马洛先生？” 马洛恶狠狠地瞪艾尔文一眼，艾尔文直视他的眼睛，瞪回去，两人互相僵持一会儿，马洛振臂怒吼道：“都上去，守住高墙。” “什么疯了？” “我们应该逃走。” 纷争一会儿，吵吵嚷嚷，推推搡搡之后，人们开始准备上墙头。 “以前，银沙领固然贫穷，但却风平浪静，您一来，又是，海盗，又是刺客，还有魔兽也来了，为什么？” “因为有领主，树大招风，大树招大风。”艾尔文回答道，“不要忘了，本领主铲除咸鱼帮，还带给你们一顿饱饭，土豆炖牛肉，马洛先生，你这辈子都没吃过土豆炖牛肉吧？” 马洛冷哼一声反讽道：“也从没被堵住去路，无处可逃，性命堪忧。” “逃？”艾尔文讥笑道：“无能之辈总想着逃，逃无可逃，还是想着怎么逃。对于本领主来说，可能被这群狗儿吃了，更有机会吃狗肉。” “恭喜你马洛先生，站在本领主一方。” 第0023章 七匹狼（二） 轰—— 碎石、残瓦、灰尘弥漫。 黑影撞上去，箭塔被如同被投石机命中，石头撞鸡蛋一般，摧枯拉朽，瞬间被贯穿，塌陷半边。 弩手哈德利的最后一箭在铁脊魔狼的背上擦出一道火花，箭矢坠落，人也坠落。 驻守墙头的侍卫侧目，沿着台阶犹犹豫豫攀爬的渔民，只有几个人站上墙，大半缩头，重新退回院子。 脚步声、呼喊声、魔狼咆哮，再次一片混乱。 那匹魔狼站立高处，低头俯视，艾尔文感觉那个大家伙，直接在渔民之中，一眼发现了他的踪迹，直勾勾地盯住不放。 马洛朝艾尔文耸了耸肩膀，道：“你说的那些狗儿都已经一阶了，站的最高那匹可能已经二阶甚至三阶，我们完蛋了。” 另一只魔狼，一跃而起，踏上墙头。 “嗷——” “呀——” 利爪拍飞长矛，长剑尚未出鞘，一个侍卫的左手尽入狼口，惨呼之后，人坠落墙下。 左面的侍卫调转长矛，右面肯特拔出双手大剑，他后面的一个弯弓搭箭，夹击过来。 长矛刺空，但羽箭射中狼腿，蹲在地上配合同伴放箭的肯特双手大剑猛冲向前，迅猛劈砍。 当的一声，火花溅射，魔狼没受伤，但却站立不稳，摔下墙头。 但一匹下去，另外两匹狼的脑袋却冒了上来。 轰—— 一匹魔狼踩踏高墙一角，一名渔民随即栽倒墙外，墙那边响起一阵刺耳的惨叫。 另外一匹铁脊挨了一石头，“啊——”利爪闪亮，一声惨叫，一捧鲜血，出手的渔夫则被獠牙撕破肚子，内脏如鳗鱼般游动出来。 魔狼皮粗肉糙，寻常攻击难造成致命伤害，真正对它们造成困扰的只有骑士，巴克雷迎上去，杰瑞德背后包抄，但又有两匹狼跃上城头，同时两位侍卫被逼迫，跳进院子。 两位骑士顿时腹背受敌。 嗷—— 箭塔之上，魔狼引颈长啸，发出进攻命令。 另外三匹狼出现在另一端，侍卫和渔夫纷纷坠落，被夹击的巴克雷和杰瑞德也只能跳下求生。 另一位坚守墙头的侍卫，却跳晚了，被一爪子拍下，摔在地上，口喷鲜血，浑身抽搐，伤势不轻。 墙头接连暴喝，只剩下了侍卫队长肯特?卡达克，三阶骑士，犹如困兽，双手大剑拼命劈砍。 但魔狼左右夹击，他也没坚持多久，墙头彻底失守。 侍卫们、渔夫纷纷败退下城头，而六匹魔狼则冒着失去几撮毛和擦破一点匹，最多被羽箭叮一下的小风险，爬上了墙，立在上头。 它们占领高墙，居高临下，俯视渔民们和卫队，眼眸嗜血，嘴角流涎，毫不掩饰对食物的贪婪。 它们是狼，却有堪比成年马匹的身躯。 这是魔兽的第一个特征普遍身体比较大，包括昨晚那头魔牛，体型都加大一号。 它们的身躯会随着等级的上升而不断生长，至少开始阶段尽皆如此，只有进化到更高等阶段，它们的身体才会停止膨胀而转去新的魔化特征。 这七匹铁脊魔狼，体型最大时可以比拟大象。 这群狼中有六只，都是一阶黑铁兽，艾尔文看到了魔狼们的眼睛，那不是普通的狼的眼睛，眸色如漆黑如无底深洞般诡异而深邃，一旦被看中，便会陷入其中。 站在箭塔上那一匹，体型比其它的都大一圈，眼眸墨黑深邃，不怒而散发淡淡的王威，它是二阶，也是这群狼的狼王。 情势变得艰难起来。 “贝尔德！”肯特大喊一声。 侍卫队长带着三位一阶骑士竖起长枪，挡在最前，其余侍卫持剑在后，后面是渔民们。 队长高喊这一声，可不是要走路直不起腰来的老人家上去帮忙的，而是在提醒，卫队快撑不住了，快点逃走，借助城堡他们还能抵抗一阵。 果然，老贝尔德颤巍巍地挤过来，道“艾尔文，走吧，城堡没有后门，但窗户可用，我们用绳子把你放下去。” “逃不掉的，只能打走它们？” 身处危境，艾尔文依旧冷静。 如果是昨天的海盗带着脑子，知道打劫城堡比较有价值，那么今天的刺客为了什么，魔兽又怎么会忽然直奔过来？ 双方都一找一个准儿，似乎有灯塔在指引它们，还有那支毒箭……那群海盗抢劫不成便杀人，但是从头至尾只射出了一支箭…… 刺客，一大早等在咸鱼镇外面…… 丝毫不用怀疑，他跑到哪里，都会有眼睛盯着，如果侍卫们保护不住他，以自己的本事根本没有可能活下去。 艾尔文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脑海里的字幕： 【任务】保卫城堡：作为领主，需要捍卫自己的属地，有魔狼入侵，击退它们，解除危机。 【奖励】二阶魔法师 这些魔狼这么凶残，要完成这个任务可真的很难。 七匹魔狼均匀的立在城头，仿佛一只军队，纪律严明，进退有序，封锁墙头，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人。“现在请你的骑士帮忙，打开大门，放下吊桥和闸门，我们一起向外冲，您还有几分活命的可能，尊贵的小领主。”马洛低声道，“看在你管了一顿饱饭的份上，老子就给你卖一次命，跟在你后面，比你先一步喂狼。” “走吧，大人，很感谢您的饱饭。”贾勒特道。 “走吧，大人。” “我们断后，跟魔狼拼了。” 其他几个渔民也附和，人群向两侧移动，让出一条通道。 脑海里炉火纯青的多重石锥刺，细节无比清晰，甚至刺出的结果，岩石材质，小腿粗，十个兰尺长，根圆顶尖，巨大的石锥栩栩如生的出现在脑海里，就仿佛他反复练习过无数次。 以他的魔力，多重石锥刺的高度只有石锥刺的一半，但可以连刺五下。 问题远没有那么简单，他距离魔狼太远，七匹魔兽也站的太散。 艾尔文怔怔地看着壮汉的眼睛，移到几位渔民脸上，机械地巡视一圈，双目茫然无神。 “吓傻了吗，小领主。”马洛摇晃艾尔文的肩膀道。 “艾尔文……”老学士颤巍巍地喊了一声。 艾尔文回过神来，伸手朝马洛缴获的刺客的匕首抓去。 “拿来！”艾尔文双指捏住匕首，对马洛道。 “小子，要拼命也不用现在，还有许多人挡在前面。” 壮汉握紧匕首的手坚持几下，终于松开，心里嘀咕，这个傻孩子是不是被那些什么骑士精神，贵族的荣耀之类的迷魂汤灌糊涂了，忽然有了勇气，也罢，勇敢的死去，比狼狈逃窜，然后心有不甘地被撕裂喉咙，满地哀嚎，更让人心生敬佩，起码死的像个男人。 “孩子……不要做傻事……”性命攸关，十分危险，老人依旧死死抓住艾尔文的臂弯，不肯松开。 “没事的，老师，别这样，大家都看着呢，我是他们的领主。” 平常领主身份高贵，地位尊崇，此危机时刻也是一种责任，这个理，老学士自然是懂的，众人注视下，老泪纵横，他松开了手。 艾尔文缓缓地走向院子中央，跟十八侍卫并肩而立。 老人、渔民和卫士们悲伤地注视他，仿佛下一刻，少年领主就要英勇就义一样。 第0024章 七匹狼（三） “领主大人，不必要这样，还有我们呢，我们会保护大人。”几个渔民咚咚地拍胸脯道。昨晚的饱饭大概起了作用，他们挡在前面，自告奋勇。 “大人？你……”肯特队长面色着急，不明白这位少年领主为什么不逃走，反而走上前，难道要与他们并肩作战？或者要鼓舞士气，大家一起冲出去？ 他急切地想要进言，但是艾尔文伸出一只手掌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年轻男爵的面色坚毅，不容质疑。 这种状况以前没见过，难道是危险使他勇敢起来了。 也有这种可能，人们往往面临最后的时刻才能爆发出远超想象的潜力，骑士训练课中有这方面的内容。 “都是属下无能。”他转过头，看一遍七匹魔狼，满脸。拳击胸口锵锵作响。 “长剑一出鞘， 烈烈风声啸， 生死沙场骑士荣耀。” 这是骑士之歌，也意味着骑士们在进行最后的坚守，也就是最危急的时刻。 凡是在战场上咏唱这首歌的骑士们，从第一代首创骑士奥伯伦?安第斯开始，大部分都是马革裹尸还，以悲剧收场。 “山河摇， 云不飘， 马踏万里横矛长啸。” 侍卫们加入进来，歌声更加有感染力，歌声悲怆而豪迈，令人血脉贲张，斗志昂扬。 “大地笑， 血如浪涛， 胜败荣辱谁知道。 苍天嘲， 江水滔滔， 烈马长矛几多娇。 百年错， 千年过， 骑士精神永不落。 哈哈哈……（剑击盾牌） 骑士精神永不落。 哈哈哈……（剑击盾牌） 骑士精神永不落。 骑士精神永不落。 永不落。 永不落。” 渔民们也加入进来，歌声弘大嘹亮，魔狼似乎被吓住了，怔怔的望着这群猎物，嘴角流涎，却不敢下嘴。 艾尔文朝前踏出一步，他的预感没有错，魔狼是冲着他来的，从出现在它们视线里的那一刻起，黑色幽暗的目光就冷冷地注视在他的身上，再也没有离开过。 左掌握住匕首，抽出，冰凉的金属切割皮肉，血流出来。 魔狼做出反应。 几匹焦躁走动，跃跃欲试，准备跳进院子里，但十八侍卫的长剑竖起，尤其四位骑士的长剑，让他们投鼠忌器。 它们不能前后移动，唯有左右挪动脚步，躁动不安。 我的血果然比较吸引魔兽。 呼—— 一阵风吹过，白影一闪，比较熟悉的魔兽也出现在头顶，艾尔文心里不满，狗鼻子倒是灵，闻道血腥味就现身，危险也不管不顾了。 不过它在空中飞其实也没什么危险，最奇怪的是，也不知道它做了什么，身上的黑色魔药污渍都不见，有恢复白白净净，跟一团可爱棉花球，飘在空中。 魔狼们似乎也震惊了一下，站着不动了，抬头，张开嘴巴，露出尖牙，发出挑衅的吼声，小风狗的等级比它们高，让它们感觉危险，但是，很快它们就看出来了，对方战力低下，没有威胁。 挥手，血珠子飞洒墙壁。 几匹魔狼脑袋低垂，鼻尖下探，喉头发出低吼 血腥气更加浓郁，魔狼们难忍诱惑，朝血珠子的方位集中，狼王也按奈不住，嗷嗷叫几声发出指令之后，魔狼们随后便开始挪动脚步，朝艾尔文对面集中。 “戒备！”侍卫队长命令，侍卫们握紧掌中的伙伴，渔民们也开始紧张起来。 艾尔文缓缓地屈膝蹲下，双手触地。 （从此以后，魔狼之中成长为狼神一位教育后代，见到有人蹲到地上，有可能在召唤魔法，所以，后世的狼和狗之类，对这个动作十分恐惧。） 近点，近点，靠在一起，排成一条线，就是这样……但是狼王在箭塔上，伤不到…… 这是？全身戒备，警惕魔狼靠近的侍卫们不是很理解地看着领主，神色诧异。 石锥术！ 也好，除掉一匹算一匹。 “戒备！”侍卫队长低声下令，石锥一出，一只魔狼被重创，其余魔狼恼羞成怒，拼命反扑，大战就会开启。 狼王似乎觉察到了危险，看着眼前人类的奇怪举动，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步，却因为立在墙头，而只能左右移动一下脚步。 来吧，魔狼，在靠近一点，全都进入多重石锥刺的范围。 他需要一场胜利，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鼓舞士气。 剩下的侍卫，还有他的老师斯威夫特先生，以及厨师和裁缝，无论是因为国王的命令，还是其他自己方面的原因跟他走到这里来，危机时刻，他们都没有背弃。 可以预测，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将捆绑在一起，共同进退。 还有银沙领的彷徨渔民，唯有展示力量，确立威信，带上胜利的光环才能一呼百应，得到他们盲目的追随，铁矿石生意才能拓展开来，鸿途霸业才能起步。 这一切，需要战绩来确立。 信心属于强者，威信加与胜利者。 舞台已经搭好，唱对手戏的七匹魔狼十分配合的就排列对面，这是最好的现场表演。 “多重石锥刺！” 默默吟唱咒语，就跟脑海里被灌进去的经验一样，魔力在身体中流转，从掌心喷薄而出。 噗噗噗噗噗—— 五声沉闷的响声，接连响起。 墙体震动，泥土簌簌坠落，墙上，五根石锥突兀暴起。 从左至右，第一匹魔狼十分警惕，居然在第一时间侧身避开了致命一击，但石锥的尖锐尖端依旧在它的肚皮上留下一条血槽，皮毛飞舞，溅出一捧黑色，身体一歪坠落院内，踉踉跄跄爬起时，嘶吼咆哮，一半是因为愤怒，另一半却是因为痛苦。 嗷—— 凄惨低沉而长啸被血水淹没。 第二第三匹就没有那么好运了，石锥正中柔软的腹部，尖端破开肚皮，身在空中痛苦嚎叫，黑血顺着石锥哗哗向下流，一时死不了，又下不来，情景十分凄惨。 第四匹和第五匹则被石锥戳个跟头摔在院子里。 剩余的一匹腿中箭的魔狼居然被吓住了，腿一软，也栽进院子里，二阶魔狼王则在墙头打了个转儿，犹豫跳进墙里战斗，还是跳到墙外溜走。 十八位侍卫、渔民甚至老学士都大吃一惊，他们齐齐后退，剑尖与矛尖齐齐指向紧张地指向院子中四匹魔狼。 “多重石锥刺！”老学士见多识广，第一声就喊对了名字。 刺死魔牛的石锥刺只是一种简单魔法，而治疗之术很难评估，但这种多重石锥刺，可是一种很厉害的魔法。 在场的人全都被震惊了，看着墙头五根十兰尺高的擎天柱，鸦雀无声。 这位领主的魔法学师等级，难道很高？ 侍卫队长看一眼依旧蹲在地上的艾尔文，心想，这位三王子并非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骑士训练很勤奋却成绩奇差，然后全面转向魔法？ 也是有可能的。 据说他研究过魔法，还跟几个知名的魔法师打过交道。 作为一个王子，只要不是笨人，胸无大志，总得做点什么，让自己变强以获取更多的分封资源。 就在纠结这个问题的瞬间，魔狼王低低咆哮一声，跃下墙头。 逃跑了。 第0025章 伏地魔 “狼王逃跑了！”艾尔文高喊了一声，“将被抛弃的小狼崽子拿下。” 二阶狼王逃窜；墙上两匹撑开成伞，四肢离地，肚皮开花，黑血狂流不止，仍在抽搐挣扎；另外四匹，都受了伤，行动有些慢，但战力犹存。 四位骑士领衔，侍卫和渔民们高声应和，一拥而上，将四匹魔狼困在墙角下。 “宰了，晚上吃狗肉。” 大胡子马洛不知什么时候得到一支长矛，瞪着四匹魔狼的眼睛都绿了，其他渔民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了，一心想，卖力点，领主又可以管一顿好饭和饱饭，肚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 人群留出的空档里，艾尔文双手按地，注视魔狼，一字一顿地对匍匐地上，准备跃上高墙的魔狼道：“投降！或者死！休想逃走!……不要跟我说，你们听不懂！” 眼神充满杀意！ 声音无比冷酷！ 似乎只要魔狼异动，便将其一举击毙。 但，他已经几次暗中吟唱咒语，拼命调集魔力，却发现魔力不够了，好比一碗水，咕嘟咕嘟五大口之后，只剩一个碗底，不够一口的量，何况他还需要至少三口。 一阶魔法师只有那么一点的资本，倾尽全力的五次出手，老本都花出去了，此时体内空荡荡的，身体也有点软绵绵的，胳膊屈伸，肌肉用力，牵动伤口，学开始往外渗，那种钻心疼痛的感觉又回来了。 没有战力，就只有靠演技。 他将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到了眼神和声音上。 黑铁兽开启灵智，虽口不能言却能听懂大部分人言，小飞狗能懂，它们也一样。 魔狼自然明白艾尔文的意思，如果它们没受伤，它们可以跃上高墙逃走，可是对面的魔法师似乎很厉害，另外那几个制造不少麻烦的骑士也举着长矛站在了墙根下，只要跃起，一定就是朝着肚皮，一记狠狠地突刺。 四匹魔狼眼眸冷冷地盯着人们，尖牙外露，利爪前伸，傲慢地龇牙低吼，墙外一声低沉的嗷呜，仿佛一只狗被狠狠地敲了一棍子，胆怯的呻吟。 四匹魔狼腿脚一软，趴在地上，威势霎时，荡然无存，变成软趴趴地四肢哈巴狗。 真的向领主大人投降了？！ 渔民和侍卫都大为惊奇。 这是魔狼，凶残强悍的魔狼么？ 没等惊愕的众人想明白，四位骑士的长矛抵住魔狼脖颈，后面几位侍卫的长剑跟着架上脖子，“绳子！”侍卫队长大喝一声，渔夫们才如梦初醒，纷纷寻找绳子冲过去绑缚魔狼的四肢。 “乖乖狗儿，让爷上个狗套子，哈哈哈……”马洛打绳结的时候，嘴巴贱贱的，魔狼低沉发怒却被他一拳擂中下巴，吼声变成低声狗叫。 墙外一个灰影飞了进来，咚的一声落在院子中央，是一个狼头，翻过几块碎石，旋转着，滚至老学士脚下，带着血花。 “这……？” 艾尔文、老学士、侍卫和渔民们，甚至被堵在墙角的魔狼都不明所以。 又是一个更大的黑影，咚的一声敲在院子里，无头狼尸，脖颈的黑血喷涌，好像打翻了墨水瓶。 艾尔文、老学士、侍卫和渔民们尚未明白怎么回事，四匹魔狼匍匐在地，呜呜哎叫，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有生命危机。 艾尔文、老学士和马洛站在一起仰望高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唰！ 一个人忽然从天而降立在墙头，而且站立的位置特别好，直接挡住了太阳光，拉长的影子拖到艾尔文、老学士和马洛的脑门上。 艾尔文伸手遮了遮太阳光，后退几步，换个角度，才看清，是一位十四五岁的窈窕少女。 第一印象，这是一座唯美的黄金雕像吗？ 黄金皮靴，黄金护膝护腕，黄金的甲胄闪闪发光，曲线玲珑，金黄色的秀发，荡漾金色波浪，全身上下，一袭黄金套装。 皮肤却洁白如玉，艺术家精心雕刻的的精致脸蛋上，精美的红红小嘴以及略尖的下巴显示出可爱和任性，最重要的是金黄的眼眸，分外妖娆。 金甲贴身的美少女，前凸后翘，风景无限好，屹立墙头，宛若金花盛开，清风自来。 但是，怎么回事，她的背后一对黄金翼。 鸟人？ “嗨！大家好！”以这种方式出场，她见惯了这种吃惊的表情，双手的两支金色短剑插到左右腰间，曼妙腰肢摇动如百合起舞，先打招呼道。 “你，好！嗨！”艾尔文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觉得应该就这样看着，别破坏了这个时候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意境，但最终他还是提起了话题，“那匹魔狼……” “碰巧遇上，随手宰了，算是帮你们的忙，不用客气。”少女装做很有气度的样子，大气地甩甩手。 随手……宰了…… 墙下站着的三个人，忙碌收拾战场和救治同伴的侍卫和渔民，闻言身体微微一滞。 身披铁链爬伏角落的四匹魔狼则身体一抖，脑袋直接伏在地上，不敢直视。 这位少女的实力应该达到精英魔兽骑士的水准，甚至还有可能位于其上吧？艾尔文心里波澜起伏，花了一点时间才平静下来。 “你们要长久住在这里吗？” “是的，这是我的城堡，我的家。” 少女皱起黄金眉毛，四十五度斜视天空，貌似在想什么难题，三人没敢打扰，过了小半天，女孩道：“可是，你不是骑士。” 这个有些难为情，艾尔文搓搓手…… “但你是个伏地魔。” 伏地魔？ 艾尔文和肯特队长一起看向老学士，老先生双手一摊，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没进过魔法学院？”金发少女皱眉道。 “呃，本人自学成才。”艾尔文回答的时候，旁边的两个人神色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过不得，不知道魔法师之间互相开玩笑的称呼，”少女随即释然，“土系或者说的高大尚一点是地系的魔法师，没有魔杖辅助，使用魔法的时候，还没有本事隔空施法，需要伏身触摸地气，所以被称为伏地魔。” 原来是伏身触摸大地的魔法师，不是想象之中的大反派伏地魔，艾尔文摸了摸胸口，觉得自己想多了，至少本事差得远，危害更是远远不及。 金发少女沿着石墙走一遍，对五支突兀而起的石锥尤其感兴趣，歪着脑袋，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眨呀眨，尤其看到“竿子上撑开的伞”，多看了两眼，顺手揭下一个石锥上的皮毛，鼓起小嘴一吹，打趣道：“挺会玩的。” “你们住在这里的话，墙要加高加宽点，要远离海边，要小心山上……最好自己要变强……”她扫视院子里的人和魔狼，“怎么感觉你们待不了几天呢？尤其是你……”她伸出白玉一般的手指居高临下对着艾尔文道，“如果不够强大……作为食物……可是很美味哦。”她使劲抽动白皙的小鼻子，“香喷喷的，我都闻到了，流好多口水。” 艾尔文颇为诧异地看着少女，大家都是人，怎么我就成了美味，或许是因为我年轻，皮肉最嫩，或者作为贵族，吃得美味佳肴多，所以肉香味美？ 他也抽动鼻子使劲嗅了嗅，只有一身臭汗的味道，哪里有半点香味，魔法师的骨肉蕴含的精华丰富？ 不对，艾尔文忽然醒悟，或者，因为血…… 这个少女也对自己的血感兴趣？ 我的血，很香吗？ 第0026章 黄金魔兽王 艾尔文点点头道：“我会努力提升自己。” 金发少女左右远眺一番，然后，伤春悲秋地一声叹息道：“只怕来不及呀，劝你还是早点跑掉比较好。” 艾尔文觉得她在向左看山，向右看大海，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一刻，山和海忽然都静了一刻。少女的提议很现实，也是艾尔文心里的真实打算，海盗、刺客、魔兽，还有什么会出现？这个鬼地方生存不易。 但是不能那么做。 他可是一领之主，家底虽薄，却霸业鸿图起步的资本，合法资本，不然，做海盗去吗？ 他打趣道：“这里是我们的埋骨之地……好吧，只当我们只当自己是一粒种子，落在泥土里，必将生根发芽。” “估计你会在魔兽的肚子里生根发芽……”金发少女扑哧一笑，转而又似乎被什么问题难住了，鼻翼扇动使劲嗅了嗅，自言自语道，“这样啊，身体堵成这样不难受么？” 金发少女转而她又想开了，嫣然一笑：“算了，人各有命，自求多福吧。 身体堵！ 自求多福！ 什么意思？ 艾尔文张嘴要问，小飞狗扇动翅膀，落在她的怀里，伸出小舌头，亲密地舔舐少女白皙的脸颊。 “谢谢你给我的小狗喂魔药啊，还帮它升了一阶，这些魔狼就都送给你。” “飞飞是你的小狗？” 艾尔文明白了，小狗刚才不是逃走，而是去搬救兵。 “飞飞？你还给它起了名字？”少女意味深长地看了艾尔文一眼，“它有些喜欢你哦，不过……千万不能给它喝你的血哦。” 当然，王族的血可不是大白菜，很珍贵的，不可能拿去喂狗，长翅膀的狗也不行，艾尔文清了清嗓子道：“可是魔药，也没有那么多啊，尤其是一次吃半锅这种好事，以后只怕是没有了。” “嗯，那可没准，有个家伙体型虽小，偷吃的本事可大着呢。”少女俏皮地摇摇头，“家贼难防啊。” 飞飞偎依少女的黄金皮甲蠕动一下，似乎不太还意思，前肢捂脸。 防不胜防，同道中人啊，看来少女的东西也没少损失，艾尔文还想说几句套套近乎，女孩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改天再聊。” 说完，她跃下墙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忽然一道金黄的影子，拔地而起，闪电般直冲云霄。 说走就走啊，话还没说完呢，艾尔文在想你是鸟人吗？双手笼在嘴边，却喊道：“你是精灵吗？” “你猜。”天空传来回音。 “是黄金龙？”艾尔文再喊。 “再猜。” “黄金魔兽王！” “猜对了……下次见面记得跑快点……香果果……不然把你吃了，嗷……哈哈哈……”笑声之中金黄的影子在砂砾堡上空盘旋一圈，朝南飞去，变成一个小点，消失不见了。 “到底是精灵、龙、还是魔兽？”艾尔文轻声自问。 半晌，脚步移动，伤员哀嚎，侍卫们的铁打盔甲铿锵摩擦打断了他的思索，失落的艾尔文自言自语道，“忘记问什么了吗？” “名字，女孩的名字。”马洛冷哼道，“救了你，连名字都没问，也没自报姓名，这个老师没教过你吗？” 老学士贝尔德给了马洛一个饱含长者威压的冷绝凝视，道：“家住哪里？这个老师也没交给你是吧？” 初次见面是应该问这些，艾尔文不能怼老学士，却不能放过马洛，他摸了摸下巴，打趣道：“我也帮了很多人，都不知道姓名，或者只知道名，不知道姓，比如马洛，马洛什么来着？” “平民只有名字，没有姓，我的银沙……领主大人。”马洛叹口气道，“先忘记你的小女朋友吧，领主大人，肚子下面有火气，先在楼上那位小女仆身上应应急，死了好几个人，伤者更多，虽说我们有名无姓，命比较贱，但总还是想要活下去，受伤的几位还请领主大人救命。” 艾尔文同意，先救人才是正理，领取奖励之后，成为二阶魔法师，感觉体内的魔力更加充沛了一些，如果施展多重石锥刺这时可以多一根到六根，每根的长度可以多两兰尺至十二兰尺，距离可以放远到十个兰尺，而且数量、长度、距离之间可以互相转换，舍弃一方而加强另一方。 同样，使用治愈咒的速度和效果也大幅提升，能够治愈的人数也应该有不错的增幅。 伤者众多，大多都是轻伤，伤势最重的是两名侍卫，一位摔下墙头，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五脏六腑被震动移位，伤势致命，即便在王都，救治及时也活不下来，另一位则左手齐腕而断，失血过多，眼看也是没得活。 但有艾尔文，一切都变得不同。 “谢谢大人又救一次命。”康复的侍卫爬起来，长跪不起。 对于一个侍卫来说，替主子效命，效死命，效命至死，都是应该的。 这个侍卫上次被长矛戳在了肚子上，存活机会连一半都不到，被艾尔文救治下来，这次几乎迈进死亡神殿的大门，又被艾尔文拉了回来。 从来都是侍卫们拼却性命救领主，而不是屡次三番的被领主救命，侍卫感觉自己有点承受不起。 艾尔文笑了笑，拉起侍卫道：“阿西达?卡西瓦，本领主掌握更高阶的治愈之术再给你想办法。” 站起的侍卫再度单膝跪地：“谢谢，大人。” “起来吧，大家到了这里，就在一条船上，同富贵共患难，同生共死，没不要计较那么多，以后好好做事就可以了。” 另一位被救的侍卫加巴?桑托尼，单膝跪地捶打胸脯道：“我们永远效忠领主大人。” “就冲着，伤病有得治，我贾勒特，永远效忠领主大人。”贾勒特也下跪，拍着胸脯表忠心。 “说的对，领主大人是我们的银沙领的救世之主，永远效忠领主大人。” “永远效忠领主大人。” “永远效忠领主大人。” “领主万岁。” “领主万岁。” …… 表达追随的声音起初稀稀拉拉，慢慢增多并且响亮起来。 这些渔民本来就心思单纯只想吃饱肚子而已，安安分分的过小日子而已，谁从他们的饭碗了抢食吃，他们就跟谁拼命。 跟着艾尔文能够战胜魔狼，如果铁矿石的主意行得通，也不用斗海玩命，他们自然趋之若鹜，纷纷效命。 “永远效忠，连魔狼都见着脚软的领主大人。” 马洛下跪，嘴巴依旧不老实，其实许多人都已经想明白，四匹魔狼是被从天而降，实力非凡的少女吓破了胆。 艾尔文笑了笑，借题发挥，振臂高呼： “消灭魔兽。” “消灭海盗。” “让我们同心协力，拓荒银沙领，建设美好家园，不需要斗海混生活，每日三餐，每餐都吃饱。” “本领主一定让银沙领的每一粒沙子都变成银子的，成为名副其实的银沙领。” 言语激昂，鼓舞人心。 “大人万岁！” “男爵万岁！” “领主万岁！” “银沙领万岁！” 最后一句是艾尔文的口号。 “银沙领万岁！” “银沙领万岁！” “银沙领万岁！” …… 第0027章 魔种狼 “又是一餐肉。” 马洛啃食一根狼骨头，细细的舔上面微不足道的肉丝，壮汉的舌尖带倒钩，骨头很快变成一根光溜溜的棍子，包裹壮汉的湿润的口水。 背后喧嚷吵闹，渔夫们不像昨天晚上那么客气，规矩，击败魔狼又修好城墙，晚上直接开庆功宴，艾尔文也没扫大家的兴，请他们吃狼王宴。 墙头火把和舔舐锅底的篝火光再度将院子点亮，城堡还是一副破败景象，但有了新墙便有了心气象。 “咱们穷人，天生口活好。”壮汉注意到艾尔文注视手上的骨头，引以为豪地说道，“都是饥饿逼迫出来的。” 艾尔文最佩服他嘴里吃着东西还能喋喋不休，舌头果然是练过的。 “可惜领主大人太吝啬，宰掉三匹狼却只跟我们分享一只，这一餐没有昨晚饱。” “那是狼王，人生能有几次吃狼王。” 火把摇曳，艾尔文缩回手，箭头拔掉，魔狼的腿被治愈，最后一匹魔狼也能站起来活动了。 铁脊魔狼，防御极强，但其它部位比其它狼强大不是很多，脖子套上锁链，就只能乖乖就范。 沿着修好的墙，拴在艾尔文替他们专门打造的石锥柱子上，成了看门狗。 “经常吃狼王肉，而且是领主请客？” “也不经常挡刀，救领主的小命，被堵在窝里跑不出去。”马洛嘲讽道。 “外面还有不少两条腿的肉，想要，送你一条，背回家去慢慢享用。” “我们不吃人，领主才吃人呢？”马洛冷哼道。 一语双关，这不是第一次口吐尖刻之语，也不是第一次。 艾尔文很佩服壮汉的说话技巧，这些技巧都需要一些知识和见识之类的积累，所以透过语言的棱镜来看，马洛一定经历过跟他的胡子一样精彩的人生，窝在咸鱼镇，不知是在逃避，还是在躲避。 尖酸刻薄的语言背后，也是一种心酸和无奈吧？ “四匹魔狼，领主大人打算怎么处理？” “卖掉，换钱，换粮食，换牲口，可以解决燃眉之急。” 魔兽也是战略资源，无论是魔化部分，还是兽血和兽心，即便价值不到的其余部分，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大补之物，供应紧俏，价值不菲。 连吃两天号称餐桌珍馐的魔兽肉也不是艾尔文有多大方，天气炎热，死去的魔兽肉必须及时处理掉，而在吃不饱肚子的银沙领，再山珍海味都有价无市，只能当填饱肚子用，鲍鱼海参渔民们也一样生吃活吞。 活得一阶黑铁魔兽怎不同，喂养起来，运输出去，就是一笔财富，为了让它们看起来漂亮一些，让买家看了心里舒服，艾尔文替它们治愈伤口之后，还嘱咐裁缝替这四匹货物，理理发，刷刷毛，收拾干净。 一匹一阶的魔兽价值一百金币左右，越是凶狠攻击性强大而且能够同化骑乘的魔兽越从一百向上长的厉害，铁背魔熊和铁爪魔豹之类卖出两百都有可能，反之就没有那么高的价格，无法骑乘的铁刺豪猪，还有弱小的魔兔和魔鼠之类的活得跟死的都一个价，三五十个金币而已，行情好的时候，还有机会更多。 铁脊魔狼防御强而攻击差强人意，但同化为坐骑还是可以的，四匹出售五百金币绰绰有余。 “四匹？”马洛微笑，“有没有发现这匹魔狼很特别，毛光铮亮，摸上去丝绸般顺滑，怎么看怎么顺眼，十分可爱？” 火把之下，艾尔文顺着骨头的指向望去，看不出这匹魔狼又丝毫可爱之处。 他没有接话茬，这位马洛先生，是个性格古怪而很难相处的人，跟他说话，要有做过山车的心里准备。 “这是一匹魔种狼，所有骑士都喜欢的那种。” “你，骑狼？” 火光掩映，马洛高大的身躯，铺在墙上伸展猥琐，艾尔文神情愕然，这可是很特殊的癖好。 “什么意思？这是一头种狼不是母狼……你小子是真的傻，还是装傻？没听说种马，品质优秀，用于给母马配种的公马？” “小领主，难道想要找一匹母狼？”马洛情绪激动，出口的声调有些破音。 哦，误会，不是那种骑士，只能怪大胡子说话的时候，人性骑士的话题太多，咸鱼镇的女人有太少，所以，他自动想到那方面去了。 艾尔文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然后，一把抓住马洛的胳膊道，“你说它是魔种狼，可以种出小魔狼？” 马洛点点头。 “母的呢，什么样的狼可以怀上魔狼崽，任何狼都可以，还是必须魔狼？”目光热切，艾尔文看着壮汉油光可鉴的脸。 马洛看着失态的少年领主嘴角翘起，一股捉弄人的快意油然而生，上下颌用力，喀嚓一声咬碎骨头，同时慢吞吞地道：“不是什么样的都可以……起码得是母的……母狼，母狗，都可以，但是，也不是每一只小崽子都会被魔化，当然母魔狼效果更佳，魔化概率更高。” 吸食到骨髓，马洛露出一个很香很陶醉的笑脸：“可惜四匹都是公的，没有一只母魔狼，看来小领主大人得去找一只母狗。” 以为是钱，结果是一株摇钱树，这太让人意外，艾尔文不理会大胡子欠扁的表情和话语，激动地揉搓双手，来回踱步快走。 “钱、粮食、牲口、马匹、骑兵、荣耀、霸业、帝国……”马洛淡淡地添油加醋道，“后者可能虚无缥缈，但是财富……据我所知拥有一批魔种的家伙，没有一个是穷光蛋。” “据你所知……？都知道哪里？”艾尔文清浅一笑。 感觉被小屁孩嘲弄了，大胡子面色不悦，皱眉道：“千叶群岛、南方大陆、西域城邦……” “你果然去过不少地方。”艾尔文笑道，“所以，你知道世界是圆的，我们生活在一个球上面？。” 真的被嘲弄了，居然被套出了底细，马洛带着些许怒意，冷笑道：“世界是圆的，开什么玩笑，我们也不可能生活在球上面，地面是平的，海面是平的。” “海面是平的吗，你能看出去多远，站在高处，船的桅杆上，甚至更高的高山上能看多远？” “视力的原因。” “哦……是那样吗？”艾尔文轻拍壮汉宽阔的肩膀，用莫测高深地语气道，“好好想想，马洛先生。” 马洛不喜欢这种被牵着鼻子走，又被拿捏的感觉，回怼道。“还是先想明天的是吧，大人？修路和铁矿石比较实际，走不出银沙领，世界对我们来说，遥不可及。” “嗯，有道理。”艾尔文点头，马洛比较实际，不钻牛角尖，这很好。 “箭塔要继续修，这一部分人手不能撤，剩下的人都去背铁矿石，咸鱼帮的苦役进矿洞，其余的人负责山里到海边。至于路……跑几趟船，粮食能够满足需求再开工。” “跟昨天说的不一样。”马洛道，“年轻人的主意，变来变去……” “……是的，变化出现了，计划更改。” “因为魔狼。” “鼠吃鼠，虎吃虎，四匹魔狼的食量是我们今晚全体的四倍，养不起。” “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出第一批船，把消耗极大的魔狼早点送走，换回必需品，不然，你连骨头都啃不上了。” 马洛含着骨头微微一愕，随即身体转向一边，猛吸一口，骨髓空了，只剩一股香气，摇了摇头，无限留恋地抛掉了。 艾尔文看着他那副不舍的贱样，“跟着本领主，才有肉吃。”顿了顿道，“到楼上来，让我们谈谈铁矿石出海和归来的海陆两路的路线问题。” 第0028章 驯兽之法 呼—— 火焰高涨，将大锅包围起来。 送走渔民，艾尔文召唤仆人，添柴，加魔狼的血，利用胖汤姆支起来的大锅开始煮第二锅。 今日收获丰富，七匹魔狼三死四伤全部收入囊中，请渔民们吃狼王肉，一方面，表达有福同享，另一方面，他需要那副二阶魔狼的铁脊。 一阶魔牛的铁蹄只让身体产生短暂的反应，二阶魔狼的铁脊是否可以加强这种效果呢，如果有，成为骑士还是有希望的，虽然代价将会大的超乎想象。 魔力涌动，露头在外的铁脊一点一点变软，融化进去。 等待魔药扶贫角的侍卫们都眼巴巴地看着艾尔文，昨晚看着少年魔法师胡闹的怀疑和诧异，变成对魔药的渴望和希冀。 这次魔药的药力将更加猛烈，不知道谁和谁又要踏入一阶的门槛，成功脱贫。 老学士、胖厨师和瘦裁缝搬了凳子在一起，厨师私下煮烂一份豆子，三个木勺子掏着吃，老学士牙齿漏风，但依旧丢几颗嘴里慢慢磨。 魔药没他们的份，他们不可能成为骑士，但侍卫越强大，队伍就越强大，对他们同样有利。 骑牛少女按照艾尔文的要求将药物逐一排开，一份接一份传递的十分殷勤，眼睛睁的大大的，生怕露骨每一个细节。 艾尔文十分诧异，阿丽莎端盘子送水其实笨手笨脚，扫地整理桌子也并不积极，难道对炼制魔药感兴趣？ “这样就能炼制魔药，不过是煮血豆腐而已？” “见过将骨头熬成油的煮血豆腐？” “铁匠戈洛夫能把石头也熔化了。” “像本领主这样容易？这可是铁脊。” “还不是一样，一定有某个东西把铁脊熔化掉了。” “聪明，那是魔力，魔法师的专利……可以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 “骗人！我不信。” “至少可以炼制魔药，一会儿你就能见到。”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锅里，而少女看着炼制魔药的艾尔文，白皙脸庞在火焰烘烤下，白里透红，眼神熠熠，神情专注美丽。 她在那边伸出双手来跟随艾尔文摆弄各种姿势，火光中皓腕晶莹，手指白皙纤细，亦步亦趋的手法固然有几分照猫画虎的样子，但没有魔力一切都白费。 当艾尔文说一声，“好了，恭喜阿丽莎，魔药炼成”时，少女轻声笑了出来，有些开心。 “想做魔法师？”艾尔文将大锅交给阿丽莎，让她给排队过来的侍卫们每人盛一碗。 少女沉默，只是低头盛饭，侍卫们一个接一个走过。 艾尔文笑道：“你就是想学，以为我会教你？” “为什么不教？” “你是被罚做奴隶，按照法罗兰律法，需要被奴役十年，除非去矿坑，三年就可刑满释放，重新成为自由人。” 少女再度沉默。 法律都是骗人的，解读全看领主喜怒。刺杀领主，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死罪，没上绞刑架，艾尔文已经够仁慈了。 “你教我魔法，我做你的侍卫，跟那十八个侍卫一样，他们做骑士，我做魔法师……而且我知道怎么训练魔兽，可以帮你训练那四匹魔狼。” “怎么训练？” “三样东西而已，一支皮鞭、一柄铁锤、一把匕首。先用皮鞭抽它们个皮开肉绽，死去活来；不听话，再用铁锤敲它们的脑袋，使它痛彻心肺；还不能让它们区服，就干脆用刀子割断喉咙，一了百了。” 说着少女冷眼一撇，石锥上绑缚魔狼的方向，四个大家伙吓得浑身一哆嗦，身体后退贴紧墙。 少女得意地笑了笑：“如果它们听话，就有食物吃，如果立功就有奖赏。” 四匹魔狼绷紧的身体松了松，从墙角向外移动一番。 艾尔文耸耸肩，表情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混过黑帮的少女，心想咸鱼帮真不是一所好学校，竟然交给一位妙龄少女这些东西，随后，哑然失笑道：“像个武则天，原来你比魔兽更危险。” “什么？没错，对于魔兽来说，我就是天，很残忍对吧，我也觉得很残忍，可是，白天面对魔兽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魔兽很残忍。” 这么小的女孩对现实的残酷性，居然有这样深的体验，艾尔文自叹不如。 “这个方法不能够培养魔兽的忠诚。万一遇上宁死不屈的，岂不是都被你杀光？” “但是，可以训练它们的驯服，在拥有魔兽骑士之前，这是最好的控兽方法。尤其是，需要活下去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很好的选择，或者根本没有选择，只有一条路，走过去了，就活下去，走不过去……” 少女的语气渐渐快起来，“我们是穷人，为了一口吃食都要一往无前，流血流汗，哪里有可能跟富人那样面面俱到，将好处占全。” 少女的情绪开始激动，“你们品评优劣得失的时候，我们面临的选择无非就是得到一口食物活下去，得不到就饿着甚至饿死，或者遇到魔兽，要么跑在别人前面，要么落在后面，为了让小孩活下去，把自己留下来。” 少女使劲吸了吸鼻子却没有哭泣，她已经不相信眼泪了。 “欺压咸鱼镇怎么了，我爹死在魔兽口中，我娘被咬伤，他们还不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抢吃的，抢药……然后，我娘也伤重不治，死了……” 艾尔文静静地听着，心里暗暗后悔，就不该让这个小丫头打开话匣子诉苦，穷人们，家家有一本血泪史，一说就让人心酸泪流。 少女抬起头，眼神倔强地朝艾尔文望了过来，道：“反正我要被你奴役十年，你看着办，是端茶送水有用，还是帮忙炼制魔药、训练魔兽有用。” 说完，神色悲伤地扭头而去，月下残影，形单影只。 侍卫各取走一碗，却剩余一碗，艾尔文看去，是失去一只手的威尔?罗伊斯，召唤到跟前，断腕的侍卫却哽咽道：“大人，我就算了，已经废了，就不浪费好东西了，留给弟兄们一留个机会。” “他们想要你这个机会么？” “魔兽来了要不要把你推出去挡在后面？” 艾尔文将黑乎乎一碗油状物递给侍卫道：“断腕我会想办法，但成为骑士却要靠你自己。拿着魔药滚蛋，别在这儿招烦。” 挨了一通臭骂，威尔双眼含泪，单手托碗，跟十七个侍卫汇合，搂着脖子一排背影，爆发一阵欢笑，服药，一起训练消化药力去了。 生活不易，侍卫们同样如此，靠武力替领主效忠的人，一旦身体残疾，都会被清出卫队，另谋生路。 在法罗兰，四肢健全的人尚且难谋生艰难，在兔子都不长毛的银沙领，失去一只手臂，基本上是死刑缓期执行，如果被驱逐出城堡，就是让他死远点。 好在艾尔文并没有抛弃他，另外十七个侍卫也看在眼里，暖在心里。 第0029章 侍卫队长 跟期待神力觉醒，心里热乎乎的侍卫们不同，艾尔文心里拔凉拔凉的。 抹一点黑油进嘴里，还是那样，身体的燥热一闪而过，没有什么改变。 哀叹一声，这身体真不行，骑士绝缘体，默默地搜刮锅底。 艾尔文看着剩下的半锅魔药，大木头勺子搅动，女仆阿丽莎跑回城堡，只能自己动手收拾进小罐子。 其它器具都是陶瓷，勉强算吧，工艺和原材料都很渣渣，物品粗劣，碗、盆和手里的罐子，正在沉思，是不是改进搞些陶制工具出来，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生财主意。 罐子满了，盖子尚未合上，呼呼扇动翅膀的声音传来，小东西大概飞的有些急，微微有些喘，双眼闪亮如一对黑宝石，满是亮光，看起来十分兴奋。“虽会迟到，却不会不到……小东西……闻到吃的就来了。” 小狗算是此战的最大功臣，能够得到二阶魔狼，并且不费吹灰之力地俘虏，一身金色衣服的少女居功至伟，但通风报讯，引来强援的却是这只小狗。 见到它，魔药自然得分一份，罐子托在手上，在空中晃了晃，飞飞便迫不及待地扑上来。 “别急！”艾尔文早有准备，手腕一沉，合上盖子，陶罐藏于身后，“满满一小罐，咱俩一人一狗各得一半，你说给你一半好呢，还是另一半好呢……” 飞飞双眼冒小星星，一心追那只陶罐，铁片追磁针一样，往上粘，艾尔文的话应该是一点也没听到。 陶罐围绕周身旋转，一不留神，慢了一步，飞飞得逞了，四肢环抱比它胖一圈的陶罐子，不像是它主动抱住，反而像是被黏在上面的膏药。 艾尔文揪住飞飞脖颈后面那块皮，将它提起，小家伙死活不松爪子，强行拉，爪子发出刮擦陶罐的哧拉声，汪汪叫着，隔空乱抓。 胖厨师颠着肚子，送来木板陶碗，艾尔文给它盛一碗，却摁住后背不许靠近，道：“要有点吃相，不能跟上次那样，在里面扎猛子，弄黑了，很难洗，都是油。” 小东西可怜巴巴地点头头，艾尔文松手，身体一扑，碗扣头上了。 “比上次有进步，只抹黑了狗头。” 艾尔文扶正陶碗，蹲在地上，小狗哧溜哧溜地舔舐木板，吃的香喷喷。 “回头弄点白浆，把它的脑袋漂白。”艾尔文对胖厨师道。 “是，大人。” 汪！ 飞飞忙里偷闲，扬起黑乎乎油腻腻的小脸抗议。 “不然，烧锅开水，给它把狗头烫一烫？” 汪！ 小东西再度抗议。 艾尔文正细细思索，黑毛怎么处理，没有肥皂之类的洗涤用品，貌似只有热水是锐利武器。 火把被挡住，拉长的人影走过来，脚步声和盔甲撞击声同时响起，是侍卫队长肯特，左手倒持双手大剑，右手里托着空碗，舔舐的跟水洗过一遍一样的空碗。 “没有了，人狗平等都是一碗，剩下的都是我的。”艾尔文抱紧陶罐。 “去跟胖汤姆讨豆子的。”一脸正派的男子认真解释，对这样的幽默根本不配合。 “还有大人……” 侍卫队长不善言辞，单膝跪地，放下空碗，双手抱剑施一个正中的单膝骑士礼。 “哈……” 艾尔文宁忌瞪着眼睛，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拉起侍卫队长，依旧没有说话，挥拳击打他的肩膀上。 一脸正派的男子，严肃呆板的脸庞小有的露出笑意。 “哈哈哈……” “哈哈哈……” “四阶骑士，中级骑士，很好，很好。” 两人都开怀大笑。 侍卫队长肯特?卡达克，三阶骑士，作为男爵侍卫队长，统领十七个弟兄，听起来有身份有地位，挺风光，但有苦自己知。 骑士的进阶有两个十分关键的年龄点，十八岁和四十岁，十八岁未能觉醒神力成为骑士，终生将只是一名骑兵；四十岁，不能破镜进阶兽骑士，骑士之路的尽头也只能是在最低境界。 他十五岁觉醒神力，迈入一阶，资质劣等，三十又五却卡在三阶预备骑士十多年不能寸进，也是骑士中的低等资质。 今天，向上爬了一个台阶，殊为艰难，资质所限，情形同样没有多少好转。 好比乌云密布的天空，陡然裂开道缝隙，透出一些阳光，个人的骑士生涯依旧沉闷阴郁，却陡然增加许多希望。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际遇，三十五岁的中年人看着多次创造奇迹的少年领主，感觉自己的路才真正开始，不那么明朗的前程，看不见未来的日子里行尸走肉般机械地一步步耗日子，对他来说，在升阶的那一刻划一段落，他觉得需要好好活，努力活一把。 艾尔文也很高兴，四阶骑士跟三阶骑士截然不同，后者是初级骑士，而前者可是中级骑士，卫队的带头人实力大增，卫队的等级就上一个等级，法罗兰第一等级的卫队都是兽骑士带头，国王卫队更是清一色的兽骑士。 这支由被淘汰的骑士带领的被淘汰骑兵护卫被淘汰王子的卫队虽差得远，却向上爬了一个台阶，不四个台阶，昨天刚增加三位骑士，不，九个台阶，艾尔文看了一眼身后单膝跪地的五位骑士。 这一次五位骑士，杰夫?里卡德、约翰?塞申斯、奥利维尔?哈克比、特德?诺克斯，也包括断腕的阿西达，没有豪言壮语，只是单膝跪地，手拄剑，憨憨地笑，看着艾尔文的眼神如同魔神降临，浑身散发神光。 心照不宣。 艾尔文缓缓地点点头，笑了笑，挥挥手，让他们散开了。 有九位骑士了！ 艾尔文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看向抱着陶罐的手，飞飞扑在上面，一个劲地拱，死活不肯走像一只癞皮狗。 四目相视，汪！小东西弱弱地吠一声，可怜巴巴。 这只可爱小兽也二阶，可惜有主了，心中虽遗憾，心情却是很好，“再来一碗？”艾尔文对小家伙也大放起来。 飞飞慌不迭地点头，舌头没有收回去，口水乱飞。 揪着小家伙脖颈后面那块皮，小家伙很配合，放到地上，“最后一碗哦……”拖长声调，指点小家伙的脑门，报以意味深长的冷绝凝视，“再耍赖皮……” 汪！ 小家伙弱弱地吠一声，打个哆嗦，前肢抱头，趴在地上。个小东西鬼得很，不知道是真害怕，还是假乖巧。 艾尔文无奈地摇摇头，放下魔药。 第0030章 一阶骑士 弦月躲进云层，星星疏疏落落。 夜深人静，哦，也不静，楼下老学士鼾声如雷，清晰入耳。 睡不着，拳头捶床，艾尔文猛地坐起来。 这座破败的城堡，到处是空是洞是缝隙，没有一堵墙不透风，白天晒太阳，晚上照月亮，甚至连箭都能穿进来。 满脑子胡思乱想，为什么别人可以成为骑士，而他却不成，一心一意做药罐子也不成，前世每一本小说的男主的成王成圣之路，都是药罐子的扩容之路，没有什么东西是药不能解决的，有，只能是药量不够。 但，他的身体真的像一个无底洞，这一套在他身上真的是想行不通。 虽说有了系统，魔法师之路可以步步高升，三天两阶的速度堪称火箭蹿升，从今往后，部下走自己的骑士之门，自己就爬魔法师的天窗，未来依旧之路亮亮堂堂。 但是，感觉还是怪怪地，哪里不对。 艾尔文皱着眉头想了想，隐约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最近一系列的事情，应该是有某种关联的。自己潜意识里察觉到什麽了吗？要不然这种感觉怎么……总觉得脑子里缠成一团的疙瘩有种快要豁然开朗的感觉，似乎自己再努力想想就能有收获。 他努力地想，仿佛再想一下就会找到头绪。 自己是钻牛角尖了吗？她知道自己越是急切越是按耐不住，就说明自己已经快要找到头绪，那些线索自己在潜意识里可能已经推演过了千万遍，一定是有了符合逻辑的解释，所以自己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只要再前进一步，珠子就会连结成串，提溜起来，但是那根绳子在哪里，提纲挈领的绳子，整个事件的关键是什么？ 是什么？ 是什么？ 是什么？ 想起飞飞舔舐鲜血的表情先是十分惬意、享受美味的样子，变转眼便小爪子猛抓舌头，想要吐出来的样子，仿佛误食毒药。 “血里有毒？”他当时是这样自言自语。 “这是小兽其实很有灵性，它如果认为血里有毒，应该是有毒。”老学士言之凿凿。 而且，飞飞汪了一声，表示赞成。 血里有毒？ “身体堵成这样不难受么？”那个金发少女是这样说的。 血里有毒！ 艾尔文猛拍一下脑门。 血里有毒！ 血里有毒！ 血里有毒！ 下了床，赤脚踱来踱去。 血里有毒，飞飞尝出是剧毒，这毒能够销蚀魔药的药力，过去无数珍贵稀有价格昂贵的补药就是因为它，白白浪费，就是血的原因让他成不了骑士。 找到原因了！ 拳头敲击掌心。 在心中分析着这些，脚步越来越快，仔细想，似乎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焦虑、焦躁的心情翻涌，摸不清头绪。 怎么办？ 放血，换血？这个时代可没这个技术。怎么净化血液，祛除体内毒素。 只有……治愈咒。 可是已经治疗过，身体已经康复，血里怎么可能残留毒素？ 治疗箭伤的时候，魔力用尽…… 胸口的抓痕，腹部长矛戳的洞，还有断臂都比箭伤严重的多却只耗了一点魔力，但是，为什么箭伤会耗尽魔力，身体虚脱，仅仅是因为箭上的毒？ 之后的手臂的匕首割伤，算是轻伤，同样将魔力消耗个精光…… 魔力一定消耗在别的地方！ 就是这样，前日对魔药的感觉比在王都时敏感许多，身体反应的时间也有所延长，今日比昨日的感觉来的也更快，持续时间也更长。 不仅仅是因为炼制魔药的主药从一阶升级成二阶了。 夜里，没有点灯，艾尔文的眼眸闪过一丝光亮，血液的流速陡然加快几分，心脏砰砰的跳动声清晰可闻，按捺住激动地心情，坐下，灌一杯凉却的苦茶水，让自己冷静。 终于有了重大发现，?终于有了成为骑士的希望，这一刻，他确确实实十分振奋。 骑士才是整个王国的荣耀，魔法师纵然也可以很强大，却是非主流，是异类，不受欢迎的异类。 仅仅是看到了一线希望而已，距离实现梦想还很遥远。 毒素潜伏体内十几年，可能不仅仅局限于渗透血肉，搞不好已经深入骨髓，如跗骨之蛆，在王都前身进行过许多的努力，魔法、药物、变态训练进行自救，都毫无成效。 治愈咒连用两次，也未将其彻底根除，至少身体状况并未大幅改善。 可能是治愈咒的威力所限，也可能是魔法师的等级太低，魔力不足。 要彻底祛除毒素，过程可能愚公移山般艰难。 关键是时间，要进入骑士，只剩下不到两年，如果不能完成突破，在十八岁之前，有治愈良方也是空欢喜一场。 再喝一口水。 皱起眉头，思绪由眼前的困难，变成如何行动。 血液全身流淌，而魔力只能从掌心喷出，怎么可能覆盖全身？ 需要切开一道伤口？ 两次都是胳膊，再扎一刀？ 艾尔文摸出一支匕首，在掌中翻转，?将会很痛，一会儿魔力喷出治愈之时，将会更痛，但对此时的他来说，只要能够成为骑士，这些代价根本就不算什么。 想了一想，他放下匕首，屈膝蹲下。 魔力冲出掌心，脚尖传来剧痛。 作为实验，他没有尽全力，但是有感觉！ 剥茧抽丝的痛，很熟悉，经历过两次了！ 从脚至臀，有东西随着魔力流动，地老鼠钻地皮，皮肤下几个小鼓包，缓慢移动，剧痛随之而来。 有效果！ 有东西！ 由背到胸，从头到肩，双手交叉过手臂，两只手掌开始变粗，肿胀，硬邦邦，空皮囊填充满一样。 艾尔文泼掉木碗里的水，右手匕首划过左掌心，皮肤裂开，一滴粘稠液体汇聚成珠，像露珠般精英剔透，越来越大，顺势流下，滴入碗中，继而血液开始冒出。 果然！ 匕首换手，如法炮制，碗中液体分两层，血液沉入下层，上层无色透明，片刻之后，二者逐渐相溶。 不理会伤口，再重复一遍，一遍，又一遍…… 那个金发女孩说得对，身体被堵住了，疏通的感觉十分舒爽，魔力耗尽，身体虚脱，空荡荡的，需要补充……嗯，补充东西。 他拉开橱子，将刚刚二阶魔狼的铁脊背炼制出来的魔药，抹在口中，腹部很快做出反应，烧红的铁块般热力炸开，异常汹涌。 艾尔文站在那里静静感受，时间过去一段，燥热依旧，晃悠一下小罐子，剩余的魔药也不是很多了，给侍卫们留下，应该还会喂出一位骑士。 为自己吧，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艾尔文将剩余的魔药灌进嘴里。 火山爆发，岩浆滚滚。 穿靴子，艾尔文拔出演戏扮酷用的双手大剑，一身睡衣，冲下楼去。 原来难以入睡的不仅他一人，侍卫队长肯特?卡达克，坐在门口剑身散发防锈油的气味，铜制的配件一一拆开，樱桃木的剑鞘油光发亮，鹿皮细细擦拭，嘴角噙着细微的笑意。 “大人，你……” 艾尔文一阵风般掠过，“睡不着，挥几剑锻炼锻炼。”冲到墙根，回忆曾经的训练细节，抡起大剑，火力全开。 两座箭塔毁了一座，执夜的两位侍卫便挤在同一座站岗，杰瑞德十分惊奇地巴克雷：“旁边水一个女孩就这么难以入眠？”（阿丽莎作为贴身女仆睡在艾尔文隔壁） “你个女孩……姿色，身段，即便在王都也少有，男爵大人这个年龄……” “我们还不是这个年龄？” “我们站得高，风急，吹的清爽，凉得透彻……” “在理。”杰瑞德肯定地点了点头，两人依靠墙壁，隐匿在箭塔阴影中。 过得片刻，巴克雷最先忍不住，脸上假装出来一本正经的表情崩解，忍不住发出吃吃声，杰瑞德也几乎也在同时笑，却有担心箭塔下挥剑的那位听到，闭紧嘴唇，声音闷在胸腔，整个身体都笑得有些轻微颤抖，忍得好不辛苦。 肯特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快速整理起配剑，来到艾尔文面前，道：“大人，您是本地领主，按照法罗兰的法律，一切都是您的。” “我知道，土地、大海、粮食、鱼和人甚至还有沙子，都是我的。”艾尔文的声音因为费力挥剑，而显得有些咬牙切齿。 “包括少女，享用少女地初夜，整个领地少女的初夜，也是您的权力。” 剑举起来，却没挥下去，停空中，艾尔文侧脸看了眼一脸正派的男子，面色严肃，确认不是调侃之言。 我这个样子难道像猫儿遇到了春天？ “要作一个尽职尽责的领主，还真是挺累的，忙完白天，还要忙晚上。” 肯特肃容道：“所以，您还要……” 呼—— 艾尔文挥出一剑回答了他的问题。 呼—— 轻柔的风打墙，肯特十分肯定那不是海风，迈出的脚步停了一下，转过头，定在了那里。 箭塔上，杰瑞德抱着长矛，躲在阴影里，注视少年领主，忽然，连续用胳膊肘撞击巴克雷的侧肋骨，“你看，你看，你快看，大人……” “……盯着前方，防止被人靠近呢，放心，听到了……” 艾尔文双臂平伸，剑尚未收起，定在那里如同雕塑。 从能够拿起剑开始，无数次重复这种训练方法，骑士之路荆棘遍地，困难重重，而最难的尤其辟出一阶骑士那一剑最为艰难。 “想当年本骑士是如何如何……”好多龙骑士甚至神圣骑士都记得辟出那一剑的情景，酒后饭余，老友叙旧，甚至向儿孙辈炫耀，都是一笔值得吹嘘的资本。 他站在墙根下，对面是新修的墙，侧面是箭塔，另一面是废墟，对面狼藉，背后的城堡破败不堪却没钱修。 这一剑劈出，力量、速度都史无前例，对面火把剧烈摇曳，剑身陡然一轻，身体也陡然一轻，甚至呼吸入胸的空气，也陡然一轻。 “神力觉醒！一阶骑士！”侍卫队长仿佛梦呓。 “神力觉醒！”箭塔上两个守夜人一起探下头。 “一阶骑士！”艾尔文轻声自语，长剑插地，摊开四肢，躺倒在地，“终于，鲤鱼跃龙门了。呵呵呵……” 天空中，云开月出，月光洒下，世界忽然明亮许多。 第0031章 劳动改造 阳光中，有人说话。 “你们五个带人去矿坑，别让他们跑了，都是刁民，这几个还是镇压刁民的黑帮。”肯特的声音。 “是，队长，我们保证将他们封死在里面，一个都出不来。”巴克雷回答。 “你们驻守海边，别让刁民们将铁矿石偷了。” “是，队长，谁偷一块矿石就剁一只手，剁一儆百。”杰瑞德回答，“保证一块都不会少。” 约好的，铁矿买卖今天迈出第一步，铁匠戈洛夫安排接近五十个人进矿洞，马洛带人搬运去海边。 十八名侍卫分三队，一队跟随肯特队长留守城堡，保护艾尔文；一队侍卫把住洞口，看守苦役犯，逃走；另一队人驻守海边看守铁矿石，防止被盗。 人都到齐了，艾尔文还在床上，昨天太兴奋，天快亮了才昏昏睡去，结果一觉醒来，太阳老高了。 拉开窗帘，阳光刺眼。 接过阿丽莎递过来的毛巾擦一把脸冲下去，侍卫们行礼，渔民们收敛懒懒散散的样子，纷纷道： “啊……领主！” “领主大人来了！” “领主！” “见到领主大人要鞠躬行礼！”肯特吼道。 于是，缺乏教化的渔民稀稀拉拉的鞠躬，直起腰，马洛摸着大胡子，淡淡地笑道：“领主大人，要是生在咸鱼镇，这么懒，早就饿死啦。” “咸鱼再勤快也是咸鱼，如果没有梦想，永远翻不了身。”艾尔文笑道，“马洛先生，您有要翻身的想法吗？还是甘心做条咸鱼？” “只有躺在床上，做美梦的人才有梦想，我们这些穷的不敢睡觉的人，哪有什么资格谈梦想。”马洛冷哼一声，退到一边，让开路，“快点安排吧，领主大人，大家都等着赚您的铜龙呢。” 艾尔文巡视咸鱼帮的苦役，人人手脚套着镣铐，移动起来当啷当啷作响：“你们，进入矿坑好好干活……” “……大人，放心我们一定拼命，报答大人治伤之恩。”一位干瘦的家伙抢先表达中心。 “不要相信他，他是个马屁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了领主大人满嘴跑马，没有一句是真的。”贾勒特揭发道，几个渔民当即附和。 那人神色尴尬，讪讪后退。 咸鱼帮的人几乎跟渔民势不两立，这句话仿佛抽那人一记耳光，想要报复，却发现对方比较剽悍，这念头只能藏在心里，咬牙切齿，不敢付诸行动。 艾尔文站在高处，伸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你们都是犯人，三年苦役是对你们冒犯本领主的惩罚，但是，活也不是白干的，每采矿一百兰斤，一个飞龙。” 人群骚动。 不仅苦役犯一脸懵逼，交头接耳，渔民们也很震惊，窃窃私语。 “这么容易赚钱，我都想进矿坑了。”马洛语气酸酸的。 “大人，不用付钱的，管饭就可以了。”肯特低声提醒道，“规定每人的开采量，达不到没有饭吃，敢作乱就杀头。” 不拿苦役和奴隶当人看，动辄就拳打脚踢鞭子抽，断手断脚砍脑袋，这个世道就这样，也不是侍卫队长更凶残，这是法罗兰的通行做法。 但是艾尔文手头的人力资源有限，杀掉一个少一个，尤其是没人愿意进去的矿坑，每死一个都是大损失，自然不能这么大大方方的让侍卫们斩杀。 艾尔文示意侍卫队长退后：“食物和水都要用自己挣来的铜龙买，多余来的是你们自己的，但是，如果赚不到，就没有吃的。” 侍卫队长点点头，感觉提醒奏效了，但事情比想象之中复杂，好像起来效果，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少年领主的办法似乎更加高明，但是高明在哪里，他又讲不出来。 “钱是谁的的还不一定呢。” “当然不会有这种好事，骗我们卖命的。” 苦役们质疑之声一片。渔民们也不相信有这种好事，交头接耳纷纷嘀咕。 “一顿饭只需要一个铜龙，我一天能挖一千兰斤矿石。”最前面的壮汉冷冷地道。 “恭喜你，扣除三四个铜龙之后，都是赚到的，工钱一天一结，可以委托亲友前来领走。”艾尔文大声道。 “不会动格吧？”贾勒特困惑地道。 付钱给苦役，这位少年领主钱多的没处花了？ “这叫，劳动改造。”艾尔文说出一个令全世界都陌生的词汇，“我们银沙领特有的苦役方式，简单地说就是服苦役也可以赚到钱。” 每一人嘴里都默默地重复，大家你眼望我眼，没有一个人想明白，劳动改造是什么东西。 “苦役就是苦役，让他们使劲干活，劳动改造是什么东西，比锁链鞭子更有效吗？”马洛讽刺道，“这么容易赚钱，我也想跳进矿坑。” “你确定？”艾尔文一脸真诚地问道，“给你留个位子。” “哦，算了。”马洛摆手后退。 马洛闹了笑话，众人嬉笑，气氛有所缓和。 “外面的人，运矿至海边，每十兰斤一个铜龙，可以当场结清。” 这个价钱不低，又引起一阵喧闹，也平复了苦役们赚取小钱钱带来的心里不平衡。 “一次一百兰斤就是十个铜龙？上午一趟，下午一趟，二十铜龙？”贾勒特嚷嚷着问道。 “加上晚上一趟，三十铜龙。”有人补充道。 “夜里走山路，你疯了，遇到野人或者魔兽怎么办？” 大家都静静地看着艾尔文，少年领主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要激励大家多干活，自然是利益，如果用鞭子和镣铐，绝不不可能有人一天出一千兰斤铁矿石，也不会有人愿意冒着危险走夜路。 “夜间，骑士会替大家断后，野人或者魔兽由他们对付，但是，走夜路要小心，加油干，本领主在这里提前恭喜大家发财。” “出发！” 胳膊有力一挥，前面的铁匠戈洛夫，出了大门。 艾尔文招来准备上马的几位侍卫，低头耳语片刻。 几人听完都有些讶然，但都拱手低头服从命令。 还没吃早餐呢，艾尔文的肚子咕咕直叫，爬上三层，渔民和苦役则，排队朝山里进发。 每个人怀着对铜龙的憧憬心情，艾尔文也一样。 铁矿石生意有得做，银沙领才有未来，咸鱼领主才有翻身的希望。 第0032章 一杯苦酒 “最后一筐！小心！” “两艘船拉开距离，不要碰撞！” “魔狼，我们的三匹魔狼，价值四百个国王，弄伤了一根毛，把你当食粮。”杰瑞德对一位不小心踩到魔狼的船员怒吼。 天空中星星眨眼，弦月尚未升起，咸鱼镇外一处海滩边，海风呜咽着猛烈吹拂海面，船只摇动，海水轻柔地拍打岸边，火把呼呼作响，发丝和衣角一起向后飘。 这批船不是出去斗海，而是从事运输。因为无货物可以交换，领民们从事这项业务的次数稀少，只是偶尔为之，他们可以沿着海岸航行，遇到风暴就可以上岸，躲避，比深入大海讨食吃要安全的多。 咸鱼湾码头其实不是码头，只是几块礁石，只不过渔船集中停泊此处，有间木屋，有个老掉牙，眼神却跟猫头鹰一样雪亮的看守。 平常，这里比较冷清，有人靠近就会被驱赶，看守像对待自己的眼珠子一眼，尽职尽责的看着全镇居民赖以获得食物的工具，防止有人偷走甚至盗窃。 但是，今晚不同。 岸边和水上，火把如龙，人头攒动，咸鱼镇男女老幼齐出现，铁匠戈洛夫父子，酒馆老板父子，还有木匠思特查和医者萨宾娜站在岸边看着正在升起风帆的海船。 这是镇子出现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不曾出现的盛景，咸鱼镇的人们最常去的地方不过是酒馆罢了，除非魔兽把他们驱赶在一起，躲进山洞或者泡在海水里。 马洛意气风发地指挥大家：“动作都麻利点！快要起风了，我们要顺风开船！” 他是驾船老手，斗海资历高，经验丰富，人又猛，有威信，说话管用，这次船队北上由他全权指挥。 他很激动，很兴奋，不仅仅局限于带着船队指挥的头衔，这可是开创历史先河的事件，有史以来银沙领都没有什么物产运出去，如果有，就是他眼下带领的六条船。 这笔买卖要是成了，粮食有了着落，不用饿肚子，生活从此就有了盼头。 艾尔文却在想，马洛这个家伙喜欢海，喜欢冒险和刺激，喜欢带领船队，只是不知道航海的本事怎么样。 肯特屹立船头，哈德利和杰瑞德分立左右，三位骑士的盔甲，在火把下闪烁金属的寒光，手按大剑的形象十分威武，耀眼，令人艳羡。 船靠岸盐港之后，要将铁矿石和魔狼兑换成粮食，则需要靠一期在王宫卫队公事，如今二王子盖尼尔?塞巴斯蒂安的贴身卫队效力的老相识。 当然，在此之前还有许多拦路虎要解决。 不得不说，领主今晚的行动有些疯狂，但作为知情人也知道，从前天晚上的狼王宴开始，领主就在策划这件事，详细询问了马洛路径和海滩的许多细节。 今晚，领主亲自将计划告诉他的时候，他仍旧有些难以置信。 过不得，领主坚持重要的刺客俘虏也要服苦役，过不得刺客逃走，他大声训斥巴克雷时，那个小子面色尊敬却并无惧意，而领主也没有细究，原来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原来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计划十分老道，简直老谋深算，一环套一环，不像一个少年人能够想出来的，但这也许就是在聪明人最多的地方成长起来的优势，耳濡目染，见到了这一套就渗透到骨子里。 巴克雷带领剩余十五个侍卫挡在艾尔文左右，感觉不对的人靠近就一把推开。 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里却是感慨万千。 神迹是存在的，但说见过神迹的自然都是些言过其实，夸大其词之辈，不过，仅仅两天的时间，岸边就装载六船铁矿石，比原计划还多一艘，足足三千兰斤，那就真的与神迹相差无几了。 他很清楚这其中的代价。 没日没夜的干活。 第一天的傍晚，他跟在学士后面，将铜子跟矿坑里的人喝海边的人都一一结清，可是第二天一大早，矿洞外面就堆积满了铁矿石，两位守护洞口的兄弟说，里面的苦役坚持到半夜，没有监工，没有厉声的训斥和鞭打。 前来背矿石的人见到如此多的货物要运输，愣了片刻。 以前的经历表明，这时候他们只会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眼神充满不满，甚至有可能胡乱抛矿石发泄怨气，可当时与往日甚至王都的见闻不同，背矿的人没有丝毫的气馁或者觉得抱怨铁矿石太多，反而士气高昂。 “国王万岁！” “先积攒一个王后！” “今天干完只有铜龙，兄弟们！” 他们边喊叫边装筐子，齐了边沿，再加一块大个的压在上面，背起就走，路上居然欢声笑语，完全不像是在王都见到的那些一不留神就磨磨蹭蹭、偷工减料、面色凄苦的奴隶。 匪夷所思。 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在片刻之后，更多的人出现在山坡上，其中包括许多小孩、渔妇，他甚至看到两个老妪合伙用棍子，抬起木框，迈向海边，脚步踉跄。 男女老幼齐上阵！ 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创造神迹的少年领主，难道他对苦役犯施加了魔法？ 艾尔文将火把朝前方挥一挥。海里肯特队长挥动火把回应，船队主心骨的马洛高声叫喊道：“起帆！” 白影动，风帆起，六艘不大的船只，顺着风向缓缓启动。 有风三天，无风三年，风帆时代，风是极大的助力，借助这点风，早些出发也是对的。 风帆起，望天海一色，几个呼吸之后，六艘火光变成小点，逐渐远去，看热闹的人群也散开。 “走吧，我们回去等他们。” 艾尔文的目光投向人群，咸鱼镇的居民正在散开，黑暗中很难分清楚，来围观的都是什么人，谁是谁，但他可以肯定，昨天委托侍卫们佯装麻痹放走的刺客即便没有亲自来，也将消息带出去，有至少一双眼睛在盯着他、远去的船队也应该看到三位骑士乘船远去。 要等的“他们”不是船队，是客人。 连续被吃两次霸王餐，艾尔文决定今晚大方一会，摆好宴席请客，海边送别只是开幕式。 杯子已经斟满，不过准备的是一杯苦酒。 客人正在酝酿是否上席，不用替他们担心，也不用替他们选择，他们一定上桌，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吃席，吃丰盛的宴席，向来需要主人家大方的配合。 今夜就是。 这中间需要耐心等待，对于倒酒的人和要喝这杯酒的人都是一场煎熬。 扫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艾尔文和十五个侍卫共计十六个人，高举火把，排开一字长队，马蹄哒哒。 人走光了，礁石后，人影晃动，两颗脑袋探出来，仅仅比岩石高出寸许，异常谨慎。 苍老的声音道：“贫瘠之地，此子居然想出了以物易物的法子，长此以往，必成大患，果然不可留。” 另一个粗犷的声音道：“老爷子您放心，一定不让那个小崽子见到明天的太阳。” “辛苦船长了！”苍老的声音道。 黑暗中，两个人影望着火把长龙，牵头的艾尔文颇有预感地侧脸回望，黑暗隔开彼此，他们互相看不见，但艾尔文知道后方有人，正如那两个人知道艾尔文就在前方。 第0033章 夜袭（一） 天快亮了。 海风飒飒而过，附近草木轻响，沙尘起伏，打在身体和脸有麻痒的感觉，他头脸贴地面，丝丝凉意传来。 为了不闹出声响，衣袖和裤腿被卷起，贴地前行，悄无声息，保证无人可以觉察，他们已经进入一箭之地，塔楼上手驻长矛的身影一动不动就是明证。 幽灵般潜行，豹子般突起击杀，当敌人发现时，十几人甚至几十人已经渗透进去，尖刀封杀叫喊，大火制造混乱，掠走女人和财富，留下尸体、烈火和遍地废墟。 他们靠这个吃饭，此前做过无数次，驾轻就熟也形成一套行之有效的路数，前面几个人开路，三五人也好，十人二十人也罢，但都是经验丰富之辈，杀伐果决，心狠手辣，双手都沾了不少血。 这一次，稍有不同，前面多了一堵高墙，墙上有警戒，墙内还有十几个侍卫，除了洗劫财富，还需要带走一个人的头颅——价值一百个金太阳，也许比城堡里所有的家底合在一起还要值钱一些。 但也没有什么不同，手段一样，先杀，后抢，能带走的全带走。 天快亮了，这是黎明前，比夜晚其他时间更黑暗的时刻，此时动手，对海盗最为有利。站着的岗哨——如果有的话极其疲惫，躺在床上的则酣睡未醒。行动的手之后，天色大亮，则可以从容退走。 后面的人陆续追上来，二十几个黑影聚集在一起，其中一个人靠过来。 “怎么样，纳霍尔？” “我埋伏在断崖后面，坚持到后半夜，都走远了，六艘船过了北边断崖，驶入海中，即便现在开始往回赶也来不及了，何况还逆风。”纳霍尔轻轻地道。 “动手！”他轻轻地说了一句。 “记得别伤了我妹妹，还有四个妇人和三个小孩不是他们的人，琴察船长。”纳霍尔紧紧叮嘱一句。 “放心，女孩子很容易分辨，黑夜里，美丽的女孩就像一个太阳，何况只有一个，不是要大家不把她搬到船上，而是一定会搬到船上……” 粗犷的声音说着，周围爆发一阵含义莫名的低笑，即便没笑出声的人，也露出了那种眼神，甚至有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出了虎穴，又入狼窝，而且是一群色狼，干渴日久急，不可耐的一群色狼。 上船之前事态可控，上船之后，谁的地盘谁做主。 纳霍尔握了握拳头，嗓子有些干，调整嗓子花了一点功夫，声音干涩地道：“将人救出来，交给我，我们兄妹就离开。” “……嗯。”有许多事，身不由己，海盗船长意味深长地扫了纳霍尔和身后的兄弟一眼，点点头。 …… 天快亮了。 艾尔文下意识地抬头看天，弦月西沉，月光朦胧，视线不明。 第二次了，第一次是遇到袭击魔狼群。 这个系统还能即时触发任务？ 是穿越到游戏中了？ 可任务都是单向的，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接受，不能放弃。 还是有人在监视？ 即便是监视，也好像是在善意帮忙。 注意力转回脑海： 【任务】击退海盗：海盗猖狂，危害领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作为本地的守护者，击败他们一次，向全体领民证明领主有能力保护他们不受海盗的侵害。 【奖励】三阶魔法师。 系统可以作用在脑海，也不是他能摆脱的，但思想和行为并不受控制，但不断的发任务影响过来，似乎也间接控制了思想和行为， 无论如何也判断不出这敌意的来源，不过，眼下也不是细细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海盗来了，准确一点说是他“请”来参加这次宴会的。 从准备送魔狼和铁矿石出海，他就在盘算城堡的安全。 海盗来了一次，那一次其实是假的，随后死去的六名刺客的身体会说话，上次袭击时侍卫留给他们的纪念，侍卫都记得，但根本没有风吹日晒的痕迹，当然不是真正的海盗。 扮海盗失手，做刺客差一点全军覆没，攻击连续，幕后主谋或者背后主事的人却未露面，所以，自然会再来第三次。 当晚他就找到马洛跟他仔细研究沿海的地形，最近的气候变化，确立主动“请客”的策略，俘虏逃走，连夜派船出海，都是计划的一部分，成功与否，天亮就知道。 但，系统的闪耀字幕将他从闭目养神中惊醒。 天快亮了。 小说和影里无数夜宴的开始就是这时候，海盗没迟到，系统准时确认，他们也该打起精神了。 他用胳膊肘拐了拐闭目养神的加巴和阿西达。 十八名侍卫，三位骑士出海北上，两位留在铁矿石矿洞看守苦役，剩下十三名侍卫，七名普通侍卫，一人在箭塔值守，六人躲在房间，手持强弩，随时准备放冷箭。 六位骑士中，一人上箭塔，三个人轻装利刃隐藏在黑暗中，巴克雷和断腕的阿西达全副重甲，跟随艾尔文坐镇城堡，他们在黑暗中透过门缝向外窥探。 一组细绳子，通向每一个侍卫，一旦发现敌人就互相提醒。 谁知道，发出信号的不是箭塔，不是围墙，最靠外的部分，而是藏在城堡里的领主。 巴克雷心存怀疑，但天快亮了，这时叫醒大家，坚持一会儿今夜就结束了，何况领主发出了命令。 嗖！ 箭矢破空，长矛倒地，矛尖撞击地面、铠甲擦刮墙壁，身体滑到。 “混蛋，奥拉夫，到我了吗，别用长矛敲我的的脑袋……”语气不痛快，一个人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噗—— 箭头穿透喉咙，影子一歪，“嗬，嗬，嗬……”黑暗之中，声响沉闷，金属撞击墙壁，腿脚踢踏挣扎，金属与墙壁摩擦。 敌人真的到了！ 巴克雷和阿西达一起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他们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年领主。 未卜先知！？ 这是一种魔法吗？ “演技真不错，跟真的一样，还是那两个家伙真的中箭了？”艾尔文语气很关切，脸上却在笑。 “安静点，打扰领主休息，砍了你们两个的脑袋！”训斥从城堡里传出来。 巴克雷强忍住笑意，捏紧喉咙，压低嗓音，手按剑柄，大剑随时准备出鞘。 阿西达睁大眼睛，使劲观察外面，只等领主一声令下就拔剑冲出去。 绳索快速甩出，铁钩挂住，“猫儿”出现在高墙之上，静立，观察片刻，小碎步快速移动，转身，面向墙壁，向下，脚踢踏，手掌跟绳索摩擦。 艾尔文，挥挥手，三位侍卫站起身。 夜色如山，外面漆黑一片，但，天快亮了，好戏上场。 第0034章 夜袭（二） 黑影滑下高墙，无声无息，轻巧灵活如一只狸猫。 院子里一片漆黑，除了中间一堆柴火之类的东西散发一股灯油的味道，空无一物，马儿睡觉的打呼声，节奏平稳，此起彼伏的，城堡里十分安静，安静得有些奇怪。 双脚落地，背贴墙壁，正在寻思，绳索抖动，墙上同伴催促，接下挂钩，遁入墙角。 破风声陡然响起。 同伴，不对，他们配合过多次，熟知彼此的节奏，不可能这么快。 是暗桩！ 他来不及细想，剔骨尖刀侧身就挥。 他的反应很快，出刀的速度也很快，但对方更快，以前他听说过这种速度，也渴求这种速度，但他已经失去达到这种速度的希望，没想到却在这里遇上。 他是骑士。 脖颈一凉，鲜血喷出是这样想的，为了不制造声音，暴露同伴，他努力忍住。 那人绕到背后，一剑穿心。 他也不希望有声音！血液喷洒，嘴巴被捂住，身体向后拖。 视线里，另一个同伴滑下高墙，而黑影像潜伏的小豹子一样从背后摸过去，迅捷凌厉，悄无声息，那个同伴也只抵抗了一下，挨了两下，跟他一样倒在地上，被拖走了，整个过程，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好像在机械的执行一个计划。 计划！ 我们有计划！敌人也有！中了埋伏了！ 微弱光芒和啾啾虫鸣彻底消失前，他如是想着，身体瘫软，嘶喊无声，已经不可能向同伴示警。 琴察开始攀爬箭塔。 他是船长，经常站在船帆之上，远眺大海和俯瞰大陆。 没错大海需要远眺，浩瀚的海洋永远看不到尽头，人在其中，就会发觉自身渺小无比，大海上明明看起来小黑点一样的东西，靠近却都是庞然大物，可能是一块小礁石，也可能是一座巨大的岛屿，更可能是莫名的危险，如山的海兽可能躺在海面上休息，或者等待猎物。 但是，陆地…… 海需要敬畏，而陆地需要征服。 庞大的陆地，村庄、甚至城堡，哪怕是城市在海盗面前都脆弱不堪，千叶群岛的同行们，不止一次攻破十万人口的大城市，最近他们又成功洗劫海亚，一片繁华，付之一炬。 很可惜，但，那就是海盗的战绩。 他的战绩就在眼前，一座小城堡，小到没有名字。 里面仅仅二十几个人，如果不是有人出了高价，指定里面某个人的脑袋，只是干海盗的活儿，只需出动一半的人手，不，更少就能干完这活儿。 如果要杀那个男孩，哦，全杀了算了，高墙之内，他们又跑不掉，不杀反而很麻烦，除了几个妇人，还有那个美丽的女孩，不错的奖赏，抱得美人归，只不过要强抱回去，很可能还要强暴，两个过程都令人血脉喷张，但是却是不一样地有趣。 嘴含尖刀，四肢翻腾，身体如猴子般灵活、敏捷、速度奇快，攀爬城墙如履平地。 墙上黑影不断翻动，上来，再下去，一切有条不紊，但是，他没有见到，摸进城堡的人影，也许天太黑，没看清楚，也许，海盗们的身手太好，藏得不露痕迹，将他骗了。 但是很奇怪，前前后后进入院子的人已经超过十个，为什么没有得手的特定虫鸣，而只有马匹打呼噜的声音。 只有马匹！ 没有人声！ 他的心情陡然暗淡了一些，是光线的原因，这是黎明前的黑暗，作为这个时段经历过许多次，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犹豫片刻，墙上十几个人影一起攀上墙头，这是约好的时间快要到了，全面进攻就要开始了。 不管如何，站在高处，投下火把，才能俯瞰清楚。 俯瞰这群不堪一击的脆弱家伙，都被困在高墙之内，一个都跑不掉。 夜里行动决计不是一项轻松的活，不想游吟诗人们嘴巴一张描述出来的情景那么浪漫、英雄和史诗，相反困难重重。 哪怕海盗们都经常夜间活动，习以为常，但视线放不远，是个极大的困扰，夜幕掩护海盗，也同样对行动实施干扰。 他打起十二分精神，爬上箭塔，翻过栏杆，利刃的寒光迎面袭来。 闪过，脚步侧移，心中第一个的念头便是，箭射偏了，执勤的岗哨没死干净？ 不可能！明明射中了！ 然后，另外一个人影动了，手上的弩平端，声音低沉：“别动！别出声！否则一箭穿了你！” 一个都没死？ 不，一点伤都没受，地上躺着两截木头，射中的箭还没来得及拔下来。 “陷阱？”琴察轻声问。 琴察面对一支剑和一支弩并未不慌乱，他十分清楚，城堡里也就二十个人，最厉害的是一个一阶骑士和一阶魔法师，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即便敌人早有准备，他们也人数占优。 “没错！”挥剑袭击的人回答。 那人身着重甲，因为不想大动作牵动盔甲，制造声音，那一剑很轻，让他躲过一劫。 两个守卫不想打扰下面的人，作为偷袭者琴察更不想，背后，十几个海盗们滑下墙头，脚步声开始纷乱，他扭头看了一眼，奇怪，两个守卫没看见，还是视若无睹？ “投降，领主大人仁慈，会饶你不死！”持弩那个沉声命令。 吊桥被放下，吱嘎一声，大门也开了，声音不大，在静寂的夜晚却极其震撼，对海盗们来说事关成败，而对城堡里的人关乎生死，但无动于衷，只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吊桥降下，大门开了……”琴察微笑提醒道。 “谢谢帮忙，本来是我们两个的活。”持弩那个道。 “咳咳咳，要投降的好像是你们，本船长仁慈，会饶你们不死。”琴察笑了一笑，提醒道。 “船长？”两名侍卫对望一眼，并没有关注琴察所说的重点。 “幸亏刚才没把你的胡萝卜头一剑削了。”握着一把单手剑的那位冷冷地道，“领主大人会想见船长的。” “我也想见领主，要不，两位引荐一下？”琴察微笑道。 叮叮叮，兵器碰撞激烈，金铁交击之声如同炒豆子一般疯狂响，人影团团转，脚步声琐碎，双方依旧压低声音，但还是可以分清楚，三个在核心，外围有二十几个。 低声惨呼不断，夜色里分不清是谁，但被围住的三个人背靠背，进退有序，没有丝毫乱象，动作毫不迟滞。 受伤的都是海盗？琴察皱起眉头，隐隐的感觉不妙。 火光陡然亮起，火把被点燃，上百海盗蜂拥而入，呼喊着蜂拥而入。 “你们完了！”海盗船长粗狂的嗓音道。 “你们完了！”剑尖微颤，守卫说道。 “你们完了！”弩箭遥指，另一个守卫说道。 门后面，艾尔文正了正魔兽皮甲，手按双手大剑说道：“客人到了，开席！” 第0035章 夜袭（三） 一百多人，几十支火把，光线明亮，院落通明。 大幕既然揭开，三位骑士不在留后手，原本沉闷的缠斗瞬间拔升一截，暴喝声中，惨叫随即而来，海盗随即后撤。 打斗停止，三人被团团围住，先一步翻墙进来的二十几个海盗个个都带伤，另外三人则躺在地上。 “他们是骑士！三名骑士！”一名海盗尖叫。 骑士是他们最不想遇到的。 “不是说，三名骑士走了，只剩一名骑士，纳霍尔?” 带头的人三十岁左右，身材魁梧，半边脸刀疤过境，左眼覆盖眼罩，是个独眼龙。 这是见过血的彪悍匪类，一手高高擎起火把，一只手猛拽旁边那人的衣领，此时目射凶光，满身杀气，怒吼，感觉被纳霍尔欺骗了。 纳霍尔脸色苍白，双膝发软，争辩道：“走了三名，我亲眼看到的。” 不是他性格软弱，而是这个家伙杀人不眨眼，身上有数十条人命，开罪他都不需要什么理由，嬉笑怒骂间，手一挥，脑袋就离开脖子，何况此时，他真的发怒了。 “那他们三个怎么回事？从海上飞回来的？” “不，不，不，是真的，班农，三个骑士，我亲眼看见的，船过了北边断崖，消失在海里，半夜都没回来，这是……另外三个。”纳霍尔灵机一动，猜对了。 另外三个，现场一片安静，他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另外三个，只有三个么，城堡里是否还有其他骑士？ 下一刻，火把从黑暗中飞出，旋转落向院子中央堆积泼洒油料的干柴堆，火焰突兀地绽放而起，火光陡然拔高，照亮小院也映红了每一个人的脸。 海盗们的兵器和火把忽然一起转向，对着黑洞洞，没有一丝亮光的城堡，目光警惕。 早就应该鸡飞狗跳，呼爹喊娘，逃窜躲藏的情形没有出现。 都现在了，都这样了，城堡依旧没有一丝亮光，没有一丝骚乱。 黑暗！死寂！ 门开了，三人迈步出来，台阶上全副重甲的巴克雷和阿西达手持大剑一左一右，艾尔文则按住剑柄，龙行虎步走在中间，一副英俊威武、精神焕发的样子。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箭塔之上，声音响彻夜空，将他们吓了一跳，紧接着又是一声箭矢破空。 海盗们本就对中了三人的埋伏而心存惶恐，情绪都跟弓弦一样绷紧，全靠人多壮胆，点火出场的惊艳手段已经让他们如惊弓之鸟，此时身体齐齐一低，躲避箭矢，却发现箭射城堡外，与他们无关。 但他们都知道，站在箭塔上的应该是谁，海盗们都反应过来，船长逃走了。 从他们气势汹汹的杀进来，到遇到三位骑士，到火光冲天，然后船长逃下箭塔，一切都变化太过剧烈，一场十拿九稳的抢劫，落入计划更加周密的陷阱，船长跑了，无异于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嚣张气焰萎靡许多。 多年海盗培养出来的惊觉形成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退走。这一点，跟箭塔上的琴察一样，但慢了半拍，巴克雷将火把投向柴堆的那一瞬间，船长就明白了，任务失败。 借助火光站起，人眼迷糊的那一刻，琴察身体一翻，坠下箭塔，持剑的骑士杰夫迅速补上的那一剑，将半边栏杆劈碎，声势惊人，但没伤着海盗船长，而弩手追上补一箭。船长用几十年上下风帆如履平地的本事贴着墙壁游走，壁虎一般灵活，箭矢落空，他人也落地，潜伏护城河下的黑暗之中。 众人都大吃一惊，包括巴克雷和阿西达，即便知道箭塔有人镇守，也高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节骨眼上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城堡内外的人都愣了片刻，艾尔文高举双手“啪啪啪”三声，最先将大家带回正确的情景： “本领主来证明纳霍尔的清白吧，的确有三名骑士乘船北上，这时候应该身在断崖之北的海湾里。” “而你们围住的三位，是骑士没错，城堡里还有骑士也没错。” “骑士的战斗力，你们也领教过了，伤了二十个，死了怎么也有几个吧……”艾尔文的视线朝墙根望去…… “十一个，大人。”一名侍卫补充道。 “十一人。”艾尔文笑道，“再打下去人都死光……” “……他们杀了咱们十一个兄弟。”纳霍尔举起手中剑，煽动道，“弟兄们，跟他们拼了。” 海盗们蠢蠢欲动，领头的独眼龙班农一拳将纳霍尔捣向一边，怒道：“停手！老子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细碎的骚动之后，海盗们又安静下来，兄弟归兄弟，兄弟之间的感情却没那么的身后，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做着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买卖，原本不过寻求一时苟活，对生死之间的事情看的很淡，尤其还是别人的生死，死了也就死了，只要自己还活着就好。 “怎么办，船长失败了，箭塔在他们手中。” “伤亡的都是老手，二十几个……” “他们有十三个侍卫，只有五个露头……暗处有敌人。” 这一句话让海盗们提高了警惕。 城堡黑洞洞的窗户像一只一只怪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而巨大的火堆将他们彻底曝露在箭矢之下，成了活靶子。 海盗们不由自主的脚步轻轻，朝墙根缓缓后退，远离城堡，远离黑洞洞的窗口。 火焰映红天空，血腥气息弥漫，海风飒飒而过，脸有些热，心有些冷。 独眼龙班农用手挠了挠头：“呃……怎么这样？” “我们有一百二十个兄弟，怕他们？跟他们拼了……”纳霍尔依旧不甘心，这伙海盗是附近最大的势力，如果不能依靠他们冲破城堡，灭了领主，亲妹妹阿丽莎和五十个兄弟岂不是没救了。 他怒吼着冲上前，却发现孤立无援，海盗们都在后退，只有他一个人站在最前。 大家都愣了愣，场面就尴尬下来。 “纳霍尔？”艾尔文忍俊不禁，笑道，“你不是有五十个兄弟和一头魔牛，也打不赢三位骑士，你可是扔下弟兄们，哦，还有你的漂亮妹妹，孤身一人，落荒而逃，城堡里有十三人……各位，你们想试试吗？看看先进来那一拨，死了十一个，伤了二十个，再打下去你们全都得，缺胳膊短腿，死了也未可知……” “至于你，纳霍尔，是现在逃，还是一会儿再逃，或者干脆留下带上镣铐？” “你休想！老子宁死不为奴。” “那就是准备逃命了？”艾尔文讽刺道，“你已经扔掉兄弟，逃过一次了。” “弟兄们，我们不需要面对十三位骑士，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小领主，群龙无首，他们就会放弃抵抗。”纳霍尔的呼喊慷慨激昂。 擒贼先擒王，这句话没错，但如何冲过骑士的防线，明的暗的不知道有多少位。海盗们不愿意跟骑士硬碰硬，眼神左右漂移，闪烁不定，全在思考退路，没有一个人响应。 “我们咸鱼帮与巨鲸岛休戚与共，患难多年，如今弟兄们都被这个小子拘禁，身陷囹圄，生不如死，大家忍心见死不救……” “给我，闭嘴。”独眼龙班农一拳抡在纳霍尔的后脑勺上，纳霍尔晕到在地。 “不干了……走……”话没说完，后退一步，海盗们未说二话齐齐转身，朝大门涌去。想想也该逃了，船长都逃了，他们自然也不愿恋战。 噗—— 噗—— 钻出三根一人多高的石锥钻出地面，挡在原本畅通无阻的大门中间，仅仅容一人侧生通过，但石锥对面却出现了一把剑和一支满弦的弩。 “海盗们！袭击城堡可是死罪！岂能想走就走？” 海盗们拥挤做一团，背后，艾尔文拍拍手上尘土，站起来，屹立台阶之上，声震古堡小院，气势咄咄逼人，一副胜利者姿态。 第0036章 夜袭（四） 天要亮了，闪烁的晨星，光芒逐渐暗淡，一处荒僻的海滩，夜风呜咽着拂过海面上的大船，海浪轻轻拍打沙滩，没有光，人影模糊，来回走动。 马洛躺倒在礁石上，气喘吁吁，大口呼吸雾气，耳朵听着海盗时强时弱的声音： “给我喝点。待着不动可真冷，还是一起行动的好，还有油水可捞，或者找点乐子。” “谁让你倒霉，抽到站岗的签。” “风平浪静，一切正常。” “这才是最大的不正常，闹不成抢个城堡要长住。” “嘿嘿……也许是在捞油水，也许在找乐子，我可听说咸鱼帮的家眷，还有纳霍尔漂亮的妹子都在里面。” “那也不对，怎么还没火光？” “怎么没有火光？”另一个海盗语气困惑地重复一遍，“距离海岸线太远，看不见吧？” “十个兰里而已。” “盯着城堡方向。”距离海盗船不远处的礁石后面。肯特拐了马洛一肘，“跑几步路就累成这样，亏你这么大的块头。” 老子又不是骑士，马洛吃痛，不想示弱却又撑不起场子，想骂娘。 船队远离海岸，侍卫队长要求他熄灭火把，航行夜色中，作为船队的主心骨马洛便颇有微词，但作为航海老手，他还是有能力带领船队沿着海岸线继续航行的。 但航行没有继续，过了北边断崖，侍卫队长得寸进尺，又要求在断崖后面停船，断崖两侧暗礁密布，附近根本没有比较安全的地方，马洛就想直接翻脸，最后双方妥协，仅仅出一艘船上岸。 噩梦开始了，侍卫队长提出了更过分，甚至接近凶残的要求，他们需要登陆，由小路连夜赶回咸鱼镇。 马洛当时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镇子可是在山的另一边，夜间，翻山过去？ 乘船而来，然后两条腿跑路回去？ 马洛怒火中烧，但侍卫队长令出如山，不容辩驳，他只能依命行事。 夜里，山路，一路跑，饶是他体格健壮，双腿也差一点跑断了，以前他总是引以为豪，体格健壮，现在只想骨头能轻几分，肌肉可以少几两。 翻过山，侍卫队长又跟他说，他们需要在海边，步行寻找海盗船靠岸的地方。 摸索海滩时，马洛抱怨，海盗船会来？ 咸鱼镇这么穷，海盗已经好几年不光顾了。 少年领主神机妙算，还是发过请柬？ 领主少年得势，难免自以为是，凭着一厢情愿的想象办事，贵族子弟都是这样。 但是侍卫队长丝毫不理会他的抱怨，跟一个木头人一样，执行命令。 直到他们在咸鱼镇一难几兰里的地方，真的看到这艘隐藏在雾气中的船，足足可以容纳一百五十多人的大帆船，隐隐有灯光透出来，马洛才闭嘴，心里换了咒骂的台词，兔崽子们敢点灯，被琴察船长知道了，一准煮了他们的骨头，如果他们还能见到琴察的话。 “为什么没有火光？”肯特也在轻声自问。 他的铠甲换下来，穿着一套紧身黑色夜行衣，背着剑，扛着马洛的斧头，依旧健步如飞，马洛两手空空跟在三位侍卫后面，勉强没拉下，如果不是因为只有他知道路径，三位侍卫一准儿抛弃他这个人形拖油瓶。 体力透支之后，躺下就不想起来，石头硌背，马洛侧身，看着城堡的方向，心想你家的城堡不被点着你心里不舒服是吗？ 累，困，饿，马洛快要受不了了，今夜的遭遇堪比斗海遇到风暴，垂死挣扎，筋疲力尽，还不能睡。 三位骑士却好像没有收到影响，从敏捷地动作，利索的脚步，可以看出他们一点都不累，前方两位侍卫弯腰小跑起来像豹子潜行，埋伏船只下方，只要得到讯号，就动手夺船。 就在他昏昏沉沉，将要睡去时，视线里亮起一团光，是火光，像一个小红点，他知道因为距离太远，如果走近了看，定是十分壮观的一把火。 这很正常，烧杀抢掠才是海盗，而且烧字在先，每一次海盗过后如同蝗虫过境，留下一片灰烬和废墟。 领主还是太年轻了，那颗自以为聪明的脑袋猜着了开头，却没有能力控制结尾，城堡失火，即便获胜，也将是险胜，马洛甚至自动脑补了，身娇肉贵的少年男爵借宿咸鱼镇抱怨屋子潮湿，床硬铺盖粗糙的情景。 “嗨！城堡被海盗点着了。”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捅一捅侍卫队长的背说道。 “领主干的。”肯特道，“是行动信号。”手笼在嘴边，学了海风呜咽的声音，前面的两人同样做出回应。 “你来不来，不来藏好，来，跟紧。”侍卫队长敲了敲依旧有些迷茫的马洛，说完猫着腰朝大船靠拢。 “终于开始了，看到火光就让人心里暖和。” “快点吧，又冷又饿。” 两个海盗轻声说着，海风吹过来，瑟缩脖子，紧了紧衣服，长矛半抱半撑住疲惫的身体，面向火光。 打个哈欠，正在互相商量分一口酒的时候，身体后方，两道身影无声地攀上船舷，双手在黑暗里举起，至脑袋的高度，陡然合上。 喀嚓的一声，脖子转过一个角度，两名海盗的身体软塌塌地滑倒，黑影扶着尸体，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两道黑影没有停歇，转身，无声地朝船舱走去。 侍卫队长几下就爬上去，身体一翻，不见了，马洛没有力气，攀爬十分艰难，人攀住船舷，轻轻落脚，侍卫队长藏身一堆杂物之后，责骂道：“快点，跑的慢，爬的也慢，真把自己当猪了。”说完人影一扇，朝船舱靠近过去。 一张桌子，一盏油灯，留守的十几个人，几个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几个仰头打呼噜，醒着的几个个都是彪形大汉，面相凶狠，满脸戾气。 大概是因为船舱狭窄，进去后施展不开，三位侍卫靠在门旁，没有动手。 他的脚步刚站稳，正想躲进角落，舒展一下胳膊腿，休息一下，陡然听到侍卫队长喊了一声，“谁？” 火光一亮，一支长矛扔在他的脚下，当啷一声，静夜起惊雷。 “有人上船！” 船舱里的海盗和甲板上的马洛都吓了一跳，海盗一窝蜂地冲出来，各种兵器一起逼上来。 马洛咒骂一声，狗娘养的肯特，那老子当诱饵，手却不慢，抢先一步拾起长矛，矛尖左右比划，步步后退，退到船尾。 “奶奶的，杀了我们两个人。”他们看到了两具尸体。 片刻之后，海盗才醒悟过来，“刚才那一声谁喊的？声音很陌生。” “我！” 下一刻，唰的一下，头颅横飞，血浆冲天，三个人影从黑暗中横冲而来。 第0037章 夜袭（五） 天要亮了，要赶快返回海盗船，但却走不了。 大门宽阔，允许两匹马并行奔驰，但中间两根一人多高的圆锥情形就有些不同了，人要侧身方能从缝隙过去，而对面…… 箭塔上的两位岗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滑下，把守大门，持剑在前的那位明显是为骑士，双手立起大剑，横在路吊桥中央，很有一夫当门百夫莫过的自信，而后面那位手持弩，肩背弓，是个射手。 这门不容易突破，归路断了。 独眼龙班农，后退，目漏凶光后顾。 “领主大人。”独眼龙班农临危不乱，微微弯腰算是鞠躬，声音中气十足，十分镇定，“咱们一百二十个兄弟，半夜登门，打扰了。不如，今夜大家各退一步，就这么了了，我们海豚岛上上下下五百弟兄，从此跟领主，相安无事，如何？” “各退一步？”艾尔文嘴角微微一翘，讥讽道，“这地是本领主的，这海是本领主的，海豚岛也是本领主的，你们也是本领主的，本领主的人在本领主的地盘上跟本领主各退一步，相安无事，哪有这门子道理？” “降者免死，顽抗者，一律格杀！” 艾尔文语气铿锵，将坚决表露无遗，话一出口，再无转圜余地，左右两位重甲骑士，立起双手大剑，向前迈出一步，重装盔甲的金属摩擦声，催命一般；另外三个骑士也寻出角落里隐藏的轻型圆顿和单手剑，跃跃欲试。 骑士跟海盗的差距就是凶狼跟绵羊，他们此次进攻城堡，自然知道城堡之中有一位骑士，盘算不过是，以多打少，劫掠东西，杀死少年领主就好，至于骑士惹不起，就绕着走。 对方忽然，魔法一般，变出六个骑士，而城堡的黑暗之中，还不知道有几个，独眼龙班农慢慢上前，站住，冷冷地盯着艾尔文，深深吸了一口气，片刻，竟笑了起来道：“少年领主，冤家宜解不宜结，就算骑士们再厉害，也只几个人，我们可是一百二十人，一会儿乱战起来，只怕难保少年领主周全，鱼死网破，很是不美。” 艾尔文竟然在对面坐下，“就凭你们这几条杂鱼，鱼死可也，网破也不可能。” 语毕，噗的一声，一根石锥从独眼龙班农的双腿之间刺出，但却适可而止，触及第三条腿之前，停下来。 独眼龙班农跳跃后退，只要他慢上一点，不对，他已经慢了，只要石锥再高一点，就要害不保……他看了一眼挡门的两根一人多高的大家伙，陡然一个激灵。 看着艾尔文嘴角隐隐如猫逗老鼠般的笑。 魔法师！早就知道他是魔法师！ 心中惊骇未定，艾尔文又道：“本领主饶你一次，班农，希望你知恩图报。” “你算什么东西，大爷们过的可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会怕你，大不了大家玩命！”憋闷已久的纳霍尔再次掷地有声地鼓动道。 但没人响应，海盗们都眼神惊疑的看着纳霍尔。 玩命？ 海盗们很凶残，很赶敢玩命没错，但都是玩别人的命，对被人凶残，玩自己的命，不存在的。 看看海盗船长琴察的光辉榜样就知道，事情不妙，溜之大吉，才是一个精神正常的海盗。 “来呀！”巴克雷?语带轻蔑，对于海盗们显然看不起，向前一步，靴子落地有声，盔甲咔嚓咔嚓作响。 另外四位骑士也跟着向前逼迫一步。 独眼龙跟海盗拼命不敢，逃走，门，是没有了，有些尴尬，一起后退一步，跟骑士们保持距离。 “领主大人说过了，降者免死，顽抗者，一律格杀！”阿西达冷冷地道，“想活命的，跑掉兵器！出列！”骑士们步步紧逼。 “海盗们一旦被抓获都是要上绞刑架的。”纳霍尔补刀。 这不是危言耸听，这是法罗兰的法律，有可能是法罗兰执行的最彻底的一条法律。 这个世界没有不憎恨海盗的人，甚至海盗们彼此都弱肉强食，互相打来打去，抢劫或者吞并，都有可能。 海盗们的兵器纷纷立起，腰却弯了下去，预备着开始搏杀，肃杀的气氛顿时凝结起来。 “我是领主，还是你是领主？”艾尔文笑问道，“我带他们来城堡的，还是你带他们来的？我骗他们城堡里只有一个骑士，还是你骗的？要杀人，要放人的是我，还是你？” “我说降者免死，就降者免死，这是本领主的土地，领地之内一切做主，本领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纳霍尔反驳道：“领主没有一个说话算数的，不然，我们也不用做海盗了。” 低声咕哝，抱怨和咒骂。 一生下来可以是奴隶，可以是贵族，谁也不会是海盗，他们大多跟贵族们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大多是些家破人亡的悲惨故事，房屋、田地、妻子、姐妹或者儿女。 “领主不可信。” “信领主，宁肯早点死。” “领我们去死的主子，就是领主。” 独眼龙班农冷笑道：“听到了吗，小领主，让开门，我们转身就走，再也不回来了，再逼迫下去……”他顿了顿，嘿嘿干笑几句，“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瞎眼的兔子只会撞树。”艾尔文冷笑回应，侍卫嘲笑响应。 这帮人死定了，连他们自己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然以海盗们的脾性，怎么可能好好说人话，刀剑斧头早就劈头盖脸砸过来了。 一旦动手，结果早就注定，这伙海盗，能逃也出不去几个，何况海边那边同样做了安排，但是，艾尔文还是想要留下几个人，没办法，资源匮乏，无论是人，还是物。 这一百来个海盗，送上门的人力，能多收一个囫囵的算一个。 气氛沉默的片刻，却蓦然发生了变化，一个人高高跃起，抓绳索，开始攀墙，他经常干这个，十分熟练，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那人已经登上去了，站在上面，回头，挥手，笑容满面地说了声，“再见。” 某个窗户一声箭啸，箭尾凸出，那人手捂脖颈，鲜血开始流，身体僵直，倒下城墙。 艾尔文挥手，说了一声：“天堂再见。” “你们还有人要试试吗？城堡里的箭矢不多，刚好够，每个脖子插一支，回家的路很远，但是天堂很近。” 海盗们没有反应，既不肯投降，也不敢逃走，双方僵持住了。 艾尔文冷笑道：“本领主再说一遍，降者免死，顽抗者，一律格杀！不降，现在就得死，放下兵器，还可以碰碰运气，试试本领主说话是不是算数。” “你命由我，不由天，我是你们的领主。” 第0038章 金手指 居然真的有人抛弃兵器投降！ 侍卫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初时还以为是错觉，以至于，赤手空拳的海盗呆呆地站在那里，他们也愣愣地看过去，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海盗？传说中烧杀掳掠，杀人不眨眼，凶悍暴戾的海盗？ “把他们绑上。”艾尔文催促道。 那名海盗是最先进来的一批，攀爬高墙的技术及其高明，可是跟埋伏墙角的三位侍卫缠斗中，胸口挨一记短剑，伤势颇重，快要支撑不住了，逃出城堡已是无望，即便侥幸翻出墙也逃不了多远，干脆投降，凭天由命。 距离最近的侍卫将人带到墙角，原来锁魔狼的桩子，有三个空出来，这时派上了新用场。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然后第三个……受伤的，意志不坚的，贪生怕死的，心存侥幸的，一个接一个…… 兵器叮叮当当地响声不断，转眼堆成一座小山，基本都是破烂的短剑，破斧头和锤子，牛角尖刀最是锋利，经过细心打磨，但刀柄要么是朽木，要么是锈铁，不堪入目。 纳霍尔和独眼的班农坚持到最后，海盗统领和前咸鱼帮的当家人依旧维持尊严，不肯放弃武器，不肯屈膝。 当巴克雷和阿西达的大剑压在肩膀上，两者就被他们一起放弃了。 艾尔文看着脑海里的字幕：“【三阶魔法师获得】宿主进入三阶魔法师境界，升华体质，生命层次得到升华，魔力提升一倍。” 这时巴克雷看着海盗靠在这墙角，穿成一串，报告战绩，心里美滋滋：“活捉一百二十一人，死十一个，轻伤十六个，重伤七个，其中一人断胳膊，一人胸部被撕裂……” 到来城堡第一天，他们被海盗打个措手不及，虽未死人，但重伤好几个，包括少年领主中了一箭，他也被戳了一矛，情形岂能用一个惨淡来相容。 才仅仅过去三天，就接连干倒咸鱼帮，活捉一百二十一个海盗，从胜利走向胜利，而且都是大胜，不沾沾自喜才怪。 “死了十一个。”艾尔文心痛地念叨一句，本来都可以塞进矿坑里，源源不断的输出矿石，这下好了少了十一个。 这不是他考虑不周，而是想到了没有说出口，生死相争的时候，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束缚侍卫们手脚，一朝不慎，被毒蛇咬一口，损失就更大了。 但是这帮家伙下手也太狠了点，杀人效率也太高了点，从第一个人落地到大批火把涌入，前后仅仅几个呼吸而已，十一条人命就没了。 “对不起大人，船长跑了，我说大人想见他，他也说想见领主大人，结果跑了，海盗的话，真不像话。”跟另外一位同伴合力守箭塔和堵大门的杰夫汇报道。 “还不一定，也许，他会在海盗船上等我们。”艾尔文抬头，天色微亮，高墙遮挡自然看不到海边，但是那边的情形只能靠揣摩，希望肯特他们没搞砸。 “还以为是一场血战，可以宰几个海盗过过瘾，结果，他们这么快就衰了，一点战斗精神都没有。”一声叹息之后，阿西达继续道，“早知道，换一个埋伏墙角的位置。” “保护领主大人事关重大。”巴克雷油腔滑调地笑道，“这可都是领主大人的神机妙算，困在高墙里，几句话就把他们给驯服了。” 这个马屁拍的好，艾尔文感觉自己的成就得到赞同，心里舒服，笑道：“抓到这么多张嘴，怎么喂饱是个问题，粮食不够呀。” “降者免死！不要骗我们，不然死也不会放过你们！”纳霍尔大声咆哮，班农的独眼放射怨恨的光，其他海盗也诚惶诚恐地看过来。 这小子唐吉坷德式的斗志居然还没垮，手脚上锁了，嘴巴却依旧不老实。 “嗬！这位不是来救妹妹的英雄吗，怎么成了阶下囚了？”锵的一声，巴克雷的大剑插在纳霍尔两腿之间，“还有种活法叫做生不如死，王都有种酷刑，去掉四肢，塞进笼子里，每日与猪同吃同住。臭海盗，再横就让你试试。” 等到巴克雷刹了纳霍尔的锐气，艾尔文笑道：“还有哥哥或者别的兄弟什么的，或者父母尚健在否？小心点，别触怒本领主把你吊死，说不定这会儿他们正在骗其余的海盗前来营救你呢，哦，还有你的妹妹。” 侍卫们哄堂大笑。 纳霍尔冷哼一声，脑袋歪向一边，一副宁死不屈地硬汉模样，气势却弱了下来。 海盗们面色难看。借助当地人指路，是抢劫的通用手法，这一次却上了这小子的当，成了帮他救助妹妹的工具，而且，还栽了，海盗们用不信任地眼神看着纳霍尔，距离最近几位身体移动，打算距离纳霍尔远点，拴在一根绳子上，无论怎么磨蹭，也躲不开太远的距离。 “别再煽动不满，你已经失败，是生是死，乃至怎么生怎么死，都在本领主一念之间……” 艾尔文威胁之语尚未说完，纳霍尔道：“……你才来几天，屁股坐热再说吧，老子庇护咸鱼镇可是好几年了……” “勾结海盗，镇压渔民罢了，算什么庇护，欺软怕硬敲诈勒索的痞子无赖而已。” “你懂个屁，交一定数量的保护费，海盗就不会来袭击镇子了，是老子保护了他们，他们才有今天，不然，早被海盗杀光了。” 艾尔文嘿嘿冷笑道：“你也没少杀咸鱼镇的人吧？本领主可是一个人没杀。到任仅仅几天就灭了咸鱼帮，平了这帮海盗，从此天下太平……” “……还不是一样？”纳霍尔毫不示弱地抢白道，“难道你不收税，不征粮，不抓劳役？” “海盗住在岛上，你住城堡，海盗乘船抢劫，你骑马而已，他们是船上的领主，而你只不过是住在城堡里的海盗而已，没什么区别。” 不愧是带领一群凶戾之徒专门打家劫舍的老大，这个家伙居然有点头脑，看透了其中玄机，艾尔文不由得高看了纳霍尔一眼。 如果是别的领主，用老一套的办法接手银沙领，还真有可能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官方海盗对阵非法海盗，祸害渔民的可能是一方，甚至有可能是两方，领主获胜还是海盗获胜对渔民们来说只是以身饲狼，还是以身饲虎而已，没有太大差别。 海盗们低头看地面，沉默着，神色间对纳霍尔颇为认同，班农的独眼流露出鄙视之色，渔民们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谁强谁宰。 “事情没有变吗？”艾尔文站起来，目光巡视每一个海盗的脸。 海盗们背缚双手，靠在墙根下，脸色木然，目光呆滞，盯着脚趾，一言不发，这番争论并没有在他们中间掀起波澜，一个个恶行累累，按照法罗兰的律例，全都应该上绞刑架，沦为阶下囚之后，只为自己的命运担忧。 “事情没有变吗？”艾尔文在海盗们面前踱步，加重语气大声命令道，“抬头！看着我！事情没有变吗？” 他猛地一转身，猛起抓胸口挨一记短剑，最先缴械投降的海盗，“啊！你干什么？大人，饶命，啊……！”这一声嚎，凄厉声动城堡，凄沧背惨如一头猪要捱那命运中的一刀。 海盗们齐齐朝声源望去，睁大眼睛，嘴张开，活像一排老鼠洞，惊讶莫名： “他的伤……” “不流血了！” “我，我，我好了，我好了！谢谢大人！谢谢领主大人！” 艾尔文举起食指，虚空指向痊愈的伤口，抑扬顿挫地说道：“事情变了！就从投降本领主那一刻开始变了！效力本领主，你们的命运从此改变！” 太阳升起来，放射照耀万物的金色阳光，越过高墙，照射艾尔文的手指，光芒灿烂，众海盗众海盗抬起头，眼睛一阵发花。 金手指！ 第0039章 海盗船（一） 天灰蒙蒙的，静的可怕，容不下任何声音。 琴察顺着箭塔滑落护城河，说是护城河骑其实没有水，斜滑的过程中，箭矢擦箭头掠过，没等对方射出第二箭，脚已经踏实，落地无声。 他缩入黑暗，跟老鼠一般潜行，悄无声息。 不，老鼠都没有他潜踪匿迹的本领高强，他听得到老鼠窸窸窣窣地逃窜却，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他绕到箭塔视线之外，轻松摆脱危险。 其实心里并没有特别轻松，如果两位岗哨追下来，尤其那位骑士，将是大麻烦，但他们本身就在麻烦之中，院子里的海盗很多，对方不可能分出人手追着自己不放。 断尾求生。 但这次断掉的是，整个身体，只逃出一颗脑袋。 城堡里的吵杂穿过黑暗是急时缓，这不是好现象，如果有把握独眼龙班农早就率领弟兄们一拥而上，那时城堡里应该呐喊呼救乱成一片，没有出现上述结果只能是一个原因：对方控制了局面。 很想摸上去，看清楚情况，可是理智和对危险的敏锐感觉压着住了跟兄弟们之间一丝微薄的感情，他翻出护城河，朝海边逃遁。 能够活得长久的海盗总有某项保命的技艺傍身，或者足智多谋，或者战力超群，或者跟他一样对危险极其敏感，擅长逃窜。 大半的心血抛弃不管，想起来就嘴扭成一团，脸因愤怒而发红发热。 妈的，都是那个老头，衣着华贵的，穿着很漂亮，话儿说的更漂亮，舌灿莲花，或者他开出的条件太诱人，杀人抢劫是老本行，还有一百个金凯达的额外好处。 国王在任何地方都畅通无阻，这是他冒着海盗的大忌，深入内陆十几兰里冒险的最大原因。 妈的，应该待在船上，他们是海盗不是土匪，干这一行有一句格言“浮在海水上，沉入泥土中”，意思是深入陆地的海盗基本都死无葬身之地。 海水潮湿，海浪轻柔附和，海腥的味道，一切无比的熟悉，依稀有灯光。 “狗崽子，敢点灯，老子上船第一件事就是谁点的灯就把他的骨头给煮了，还有负责的葛鲁布与巴棱，一定睡着了，手下才敢这么大胆，将他们绑在桅杆上，鞭子抽，每人抽掉一层皮。” 他一边迅速接近，一边咒骂。 这是件坏事，海盗们居然对他的命令阴奉阳违；也是件好事，至少证明海盗船没有陷落，否则，一定是安安静静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才好等着逃回来的家伙自投罗网。 两个海盗环抱胳膊，手掌插在腋窝，长矛支撑身体斜靠在一起，压低帽子，酣然入梦，如雷鼾声居过了潮水拍打海岸的身影。 整艘船的眼睛，居然闭上了！ 察船长怒火中烧，城堡的岗哨们彻夜不眠，整夜埋伏害的他落到如此田地，而自家的杂碎们船只靠在岸边，放心大胆地睡着了，简直不知死活。 他掠过了试探的时间，直接攀爬海盗船。 他的动作敏捷，行动迅速，如履平地。这是他在十几波海盗死后，换过无数海盗船长，最后成长为海盗船长的原因，也是他成为海盗的原因。 “伟大的海神啊！”他猛地一下子蹿上甲板，船只甚至因为用力的一脚稍微晃悠了一下，落脚时的响声足以唤醒整船的人，“你们不用担心掉进海里淹死，难道也不担心摔在礁石上撞死吗？” “不会摔下去的呀，我们醒着。”其中一个回答道。 琴察受够了这副油腔滑调，准备上前一脚将他踹下去。帽子下看不到脸，只有一把大胡子，是谁？保罗、齐特、阿森纳……不对，都不是声音不像，陌生的声音，而且船舱里……似乎没有打呼噜，仓促起来的声音，而是……似乎有痛苦的哼哼声，掳掠到妇人，破布堵住嘴巴，最常发出那种声音。 心生警觉，正准备停下脚步，背后阴风骤起，后脑勺遭受重击，是长矛的柄。 佩剑未出鞘，身体已躺倒，意识尚在，脑袋里还在嗡嗡作响，大胡子走过来，“跑的慢，爬的也慢，跟头猪一样，不过，倒下的时候到挺干脆。”大胡子踢了他一脚。 “他比你快多了，马洛。”有人拽着他一只脚强行拖曳，身体在冰凉光滑的甲板上滑动。 “跑了一夜山路，你当老子是兔子啊？”大胡子怒声回呛拆台的同伴，“还要不要继续装睡，队长大人？” “当然要，坚持到领主带人过来，可别真睡着了，看到你的脑袋点了几下，身体也猛然一顿一顿，困得不轻呀，马洛先生。”被称为队长的人回答。 “老子是真困了，能不能换一换？” “换你躲在角落偷袭，你够本事？还是换你去睡觉？”队长冷冷地道，“你的动作跟猪一样慢，只能装睡觉的哨兵。” “妈的，骑士了不起啊，老子要是骑士，根本就不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拖曳陡然一停，意识很模糊，眼睛微微睁开，皮质的靴子，一声精干的穿戴，齐腰长的大剑，有着保养很好的剑鞘，精气神很足的那种双手剑。 骑士！那一刻，他是那样想的，骑士夺了船，将他也俘虏了，速度、敏捷和力量都是他没见过的，只能是骑士。 这个鬼地方居然出现这么多的骑士！ 海盗自然是没有活路了。 只有养不起骑士的地方才是海盗的天堂。 说话的两人安静片刻，像两只斗犬，战斗前的互相注视，气氛有些僵持，海风有些冷。 “我错了，这儿是好地方，沙子都是银的。”马洛尬笑道，“不然，老子怎么会在这里逍遥自在。” “别再张口老子，闭口老子，不会说人话就别张口，或者，本队长帮你把舌头拿下来也成。”队长冷冷地道，“去船头，别睡着了，睡着了……小心醒不过来。” 大胡子冷哼一声，脚步声远离。 “怎么只有一个呢？”有人翻腾他的身体，绑手绑脚，破布堵嘴巴。 “也许他跑的最快，也许就只有一个。”队长道，“领主大人既然连这艘海盗船的位置都算到了，自然也给送上门的货物准备了仓库。” 哦，那个领主的人，最终还是没有逃掉，一百个金凯达，果然不是那么好赚的。 进入船舱了，血腥味中，从一具身体上滑过，不断有人哼哼，除了痛苦，貌似有人在喊“船长”。 第0040章 海盗船（二） 马匹嘶鸣，人声嘈杂，脚步咚咚，船只晃动不停，许多人登船。 “领主大人来了。”大胡子的声音谄媚而揶揄道，“这是您的船了，一艘快船，至少能卖二十金币。” “辛苦了。”年轻的声音高傲清冷带着威严。 “为领主大人效劳，万分荣幸。夜路可真没白跑。” 泼水的声音，惨叫，咒骂，鬼哭狼嚎一片，简直是人间地狱。 以害人为生的人，落魄之时会被人害，他早有心理准备，懒洋洋不想动弹，接着一瞬，冰凉的感觉淋浴全身，咸而苦涩，是海水。 睁开眼，阳光刺眼，天亮了。 “大人。”队长的声音低沉，“一共三十一人，死了十三个，另外三个重伤，也快死了，还有十五个胳膊腿儿断了，都绑起来了。” “嗯！”脚步交错，领主巡视俘虏。 脚步声在他脑门前停下，有人抓住肩膀将他提起。 “起床，琴察船长，天亮了。”脚轻轻跺击甲板，咚咚有声，年轻的领主按起长剑站在身前，“听说你想见我，睁开眼吧？第一次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艾尔文?塞巴斯蒂安，银沙领领主。” 那位队长摁住脑门，让他抬起头。 眼前的人的头颅，就是那一百金币，第一眼看去，琴察就觉得他与众不同，金发碧眼，小模样很帅。 也许是因为他在微笑，他见过的人大多不喜欢笑，无论贵族还是平民，无论骑士还是海盗，高傲冷漠，诚惶诚恐，自命不凡或者凶狠暴戾，在这个非人的世界，没人微笑。 只有来自一个地方的人最会笑，微笑时眼皮微微合拢，动作简单，背后内容却十分丰富。 塞巴斯蒂安，王家的姓，来自王都的人，还有许多骑士，银沙领又要血雨腥风了。 普通人不是骑士的对手，所以海盗们都生存在荒芜人之地，这很符合逻辑，野草总是在园丁的锄头之外滋生。 可园丁最终还是找来了。 昨晚的失败只不过是再一次验证他们好多年不曾经历过的事实：骑士的实力远超普通人，足够以一当几十。 绝对实力面前，即便彪悍凶残的海盗，在这个事实下，许多细节，深夜来犯，精心谋划的突袭，也都是细枝末节，更何况本就知道城堡有骑士，本来就是火中取栗，是要烧手的，可是栗子足够有吸引力，需要支付的代价也计算过，一切都可以承受。 只是出现的骑士忽然多了点。 “将他带出来，屋子里都是血，一股血腥味，还有那些受伤的，带到阳光下。” 艾尔文扫视一眼船舱，遍地海水浮血沫，断肢跟垃圾一样被踢到角落，跟尸体堆在一起。 少了了十三个奴隶，这下手也太狠了点，除了以少对多必须速战速决，侍卫们对海盗们也没什么好感，出剑狠辣，不留半点后手。 心中碎碎念，脸上没表现出来，半夜翻越一座山，沿着海岸十几兰里，找船夺船守船的任务都圆满完成，就不必要继续吹毛求疵了。 “你们还有不少人？”艾尔文问道。 “没错，足足还有上千弟兄，他们会来营救我们，也会报复的。”琴察狞笑道。 设计埋伏，迂回包抄，俘虏海盗，甚至俘虏船只，当然算是不小的胜利，但是如果海盗还有千人之多，与其说解决掉一百五十人，还不如说跟另外千人结仇，如果他们沿着海岸不断骚扰，银沙领休想安宁。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看得出来你，有恃无恐……，对了，忘记告诉你昨夜我们的战绩，自己看吧，在对面，杀了一些立威还有几位重伤来不了，剩下的一部分留在城堡，一部分肯效忠本领主的，都在这里，或者，你们需要聊聊……” 目光投到对面，船头站着一排人，大约五十多人，大致一扫，人数少了一半，核心骨干仍在，独眼龙班农也背缚双手，跪在那边，低头看甲板，一片静默。 很快他发现不对，在场的人也都个个身体健全，没有受伤，一点都没受伤！ 说明是一场速战速决的战斗，也许他们陷入埋伏，是陷坑，是网子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只有绝对碾压，毫无获胜希望，才能解释眼前一幕。 好像根本不曾反抗过！束手就擒！ 他睁大眼睛看过去，昔日桀骜不驯，凶狠好斗的兄弟，不喊不叫，脸上戾气完全收敛，表情十分温和，很配合侍卫的口令，对敌人的实力完全折服，一群温顺的绵羊。 “怎么可能，不毛之地？怎么可能出现如此实力强悍的骑士？”琴察不甘心地怀疑自语。 “什么？”艾尔文俯下身体，支起耳朵听了一下，“骑士？哦，一支骑士卫队。你知道塞巴斯蒂安这个姓，是王家的姓，所以骑士的数量比你想象之中的数量要多一点，未来还会更多……” “巨鲸岛……你们隐藏的小岛叫做巨鲸岛，你们没错吧？你们自己命名的？至少海图上没有这个名字，也没有位置。不用担心，你们家兄弟什么都说了，本领主只是核对一下，如果有人肯乖乖合作，将功赎罪，可以放他一条生路，如果，不肯合作……” 艾尔文顿了顿，手指在剑柄上轻轻敲击。 “银沙领这个鬼地方最多的就是沙子，给他们吃，海水拌饭好了……反正本领主也没那么多粮食。” 听着那平淡的语气，琴察船长的一颗心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巨鲸岛……看着船头一百多人，目光安静，没做回答，片刻，他望了望大海，开始说话：“告诉你，甚至带你去巨鲸岛，你也进不去，即便拥有骑士也不行……” “外围巨鲸游弋，内里暗礁遍布，海盗埋伏其中。”艾尔文轻轻地道。 “什么？”琴察船长身体一震，诧异地看着艾尔文。 “海盗总共只有三百，一半在这里，另外一半在岛上，还有一百人……”艾尔文微笑道，“说说看，另外一百人是什么人，奴隶？” 琴察一副见鬼的表情，僵持片刻，随即释然，道：“你怎么知道前面的人说的是真的，海盗嘴里没有准话，不是本船长不帮你，而是怕你失败之后迁怒于人，连累弟兄们遭殃，不信找前面的透露消息的人打听一下，被围剿这回事，我们又不是没经历过，每次都有惊无险，平安过关。” 艾尔文听了船长嘴硬的话，心中冷笑，靠在栏杆上靠了靠，面对海风吹拂，沉默着。 在踏上船只那一刻系统显示击退海盗任务完成，领取三阶魔法师奖励之后，脑海里浮出新的东西： 【任务】剿灭海盗：巨鲸岛三百海盗，作恶日久，铲除剩余的一百五十人，恢复附近海面的安宁。 【奖励】兽语精通。 还有一百五十海盗？ 此一百五非彼一百五，前来银沙领的一百五十海盗分成两拨落入陷阱，连骗带吓，才被活捉，而巨鲸岛上的一百五十海盗可是盘踞经营多年的老巢，占据地利，可不是那么容易攻取的。 作为五官端正，三观奇正的领主，平剿灭下辖领地的海盗责无旁贷，但完成这个任务，一缺人手，二缺工具，三吗，信息还不对等，完全不了解敌情。 这是一道送命题。 艾尔文看着琴察，吸了吸牙。 第0041章 海盗船（三） 风声浪声脚步声，船只摇动，人影移动，船舱里和各个角落都在审讯海盗，他数了一下，算上他至少八处，八个骑士。 琴察跟独眼龙班农低声交谈了一会儿，两人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表情严肃。 最后琴察跟艾尔文回话：“我，我……我，哪怕是必死，我也绝不出卖兄弟……” 死鸭子嘴硬，可是你还没死呢？ 没死，就可以被撬开嘴。 艾尔文看着琴察船长，目光安静，没做回答，坐在侍卫搬来的小凳子上，立起双手大剑，静静等待。 有的时候，不说活比说话的效果好，有的时候需要沉默积淀，如烹小鲜，火候到了，味道自然就出来了。 太阳升起来，照在脸上火辣辣地，琴察船长的思绪在疑惑与绝望之间来回飘荡，败的太快，太突然，让他有些难以适应，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是不是在想到底哪里出错了？别担心纳霍尔没有出卖你们，黑暗之中他那双明亮的贼眼也没看错，相反，你们会中计，恰恰是因为他看得太准，太有把握了，所以飞蛾扑火，义无反顾。”艾尔文说道，仿佛担心打断琴察的思绪，声音像海风一样轻盈柔弱。 “你觉得很困惑，行动为什么会被猜到，足够快速，足够突然，足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没有别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不是骂你是贼，而是说本领主一直惦记，哦，不，咳，咳，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提防着你们，但是都差不多。” “黄昏那场送别是不是很有仪式感，专门为你们表演，看到骑士北上，是不是感觉心里的大石头落地，大把金币十拿九稳？埋伏到凌晨，很难熬啊，别在意，月黑风高的日子你大概习惯了，那是你们最佳的发财时间点，本领主在说自己差一点没熬住，以为预测错了，你们不来了。” 艾尔文说完，抬头看了看满船的俘虏，嘿嘿地笑了起来，阳光下，笑容灿烂，露出一口洁白牙齿。 “你是不是觉得本领主被海盗盯上应该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担惊受怕，处处防范，是弱者思维，我们看似在防守，其实是一招进攻的棋，请君入瓮，怎么样，滋味不错吧？” 琴察在抬起头来，第一睁眼看了一眼年轻的领主，目光深邃，语气平静，拄剑而立，气势如渊水深沉，如高山耸立，跟实际年龄十分不相称。 他的目光里是最深的疑惑，王都走来，熟谙各种阴谋诡计的的老黄瓜刷绿漆装嫩？ 但是，看看那张脸，俊美如女子的流线脸庞带着未完全褪尽的稚气，嘴角毫不掩饰地挂着计谋成功后的得意，就是一个半大的贵公子哥。 琴察仔细聆听一会儿，看了一眼船头的昔日部下，包括独眼龙班农在内，无人敢正视他的目光。 他们本来是高高昂起头颅的野草，现在却是修理过后脑袋低而圆，圆而平，整齐规矩的蔬菜。 船长咽了一口唾沫，朗声道：“既然被你抓住了，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想让本船长去做挖矿的奴隶门想都不要想。” 硬气的声音回荡在甲板之上，海盗们一起视线一起聚焦在船长和年轻的领主身上，脚步停顿，审讯声戛然而止，唯余呼呼风声和惊涛拍岸声。 不用去蹲矿洞，这条船也需要奴隶，艾尔文冷笑着拍了拍船长的肩膀，“士可杀不可辱，有志气。” 高声赞赏一句，接着语气一转，他鄙视道，“可惜你只不过是一个粗鄙凶残的海盗罢了，如果高贵而不可侵犯，当初为什么要做海盗呢，虽说是船长，可当初还不是一个人见人欺的底层渣滓？” 琴察船长涨红了脸。 “其实我们之间也没有深仇大恨，而且我还特别理解你们。谁生下来不是干干净净，跟海盗这门古老的犯罪行业八竿子也打不着。” “至于，回想当初，有人霸占家里赖以维持生计的几兰亩薄田，有人的好妻子好妹子或者好女儿生的好成了村花入了谁家纨绔的眼，面对咄咄逼人的税官一气之下抄了刀子，家里揭不开锅砍了领主一棵树或者偷了一只鸡之类……不管大事还是磨人的琐碎，反正乱七八糟的倒霉，阴差阳错也罢，这就是命也成，走一步苟且一步，糊里糊涂地成了海盗，混迹天涯，打生打死，铁火不杀人，大海没收命，慢慢地成了船长……” 浪涛洗岸，风声低吟，海盗们静静地听着，这话说到了海盗们的心坎上，穷途末路，大抵如此，船上雅雀无声，侍卫们弄不清楚少年领主演哪一出戏，眼神疑惑，而马洛则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看着少年领主，目光意味深长。 “再后来，海盗吗，抢劫是谋生手段，习惯成自然，成了生活，于是，你们认命了。” “你想放了我们？”琴察船长冷不丁地插话问道。 “放了，也可能是没放，而不放，也可能是放了。”艾尔文摇了摇头，声音唏嘘，目光怜悯。 “你想收编我们，继续做海盗，替你干活？” “收编？”艾尔文继续摇头，沉吟道，“海盗不是正途么？大海里宝藏无数，海盗船只正是开启宝藏的密钥。” 想当年殖民地遍天下的日不落帝国和死来前仍然横行五大洋的星条旗，哪一个不是声名显赫盛极一时的海盗。 “你想做海盗！”琴察暗淡的眼眸闪过一道亮光，“银沙领颗粒难收，根本养不活人，所以，你也想……” 艾尔文笑着，掷地有声地道：“不是海盗！是海军！” 他顿了顿，等待海盗们的脑洞开大一点，继续道：“窃锱铢者为贼，窃国者为诸侯，强大的，登峰造极的海……军，是财富，是地位，是霸权，是帝……国……！。” 双手大剑带着剑鞘敲击琴察船长的脑门：“像你这样没出息的才是海盗。” “从来不曾有过海盗建立帝国。”琴察船长反驳道。 艾尔文依旧淡淡地笑着，“有的，有的开国元勋本身就是匪，就是是盗，开国之初，用海盗掠夺的方法积累优势，排除异族，屠杀土著。” “只不过帝国建立之后，他们用史学家的笔墨，宣传引导的工具，将你自己刷白了而已，毕竟史书由胜利者书写。” “所以，做海盗并不可耻……可是的是……做一个失败的海盗。”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贵族也并不是天生的，是他们的先人，争来的，抢来的，盗来的，现在的这些贵族不过是躺在先祖的荫庇下，混吃混喝的寄生虫罢了。” 身为贵族骂贵族，这不是拆自己的台吗？琴察船长抬起头，面色惊讶地看着拥有八位骑士的少年领主，身姿挺拔，目光傲岸，踌躇满志。 “真的有的，本领主没有骗你。你读书少，不知道罢了。” “这是帝国之路启航的始发点，这艘船就正式命名为启点号，只要它不扑，就一定能渡我们到彼岸，开创一个大大的帝国，也许是天下唯一的帝国，那时，你还是，海盗吗，我还是海盗吗，不，我们都是是四海称颂的圣人！是彪炳千秋的开国元勋！是万古流芳的英雄领主！” “领主与海盗，海盗与奴隶甚至死人之间只相差一个决定，琴察船长，告诉我，你追随本领主，还是另有选择？” 领主与海盗势不两立，到了少年领主嘴里却建立了某种量与质的联系，似是而非，偏偏又听起来顺理成章，合乎情理。 他描述的远景极其壮阔，蛊惑人心，琴察却在心里冷笑，狂妄无知的少年痴人说梦罢了，年轻的时候，谁没少做天上掉下馅饼来，走路见到金手指这样的美梦。 虽然，他少年的确有两把刷子，把他们这群经验丰富的老鸟全都一把扫了，但是要说能实现那样的宏图伟略，他还是不信的。 至少，眼前而言，性命攸关，少年领主既然不打算绞死他们，投奔麾下，一大群人吃黑饭的人，应该是洗白了吧。 望着自信的少年领主碧绿双瞳，跳跃炙热火焰，海盗船长点了点头。 第0042章 海盗之变（一） 太阳来了又走了。 大船扬帆起航，劈波斩浪向东急行，船是启点号，向东是巨鲸岛的方向。 “这就是巨鲸岛。” “前面过不去，路被挡住了，要等一会儿。” 黑夜中，众人的视线穿过如水的月光和粼粼波光，顺着琴察船长手指的方向，只看到远处一团一团的黑影，和近处触礁船只的残骸。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相隔天涯，而是我在你的对面，你却看不见。 巨鲸岛距离银沙领不过启点号扬帆半日的航程，但法罗兰的海图上却从未存在过，不是因为距离遥远，而是因为航海手段匮乏，近在咫尺，却没发现。 说是一个岛，其实是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岛屿连在一起，海浪起伏，有些忽隐忽现，若即若离成为暗礁。 顾名思义，它像巨鲸一样飘浮海面，但这不是它的名的原因，让它得名的是挡住海盗船去路的大家伙，十几头。 十几头巨鲸在换气，由于这些家伙实在是太大了，每次浮出水面的动静都十分的震撼。 除了见怪不怪的海盗，没见过鲸鱼的艾尔文、马洛和骑士们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所震惊到了，于是就将启点号停在那儿，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感受着大自然带来的惊奇。 每一头鲸鱼的个头也是真的大，张开嘴恨不得就能把他们的小船给吞下。 巨鲸如山，波浪起伏，海盗船后退连连。 巨鲸们似乎熟悉海盗的气息，耽搁片刻纷纷让开航路，启点号缓缓向前，进入岛屿水域。 看似平静的水面，地形复杂，礁石密布，暗流汹涌，只有为数不多的海盗骨干将海图烙印在脑海里，船上只有两人能够带路，一位正在掌舵的独眼龙班农，另一位则是跟艾尔文站在船头的琴察船长他自己。 他们两人都是巨鲸岛上三位当家人之二，即便他们投降了，另外一人也不一定回听他们的，所以，只能跟随领主带领这群投降的海盗去制服那群未投降的海盗，这也算投名状。 “夜晚进入会不会有危险？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放小舟，或者……脱掉盔甲游过去。”肯特担心地提醒。 一排骑士的盔甲反射月亮的冷光，双眸射出冷芒，一起打量琴察。 琴察名为船长却不在是一船之主，他的脚上套着镣铐，头顶着无形的枷锁——少年领主。 “放心，我们在同一条船上。” 琴察面无表情的环顾四周，缓缓的开口，说着看向少年领主，一群粗犷豪放胡子拉碴的大老爷们，拿主意的却是年龄最小的那个胡子没长毛的人。 又是偷袭，他们熟门熟路。只要领主同意，靠近巨鲸岛不是问题，问题是怎么登上岛屿，四周的防御，前面的海盗经营十数载，到了琴察这里有加固和暗中布置几个水下暗桩，若干逃跑密道，进攻不易，欲要全歼，则更难。 艾尔文将目光投向远方，回答道：“四周安静得很，有划水声纵然轻微，海盗们的耳朵一定很灵，没等靠近，就暴露了。” “而且他们发现我们了。”他收回视线。 ”从一开始肯特就不相信海盗船长，发觉不妙，立即长剑出鞘：“狗海盗出卖我们。”剑刃压在船长的脖子上，“这就是你说的带我们偷袭？ 船长的目光望着侍卫队长，停了了许久，方才笑起来。 艾尔文也笑了起来，推开队长的长剑，解释道：“是偷袭，没错的，只要岛上的海盗不知道这条船属于谁，就是偷袭。” 所谓偷袭是趁敌不备，突然袭击，只要敌人没有预备这艘海盗船和这艘船原主人的身份就是最好的掩护，所以，他们光明正大的靠近海岛，也并无暴露之忧。 “但是……”艾尔文的目光越过甲板、越过在场的海面，望向前方延绵的岛屿，再投向了更远的黑暗，又收回来，“岛屿这么分散，应该每个岛上都有人，可以互相通风报信对吧，船长先生？” “不可以贪多领主大人，我们是来打劫，只拿能够拿得动的部分，不是全部，而且要速战速决。”琴察船长道。 “海盗成了被打劫的对象？世事无常啊！”马洛自言自语，侍卫们忍俊不禁。 “我们是海军，不是海盗，不能抢一把就走。”艾尔文背靠栏杆，摆一个优雅的姿势，声音异常清冷地纠正，“我要整座岛屿和所有的人。” 贪得无厌！船长的嘴角抽搐，远处礁石之上，火把晃动，远远致意，因为距离，如萤火之光，几道人影聚在一起，看着启点号，彼此之间脑袋碰在一起，细语交谈。 “不漏痕迹的收拾外围的几条闲散小杂鱼没问题，可是越向里面，岗哨暗桩越密集，只要得到信号，他们就会像受惊的鱼群，倏然躲避，登陆容易，想要一网打尽，我们的人手严重不足。”琴察耐心地解释，“而且他们占有地利，熟悉潮水涨落……不管怎么样，一旦动手，狠狠地撕下最为肥美的一部分，扬长而去，对我们最有利……陷入混战情况太复杂……” 是复杂，地形水势复杂，人员更是复杂，船上一半主动请缨，愿意戴罪立功的海盗做骨干，艾尔文着重挑选了了那些受伤之后被治愈的人，另一半则咸鱼镇的人，打下手，顺便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谁也说不定在某种情况，尤其是双方相持不下时，海盗们会反水，何况他们本来就反复无常，唯利是图。 计谋再好，也靠人来实施，人才是根本，只有人靠得住，才能成事，真正靠得住的只有八位骑士和马洛而已。 情况纵然复杂，艾尔文始终保持着姿势的优雅。 “进进出出，也只有这条大船和几条小船而已，若是我们困在岛上回不去，银沙领也会派遣船只前来接应我们，而海盗同样困在岛上无法进出，正好将他们一一翦除。” 艾尔文有力地一挥手，加重语气，如雄狮般立起身影，甲板回荡的夜色里他决绝的声音。 讲究战力，海盗们并不是八位骑士的对手，战斗纵然辛苦，只要有啃骨头的耐心，并不是不能成事。 他分析的头头是道，对于琴察等前海盗们来说却如同威胁，威胁他们并肩战斗到底，即便是反水，也逃不出这片海。 众人肃穆，月明星稀，海水拍打船舷，静默许久，启点号摇曳着飘过拿刀哨卡。 艾尔文打个手势，琴察船长对章鱼保罗下令，道：“招呼他们上来。”其他人识趣的退回甲板另一侧，背对火把。 “有酒有肉吗？”岛上的人打了个哈欠，挥舞火把大喊。 “有！很多！扔下去怕砸死你，上来怕撑死你。”章鱼保罗回应。在城堡里，他最先投降也第一个享受艾尔文的治愈术，这时受到艾尔文的信任，成了海盗船上的关键先生。 “我们上去。”持火把那人大喊，死当然也要做个饱死鬼。 人在外围吃风喝海水一无是处，唯有出船归来的收获，可以先尝尝鲜，仅有的好处，绝对不能错过。 缆绳抛下，海盗朝上爬，一边爬一边骂：“死章鱼转性了，以前每次问你都说没有，这会儿怎么就有了呢？是骗人，还是收获太多，吃饱了，终于想起咱们兄弟几个了？” “说没有，你们就不上来了么？上来看看就知道了，是一份天大的惊喜。”章鱼保罗道。 “惊喜？只要填饱肚子就行了……稳住……” “满嘴鱼腥，肚子灌满海水，向上拉，老子快要等不及了。” “出船就是好啊，有吃有喝，咱们都是吃喝人家剩下的。” 三个海盗爬上来，气喘吁吁，立足位稳，其中一个眼尖的家伙“咦”了一声，困惑地问道，“甲板上这么多人，那几个……衣甲明亮，是披挂铁甲吗？”他挑了挑火把，走进几步，想要看清楚。 骤然转身，人影一闪，面前是一张正派严肃地脸，却是一张新面孔。 “新兄弟？” “谁跟你是兄弟？” 后脑勺剧痛，眼前一黑，海盗晕了过去。 第0043章 海盗之变（二） 艾尔文和琴察坐在船头，手按大剑，警惕中进入水道。这是一条如蛇曲折，如龙盘旋的“S”形道路，小船进进退退，甚至有走回头路的时候。 从船头能看到有破碎的船体架在没入海水之下的礁石上，海盗持枪荷剑背负弓弩站在后面，有人的脖颈上挂着海螺、牛角，艾尔文甚至发现了一面鼓。 水里路边绳索纵横，其中不乏铁索，水里甚至潜伏着人，一副严防死守的样子。 自从离开大船，艾尔文、侍卫队长肯特带上两位侍卫换上海盗的破烂衣服，墨黑脸庞，押着船长和章鱼保罗乘坐小舟向着巨鲸岛核心的方向前进。 至于剩余的人员则在巴克雷和独眼龙班农的带领下，远远的吊在后面，只要封锁海域，不能跟鱼儿一样在海里游，也不能跟鸟儿一样插上翅膀飞的海盗们就一个也跑不了。 什么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琴察猜想少年领主想说城堡，他们明明是去一座岛屿，好吧大概意思能够领悟到，就当王都贵族喜欢遣词用句文绉绉的。 接下来的什么明修贱道，暗度陈仓，琴察就彻底懵圈，妈的这句话什么意思，欺负老子读书少，也不给解释一下，他只能理解“明”和“暗”，大致知道要做什么，但是具体是什么则一头雾水，又不能厚着脸皮要求解释一遍，即使不好面子，也不能暴露无知。 琴察一边干活，一边心里咒骂少年领主玩弄新鲜词汇，没办法，据说王都贵族都这样，说话喜欢话里有话，暗藏机锋，喜欢故弄玄虚。 但像他们这样孤军深入，太过危险，一旦被发现，寡不敌众。以前出船归来，琴察总嫌弃船速太慢，今天晚上却迥异往昔，他希望船，慢一点，再慢一点。 “各位兄弟！跟着我琴察，有酒喝，有肉吃，船领主一样的袍子，挂城堡打造的大剑，每月出两次船，粮食管够，女人每个月都添置一茬新的……” 每到一处，琴察就放开嗓门招呼，隐藏的海盗岗哨。 这处小岛有点大，挡在路中央，岛上的海盗数量不少，看起来是个要害据点，琴察的声音嘹亮，小船飘摇，火把照耀下只有琴察和另外四个人摇撸。 “擅离职守，这样做不合规矩，琴察老大这样招呼人，帕特森会不高兴，上一位从窝里爬出来的家伙，被吊在绞刑架上，尸体还没干透呢。” 出来几个领头的，说话的人叫阿莱，帕特森的拥趸。 见过丑的，没见过这么丑的。乍一看挺丑的，仔细一看更丑！偏偏衣着邋遢，面容不整，艾尔文觉得他丑到了犯罪的程度，而且是死罪。 “是又怎么样？”琴察冷冷地道，“阿莱，你要是觉得挂在头顶恶心，本船长做了老大，改成丢进海里喂鱼。” “老大要是换了，规矩自然应该会改。”一位海盗附和琴察道，“跟着琴察老大准备错，每次出船都满载而归，得到食物宝物和女人，输出体力，输出精力……哈哈哈……琴察老大我挺你。” 三位海盗头领之中，琴察最是凶残，打砸抢烧最具破坏性，对于海盗们，困居海上，离群索居，精神状态或多或少都有些扭曲，性格往往偏激甚至歇斯底里，却偏偏喜欢跟着琴察这样无恶不作而又穷凶极恶的变态。 “万一有人混进岛屿，岂不是很危险？”阿莱反问道。 琴察的拥趸回答道：“我们天天在这里守着，除了见到的不是海水就是海风，最让人心醉的来者不过是回归的船长而已，哪里有什么外来人。” 阿莱不甘心，言语讥讽道：“但是，只有六个帮手有点少啊，新入伙的，那个小白脸单薄了点，没什么力气啊……” 为了降低海盗们的警惕，船上除了琴察船长和他的两名亲信，就只有艾尔文和和肯特队长带领的三位侍卫，若要恃强凌弱，武力夺权，人数是有点少。 锵——面色如冰的艾尔文长剑出鞘。 “卧槽！脾气还挺大……”那人仓皇后退，一张极难看的脸因恐惧而变色，更加令人看过一眼，不想再看第二眼，“小崽子，活腻歪了……” 除了熟悉的章鱼保罗没有动，另外三只手按住剑柄，三双眼眸绽放冷芒，让他打住，强行吞下后面粗鲁污秽的咒骂。 “脖子……”一个海盗火把换手，抹了一下阿莱的脖子，满手是血。一道细细的血痕，受害者却没感觉到疼，“剑不错，剑法更好，动作干净利索，是个好剑手。” 海盗啧啧称赞，名义上赞赏艾尔文，实际上拍琴察的马屁。 的确是好剑法，挥剑如风，剑尖过喉咙，留下一条血痕，恰到好处地切破皮肤放了血。 艾尔文对自己这一剑也挺满意，前身曾经配过剑，是一把伪剑，跟双手大剑比起来单薄纤细而短，如果起个名字叫做“缝衣针”，他也没有意见，剑是假的，但苦练运用剑的方法却是真的，前身也是一个练剑有天赋的人，他这一剑，就是这几天复习前身学习结果的检验，结果很不错。 这一剑极快极准，海盗的生命从剑尖下划过，关键时机把握恰到好处，留给海盗们心里的震撼无以复加，海盗们的张狂气焰仿佛一下子被海水淹没了。 震惊在海盗中间飞了一会儿。 “琴察船长……你到底抢到了什么，这么势在必得，不会抢到了什么魔法装备，或者是骑士做手下吧……” 阿莱摸一把血痕，心有余悸地问道。刚才那一剑在进一兰寸，他立马血溅五步，逃得性命，并不是他躲得够快，而是艾尔文手下留情，没想要宰他。 “吹海螺，通知大家主岛集合，出船两天，漂泊的不耐烦的兄弟们还等着上岸庆祝呢，至于，阿莱，你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拉倒，大家吃肉喝酒的时候，可没人想着还有你窝在潮湿阴冷的石头窠子里，哦，还有，要是本老大将这个暗哨撤了，没人送吃的来，你可记得自己游去主岛，别在这里饿死……” 窝在大小礁石，潜伏深浅海水里，是个苦活累活，穷极无聊，但是自从帕特森了解到，岗哨的位子可以大肆削减火油的用量，甚至食物和淡水的消耗也可以大幅度减少的时候，暗桩暗哨就像网子一样，将巨鲸岛密密匝匝的绕了起来，轮换执勤异常频繁的海盗们早就苦不堪言。 琴察一番呼喊，凯旋归来，志得意满，要趁势夺权的样子，众海盗闻言纷纷露头，言语间，看热闹不嫌事大，幸灾乐祸的心情言溢于表。 做海盗们属于走投无路的一种出路而已，大家凑在一起也是利益的结合体，各归属三位能够出海的船长统领，即便同在一条船上，也并不是一条心，平日里，没少听说两位老大之间的勾心斗角，其余两位都觊觎帕特森老大的位子。 但是，三个人，三个支点是一个微妙的平衡，三人纵然不合，却没有谁愿意率先摘下伪善的面具，撕破脸。 这时候琴察公开亮出要做巨鲸岛的老大，应该是跟独眼龙班农结成同盟，二对一，作为习惯顺风航行的海盗们，此时自然知道应该如何站队，朝哪里丢泥巴。 说起来，要不是琴察闹事，他们的生活也还真是枯燥无味，没吃没喝也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出船比较刺激，但只有一条船，好几个月才能轮到一次。 “少废话，去中心岛，推举我做老大，好处少不了你们的。”琴察捞起几个酒囊，扬了扬。待到几个海盗作势要接住的时候，他晃了晃，便放下了，“这是本船长做了老大，用来庆功，用来犒赏大家的，先忍着吧。” 说完坐下，挥手，四张船桨开始拨动水花。 琴察的船在前，后面的海盗争吵一番，陆陆续续加入进来，涌出几艘小船，成一条线，队伍拉开老长，阿莱也像一只被敲了一棍子，不得不服从的狗，耷拉脑袋坐在后面的小船中。 消息传开，火把从四面八方向中心岛聚集，启点号沿着琴察清扫过的水路，跟在海盗后面，缓缓驶入破碎岛链。 第0044章 海盗之变（三） “……已经确定了，船还没靠岸。他带来六个人，其中四个陌生人，使用城堡打造的好剑，实力不清楚。那个一个少年，貌似心高气傲，沉不住气，拔剑让我们一窥端倪，身手不弱，应该经过骑士训练，推测另外三人也不是善茬，所以，避开他们……打蛇打七寸，目标是琴察……” 鱼油燃起的灯光掩映之中，隐隐约约的有人蹲在一起，几张破烂的桌椅做遮挡，十几道人影正聚在一块，为首的人将四片贝壳摆在地上代表艾尔文、肯特、哈德利和杰瑞德，核心是一块龟甲，简单构图，话语低沉。 “只要琴察死了，只剩下独眼龙班农，有勇无谋，带领兄弟们冲冲杀杀尚可，但做领导者，指引大家方向，不能服众，派人摸上船联络我们的人，做掉他就可以了。” 琴察来世汹汹，但那人的语气坦然自若。“关键还是琴察，他是一面旗帜，一定要倒下。” 艾尔文探出身体看了一眼，又急忙将脑袋缩回。 “大……哥，说话的那人，瘦下精干的跟矛尖一样那个，是我们老大，帕特森。” 章鱼保罗见到那人差一点恐惧地口误喊出大人来，及时改口，紧张地看着艾尔文。 矛尖？艾尔文想一想那个瘦而矮小的身影，他骨瘦如柴，也坚毅得像柴火，黑眼黑发，加上短短的胡子，活像是团黑色的影子，隐藏暗影之中，很难被发现。 而且尖尖脑袋，像矛尖更像是猴子，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居然没有早早挂掉，存活这么久，不能仅仅用侥幸和命大来解释，只能说他活成精了，擅长自保，所以应该称呼他一声猴精才对。 “别担心，一会儿他就不是你的老大了。”艾尔文拍了拍扁鱼头的肩膀，安抚这个忐忑不安的家伙，生怕他恐惧之下，弄出声响，引起那群人的注意。 艾尔文用观察四周，海盗都响应琴察的号召，聚集在一起，附近除了对面那些人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 他们登岸之后就利用人群做掩护，撒开了网。 琴察调动起巨鲸岛防御网的海盗们等上核心岛屿，高举火把浩浩荡荡朝岛上号称四海之厅的主要建筑聚拢逼宫。 艾尔文留下杰瑞德给琴察做帮手，另一个向导带着哈德利躲在高处，哈德利是个神射手，躲藏起来放冷箭，将不服者冷不丁灭杀，更能发挥作用，让海盗们胆寒。 艾尔文自己则跟琴察队长用另外一位海盗做向导，带着肯特队长和哈德利朝岛后方渗透。 队长主要任务是保护领主，四阶的骑士当下属于无敌的状态，属于核武器，必要时可以对敌酋一击必杀，必须影藏起来。 艾尔文则打算在琴察的掩护下，躲到安全的地方，顺便窥探一下巨鲸岛的虚实，毕竟狡兔三窟，海盗比兔子狡猾躲了，盘踞日久，难免不留后手。 小岛的天要变了，人心惶惶，岛上留有不少帕特森的人手，奔走相告，没有人关心他们的行踪，他们的焦点都在琴察身上。 帕特森为人谨慎，对众海盗约束太严，大家终日龟缩岛屿之内，安全有保障，苟且偷生有余，称心快意不足，如果出船积极的琴察做老大，众海盗还是比较乐见其成的，因此，一行人路上偶与帕特森的死党小有摩擦，场面基本还是控制的住，大家都知道，外围的小冲突，输输赢赢不过是争风怄气的小事，主角是帕特森和琴察，谁赢了，谁就是巨鲸岛的主人。 帕特森也一下子便抓住了整个事件的核心——琴察，所以，他当即策划暗杀，手段不可谓不果决。 兄弟情义，海盗之间的兄弟情义比纸还薄，何况还在海水里浸泡了这么久，早就烂透了。 他在精心谋划，没想到却被兜兜转转的艾尔文等人误打误撞给遇上了，简直时乖命蹇，自寻死路，而对艾尔文来说却是天助我也。 肯特队长也十分兴奋，干掉敌方首领，就只剩下扫尾的工作了，嘴角翘了翘，对于一向面色严肃地队长来说，这算是个微笑。 他对艾尔文做一个抹脖子的手势，艾尔文点点头，指一指侧面的阴影，示意队长潜伏过去，队长侧身消失在墙壁之后。 “鹰眼，你先动手，躲在房梁上，用弩，记住目标只是琴察，要一击得手。” 帕特森用鹰一样犀利的眼神看了一眼对面的青年，微弱灯光下，那位青年竖起强弩，闷闷地点了点头。 “要是琴察命大，侥幸躲过，咱们的人就开始制造混乱。铁手和瘦猴混进人群，趁机挤上去，用匕首，那个人贴身护卫着琴察，不要理他，不要跟他缠斗，记住目标只是琴察。另外三人不知去处，对我们威胁很大，但他们力量分散对我们更有利，只要收拾了琴察，皮之不在毛之焉存，他们是外来人，不熟悉海岛，我们慢慢收拾他们不迟……” 另外左右两个靠近的人点头，神色坚定。 海盗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讲理的群体，不服管，一旦掌握力量或者羽翼丰满就会发起更高的挑战。 他们这一伙人，相识于穷途，一路走来，这类事情他们经历过多次，一个好职位，一把好剑，一个女人，甚至一枚铜子和一口粮食都是争斗的理由。 起于微末之时，他们算计、篡夺挡路的人的利益，如今居于海盗顶端，自然也要应对别人的挑战，他们已经对此习以为常，这是海盗生活的一部分。 但海盗又是这个世界上最讲道理的群体，只要大腿够粗，他们就会抱着不放。 所以，只要打倒琴察，那帮骑墙的家伙，自然就会抱紧帕森特的大腿。 他们能够今日，除了团结一体，就是依赖主事之人的全盘谋划，以前每次都成功，这一次，他们也认为不会例外。 “其他人备好兵器盔甲做最坏的打算，连续两次暗击不得手，也就顾不得许多了，大剑、长矛、利斧、铁锤就一拥而上……，尽量摆脱跟其他人纠缠，记住目标只是琴察。” 不愧是老大，重要的是说三遍，他第三次提到“目标只是琴察”，语气加重了一些。 “这时候，三重保险，已经是最后了，凡是挡路的人都要死……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大家纷纷点头。 啪啪啪—— 掌声清脆。 “精彩，真是精彩，如果是我，也这么谋划。”少年领主艾尔文从角落走了出来： 大剑、长矛、利斧、铁锤一起指向艾尔文，但少年领主凌然不惧，挺起长剑。 “鱼来自投罗网了！” “恭喜！” 第0045章 海盗之变（四） “那把剑还没沾过血吧，小崽子。” “呀——” 当当当—— 呐喊声中，最先攻到的是一杆长矛，矛尖布满缺口，艾尔文大剑有力一挥，矛头飞上屋顶，只剩下光滑而光秃秃的矛杆。 “他是骑士。” 扔块石头就知道水有多深，长矛手一声惊呼向同伴尤其是首领帕特森示警，但他说晚了，亮相那一刻，艾尔文就看到猴子一般敏捷地身影推开背后的门，长矛手刚喊完，人影一晃便不见了。 位置是选好的，方便及时逃跑，帕特森果然是一只猴精，老猴精，处处留后路。 肯特发力朝门扑去，一支弩箭迎面射来，拨开弩箭又是两支匕首，阻挡他片刻，门关上了。 几支剑、两三把斧头，还有个家伙带了一柄铁锤和一支长矛，这时候，喊一嗓子“帕特森要跑了”，这帮家伙应该树倒猢狲散，但艾尔文没这么干。 既然他们是帕特森的铁杆兄弟，留下来也是隐患，干脆现在一网打尽省得日后勾心斗角。 “拿你开锋！”艾尔文大吼一声长剑力劈。 旁边两位剑手抢上来补位。两把单手破剑，又短又丑，剑刃也因长期使用而布满缺口，但是没有锈迹。 叮叮叮—— 长剑挥动，金属交击的声音在封闭的屋内十分响亮，一道黑色身影肯特踢飞，呼地旋转在艾尔文的头顶上，另一道身影被艾尔文一剑劈开，失去了控制，摔飞出去，撞爆了掩护他们密谋的桌子与长椅，轰隆隆隆——灰尘飞舞中，贴地打滚。 啪的一声。 唯一一盏灯熄灭，微弱的灯光消失，屋里一片漆黑。 “宰了他们，我去追那个老头。”艾尔文对肯特队长说一声，就近闪进旁边那道门。 临阵逃脱，是的。 艾尔文跟帕森特的目的相同都是远离肯特队长，后者因为打不过，艾尔文却是因为肯特太能打，转眼，几个人丧命剑下，削掉的头颅，飞起的胳膊，流淌的鲜血，蠕动的肠子，惨叫震动耳膜。 他们是敌人，可实在太惨烈，艾尔文实在听不下去，关上门，人间地狱便仿佛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门后是一条密道。 整座小岛是一座突兀而起的山峰，所以密道便直入山中。 艾尔文顺手拔下墙壁上的火把，不远处帕特森在另一支火把下，两人对视片刻，一个在想这家伙怎么没跑，另一个则诧异，战斗结束的如此之快？ 艾尔文鼓掌走出阴影那一刻，帕特森便感觉不妙，立马逃遁，进门时回眸一望，实力强横的骑士如猛虎出笼般扑了过来。 关上门却心有不甘，静静地听外面的打斗之声，希望战力彪悍的部下能够跟往常一样战胜敌人，直到艾尔文站立火把在，他知道今天晚上的想法皆成了泡影，才死了心。 这感觉绝不好受，像是在常年打猎的人，掉进自己挖的陷阱里，计算完全失误，成了猎物。 帕特森叹了口气，发足狂奔，沿途火把被一一收走。 外面的喧闹声传了传进密道。 “帕特森老了，软弱无能，缩在巨鲸岛颐养天年，靠我们养活，我们是横行无忌的海盗，不是缩头海龟，龟缩海盗了不肯出去，是嗜血的，暴力的，是掠夺者，不去夺，不去抢，穿什么，吃什么，看看你们每天都在穿什么，吃什么，比奴隶吃穿的好么，住的怎么样，趴在狗窝的滋味好么？这样下去，我们不被打死，也要饿死穷死了。” “各位兄弟！跟着我琴察出船，抢城堡，打天下，饮美酒，吃美食，抱美女，穿领主那样的绫罗绸缎，佩带骑士那种锋利无比的精钢宝剑，神气，威风，才是人过的日子，他妈的我们是海盗，不是海龟，不是老鼠……要吃好的，穿好的，住好地方……”琴察声嘶力竭地对海盗们喊话，这番言辞对无法无天的海盗来说极具蛊惑。 “打个城堡住一下，享受一下做领主的滋味。”有海盗赞成道。 “也不是没有可能。”琴察热情洋溢地回答道。 “狗屁！老子还想住天堂呢？琴察只会说大话，话饼充饥而已！”有海盗泼冷水。 “太放肆了！” “绑起来，交个帕特森老大处置！” “帕特森老大在哪里，没有他发话，琴察你绝对做不了老大。” 海盗们开始吵嚷，骚乱，大声咒骂，兵器声音铿锵响。 鱼群一大，什么鱼都有，温顺驯服的居多，桀骜不驯的鲨鱼也不少，何况还有人存心捣乱，尤其是琴察发难，首先波及到的就是在帕特森的树荫下乘凉的既得利益者，别有用心的人一起哄，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心领神会，便齐声附和，所以，大家聚集一起各抒己见的时候，难以达成一致是必然。 “帕特森已经上天堂了吧，你想跟着去住，老子成全你。”巴克雷的声音怒吼。 “妈的，杀人了！” “狗娘养的，放冷箭！” 几声惨叫、几人怒吼，哈德利借机发挥，暗中发威。 琴察暴喝：“还有谁？！狗东西，谁不服就宰了谁。” 鸦雀无声。 “骑士，是，骑士……他把骑士带上岛了……”声音小小的，怯怯的，却重复多次，迅速在海盗中间传播。 海盗们的消息不灵通，不知道琴察带回来的帮手的厉害，但并非没有脑子，一看收拾几位死硬分子的手段，看看琴察的有恃无恐，就知道，这件事情抗不下了，掉进风暴眼里，最好的保命之道，是避其锋芒，于是，一起噤声。 你有骑士，也就有了巨鲸岛。 艾尔文顺着密道快速爬行，追随前面忽隐忽现的黑影，将隔着一道墙，似远实近的打斗，琴察边危言耸听地吓唬边极具诱惑的安抚海盗的声音抛诸脑后。 爬行中，火把迎面飞来，一支，两支，三支…… 直直的密道仅仅容一人横着走，帕特森的火把却扔歪了，墙壁和头顶，前面一兰尺处撞在墙壁上，猛然一亮火星四射. 脚步向前，眼角余光扫过地面，眼眸之中闪过点点寒光，停脚，身体前倾，长剑驻地，身体成十五度角贴近地面，身体下方铺一层三角铁钉子，踩上去，满脚窟窿，扑上去，一身苍耳。 艾尔文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弯曲的剑身弹起，侧身翻转，艾尔文身体刚站直，箭矢破空，偏了偏脑袋，箭矢喀嚓一声，没入耳旁的石壁之中。 钉子区域搁在中央，难于逾越，对方的弩箭却可以连珠发射，艾尔文只能被动挨打。 火光中，帕特森的笑容冷峻仿佛在说，小鱼苗你还是嫩了点，手指朝艾尔文指了指，狰狞笑起来。 他不知在哪里弄来一张小弩，抬手一箭，之后再压上一支，不远离，反而走近几步，站在钉子区域的尽头。 “死吧。” 弩箭抬起—— 逼仄的密道缺乏躲闪腾挪的空间，长剑也难以横起格挡，但情形对帕特森也是一样的，艾尔文侧起身来，化长剑为高尔夫球杆，而球，就是地上的铁钉子…… 叮—— 叮—— 叮—— 第0046章 海盗之变（五） “啊啊啊……” 铁钉飞过去，帕森特手舞足蹈，身上血花直冒，接连惨叫。 本来将艾尔文困在这片狭小天地就是限制他的活动，束缚他的长剑，让他成为活箭靶子，然而，艾尔文随机应变，就地取材以攻为守，形式逆转，他反而成了受害者，弩箭未出手，铁钉连珠般激射而至，打靶的人成了靶子。 左右是石壁，无法躲避，他只好遮挡要害，手忙脚乱的遮挡，好一会儿才弄明白，可以放低高度，甚至趴在地上，毕竟长剑撞铁钉，铁钉射目标的方式，最适合斜向上。 “你很好！”帕特森咬牙切齿的举起弩箭。 他仰倒在地，仓皇后退，铁钉子个头小，他只是些些皮肉伤，但疼痛难忍，不停的流血。 火把虽然还在燃烧，但光线昏暗，密道也因对峙的气息变得更加黑暗和危险。 “你也不错！”艾尔文刮下石壁一层外衣，覆盖钉子，脚踩铺好的路，追上去。 帕森特倒地，他骨瘦如柴，细细的腿脚仿佛四根树枝，身手依然猴子一般敏捷，蜥蜴般贴地到爬着走，却没有逃出多远。 难道无路可逃了，艾尔文想着，没有停下来，继续一步一步向前挪。 艾尔文举着火把，帕特森的火把则被扔掉了，黑暗之中，眼神依旧锐利，昏暗的密道，对峙的气氛令人窒息。 “骑士也愿意给海盗做走狗。”帕森特的声音忽然响了，十分冷静镇定，情绪毫无波澜起伏。 “为什么不是海盗给骑士做走狗？”艾尔文反问，又向前跨出一步。 双方几步的距离，但帕特森的弩箭没有射出来，胳膊微微往上抬，右手五指轻轻动了动，也是在这一瞬间，对峙的气氛似乎降到了最低点。 “只有一箭的机会哦，弩弦一响，大剑就会架在你的脖子上，留不留下脑袋，全看本领主心情。”艾尔文淡淡地威胁道。 困兽犹斗，对方一定会拼命，艾尔文不怕受伤，只担心对方有什么暗手跟他同归于尽，毕竟这可是人家的老巢。 “你是那个少年领主？来的到快，不过离死也不远了，有很厉害的人要你的命。” 艾尔文的身体型不像肯特那么高而壮，但也是身材修长健美，此时面对矮小瘦弱，还蜷缩一团，蹬腿后移的帕特森，颇有压迫感。 但帕特森偏偏语气平静，说活并不带愤怒和不甘情绪，反而像是捎了一句话。 两边都稍稍停了停。 如此近的距离，没射出来的箭，更具有威胁力，向前一步便是雷池。 “那人让我告诉你……” 也就在下一刻，原本安静的环境，艾尔文正侧耳倾听帕特森接下来的话语，弩弦响动，箭矢扑面。 空间狭窄，躲闪不了，一手火把，一手大剑，格挡的动作也施展不开。 暴喝的声音陡然拉起来，艾尔文健步高跃，稍低下去的气氛陡然拔升至顶点，左右格挡不成，剑刃切箭矢太奇幻，急中生智，长剑翻转，剑面成了苍蝇拍，砸下。 火把晃动，人影晃动，叮的一声，火花溅射，箭矢横飞。 黑暗中，帕森特转身逃向远处。 不能给他上弩箭的机会，念头一转，艾尔文快步追上去。 黑影扑面，转剑上刺，轰——头顶黑影应声破碎，是一个坛子，盛满海水，成了落汤鸡，而且还是咸水鸡，浑身浇个通透。 火把也着了道，手柄都是水，火焰奄奄一息几乎熄火之后，摇曳几下才缓过气来。 “砸死你，小东西。” 又有几个罐子飞来，破碎之后，脚底泥泞，艾尔文全然不顾，身体像拉满了弓的弦一样，陡然扑了上去。 身体陡然一轻，下坠那一刻，艾尔文的第一反应就是滑梯，至少六十度的坡度，四周湿滑，身体向下，长剑升起却够不到洞顶，侧劈，狭窄的空间，双手大剑难横起，根本无法阻挡失控之势。 纵然擎着火把却毫无用处，黑暗密道之中，如同蒙眼狂奔，势能越来越大。 失控了。 不知道下一步是什么在等待。 想起帕特森平淡的语气，镇定的神色，似乎有所依仗…… 必须停下！ 挥剑，能够凭借的只有剑，戳，剑尖划过石壁，火星四射之后留下一道划痕，但这点力道根本阻止不了，滑落之势。 戳，戳，戳，连续三次，一点作用没起到，艾尔文仿佛被魔鬼抓住一只脚，使劲拽向地狱，谜底将在下一刻揭晓。 不能这样下去了。 火把猛然投出，撞在某个东西上，火焰跳跃几下，熄灭了。 然而，艾尔文看清楚了出口处的一切。 帕特森等在那里，锐利的眼睛，如死神对视过来，嘴角噙着冷笑。在他的前面立着一把巨斧，斧刃寒光森然，将洞口从顶到底分成两半，一旦艾尔文滑下去，就会被一剖两半。 长剑松手，艾尔文双掌抵墙，但是，下滑的速度依旧不减。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生死就在那条斧刃上，一条反射森然寒光的两线！ 怎么办？ “哈哈哈……我的地盘我做主……”帕特森得意的大笑道。 下一刻，艾尔文极速滑至眼前，脚距离斧刃尽在咫尺时，一排小腿粗，一兰尺高的石锥破土而出形成一道门槛，刚好蹬在少年领主脚下。 “呀！” “啊！” 脚蹬门槛，阻止艾尔文进入鬼门关。 身体立停，身体借助惯性猛然立起，紧贴斧刃，线装金属的凉意传来，脑门应该有一条白印子，没有流血。 长剑出手，闪电般递出。 在帕特森惊愕之余，却凭借多年死人堆里历练出来的本能一缩脖子，身体后仰，翻滚，躲开了这致命的击杀，肩头上留下一道血痕。 同时，弩弦震动，箭矢离弦。 夹缝中，艾尔文躲无可躲，伸出左手做肉盾，挡住面门，箭矢直接贯穿掌心。 这个小崽子随机应变的本事远远超出了老海盗的预期，连续三个精心算计陷阱都成了这家伙反转的舞台，帕特森感觉自己像是陪衬这个家伙表演的。 看起来杀不死艾尔文！ 他撕下衣服一角扎起伤口，转身，遁入黑暗之中，当机立断，毫不拖泥带水。 艾尔文爬出洞口，循着血迹，朝前追了一段。 密道前方别有洞天，一个天然溶洞，覆盖足够停泊大船的海湾，延伸出去连接大海，海浪拍打岩石，海风呼啸灌入。 火把熄灭，眼睛适应黑暗花了一点时间，身处的色彩依旧是浓重的黑色，但，前方，天要亮了，光从洞口飘进来。 艾尔文才看清楚站在是一个大平台之上，像是一个码头，又像是藏宝洞窟，叠床架屋，各种箱子盒子，瓷器铁器各种所谓的珍宝无数，角落里还有简单的桌子椅子，摆放几本书籍。 几声金属而且是贵重金属碰撞之声传来，艾尔文冲过去，人却不见了。 脚下简陋岩石开凿的台阶，血迹朝下方而去，艾尔文追到水边，血迹在潮湿的岩石上被海水洗去了，帕特森也不见踪迹。 箭矢扔在岩石上，用完治愈之术，一转身，锐风破空，艾尔文偏了偏头，箭矢钉在岩石上，火星四射。 再转身，顺着箭矢射来的方向，帕特森从一个洞窟冒出来，眼神恶毒的看他一眼，双脚踏浪，水上飞一般朝洞口快速离去，海面被剖开一道银线，如山的暗影在水下划，巨大尾巴搅动水花。 艾尔文悻悻地咒骂道：“忘记了，这个鬼地方，叫做巨鲸岛。” 咒骂几句，帕特森转眼消失在雾气浓重的大海之中，艾尔文抬头看向上方的平台，那里都是他的战利品，数量似乎颇为丰富。 第0047章 美人鱼 “我是小龙爱天空 来如风去如风 倦了卧云层 饿了捕小鹰 快如风迅如风 万里长空任我行……” 甜美的歌声打断了艾尔文的沉思，少年领主放下手中的金币，抬起头。 洞口刚好朝东，东方刚刚露出微微的光芒，然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直射进来，洒在平台上，跟随金色阳光一起进来的还有一道金黄色的苗条婀娜。 从头到脚，从衣服到饰品，从钱袋子到背上插着的一对宝剑，都是黄金的眼色，整个少女黄金打造一般，唯美，毫无瑕疵。 金色翅膀扇动，金发飘飘，蜻蜓点水一般，轻盈灵活地飞来飞去，或者说跳来跳去，翻箱倒柜。 她在……偷东西？ 偷金币！ 金属碰撞的清脆之音，铿锵作响，金色的反光。 看起来收获颇丰，兴奋和快乐如同小河水，伴随歌声哗哗啦啦地奔流，她很高兴，边歌唱边腰肢扭来扭，笑脸像绽放的花朵。 混进海盗窝，金子可以随便拿，的确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 但是，艾尔文坐在桌旁支起下巴，捏紧脸颊，小心脏微微发酸，那些都是我的金子！ 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没出声。 来的是个熟人，虽然只有一面之缘，那是他忘记问对方姓名甚至许多更重要的东西，但是理论上，这时候人家正在自娱自乐，上去打扰实在不礼貌，如果一嗓子吼出去，把小偷吓到水里去，不知道这个张开翅膀飞的小可爱，是不是在水里也能快活自由地任我行，任纵横之类。 何况，歌声那么的悦耳动听，而扭来扭曲地风景又是那么的美丽…… 艾尔文放下手里捂热了的金币。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国王无处不在，海盗手里有上百枚金凯达毫不意外。 意外的是一个数字，法罗兰国王凯达的国玺旁边的数字，准确的说是日期“24年”，也就是凯达二十四年，今年，就算一月一日铸造出来的，诞生的最长日子也不过一百天而已。 细节会说话，艾尔文就是一个心细如发，思维缜密的人。 手指捻动，金币摩擦，他慢慢地思索细节，寻找隐藏其中的魔鬼。 货币的流通需要时间，越靠近制造地，越容易得到最新的一批，但是，银沙领和毗邻银沙领的海豚岛远在天涯海角，要得到当年铸造的货币，而且足足一百枚……一定另有缘由。 只有一个地方，能够大量流通当年铸造的金币，而他履新领地的一系列灾难也很可能就是这些金币和它们的主人引起的。 大人物……呵呵呵，来自那里的大人物，用的起稀罕毒药，大把撒金币，应该是故人，也是魔鬼。 “我是小龙爱天空 骑士追我往前冲 法师遇我要建功 伸开我的腿儿 展开我的翅 一飞冲起向天空 万里长空任纵横……” “才这么点！太少了！”盛金币口袋上下摇动，发出叮叮叮的悦耳声，“遇到那么多海盗，就这一伙儿最穷。”黄金美少女嘟着嘴，一副不满意的样子。 这是海盗的窝，而客人却相当高调，当然，她有与之相配得实力。 “要那么多金币做什么？”艾尔文插话道。 “收集金币，打造金屋。”金发少女随口答道，愣了一下，意识到了什么，“啊……！有人？！” 黄金打造的人儿身子一顿，本能的抱紧金币袋子，活像被人赃俱获的小贼，不愿意交出到手的财物。一双发亮的黄金眼瞳像受惊的小野兽一样，睁得大大的，眼眸中含有一种将要被捕捉的惊惧之色。 这么财迷！似乎见过这副场景，是谁？念头一闪而过，艾尔文想要强忍住笑意，却失败了，笑道：“金屋，藏娇……龙！” “嗯，你很会说话。”金发美少女说话的功夫发现了艾尔文面前的金币盒子，直勾勾的黄金眼瞳，闪烁金子般的光芒。 香风来袭，身体瞬移，小手闪电般一伸一缩。 艾尔文伸手扑桌子上的金币盒子，慢了一步，双手触光滑桌面。 “又多了一点。”金发美少女悬浮空中喜滋滋地道，“这不是你的对吧，你有城堡，不可能做海盗。” 她念动咒语，口袋悬浮面前，自动展开，小手一扬，一道金色瀑布飞流直下三兰尺，盒子里的金币倾泄如口袋之中。 金子碰撞地叮叮叮的声音，让艾尔文禁不住吞咽口水，给我留点，我也需要钱，心里想着，嘴里却道：“我是领主，来收拾这些海盗的，这些都是赃物，所以……” 所以，它们都是我的战利品了，都属于我。 空盒子信手一抛，金发美少女道：“哦，就说海盗们本来看管很严，忽然就大乱起来，原来是你在捣鬼。我在附近徘徊好几天了，一直没有机会下手，多亏了你啊。剩余的我不要了，都给你吧。” 艾尔文看着空盒子划一道抛物线坠落下去，碰巧砸在沾血的弩箭上，弩箭跳起来，落入海海湾，血，丝丝缕缕，如烟如尘，在水之中淡淡地化开。 “谢谢！”艾尔文咧了咧嘴，努力挤出一个表示感谢的微笑。金凯达没了，还有不少银安娜，飞龙更多，如果不是很贪心的话，他发了一比小财。 “不客气，互相帮助。”金发美少女甜甜地笑道。 互相帮助？艾尔文舔舐“我叫艾尔文，你呢叫什么名字？” “名字就不用了，萍水相逢，应该不会再相见了。”美少女挑了挑黄金眉毛道。 “谁也说不准呀，下次有海盗通知你，我们一起合作，不是很好么，难道你的金子足够多了，要金盆洗手，可是，金盆你有吗？” 为什么要金盆洗手想不明白，但是要用金盆洗手，金盆的确没有。 金发美少女稍微意动，“另外一个岛……”她又摇了摇头，“在数百海里之外，人数多又危险，你实力不够，如果要去，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海上没有，但是，陆地上还有许多强盗呀。” “这样啊……”晃动钱袋子，金发美少女犹豫片刻，金子的吸引力诱惑着她，这点收获距离打造金屋差远了，何况龙都喜欢睡在金山上，“艾斯特丽丝”，她不情愿报名道。 艾斯特丽丝，很有诗意的名字，龙的名字，她的真形应该是黄金级别的龙，人美，真形应该也很美，而且实力强悍，是一条美丽的大腿，舍弃一些金子抱紧点也是应该的。 两人各自盘算自己的心事，海湾之中，海水分开，蓝的圆球一样的东西浮出水面，哗哗哗的水声，灯笼般放射诡异红光，那是……红色眼珠！ 丘陵般的嘴巴和鼓起如山包的脸颊，那是一张人的脸，而且五官端正，不如果不考虑大小，应该……应该……很是漂亮。 上半身露出水面，下半身却是鱼尾，一条美丽的蓝色美人鱼。 不！ 是魔兽！ 是上半身可以幻化人形的半兽人的红铜魔兽！ 红铜魔兽都有红眼病。 艾尔文心里一惊，名不见经传的小海岛居然潜伏高等级的巨兽！ 他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直瞪瞪看着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之中对危险毫无察觉的艾斯特丽丝，完全呆住了。 如山般的影子立起，仅仅露出水的部分就足足有五十兰尺那么高，阻挡太阳的光芒，阴影横遮下来。 空气骤然阴冷，不知是不是足够钻进去两个人的大鼻孔，风洞一般，呼出冷气，带着龙卷，吹出水面漩涡。 “人……人……鱼……鱼……”蚂蚁的生死就在大象一念之间，艾尔文结结巴巴地道，好像失音了，好像舌头麻木了，好像嘴巴不是他的，不听使唤了。 蓦地，他短促地伸吸一口气，手指红铜魔兽，颤声道：“美人鱼！” “巨大的美人鱼！” 第0048章 美人鲸 蓝发如瀑及腰，足有十个兰尺如小房间一般的脑袋，胸部如山丘隆起，而两只胳膊，不十根手指头跟艾尔文的手腕一样粗，指甲锋利如他的长剑，最重要的是眼睛，释放出令人恐惧的红色光芒…… 红铜魔兽，因为肆虐深海，妖行大洋，也称之为海妖。 艾尔文欲哭无泪，这是一座恐怖岛，不但盘踞海盗，还潜伏红铜级魔兽，前者杀人不眨眼，而后者，吃人不吐骨头。 习惯性地去摸剑柄，手掌按了个空，才想起坐上椅子前，长剑解下来倚在墙角。 艾尔文略微沉思一下，不声不响地挪动屁股，做到地上，两手摸地，石锥戒备，随时准备保命。 看着艾尔文的怪模样，艾斯特丽丝嘴角挑起一抹嘲笑，随即感受到背后阴冷气息的危险，骤然转身。 的确够大！ 这是美人鱼？ 如果是美人鱼，那么她的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却是……鲸鱼尾，因为蓝色皮肤光滑，没有鳞片，而且如果是鲸鱼，也是一条体型最大，长足足有一百兰尺，体重接近四十万兰斤的蓝鲸。 艾斯特丽丝看到这么一头庞然大物，肤色诡异，浑身更散发出不详的气息，同样大为惶恐，现出真形。 一只黄金飞龙，身体覆盖的鳞片金箔一般，闪闪发光，更加明亮。 艾斯特丽丝展金翅，龙身猛退，张牙舞爪，一副惊骇欲绝的样子。 “吼——” 半封闭的巨大洞穴，轰隆隆，轰隆隆，回荡不止，仿佛一支打鼓的乐队在打鼓，艾尔文捂上耳朵依然体会到了震耳欲聋的感觉。 那边巨大的影子，也不甘示弱，嘴巴张开，似乎在嘶吼，却没有声音，但是，很快无形的狂暴气息席卷而来，水波翻腾，洞顶岩石坠落纷纷。 是声波攻击？ 艾尔文的小心脏猛地跳到嗓子眼，看着洞顶，担心地想，不会要塌陷，把大家一起活埋吧？眼角余光看一眼滑梯的出口，还好没塌，必要的时候需要借助它逃走，原路退回。 山是中空的，形如穹庐扣在海水之上，是个十分荫蔽的港湾，旁边还有几个几个黑黢黢的洞口，神秘什么的且不说，洞越多，这座山洞的结构就越不结实。 “小心，别，别，……”别被石头伤者，但是金龙挥动金色利爪，石头散落一边，巨大的美人鲸，挥动蓝色手掌，石头跟沙子一样乖乖朝两侧流动，伤不到金龙和美人鲸，“别把，石洞给拆了。” 鸡蛋在同一个篮子里，无疑艾尔文是皮最脆的那一个。 金龙和蓝色鲸美人一起低头看了一眼渺小的跌坐在地一副窝囊相的艾尔文，金龙继续咆哮，张牙舞爪，嘴里冒出一连串艾尔听不懂的音节：“吼……乜嘢呜嘿呀吧啦……” 这是什么语言，难道嗓子卡了鱼翅，说话的时候，上下齿咬紧舌尖？ 蓝色鲸美人的巨嘴张开又合拢，两只蓝色大手挥舞不停，似乎在打手势，仿佛在说哑语，一点声音都没有，艾尔文就更听不懂了。 龙吟和鲸歌？ 但，都是兽语! 心中无声呐喊，两位能不能说人话，本领主懂兽语？ 呃……艾尔文响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一翻身，艾尔文滚到墙边，躲避密密麻麻的石子雨，朝脑海看去，任务剿灭海盗完成，请领取奖励兽语精通。 那一百枚很有故事的金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花费大把时间琢磨其中蹊跷，系统任务完成了，却没有及时领取奖励。 点选领取，一片金光之后，潘多拉魔盒打开，技能点加到全满，仿佛收音机调频，耳朵里先是一阵，兹拉兹拉的杂音，接着是哔哔哔啵啵啵声，接着，艾尔文将两人交流的每一句都听得明明白白。 兽语精通果然不是白给的，只是不知道鹰语听力是不是也同步提高了，艾尔文心里暗暗满意，觉得有一些小爽的时候，美人鲸和小飞龙不客气地互相直呼对方大名，交流十分热切，再热下去爆出火花，就可以翻脸了。 “赫泽尔庞妮！蓝皮臭鱼长出人脸了不起啊，差一点吓死本龙？”龙的黄金利爪抚胸，一副小女孩的哀怨的模样。 “我不是鱼！”赫泽尔庞妮抗议，艾尔文也暗暗赞成，鲸鱼的确不是鱼，是哺乳动物，艾斯特丽丝大概飞在天上的日子多，海洋接触的少，缺乏常识，以为水里游的都是鱼。 但是，下一刻，他收回了自己的判断。“是美人鱼。”赫泽尔庞妮大声纠正，艾尔文则强忍笑意，差一点闷出内伤。 海马不是马，鲸鱼不是鱼，好吧你是美人鱼，你的声音大，你说了算。 赫泽尔庞妮浮在水面山的巨大身躯得意洋洋地扭了扭腰肢，于是，脚下惊涛滚滚，胸口骇浪起伏，继续道：“出水的声音那么大，你没听到，艾斯特丽丝，该死的黄皮蜥蜴，你聋啊？” “不是聋，是龙，黄金飞龙！”艾斯特丽丝怒睁黄金眼眸，气势汹汹地问罪，“你这么大的个子，躲在我身后，明明是先吓我！” “明明是你先站在前面的。”鱼人叉腰反驳。 “呃……”艾斯特丽丝无语的看着对面体型庞大的二货。逻辑错乱，无理狡辩。 “人家体型大，胆子小，容易受惊，属鲸鱼的。” 赫泽尔庞妮用娇滴滴的声音争辩，神态娇羞，看在艾尔文的眼里，有女汉子小鸟依人般地撒娇，场面违和。 “我的体型小，胆子就更小了。”总感觉哪里不对，艾斯特丽丝说不出来，顺着对方的逻辑反驳。 现出真形，就她的年纪而言，她也算体型不小的龙，可是高度不及巨大鱼人一半的一半的一半，引以为傲的强壮四肢，也就比对方的手指粗那么一点点，气势上压迫不过对方。 “我去！一只纯洁的小飞龙，没用的货。” “切！鱼人，愚蠢的人，大而愚蠢。” 赫泽尔庞妮是红铜级别的魔兽，眼睛本来就闪烁诡异的红光，这时，更加红眼了。 这是她的忌讳，那个困住她的人就说她“大而愚蠢”，它不想再听到这个词汇，而且她也不丑，相反五官端正，也可以说相貌美丽，只是一身蓝皮，身躯庞大，而且有些肥，是名副其实的大……美人。 如果是小蓝精灵的话，到是可爱又美丽，可即便是蓝妹妹，身高一百兰尺，也让人可爱不起来。 “黄陂蜥蜴不要仗着有翅膀飞得高，有种你下来，看老娘不淹了你。”赫泽尔庞妮双眼跳动火红火焰，有要把海水蒸干的气势。 鲸鱼是海洋里唯我独尊的霸主，它们面对其它魔兽具有压倒性气势，就像人类注视着小蚂蚁，但是，面对龙，天空中的君主，这点气势有点不够用。 “愚不可及，你不是也长着翅吗，飞上来，本龙一定把你的蓝皮鱼头拧下来，做一道剁椒鱼头。” 艾斯特丽丝不依不饶，在她眼里，龙才是最高贵的生灵，是魔神精心选材雕琢出来的宠儿，其它物种都是剩下的边角料信手捏出来的。 鱼人算什么，一条杂鱼而已，长一条鲸鱼的尾巴，也不过是一条大杂鱼。 艾尔文头痛了，两个女人一台戏。 五兰尺高的龙和一百兰尺长的美人鲸张嘴就是一部大戏，惊天动地。 母龙怼鱼人，身高勉强靠近六个兰尺的艾尔文不够看，何况人家是龙语呛鲸歌，他插不上嘴。 黄金龙亮出利爪，而身躯巨大的美人鲸则愤怒龇牙，一副要翻江倒海的样子。 要打起来了，大象打架踩死老鼠，所以艾尔文赶紧拍拍屁股站起来，干咳几声劝架道：“两位，小龙女，咳咳，大美人鲸，稍安勿躁……” 我居然懂兽语，兽语精通真不是白给的。欣喜尚未过去，红铜色的眼睛和黄金眼眸一起看向渺小的劝架者，强大魔兽的威势压下来，艾尔文语气为之一滞。 老鼠给大象劝仗，真是疯狂。 不管怎么样都得劝一劝，成功了，小命和战利品就抱住了，不成功，保命要紧，马上逃命，至于战利品，有的命在，才有机会来挖掘。 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真的魔法师这时候应该不惧威胁，勇往直前。 “两位萍水相逢也是缘分，何必搞得这么不愉快，而且争斗是没有意义的。” 美人鲸和小龙女的称号让两位巨兽愣了一下，两双怪异的眼睛冷冷地盯着艾尔文，鸡皮疙瘩掉一地，幸亏头皮没掉了，艾尔文硬着头皮，继续道：“这里还有这么多东西，你们不分了吗，小龙女艾斯特丽丝拿走了金子，鲸美人赫泽尔庞妮，你呢，你要什么？” “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本龙，咳咳，本龙女就不跟她一般见识。”艾斯特丽丝对小龙女这个称号很满意，语气上，做出一点让步。 “我，本鲸才不要那些没用的破金属呢。”超级大的美人鲸赫泽尔庞妮也不忘记加上自己的美称，自命清高地道。 说完丢给黄金龙艾斯特丽丝一个鄙视地眼神，顺便舞姿优美的扭动一下丰腴的腰肢，风情万种，水上水下，波涛汹涌，引起艾尔文无限遐想，急忙将脸别向一边。 变回人形的艾斯特丽丝紧致的小脸脸色一沉，“愚不可及。” 鲸比较亲近自然，虽然喜欢居住在珊瑚群密集的海域，但却并不喜欢大肆收集，据为己有，相反，它们像保护家园一样守护着美丽的珊瑚丛落，保护它们茁长生长。 而龙喜欢黄金，无论大龙小龙，强龙弱龙都喜欢用黄金做龙巢，大部分龙跟守财奴一样一生都在收集黄金，或偷或抢，手段不一而足却大多不怎么光彩，这是一个为人诟病的弱点，她心里不喜，却并无相类似的劣迹反驳对方。 看到艾斯特丽丝吃瘪，美人鲸赫泽尔庞妮很高兴，甜甜地笑起来，接近十兰尺长的圆脸露出两个酒窝，足够燕子做窝。 “那么，美人鲸小姐，你为什么而来呢？” 艾尔文的想法很单纯。艾斯特丽丝为金子所吸引，趁火打劫，那么胖美人鲸自然也不是跟鲸鱼一样浮出水面换气的，一定是盯上了海盗的财富，趁虚而入，只是来晚一步，排队在黄金龙身后，阴差阳错地吓了艾斯特里丝一跳。 所以，他决定破财消灾，大不了平台上的财宝再分美人鲸一份，甚至被洗劫一空，一无所得，也比抱着一堆钱财，埋在石头底下合算。 第0049章 盘龙 （一） “我……本鲸来干什么？”赫泽尔庞妮愣了一下，拳头敲击脑壳子，这是想不起东西的本能反应，好像脑袋是一个盒子，敲击壳子能把关在里面的东西震出来。片刻之后，她好像想起来什么，眼神低垂，向岩石的方向寻找。 “噗！”差点被郁闷出内伤的艾斯特丽丝找到突破口，嗤笑出声。 四肢发达，头脑白瞎。 这个二货，体商惊人的高，而智商则有点低，居然忘记自己来这里干什么的。 艾尔文也很好奇，这位美人鲸真是个奇葩，体型奇葩，肤色奇葩，智商也很是感人的奇葩。他顺着美人鲸的视线看去，想起了那支带削的弩箭，刚才被艾斯特丽丝抛金币盒子砸进水里去了，这个大家伙不会是被血液吸引而来吧？ 很快猜想得到证实，美人鲸伸出胖如艾尔文手腕的食指，粘取岩石上的血渍，仔细端详。 那么点血沫子却招来一头巨兽，我的血果然有毒！艾尔文呻吟一声。 “我是来找它的……好香，比牛肉还香。”胖胖的手指头慢慢朝嘴边送过去，仿佛是要品尝某种珍稀美味，美人鲸很珍惜，吃完就没了。 牛肉！海牛吗？那是什么海洋生物？ 困惑中艾尔文阻止道：“小心，有毒！” “那是祖龙跟永生精灵血脉，血脉阶级最顶端的双重结合，举世罕见，绝对是好东西。”艾斯特丽丝吧唧吧唧嘴，一副嘴馋欲流口水的模样，温柔地怂恿。 两人的结论相矛盾，赫泽尔庞妮犹豫了一下，胖胖的脸出现迷惑，不知道该相信谁，瞳仁的红光亮晃晃，炯炯的眼神在自傲的艾斯特丽丝和渺小的艾尔文之间游离多次，最终味觉的感受决定大脑的思考，舌尖在手指小心翼翼的舔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嘶啦，嘶啦……” 赫泽尔庞妮的喊叫声，不知道是痛，还是辣，似乎又痛又辣的感觉。 山洞震动，乱石纷落如雨，顶部泄露下来一缕阳光。 这个山洞本是天然形成，海盗也缺乏对它进一步挖掘的动力，但现在被胖美人鲸极具杀伤力的音波攻击一搜刮，浮动的石块尽皆脱落。 飓风袭击，平台之上，朽木搭建的架子，木屑银块和铜片一起飞向墙壁，胡乱堆在墙角，艾尔文和帕特森钻出来的半人高的洞口被堵上了。 艾尔文捂住耳朵，身体翻滚，声音依旧如同魔鬼一般，一个劲儿得朝耳朵里钻，脑袋好比炸药点了火，头痛欲裂。 “吼……够了。” 金龙咆哮，脑袋剧痛的感觉才戛然而止。 艾尔文在地上打几个滚，头昏脑涨的感觉依旧在，身体依旧不舒服，一种从死亡之中解脱出来却生不如死的感受，胃部蠕动，引人作呕。 但没有谁关心艾尔文的感受，“骗人！”赫泽尔庞妮双眼血红地瞪着说谎的少女，怒火汹汹。 “愚弄一条鱼而已，还是愚不可及的杂种鱼。”艾斯特丽丝双手环胸，高高地昂起下巴，一副不屑一顾地样子。 又开始吵了，又要打起来了，剧情要重复了。 她们两个一旦打起来，最危险的可是看热闹的人。 安全第一，艾尔文第一个念头是逃走。 考虑平台上还有一堆银币和铜子，都是他用得着的东西，他不想放弃。 这个世界就得闯，就得尝试，敢闯敢尝试才有出路！城堡埋伏，巨鲸岛直突，不都是情报不足，俩眼一抹黑地闯出来的一条路，尝试出来的胜迹吗？ 对金钱的欲望又占据了上风，他决定自救。 “两位，两位，稍安勿躁，人情留一线，日后好想见，我们陆地海洋天空的人都在，不如合作，再去端几个海盗的窝。” 察言观色，看一下两人的反应，艾尔文对艾斯特丽丝道：“你不是说近还有一个岛吗？” 转身又对美人鲸道：“赫泽尔庞妮小姐，你喜欢肉是吧？” 对小姐这个称呼很满意，鲸美人纠正道：“牛肉！”很快又补充一句，“熟牛肉！” 原来是个吃货啊，看体型，既是个美食家，又是一个大饭桶，生活多幸福，看看体胖就知道心有多宽了。 艾尔文微微一笑：“各种肉，猪羊牛的肉，只要攻下海盗窝，管够。”最后两个字，艾尔文有些心虚。 “可是，我哪儿也去不了。”美人鲸赫泽尔庞妮悲伤地说道。 她翘起尾巴，梦幻般的蓝色鱼尾，一条银白色锁链异常显眼，令人心悸的是，它贯穿鱼尾，径直穿透皮肉，穿透尾部脊椎，看着就有些疼到骨头。 锁链水桶一般粗，海藻贝类覆盖之下，依旧能够看到黄金的色泽，它垂直没入海中，不知道有多长，可能直达海底。 这条链子，十分歹毒。 鲸美人如同一艘船被锚定，活动空间被束缚，按照这个姿势，赫泽尔庞妮几乎不可能平浮水面，她你能平趴海底，或者半立起露出水面。 甚至以她的体型和海湾的大小，这条美人鲸很可能水下都不能翻身，只能保持一个方向，甚至转身都需要立起，牵线木偶一般旋转。 “你……”艾尔文不知该说什么话安慰一下赫泽尔庞妮，“我找人，帮你把锁链弄断。” 金光闪过，艾斯特丽丝围绕锁链盘旋几圈，冷笑道：“这是一件魔法装备，跟史诗装备名录记载的盘龙锁十分相像。”她伸了个懒腰，打个哈欠道：“找人，招来战神都拿它没办法，还是另外想辙吧。” “塞巴斯蒂安的孙子会来释放我。”海泽尔庞妮眼泪滚滚地解释道。 “塞巴斯蒂安是六百年前，法罗兰的开国先祖，他的孙子早进了坟墓，化为一堆枯骨。” “塞巴斯蒂安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手指蘸口水，她一口气数了十个孙子不数了，艾尔文明白，手指不够用了，而她又没有没有脚指头。 靠数手指头计数，这数学水平真感人，艾尔文心底涌起重温幼儿时代的温暖。 “我忘记了后面他一共说了几个孙子，也不知道是那个孙子，反正是个孙子……” 你长得像是人鱼，却是个愚人。一句塞巴斯蒂安的子孙后代，言简意赅，听来也文雅，何必用描述的如此粗俗不堪呢？作为塞巴斯蒂安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不知道具体第几代的孙子，艾尔文腹诽。 赫泽尔庞妮忽然想起了什么，睁大一双碗口大的眼睛，红彤彤的眼眸，柔情似水地看着艾斯特丽丝，“你是一条龙，还知道锁链的名字，你不会是……” “怎么可能？”半空中艾斯特丽丝身形陡然拔高，“我是艾斯特丽丝，一头母龙，咳咳，是小龙女，是个女孩，才不是什么塞巴斯蒂安的龟孙子。” 艾尔文努力隐藏嘴角抽搐，艾斯特丽丝啊，跟塞巴斯蒂安有杀父之仇？就不能留点口德吗？ 视线移向少年，目光不善，领主大人打个哆嗦，摆手道：“我叫……艾尔文。” “哎！”赫泽尔庞妮悲秋伤春的一声叹息，“我从一岁开始就被困在这里，塞巴斯蒂安的那个混蛋孙子到现在也没来。”耷拉如墙一般的脸颊，情绪低落，“已经很多年了，再不来，就把海底坐穿了。” 艾尔文倒吸一口冷气，这头魔兽的淤积的怨念比海深，如果他本人是传说中的那个孙子，要不要把魔鬼从瓶子里放出来呢？ 如此实力强横的魔兽。一旦发威，他毫无还手之力，解开她的束缚不知是福是祸。 “呵呵……”艾斯特丽丝干笑道，“六百多年，的确是很多年，在外面，都快要化龙了。困在这里，从一岁开始，过不得你的智商，呵呵……” 艾尔文十分同情赫泽尔庞妮，囚禁海湾，缺少学习，只长身体，没长智商，一岁的巨婴啊。 赫泽尔庞妮嚎啕大哭，拳头大的眼泪滑落：“都怨塞巴斯蒂安……那个该死的孙子，不早点来，他如果来了，如果来了……呜呜呜……” 骂老祖宗塞巴斯蒂安，还是骂他孙子？对家族充满荣誉感的少年没时间细究，他这时最关心的问题是：逃跑应该还来得及吗？ “如果来了，快点放我出去啊，呜呜呜……” 第0050章 盘龙 （二） “好多年前，我刚满一岁的时候，在大海里遨游，那时，海阔天空，自由自在，呜呜呜……” 气氛缓和下来，赫泽尔庞妮缓缓降下身体，胸部以下沉入海水中，即便如此，仍比坐在平台岩石上的艾尔文仍然高出至少五个兰尺。 “天是那样的蓝，太阳是那样的温暖，风平浪静……” “他像一片乌云，暴风雨前的乌云一样遮天蔽日的落下来，我，呜呜呜……我，呜呜呜……我感觉他很危险，想要潜到深海，只游动几下，就被揪住了尾巴，呜呜呜……” “他揪住我的尾巴，倒着拖，飞行了不知多少个日夜，不知多远，离开家乡，来到这里……” 这头鲸鱼，一弹手指，就能将艾尔文崩上天去，但是，六百年前的先祖塞巴斯蒂安拖动鲸鱼，连续飞行几个日夜！真是一头猛龙！艾尔文心里暗暗竖起大拇指。 “一条恶龙，穿透锁链……好疼啊……真的好疼啊……流的血，把海水都染红了。”回想往昔情景，刻骨难忘的痛楚，如影随形，至今未望，赫泽尔庞妮不禁打个哆嗦。 “他囚禁我。” “却说这里是风水宝地，喝水都能长肉，睡觉就能提升实力，于是，我就在这里待了许多年……” “六百年，吃吃喝喝睡睡，进阶红铜，其实……还不错……”艾斯特里丝小声嘀咕道。 赫泽尔庞妮听到了，这一次她没有愤怒，而是可怜巴巴地道：“可是，我哪里都去不了呀，只能困在这片小天地，还不能活动手脚，否则，洞顶塌了连个遮挡太阳的东西都没有了，石头掉下来，填埋了海湾……没了水，我会被晒成鱼干的，呜呜呜……每天小心翼翼地，翻身，摆尾，全都做不了……” 大手掌摸一把拳头大的泪珠子：“想想，那时多么美好，到今天想起来，都像是一场大梦……看看我现在，尾巴挂着锁链，四面是石壁，只有那么大的一丁点儿地方，……呜呜呜……像是坐牢一样，哪里都不能去，哪里都不能去……呜呜呜……” 光线暗淡，波涛拍岸，风声附和赫泽尔庞妮的哭泣声一起呜咽，憋了六百年的拳头大的泪珠子，吧嗒吧嗒朝海里砸。 片刻之后，赫泽尔庞妮抹眼泪，抽搭几下，望向洞外，大海向前方，远方无限延展，在远方与天空交接成一片蓝。 大概是听到了赫泽尔庞妮的叫声，成群的鲸鱼聚集在附近海面，波涛荡漾，漆黑如山的身影，沉浮不断，蔚为壮观的水柱，此起彼伏。 外面的世界何其广阔，外面的生活何其快乐，而赫泽尔庞妮只能坐湾观天。 她没有刻意表现渲染，动作自然，反令得周围有了几分安静悲伤的景象。 真可怜，地上的听者伤心，空中的闻者落泪，这么大的个儿却是一条鱼缸里的鱼，艾尔文和艾斯特丽丝都屏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听着这个可伶的大家伙讲述自身的故事。 “我就这样住在这里，困了沉到海里睡上片刻，醒来了继续喝海水，饿了就抓两条鱼吃……食物太少了，每天都吃不饱，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呜呜呜……” 擦一把泡了六百年的眼泪，赫泽尔庞妮继续道：“那条恶龙说，他叫塞巴斯蒂安，安排人他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 又来了，陷入赫泽尔庞妮悲伤情绪之中的艾尔文心脏微微一缩，骂吧骂吧，骂一骂，消除怨念也好。 赫泽尔庞妮手指蘸着口水，一口气数了十个孙子，停下了，“也不知道塞巴斯蒂安那个该死的孙子……” “他说，那人回来来释放我这头大而愚蠢的笨货，只要我听那人的话，那人就会解开庞龙链子，释放我。”赫泽尔庞妮继续抽抽搭搭。 是那人，不是那龙。 艾尔文抓住一个关键词，内心狂喜，也发肯定，自己就是那个挂在先祖嘴边的孙子。 如果这头美人鲸听自己的话，当是横行海洋的有力臂助。 先祖留给自己的礼物？ 先祖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你会听那个孙子的话吗？”艾尔文不惜自骂，试探赫泽尔庞妮。真的好可怜，善良的艾尔文很想帮忙，而且红铜魔兽真的很强大，如果肯帮忙，至少在银沙海域，绝对横行无敌手。 “我要把他撕成碎片！喂鱼！”超声波咆哮，洞顶和侧壁的巨石，再次纷纷急坠。 得了，赫泽尔庞妮小姐，先祖给你的链子好好带着吧，那可是史诗级魔法装备，人间至宝，英雄不掠人之美，作为塞巴斯蒂安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就当，没看见。 等了这么久，侍卫没寻来，海盗也没追来，难道战况激烈，分不开身，还是受到艾斯特丽丝的龙吟与赫泽尔庞妮的惊吓，不敢下来。 不管怎样，艾尔文都不打算留在原地，这两头外表漂亮的魔兽都实力太过彪悍，尤其那头美人鲸，虽然被镇压住了，战斗全靠吼，但也能要了他的仅仅六兰尺的小命。 艾尔文是本性善良的人，但，不是圣母婊子，救人可以，要点上自己无故牺牲却不行。 他打算原路返回，回头，却发现洞口堵着一堆钱。 现在是要命不要钱的时候，偏偏被钱挡住了去路。 “我开玩笑的。”赫泽尔庞妮哭泣道，“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深海出太阳，快点释放我出去啊，就盼着他来呢，放我出去，他说什么我听什么，只要，只要……” “只要怎样？”艾尔文问道。 “只要有牛肉吃，熟牛肉吃就可以了。”赫泽尔庞妮道。 哦。这是一个不是问题的问题，鼠吃鼠，虎吃虎，那么大的一头鲸鱼……艾尔文挺起胸脯，一餐就把整个银沙领的存粮吃个精光。 “这里好无聊吖！” “是无聊。”艾斯特丽丝表示赞同，“无聊至极，是我没有郁闷死，一定找块石头撞死。” 找块石头撞死？艾尔文看了一眼美少女，对于黄金级别的龙来说，一般的石头跟豆腐差不多，撞哪块石头，哪块石头去死。 “我不停的唱歌，打发无聊的时间，后来，许多伙伴聚集到这里，驱赶鱼群过来，我才开始有饱饭吃。” “再后来这里来了人，一个老头，不，他来的时候，还不是老头，日子久了就变成老头。” “他对我还不错，喂我鱼吃，还有更好吃的东西，我说的他听不懂，但是他说的，我能听懂，他说那是牛肉，牛肉，很好吃的熟牛肉。” “这么多年除了他，就只有你们两个来过，一个人，一条讨厌的龙。” 因为同情心，艾斯特丽丝大度地耸了耸肩膀，安慰赫泽尔庞妮道，“本龙女不是来害你的，”随即又补上一刀，“但也救不了你。史诗级魔法装备，需要特定咒语才能解锁，本龙女毁不了，只能对你的遭遇表示同情。” 赫泽尔庞妮门板一般的巨脸，神情暗淡。 “不过，本龙女认为，你还是可以脱困的。”金发美少女艾斯特丽丝笑眯眯地道。 她换回人形之后，金发碧眸，拥有盛世美颜的精致小脸，一旦笑起来，还是很人畜无害的，但艾尔文闻道一股阴恶作剧的味道。 将死之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赫泽尔庞妮蓦然睁大眼睛，满怀渴望的看着艾斯特丽丝，神情迫切。 美少女莞尔一笑，道：“很简单，就是呆在这里，吃吃喝喝睡睡，直到成为脱去凡身化神兽。” 看到赫泽尔庞妮面带被戏耍的愠怒，美少女赶紧继续解释，道：“其实吧，这条盘龙锁链的奥妙在于……要知道才仅仅六百年，你就进阶红铜魔兽了，再过六百年成为黄金兽王，之后再六百年，进阶半步神兽，那时候，就可以试试，能不能挣脱这段锁链了。” 一千八百年半步神兽，已经提升神速，进阶突飞猛进了，但是，困在这方寸之地熬一千八百年，开什么玩笑，成神那么容易，赫泽尔庞妮十有八九成只能困死在这里，化为一堆腐肉，成不了神兽。 鲸美人是否愿意离开这里，答案是显而易见。此前在这里蜗居六百年是因为没有选择，如果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她当然是选择自由。 艾尔文摸了摸下巴，道：“其实，我也有个办法。” 本来艾尔文只想做路人飘过，谁让系统节外生枝，飘出字幕： 【任务】释放鲸人：鲸人赫泽尔庞妮受困六百余年，日思夜念，恢复自由，施展手段释放她，并尝试与之结交为友。 【奖励】略有小成的地陷术。 “啊？”鲸美人神色讶然。 “哦？”金发少女面色怀疑。 血红眼眸和黄金眼瞳一起望过来，艾尔文站起来语不惊人死不休：“做个大手术，把尾巴切开，取出锁链。” “哦？”金发少女神色讶然。 “啊？”鲸美人面色怀疑。 第0051章 盘龙 （三） “不行！” “不行！” 龙和美人鲸难得意见一致，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十分干脆，信息几乎没走到大脑，进入耳朵，碰触耳屎，两个家伙就做出了决定。 心里火热，准备大显身手的艾尔文被浇一盆冷水，吃了一惊，问：“为什么？” “很痛的！”赫泽尔庞妮关键时刻，近乎胆怯的将鼻子以下沉入水中，成了缩头乌龟。 这个理由，很正义。 前世的小孩子们在屁股上扎个小小的针头就痛的呼天呛地，何况要在人鱼的屁股上动刀，看看那体型，面积那么大一块，得用一把不同寻常的大手术刀才行。 “锁链深入脊椎，要取出，必须破开尾巴。虽说海里不同于陆地，不需双腿走路，可是，尾巴遭重创不能摆动，不能游泳，你觉得真的可以吗？如果浮不出水面换气，会被淹死的。” 原来这样，艾尔文点点头道：“我懂得精通治愈术，保证将她医好。” “治愈术！”小龙女感叹一声，却不是惊喜，而是鄙视，“医好？凡阶的兵器能对她开皮破骨？还不是要用魔法装备。” “初级魔法师，”艾斯特丽丝微微一笑道，“在凡人面前卖弄神通，治疗凡阶兵器的伤口，哗众取宠是可以的，要知道，那条链子可是魔法装备，而且属于史诗级别，弄成的伤口，需要耗费大量魔力，而你，只有一阶而已，魔力极其稀薄，搞不好会导致这条硕大的美人鲸失血而亡。” 她说的，是对的，艾尔文心里明白，尽管言语刻薄，不留情面，很伤自尊，但作为初级的魔法师，他那点浅薄的魔力，连自身的毒药都祛除不干净，遑论治愈史诗级魔法装备的伤害。 对于治愈术来说，魔力就是生命力，奈何他只是个刚刚入门的初级魔法师。 赫泽尔庞妮的体型超过寻常人几个级数，伤口自然也会随之扩大，需要的魔力也会同步暴增，不是十几个甚至几十个小人的伤口可以比拟。 治愈她的心意如此。 魔力是否从心就难说了。 “也许止血是可以的。”这点能力，也许只能止血，艾尔文不是很自信地评估道，“尾巴重伤，但可以摆脱囚笼进入大海……” “身体完整无缺，留下再熬一千两百年，也不错……起码可以死后可以留个全尸，也不会死无葬身之地。”小龙女补充道。 “啊……”这两个结果都不是美人鲸想要的，赫泽尔庞妮眼泪汪汪，眼眶噙着泪，吧嗒一声，拳头大的眼泪，掉进水里，激起一对水花。 自由与健康不能兼得，有舍有得，欲得到需先舍弃，不是要忍受这个痛苦，就是要承受那个伤害，十分难以权衡。 考虑到囚禁这里之后，智商不太可能增长，那么她的能力其实不过一岁而已，这点思考能力，让她做这个决定，有些残忍。 从出生到现在，她根本没做出过什么重大的决定，失去自由之后，更是完全追随身体本能，趴在水湾里，能力仅限于召唤同类，驱赶鱼群过来果腹而已。 如果可能的话，她应该需要一位监护人才对，但那位监护人，按照塞巴斯蒂安的说法，应该是他的子孙才对，也就是现场的艾尔文。 切尾巴太恐怖，赫泽尔庞妮重新冒出头来，打了个手势道：“你们回来看我对吗？会有熟牛肉吃，每次只需要这么一点就够了。” 看看双手的姿势，笼住一头牛，就像捂住一只蚂蚱那样的手势，艾尔文明白，也就是要一头牛，尝尝味道，解解馋而已，要求实在不高。 但是，银沙领哪里找得到牛呢？ 绝对不能养这个吃闲饭的家伙，而且这么大个头。 “或者应该先离开，去寻求更加强大的魔法师治疗，或者本人，成长起来之后也可以。” 艾斯特丽丝的黄金眼眸，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意思是说，你成长起来，那需要多久？别开玩笑了。 “或者每天治疗，坚持不懈，也许会有效……” 艾尔文小声嘀咕道：“而且，很奇怪，如果塞巴斯蒂安的子孙来释放这条美人鲸，要怎么释放，难道盘龙锁认人，喊一声芝麻开锁，就可以打开？” “那要去问塞巴斯蒂安。”艾斯特丽丝冷笑道，“他是个狡猾的老家伙，应该还没死，要么在天堂，要么在地狱。” 在地狱？ 听小龙女的语气，她似乎在说一个地点，而不是诅咒死了下地狱之类的态度，难道祖先还没死？ 作为塞巴斯蒂安的后代，他对先祖的所知不多，时代过于久远，流传下来的只字片言，大多是后人臆想的浮夸和吹嘘之语，英雄们自带让人神往的圣洁光环和高贵品质，开创令人心醉的丰功伟绩，已经被神话，不足为信。 据说，他生命将尽，返回龙巢，寿终正寝；也有流言说，他统治暴虐，被子孙的政变推翻，流放龙山；还有传说他进阶龙神，飞游天外。 艾尔文心头一跳，看了过去，想要问个究竟，但小龙女继续说道：“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死了没死。” 算了还是专注眼前的事情吧，现在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时候，那条盘龙锁极其棘手，不要分心，叹了口气，回到正题：“待在这里是坐以待毙，出去，方法总比困难多。” 小龙女笑了笑，不知为什么，艾尔文觉得她的笑不怀好意，少女抖了抖金发，说道：“就算她同意手术，你打算怎么开皮破骨取锁链呢，制造一把超级大剑，找一位大力士劈下去，一剑不行，再劈一剑……” “呜呜呜……”赫泽尔庞妮彻底没有勇气听下去了，一缩头，脑袋沉入水底。 “告诉你吧，劈砍一百剑，剑断，人累死，也伤不到红铜魔兽一根汗毛。” 赫泽尔庞妮没听懂，浮出水面得意的显摆一下光滑的蓝皮肤，纠正道：“我没汗毛，也不许劈我。” 但是，艾尔文听懂了，寻常兵器，寻常的人，伤不了这头红铜级魔兽，这就是海盗跟她和平共处，而没将她宰了的原因。 他需要一位跟红铜魔兽的实力相媲美的兽骑士，以及相配的利刃，才能破开红铜魔兽的皮肉，切断美人鲸的硬骨头。 “不过，本龙女可以帮忙。”艾斯特丽丝挺起胸脯傲然道，“她对你来说是个大麻烦，对于本龙女可不够看，只要现出真形，两边一撕，她就会跟生鱼片一样，直接两半。” 作为黄金巨龙她当然有手撕红铜魔兽的实力，即便赫泽尔庞妮体型有些庞大。 双手开撕的手势没打完，赫泽尔庞妮咒骂一声，“恶龙”，轰的一声，惊恐地沉入水底。 “算了，留下她在这里吧，反正有鱼吃，饿不死。”艾斯特丽丝随即说下蛊惑之言道，“我们走吧，本龙女不想待在这么无聊沉闷又见不得光的地方，外面海阔天空，好玩的地方很多，好吃的东西更多，牛肉啊，小牛肉……” “我会死吗？”水花翻滚，露出头来，赫泽尔庞妮低声哭泣，同时艾尔文还听到一声，战鼓敲响的声音，大家伙的肚子饿了。 艾尔文和艾斯特丽丝愣了一下，才明白赫泽尔庞妮在说什么，她同意了，在她听起来剪开尾巴的手术跟判处死刑没有区别，所以，直接关心最坏结果。 “不……” “……会的” 第0052章 盘龙 （四） 风儿轻吹，海水温柔拍击礁石和海蚀岩，艾尔文使劲晃了晃脑袋，看着金发少女。 明明想说“不知道”，艾斯特丽丝却狗尾续貂，接上另外两个字，连在一起变成了“不会的”，到底是“会的”，还是“不会的”？ “你确定？”他扭头问道。 “确定！” 确定什么？会死，还是不会死，艾斯特丽丝，这一句白问了，什么也没问出来。 艾斯特丽丝的语气肯定，艾尔文反而更加不确定了。 “我是说……” “主意是你出的，要反悔？” “呃？”艾尔文看着倒打一耙的家伙，顿了顿。 事到如此，死马当活马医吧，反正老祖宗都安排好了，他命中注定是美人鲸的解放者，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希望不会有事，还能收获一个实力强悍的大块头做臂助。 而且赫泽尔庞妮已经同意了，她囚禁在这里六百年，近乎绝望，这里绝对没有乐趣可言，更加谈不上什么希望，在绝望中寻找找希望，机会更是渺茫。 起初她以为这是命运，艾尔文和艾斯特丽丝既然愿意帮助，那么这边是命运的一部分。 尤其，艾斯特丽丝是一条龙，受过龙的虐待，自然晓得龙的厉害。 虽说塞巴斯蒂安那条恶龙说某位孙子会来释放她，可是万一他弄错了呢，此后，六百年，这里只来过两个人和一条龙。 他们一旦离开，她还要等待多久，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 赫泽尔庞妮不敢往下想，既然艾尔文和艾斯特丽丝肯帮忙，便是她的希望。 她不想继续等下去了，她要要获得自由，海洋那么大她希望出去看看。 艾斯特丽丝不等赫泽尔庞妮表态，亮出一套黄金绳索。 金发少女似乎超级喜欢金色物品，一身装备都是金色，且不说光鲜的靴子和甲胄，武器是金色的，钱袋子是金色的，如今绳索也是金色的。 “一条链子没拆掉，又要给我绑上另外一条链子吗？”赫泽尔庞妮可怜巴巴地问道，艾尔文有点不敢看她那双出奇大的红眼睛。 “两条。”艾斯特丽丝左手一挥，一条绳索将赫泽尔庞妮缠绕绑缚，另一条将她拉起，固定在石壁之上，但尾大不掉，巨大鱼尾依旧耷拉在海水里。 有些像是死来前的中世纪，教会烧女巫的架势，情形不太对，简直是个绞刑架，赫泽尔庞妮犹豫好久才下的决心说动摇就动摇，本能抗拒：“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 她开始挣扎，岩石纷纷脱落，坠入水中，但艾斯特丽丝的黄金绳索不是凡品，绳索不是凡品，固定她庞大的身躯绰绰有余。 “够了！”艾斯特丽丝现出真形，不怒而威。 赫泽尔庞妮的怔了怔，骇与龙的威势，沉默下来。 艾斯特丽丝道：“放心，不会影响你将来的性……福生活。” 一岁之后就不曾游出这座海湾的赫泽尔庞妮一脸懵逼，墙的大脸上一个大大的问好，“什么，什么幸福生活？” 艾尔文却是十分地懂，原来是一条早熟的龙啊，说起话来百无禁忌。他侧脸，不忍直视。 艾斯特丽丝不禁莞尔：“开个玩笑，解开链子，放开飞自己，才有可能，更幸福，当然……先要经历一点痛苦。。” “我不会死吧？”赫泽尔庞妮面露恐惧，轻声地问道。 这个问题问过了，艾尔文跟艾斯特丽丝无缝配合，得到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这一次，他没有插嘴，等着艾斯特丽丝亲口回答。 小龙女打量被神奇绳索箍成黄金皮蓝色肉馅的大粽子，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不会的！”她答道，“最多残废，生活不能自理，沉到海底，肚子灌满水才能浮上来。” “我的肚子大能喝很多水。”头脑简单的赫泽尔庞妮没有听出弦外之音。 艾斯特丽丝上下翻飞，忙来忙去。 她的态度似乎更积极，是心地善良，乐于助人，还是无利不起早，别有所图？ 艾尔文心里嘀咕，人躲在远处。 做为小人物，当然要眼色活络一点，现在两个怪兽，一个体型庞大，一翻身他就变成了一百多兰斤的肉饼，另一个战力彪悍，随便一指头，身上就多一个窟窿，虽说治愈术厉害，但要是伤了大脑，不知道他还有没自己治愈自己的自觉。 前半程全看艾斯特丽丝的手段，他碍手碍脚帮不上忙，只有等见血之后，伤口愈合的时候，再敢过来出手相助，希望治愈之术别让大家失望。 “准备好了么？”悬浮开面，对着蓝色巨尾，艾斯特丽丝问。 “没，没，再等等……我，我，害怕……”有一点执行死刑的样子，赫泽尔庞妮感觉不妙，支支吾吾地回答。 但龙女没看她，视线望着艾尔文的方向，这是说，止血，你准备好了吗？ 艾尔文心里嘀咕，这样抢来，能行吗？ 这一次躯体庞大的美人鲸的那个如房子一样大的脑壳子转过弯来了，“那个，谁，谁，对，艾尔文……千万让我少流点血，少遭些罪，我怕疼……你真的行吗，你看起来那么小，嗷……呜呜呜……” 一道绳索圈圈缠绕，将美人鲸的巨嘴勒紧，她便呼喊不出声了。 胖胖的大脸顿时变了形，蓝色暗淡下去，大概应该形容成面如土色，眼神里能看得出来明显的慌乱，六神无主的样子。 看得出她，她后悔了，不过没办法，落到龙的手里，人都被绑了，哪里还轮到她做主。 呜呜呜地呜咽，眼泪不要钱地滚滚而下，看表情和恐惧地眼神，尾巴左右搅动，海水翻腾，便有翻江倒海的样子。 “头顶！洞顶塌了！我们要被活埋了！”艾斯特丽丝语气急切，手指头顶。 这是说话分散注意力，艾尔文懂，但未经世事的赫泽尔庞妮不懂，身体微微一顿，双眼上翻，望去的时候，便是，一道金光绽放。 那是怎么办到的？ 虽然艾斯特丽丝动作奇快无比，眨眼的功夫，美人鲸的庞大鱼尾便被一分为二。 但艾尔文没眨眼，所以还是看清楚了，是一把黄金短剑，剑芒一晃，疾如金黄闪电，皮肤裂开，乍现一圈深深的剑痕。 然后，艾斯特丽丝双手一分，手撕……鲸鱼片…… 然后，又是一剑，艾尔文听到了某种岩石或者骨骼碎裂的声音…… 速度很快，蓝色皮肤裂开，骨肉破碎，血水飞溅，赫泽尔庞妮感觉到疼痛，挣扎反抗之前，金发少女已经收手，一切结束了。 吭啷吭啷金属碰撞的巨响不断，艾斯特丽丝但手拽住其中一环，振翅后退，锚绞机一般从美人鲸身上拽出水桶一般粗的链子，平移而出，同时朝艾尔文勾了勾手指头。 这家伙似乎不是个新手，至少应该见过血，动作如行云流水，沉稳老练，丝毫不慌乱，飘然后退前，信手洒下一包白色粉末。 她帮忙用了止血药，这样就可以减轻艾尔文的负担，节约许多魔力，艾尔文如是想着，扑入水中，半浮半游地跳着飘过去。 他必须快点，尾巴分成两半，创口无论长度深度都超过他的高度，从没处理过这么巨大的伤口，治愈的难度超过以往的任何一个，刚入门没几天并没有累积多少经验的小魔法师的内心忐忑。 海水已经被染红，容器大，血水多，鲜血泉眼一般持续涌出，相当骇人，。 他双手按在滑不留手的蓝色皮肤之上，魔力涌动，气势如虹，一口气灌输在美人鲸的伤口。 止血药入体，美人鲸的血已经止了，这时候他要做的是愈合伤口。 外观没有变化，但是艾尔文自己却能感觉到，无色无味精纯如水的魔力涌出的速度一点不比之前血液冒出的慢，但是，量却少了很多。 魔力流动到地方，利剑分开的鱼肉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愈合，恐怖的创口像是两扇门慢慢地合上。 “你还有点用。” 艾斯特丽丝嘴里轻轻地说了一句，貌似艾尔文的技能没什么大不了的，眼神却偷偷地来回瞄，心里啧啧称奇，初级魔法师居然把治愈术修到了这种境界，跨过一坐山，高级魔导师也不见得能做到，还做得这么好。 而且他的还跨入了一阶骑士的门槛，成了魔骑士。 难道是传说中的至尊魔神，救世之主……的胚子？ 有个更专业的名字叫做：神选之子？ 等级太低，实力太差，路还长着呢，即便是一粒良种，能不能长成参天大树，谁也不知道。 心里没底，万一是神选之子，岂不是给自己，甚至给龙族招祸患？艾斯特丽丝换了一副委婉的语气道：“盘龙跟你借来玩下下，再见面的时候还你。” “行！”当然知道不行也得行的艾尔文报以微笑。 艾斯特丽丝也报以微笑，出了这个洞穴就一路向着龙山而去，万里之遥不说，方向艾尔文也搞不清楚，下次见面，不好意思，没有下次的，永别了。 第0053章 蓝尾炎 艾尔文连爬回岸边，四肢朝天，脚仍泡在海水之中，说一句多谢夸奖的力气都没有。 前人造孽，留给后人行善积德，这个跨越六百年的套路，玩得有点长，尽管身体疲惫，艾尔文的心情却是极好。 艾斯特丽丝，信手一招，黄金绳索尽被收入囊中，足够绑缚巨大美人鲸的绳索，至少应该有一大堆才对，但在她的掌心只是廖廖几根扎头绳。 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一个咒语，或者是出发某个机关，盘龙锁，水桶般粗，唰的一闪，变成一条黄金项链，坠子是一只栩栩如生地金色小飞龙，展翅欲飞，那是趴在海底让赫泽尔庞妮游不出海湾的锚定物。 玉掌轻旋，金光闪烁，金链子缠绕在白皙如玉的小手上，金光闪闪，反方向旋转，金链子解开，如此反复，艾斯特丽丝玩得不亦乐乎。 得意显摆几下后，她道：“这是我帮忙的报酬。”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就知道这头高傲地龙，不会学**，原来是在打这件史诗级宝物的主意。 那宝物是祖传之物，艾斯特丽丝要据为己有！ 艾尔文提醒道：“那是塞巴斯蒂安的宝物，他的子孙会不会不舍得……”意思是这件宝物是有主的，小姐，你不好强占吧。 “切！神兵利器归强者所有，够本事就来拿。”小龙女眉毛一挑，不以为然，“塞巴斯蒂安还不是从别人，不，别的龙手里得到的这件宝物。” 艾尔文吞咽一下口水，却也明白多说无益，别说争抢不过小龙女，受实力限制，他也驾驭不了史诗级的魔法装备。 替她人做嫁衣，也许老祖宗是不是也预料到了这一条，想到这里，他略微心安了一些。 “不是说解不开锁链？”艾尔文好奇地追问了一句。 “是解不开，只是变小了而已，要解开咒语需要请更强大的龙帮忙。”艾斯特丽丝解释道。 那边赫泽尔庞妮看着鱼尾，眼神呆滞，眼珠一转不转，身躯缓缓地滑入水中，像一条巨大的死鱼。 “你好了！痊愈了！”艾斯特丽丝提醒道。 像在梦中被惊醒，目光仿佛刚从遥远的地方摸索回来，心神具惊的美人鲸的嘴巴张开一个洞，可以直接吞下一头牛。 “我好了？痊愈了吗？”巨大的蓝色鱼尾翘出水面。 鳞片翕动，心跳咚咚如打鼓，嘴唇抖动，眉毛跟着一起颤动。 “我好了吗？” 伤口痊愈？ 准确的说是艾斯特丽丝做手术的切口愈合，但锁链残留的魔法伤害依旧在，覆盖手掌大的鳞片，蓝色的巨大鱼尾，贯穿一个水桶直径的大空洞，破坏了如梦幻般的美丽。 蓝尾炎，看情形尾巴在发炎，而且有趋势恶化，感染，甚至化脓！ 那个上下通透的大洞，需要祛除魔法伤害，就是一个消耗艾尔文魔力的无底洞。 目前，这个尾洞以艾尔文的能力，无法治愈，只能间隔一段时间，用治愈之术稳住伤势不至于恶化，彻底根除，需要很长时间的努力。 跟艾尔文梳理自身拔毒是一样的道理，只不过艾尔文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 大开脑洞可以释放头脑风暴，释放更多想象了和自我，扎尾洞，则是为了留下痛点，这是老祖宗算计好的阿喀琉斯之踵，来制约鲸人，不然，以艾尔文初级魔法师的实力，红铜级的强大魔兽怎肯俯首帖耳，忠心效命，只要盘龙锁得解，艾尔文直接就成了农夫与蛇中的农夫。 水桶大的伤洞相当骇人，好在相对于巨大赫泽尔庞妮的巨大躯体来说，不过相当于是扎了一针，仅仅是个小创口，一小片皮肤溃烂而已，有点疼，但，并不是太痛，可以忍受，只要不想它，它就不痛。 赫泽尔庞妮的梦终于醒了，回到现实来，如墙般宽大的面容骤然舒展开，突然一亮，宛如投射在洞里的第一缕金黄晨光驱散了黎明前的黑暗，颤颤抖抖地将海湾照亮，然后，便是亮亮堂堂的满洞金光。 沉入海底，美人出浴，她的脸上流露出无限的喜悦，仿佛在奇异的幻景里看见了敞开的天堂。 哗！ 池子太小，经不住赫泽尔庞妮这条大鱼如此折腾，海水满溢如巨浪拍岸，浪花飞溅，将艾尔文冲上岸边。 “我自由了！” 赫泽尔庞妮欢快转身，沉入海底，冲出水面，高兴的像个孩子，摇头尾巴晃，雀跃的心情，比池子里的浪花更激烈。 艾斯特丽丝停止玩弄黄金链子，将她挂到脖颈之上，金光闪闪，衬托白皙修长的脖颈，十分美丽。 赫泽尔庞妮也停止玩水，吃惊地看着小龙女：“你，你，你把它套在脖子上？” 小龙女的动作，勾起锁链穿透尾巴的感觉，赫泽尔庞妮不寒而栗，声音微微颤抖，一副你不怕吗的样子。 “不然？套在你的尾巴上。”艾斯特丽丝托起黄金小飞龙，假装一个拽金链子的动作。 “不，不，不，你套着吧。”赫泽尔庞妮吓了一跳，门板大小的双手急忙摇摆拒绝，她吃了六百年苦头，对那条破链子恨之入骨，恨不得它离远点，哪有可能再套在尾巴之上。 艾斯特丽丝轻轻按了按趴在胸口展翅的小飞龙，此行居然守护这么一件史诗装备，人间至宝，她十分满意，笑了笑，道：“就这样吧，有缘再见！” 说完，金光一闪，艾斯特丽丝俯冲而下，苗条身姿掠起一阵狂风，紧贴海面，呼啸而去，变成一团光，一个小点，然后消失不见。 神龙见首不见尾！ 艾尔文觉得这条小龙每次都来去匆匆，有一些在一个地方不易待长久的感觉，似乎在躲避什么。 转念，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黄金巨龙，兽王级别，睥睨天下不太可能，但在法罗兰这块土地上，属于纵横无敌的存在，有什么需要躲避的。 获得自由的赫泽尔庞妮正心花怒放，吃了一惊，看着金色的背影，依依不舍地念念叨叨：“她说走就走？我都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呢。” 气氛仅仅静寂了一个呼吸，轰的一声巨响爆开，紧接着便是一阵叮叮当当，圆形钱币，铜的，银的，亲赴后继地朝水中滚去。 朝上望去，堆在石壁脚下的钱堆塌了，一个人来，连滚带爬，踉踉跄跄站了起来。 侍卫队长肯特。 然后是巴克雷和杰瑞德，还有马洛，一个衔接另一个，跟老鼠一样，钻了出来。 艾尔文心里欢喜，得到任务奖励那一刻，就知道侍卫们搞定海盗们了，这些家伙花了这么长的时间，终于找对地方，从钱眼钻出来了。 第0054章 误会 “自己人！” “自己人！” 艾尔文连说两句，前一句是对侍卫们说的，他们出门遇到红铜巨兽，立马感觉到了危险，长剑出鞘，弩箭上弦，随时准备一战。 那一刻，耳朵里全是“吧啦咪嘻呀嘶”之类的噪音，兽语听久了，人类语言居然被隔离，脑袋跟收音机一样，转换一会儿，才找到对应的频道，不然他只能对着侍卫跟一样跟野兽一样吼叫。 同时，艾尔文才明白侍卫们大呼小叫地喊： “保护大人！” “大人小心！” “大人快离开水边，有魔兽！巨大的海魔兽！” …… 右手竖起，阻止侍卫们冒然激怒赫泽尔庞妮。 同时，左手竖起，后一句是对赫泽尔庞妮说的，她感受到威胁，龇出尖牙，血红的眼睛冒火，门板大的手掌，指甲全出，十支匕首，警惕冒出来的不速之客。 侍卫们一起扑向艾尔文，侍卫们的目的当然是保护领主，而赫泽尔庞妮的目的也一样，她以为这些人要对艾尔文不利。 剑拔弩张，大战随时可能发生。 “停手，停手，都是自己人。”艾尔文左右安抚，防止两支素未谋面的友军互相伤害。 “这么多人？面相凶恶，脾气都很坏。还有它们的衣服很好看，跟小龙女的一样，闪闪发光……”赫泽尔庞妮后退，说着，身躯慢慢沉入海底。 短短一天的时间，见到的人数比过去六百年还多，让她有些不太适应，尤其那些人的眼神，凶狠暴戾，让她这个智商只有一岁，胆量也差不多只有那么多的巨婴，无所适从。 “嗯，我是他们的领主。”艾尔文回答，手掌连续下压几下让侍卫们将剑和弩放下。 “这是，您的……巨人？”马洛没有口无遮拦的说巨兽，让艾尔文松了一口气。 “是的，刚刚交的朋友。”艾尔文回答。 “如果，我没看错，她是……” 下一句应该是红铜级魔兽，艾尔文抢先一步接上壮汉的话茬：“红铜级，是的，你没看错。” “真的是巨人，有我二十几个高，在咸鱼镇我马洛已经算是大高个了，这家伙，立起来赶得上一座山，大人是怎么征服她的……” 艾尔文报以凌厉的眼神，马洛马上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语气一转：“真是不可思议。您真是一位不可思议的领主，小小年纪……” “年纪小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马洛先生。”艾尔文不耐烦地道。 “我说的是事迹，这几天发生的事都他妈的不可思议，我们能活着真是奇迹。” 且不说生出做铁矿石生意的好主意，但就武力来说镇子上宰了魔牛，灭了咸鱼帮，城堡里干掉七匹狼，团灭海盗，而且抢了海盗船，而且还端了海盗的老窝。 现在又是收付一条红铜级别的海妖。 四十多岁的彪形大汉，感觉前半生都活到狗身上去了，斗海躲海妖，谋生求活的几十年都没有几天的生活精彩。 而且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都极其难以驯服，两条腿的骑士们都不是鸟人，也不是泳士，不能飞，也不能游，遇到飞禽之类的魔兽或者海妖只能仰天长叹，望洋兴叹，想要亲切交流一下，无论是感情，还是手脚都极其的不方便。 而少年领主这才多大一点功夫就俘获一只海妖，巨大的海妖，亮瞎真是十二K金狗眼。 骤然拔高的战斗气氛，一下子又缓和下来，艾尔文命令侍卫们整理平台，铜币银币一个一个捡起来，带回银沙领。 但是钱币不仅仅掉进了海里，侍卫们不断从袖口、靴子里倒出钱币，甚至有侍卫解开了铁铠…… 平时，最受大家欢迎的东西，这时候居然成了大麻烦，许多人都骂骂咧咧，让艾尔文觉得好笑，这些家伙居然还有不喜欢钱的时候。 侍卫们都不及艾尔文从“滑梯”下来是动作潇洒，姿势优美，毫发无伤甚至还有战绩。 留在洞口的那道门槛也让不少人栽了跟头，侍卫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一点伤害，什么样子的都有，有几个人崴了脚，有几个人在揉擦手腕肩膀，队长似乎扭了腰，而巴克雷俩腿并得紧紧的，不停的搓，应该是撞到要害了，其余的人脸上或多或少的有些擦伤，严重点的头破血流。 清理自己的同时窃窃私语。 “……海妖，巨兽……” “不是巨兽，是美人鱼。” “对，是美人鱼。早就听说过，没见过！一下子见到一个大的，啊，领主真是厉害，我们收拾几个杂毛海盗的功夫，他捕到一条美人鱼！” “不是美人鱼，没有一片鱼鳞，还是巨兽，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领主大人做到了，她在大海里那里戏水呢？”大家一起瞅了一眼海面，人首鲸鱼尾的赫泽尔庞妮跳跃，翻腾，在山洞外嬉戏，不亦乐乎，鲸群也围拢起来凑热闹，几十条水柱一起高高升起，冲向天空，场面极其壮观。 “巨兽难驯服，最怕反复无常，逃走是一大损失，一切白费，反噬则能要了人命，放她走，她都不走，应该是要死心塌地效忠领主大人了……不用锁链！更厉害！” 人来人往，侍卫海盗收拾狼藉，抬箱搬柜，低声交换着想法，流漏出对少年领主的钦佩情绪，互相感染，士气振奋。马洛走过，他半边脸一片淤青，下“滑梯”的时候摔的不轻。 “梦里总想把压着银安娜和飞龙，等它们钻进老子的裤裆才发现，原来这么的折磨人。是钱就去钱袋子，赃钱就是喜欢去脏地方……” 他抖动上衣和裤腿，铜币银币稀稀拉拉往下掉，左右看看，都是男人，索性放心大胆地解开腰带，在前面，特征明显的地方摸摸索索，居然掏出一枚铜币。 艾尔文看到变形的折面上，居然夹着一根黑毛。 “这个小飞龙胆敢趴在上面咬我。”信手弹掉铜子儿，然后，还没完，壮汉的手又伸向了后面，又掏出一枚染上金黄之色的银币…… “安娜居然这么能钻……那叫一个酸爽……” 艾尔文恶心的想要吐，咒骂一声，这个没擦干净屁股的家伙，一脸嫌恶的侧了侧身体。 他不打算理这个言语粗鲁，没脸没皮的家伙，注意力都在侍卫递过来的一封信上。 信来自黑宝石岛，一个因为盛产黑宝石而闻名的宝岛，法罗兰的海图上有它的一席之地，距离此地也不过三百兰里而已。 信上说，岛上发生暴乱，防御力量都被压缩在唯一的城市宝石城里，正是他们洗劫海边的大好时机。 是一个叫特索鲁的海盗，金盆洗手之后，隐居黑宝石岛做点小生意，看到机会难得，相约帕特森，联手干一票大的。 “不要误会，一枚银币而已，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小人无意对我们的王后，您的母亲不敬……” 艾尔文收起信笺，手按剑柄，扭头怒道：“不要，胡说八道！她，是我们的王后不假，但，不是我的母亲，后母而已。” 老妈的英雄事迹膏泽后人，艾尔文与安娜王后之间势同水火。那个女人的阴影之下，他封不上高爵，拿不到丰腴的领地，甚至可能活得太久都让她头痛心口痛，银沙的刺杀，那个女人绝对脱不了干系。 同样艾尔文巴不得她早点跟塞巴斯蒂安家的先人一样，早点封进石墓之中。 内心厌恶的无以复加，可马洛这么说，就是嫌自己的石头太长了。很奇怪，马洛虽然没规矩，却并不是没脑子，这么荒唐不经的话说出口，似乎在故意激怒他。 难道他与王后有仇？即便如此，也没必要图一时痛快，不留口德。 “哦！误会，误会，是个误会。”马洛样子颇为窘迫，深深地鞠了躬，然后讪讪地道，“您是个王子……该有的尊重还是应该有的，是个误会，请大人原谅。” “滚！”艾尔文冷冷地声音带着一丝怒意，却不是真的生气了，而只是想要赶走马洛，摆脱这种虐心地纠缠。 “误会，误会……”马洛一路小跑地逃了。 看着马洛的背影，艾尔文陷入沉思，事出反常必有妖，马洛刮哪路妖风，他一时没寻到痕迹。 第0055章 解放日 “不要推挤！排着队来！不要争抢！” “行李带好，粮食、衣服被褥和各种金属，无论锤子锥子，还是刀片细针，一样都不能丢！” “动作都麻利点！伤者优先！老人和孩子其次，互相扶持一把！” 启点号前，马洛承担起来挥人群登船，这差事本来应该派个侍卫去做，他竟然如此主动，很可能跟指挥那群人的性别有关。 马洛等人本性的将海盗们驱逐的远远的，却热情地安排女人上船。 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咸鱼镇的那女比例失调，无主的鲜花基本没有，甚至败柳残花也找不到，昨日黄花也凋零的一个不剩，今天却一下子出现一百人，简直是春天来了，鲜花盛开，曾经马洛等人都是过把瘾之后食髓知味的老男人，兴奋莫名，三条腿都打满了鸡血。 她们都是海盗劫来的战利品，足足一百位！ 海盗们或者说是海盗首领是一位很是懂得无欲享受的家伙，抢钱抢粮不手软，抢来的女人数量也很可观，经过筛选，每一位都还是很耐看的。 场面很是不堪，明明是搬家，搞得却像逃难。锅碗瓢盆和衣服被褥各种破烂都搬出来，背负身上，弄得清状况与弄不清状况的人，都往船上挤。 如果不是其他咸鱼镇的猛男们也都大献殷勤，场面失控，狭窄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木板下，一定许多人落水，新生活没开始就直接进了地狱。 侍卫们指挥咸鱼镇的渔民清点和转运战利品，海盗们一件一件搬来的东西，他们需要一件一件的搬回陆地。 受建筑材料的限制，岛上的屋舍不多，但是洞穴多，深藏其中的东西真不少，海盗们一旦变穷，就会激发凶性和积极性，出船，四处抢劫掠夺既是他们谋生的方法，也是他们积攒财富的手段，许多海盗积累足够之后，便会金盆洗手，择地隐居，如黑宝石岛上那位依旧贼心不死的特索鲁。 再忙的时候，也有人闲着。 艾尔文站在最高处，凭海临风，俯瞰全岛，石头多，绿色少，幸好又淡水，才适合海盗们做窝。 一夜混乱，脚下一处房屋燃光草木之后剩下焦黑的石头，大多数建筑都保持完好，没有血腥的场面，没有愤怒的咒骂，完全不像是两派海盗经历了一场刀光剑影，生死对决的样子。 “共计两百一十三位女奴隶，大部分都能做些洗衣做饭的粗活，年轻力壮一点，体格健康一些的还能干点别的。”安排完女奴上船，马洛就不管剩下的一百多海盗了，一阵风一样跑来，邀功似的跟艾尔文汇报。 这些细节原本打算返回咸鱼镇之后再做详细统计，马洛这时候就顺便给粗略摸了一遍，好像有些无事献殷勤。 “其中一位……她们都是奴隶，可以买卖是吗，领主大人？” 买卖奴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有钱就可以。法罗兰的法律规定，奴隶就是财产，跟鸡鸭牛羊的家禽家畜一样，从一个领主经手到另外一个领主手上，仍然是奴隶，不过财产转换而已。 马洛看着艾尔文等待少年领主的回复，一副急不可耐地样子，就银沙领目前的条件，这个壮汉应该还没娶到婆娘就挂了，如果长寿的话，就更难熬了。 忽然看到了机会，作为真男人，马洛从来不知羞耻为何物，何况关系到自己的终生性福，必须勇往直前，他要直接跟艾尔文买人。 “她们都是自由人，不能买卖，除了矿坑里，银沙领不会再有奴隶了。” 艾尔文没有看他不假掩饰的精虫上脑的死德性，视线望着大海上的奇景。 经过前期，围成一个圈，喷水庆祝之后，鲸鱼们变换队形开始游方阵，巨大的黑色身躯整齐排列，水柱冲天而起，巨大的黑色身躯有序波浪排列有序的荡漾开来。 笑声欢快，身影跳跃，一时之间，鲸归大海千尺浪。 赫泽尔庞妮居然是一位很有仪式感的美人鲸，或者说，诚会玩。 它们是在庆祝。 今天是解放日，对于赫泽尔庞妮来说是，对于两边女奴隶来说也是，甚至对于岛上的海盗们来说也是，一起解放的还有上百条鲸鱼，它们是赫泽尔庞妮召唤来帮她驱赶鱼群进港湾，方便她进食的。 此后，大家分开就各奔东西，茫茫大海，很难相见，只能怀念。 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 海盗们这么配合，也得益于赫泽尔庞妮带着她的鲸鱼伙伴们的表演，简直就是阅兵式，简直就是和平威慑，简直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将尚在犹豫观望的海盗们吓破了胆。 外面暗礁或者别的什么的地方偶尔莫名其妙地出现一艘小船，甚至一块烂木板，上面载着若干个海盗，他们很识趣，有这么实力强大的海妖，万里海洋横着走，谁也不是对手，纷纷出来自首。 他们以前认为巨鲸岛之所以得名，只是因为鲸群环绕，没想到还蜗居着一头海妖，那才是真正的巨鲸，是她庇佑海盗，阻止其它船只的靠近，琴察那一句，“遇到围剿，却有惊无险”，实际就是有鲸才无险的，实在是精辟。 “这样更好，剩下老子……我的老婆本，那位妇人腰圆屁股大……” 艾尔文看了马洛一眼，希望壮汉住嘴，不要老是挑起这种话题，马洛误会了，急忙道：“放心，大人，您绝对看不上她，如果有好的，大家一定是先给您留着。” 艾尔文使劲揉搓脸颊，考虑是不给马洛一下子，终结掉这次谈话，他表面反应算是比较平淡，而马洛又比较不要脸，他不但没停下，反而手指海面上弄波戏浪，撒欢儿玩耍的美人鲸，继续道：“她是个大……美人。” 声调压低，调子却拉的长长的，一副很神秘的样子。 “是大，也美。”不明白马洛为什么转移了话题，却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艾尔文小心堤防着回答，“容貌之美丽，十分鲸人。” “第一次见面，就把她搞出一大滩血……” “她尾巴上有个大洞……” “对，身体大，洞当然大，流血自然也多……” 艾尔文警惕地放下手中的信，壮汉马洛的脑袋里盛的应该都是荷尔蒙，艾尔文考虑是不是开瓢取汁，帮他减少一点，省得聊不上两句就把话题带偏，由此产生的联想，让身体某个部位蠢蠢欲动。 “领主真有本事，海水都已经染红……” 艾尔文彻底听不下去了，起脚一记侧踹，马洛飞了出去。 琴察上来，从一身泥半身土的马洛旁边绕过，道：“大人，装船完毕，可以起航了。” 他的双腿并拢，胳膊加紧，毕恭毕敬地样子，与马洛大大咧咧地态度对比鲜明。 对于劝降时艾尔文的慷慨陈词，他是不信的，以为少年不过出身贵族多读了几年书，信口开河，讲起大道理来冠冕堂皇，其实并没有真才实学，能不能成事，民间有话说，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按海盗们的说法叫做是不是当海盗的料，拉出去砍两刀。 这两刀还真看出去了，刀刀咬肉，灭了帕特森，降服巨大海妖，这两件事情如果发生在他身上，每一件都够吹嘘一辈子。 尤其是红铜海妖高傲狂暴，可不是易于降服之辈。 心中的轻视，在见到海妖那一刻，便跟海水涨潮时的礁石一样，杂草一扫而光，只留下坦坦荡荡无比坚硬的忠诚。 自古英雄出少年，这位领主的确有高人一等的天赋和头脑，很可能，如他所言，可以走出足够远。 哪是多远呢？ 琴察隐隐有些期待，航程越远的海盗船，经过的风浪也是激荡，见到的风景越是壮阔，无疑收获也越多。 金发飞扬，披风啪啪作响，艾尔文昂首挺胸，意气风发地道：“是啊，起风了，直挂云帆济沧海，正是乘风破浪时。” 第0056章 快船 “你不跟船走？” 艾尔文立在船头，慵懒的欣赏美丽的蓝天碧海，闻言陡然紧张起来。海浪冲刷，浪花碰撞的声音声随海风声飘过来，启点号摇曳不停，他差一点掉进海里，手猛地抓紧了缆绳。 魔兽果然不是那么容易驯服的，说变卦就变卦，连草稿都不打。 “为什么？” 蓝尾炎是横在艾尔文与赫泽尔庞妮之间的一座桥，艾尔文站在桥上，有时觉得自己像个医者救助患者，有时觉得自己像个坏蛋，揪着鲸美人的尾巴不放，敲诈勒索。 赫泽尔庞妮不肯跟他走，他可以用威胁，但作为一个本性不坏的人，还是想要知道原因，知道有什么困难，也许只是一点小事，关在山洞里太久，想要四处游一游，或者想家了，需要先行回乡探亲，这些都可以理解，艾尔文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可以做出妥协。 艾尔文希望他们之间能够是朋友之间的互相帮忙，至少也是利益共同体，而不是胁迫关系，甚至是领主对待奴隶那样的给赫泽尔庞妮套上枷锁。 “快船不见了！”赫泽尔庞妮俯视艾尔文道道。 仅仅腰部以上露出水面，动作扭扭捏捏，巨尾摇摆，激起浪花，冲击船体，船身摇曳的更厉害了。 太阳升起是获得人身自由，太阳还没落山就不肯配合，有些不好意思，过河拆桥，忘恩负义这些词汇从没接近过赫泽尔庞妮那颗大而纯洁，或者十分天真幼稚的心。 “一条船而已……” “他的老妈找了好久，附近海域都游遍了，还是没找到，快急疯了。”蓝色之下看不出肤色变化，但如门板一般的巨脸露出着急的神色。 船的老妈，难道是航母？ 艾尔文的大脑有些短路，极目四顾。 那可是很大的一艘船，可他什么都没看见，琴察也没有提到海盗还有更大的船，他也没有必要隐瞒。 “它才一岁，是鲸群中游的最快的，经常到港湾休息，跟我很熟……跟那个老人也很熟，所以，早上的时候……” 快船不是船，是一条鲸鱼的名字，鲸鱼们还真会起名字，艾尔文紧张的心情松弛下来，海风潮湿凉爽，呼吸畅快许多。 “嗯，这样啊。”认真的听着，赫泽尔庞妮说完，艾尔文脸上表情复杂。 鲸鱼幼崽被熟人拐走了，直接因为帕特森，间接原因是他本人，鲸鱼们一头雾水，找不到头绪，置之不理，不帮忙寻找说不过去。 可是帮忙的话，派人去找开玩笑，这里是大海，唯一能排上用场的是启点号，速度还比不过鲸鱼，满载加上风向不利，就更没什么用处了。 又想了想，想到那封信，帕特森应该投奔海盗密友特索鲁，那只鲸鱼可能循着帕特森的指引一路向南。他道：“附近肯定找不到，快船已经离开去黑宝石到了。” 单纯的鲸美人不是问你怎么知道，而是选择相信，径直道：“啊？所以，我们需要游去黑宝石岛？” 艾尔文呵呵笑道：“没必要那么紧张，它就在那里，那老头应该只是诱拐，而不是绑架，只要找到快船，带回来就可以了。你就没有必要去了，尾巴上的伤口，也是一件很磨人的事……” 鲸美人眯了眯眼睛，眼眸透出微微的红铜的光，大脑袋开启微弱的智商，低头思索片刻，一脸恍然：“啊……这样啊……也对。” 阳光下，鲸美人抬头，笑了起来，薄薄的嘴唇小程两条狭长的栈道，长长的眼睛笑成两条小船，腮上两个陷得很深的两个酒窝像是海里的漩涡。 她笑得跟一朵玫瑰花一样，这世上最大的一朵蓝玫瑰。 她是纯，容易相信人，但也知道艾尔文不会害她；不是蠢，分不清好赖人，一味地盲从。 鲸美人转身入海，跟鲸鱼群汇合，片刻之后，半数如山的身影，吹起水柱，成群结队的朝南移动。 这番谈话居然将任务完美收官，艾尔文喜滋滋地看着脑海里的字幕，任务释放鲸人完成，随即领取奖励：“【略有小成的地陷术】初级魔法，制造一道，长五十兰尺，宽三兰尺，深五兰尺的地陷。 成长型魔法，可提升至中级魔法地裂术和高级魔法地裂山崩，制造大面积塌陷。 可演化变异成无尽地网，最多可制造长数千兰尺的地陷百纵百横，分割大地。” 心情好的还有后方启点号的甲板上侍卫和咸鱼镇的渔夫们，他们屏气凝神，静悄悄地听着艾尔文跟鲸美人对话，心里又惊又怕，惊的是这头魔兽说话居然很和气，完全没有魔兽的暴戾气息；怕的是如果她离去，岂不是一大损失，银沙领如果有红铜级别的魔兽庇护，其它魔兽就会望风逃遁，再也不用承受无魔兽侵扰之苦。 他们心中兀自为自家领主和自己担忧着，听到事情圆满解决，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气氛缓和过来，开始又说有笑。 纳霍尔走近过来，单膝下跪抚胸行礼道：“大人，鲸鱼只能在岛屿周围游弋，不能进入岛上内海。我们也可以分一只小船去侦察一下，如果帕特森困住了幼鲸，也可以帮忙想想办法。” 主动请缨，艾尔文静静的看着纳霍尔不知道这个家伙要捣什么鬼。 “我帮你找回鲸鱼，你放了我妹妹，还有……”纳霍尔开出条件。 从体重对等上上讲，换取整个咸鱼帮的兄弟，也不吃亏，但是艾尔文冷笑一下，犀利而嘲讽的眼神望过去。 “就小人妹妹好了，就一个人，领主大人，求你了。”谈判的主动权在少年领主手里，纳霍尔后退一步，不敢再奢望换取更多人，只愿达到最低目标，甚至称呼也有“我”改成了“小人”，态度异常谦卑。 “我跟帕特森有过一面之缘，依稀记得他的样子，不像其他人不认识他，也不会像海盗互相认识，见面就穿帮，可以暗中监视他而不被发现，这样比较方便，又不危险，如果，他那头鲸鱼幼崽，可以提供很多帮助……请大人相信我。” 纳霍尔看着艾尔文，他称霸一镇，好歹也算个人物，粗长的眉毛下，本来有一双冷峻的眼睛、谁看到这双眼睛就会不自觉地和他保持一段距离，现在却流露出恳求的目光，低三下四地苦求恩赐。 妹妹成了少年领主的奴隶，杀人救人是黑帮最常用的解决之道，搭上海盗这条船，甚至海盗的老巢也被一锅端。 再找帮手已经不再可能，他渐渐明白，能够团灭魔狼，一网打尽海盗，驯服红铜魔兽的领主，不管年少还是年老，都不是他，这个乡下的小痞子能够匹敌的，再继续下去，也只能螳臂当车，自寻欺辱，做得越多，赔的越多。 真相，令人沮丧。 关系到妹妹，世间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的生死，他不能只顾自己的荣辱和尊严。 所以他屈服了，只想老老实实替少年领主效命一次，立下功劳，换自己的妹妹自由之身，其它的，他也不顾的了。 艾尔文注视着前黑帮头目的眼睛。做过黑帮老大的家伙就是有比别人多想一些事情的脑子，这个建议，可行性很高，艾尔文不能拒绝。 沉默良久，艾尔文道：“本领主相信你，给你一条船，给你用以掩护的人手和财货，我们，包括你的妹妹一起，等你好消息。” “谢谢大人……小人一定不会辜负大人……”纳霍尔颤着声：“一定不会辜负大人！” 第0057章 领主归来 十几个热心的人曝露在码头的阳光下，时而安静，时而躁动。 说是码头其实是咸鱼镇边上的一处荒滩，这一处地方礁石突兀，沙滩平坦，有点像身段好的女子，该平的地方平，该凸的地方又高高的，方便人们登顶眺望大海。 平常是渔船下海的出发地和归来集合地，是家属们分得收获和领取尸体的地方，也是敲骨吸髓的咸鱼帮敲诈勒索和打砸抢烧的海盗常来常常往的地方。 高处站满了人，能够挤到好位置的人除了身强体壮之外，手上还得有些管用的家伙，破锣旧鼓和其它一些能够制造声响的东西，等着欢迎领主凯旋。 “还没回来？是不是距离远，一个小点，没看清，老东西看仔细点！” 从早上等到中午，萨宾娜饿了，骂人的同时，口里嚼着一片干鱼，味道咸而涩，实在不好吃。 “不会错的。几十年了，咸鱼镇就是老头子我眼神最好使，阴天了，起风了，下雨了，心系亲人安危的老弱妇孺委托找船，从来都是老头子我第一个发现。” “我老头子眼睛尖，错不了的，绝对没有错。” 作为权威，码头老看守阴沉老脸，不想跟他们磨牙，也没牙可摩，干瘪的老嘴发出呜呜地声音。 他是看守码头的老人，跟猫头鹰一样锐利的眼睛见过的泼妇悍妇不在小数，谁敢冒犯他的尊严，能骂就骂，能打就打，几十年骂过许多，更打过若干，他眼里根本没有好男不跟女斗的概念。 跟大对数人一样，萨宾娜的脾气跟大海的风暴一样恶劣，偏偏身子骨比东方的群上还解释，打架吵架都不会输给任何人，一点也不奇怪，能在银沙领适应生存的人，没有一个不是铁铸的体魄和性格，即便是一个女人，也是女强人。 他有点畏惧萨宾娜。那一年，那一天，天阴欲雨，萨宾娜的老爸斗海未归，那是，她也是这么说“老东西看仔细点！”年轻气盛的他还了一嘴，结果，第一天，他没有见海……第二天，他没有见到海……过了七天，第八天，肿消了一点，他勉强能从眼缝里看到一点久违的蓝色了。 而且也对萨宾娜带着一些敬意，至少对方是镇子上唯一的医者，人老多病，要求她的地方还多，老看守不能跟她撕破脸皮，忍气吞声耐心解释，心里却是一百二十个不服气。 少年领主一时兴起，坐上新缴获的海盗船去征讨巨鲸岛，打海盗当然好。可这也太心急了，从他知道大海那一天起就明白海盗好像海里的杂鱼，海不枯，就不会绝种。海盗如果那么容易夷平，海盗早就不是人间祸患了。 他心里老觉得少年领主十有八九收不了海盗，反而可能被海盗给收了，第二天，银沙领又该换领主了，从早上等到现在的人们一准跟斗海的留守人员一样，望眼欲穿，不见桅杆。 “会不会……回不来？海盗，可不是好惹的。”思查特轻轻地问道。 全场唯一坐在板凳上的老学士抚摸一把傲人的雪白大胡子，面向大海，沉默不语。 唯一的留守骑士阿西达狠狠地瞪了老木匠一眼，木匠缩缩头，猥琐到后面。 绝对是这样的，老看守心里赞同嘴上却不敢出声，那位侍卫是个骑士，出手肯定比萨宾娜重的多，大剑一挥就会让他再也看不见大海。 阿西达也拿捏不准，跟铁匠父子和酒馆老板父子，一起踮起脚，唯一的手掌搭凉棚，极目远眺，远处海天成一色，几只海鸥起起落落，没有半点船的影子。 …… 当—— 木槌敲下，破锣音波在咸鱼镇简陋的码头炸响，朝四周荡漾开。 “发什么疯？”大家被吓了一跳，铁匠训斥儿子道。 “船！有船！”查克大声喊道：“船……来……了！” “嗯……”老看守眯起眼睛看过去，“是……有白帆的样子……” “快看！看仔细点。”老学士站起来，浑浊的双眼，瞳仁亮晃晃的，仿佛燃起两支火把。 他不是不急，而是沉得住气。人在王都待得久了，自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黄河决于口而心不惊慌的修养。 这时候也催促核实消息，无他，有船就只能是艾尔文得胜归来。如果海盗获胜这个时候应该在岛上庆祝才对，没有可能朝咸鱼镇来。 “是有船！”骑士阿西达的眼睛雪亮，顺着琴察木槌的方向，看到了那个小黑点。 “是……有船！”被抢了风头，老看守不太高兴，慢吞吞地附和道。 咚—— 鼓槌落下，快要散架的鼓，发出异常震撼的声响。 盖格大声喊道：“船……来……了！” 呜—— 阿丽莎鼓起小嘴吹起海螺，声音从尚且遥远的海沙滩传到海上。 各种杂乱的声音交接在一起，有一种群魔乱舞的味道，但人们并不在乎这些，欢迎凯旋而归的勇士们，只要发出声音就是心生，够大就好，大家都欢天喜地的。 眼神跟猫头鹰一样雪亮的码头老看守，无牙的嘴发出呜呜地声音：“要变天了。” 是的！ 要变天了。 接连三天，咸鱼镇的码头都很热闹，前天晚上替运输铁矿石北上的船队送别，昨天上午出征巨鲸岛，今天人们云集而至，迎接勇士们凯旋归来。 以前从来不曾有过，都是心领主带来的新气象。 艾尔文领头屹立船头，侍卫分左右而立，咸鱼镇沿着两侧散开，鲸美人偶尔用巨手推一下起点号助力前行，大家便一起抓紧缆绳，缓解惯性冲击。 船靠岸，人们下船，人群中的大喊，喊父亲，兄弟，丈夫，呼朋唤友，结果一个都不少。 下船的人多了许多，这个可以理解，打赢海盗，自然会有许多的俘虏，然后，还有女奴隶。 人群开始沸腾，剿灭海盗跟打渔一样，不但一网打尽，零伤亡，竟然还收获满满，自咸鱼镇诞生以来不曾有过的传奇，整个咸鱼镇扬眉吐气，感觉跟着少年领主沾了仙气。 码头一片沸腾，开始有人喊，领主大人英明神武有王者之气，领主大人少年英雄无敌之类的感慨语言。 消息传开，原来窝在破旧棚屋的人也待不住了，奔走相告，人们络绎不绝的朝码头来，人越聚集越多，挤在一起看看女奴，看一箱子一箱子抬下来的粮食和钱财，然后他们看到一头巨大海兽在向他们招手。 短暂的慌乱和惊惧之后，船上的人不怕，他们自然也不怕，反而觉得，巨鲸跳跃，排成方阵的水柱升腾，是最强最美的背景。 咸鱼要翻身啦！ 少年领主上任仅仅几天就得领民，抢钱抢粮抢女人，降服海中巨兽，彪悍的没办法解释。 艾尔文跟几位侍卫最后走下船，“拜见领主大人。”木匠和医者领头，领民们如同见到神明一般，跪成一片。 “领主大人万岁！” “领主大人无敌！” “领主大人万岁！” “领主大人无敌！” 山呼海啸，一个个心悦诚服。 “大家起来，大家起来，大家都打起精神好好干活，建设银沙领，好日子要开始了。” “领主大人万岁！” “领主大人无敌！” “誓死效忠领主大人！” “银沙领万岁！”艾尔文喊道。 “银沙领万岁！” 人群挥舞拳头，呐喊阵阵，近海水柱齐升遥相呼应。 …… “我们需要一面旗帜！”挤出人群，跟老学士和阿西达汇合之后，艾尔文翻身上马，望着乌压压一片的咸鱼镇男女老幼对巴克雷道，“这时候摇一摇，让人们汇聚到旗帜下，最是够气势，最是能鼓舞人心。” “您就是一面旗帜，领主大人。”性格活泼的巴克雷油腔滑调地拍马屁道，“您的影子就能振奋人心。” “回到城堡马上命令裁缝莫里斯做一面，就用法罗兰的黄金飞龙旗帜好了，”艾尔文道，“要张牙舞爪，看上去凶猛，有杀气的那种，城堡上，起点号，还有小镇都挂上一面。” “还有运输船队，”艾尔文指了指分道扬镳，乘坐小船北上的三位骑士和马洛，“船头也都要挂上黄金飞龙旗，日后规模扩大的贸易船队，以及武装到牙齿的舰队，也要悬挂整齐。” “遵命大人！” 第0058章 水门事件（一） “扇子”哗哗哗有节奏的扇动，轻柔的风吹向贝尔德?斯威夫特老学士，阿西达也跟着沾了光，炎热天气，感受阵阵凉爽。 天很热，跟银沙领大多数人一样，他心里也热情似火，细细地解说着：海盗和女奴隶的衣食住，城堡修缮，码头建设，艾尔文计划中的铁矿石开采和运输一条龙的大路，人力分配和钱财花费…… 这本是老学士的本职工作，但阿西达身为骑士却只有一只手，骑马挥剑很受影响，战斗力大为削弱，担负不起属于自己的那份职责。 幸好作为小贵族的子弟，他接受过教育，学问不怎么样，至少能识文断字，于是就成了老学士的帮手，协助治理领地杂务，别人弃笔从戎，他是反其道而行之，做了个书记的差事。 少年领主这一趟巨鲸岛之行的收获丰富。 杀人放火金腰带，海盗们积累的赃物良多，这一趟白吃黑下来，暂时解决了城堡和咸鱼镇的粮食危机，足够他们撑一些时日。 领地初建需要人力物力的地方良多，靡费钱财不在小数，账目杂乱，他一条一条逐项解释下去，小册子薄薄的，再有一页就见底了，老学士偶尔喝一口阿丽莎端上来的茶，偶尔停下来，静静地点头，显然对他的工作成果十分满意。 手指捻动，纸张摩擦，又翻过一页，这是最后的部分，也可能是最难的部分，阿西达尽量放慢语速。 “耗费那么多的铁？”不愧是在聪明人最多的地方浸淫数十年的重臣，王宫的老学士，一下子就听出了最关键的部分，昏花的老眼蓦然睁圆，“为了……为了什么门？什么门比城堡的闸门耗铁还多？” 将这一项留作最后一部分果然是对的，阿西达将账本递给老学士，老人带上眼镜，逐字逐句研读下去，生怕自己看错了。 “水门，领主大人是这么称呼的，说是用来……捕鱼。”阿西达轻声解释。说这句话的时候，骑士感觉像是身上掉了一块肉，心痛的要死。 “胡闹！”账本合上，轻轻抛在桌面，眼镜摘下，“一百多位骑兵的全副武装，用来打造一道门？”老学士言语铿锵，半握的拳轻轻敲击桌面。 一百零九套完整装备，阿西达早就算的一清二楚，从人到马，刀枪盾，铁铠和马鞍马掌，一件不缺。 有了这些铁，银沙领就有一支听命于领主的建制骑兵部队了，有了这支军队，领主才像个领主的样子，才有感召力，毕竟排场和该有的仪仗也是宣誓领主权威的一种方式，不然，他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跟孔武有力的土匪差不多。 他也对这一项也极度不满，但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冒犯领主也没有什么好结果，所以，将这件事整理出来，夹在账册最后一页，上报给了老学士。 “水门？什么水门？”博学的老学士头一次听说这么一个名词，颇为惊诧。 “据说是下到水里，堵住海湾，关门捕鱼……就像是关门打狗……” “噗——”老学士抿了一口茶，一滴也没碰触嗓子眼，“不管什么门，都没门。” 对于落脚城堡以来一连串的变故，刺客、黑帮，海盗、巨鲸岛，老学士既感到后怕，又感到庆幸。 在王都的时候，明明中规中矩，做事畏手畏脚，什么时候……大概是从中箭之后的那个晚上开始，好像变了一个人，魔法师，骑士，扫平黑帮，荡涤海盗，简直势不可挡，而起主意也多，比如，铁矿石换粮食这样的想法，就眼前的境地来说，还是很适合的。 如果他在王都也这样出彩……也许……早就死了吧。 对于自己这个学生老学士是越来越看不懂，却能够理解，忍辱负重，莫过如此。 但他终究未能摆脱在王养成的奢靡习惯，喜欢浪费，毫不容易有一点家当——其实也没多少，转眼就没，怎么能用如此数量巨大的铁，铸造一道门，而且听起来就是要放置水下的，既不能防贼，又不能放海盗，是无用之物。 领主的恩威仅仅施加到咸鱼镇而已，还有广阔的领地需要治理，领主政令如果需要推行，需要搭建银沙领的政府机构和军队，征不服，伐不顺，才是王道。 一共就那么点铁，都丢进水里，还是海水里去生锈，门都没有。 “……跟他说停下来，一兰斤的铁也不能浪费，艾尔文又胡闹了。”老学士的大胡子激烈抖动，半握拳的手又重重的敲击几下。 汪—— “扇子”对老学士抨击艾尔文的言辞表达不满，张牙舞爪，小肚皮气鼓鼓，身体悬在半空，翅膀不在扇动。 艾尔文把飞飞定位在老学士四十五度斜上方的天花板上，请它扇风助老学士纳凉，当时阿西达只觉得少年领主很会因材施用，不浪费任何一个有用的人甚至动物，像只剩一只手的他和会扇翅膀的飞飞。 这时候，反而觉得，头顶简直是一双监视的眼睛，让人心里怪不舒服的。 …… 阿西达跟老学士骑马慢慢磨蹭到铁匠铺的时候，大家都在忙。 铁矿石囤积在海边，石炭则直接背到眼前，艾尔文另外给铁匠配备了足够的人手建立土炉子，他直接跟铁匠讲明白了灌钢法，将炼钢的效率提升一百倍。 铁匠父子另外雇佣了三个帮手，另外加上巨鲸岛上三个负责修缮打磨兵器的海盗，一共八个人的规模，他们专事锻打工具，效率提升很多，钢铁的产量也成倍的多了起来，第一大炉子出来，就将银沙领原本的铁器数量翻了一倍，而另外几个路子炭火熊熊，眼看也要出炉了。 “这样就可以了？”艾尔文在跟铁匠说灌钢的事情，铁匠边听边摸一件亮的东西，看到阿西达之后，少年领主顿时高兴起来，拍手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来的正是时候，东西刚刚做好。” “做好了！”阿西达跟老学士心里一痛，相顾愕然，“这么快？” “哦，你居然知道？”艾尔文拿起铁匠手上那件擦得发亮的金属，不由分说拉起朝阿西达的断腕。 “这是……” “做得比较匆忙，只有两根爪子，不过没关系，铁匠铺不倒，我们天天搞，你喜欢可以将它改成两爪，三爪，四爪……甚至七爪八爪，搞得跟个爬犁一样……哈哈哈……还可以，换成金贵的材料，金爪子和银爪子，精钢甚至附加魔法的合金爪子之类。” 手腕伸进去，一端是包裹皮革的套子，一段是两个铁钩子，批扣扣上，套子勒紧，手腕有些不适应，伤口愈合出麻麻的痒痒的，还微微有些痛。 “带上它，从断腕骑士就变成了铁爪阿西达。”艾尔文拍拍骑士的肩膀道。 “铁爪阿西达……”这个名字既然顺口又有气势，断腕骑士看着，两个铁钩子，不，爪子，忍不住轻声重复。 “不喜欢爪子还可以绑定短剑，利矛之类的，暂时还只是利爪。回头找找骑士的修炼之中有没有鹰爪功、龙爪手以及九阴白骨爪之类的实验一下。” 爪子套上，一件只有两个钩子，哦，爪子的假肢而已，直接做成了武器，少年领主做事十分怪异，眼前这又是一件。 “好了。原来是铁爪做好了。”铁爪阿西达自言自语道。 “嗯，哪你说是什么？” 骑士觉得嗓子有一团东西，话被堵住了，有些说不出口，愣了半晌。 “铁门……哦，不，水门不要做了，停下来。”背后，老学士步履蹒跚地绕过阿西达，颤声道。 “水门？”艾尔文回过头，一脸疑惑，不明白为什么忽然有这个问题，皱了皱眉头，随即对老学士和骑士的来意了然，道，“已经完工，下进水里去了。” 这么快？?老学士和阿西达惊讶地“啊”了一声，互相对望一眼，来晚了，一百多位骑兵的全副武装，都沉到水底去了。 攒一份家底要抠抠索索勤俭节约，败家果然是很简单的。 两人心里悲戚至极，执手相看泪眼，却是欲哭无泪。 “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凑齐那么多的铁？铁器那么短缺……”老学士不甘心地追问了一句。 “从今天开始，银沙领不缺铁了。”艾尔文补充道。 “不，不缺铁了？”印象中银沙领应该一穷二白，极度缺铁，转眼就不缺铁了。老学士和阿西达的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来，只能再度互相探寻似的，又互相对望了一眼，希望从对方眼中找到答案，但是两人的眼神都十分困惑。 “产量多呀！”铁匠十分得意地道。 “对！煤火不熄，高炉不倒，钢铁就源源不绝。”艾尔文指了指三座袅袅直上的黑烟，“钱有了粮有了人有了，钢铁也有了，攒够老本，该组织军队了，南边北边的镇子，还有躲在荒山里的野人，如果不肯不肯臣服，让他们尝尝刀锋的厉害。” 这正是老学士和阿西达的来意，没想到少年领主早就盘算好了，艾尔文毕竟是这块土地的主人，怎么可能不规划它的未来，感觉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两人，再次互相对视了一眼，看到对方脸上的释然。 猜到别人心思的感觉真好！ 话说这也是不什么高深莫测的技能，主要是类似老学士这样的人，每天关心的事情就那几件，来意有迹可寻。 艾尔文背着手，仰望远方，有钢铁，才有武装到牙齿的重装铁甲和铁骑，才有钢铁洪流。 钢铁在手，天下我有。 第0059章 水门事件（二） 月亮湾，礁石高处，阳光洒在身上，浑身暖洋洋的，海风拂面，轻柔凉爽，艾尔文深吸一口气，心情极其舒畅。 这是位于背面的一片礁石，左侧是断崖高有上前兰尺，当地人直接称呼它断崖，右侧是大海，断崖围出好大的一片形状如月亮的海湾，艾尔文命名月亮湾。 “那本魔法书我看不懂。”阿丽莎在一旁嘤嘤地道。 她是社会人出身，很可惜咸鱼帮这所学校不叫人读书识字，咸鱼镇也没有读书的气氛，识几个字盒算不错数的唯有酒馆老板。 艾尔文给她一本扉页发黄的典籍，说是魔法书，跟给瞎子一盏灯没什么区别，以前什么也看不见，现在还是什么也没法看。 艾尔文看着少女喜欢获取帮助却面皮薄张不开口的扭捏神态，感觉十分好笑，道：“慢慢来，不可能一口吃个胖子，吹海螺也不是一天就学会的。” “是一天就学会的，而且无师自通。”少女嘟起嘴儿，不服气地辩解道。 这是说有些本事是天生的吗？ 阿丽莎小时候吃不饱，有一些营养不良，体型比实际岁数要小，但还是很耐看的。不知是不是经常吹海螺锻炼的缘故，一张小嘴十分秀气，两片薄薄的红唇动不动就微微向上翘，活像个熟透的小樱桃。 艾尔文无语地望着海面上飞起落下的海鸥，努力转移注意力别把楼盖歪了。 那是一本魔法残篇，从巨鲸岛的一对书籍中翻出来的，至于上面的字艾尔文倒是一个不落都识得，但是魔法，魔法的语言是另外一个语种，叫做魔咒，一部分来源于精灵，一部分发源于龙，还有中介于龙和精灵之间的混合变种，其中高端而又神秘的部分称之为祖咒，最黑暗恶毒无解的部分，甚至叫做诅咒。 关于这些，很遗憾，艾尔文也不懂，或者谦虚一点说略懂皮毛，而且是九牛一毛，他当初在王都所学，只不过是想要治病救己，打通骑士之门而已，而不是立志要成为一个魔法师。 “都到齐了，大人！”左边掌旗官巴克雷靠过来，低声报告。 他胸脯挺起，十分神气，因为手执裁缝莫里斯花了好几天功夫做出来的黄金飞龙旗。 旗子的布料一般，但红底衬托黄金色的飞龙很精神，展翅，扬爪，仰头嘶叫。 听我咆哮！ 艾尔文见到它的时候，想起的这句话，目中无物，嚣张跋扈。 “开始！”居高临下，艾尔文扫了一眼拥挤的人群命令道。 黄金飞龙旗摇动发出旗语，两侧的人开始移动，一队手持渔具沿着岸边散开，另一队人居然脚带镣铐，排成一线，朝月亮湾的缺口走去，他们由于缺乏训练，脚步犹犹豫豫，将整个场面弄得有些杂乱，背后看热闹的人群又跟着起哄，海滩上分外喧嚣，老学士和铁爪阿西达也在其中。 误会消除，老学士跟铁爪阿西达本来打算打道回府，可艾尔文说，月亮湾有热闹可看，临近的三个镇子避风镇，西林镇，北山镇的主事人，也都在那里。他们可以去见见，联络一下感情，以后好办事，但那三位所谓的主事人对他们二人冷脸相待，一点都不给面子。 这些主事人都不是易于之辈，说得好听些，他们是自发产生的镇长，说的直白点就是写恶霸，地头蛇之类的，个个都是社会人，靠实力上位，人狠话不多。 他们都是艾尔文请来的客人，说是请，见过纳霍尔就知道，他们都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好在艾尔文并不是让人捎话过去，而是派遣三位骑士过去，直接绑了过来，强龙要想压住地头蛇，靠的就是拳头够硬，蛮不讲理。 月亮湾狭窄的开口由一座心堆砌的水坝合拢，大坝露出水面不过一兰尺，明显有地陷术和石锥术的联合施工的痕迹，石锥做柱，木板搭桥，其下分成七个规则通道，七扇铁门对应固定上方，只要解锁就会垂直滑下，插入水中，封锁入口。 意思很明显，是个陷阱，把什么东西引进来，然后关门捕捉，但是，海里只有鱼，用这种方法捉鱼，还请人前来围观，领主大人真会玩。 断崖对面也派了人手，人们拥挤两侧，一半负责门，一半貌似准备捕鱼，还有一溜十口大锅，整齐的排列身后，看这样子，准备煮鱼汤的，贵族们跟海里的东西叫海鲜，就是要趁着新鲜吃。 但是，吃得到么？ 有水的地方就有鱼不假，但月亮湾的鱼肯定稀稀疏疏，数量不多，撒网的收获抵不上渔网的损坏，不然咸鱼镇的渔民也用不找冒着生命危险去斗海。 这么多人，一起动手，让水里的鱼断子绝孙，也未必有多少，十口大锅，一口也填不满。 绳索解开，三位被骑士请来的客人落座，彼此眼中充满嘲讽，看到这番情景，眼神流露出更多的不屑，双臂环胸，摆出一副看戏不要钱的样子。 一会儿谜底解开，看那个傻子领主怎么出丑。 “门是铁做的？”避风镇的朗姆吐了口唾沫，语气不是很肯定。他被骑士摔了个狗吃屎，满嘴吃了半兰斤沙子。 “门是铁做的。”西林镇塞诺斯的揉动绳子勒出的白痕，声音平淡，他看清楚了，而且周围咸鱼镇的人正在小声议论铁门的事。 “门是铁做的！”第三位北山镇的瓦尔登貌似被绳索伤到脖颈了，抚摸勒痕，倒吸一口冷气，摇摇头。 三位待遇特殊的客人实在忍不住，瞥一眼站在高处目视前方的艾尔文，无声叹息。那么多的铁，扔进海里生锈，“请”他们来就是为了炫耀足足打造七扇铁门，炫耀自己有钱吧。 败家玩意！ 同时也炫耀魔兽，一位骑士牵着的魔种狼尖爪耙地，低声朝他们咆哮，狼视眈眈，一副随时准备扑上来将他们撕成碎片的样子。 炫耀自己有一头魔兽！ 少年得志！不知天高地厚！ 三人同时露出鄙夷的眼神。 “到你了！”艾尔文看到人们各就各位，扭头对阿丽莎道。 呜呜呜—— 少女没有得到教授魔法的承诺，正闷闷不乐，闻言却是精神一振，端起海螺，凑在嘴边，尽最大的努力鼓起腮帮子，呜呜呜吹出一个调子，声音顺着海风飘向一望无际的大海，女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海面，好像一眨眼就会错过什么大事。 “搞什么？”朗姆十分困惑。 “召集鱼呢。”塞诺斯调笑。 “不会派遣骑士下海去绑了吧？”瓦尔登摸着受伤的脖颈问道。 三位客人，相视一笑，一吐被绑来的郁闷之气，也罢，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小男孩玩得开心就好。 第0060章 水门事件（三） 近海的水面波动，忽然十几道水柱冲天而起，如山的巨影不断鱼跃。三位待遇特殊的客人齐齐站起来：“招来鲸鱼了。” “如果有骑士下水擒鲸鱼……一条两条……月亮湾也是盛的下，只是这水柱也忒多了，像一个鲸群……” 朗姆语调惊讶，打造七扇门把鲸鱼当金鱼养？ 少年领主这个想法很有创意，不过也太疯狂了一点。 说话的同时，水柱朝海边靠近，鱼跃而出的如山身躯不断出现，而且越来越近。 “这些鲸鱼是那个领主召集来的？”塞诺斯难以置信地问道。 “是来……自杀的吧？”塞诺斯也不相信是人力所为。 他们久居海边，见过体大如山的鲸鱼趴伏海滩集体寻死的诡异情景，状况极其凄惨，但对于人们来说却是一场盛宴，那几天不用饿肚子了。 “要自杀的是鱼，不是鲸鱼，你们看……”艾尔文手指围起月亮湾的大坝道。 水柱在大坝周边徘徊不前，但鱼儿却不停跃出水面，冲上岸边，一条，两条，三条……一群，两群，三群……天哪，一群一群的往上扑，前仆后继，果然像是要自杀。 “鲸鱼群只是负责将鱼驱赶进来，月亮湾就成了一方养鱼池，需要的时候，撒网即可，每天都有鲜鱼供应。” 艾尔文淡淡地解释道。 给赫泽尔庞妮效忠了许多年，鲸鱼们干这活儿十分熟练，尽管月亮湾比困住鲸美人的天地还要大些，但默契配合几下子之后，在场的领民，即便是站在最后面的人，也能看到肥腴的海鱼拥挤在一起跳跃出水的情景。 鱼太多，要溢出来了。 “您能驾驭鲸群？”朗姆诧异地问，另外两人也看了艾尔文一眼。 “自己没长眼吗？好好看，看仔细点。”艾尔文冷哼一声，有力的一挥手，大喊：“关门！” 巴克雷依令挥动黄金飞龙旗。 大坝上准备已久的人们看到旗语，迫不及待地砍断绳索，七扇铁门轰然入水。 “捕鱼！”艾尔文再挥一下手。 艾丽莎再次鼓起腮帮子，呜呜呜地吹响了海螺。 另外一波人将握在手中的渔具急不可耐地抛撒出去，即便他们还没有拉起，所有的人都感觉地到沉甸甸的撕扯的分量，知道一定是满满的一网鱼。 鱼太多，所以渔网太重，渔民们一边兴奋一网下去收获丰富，一边担心渔具，祈祷千万别鱼死网破。 时间接近中午，海滩一派忙碌景象，海盗们都带着镣铐，脚移动当啷当啷作响，琴察和独眼龙班农的弟兄摸兵器摇桨的手转动绞索，杀人的手协助渔民拖曳渔网。 整筐鲜活的鱼朝后面搬运，来来回回十分繁忙，蹦跳的鱼，小跑的渔民、搬运、篝火燃起来，海滩上的看热闹的伸长脖子……整个场面有些热烈。 当三位被用特殊手法邀请来的客人，闻到鱼汤的香味，扭头向后看，一排十口大锅，烟雾袅袅，热气腾腾，阵阵香味夹杂鱼腥味格外挑动食欲，负责煮鱼汤的萨宾娜还不时地舀起一大木勺子，缓缓地倒出，带鱼的汤汁流下，满口生津，十分诱人。 “领主大人，会请咱们喝一碗鱼汤吧，怎么说，咱们也是客人……他还整整煮了十大锅……”朗姆脖子扭扭，发酸的脖颈关节咯嘣咯嘣作响，肚子也不争气地响了一记炸雷。 都一个上午了，是人就该饿了，主人当然需要管一顿午饭。 艾尔文愣了一下。午饭？没有的呀。 他是主人，客人也是他请的，但却没想要管饭这回事，那十锅鱼没有一条是给海滩上的人准备的。 他质问道：“客人？有请柬吗？” 朗姆语塞。 骑士异常粗暴，见面二话不说就动手，将他五花大绑，包扎的跟粽子一样，马背上驼来，一路颠簸，到了这儿直接就扔地上，嘴皮破损，现在一说话还流血呢。 请柬，你这是请客吗？ 朗姆可以指天发誓，光天化日之下，魔神在上，这是绑架！明目张胆的绑架！ 但是，同样遭遇的三人暗中摇摇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有帮忙干活吗？不劳而获这种事，轮得到本领主，难道也轮得到你们吗？”艾尔文轻蔑地扫他们一眼，“本领主有了这驱鱼之法和七扇门专事捕鱼，日后自是鱼获无数，不愁吃喝，但也不能养闲人，要想获得吃食，需要按劳分配，咸鱼还是铜币……详细情形学士会跟你们讲……” 三位地头蛇在镇子上怎么说也是一号人物，一听就醒悟了，就是让他们来干活，领主大人付工钱，这没什么坏处，人总得干活才有饭吃，给领主大人干活也一样。 但也不见得有好处，领主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对待奴隶十分残暴，博望领的奴隶们生前当给领主们当牛做马，死了埋进花园做花肥，从生到死，一点价值也不浪费。对待自由民也一样，恨不得敲骨吸髓，榨干每一个人。 三位镇子上的大人物一阵默然，说实话，银沙领天高国王远，他们一点儿都不想跟领主沾边。 他们向领主索取利益，无异于小猫小狗与虎谋皮。 那边萨宾娜将十口锅巡查一遍，朝艾尔文挥了挥大木勺子。 艾尔文朝阿丽莎挥挥手，少女重新捞起海螺，对着大海，呜呜呜…… 又来？ 月亮湾很大的一片水域，囤积的鱼群可不是一会儿的功夫就能捞完的，再放鱼进来，不挤在一起，窒息而死才怪，而且，领主大人似乎忘记了，打开七扇门。 三位大人物眼皮一跳。 正在疑惑中，海边水面翘起一条蓝色的尾巴，拍打之下，波浪滚滚，水面分开，蓝色的小山缓缓升起…… “水妖！”朗姆惊叫。 看清眉眼，五官端正，是个大美人，蓝色皮肤更加增添了几分妖魅，十分骇人。 这鲸人的体型实在太惊人了，这是怎么回事，蓝鲸直立行走了么？ “红眼兽！”塞诺斯猛地跳起来。 黑铁兽已经是超强拆迁队，每一次光临，镇子都几乎需要重建，居然来了一头红眼兽，这是要鸡犬不留的节奏。 是海螺声，一定是海螺声，把海妖招来的，领主大人这是在作死么？ 三位大人物心惊胆战，手心沁汗。 蓝色水妖上半身匍匐沙滩上，一手撑住身体，一手朝人群伸来。 巨手遮天。 掌影如山。 人群哗然。 “快跑啊！”瓦尔登终于从见到鲸美人的震撼之中清醒过来，话一出口，带头就跑，另外两人也不甘心落后，一起跟了上去。 三位能够成为一方地头蛇，劣境之中自有保命手段，推人，撞人，碰翻几筐鱼，冲出人群。 啊—— 背后的人喊叫群起，异常尖锐。 腿脚并用，四肢划拉，使出吃奶的劲儿，逃上高处，三人俱都气喘吁吁，腿肚打颤，浑身大汗。 一只长翅膀的小狗突然悬在他们头顶，张牙舞爪，怒气冲冲，超凶地汪了一声。 魔兽！ 他们骇然止步。 这条小狗也是魔兽！ 地上魔狼，水里海妖，空中一只飞狗，今天这是怎么了？ 到处是魔兽！ 第0061章 水门事件（四） 三位镇子上的大人物举目四顾，身边并无他人。 回头，很奇怪，惊慌四散，大喊大叫仓皇奔逃的场面没看见，相反，海滩上的人们十分镇定，维持原来的秩序，每个人的位置似乎都未动，他们仰头看着蓝色巨兽，老人指指点点，孩子跑来跑去地嬉闹，不但毫无惧意，反而很好玩一样，场面和谐平静。 蓝色的巨大鱼尾在海水之中起伏，拍打浪花，蓝色巨掌，漫过人群，落在十口锅前，粗壮的手指端起一锅，哦，一碗，哦，也不对，是一勺子……一大勺子鱼汤，送入巨口，一饮而尽之后，勺子翻转，大舌头伸出一舔，干干净净，巨大脸庞满脸具是意犹未尽，然后便是下一勺。 十锅鱼汤是用来，献祭海妖的？ 就是这样，领主大人一定是跟海妖达成某种交易，寻求海妖庇护。 跟骑士同化魔兽一样的道理，南方群岛的贸易联盟为确保海上门户安全无虞，就专门培养鲨骑士、海豚骑士和海马、海豹骑士之类。 至于鲸鱼骑士，闻所未闻，何况还是红铜级别的，更加骇人听闻。 少年领主年纪轻轻，是怎么网罗到三头魔兽的，难道是魔神附体吗？ 惊魂未定，那边艾尔文，朝他们勾勾手指头，让他们回去，他们才意识到逃走的只有他们三人而已，而且还跑出了好远一段路，三人不禁老脸一红，大为羞愧。 尤其是，那位骑士抬起的弩，箭尖反射冷光，另一位则抖动手中锁链，趴在地上的魔狼，抬起脑袋，黑眼珠目光幽寒，更加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 只要再迈一步，就是放箭放魔狼，以他们的力量既逃不过箭矢，也跑不过魔狼，众目睽睽之下，三人慢吞吞地又走了回来。 那边艾尔文挥挥手，鲸美人庞大的身躯慢慢浸入海中。 赫泽尔庞妮帮他推启点号的时候，偷偷问了一句，“你有熟牛肉吃是吧？”结果系统跳出一行字幕： 【任务】喂饱鲸人：赫泽尔庞妮是个嘴馋的吃货，她常年吃海鱼，渴望美食，满足她的胃，巩固彼此的同盟关系。 【奖励】四阶魔法师。 艾尔文看到字幕的第一个反应是差一点跳起来，掉进海里。 有人监视！绝对有人监视！ 他跟鲸美人说话的声音和姿势绝对是天知地知，她知我知，绝对没有其他人知道，可是系统就知道了，一定有类似随身监听的东西在身上，一言一行都在系统掌控之中。 以他的能力，这个谜团暂时解不开，而且系统也没有恶意，至少现在没有，或者说有可能他还没有走到迷宫的尽头，没有达到此路不通的境地。 艾尔文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困惑不解，细细思索那个任务。 要想取悦一个人，先满足她的胃，这原本也没什么错，可这个任务落在鲸人身上就实在太惊人，数量，极其难以满足，而且要求很奇怪，鲸鱼这种生物生在海洋里，不吃鱼吃什么，居然还吃腻了。 要吃什么？ 珍馐美馔，满足胖妮儿的巨大胃口？ 或者只是按着赫泽尔庞妮所说的提供牛肉，准确点说是熟牛肉，可是，杀牛是不可能的，首先没有几头，其次，运送铁矿石来，牛比人管用，艾尔文当然不肯杀鸡取卵。 他猜测鱼汤应该会比较对天天吃生鱼的赫泽尔庞妮的胃口，吃过千万条鱼，但鱼汤应该一条也没尝过，跟鲸美人商议，先试试，三成鱼，七成汤，也可以顺便节约几条鱼，喂养人口，没办法，穷啊，粮食短缺，偏偏上千张嘴要吃饭，不得不抠门的算计胃口如山的美人鲸，能省一点算一点，大不了找个好厨师，让鱼的味道更鲜美一点。 赫泽尔庞妮试过之后对味道很满意，交易正式达成，驱赶一次鱼群，她就可以得到十“大勺子”鱼汤作为报酬。 三位客人也慢慢地走了回来，艾尔文脸上挂着戏谑的微笑，对三人道：“你们跑路的功夫，鱼汤都被喝光了，可别说本领主小气没请你们吃午饭哦。” 三人纷纷干笑，摆手表示不会。 艾尔文根本不正眼看他们，继续讥讽道：“腿脚真利索，过不得活得命长。” 逃离魔兽这种事，并不是要比魔兽跑的最快，要比其他人跑得快，那些家伙嘴里有了吃的自然就不会去追跑掉的猎物。 这个想法有些卑鄙，但也有拯救大家的时候，会舍弃一些牛羊之类的大牲口，换得性命，还是很值的。 关键时刻则不同，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只需要跑过同伴。 这件事大家心照不宣就可以了，当面被揭穿，很让人丢脸，三位汉子厚厚的脸皮再次一红。 “跑了也没关系，本领主会派人去请的，这次去请你们的是骑士，下一次，可就是那位鲸美人了，她脾气还不太好，还胃口极大，哦，要记住她喜欢喝鱼汤，到时候多煮几锅。” 下次派鲸美人！ 那头巨大的海妖！ 红眼魔兽！ 少年领主话未说完，三位镇子上的大人物猛地一起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少年领主，神情骇然。 他们怎么可能招待得起那个大块头，万一失控，那巨兽体大爪子长，全镇子的人一捞一个准儿，很可能一个都跑不掉，全都被抓起来塞进五脏庙。 这是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三人看着艾尔文冰冷的目光，炎热的空气也瞬间一片冰寒，热汗顿时变成一声冷汗。 汪—— 头顶的魔兽，落在少年的肩膀上，吼叫一声，龇牙咧嘴，前爪划拉，杀气腾腾。 吼—— 背后的魔狼低声嘶吼，不安躁动，杀气冷冽。 这个少年领主简直是恶魔降临！ 银沙领的天变了，再也回不到过去了，三位特殊的客人打个寒战。 扑通，扑通，扑通，三人想死的心都有了，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大人饶命，避风镇，誓死效忠领主大人。” “大人饶命，西林镇，誓死效忠领主大人。” “大人饶命，北山镇，誓死效忠领主大人。” 招募几个打工仔而已，而且支付工钱，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怎么跟要你们的命似的？ 艾尔文暗暗腹诽，明里却满意地点点头，挤出一点笑容，决定打一棒子给两个甜枣。 “鱼汤没了，生鱼却多的是，去老学士那里领取，今天就破例一次让你们不劳而获一次，日后只有干活才能领钱领鱼领粮食。” 你们领的东西都有我做主，所以，我是你们的领主。 艾尔文看着三人不断磕头称是，感觉自己有点像个领主了。 第0062章 快船被困 阳光明媚，蔚蓝的天空中飘荡朵朵闲云，海风轻柔的灌进城堡。 “啊……喔……呃，咦……呜……吁，啵嘙嚒佛，嘚忒呢叻……”大清早，很像歌手的发声训练，少女嗓音清脆。 “这真的是魔法语言？”音调不是拖得很长，就是短而急促，就没一个正常的，苦练一个早上，口干舌燥，舌头都快打结了，嗓子也有些沙哑，少女不由地质疑艾尔文传授的发音。 “是吧？”叉起一块鱼肉，艾尔文细看了一个呼吸，耸耸肩膀，不是很肯定地回答道。 “什么叫是吧？”少女捧着破旧的厚书，美目侧眫，拧着柳叶弯眉反问。 艾尔文没有回答。 那本破烂的魔法典籍上的文字勾勾勒勒，蚯蚓蝌蚪线团和方块各种都有，晦涩难懂得像是鬼画符，好在也有一页上面绘制一根大大的石锥，艾尔文推断那应该是岩石刺。 用系统灌输的魔咒，逐字逐句地反推，分析出来发音，口口相传，教授给阿丽莎。 至于对不对，需要请一位经过基础训练的魔法师认证一下，可是，鬼才知道到哪里去找一位魔法师。 “我不会是白费力气吧。”少女不满地嘟起嘴。 “爱练不练，先把餐具收拾下去。”艾尔扔掉叉子，用餐巾擦了擦嘴。 花了很长时间才吃完早餐，不得不说莫里斯做饭的技艺就跟要毒死领主一样，好在分量体现了胖厨师的忠诚。 打个饱嗝，一派悠闲地从窗口望出去。 崩塌的箭塔重新矗立，城堡内内外外修缮完毕，焕然一新，虽谈不上豪华，但终于有了点大气威严的样子，不再是头顶长草脚底生疮披着一身破一上的衰败景象。 城堡内外仍在忙忙碌碌，人进来出去搬运各垃圾，墙头的上上上下下忙着粉刷。 铁矿石运输线上人来人往，挥汗如雨，吆喝、加油的声调与海风轻柔的声音混在一起，价钱公道，人们能用体力换取生活所需，充满干劲，海边堆满了铁矿石，只要船队一靠岸就装货。 远处烟柱袅袅，铁匠的炉子，昼夜不息，周围的树木遭了秧，木匠全将他们变成了船只的皮肤和骨骼，根据艾尔文的要求，启点号进行大改，目标是：能跑，能装。 临近三个镇子也在镇长的带领和铜板的诱惑下，慢慢的加入进来，咸鱼镇附近的人和木屋逐渐增多，接受雇佣的人络绎不绝。 毫无疑问人类对金钱的渴望，贯穿整个人类历史，一经开始，灭绝方终。 原本死气沉沉，认命等死的一群人，忽然爆发出生机和希望，整个银沙领一幅为美好生活努力劳碌的生机勃勃的图卷。 也不是事事都顺心。 连续的熬制“石油”，炼制魔药的材料消耗一空，要补充，需要猎杀魔兽，这属于骑士日常，铁爪阿西达已经做了计划，择日安排兄弟们，西进群山，搜索魔兽的踪迹，作为第一波的巴克雷等人甚至准备了行装。 对应的好消息是，东西没白费，最后九名侍卫觉醒神力进入一阶骑士之列，跟着他一起来银沙领的原班人马都成了骑士，他拥有了一支十八人的骑士卫队。 都说吗，药罐子没有升不了阶的。 作为一个另类，艾尔文在骑士方面没进步，却成了四阶魔法师，跟侍卫队长肯特，四阶的骑士的等级相平，终于不再是一只弱鸡，有了一点鸡首的样子。 想起侍卫队长肯特，也不知道他们贩运铁矿石之路可顺利，如果没遇到风暴，也还需要几天才能回来，毕竟二王子盖尼尔?塞巴斯蒂安也是在王宫的尔虞我诈之中茁长成长起来的人物，不跟肯特讨价还价一番，将铁矿石的价钱压到最低，而粮食和牲口的价格极大抬高才怪，这一来二往的拉锯起来，需要浪费不少口水和时间。 正想着，楼下喧闹起来。 少女探头朝窗外一眼，面有喜色，轻声道：“我哥哥纳霍尔，回来了。” 快船找到了，阿丽莎就自由了，少女自然喜出望外。 艾尔文嗯了一声朝窗口望下去。 纳霍尔头发蓬乱，好像头顶刮过台风一样，面色疲倦，连续赶路没有休息，十分疲惫的样子，眼神也毫无光彩，而且情绪十分低落。 看来没有那么乐观，快船的事应该没有办成。 “大人！” 纳霍尔被巴克雷带上来，蒙头便拜。 “那头幼鲸被困内海出不来，鲸群逡巡一整天毫无办法，冒然游进去，很是危险。我也混进岛上查看一番，内海之中，还有三道水闸掌握在黑宝石岛领主克里斯?乔丹尼斯子爵手中，要想打开，除非子爵首肯，但黑宝石城被乱民包围了，双方战斗激烈，要见子爵大人，难如登天。” 说完，纳霍尔瞄了一眼小妹，发现阿丽莎并没有什么失望的神色，随忐忑不安地等待艾尔文问话。 艾尔文的脸色一沉，双袖甩动，隐隐间杀气侧漏。 本以为这件事简单，等于让纳霍尔白白捡了一个立功机会，没想到他还是办砸了，作为曾经的一个镇子的地头蛇，能力这个人还是有的，这事只能归咎于运气不好。 再说，黑宝石岛有战乱这件事他从缴获的信件上已经知晓，信上说，岛上发生暴乱，防御力量四处灭火，忙的不可开交，没想到几天功夫就变成围城大战，看样子黑宝石岛的天要塌了，领主坐困愁城，自顾不暇了。 事情没办成，怎么给赫泽尔庞妮一个交代？ “黑宝石岛……还是要亲自走一趟啊。” “暴乱之地十分危险，尤其贵族，乱民见到贵族就跟杀父仇人一样，抢劫，折辱，围殴，甚至见人就杀都有可能。”巴克雷阻止道。 “就以商人的身份，哦，乱民也需要吃饭，就把用过的理由再用一次，再潜入进去试试，或许，我们还可以趁机结交黑宝石岛，开辟航线做宝石生意。” “黑宝石岛的生意都被博望领垄断，我们很难插手，大人。”巴克雷提醒道。 艾尔文想起来了，克里斯?乔丹尼斯子爵是博望领领主格兰特?霍尔卡纳的女婿，也是安娜王后的侄女婿，霍尔卡纳家族，树大根深，枝繁叶茂，从他们手里拿走黑宝石生意，无异于虎口夺食。 但是，艾尔文也记得这样一段名言：“有两种情况可以发大财，一种是建立领地之时，一种是领地灭亡之时。领地兴起的时候发财慢，崩溃的时候发财快。” 这段话可真《飘》，但却是他现实处境的真实写照，一手建设自己的领地，拓展贸易，是长远之路，而摧毁别人的领地，解决了燃眉之急，则是现行的路，巨鲸岛就是个好例子，几下的功夫就获取一大笔财富人口。 食髓知味，艾尔文内心火热，趁火打劫，跃跃欲试，而且他昨晚领取奖励，成了中级魔法师，体内魔力激增，野心也随之膨胀，想要找个地方，大展拳脚。 他弹一弹衣服站起来，对阿丽莎道：“准备便装，看起来像商人的护卫那种。纳霍尔、巴克雷、哈德利，通知琴察准备一下粮食和鱼干，启点号马上起航，前往黑宝石岛。” 第0063章 老虎，老鼠 紧急航行一昼夜，顺风船加上鲸美人的助力，改装之后的起点号，以五倍的航速赶到了黑宝石岛的近海。 南海的早晨，东方刚露出微微的光芒，乳白雾气浮动在岛屿礁石之间的海面，朦胧梦幻如同仙境。 所谓一天之计在于晨，这时是一天之中最美丽的时间，艄公的号子远远传来，勤劳的渔夫摇撸，一只只小船飘然而过，隐现在一片一片浓雾间，犹如美丽神秘的画舫楼船。 天有些阴，正是太阳升起隐藏在昏沉的幕后，温度上升，雾气却为完全散去，码头的热闹正渐渐到达最热烈的时间，小船从启点号分出，鲸美人隐藏其下，蓝色巨掌照拂，不见怎么摇撸，却速度奇快的横插过来，其它船只斗笠之下的眼睛纷纷侧目。 穿过了船只相对少一点的水域，接近栈桥的时候，速度变慢慢降下来了，头戴帽兜的商人抢先登岸，后面跟着腰悬短剑的俊美少年和两个护卫，他们跃上岸，合起宽大的麻袍子掩盖大剑和弩，脚步匆匆的跟在后面。 一路而来，走动的是无数喧闹的小贩，热闹的吆喝，前方道路人头涌涌抢购上岸的鱼获，另一侧有人在赈灾，汤水稀薄的能照出人的影子，接受的都是些老人和小孩，面有菜色，神色凄惶，根本没有秩序，身体拉直，胳膊伸的老长，大家挤在一起，挡住去路，路人如同陷入泥沼一般难以前行。 穿出人群，来到门脸破败的售粮小店，纳霍尔摘下帽兜，挥手打招呼，示意自己是熟人。 店老板走出来，是一个膘肥体壮，满脸横肉的中年妇人，一看就是那种悍妇，十分不好惹。 “你回来的挺快。” “商机难觅，既然抓到了，当然趁机多赚点。” “发战争财，机会是不多，你这个奸商……货呢？” “在大船上，干鱼和粮食，足足八千人人份。” “八千人份！”中年妇人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一艘大船，一笔，大生意……”纳霍尔贼兮兮地道，“兄弟可是下了血本，要搏这一把。也不要国王王后，这次带来的粮食多，回去的时候，我们打算都换成黑宝石，再赚一把。” “黑宝石都归领主大人……” “领主不是快换了么，即便不换，这个时候……头脑活络一点也是绝好的发财机会……想想办法，这事老朋友你也好处多多，也许一辈子就这一次……”一枚银币塞进掌心。 中年妇人犹豫了一下，五指握紧“老朋友”，手缩进袖子里。 他们说话的时候，艾尔文四处打量这座码头。 黑宝石岛是个居民过万的大岛，一座不起眼的小码头也比咸鱼镇热闹喧嚣，大概是因为正在打仗，街上的青壮不多，一类主要是渔民之类，他们是岛上唯一的食物来源，战争期间也需要吃饭，他们比平时还要忙些累些。 另一类都是乞丐难民之类，他们陆陆续续，三五成群的从延伸向路岛内的路逃难而来。 这种状况看来已经有些时日了，领主的人马虽然都撤走了，但临时维持治安的巡逻人员很自然就找上他们，毫发无伤的年轻力壮基本都被劝说带走，看样子是被抓了壮丁或者是骗去卖命。 几个巡逻队的家伙朝艾尔文他们四个陌生人走来，店老板靠过去跟他们耳语一阵，那几个人才打量几眼，面色犹豫地退开了。 岛屿虽未封锁，但也防范甚严，肩抗长矛的巡逻队，走来走去的频率比较频繁，偶尔停下来盘问几个人，气氛微微有些紧张。 一切秩序都还好。 依照情形，大抵可以推断，造反的岛民控制住了形势，领主那一方很可能处境不妙。 要说黑宝石岛出产黑宝石，采选原始、打磨加工、向领主进贡宝石才是谋生的根本，发现一颗品质差不多的宝石，基本就能满足全家月余的开销，若是运气爆表，发现一个品质卓越的极品，就可以脱贫致富了。 而且岛上有沃土数万顷，粮食自给自足有余，但是一场台风，吹跑了田里大半的庄稼，剩下的都泡在水里发了芽。 南方海岛，遭遇台风这种状况，并不稀奇，都是些老戏码，领主大人施政赈灾，有这类经验的诸多族望族囤积居奇。 于是粮价飞涨。 之后，领主大人出面，大家明争暗斗一番，或者私下交易一通，无非一方少赚点，一方多出点，折中一个价格，凑活着把灾难度过去。 结果虽有波折，过程却总是相似，但这一次却有所不同。 克里斯子爵是个颇有头脑的人物，老早廉价收购囤积粮食。 这个做法颇有先见之明，如果用来应对灾难之需，就有战略储备粮的意思，可是，大难临头，掌握大家生活命脉的领主大人却起了贪念，初衷大变，不仅不肯开仓放粮，反而想要将蹿升离谱的价格再抬高一倍，多榨取一些灾民们的油水。 这一下直接要了岛民们的命。 人们到了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的时候，唯一的选择就是拼命。 聪明一时的领主大人也没想到会物极必反，敲诈勒索过于凶残会激起民变，几天功夫领主的力量就被荡涤一空，子爵大人只能带领自己的人马退回黑宝石城，凭借墙高城坚死守，留下城外一地鸡毛。 小孩子奔跑，撞了艾尔文一下，擦肩而过后，腿脚迈出，身体却陡然一顿，向后倾倒，停了下来，艾尔文则被拉着向前迈出了一步。 那孩子的一只手抓着的是原本挂在艾尔文腰间的佩剑，另一端的皮带则握在艾尔文的手中。 巴克雷同时撩起长袍，一个手握佩剑，一个弩箭抬起。 下一刻，那孩子见不能得手，眼光凶狠地瞪他们一眼，转身就跑。 两位骑士准备追上去，艾尔文喊了一声，“小偷而已，算了。”这片刻功夫，小男孩逃进拐角不见了。 中年妇人的目光重新审视几个人，视线在剑和弩上停留片刻，“他们是……” “保镖。”纳霍尔道。 中年妇人思索道：“好像身手不弱，刚才过人群的时候，跟大象一样横冲直撞，根本拦不住你们。” 纳霍尔道：“都是些老弱妇孺……”中年妇人皱了一下眉头，纳霍尔赶紧改口，“当然，都是高手，花大价钱请的，你也知道，你们这儿不太平。” “不太平也不是强盗抢劫，他们是起义军，争条活路而已……你们又不是贵族……”中年妇人不满地瞪了纳霍尔一眼，满脸横肉抖动，最终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他的话刚说完，急促的混乱声从街头的方向传来，众人扭头朝那边望去，距离还远，人群也没完全露出街道，自然也看不真切情景，也听不明白吵闹什么。 随后，大批人涌现，脚步声与咒骂和喊打之声，开始变大。 人群中间一位中年人浑身烂泥、菜叶子，污垢之下破损的衣袍质地华贵，淤青和受伤流血的脸应该也没经历多少风吹日晒，应该原本是个养尊处优的人。 “那是个贵族……”时近中午，太阳高照，光天化日之下，艾尔文听见中年妇人喃喃地道，“以前是吃人的凶残老虎，现在是人人喊打的老鼠。” 第0064章 我们是海盗（一） 队伍出现不久，混乱的声音传开来，人便越聚集越多。 等级森严的社会，尤其腐朽堕落之后，金字塔顶端，作威作福的贵族便是万恶之源。 社会底层的平民奴隶总是因为这样的原因那样的原因而深受其害，双方积怨似海深，如果遇到为富不仁的主儿，欠大家几条人命也是常有的事，如今他们失了势，游街示众，不痛打落水狗，更待何时。 “附近有奴隶市场吗？”艾尔文问道。 “什么？现在是奴隶造反，心中愤怒火上般爆发，奴隶贩子早就逃得远远的了，来不及逃走的都被烧死了，你还想买卖奴隶？” 艾尔文笑了笑，“奴隶生意还是要做得。眼看主人要换了，新的奴隶啊，比如他们，卖了多少也值几个钱，换点粮食总是可以的。” “你是？”中年妇人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艾尔文，又用寻问的目光扫了一眼纳霍尔。 纳霍尔马上解释道：“合伙人，这一趟的买卖数量巨大，兄弟一个人没有那么多的家当，大家合作走这一趟船。” 中年妇人将信将疑，重新打量一遍艾尔文等人，尤其是将艾尔文上上下下，仔仔细细重新认识一遍。 “给他们打上烙印之后通知我们，奴隶买卖，我们也做。”艾尔文丝毫不以为意地道。 贵族们大多受过教育，读书识字不成问题，买回银沙领，刚好补充人手，而且是高端人手，或者说人才。 这时，原先试图盘问艾尔文他们的几个巡逻人员靠近过来，跟中年妇人耳语一番，时不时斜瞄这边一下，艾尔文远远的听着，“早上到的……一条大船……回话说都是粮食和鱼干……” 中年妇人听完，点头，让那人走了，沉思片刻，对纳霍尔道：“随我来吧，去见一下买主。” 他们转过身，一道光亮在艾尔文的眼角晃了晃，再回头看去，是那个偷佩剑未遂的小男孩，这时手上握着一把剔骨尖刀，挤进游行队伍。 下一刻，小男孩落难贵族的身上，血光乍起，小男孩将落难贵族的腰捅了一刀，贵族抓住小男孩的衣袖，撕打，踉跄后退，跌倒，开始爬，有人喝阻，小男孩照着后背又是一刀，转身便跑。 “啊——”惨叫传出来，人群散开，贵族痛苦滚动，浑身是血。 这片刻间，整个码头都仿佛安静了下来，鸟儿飞走，猫狗奔逃，天阴的厉害，莫名其妙的压迫感和心里躁动从街头传开。 “让开，让开……”巡逻队拨开人群，护住伤者。 他们也就是装装样子，显示权威而已，这中间有人再上去补刀，他们一样是不会拦阻的。 贵族的生命力却也顽强，摇摇晃晃站起来，摔倒，再起来，四肢着地，捂紧伤口，朝角落爬。 受伤流血，没人帮他止血，应该也没有人愿意救死扶伤，即便伤口不致命，也会把血流干，他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他快死了，不可能再押着游街，人群散开，只剩下几个远远的看着，有几个意犹未尽地看热闹，有几个貌似等着将尸体拖走。 艾尔文倒是没有表现多少的惊讶，一个不把平民和奴隶当人的社会，出现一个苦大仇深的小孩子，实在太正常了。 两位骑士显然无法理解一个小孩为何会当街伤人，这样的小孩，目光凶狠，下手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这是孩子吗？ “……八岁的孩子，真是凶残，刀刀见血……” “……那个孩子的姐姐……” “全家就剩一个小孩，吃邻居们的剩饭长大的……” “终于等到时机，报了大仇，苍天有眼。” 此时在人们窃窃私语，细细碎碎地解释了两位骑士的困惑。 “别看了，黑宝石岛每天都死人，只不过，以前死平民奴隶，现在换成了贵族，欠债的，还债而已。” 中年妇人见惯不怪，说着带头朝店里走，并没有什么花花道道，他们要见的买主就在后院，一个铁塔一般的彪形大汉，体格跟肯特有一拼，但他没穿盔甲，一身腱子肉十分晃眼。 但胸口一道白布缠绕，显然是受伤不久，纱布鲜红，犹在渗血。 大汉停下水磨石上来来回回的斧子，站起来，纳霍尔跟着店老板上去，低声交谈。 如果不出意外，彪形大汉是驻扎这里征兵征粮的负责人，打仗吗，兵马钱粮消耗极大，如果他们跟城里的领主耗上了，不能速胜，开源节流都是必须的，至于开源，地里的收成没了，只能跟大海争一争。 纳霍尔点头哈腰，不断称是，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大致是讨价还价，粮食数量，甚至还能再提供有多少之类的话语。 沉默的等待后，有赶过来的人跟中年妇人小声说着话，脚步声细小琐碎，十几个人，两边屋子里人影晃动，不知有多少人。 有埋伏，艾尔文朝巴克雷和哈德利使了个眼色，两位骑士顿时紧张起来，手朝袍子下的佩剑摸去。 “……那是一艘海盗船，年前它在附近晃悠过，虽然没有骚扰岛上，但两艘商船深受其害。” “我的手下中，有一人是那船上的水手，跳海侥幸逃生。他认出了船只，经过改装，样子有些模糊，但他也认出了船长……” “海盗船长……琴察……这一代海域，臭名昭著的名人，好多人都见过他。” 那大汉脸色一黑，目光锐利，盯着纳霍尔，声音低沉，停顿有力。 前一刻还在谈生意，此时翻脸，大概是人手到位，能够掌控局势，气势便骤然升了起来。 这是自命清高，还是要黑吃黑？ 事情突然转变，艾尔文不是很确定，彪形大汉意欲何为。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彪形大汉一字一顿，扫视一下四个人，“你们以为别人什么都不知道，实则，底细都被人摸清了。” 艾尔文挑了挑眉，迎上前去。 “站住！” “不许动！” 屋里的人，身后的人冲出来，亮出兵器，前后总计有二十几个人，棍子居多，少数的长矛，剑只有两支。 看步伐和持武器的姿势，都是些未经训练的莽汉，一群乌合之众而已，连兵器都没凑齐。 巴克雷和哈德利唰的一声亮出佩剑，眼神充满鄙视，这点实力都不够塞牙缝的，一位骑士就能将他们全放倒，还可以再让他们一只手。 “等等！”纳霍尔高举双手，原地转了一圈，示意自己并无恶意，“你们看我们像海盗？” 彪形大汉冷冷地凝视片刻，掂量手中板斧，沉思片刻道：“是不是海盗，我们自会查清楚。下了他们的武器。” “慢着，大家有话好好说，不要伤了和气。”艾尔文手按剑柄，向前踏一步道。 “不许乱动！”棍子虚晃，大剑长矛虚指。 “呃……”艾尔文身体后仰，避了避伸过来的长矛尖，道，“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们，是，海盗！” 第0065章 我们是海盗（二） 海风轻拂，发丝飞舞。 小猫咪耷拉尾巴从屋脊飞窜而过，屋檐下的燕子扑棱翅膀，院子里一片死寂。 这就承认了！ 死猪不怕开水烫，还是野猪不怕绳套壮？ 纳霍尔和奥诺拉神情错愕的看着少年，彪形大汉的目光冷然而锐利，围了一圈的莽汉大为震撼，下巴掉了一地，侍卫也翘了翘嘴角，没想到少年领主会这么说，但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倒是无所谓。 “乔戈……”奥诺拉靠近彪形大汉低声道，“这事儿有点不对。” 艾尔文却张开双手，解释一遍，“没错，我们是海盗，你们没听错。”声音很大，生怕周围的人没听清楚。 阳光下，艾尔文跟彪形大汉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少年的目光平静而温和，嘴角挂着淡淡地笑，似乎身为一个一旦被捕就会上绞刑架的海盗，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躲开一点，奥诺拉。”彪形大汉手推一把中年妇人，拎双刃斧上前，距离艾尔文只有几步距离的时候停下来，淡淡地道：“你不是海盗，身体没有伤疤，手掌没有老茧，没有受过风吹日晒，细皮嫩肉的……” “哈……保养得好。”艾尔文尬笑一声，耸耸肩膀不置可否。 “他们的配剑，是精心打造的好剑，剑刃锋利，没有豁口，剑柄制作精良，维护很好……” “哈哈……只要有钱，这个并不难买到。”艾尔文微笑道。 “人少面对人多，并不慌张，那两个家伙的动作看起来训练有素……” “哈哈哈……我们都是高手，一开始就说了。”艾尔文笑着指向奥诺拉，中年妇人轻轻点了点头。 但彪形大汉不为所动，继续道：“你的举止文雅，谈吐颇有风度……像，一，个，贵，族。” 后面一句，恶狠狠地声音，一字一顿，超前踏了一步，掂量刚从磨刀石上下来的利斧。 莽汉们手握紧了棍子长矛和长剑，两位骑士挺起佩剑，弯下腰，像小豹子一样，随时准备扑出去。 院子里众人对峙的气氛忽然拔高。 “哈哈哈哈……”艾尔文大笑起来，“你到底喜欢海盗，还是喜欢贵族？” “猜测一下，你都不喜欢……”战斗一触即发，艾尔文居然在院子里小范围走了两步，猛地指向彪形大汉，加快语速，道：“你喜欢商人，倒卖粮食的商人，管他海盗，还是贵族……有粮便是娘……” 艾尔文指着彪形大汉的手，停顿空中，不肯放下。 欲雨的天气本就令人胸闷，斧刃和剑刃的反光，棍子长矛在眼前晃，仿佛要火山爆发的彪形大汉，跟对峙气氛混在一起，令人窒息。 中年妇人奥诺拉看着少年毫无恐惧和紧张之意，情绪十分平静，平静的有些嚣张，有些跋扈，有些强硬。 “乔戈……”中年妇人拉了拉彪形大汉的胳膊。 “闭嘴！”乔戈甩掉奥诺拉的手，训斥道，“我们既不会勾结海盗，也不可能跟贵族媾和。” 他转向艾尔文，“你们被包围了！” “嗯哼！”艾尔文环顾四周，莽汉们的脚步缓慢移动了一下，只待乔戈一声令下就扑上来厮杀。 “走出这间屋子，也离不开这条街。”乔戈冷冷的盯着艾尔文，缓慢移动脚步。 “哦？”两人在院子里，对峙，绕动，艾尔文瞄了一眼门外，许多影子晃动，说不清是乔戈准备的人手，还是看热闹的人群。 “即便侥幸生离这条街，码头也在我们掌握之下，没有船只可以出海，还是死路一条。” “是啊！”艾尔文背负双手，走动中，仰头看了看天，好像彪形大汉在跟他聊天气，一副无关痛痒的样子。 “全岛都是我们的人，只要一个疏忽，就会身首异处。” “啊哈！好可怕！” “逃是逃不掉，束手就擒，对大家都好！”彪形大汉上前一步增强对少年的压迫感，周围的手下也上前一步，缩小了包围圈。 艾尔文环视周围一眼：“你们束手就擒，对大家也很好。” 莽汉们满眼怒火，而两位骑士则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容。 “动手吧！”艾尔文停止走动，做一个请的姿势。 “你是在找死！” 优势明显，敌人居然油盐不进，而且油腔滑调地东拉西扯，乔戈怒了。 锐风呼啸，利斧重劈。 寒光骤闪，佩剑架起。 当的一声，壮汉只感觉上臂一震，斧柄几乎脱手。 他的双刃斧势大力沉，放手劈下去，码头上几乎没有人能够抵挡一个回合，面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却没有建功，这种情形让他感觉不可思议。 来不及多想，另一只手正要压下去，却是人影一晃，对面单臂格挡的少年，另一只胳膊伸了过来。 艾尔文太快，而且力气也太大，乔戈只觉得眼睛一花，待清醒过来时，少年抓住他的手腕一拧，腰便弯了下去，腿腕被踢了一脚，膝盖也挺不住了，整个人矮下去，单膝跪地。 当啷一声，双刃斧掉在地上，周围的人一阵骚乱。 乔戈顽强撑起身体，准备反击，脖颈有凉飕飕的金属的寒意，下巴被剑背撬起。 壮汉不服输，手抓剑刃，但配剑稳如磐石地架在他的脖颈上，锋利割手，血开始流。 “放开他！” “小崽子找死！” “剔了你的骨头！” 明明是只小白兔，还进了陷阱，怎么转眼间就亮出獠牙，在他们做出反应之前，老大沦陷，他们想要扑上来却投鼠忌器，握武器的手紧了又紧，脚步犹犹豫豫。 剑尖翘起，乔戈仰起了脸，配剑拉锯，中年妇人顿时有些慌，“不要乱来！”中年妇人厉声呵斥，“我们之间没有仇怨，有话好说。” 艾尔文对奥诺拉报以微笑，俯视乔戈的眼睛，淡淡地道：“也许你在找死。” 他拉起壮汉，剑却依旧架着：“我有粮食，八千人份，拿不到，你和你的兄弟就死定了。不是饿死，就是因为缺粮坚持不下去，被领主打一个防守反击……战死还是上绞刑架都没有什么差别，饿死比较幸运，战死比较壮烈，被绞死，呃，姑且算是惨烈吧。”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艾尔文一字一顿，“你以为别人什么都不知道，实则，底细都被人摸清了。” 这句话是乔戈送给艾尔文他们的，转眼间，寥寥数语之后，形势逆转，被如数奉还。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有这样的少年，那目光宁静清澈却将一切洞察清楚。 那根本不是什么少年，谈话的节奏一直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简直老谋深算的奸官一般，本来抓住了他的小辫子，一转身，自己的尾巴却被揪住了，剑架在了脖子上。 院子里，壮汉脸孔朝天，面色阴冷跟，而少年缺笑容灿烂，如旭阳高照。 “风口来了，猪都能飞起来，虽然你把握的好，抓住了这次巨大的机会，但是，却没有长出翅膀来……领主躲进了城里……如果他出来，哈哈……而今之计，不是他死，就是你们亡……” 艾尔文继续盯着乔戈的眼睛，笑道：“不过我们当然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如果我们双方合作的话，我有大船……还有粮食……你们有困在城中的领主和尚未到手的宝石……” 声音传过去，并不高亢激昂，只是，简简单单，平平淡淡，大大降低了威胁之意。 “你们这是赚死人的钱。”乔戈道。 建设一方领地时间漫长，过程艰难，却是财富的创造和累积，而毁灭一方领地，不过是财富的转移而已，从死人的手里，转移到活人身上，剩者为王，自古如此。 艾尔文笑毫无心理压力地笑道：“当然，我们是海盗啊！” 第0066章 我们是海盗（三） 猛地一推，乔戈撞入中年妇人奥诺拉的怀里。 稳住身体的同时，乔戈横臂，阻止了作势要扑上去的兄弟。 他手掌半握，五指捻动血迹，看着艾尔文的笑容，面色沉静，却心里发毛。 平静！ 沉稳！ 这是自信？ 此时艾尔文一身麻袍子，身材修长，面如冠玉，皮肤细腻，是个儒雅的斯文人，姿态有一股云淡风轻的写意，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毫无惧意。 一大群人围着四个人，打也不是，撤也不是，气氛有些尴尬。 乔戈问道：“你是骑士？” 明摆着的事情，而且承认可以让这些家伙望而却步，对大家都有好处，艾尔文耸耸肩膀。想起那一斧子的风情，艾尔文反问道：“你不也是？” 乔戈没回答，继续问道：“他们两个也是？” “试试就知道啦！”巴克雷挽个剑花，嬉笑道。 不用试，乔戈知道了，挥挥手，让一众弟兄都撤了。 面对三个骑士，这点普通人最多让人家活动一下手脚，消耗一下力气，剑刃卷起来而已。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做买卖的，出售粮食，收购宝石。”艾尔文道，“这是，实话。” 实话的一部分，当然是实话。 乔戈却很困惑，三个骑士做这种营生？ 但他寻不到破绽，思索片刻问道：“你们怎么知道黑宝石岛有内乱？” “海风带来的消息，做我们这一行就是这样，既然行船就要懂得跟大海打交道，听它的怒吼，听它耳语，听它带来的各种消息。” 胡说八道，不过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对方怎么可能将消息来源如实相告，尤其还是在陌生人面前，赚黄金的渠道可是比金子本身还值钱。 但是乔戈担心另外一件事：“消息传出去了……”他声音低沉地道。 消息传出去了。 既然艾尔文知道并且赶到这里，那么别的地方一定也知道了，传到哪里了，博望领，或者博海领，甚至更远的的王都？ 这可不是好事，造反是对国王权威的终极挑衅，自古以来，任何一个国王都对这种事零容忍，遇到叛乱的第一选择就是镇压，不分青红皂白，任何理由，对于国王来说，都毫无说服力。 消息如果传出去，国王的平叛大军就在路上了。 “不，不会的……码头封锁的很好，只准进，不准出。”中年妇人面色微变，结结巴巴地道。 她瞥了一眼出去又回来的纳霍尔，脸色顿时刷白，例子就在眼前，言辞有些苍白无力。 “你们打算怎么办？”艾尔文问道，“原本打算，灭了领主，散了钱财，大家各奔东西，还是主政黑宝石岛？” 如果是前者，跟艾尔文的想法一致，大家就是同行，合作一把，也是很不错的。 乔戈愁眉不展，捡起双刃斧，坐回磨刀石的位置，伸伸手，请艾尔文在对面坐了下来，道：“原本只是打算将他生擒，逼他开仓放粮，可是……后来事情失控了，双方大打出手，领主的人……死了……” “兄弟们都是种地的，打渔的，奴隶和平民，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却不想走上这条路，回不了头了……” 原本好好的生活，好好的兄弟就这样被毁了，说到伤心处，彪形大汉双眼一红，似乎有眼泪要掉下来。 大家都明白造反是豪赌，需要压上身家性命，但是，想当初，不赌，只能饿死。 但这次压上性命的人实在太多了，一旦失败，便是数千人丢失性命或者沦为奴隶。 艾尔文淡淡地道：“真是可惜了，这样下去不会长久，即便是攻下黑宝石城，灭了小鬼，得到一口活命的粮食，可还是躲不过地狱魔王，各位，前途凶险……” 乔戈摇头苦笑，醒了醒神道：“走一步算一步吧，眼下最要紧的是是粮食，然后是黑宝石城。” “你的粮食我们全收了，但是……你知道，我们本来不是在等你们……而是在等……帮手。” 帮手？ 艾尔文皱了皱眉眉头。 “说的直白一点是杀手。黑宝石城，墙高城坚，骑士又太厉害，我们攀不上去，所以……” “……请杀手，一群收钱办事的家伙，是个好主意。然后呢，你等到了我们，所以……”艾尔文冲乔戈会意地一笑。 “对！请你们施以援手，当然不是无偿的，事成之后，必有重谢。”乔戈道。 艾尔文手上的筹码很诱人，但不全是粮食，还有骑士，三位骑士。既然他们为利益而来，那么，许以重利，站在同一战线，跟攻城大军相配合，将是一股不可小觑的战斗力。 “呃……”艾尔文愣了愣，病急乱投医，没帮手了随便抓个人，还是真的对他那么有信心，他双手一摊，“可我们是海盗。” 乔戈面色一黑。 “或者是贵族，如你所说。” 乔戈大手一挥道：“做生意就好好做生意。三位骑士登岸，各位朋友所想图谋的生意，并不是卖出一船粮食，收购几颗宝石这么简单吧？” 艾尔文很佩服这个家伙的脸皮，刚才如果乔戈打赢了，艾尔文等人就是贵族的待遇，免不了被绑着游街，既然输了，艾尔文就成了堂堂正正的商人。 “攻城，杀一个领主，这可是大生意。”乔戈盯着艾尔文的眼睛道。 是大生意，艾尔文呵呵一笑，搓搓手道：“很危险，可我们不想抗拒国王。” “你们怕了？”中年妇人道。 “怕，当然。”艾尔文偏头看了一眼中年妇人，“我们是……怕生意不够大，怕东西不够多，所以……我要整座领主府，国王和宝石当然是越多越好。” “一半！”乔戈脱口而出，“攻下黑宝石城的报酬。” “你能做主？”艾尔文看了乔戈一眼，这种事如果他能做主，岂不是起义军的领袖。 这句话后，乔戈倒也不再多说，默默地撒些水在磨刀石上，双刃斧来回擦擦擦的磨动。 “要跟大家商量。但，我们最关心的是粮食，没有办法，饿呀……树叶、草根都用来果腹，门口的树木你们也看到了，一片叶子也没有了，他们可不是落到地上，烂掉了，而是被摘下来，进了肚子里……前线的情形也好不到那里去。” 艾尔文淡淡地道：“只是此时的想法，未必代表城破之后的想法，要知道，人性，最大的人性，就是贪欲，此时得不到，只想着要一点点就很满足，当你面对一堆金银的时候，就不再是现在的想法了。” 乔戈抬起头，斩钉截铁地道：“我，乔戈，是个说话算数的人。” 艾尔文微微一笑：“自说自道没用，要经历过才知道。不过，没关系啊，富贵险中求，这单生意，我们做了。”说完，伸出一只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鄙人艾尔文。” 本来计划一边在码头高价售出粮食，低价收购宝石，一边摸清内海的情况，出动赫泽尔庞妮将快船救出，趁着战乱，顺手牵羊，洗劫几家落魄贵族，就算了。 可是系统节外生枝，发布了即时任务： 【任务】破城：起义军人多势众，但战力不足，攻城受阻，赶往前线，协助攻破城池，结束攻城之战。 【奖励】略有小成的水箭术。 艾尔文只好改变主意，到黑宝石城走一遭。 乔戈松开握斧柄的手跟艾尔文握在一起，道：“合作愉快，在下乔戈。” 奥诺拉眨眨眼睛，反复看了一会儿艾尔文，插嘴道：“你很懂人心，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哦，这么年轻，跟谁学到的那些东西？” “贵族喽……海盗喽……” “真是太可怕了，都不是好东西。” “吃起来，都是好东西。你们不是靠吃贵族发家吗？我们……不都是做这门生意的人吗？咱们彼此彼此。” 第0067章 心有灵犀 “看我捡到什么了？” “一条快要渴死的鱼！” 艾尔文与乔戈并肩沿着海边慢慢地走，却发现一个人斜躺在角落里，浑身是血，而且仍在流个不停，已经奄奄一息，看来命不久矣。 是小男孩攻击的小贵族，腹部、背部、胳膊和手都中了刀，伤重难治，爬到角落，大概是想安静的死去。 “要给你一个痛快吗？我这个人比较仁慈。”艾尔文蹲在那人的跟前道。 “贵族的语气。”那人眼皮沉重，却坚持看了一眼艾尔文，发现是个素不相识的人，又看了一眼旁边的乔戈，便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他不喜欢你。”艾尔文对乔戈道。 “我也不喜欢他。”乔戈回答。 艾尔文笑了笑，问道：“这个人值得帮吗？” 乔戈双臂环胸，手摸下巴，道：“翁斯洛?库德，当地小贵族，家族在黑宝石城也颇有影响力，坏事没少干，占人田产，霸人屋舍，糟蹋人家的女儿妻子，他都有份，不然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不过，贵族都这样，似他这种家伙……算是坏人中，做坏事比较少的，为人也比较守信用，还算靠得住……给他来一下子，结束痛苦，也不是不可以。” 艾尔文笑道：“所以，买来做奴隶，他不会反咬一口？” 乔戈笑了笑，提醒道：“他快死了，小少爷。您刚才说了，一条死鱼。他如果是你的人，不仅帮不了忙，您还得赔上一只木筏、袍子之类的。” “卖给你做奴隶了，帮个忙，葬海里。”翁斯洛闭着眼睛说道，“大恩不言谢。” 当地有海葬的传统，死后，一袭麻衣，一只木筏，浇满油，点火飘向大海深处。 乔戈伸了伸手，一副你看就是如此的样子，撇了撇嘴角，表情不屑。 艾尔文笑了笑，道：“真把自己当鱼了，我的奴隶。”他伸手去抓翁斯洛的肩膀。 乔戈伸手阻止道：“不要在扔在这里，鱼还要下船呢，吃的东西里，飘浮着尸体，晦气，恶心。” “哦。”艾尔文应了一声，站起来，看一下四周无人，向后面的巴克雷招了招手。 骑士伸手抓住翁斯洛的腰带将人提起来，快要死的小贵族痛哼一声，晕了过去，离死亡更近了一步，但还没死透。 艾尔文打了个一起去的手势，乔戈摇了摇头，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关心，视线朝码头扫去。 这是中午时分，码头船只分外拥挤，打渔归来的人们上下繁忙，船一靠岸，乔戈的人先将鱼获的一半拉走充做军需，另一半才供应大家。 食物短缺，如今岛内饥荒严重，灾民还在往海边来，希望捡到斗海的人手指缝漏下的一条半条小鱼，借以果腹甚至续命。 渔夫、搬运工、等待购买食物的商贩和难民，将整个场面弄得有些杂乱，拥挤。 启点号排在下一艘船的后面，纳霍尔上船安排，哈德利护驾，奥诺拉带了三十个人严阵以待，身后排队车马萧萧排成长队，船一靠岸，得到的粮食直接运去前线。 艾尔文在前领路，巴克雷拎着翁斯洛转过一堵矮墙。 “醒了，睁开眼，别装死了。” 巴克雷甩一记清脆的耳光，小贵族缓慢的睁开眼，看看海，看看周围，看看艾尔文和巴克雷。 “我……” “……没死。快要渴死的时候，把你这条半死的鱼扔回大海，结果，缓过劲儿来了。你运气不错，遇到了我。” “胸口和后背……”翁斯洛抚摸伤口的位置。 “……致命的伤口愈合了，我做的，恭喜你遇到救世之神。” “怎么，怎么，可能？” “知道这很难理解，所以，给你留了一点尾巴做示范。” 艾尔文拉起小贵族的胳膊，两条刀伤仍在渗血，手捏了一下，牵动伤口，翁斯洛痛哼一声，转眼，流血了，再转眼，伤口愈合，完好如初，只是皮肤上的血渍仍旧鲜红。 “就是这样。”艾尔文拍拍手站起来道。 这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翁斯洛的嘴角微微颤动着，嘴半张着，胸脯一起一伏，两只眼睛瞪的圆圆的，整个人傻在了那里。 “这是……” “……魔法。本人是一个魔法师。” 小贵族的身体虽然恢复了，但大脑好像并未恢复，以致就像受到电击一般，精神处于半痴半呆的状态之中。 “你救了我一命。”好半晌，他才明白过来，“作为奴隶，我的命是您的了。”说完，他双膝跪地，磕了一个头。 还算识趣，事情好办多了，艾尔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希望乔戈没有说谎，这为翁斯洛是个讲信用的人，那样的话，他知恩图报，才能帮得上忙。 当然，作为敌对势力，乔戈也没有必要替对方说好话。 环顾四周，乔戈盯着码头方向，现在人们的注意力全都关注在体积最大的启点号，以及从上面搬运下来的货物上。 这笔买卖算是做成了——至少现在一切顺利，搭上乔戈这条线，在岛上行动会方便很多，甚至会增添一些帮手。 但是，他知道的情况依旧太少，要想找到快船，了解克里斯子爵，他需要接触跟领主打过交道的阶层，收买或者拉拢几个落魄贵族是必须的，比如眼前的温斯洛，这只是一个开始，还需要更多的人手去搜寻信息和情报。 他蹲下来，跟小贵族低声耳语。 温斯洛静静地听着，眼睛亮了，放光了，睁大了，然后，回答几句，又低下头，沉思，不时寻问两句。 艾尔文耐心解答，接着对方便沉吟不语，两人陷入沉默片刻之后，温斯洛点了点头。 最后，艾尔文按了按对方的肩膀站起来，递给温斯洛一个钱袋子，小贵族爬起来，翻过墙，跑去拐角不见了。 “他会守信用，对吧？”艾尔文问道。 这事儿谁也说不准，巴克雷耸了耸肩膀。 “碰碰运气吧？” 巴克雷知道艾尔文在自言自语，没有回答。 墙的另一端，男孩的眼睛透过缝隙望过去，当温斯洛起身，一副完全没有受伤的样子，小跑而去时，他震惊地张大了嘴巴，眼珠像锈死了的锁心，转不动了。 随即，他明白发生了什么，像被谁用榔头击昏了似的，软塌塌的滑下，倚在破墙上，盯着地面，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抽搐一下鼻翼，猛地爬起来，剔骨尖刀扎下，入墙三分。 小男孩朝艾尔文的背影投去憎恨和怨毒的目光。 有人偷看我，艾尔文心有所感，蓦然回头，朝小男孩的方向看来：天空中，一道熟悉的金色划过，朝黑宝石城的方向飞去。 “谁在看我？”艾斯特丽丝飞行中，身体一顿，朝下面望去，“好多人啊，乌压压一片，这是……发生战争了么？哈哈……好乱……我喜欢……” 第0068章 心碎（一） 天依旧阴沉，闷着一口气就是不下雨，让人们的心情一块儿不痛快，有微微窒息的感觉。 山脚，艾尔文打马追上乔戈，一起坐在巨石上休息，周围是人的争吵喧闹，牲口喘息以及车轱辘吱嘎吱嘎的呻吟声。 触目所及，都是护送粮食的队伍，一支三十几人的骨干，外加临时招募的两百新兵，数量不少。 据艾尔文所知，乔戈在码头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能够凑齐这么一支队伍，看得出来乔戈还是有相当威信。 但是，队伍的服装不规整，各种各样破烂的衣衫服饰，大概是穷的连块白布红布之类的标志性物件都装饰不起，每人的手腕上都系了一段红草绳子，让艾尔文想起“人家的闺女有花戴，你爹我钱少难买来，扯来了二尺红头绳”，极有喜感，也许他们应该有个正式的名字叫做红绳军。 武器也杂乱不堪，大剑长矛奇缺，破烂的锤子和斧子也少，还有锄头耙子，有人用木板做盾牌，最多的却是棍子。 一群乌合之众！ 不过人多而已！ 艾尔文有些后悔，是不是站错边了。 他们连续走了二十个兰里，大家都累了。溪边有人喝水，挖草根，林子里有人攀爬高枝，咀嚼嫩芽，他们都恶坏了，但奥诺来亲自监视包裹严严实实运粮的车，谁也抠不出来一粒粮食来。 乔戈不许他们休息太久，催促大家上路，准备爬坡，翻过这座小山，因为暴风雨将至，道路变坏之前，他们需要爬上这段泥路。 距离黑宝石城并不是太远，加紧赶路，顺利的话，也就两天的路，后天就可以借助早上的第一缕阳光见到城郭的矫健雄姿了。 吵闹中，蹄声如雷，高头大马扬起一阵灰尘，旋风般冲下缓坡，奔驰而至。 “乔戈，可等到你了！”骑马的男子大喊一声，跳下马背，身手利落。 “蒙迪！好兄弟！”乔戈大笑着冲上去，给了那人一个热烈的拥抱，“这几天战况如何？” “很糟！乔戈！”蒙迪收敛笑容，“粮食紧缺，拼杀却没完没了。眼看暴雨将至，杰夫等得心焦，就派我来接应一下你的救命粮。 艾尔文仔细打量了一下蒙迪。 天气炎热，那人身上穿的着精干单衣，外罩皮甲，穿着皮靴，腰间佩剑，背负强弩，看起来像是法罗兰骑兵的制式装备，只是并不完整，颇有东拼西凑而成的不协调感觉。 他们自然不是黑宝石岛领主的手下，法罗兰的士兵，而是起义军的人员，跟乔戈是一起的，那些东西都是战利品，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抢这么多的战利品，应该是一位猛将。 “行了，松开吧，不用抱这么长时间，我又不是伊妹儿。” 乔戈推开蒙迪道：“我猜你的人消耗的比粮食快，才来接我的……其实是要劫……我的人。” 蒙迪面色难看起来：“是的，那堵墙太高了……没有你，还真不行……就不应该放任你这个大家伙出来养伤这么多天。” 他后退一步，上上下下将乔戈检查一遍，道：“我退下来的时候，他们说你腰部中了一箭，快死了，才一天功夫就已经又活蹦乱跳了。” 那不是艾尔文的功劳，乔戈服用了某种奇药，中箭的腰部虽未痊愈，却已经结痂，对于战斗力并无大碍。 “是啊！死里逃生！”似乎是从死神的召唤下走了一圈，触到伤心处，彪形大汉仰头望天，脸色凄然。 蒙迪却砸了砸嘴道：“就知道奥诺拉是治病良药。” “胡说八道什么？”乔戈佯装大怒，照着胸部一拳，蒙迪哈哈大笑着避过去了。 “算了，不说这些。终于又见到你了，还有新的人，我们得继续拼杀，不然，前面的血都白流了。” “又要死不少人……为了剩下的人能够活下去吧……” 这个理由像是自我安慰。 蒙迪轻轻一叹，扫视一遍准备爬坡的人群，视线最终收回来。 “杰夫还在上面，我们上去再谈。” 他带头翻身上马，乔戈随后，艾尔文也跟了上去，远处巴克雷和哈德利也打马尾随上来。 走过几步，蒙迪勒住马头，转身，视线落在艾尔文等人身上，眼神犀利：“他们是……？” “艾尔文，粮食商人。” 马背上，艾尔文举起右拳到胸口，朝蒙迪点了一下头，算是傲慢地行礼，后面的巴克雷和哈德利也有样学样。 “那些粮食大半是他运来的。”乔戈手指身后的运粮队伍朝蒙迪解释，又对艾尔文介绍，“这位是蒙迪，作为近海游猎者，巡狩过大半个岛屿和附近海域，对岛上地理与近海洋流都知之甚深，如今是起义军五战将之一。” 路上乔戈讲过，五战将是五位近海游猎者，剿杀海妖的骑士，起义军的领导核心，分别是杰夫、梅芙、伊妹儿、乔戈和蒙迪。 艾尔文怪怪地想，这一组名字，姐夫、妹夫、妹儿、哥哥和弟弟都有了，听起来活像团结友爱的一家人，也不知道是怎么结识到一起的。 眼前的蒙迪是一阶骑士，用弩高手，乔戈跟另外两位女性也是一阶骑士，但谈话中提及的领袖杰夫则是二阶骑士，五人之中实力最强。 乔戈继续介绍道：“战场上他就像一支长眼睛的利箭，总能最先朝着靶子飞去。我们能够将清扫外围，将领主的人马逼迫回城，他功不可没。” 但他飞不过那座高墙，艾尔文心想，所以才又费兵又费粮。 “得了吧，乔戈，我们能获胜，那是因为你勇猛无敌，斧子一挥，敌人就屁滚尿流，争着逃走。” 蒙迪回应一句乔戈的赞美之词，收敛笑容，问艾尔文道：“你是外人，为什么去黑宝石城？” “收钱！因为……” “……因为金币和宝石都在领主手里，要想拿到钱，唯有等到攻破城池。”乔戈插嘴解释道。 蒙迪皱眉问道：“所以……你要一直跟着我们？” “跟着钱。”艾尔文指一指乔戈道。 蒙迪脸色变了变，眼珠转转，笑眯眯地道：“赌得有点大啊。该说你年轻有为，胆识过人，还是年轻妄为，不知死活？” “本人只是赌点钱而已，两位却是要赌命的。”艾尔文淡淡地回答道。 “哦……”蒙迪重新认识一番艾尔文，“我劝你小老爷，别要钱不要命。” 艾尔文挺起胸膛，自信地笑道：“本人自有脱身之术。” “而且大局已定，不是么。” “有了粮食，攻下城池，大家都有钱，有命。” 蒙迪意味深长地看了艾尔文一眼，对乔戈道：“带着这个小子可以，但只能带他一个人。” “好歹杰夫也是起义军的领袖，好多人都指望他呢，万一有个闪失，我们可担当不起。” “好歹也得注意点安全，现在又是这种状况，人心惶惶的……” 乔戈笑了笑，点头道：“注意安全是应该的。” 艾尔文沉思片刻，迟早需要跟起义军的首领打交道，攻城之后的报酬问题也得让他知晓，人少的时候，反而比较容易说话，如果大家凑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莫衷一是，好事也得黄。 他笑了笑，对两位侍卫道：“我自己上去，一会就好。” 马背上，巴克雷和哈德利伸长脖子，看了看山顶，距离有些远，万一发生点什么事情，扑上去怕是来不及。他们又看了看乔戈、蒙迪和艾尔文，脸色不悦。 “还有，兵器交出来。”蒙迪的手伸向艾尔文。 巴克雷的马鞭遥指蒙迪，道：“不要太过分，你们领袖的命值钱，我家主人的命更金贵。” 蒙迪不为所动，看着艾尔文面无表情，语气冷冰冰地道：“杰夫一离开就还给你。” “不同意就不可以跟上来。” “你的命只是你自己的，我们的领袖的命关系到更多人。” “留在这里，对大家都好，你的钱又不会跑掉。” 艾尔文看向一旁的乔戈，乔戈的却在仰头望山顶，似乎是急着跟兄弟见面，没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 艾尔文摘下佩剑，耸了耸肩膀，道：“入乡随俗吧。” 第0069章 心碎（二） “要下雨了！” 爬上半山腰，蒙迪勒住马头看看天，再回头看看半山腰的运粮队伍，面色充满忧虑。 艾尔文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大雨一下，道路泥泞，运粮的速度将会减慢，而前线还有千人的队伍嗷嗷待哺。 乔戈却面带喜色，骑马奔驰而过。 对面，不远处，小树林外一个人站在大树下，背对他们看着身前一匹上好鞍的驮马在悠闲地吃草。 “杰夫！” 彪形大汉的嗓门真大，喊话也十分真切，这一声“姐夫”让艾尔文正要笑出声来。 但是，他的笑声被遏制在了喉咙里，眼里，树冠的枝丫中间，闪过一道白光。 金属的反光，是剑刃，矛尖，或者箭头。 “小心！有埋伏！” 弩弦“嗡”的一声响动，从背后传来，同时，前方的乔戈闷哼一声，身体一翻，坠下马去，滚入草丛之中。 糟糕！ 艾尔文猛地勒住缰绳，马儿嘶鸣，人立而起。 怎么回事？ 这一箭…… 艾尔文回头发现蒙迪强弩在手，看着他，神色阴郁。 片刻，树冠猛然颤动，枯黄树叶向下飘飞，一道人影却向上而起，巨鹰一般掠了过来。 “乔戈！”艾尔文朝草丛的方向喊了一声。 生意是跟乔戈达成的，他要是死了，起义军认不认账是个未知数。 所以，他不能死。 但是，乱石之中，草影倒伏，哪里有乔戈的影子，甚至那把双刃斧也不见了，而马儿倒在血泊之中，脖颈没入一只箭。 呼喊声陡然响起：“叛贼休走！” 空中那人转个方向，朝一侧飘去。 艾尔文心中感觉不妙。 他马上想到了那个关键词“叛贼休走”。 偷袭的人是黑宝石岛子爵的手下。 没错！ 那人白色胸甲、白色护腕、白色护膝和白色战靴，法罗兰领主亲卫的制式骑士轻甲。 跟银沙卫队曾经唯一的骑士肯特队长的那套一模一样。 那人是领主卫队的骑士。 但是，蒙迪的弩箭为什么不瞄准领主的人？ “怎么回事？” 这句话既是自问，也是问蒙迪。 回答的却是包含怒意的冷哼，大树下面的人，嗓音嘶哑而低沉，充满压迫感：“平叛！” 艾尔文面色一寒，心往下沉。 起义军瓦解了？ 克里斯子爵重新掌控黑宝石岛，开始清理起义军的残余了？ 这趟买卖简直是送上门来让人宰。 他开始后悔，箭声一响，就应该打马逃到山下去，脱离险地，怎么能傻傻地等死呢？ 运气太差！ 这似乎也不是个运气问题，而是情报收集工作没做好，尤其还想在造反，这门自古以来就危险系数极其高的行当里，火中取栗，结果玩火自焚，实在太正常了。 还是太轻信乔戈了。 可是很奇怪，自己是外来人，人生地不熟也就罢了，为什么，乔戈也盲人骑瞎马？ 蒙迪冷冷地道：“小老爷，我劝过你，别要钱不要命。” 是的，他说过，当时眼神怪怪的。 现在依旧眼神怪怪的，但不是对着他，而是从大树那边走过来的那人，那是一种，敬畏而冷漠的眼神，甚至带着几分嫌恶，绝对没有丝毫温情。 忽然艾尔文想到关键的部分：他不是杰夫！城下之围仍未解！这应该是一场偷偷摸摸地暗杀。 “给我下来。”那人怒吼一声，长剑突刺，艾尔文翻身躲避，那人一拽缰绳，艾尔文坠落马下。 艾尔玩一屁股坐在地上，身体随着来人脚步向前而倒退，直到腰部抵住一块巨石。 蒙迪看了一眼艾尔文的配剑，道：“英格拉姆大人，这个家伙只是个小商人而已，兴不起什么风浪。追击乔戈比较重要，那个家伙可是很厉害的游猎者，极其擅长跑……还有，开头那一箭没射中。别出了意外，耽误领主大人的事情。” 仿佛印证蒙迪的话，片刻，那树林之中陡然传来呼喊声。 “我的手下又不是没用的骑兵，缠住他……”名唤英格拉姆的骑士皱起眉头，扫了一眼倒地的马匹。 兵器碰撞，断掉的树木与邻居摩擦的声音，从小树林传来，然后是凄厉的惨叫“英格拉姆”，即便只听过那人说过一句，艾尔文还是能够用声音对上号，跟不用说经常合作的队友了。 “狗娘养的！”英格拉姆咬牙猛跺了一下地面，整个人像踩在弹簧上一样，“嗖”的弹起，冲进小树林，“这小子，交给你了，看住。” 天色阴暗，凉风渐起，大雨将至。 艾尔文和蒙迪的眼神在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 躺在地上的一方在努力保持微笑，马上的一方弩箭向下却面色凝重。 空气分外粘稠，令人窒息。 两人跟僵持一会儿，艾尔文看着锃亮的箭头，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叛徒？” “哦，不是，应该是弃暗投明。” “这都跟本人没关系。本人无意查收你们之间的事，无论是起义啦，还是内讧啦，都不关我的事。” “我只是个生意人，买货那人没付钱就跑了，真没诚信。诚如您所言，那个家伙极其擅长跑，说跑就跑了。” “生意取消了，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就此别过。” 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打算站起来，但是佩剑挂在蒙迪手的马鞍上，如果双手离地就跟任人宰割无异。 犹豫之中，动作有些慢，刚刚屈膝，小腿支起。 “别动！”蒙迪的强弩抖动一下，冷笑，“别耍滑头。” “在山下可以，上了山，就回不了头了。你现在是领主大人的俘虏啦，要去要留轮不到我做主。英格拉姆大人回来之后，看他怎么处置你吧。” 艾尔文笑了笑，坐好：“那就等着吧。” “我的人就在山下，这会儿正在向上赶，帮你们护送粮食，哦，不，帮他们护送粮食，一会儿就会爬上来。” 伴随一生冷哼，蒙迪道：“放心好了，有人招呼他们。” 计划面面俱到，没有漏洞，威胁无效。 艾尔文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表情。 “对付两位骑士至少要数量对等才行，刚才那位树上跳下来的，树下的英格拉姆，至少四位骑士了，大手笔啊。” 判断准确，就是四位骑士。 蒙迪的眼神闪过一丝惊异，继续保持沉默，眯眼冷冷地盯着艾尔文，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 整个岛上不过十位骑士，分成了两派，领主派遣四位骑士出手，就是大手笔。 “如果做生意这么细心而且肯下血本一定早就发了大财。” 蒙迪依旧沉默。 “如果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攻打个把城池算什么？” “可惜……多少兄弟都是，外战外行，内战内行……什么姐夫、妹夫、妹妹、哥哥、弟弟都是假的，踩着别人的人头，铺自己的锦绣前程而已……真让人心碎……” 蒙迪下马，箭矢抵住艾尔文的脑袋怒道：“住口！再说一句，就要你的小命。” “再说两句，你也不敢要了他的小命。” 乔戈冷冷的声音，从不知何处传来。 第0070章 心碎（三） 人在哪里？ 艾尔文的手不敢离开地面，努力扬起头，环视四周，却什么也没看到。 站着的蒙迪同样没有看到。 乔戈是个十分厉害的游猎者，隐藏行踪，无声接近魔兽是个老手。 “你不该中了那个少年的激将法……你该坐在马背上……” 是的，艾尔文看到了马匹后面的影子，如果蒙迪骑在马上，至少视线不会受到影响。 蒙迪迅速转身，弩箭指向马儿，充满恶毒地瞥了一眼艾尔文一眼。 被拉进起义军内讧的漩涡？ 艾尔文对蒙迪做了个无辜的鬼脸，暗地里却磨磨牙，深入慰问了一句乔戈的老妈。 “告诉我，为什么？”乔戈的脑袋从马儿的另一侧露出来，手中揽着缰绳，“连续两箭。” 两箭？ 艾尔文轻轻摇了摇头。 是听错了？ 还是幼儿园的数学没学好？ 蒙迪射箭偷袭那一刻，应该谦虚点跟赫泽尔庞妮学习，舔着手指头数一下。 “两箭？” 蒙迪的语气也很困惑，愣了片刻。 艾尔文确定，是乔戈的数学没学好。 下一刻，他又迷惑了。 沉默片刻，蒙迪好像是先前忘记了曾经做过的事，经过提点才想起来一样，轻轻地道：“哦，其实也没差别。” 什么意思，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什么叫做没差别。 是不是，遗漏什么了吗？ 偷袭的过程就是那样。 还有什么东西遗漏了呢？ 艾尔文细细思索，从头到尾，从进入小院见到乔戈开始，所有的细节，那时，也有一支箭…… 细节是魔鬼，那个魔鬼在哪里？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我露出了破绽？” “我以为你收集了粮食，招募了人手，急着跟杰夫汇合，商议攻城大计呢。” “怎么会提防我这个专程前来热情迎接你的人？” 马儿的另一边，声音悠悠地传来：“是啊，你的计划是不错，好兄弟。” “你的出现的确让我惊喜。” “关于战局的描述也十分让我忧心。” “关于杰夫……作为起义军的主心骨，五战将之中拿主意的人，我确实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他会面……做这些事情，应该可以让我放松警惕，不愧了解我的好兄弟。” “那你又是怎么发现的？”蒙迪扬起眉毛，持弩的手没有丝毫放松。 “总不至于，莫名其妙地就预感到了吧？我记得你的神经一向都比较大条……” 蒙迪嘴角翘了翘，似乎在笑。 “我确实没那么聪明，”只听乔戈冷漠地道，“但是受了伤，总的长点记性，尤其伤口还隐隐作痛，不断地提醒。那一箭，相当刁钻，射我的是个高手，用着劲弩……” “仅仅因为我背负劲弩，擅长射箭，这个猜测也太草率了。”蒙迪轻声道。 “不是猜测。”马儿后面的声音回答，“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是我？”蒙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持弩的动作微微僵硬，“亲口，告诉，你的？” 蒙迪十分困惑，艾尔文同样迷惑不解，见面到现在，他们所说的话，艾尔文一句也没漏过，那么蒙迪是如何告诉乔戈的呢？ 他一定说了无心之言。 言者无心，听着有意。 “是关于，伤势的慰问。”乔戈道。 “你不是很享受兄弟之间的关心吗？要我再重复一遍吗？”蒙迪紧皱眉头，看向乔戈的方向。 乔戈无声地笑了笑。 “兄弟！”乔戈寒声道，“你不该关心我的腰部。”听得出来，他很心痛。 艾尔文记得那句话是：“他们说你腰部中了一箭，快死了。”而乔戈的脸色……当时的确相当微妙。 蒙迪不服气地讽刺道：“这都能联系起来，形象力未免太丰富？” “是准确！”马儿那边乔戈缓缓地摇头，“描述的太准确，除非亲眼所见。” “因为……” “我在城下中这一箭的时候……” “背后的第一箭？”艾尔文轻声嘀咕。 乔戈没有丝毫不悦，道：“没错，聪明的小商人。” “我伤势很重，治疗之时没有自保之力，考虑到是自己人偷袭，便不敢回营地，带着手下直接回码头寻奥诺拉。” “期间，只派出一个渔民回去向杰夫报信，那封信上说的是：我背部中箭，快死了。” “哈哈哈……”乔戈的笑声十分心酸，“好兄弟！” 哦，艾尔文恍然大悟，这是一个错误的信息，但是亲眼见过的人自动将它纠正过来了。 过不得，那一刻，他抬头望天，神色凄然，原来知道被好兄弟出卖，心碎了。 蒙迪的脸变了数遍，道：“当时，我的确就在附近，看见你受了伤，看到你被兄弟们护送下去了……就这样吧，大家兄弟一场……其实……其实也没差别……” “好兄弟，大家，都是，好兄弟……”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哽咽，越来越低，仿若自语。 乌云密布，海风阴冷透骨，隔着马匹互相对视的两人之间，仿佛是一座冰山，寒气森然。 艾尔文总感觉哪里不对。 蒙迪看起来不像是要真心害死乔戈的样子。 难道有难言之隐？ “两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艾尔文插嘴道。 “住嘴！” “闭嘴！” 前者满腔怒火，后者则情绪复杂，似乎……饱含屈辱的情绪。 “不关你的事！”乔戈怒吼。 “要命就老实点，去请求克里斯领主大人的饶恕。”蒙迪的话语毫无生气，机械地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搬出来。 “克里斯领主……”马儿那边，乔戈冷笑，艾尔文想象的地到那种抓住敌人的一丝的得意。 “他允诺你什么好处，或者说，你把我们卖了个什么价钱？” “我知道你一直不甘心做一个野骑士，想要加入领主的骑士卫队，可惜人家看嫌你资质劣等，出身卑贱，开价很低。” “而你同样没有机会，证明自己的价值。” “现在，终于等到了。” 乔戈的眼睛如野兽般通红，仿佛随时择人而噬。 蒙迪的表情复杂，一声长叹，随即，眼神凶狠地怼过去。 “是啊！” “等到了！” “这是一次机会！” 真是一次让人心碎的机会啊！可怜的哥哥弟弟，旁观者淡淡地忧伤起来，有多少兄弟，都起于歃血为盟，终于血肉相残。 问题是，为什么让要他这个三观奇正的人看见。 “如果必须有人死，总得选一个吧！” “你闯的祸，连累大家，就应该，用你的命来收场！” 艾尔文敏感的觉察到这句话蕴含的信息量很丰富，果然，马儿那边的人影，身体触电一般，颤动了一下。 “说起来，”蒙迪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眼神炯炯地看着对方，面颊绷劲，“兄弟做了这么久，我们似乎还没实实在在，真刀真枪，拼上性命打一场？” “都说你足够勇猛，一阶的实力足够撼动二阶的杰夫，但我的强弩一直都不服气你的双刃斧。” “这儿足够宽敞，今天就痛痛快快打一场。” 蒙迪脚步轻轻，围绕马儿移动，腰弯下，背拱起，身体绷得越来越紧，像受惊炸毛的野兽随时准备扑出去。 “胜利者活下去，失败者，就去死！” 第0071章 心碎（四） “滚！” “什么？” “十个呼吸，蒙迪。”乔戈淡淡地道，“滚！滚出我的视线！滚出黑宝石岛！” “既然选择背叛，那就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就当这辈子我们没遇见过。” 乔戈摘下马鞍上的佩剑抛出，艾尔文伸手接住，拍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这两人之间的事他不想掺和，但乔戈这一招明显是在向示强，迫使蒙迪知难而退。不打也好，免得无谓流血，他配合了一下，抱剑站在乔戈一边。 “你不会想一个人打赢两位骑士吧？”乔戈口气戏谑。 蒙迪面色凝重，眼睛在艾尔文跟乔戈之间游离不定。除此之外，仿佛对整个世界完全无感。 暴雨将至，视线越发昏暗，明明是中午，却仿佛到了要点灯的光景。 “放心，这仅仅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与他人无关，伊妹儿不会知道这件事。” 听到这句话，蒙迪脸上的凝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笑容。 但是，比哭还难看。 凭直觉，艾尔文认为这货搞来搞去，搞得这么大，就是为了一个女人，是个色字当头，义字靠后的主儿，心里不免有几分鄙视。 “你可以滚了！好……兄弟！”乔戈道。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艾尔文看到蒙迪勾住扳机的手指，绷紧，放松，绷紧，放松…… 最终，肩膀一松，弩箭垂下，蒙迪道：“就算你有帮手，也攻不下城池。” 乔戈从马后面现身出来，脸色不愤地道：“那天我已经站上去了，如果不是你，我跟克里斯，就只有一个人还能呼吸了。” “要杀克里斯谈何容易，现在更是不可能了。”蒙迪长叹一声，神色复杂，不知是在悔不当初，“领主要你的脑袋……代价很高。” 乔戈压抑着自己的愤怒道：“知道。” 蒙迪苦笑道：“我在这里等你好几天了，其实是希望你不要回来。你都知道自己遭到了背叛，带着奥诺拉逃出这个该死的小岛不好么，何必又要回来？” “查出真相！” “复仇！” “保护其他兄弟姐妹。” “只杀我一个，解决不了起义军的问题，不是么？” 很热血，很正义，很义薄云天的理由。 蒙迪叹了一口气：“你就不考虑一下奥诺拉，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马蹄嘀嗒，马儿打着响鼻，乔戈步伐缓慢地向前，和蒙迪的距离慢慢拉近。 距离的接近，对于精擅远距离游斗的弩手来说，是放弃自己的优势，蒙迪眼中尽是寒芒，神色犹豫，考虑是否后退，但最终坚持在原地。 可乔戈并不在意，他还在不断迫近。 弩箭指地，但蒙迪离开扳机的手指，恢复原位，艾尔文听到了他粗重的呼吸声。 终于，在还差几步远的时候，乔戈停下了脚步，盯着蒙迪看，眼神之中尽是鄙视。 “的确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咱们五战将一向共进退，我准备了粮食，请了帮手，做最后一搏；如果事情不利，还有一艘大船，大家可以一起走。” 等等，准备了大船，什么大船？ 原来有用的不仅是粮食和骑士，启点号也被乔戈算计上了。 蒙迪看了艾尔文一眼，张了张嘴，无声地笑了笑，道：“可是，你从墙头摔下来的那一刻……我们就不再是五战将了。” “没错。”缰绳摔在蒙迪脸上，乔戈十分干脆地回答道。 “所以，你请来的帮手，就是打算来对付我们的吧？”蒙迪冷冷地道。 艾尔文的眼角挑了挑，事情比想象之中要复杂，从一开始就没按照他打得如意算盘运转，但从他们的谈话之中，他逐渐理清了事情发展的脉络。 乔戈募集粮食，召集人马，甚至暗中聘请杀手，绝不是起义军拿到粮食去攻城那么简单，而他索取的报酬，乔戈一口答应，所谓的与大家商量…… 他坐在水磨石旁边擦亮那把双刃斧的时候，就已经做了计划，收拾五战将，做起义军领袖，然后就可以兑现自己开出的条件。 是一个有想法，不甘人后的家伙。 “三位骑士，还是有些少。”蒙迪冷冷地道。 “第二箭射出前，我也担心实力不够。可是，叛徒暴露了，清除内奸之后，我们就是四战将，齐心协力的四战将，加上三个帮手，足够打下黑宝石城。” “四战将？你们？”蒙迪嘴角翘起，淡淡地反问，“难道我会孤身一人？” 乔戈冷笑道：“伊妹儿会站在你那边？你太不了解自己所追求的女人，难怪她不欣赏你。” “伊妹儿？”这一句话戳到了痛处，蒙迪语塞，艾尔文看到他面色难看，轻声自语之后，蒙迪的表情数度变换，最终，捞起缰绳，沉默后退。 十几步后，停脚，扔掉缰绳，蒙迪一拳擂在马屁股上，坐骑吃痛，嘶鸣奔跑而去 蒙迪抬头盯了乔戈半晌，道：“对不起，乔戈。能让我走，我还是很感激的。可是，我不能走，也不能让你走。” 掌中弩箭再度抬起，蒙迪的手指恢复原位，神色坚定，目光决然。 空气安静了一瞬。 “一头是你，一头是太多人。我不能接受。换个位置，是你，你也不会接受。” “说是起义，其实跟就义有什么区别，掉脑袋是迟早的事。你犯了错误，如果只靠我们几个承受，我也就认了，可是牵扯到太多人，要整个岛，要几千无辜的人陪葬，这……太疯狂。” 忘恩负义的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艾尔文却有点不欣赏。 “呸！”那边乔戈也一样，一口唾沫啐在地上。 “软骨头！”彪形大汉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是默默看着老友，眼中尽是愤怒：“你肯服软后退，只是为了那匹马？” 艾尔文环顾四周，马儿的确都跑光了，如果没有人上来，逃跑撤退就只能全靠一双腿。 “对！没有马，你就跑不掉了。”蒙迪的声音，又轻又悲伤，“只要我们两个缠斗起来……” “……你搞错了！”出乎意料的是，乔戈笑了，粗暴地打断蒙迪，“那两个领主的骑士，已经……死了！” 轻轻地抬起脚步，朝蒙迪走去，拉开的距离再次开始缩短。 “……而不是被我甩掉了，即便拖延时间，你也得不到增援。” “我可是，黑宝石岛上最厉害的游猎者，杰夫的战绩都逊我一筹。” “射吧！” “只有一次机会！” “射吧！然后，逃命，看你，逃不逃的掉。” 乔戈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缠斗。 “我给过你机会了。” “给过你机会了！” 整个世界安静了，乌云无声地压下来，就剩踩碎石的毕毕驳驳。 乔戈一步一步地逼近，给人以无尽压力。 “射啊！” “射啊！” “哼！那两个实力相近的骑士，都不是我一合之将。” “就凭你……哼……” “射啊！” 彪形大汉的怒吼震耳欲聋。 突然间，整个世界忽然亮了一下，但转眼间又恢复了黑暗。 蒙迪的嘴角扯了扯，艾尔文姑且理解那是一个七兰尺的男儿，要哭的反应。他抬起手中的弩，在艾尔文的长大的嘴巴和乔戈瞪大的眼睛下，朝空中射出了箭。 嗡的一声，弩弦震动。 箭嗖的一声，离弦而去。 紧接着，传来一阵天崩地裂般的声响，打雷啦！ 又是突然间，艾尔文的瞳孔一缩，眼前出现一条刺眼的闪光线，不是在高高的天空上，而是来自草丛之中，银色的光芒，金属的反光，是箭头…… 第0072章 心碎（五） “小心！” “噗！” 一道闷响，突兀地出现在空气里。 对于乔戈来说是可怕的，脸色骇然，而蒙迪的脸上一片释然，他甚至放低了弩箭。 他们都是骑士，都明白那声音是怎样形成的，乔戈作为近海游猎者，经历过无数的厮杀，伤过人，也受过伤，这个声音实在太熟悉。 尤其，几天前，他还刚刚经历过，结果，又亲身体验一次。 随着那道响声，彪形大汉伟岸的身躯猛地一震，宽阔的背上露出一支细细的箭杆。 “啊——” 巨汉身形暴退向艾尔文的一边，手扶住一侧的巨石，阻止艾尔文上前帮扶。 彪形大汉的坚硬如铁的身躯，看上去有些软绵绵的，站不住。 更软的是声音。 “杰夫！” 脱离开情景，单独听声音的情真意切，艾尔文将会断定，乔戈的姐姐一定是嫁给了那个人，那个背后射他一箭的人，而且两人之间的感情无比深厚。 盛水的盆子终于倾倒，仿佛这个世界有什么肮脏的东西需要洗刷，雨水如注。 雨幕之中，一个人从草丛里缓缓站起来，手中端着空弩。 轰鸣的雷声掩盖了轻微的弦动之音。 蒙迪举起的弩吸引了视线。 草丛之中的箭，趁虚而入。 时机，恰到好处！ 配合，天衣无缝！ 真是，情同手足，知根知底，了解很深的好兄弟！ “第二箭！”乔戈喃喃自语，“原来第一箭是你射的。” 又一个兄弟背叛，这一刻，彪形大汉的声音饱含真实又显得虚幻的无力感。 原来如此，艾尔文想明白了，扫了一眼那个替杰夫背黑锅的蒙迪，“大家兄弟一场，其实……也没差别”，那一刻他是这样说的。 其实真是没差别。 都是兄弟，都是背后冷箭，都是背叛。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第一箭？ 为什么第二箭？ 为什么背叛？ 彪形大汉两眼发直，连连自语，双腿也不听使唤，像筛糠似的乱颤起来，却不是因为箭伤疼痛，而是因为内心悲痛。 蒙迪沉默不语。 杰夫的脸色天色一样黑：“蒙迪不是解释过了么？” 他慢慢跟蒙迪并在一起，目光却越过乔戈，越过小树林，越过后方的山顶，再投向了更远的浓重的黑幕之中，望向黑宝石城的方向，又收回来。 “一头是你，一头是更多人。” 他的声音温和而平静，很像个兄长，也很有领导者的风范与气度。 “攻下黑宝石城又能怎样，分了粮食，让大家吃个饱，多活几天？” “如果顺风扬帆，博望领的舰队朝发夕至，还有，消息传到王都，更高阶的骑士将会赶来，不需要等太久，消息是可以长翅膀的，而骑士，王都至少有一位鹰骑士和一位狮鹫骑士……” 说着，杰夫又压上一支弩箭，箭头遥指乔戈，目光盯着乔戈的脸，温和的声音变了调，一字一顿： “我们的失败早已经注定，也许，一觉醒来，人人的脖子上架着一把刀，生死大权，全在人家一念之间……” “你太冲动了，杀了领主的弟弟，哎……” 天地间昏黑一片，风雨中夹杂着这一声叹息，无尽哀伤和轻视悲凉都在其中，消弭于无边无垠的昏暗之中。 “我们知道，你冲锋在前也是为了早点了结领主，了结这一切，减少无谓的伤亡，我们都知道。”杰夫语气低沉。 “可是，没有用的，我们毫无胜算，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我们跟领主谈判了，克里斯子爵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交出你的脑袋，过去的事既往不咎，不连累其他人，尤其是奴隶和自由民。” “如今，事情有了转圜的余地，只是需要壮士断腕……” 他们要断的腕是乔戈，嗯，也说得通，兄弟如手足，杀兄弟，自然是断腕。 “克里斯，那个言而无信的小人，自私自利的骑士，暴虐无道的领主，他说的，你们也信。” “他前一刻允诺你们金子，下一刻就会对你们动刀子。” 大雨如瓢泼，身上的血水汇聚成流在脚下流淌，大汉声音嘶哑，怒火冲天。 杰夫沉默片刻，道：“不信也得试试，毕竟牵扯的人太多了，而我们的力量太过微弱，逃不出国王的阴影覆盖，没有选择。” “没有选择……哈哈哈……没有选择……”乔戈大笑，却无声，“哈哈哈……” 闷哼之中，乔戈试着伸手去勾那只箭，但伤口的位置恰好在他手指发力的范围之外，根本触碰不到。 那一箭，不致命，或者说，要很长时间才能致人于死命，但血流越多，身体里的生机和力气就越少。 终于多次失败之后，他只能发出痛苦的呻吟，快撑不住了。 “躺好，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就都过去了。” 艾尔文扶乔戈躺下，壮汉气息渐弱，如果拔出箭，使用治愈术，立马就能起死回生，可是，即便乔戈痊愈了就能继续活下去吗？ 艾尔文看了看对面，肩并肩站在一起的两个好兄弟。 “你是？”杰夫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艾尔文身上。 艾尔文自我介绍道：“艾尔文，小商人。” “大麻烦！”蒙迪冷冷地道。 “什么？”素昧平生，蒙迪的不友好让艾尔文吃了一惊，“一介商人，出售粮食，回购黑宝石，只是想要赚点钱而已，坚决保持中立……” “来自王都，很可能是个贵族。”蒙迪不理会艾尔文的狡辩，低声对杰夫道，“他和他的两个手下都有剑在身，是王宫护卫队的佩剑。” 蒙迪用揭露阴谋的语调继续道：“而且……平时不见王都的人来，哪怕是商人，这时候却成群结队的出现，而且，还携带王宫侍卫的佩剑……” 昏暗的光线下，杰夫双眼寒芒一闪。 “啊？”艾尔文惊讶一声。 空气微微一凝，甚至空中掉下的雨滴都停滞片刻，万籁俱寂。 艾尔文眨眨眼睛，的确是王宫护卫的佩剑，这居然是个破绽。 “佩剑？有钱就可以买到。不管你是来自王都王宫，还是帝都帝宫，即便史诗级魔法装备也一样，凡是东西都有价格。” “说的有道理。”蒙迪淡淡地道，“可是我们赌不起，我们兄弟之间的事不能传出去。” 这句话，像正在刮起的风暴，刚刚轰鸣的霹雳，划破天空的闪电，艾尔文听了，一连打了几个寒战，浑身起鸡皮疙瘩，随即哑然失笑。 老戏码！ 杀人灭口！ 是的，死了一位战将，人家还是四战将呢，还要继续兄弟情深，继续打拼。 想起那句蒙迪所说的“大麻烦”，是的，要杀一位来自王都的贵族，如果对方根基深厚，家族的触角灵敏的话，的确是个大麻烦。 雨如箭下，打在脸上生疼。 艾尔文猛地一拍额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明白！投名状！”。 杰夫和蒙迪眉头紧皱，疑惑的神色之中，艾尔文的视线投向躺倒在地的乔戈。 “我帮你把箭拔出来，或者……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就像在码头对待那个小贵族一样……只能为你做这么多，而你，也帮我一个忙……这样对我们两人都好。” 艾尔文伸手去搬乔戈的肩膀。“混蛋！”乔戈明白了艾尔文的想法，怒骂一声，奋力挥动双刃斧反抗，却被艾尔文单脚踩住手腕。 “你个王八蛋！” “别出声，别乱动，有斧子也没有用，握紧斧柄，不要乱挥，除非能够一斧子劈死敌人，否则，不要乱动，不要乱挥，最好也不要出声……” 弩箭拔出，血流如注。 “呃呃呃……啊啊……” 彪形大汉表情扭曲，腿脚乱蹬，嚎叫直冲云霄。 艾尔文扔掉佩剑，按住大汉的胸膛，拼尽全力压下，大汉胡乱挣扎几个呼吸之后，终于身体僵硬，停止下来，只是胸膛依旧起伏，还没咽下最后一口气。 “好了，血流干了，命运也快没了，终于消停了，一切都结束了。” 艾尔文从泥泞中爬起来，朝杰夫和蒙迪摊开双手，血水随着雨水缓慢退去。 “人是我杀的，不知道克里斯领主是不是有额外的奖赏？” 第0073章 心碎（六） 杰夫和蒙迪对视一眼。 “杀了我们的兄弟，要偿命！” 弩箭一晃，艾尔文侧身躲避，杰夫猝然起脚，重重踹在艾尔文的胸口。 少年领主被狠狠击飞，身体像稻草人一样轻，十几兰尺外，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溅起一片泥泞。 他爬起来试图去捡扔掉的佩剑，但蒙迪的弩箭指了过来，艾尔文瑟缩身体后退。 “年轻的未经风雨的贵族，双手没有老茧，皮肤嫩的能捏出水来，仗着家族荫庇到处去招摇撞骗，捡便宜……” 蒙迪的鄙视之意全写在脸上，扣动扳机，嗖的一声，弩箭发射。 “你们这种人，就是人类之中的败类，骑士之中的狗屎，说是贵族，其实就是一群寄生虫。” 艾尔文身形猛晃，狼狈地侧过身躯，在泥水里翻滚，躲避划破空气的致命一箭。 “叮！” 声音清脆，短箭撞在距艾尔文肩膀不远的石头上，雨水中擦出火花，弹跳起来，飞进草丛之中。 “漂亮的滚动，滚床单练出来的吧。”蒙迪的声音充满嘲讽之意，“感谢一下你的陪练，如果有机会的话。” “像你们这种富贵多金的家伙，喜欢花天酒地的混蛋，喜新厌旧的贵族，能够记住的人不多吧。” 说着，蒙迪慢吞吞地又压上一支箭。 “三秒！但是，他故意放慢了速度正常的话会节奏会更快。”艾尔文慢慢地观察蒙迪的上弦、瞄准、测距，然后击发。 这些弩都是单发的，幸亏不是诸葛连弩，不然他一点喘息的机会也没有，只有不断挨打的份。 弩弦再响！ “你是不是趴在床上习惯了，那是用枪刺的姿势，不是挥剑，哦，想起来了，你的剑扔掉了。” 此时的艾尔文一只手永远触地，双眼充满警惕，弩箭一来就打滚躲避。 像急了一只癞蛤蟆趴在地上，随时准备跳起，只是蛤蟆是为了捕捉食物，而他是为了躲避箭矢，相同点都是为了活命。 艾尔文满地乱爬，十分狼狈，心里也十分恼火，一边滚来滚去，一边咒骂，伏地魔，该死的，毫无形象可言，回去一定买根魔杖，如果有钱的话。 他双手不敢离开地面，恶作剧的计划给这个满嘴污言秽语的家伙一支石锥，算计的准确一点，尖尖细细的那种，从下面的口入，上面的口出，像鹞子一样串在钎子上。 然后，跟乔戈联手，应该有机会击退杰夫，五战将之中的唯一二阶骑士。 乔戈在等什么，睡着了，还是治愈术发挥作用的时间晚了，真的死了。 眼角余光瞄过，那边杰夫自从踢出那一脚之后，便蹲在乔戈不远处，他很谨慎，弩箭对着乔戈，既不靠近，也不远离，目光始终留在好兄弟身上，不知是不是顾及兄弟之情不愿痛下杀手。 该死的杰夫，假惺惺的兄弟之情，你扑上去给他一下子不就完了么？ 那样结果也会来的快一点。 “我们骑马，为了生活，身体疲惫地奔波劳碌的时候，你们也在床上，挥霍体力，情绪高昂的忙碌吧？咱们可都是骑士，不一样的骑士。” “与你一起，为了生活奔波劳碌的骑士兄弟快死了，你不过去见最后一面？” 嗖—— 弩箭牢牢钉在艾尔文翻滚过后的泥地上，箭杆在泥水中颤抖，徒留吓人的闷响。 “你不是也快死了，送你一程。” “雨大地滑，你还能再翻滚多少次呢？” 艾尔文在想，是不是翻回去，拿到那支箭，放点血，试试能不能招来一些游猎者们经常面对的东西。 想一想，如果魔兽来了，局势将会失去掌控，而且，山下还有两百多无辜的人，容易造成误伤，他叹一口气，只能作罢。 上弦的嘎吱声，另一只箭对准过来。 “杀死我！你不就跟乔戈一样了？”艾尔文的声音幽幽响起。 “什么？”蒙迪的动作慢下来，弩箭端平却没有扣动扳机。 “乔戈杀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岛的领主的弟弟，就牵连很多人要偿命，而你，如果，杀了来自王都的贵族，麻烦岂不是更大？”艾尔文的声音充满威胁，威胁之意。 “哦，”蒙迪满是雨水的脸显出严肃专注的神态，“这是个大麻烦，刚才已经说过了……” 嗖—— 蒙迪说话的刹那，弩箭再袭，艾尔文再次翻滚躲避。 “这个麻烦的关键不在于杀不杀人，也不在于杀的是什么人，而在于，杀人的时候，别被抓到。” 残酷而无情。 但是，朴实而精辟！ 艾尔文很同意这个说法，可惜要死的那个人是他。 “乔戈曝露在了阳光下，只能背暴晒而死。” “我的两个部下知道你、我还有乔戈一起上山的。”艾尔文提醒道。 “所以，你们两个因为生意起了争执，互殴而亡。我想大家都没有意见，包括你和乔戈，你们两个死人。”蒙迪语气淡淡地，就像在给死人念悼词。 “这么说，今天你们还要谢谢我，没有我，这出戏会缺少一位重要的角色，还不知道怎么演下去。” “呸！没有你，领主的骑士会来割下乔戈的脑袋，但是他们两个却被乔戈……” 话说到一半，蒙迪突然打住了。 游斗中，艾尔文滚到了乔戈的另一侧。 弩指过去，视线里，雨滴落在箭上，溅射开来，汇聚的雨水又滴落下去，对面的三个人，一个情绪低落的杰夫蹲在地上，一个平躺在地气息微弱的乔戈，另一个则是满眼警惕，做匍匐状。 经验丰富，感觉敏锐的游猎者产生一股危险的感觉。 哪里不对？ 是转眼的功夫，乔戈杀死两位骑士？ 乔戈？ 他是勇悍无比的游猎者，但是灭杀同阶，不是问题，可是，时间那么的短暂，而且，灭杀两位。 还有，对面这个小子为什么不逃走？ 逃跑，远离杰夫才是最重要的，不然，二阶骑士加入战团，他哪里还有机会。 可他，不但不逃跑，反而围绕乔戈打转，将杰夫夹在中间，这是故意要让他卷进来？ 这么不知死活？ 怎么可能？ 还有他匍匐的姿势很是奇怪。即便需要不断的滚来滚去，也不需要那么低的姿势，那绝不是一个节省力气，方便滚动闪避的姿势。 为什么？ 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哗—— 地面塌陷一个大洞，蒙迪脚下一软，站立不稳，整个身体朝下陷落，手指扣动扳机，弩箭嗖的一声，箭，射偏了。 塌陷中心的杰夫，身体也闪了一下，但他反应快，重拳顷刻即出，重重轰在地面上，身体不但没有坠落，反而拔地而起。 呼—— 平躺地上的乔戈鱼跃而起，弹簧一般，刚从水磨石上下来的双刃即便在黑暗的雨幕之中也能反射寒光。 第0074章 心碎（七） 为什么地会突然塌陷？ 为什么乔戈会死而复生？ 不，是将死而生龙活虎。 这一切都没有答案，很可能到死都不会有，但现在他们都没死，多年打生打死沉积在骨子里的战斗本能反应，瞬间将三位游猎者都带进了战斗状态。 错愕只是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杰夫掌中有弩，乔戈手上挥斧。 双刃斧切腿，弩可以对着脑袋来一下。 用一条命，换杰夫的双腿换，死过一次的乔戈，双目通红，死志盎然，动作跟跟僵尸一样，简单机械，不考虑后果。 明显悍不畏死。 两败俱伤吗？ 杰夫的弩砸下，弓弦和弩机散做一地，弩弓绷断，手里只剩弯折的弩臂。 但斧刃被砸开，杰夫也借力翻滚开来，身后去抢那把佩剑，却见对面是满身泥水的少年露出一个，不好意思，我抢先一步的赧然小白脸。 “操！” 杰夫怒吼一声，重拳顷刻即至，重重轰来。艾尔文来不及拔剑出鞘，直接格挡。 重响之下，艾尔文上身摇晃，胸口气血翻涌，上臂剧痛如同电击，但他死死咬住牙，踏住后腿，顶住了二阶骑士的全力猝然一击。 双腿，深陷被雨水泡软的泥土之中。 杰夫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一下，之前看走了眼，他要重新审视艾尔文一般。 人们谈论骑士总是喜欢说几阶几阶，就像提及一棵树，总要比试高度一样，而总是忽略他的粗度，也就是，骑士神力的深厚程度。 一般而言，二者成比例，这是一般的规律，但不是无法逾越的规则，免不了有一些妖孽天才可以犯规，拥有越阶的实力，越界的战力。 眼前这个十六岁的一阶骑士，资质劣等，阶位低，实力自然应该也不怎么样。 但那一拳，是实打实的二阶骑士全力一击，而少年仓促间横剑硬接也完全没有取巧的可能。 妥妥的二阶骑士的实力。 杰夫心里猛然一抽，紧缩起来，雨水顺着背往下流，好像冰凉的蛇蜿蜒而下。 呼—— 又是双刃斧的呼啸声响。 杰夫脸色一变。 艾尔文片刻的阻击，挡住了他的去路。乔戈马上挥动斧子扑了上来，他咬牙切齿，面色狰狞却一言不发，连骂人都懒得张嘴了。 与此同时，艾尔文佩剑出鞘，剑刃横削。 前后夹击。 杰夫手里唯一的武器——残余的弩臂，格挡。 当—— 这一斧子太快，太狂暴，太气势汹汹一往无前。 杰夫完美地闪躲过艾尔文近快速削来的一剑，却被斧刃劈开弩臂，横过胸膛，带出一片血红。 “怎么可能？” 负伤的杰夫咬牙连退数步，退出危险范围，右手从背后一抄，摸出一把短刀，而左手则摸一把血淋淋的伤口，难以置信的看着手掌上的鲜血。 蒙迪爬出凹陷，刚好看到这一幕，脸色一变，愣在当场。 知道乔戈猛，直接对上了，才知道原来这么猛，这时他不要命的猛攻，就更加勇猛无敌了。 “他也二阶了！” 杰夫眉心一动，过不得能快速解决领主手下的两个骑士，那时，他就应该想到这一点，可是，迟了。 “今天谁都不许跑！ “死了的，留下！” “活着的，离开！” “今天的恩怨，就，今天了结。” “我们的恩怨，就，我们了结，不祸及他人。” 乔戈双目血红，说着，缓缓朝杰夫走进，说完，挥动双刃斧，毫不客气地向着杰夫冲刺，杰夫挥刀迎击。 然而。 乔戈急速冲刺种，高高跃起，脚在岩石上一跺，身体猛地一转，倒飞起来，力劈华山，目标蒙迪。 “小心！他二阶了！”杰夫的警告声中。 嗖—— 噗—— 弩箭再次发出那种令人齿冷的声音，这一次射的又准力道又大，箭头穿过胸膛透背而出。 哗—— 斧子划下。 斧刃嵌入身体。 暴雨如瀑，黑暗遮掩，泥泞的水洼里，两道身影陡然撞在一起，两人一起跌倒在地，中斧子的蒙迪屁股着地，而中箭持斧的乔戈则双膝着地。 太突然了，蒙迪没有避开，因为乔戈也没有躲避，他一箭射出，就知道正中靶心，大事已成。 但是，没想到，乔戈发疯了，是来拼命的，势在必得的一击，志在杀敌，不管自己，而且他的速度太快了，像是离弦之箭。 “二阶了，嗬嗬……呃呃……嗬嗬……” 蒙迪的喉间发出沉闷声响，双手抓住另一道斧刃，瞪大了眼睛，剧烈的疼痛中，血液倒灌进他的喉咙，又从口中涌出，面目扭曲，神色狰狞。 乔戈握住斧柄，面目狰狞：“放手！失败者！去死！” 那是蒙迪赶走最后一匹马时所说的：“胜利者，活下去，失败者，就去死。” “嗬嗬……嗬嗬……你赢了，伊妹儿……嗬嗬……” “这是我们两个的事情跟旁人无涉，而且，伊妹儿也是我的小妹，你对她好，我对她也不差。” “嗬嗬……杰夫……嗬嗬……” “他死定了！” “嗬嗬……嗬嗬……关押……嗬嗬……” “休想！” 乔戈猛地一拉，双刃斧，蒙迪脖颈斜下，连同半边肩膀，一道细细的白线，然后是红线，血水喷洒，壮汉胸部都是血，兄弟的血和他自己中箭的伤口流出的血，雨水中，血腥的气息渐渐的弥散开来。 蒙迪“嗬”的一声犹如猛兽的低吼，身体倒了下去。 “再帮我一次。” 乔戈转过身面向艾尔文，也正对杰夫。 杰夫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短刀扬起，忧心忡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倒在地上命不久矣的蒙迪，欲杀他而后快的乔戈，还有神秘莫测的艾尔文。 关键居然在这个自称商人的少年身上？ 艾尔文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心里奇怪杰夫为什么按兵不动，脚下却毫不犹豫地朝乔戈缓缓靠过去。 当他扶住乔戈的肩膀时，杰夫收起刀，反而向后退了一步。 “忍着点，很痛……” 艾尔文的视线留在杰夫身上，伸手去摸箭杆。 “痛过了，早就不痛了。” 艾尔文白嫩的手被乔戈打掉了，壮汉的粗粝的手掌握住箭杆。这一次射在前胸，不是后背，他一摸就摸着了。 闷哼一声，彪形大汉毫不犹豫地从胸前拔出来一枚小巧却狰狞带血的箭簇，连着折断的箭身，带着皮肉，伤口血流不止，身前三兰尺之地，一片猩红。 用眼角余光观察这一切的艾尔文都觉得有些痛，而乔戈似乎都没有皱一下眉头，仿佛箭矢是从别人身上拔下来的。 “可以了！”乔戈道。 艾尔文的手按在乔戈后背的伤口之上。 杰夫的老脸阴云密布，持刀的手逐渐放下。 视线里，血突然不流了，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愈合，结痂，脱落，然后是被雨水清洗的干干净净的白皮肤，甚至，没有疤痕。 乔戈站了起来，掂了掂双刃斧，目光阴沉的看着杰夫。 荒山坡上恢复了沉默，唯有风声，雨声。 随后，杰夫叹了一口气，显然，局势已经改变了，他已经不可能赢得这场战斗，收起短刀，朝山坡下滑去。 “嗬嗬……呃呃……嗬嗬……” “这个需要救吗……” 艾尔文手指在半空，语音未绝，嘴巴张开尚未闭上。 斧刃剁下，蒙迪身首异处，人头像皮球一样滚进水洼。 好吧，这是兄弟之间最彻底的决裂，艾尔文闭上了嘴。 雨中，彪形大汉抹一把脸上混着雨水的血水，持斧朝山那边望了片刻。 “谢谢你，艾尔文。谢谢你，救了我两次。”乔戈抚摸斧刃上的鲜血沉思道，“还有许多人等着我，必需去黑宝石城走一遭。” 男子汉大丈夫，要有担当，对此艾尔文毫无意见。 “如果还有命在的话……我的命就是你的了。” 第0075章 心碎（八） “蒙迪真的死了？” “你们真的打赢了乔戈？” “我们现在怎么办？还能去起义军的营地吗？” 大家汇合一起，奥诺拉一边擦眼泪，一边抓紧乔戈的胳膊问，情绪非常激动。 五战将之间的交情和杰夫的本事，作为局内人，她一清二楚，短短的时间里发生这么多事情，让这位女子漂亮的渔家西施有些慌了。 山洞之中，光线几乎没有，唯一的火把在奥诺拉手中，照着她的焦虑和乔戈沉静。 乔戈慢慢地说着，光影摇曳之中奥诺拉神色憔悴，满脸凄然，不断摇头，乔戈那张刚毅严峻的脸倒是神色淡然，只是目光之中多了几分戾气。 大家在半黑暗中等待，唯有大雨落地啪啪作响。 南方的雨要么不下，一下就很大，但来的快也去得快。 雨中，道路泥泞，甚至有可能遇到泥石流和山崩，队伍只能等天气转好再出发，他们都在山洞之中避雨，雨过天晴，再继续赶路。 中间自然遭遇了杰夫和领主的两位骑士的突袭，实力相差悬殊，巴克雷、哈德利和奥诺拉几乎没怎么反抗就被治服了。 当艾尔文和乔戈冲下山的时候，杰夫又先一步来过了，带走了克里斯领主的两位骑士，但没伤害其他人。 所以，即便受伤了，乔戈以及运粮队的一举一动也都在杰夫的注视之下，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放过这位昔日的好兄弟，如果他从海上逃走，一定能偶遇好兄弟船。 奥诺拉没有收到伤害，身体完好，但是，听到杰夫和蒙迪要害死乔戈，她很伤心，听到蒙迪死了，她也很伤心，听到逼退了杰夫却是难以置信。 巴克雷和哈德利对前两个事情无感，对最后一件倒是毫无疑问。 相对于这位少年领主，干黑帮，屠魔狼，灭海盗，收服海妖，杰夫，所谓的二阶骑士，不值一提。 得到乔戈一一回答之后，尤其是，乔戈态度坚决的表示，无论杰夫是否回营地，为了梅芙和伊妹儿，他都必须走一趟黑宝石城，大家又是一片沉默。 天似黑铁，雨水漫漫，四野八方如穹庐覆盖，洞内的气氛压抑的厉害。 “这雨可真猛，不会又台风过境吧？”艾尔文主动开口道。 他来自偏北的地方，阴雨绵长，哪里像南方，大雨倾盆而下，转眼便成了落汤鸡，偏偏淋浴一般，十分畅快。 “那是个意外。” 双目通红的彪形大汉摸一把脸，分不清是懊恼还是悔恨，情绪低沉，语速很慢。 “哦……”艾尔文愣了一下，转过脸看着乔戈。 “那一天……也是这样，下大雨……” “大家都在粮店外，雨水里，买粮，抗议价格，吵吵嚷嚷，乱哄哄的……我也在人群之中……” 乔戈看着洞外雨帘和漆黑的天幕，停顿了一刻，语速忽然加快，道：“妈的，老子一个骑士，兜里的钱也不够一餐，更不用说那些渔民农夫，老弱妇孺……” 他的脸色依然刚毅平静，只是声音当中蕴含了数不尽的愤怒。 “接近一个月没吃饱饭，大家都快饿疯了，拥挤在一起，情绪激动，有人伸手去夺了粮食，是个孩子，小细胳膊小细腿，皮包骨头。” “那个家伙一拳将孩子打翻在地……追上去，踩了一脚，又踩了一脚……那孩子的口鼻流血，打滚，痛苦嚎叫，求饶，‘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他的肋骨似乎断了，无肉的腹部凹陷，爬不动，跑不掉，嘴角流血……” 彪形大汉抹了一下眼睛，仰起头，深吸一口气。 “……那个家伙又用力踢了一脚，那孩子像干柴棒一样滚到了我面前……” “哎……他挥起拳头的时候，我抓住了……” “妈的！明明是个贵族，不缺吃不缺喝，却长成一个又矮又瘦的矬子……而且还瞎狗眼的，抓住手腕的力量有多大自己感觉不出来吗，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又拔出了匕首，刺了过来……” “于是，我给了他一拳……” 乔戈的双手搓揉脸颊，使劲整理了一下情绪。 “妈的，你说这些用铁皮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狗东西，怎么就不经打呢，一拳下去，他摔在地上，抽搐几下，就死了。后来他们说他心脏有毛病，是一种玻璃心，是他妈的易碎品，老子一拳将他的小心脏……震碎了……” “真他妈的倒了八辈子霉……老子一拳捣在他的脑袋上，结果，心碎了……震碎了……” 乔戈摇头苦笑。 “狗一样的东西……可他是领主的弟弟……” “领主的弟弟……” 彪形大汉双手拍头，貌似快要抓狂了。 “后来，士兵扑上来，才十个兵，不堪一击……” “士兵散了，饥饿的人们一拥而上，把粮食抢了个精光……” “最糟糕的是，这种事情像是会传染，而且传染的极快，周围的镇子也一样饥肠辘辘，渴望粮食的人们，听到消息纷纷效仿，事情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滚越麻烦……” “最终，灾民们汇聚一起，号称起义军，推举我领头，不干都不行。起个屁义啊，为了肚子而已，矛头自然指向了粮食最多的地方——黑宝石城……而克里斯领主也派出部队前来镇压。” “双方决战的时候，遇到了出海归来的杰夫、伊妹儿、梅芙和蒙迪。” “我们相识于魔兽战场，他从海妖嘴里救过我，我也替他挡过魔兽的爪子，彼此之间是以命换命的过命交情，我欠他的，他也欠我的，到底谁欠谁的多一些，说也说不清。” “那时，刀架在脖子上，并没有什么好的选择，不打，许多人都会丧命，而我们对领主和他的爪牙也完全没有好感……” “五战将联手，没有悬念，带领大家击退几百小兵，领主的势力退缩回黑宝石城去了。” “这不算什么……这不算什么……一群本来就与魔兽打交道的人，跟几个兵，几个温柔乡里长大的骑士交手……这不算什么。” “但是，兵临黑宝石城下，那堵破墙却像中了邪一样，久攻不克，战斗损耗颇大，死的人也是很多……大家都很拼命，蒙迪也多次爬上城墙，可是被掀翻下来……” “我觉得这事是我引起的，应该承当更多责任，所以，每战必当先……终于，有一天，被我，攀上了城头，那个骑士，叫做英格拉姆的，虽然跟我势均力敌，但是，我比他敢拼命，关键时刻，就是背后那一箭……如果不是我人够机灵，避开要害……而且，绞尽脑汁逃命的时候，激发出了身体潜能，停滞不前多年的骑士修行居然又向上爬了一个台阶……” “……再后面的故事你都知道了。” 那个杰夫不像个坏人，这是艾尔文的心里话，没敢跟乔戈说。 艾尔文搂着乔戈，拍了拍肩膀，道：“兄弟之间就是这样，有时聚，有时散，缘来则聚，缘去则散，全看缘分。” “就像我们，在码头还刀剑相向，到了山坡上，还不是并肩作战，你跟他们的缘分终了，跟我们则才刚刚开始。” “哦，雨停了。你看，太阳出来了。” 阳光照耀，洞外的世界分外明亮，雨后的空气也分外清新，闻之，心清气爽…… 先一步走出去的艾尔文对乔戈喊：“出来啊，别在黑暗潮湿的洞里闷着了……” 第0076章 强援 “本来骑士守卫的城门就难打，战事陷入胶着，领主又增加弩箭，又加固城防，攻城更加困难……杰夫进城里去了，他们又多了一个二阶骑士，这场仗鹿死谁手很难说了……” 乔戈将山坡上的事情说了一遍，那位女将对蒙迪的死和杰夫投敌，压抑着情感，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悲伤，此时因为事情向着恶化的方向发展，干系重大，却透露出一些懊恼情绪来。 “他们多了一个二阶骑士，受重伤的二阶骑士，少了两个一阶，咱们去了蒙迪和杰夫，但我爬上二阶，还多了三个帮手，两个一阶骑士，而另外一位是魔骑士，还有了粮食，实力变化对我们有利。”乔戈冷静地分析道。 他看了一眼女将寒冰一样的眼睛，又低下头，道：“至少，暂时有利。” “那几个人肯为我们冲锋陷阵？”女将低声反问。 两人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小，谈话的气氛相对宽松，并没有可以规避艾尔文和他的两位护卫，隔着一道不遮阳也不不挡风的简易幕帘，也挡不住声音，他们依稀都能听清。 “他们……”乔戈犹豫了一下道，“他们要领主府一半的财物。” “为了钱而已……”声音淡淡的，有些不屑。 一方面表现出个人的高洁品行，对金钱不是很在乎。 另一方面则暗示对艾尔文一行人品格的看低，那是一种不信任，毕竟一个人的注意力有限，过于重利益，就会轻义气，作为打生打死的战友，值得信任的程度打了七分折扣，而且还是关系到钱这种东西。 艾尔文无语望苍天，可以想象自己在对方眼中满身的铜臭味。为了钱的确不是一个很高的节操，但也是一个并肩战斗的理由。 他没有必要进去解释，那是乔戈的事，而且他不想跟那位女将谈话。 他跟她只打了一个照面就被惊艳到了，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不一样的的感觉。 一方面那位女将确实很艳：面容姣好，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流畅，身着铠甲，英姿飒爽。 但感受更深的是惊：那位红发大妞的身高确实令人震惊，即便面对一群身高都不矮的男子，例如艾尔文和乔戈，依然鹤立鸡群，高出一头。 想起仰视那一刻的压迫感，艾尔文便将她的美貌都抛诸脑后去了，印象里便只剩下了，十四亿人口大国国家篮球队，而且是男子篮球队中锋的身高，眼神冷冰冰的，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意，俯视你。 艾尔文躲在幕后静静地听着，人家如今说的，一方面是兄弟情谊，另一方面，也是关系到数千人身家性命的事情。 这两件事与他关系都不大，跟他们不是兄弟，没到生死相交的份，即便义军失败了，作为路人，他一样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虽说他是为了快船才以身涉险，但他与义军的关系，正如梅芙所说的，“为了钱而已……” 目光沿着营地移动，一切都乱纷纷的。 黑宝石城是这座万人岛屿唯一的城池，这使它具备了双重意义：既是一座单独而坚固的小城，又是岛上防守最坚固堡垒。 夕阳的余晖中，乔丹尼斯家族的蓝底白色的雄鹿旗帜在城头飘扬，士兵驻守，来回巡逻，剑刃，矛尖和金属铠甲，反射太阳的光芒。 城外，景象热烈，起义军扎营在这田野之间，一小队一小队的士兵巡逻监视。 但是，一眼望去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农人肩抗锄头，渔夫披挂网兜，流民拄着最便宜的武器——棍棒。 岛上大半的男人都在里面。造反是一条不归路，但是没办法，没有粮食吃，快要饿死了，只能参加所谓的起义军，没活路了，选择一种死法而已，或者心存侥幸，希望这是一条活路，但是千百年的历史教训表明，基本没有可能。 因为只有一坐城门，起义军挡门扎营，黑宝石城向外伸出的唯一触角被割断，防守被压缩到城里，从情势上讲，已掐住要害，如同关门打狗，而且从人数上说，门外的起义军以十倍的数量碾压门内的领主军。 妙算已成，却未必稳操胜算。 因为这不是黑宝石城第一次遭遇民变，为了应对此类事情，城防设施都修整的比较完备，可以有效杀伤起义军的兵力，降低起义军的优势。 故而这场围城，攻固然是必要手段，但不计伤亡不惜代价地猛攻猛揍，却是要折本吃败仗。 围城本是攻城的有效手段，可是，对眼前敌我对比的态势来看却不大灵光。 因为围住城池，就是要消耗敌人，让被围者最重要的粮草问题无法解决，但领主早将黑宝石岛的大半粮食都囤积在城里，而义军却在闹粮荒，数千人的胃，正把自己消化掉。 义军陷入进退两难的的窘境，攻城要面对大批伤亡，围城又极度缺粮。 义军只能边围城，边试探进攻，希望能够用战斗早日解决问题，但却不奏效，战事毫无进展。 隔着一道门，门内的人想出出不来，门外的人想进也进不去。 由于避雨的耽搁和道路泥泞减慢了速度，原本晨曦中便可遥望的黑宝石城，黄昏中才依稀可见，这时候，艾尔文和乔戈带着八千人份的粮食和两百新鲜血液前来增援，名副其实的雪中送炭。 帘幕掀开，乔戈出来，后面跟着和衣着整洁，盔甲鲜亮的女将，他阴沉着脸，目光在艾尔文身上停留片刻。 “你是个骑士，还是个伏地魔？” 艾尔文看了她一眼，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取代了那张精致如画的脸显示出来的美感，右手锤胸，微微施一个骑士礼道：“一阶骑士，魔法也是略懂皮毛，会念那么两三个魔咒。” 这是事实，不是自谦之词，艾尔文只掌握治愈术、岩石刺、多重岩石刺和地陷术四种而已。 嘴上客气，眼睛却毫不给面子地看向别处，没办法，美女带来的压迫感太强。 按说赫泽尔庞妮的身躯更庞大，艾斯特丽丝飞得高高的，看他都是居高临下，但下意识里，艾尔文觉得那都不是同类，没往心里去。 但这个美女不一样，同为人类，高度恰到好处地可以俯视下来，有低人一等的感觉。 “魔骑士，骑士不成，魔法补，运用的精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骑士的天梯每一个阶级都很难攀登，有些人穷其一生之力，也只能在一阶熬到终老，魔法师的高塔同样也不是那么容易攀爬，能够两者兼修的都是资质劣等的取巧之辈，不可能有什么出彩的成就，既不会是一个卓越的骑士，也不会是一个出色的魔法师。 女将喃喃自语，说完了施乐一礼：“我是梅芙。” 梅芙，女……强人，五战将之一中唯一的知兵者，军队自然归他统领，据说也很能打。 “你懂得如何攻城略地，能帮助我们打下城池？” 艾尔文揉了揉脸颊：“不懂啊。” 听艾尔文回答得干脆，梅芙微微愣了愣，她原本以为至少对方会巧言令色，狡辩一番，劝说义军奋力攻打城池，这样才有机会得到乔戈的允诺，去拿别人用鲜血换来的钱财。 “让地面凹陷的魔法，应该是地陷术对吗，能弄塌陷城墙？” “这个……可以试试。” 艾尔文没有拍胸脯一口答应下来，梅芙更加觉得自己的猜测正确，这个家伙果然学艺不精。 “他精通治愈术，可以转眼治愈伤口。”后面的乔戈再补充上一句，“我的两次致命箭伤都是他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梅芙不以为然地重复一句，皱眉看了艾尔文一眼，又看了看乔戈，将信将疑。 有一些比较快速的恢复体力、精神甚至生命力的药物，只是比较珍稀而已，所以，快速治愈伤口，并不是什么了出彩的本事。 “他的实力不一般，抵得住杰夫迎头死力一击。”乔戈再次插嘴道。 统领全军的女将，此时在前面，脚跟抬起，脚尖几乎已经离地，要转身就走，听得这句话，一时间，又落下脚掌，面带惊讶地向后看了过来。 “一阶挡住二阶，死力一击？” 作为回应，艾尔文耸了耸肩膀。 “如果真心跟我们并肩作战的话……你好像是个强援！” 第0077章 领主的烦恼 领主的烦恼，谁又知道。 身为一方领主，大事小事都指望克里斯子爵拿主意，领主之位，既是炫目的光环，也是无尽的繁琐，享受荣光，也要提万千领民的生计考虑。 二十三年前，克里斯生于红岩城，博望领的领主府所在地，多少年来都是南方富庶繁华之地，骑士辈出，乔丹尼斯家族百年望族，数代以来都有骑士名动天下。 效命王都的父亲，一介武夫，居然长袖善舞，不仅交好安娜王后，在她的撮合下迎娶了霍尔卡纳家族的女子，借助这次政治联姻，乔丹尼斯家族历经百年努力终于成为博望领领主的左膀右臂之一。 而且他跟王太后玛佩尔也关系莫逆，这个黑宝石岛就是王太后的馈赠，子爵的封号相当金贵，在骑士之风盛行的法罗兰，一般只能靠镇压魔兽，参加公国战争，甚至前往北方长城参与抵抗兽人的侵袭，搏命换取。 流血流汗，过程可谓艰难。 克里斯资质不佳，十六岁进门槛，之后七年，艰苦淬炼，也不过爬升两个台阶而已，自己去赚取一个贵族的封号希望渺茫，作为家中次子，继承封号也绝无可能。 子爵的封号不啻天上掉馅饼，虽说封爵不过国王一句话而已，但是，要知道，一般的时候，只有国王的子嗣才能无功而受封。 当然，这个黑宝石岛的封地对于三阶骑士来说是小了点，而且也不是个好地方，远离陆地，地方偏远，而且吏治腐败，民风彪悍，两者都很难驯服，魔兽海妖也滋扰不断，台风过境如同过自家的菜地般频繁，天灾人祸兽患很是考验治理能力。 但他的能力还是有的，召集骑士稳定周边，经过多次灾难考验之后，周旋于贫民鱼富族之间的利益平衡技巧驾轻就熟，终于也有了一些改革弊端的实力。 这样的贫瘠小岛，首在自给自足的粮食供给，否则就会成为国王的累赘，总是嗷嗷要奶喝的领主自然也不讨喜，要知道国王才是整个国家最应该享受牛奶的人。 但是，岛上熠熠闪光的特产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物件，关键时刻根本填不饱肚子，解决问题的根本还是粮食。 久而久之，克里斯厌烦了每次台风过境都要在富族和贫民之间踩钢丝，软磨硬泡，居中协调。 作为领主，他决定切切实实做领民的主人，掌握岛上命脉——粮食，控制了全岛领民，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 又是一场台风，就像谋划的那样，按照进度朝前走，他把紧自己的粮仓，将富族的粮食消耗光，反向高价售粮的时候，那些自以为再一次赚的盆满钵满的豪门富族，他们的错愕表情，那是真叫一个精彩。 胁迫地主们交出土地有一些麻烦，自然要多花了一些时日，领民要比往常的几次灾难多挨饿几天也在所难免，但是，几天而已，只要多忍耐几天而已，偏偏就出了乱子…… 贱民，奴隶，只认识棍棒和鞭子。 野骑士，混账东西，应该给他们套上枷锁。 全体领民都靠他活命，前面几次，纵横捭阖，白脸黑脸他都表演过一番，富族们对他的表现自然是交口称赞，至于，那些贱民一样赖于他的善意而存活。 可是这一次，骑士，居然领衔造反，就不能再熬几天，几天而已。 都是这帮野骑士惹的祸，招抚嫌开价低，放出去又无法无天，居然将跟他来谋个一官半职，混口饭吃的弟弟一拳打死了。 该死的东西，清除魔兽海妖慢手慢脚，造反倒是极其的有效率，几天的功夫就打到城下了，跟事先密谋好的一样。 书房里，烛光摇曳，他皱眉听着侧面仆人的话语，摆弄盆栽的手停下来，渐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谦卑的身影，语带嫌恶地问：“没成？还失去两位骑士？” “杀我弟弟的旧恨未消，又添新仇？杰夫那个家伙居然就这样回来了，将我的人扔在荒山野岭？” “他貌似被双刃斧横胸切过，受了重创，流血不止，应该也是尽了力了，按照杰夫说的，他请了帮手，三位骑士，其中一位还懂一些魔法，一起朝黑宝石城来了，劝大人早做准备。这乔戈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看来是打算与领主大人作对到底了。”仆人小心地回答道。 “没有粮食，也饿不死他们！”克里斯摘下一片叶子，狠狠地摔在花盆之中。 “他们从外面买来了八千人份的粮食。” 克里斯蓦然回首，惊讶地看着老仆人：“又是请人，又是买粮食，而且来的都很是时候，这是蓄谋已久的反叛吗？” “呃……”老仆人语气为之一滞，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也就比之前多了一个骑士而已，要杀进来也不是那么的容易。当然，我们也出不去，脱困又要拖延一些时日了，不管了，反正粮食都收集在城里，我们又饿不死，时间站在我们一边，八千人份，也是两天的余粮，那帮贱狗都很能吃。” “只怕他们狗急跳墙！” “最可笑的是，狗急了也跳不出墙。”克里斯冷笑道，“那帮土狗应该到现在还没弄明白他们正在啃一根有毒的骨头，哼，正好，让他们继续捣鼓吧，增加了几个骑士，一块儿使劲挖吧……命令麦卡贝加强巡防，不要给他们任何可乘之机，还有那个杰夫…… “……他是担心本领主动了那个少女，才没有拼命，败退回来示威，敌人变强大了，我们需要他……” “哼！不要以为本领主猜不透他的小算盘……他，如果还想那个魔法少女活命，就乖乖地拿乔戈的人头来换，给他点药，打发他出城！留在这里，本领主也不信任他。” 克里斯挥了挥手，道：“去吧，就这样，就算城破了，我们还有后路可走，你的那位朋友来的正是时候……” 老仆人还想说些话，仍然站在哪里。 “还有什么事，去吧！特鲁索。” 特鲁索继续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有一位王都来的老先生在外面等着，想要见你。” “王都？” 克里斯嘀咕一句，王都遥远而令人敬畏的地方，这时候有人要见他，感觉不是好事。 ”是谁？” “他不肯说，但他说跟您的父亲是朋友。”特鲁索道，“具体身份，老奴无能，无法查实，但是他身上衣服的料子的确十分华贵，应该来历不凡。还有他的声音……”老仆人凑到领主身边耳语一番。 一个藏头藏尾，不敢报上名字的贵族，在这个时候前来拜谒，克里斯闻道一股阴谋的味道，那是王都贵族最常携带的气息。 克里斯点点头：“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人来雪中送炭吧！” 领主又想了想：“让他进来吧。” 作为一地领主，大事小事都指望领主拿主意，不管那人带来的是阴谋诡计，还是岛民的福利，他都应该见上一面，即便他坐困愁城。 领主的烦恼，谁又知道。 第0078章 螳螂捕蝉 坑道黑暗，狭窄，有些窒闷。 慢慢向前爬，不能快了，每日精心维护的俏脸会撞到前面那人的屁股，不能慢了，后面那位大剑代鞘的剑尖会戳中只有情人才能摸的屁股。 所以，选择了进来，就不能停，只能向前，向前，再向前。 这是一条单向通道，通向胜利，或者也通向失败，甚至有可能通向死亡，爬到尽头就会知道。 好在令人信赖的乔戈在前面带路，想到这一点，让她，应该也让同伴们略微心安。 四肢扒拉，地道不断延伸。新鲜的泥土味，跟铁锹挖出来的一样，根据爬行的步数测算，位置已经在城里，只是在地底下。 作为骑士，她一般更愿意冲上墙头拼命，而不是钻地道。 骑士的数量毕竟有限，而普通的人力更多，所以，最终还是投入更多的兄弟铲土去了，可冒着城头檑木滚石的危险挖了十几天，没什么效果，无数的兄弟流汗流血甚至有几个丢了性命也没有挖塌陷城墙。 今天，忽然打穿一条地道。 不要问怎么打穿的，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或者说只有那个年轻人知道。 乔戈带来的那个商人来到墙根下摸了摸，说了声“可以了”，别人试过无数次都打不开的门，似乎他只说了一句芝麻开门，大门就敞开了。 乔戈就挥挥手，带头钻井了这个黑洞，后面是那个年轻的商人，在后面是他带来的两位骑士，然后大家鱼贯而入，一直向前爬。 正想着还要爬多远的时候，前面的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人伸下一只手，她把手递过去，人被拉了出来。 天上挂着月亮，地上铺着一层银霜，成排的房间，隐约传来的火把燃烧后的油脂味，但是周围没有人，没有灯火，几声猫叫，远处几只小猫的跃上房脊，眼睛投下悠悠绿光。 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好半晌，脑袋才陡然偏了偏，不知道看哪里才好，后面的人上来推了她一把，就顺着力量，跟着队伍躲在墙根下。 那是她才猛然醒悟，这是城里，进城了。 那条地道？ 这是魔法！ 顺着墙角往前看。 星光下，乔戈在那边，但是那个年轻人和他的两个骑士不见了。 对了，记起来，艾尔文，他自我介绍过，对他的印象止步于跟硬挡杰夫那一拳，甚至都差点没有想起来，乔戈说他略懂魔法。 人都靠在墙角下的时候，她才忽然想到，为什么这么安静？作为带兵者她接受过类似的训练，心里马上警觉起来。 因为战争实行宵禁吗？ 可是，为什么连巡逻的人也不见？ 实在太安静了！ 不对劲！ 应该也对！ 被那张乌鸦嘴说中了，心里有些不大服气，可该做的还是要做，她挺身站起来，对乔戈道：“过来吧，我们应该真的中了埋伏。” 这句话没有压低声音，音量不大也不小，但在寂静的夜里却传出很远，好像路上遇到熟人打了个招呼，“过来，我在这里。” “应该？还真的？梅芙小姐，你就不能自信一点，大声说：中了埋伏？”黑暗中传来不满意的声音。 “地陷术，攻城利器。”那人喃喃地说话，四周的死寂令得他的声音变得格外大，进来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可是，我有土墙术，守城法宝。”这个声音似乎有些欢快，应该是在比拼魔法占据上风所致。 乔戈和梅芙的脸同时黑了下来。 土墙术！ 魔法师！ 他们马上明白为什么前些日子的坑道，明明挖好空间，第二天便恢复实心的状态，跟没动过一样；明白了为什么城墙无论怎么努力都挖不倒。 原来有一位泥瓦匠在不停地修修补补。 大家纷纷亮出兵器站起来。 背靠着墙，肩并肩，海风呜咽而过，明月高悬，啾啾虫鸣，四周仍然诡异的安静，不见人影。 敌人躲在暗处，只是需要一个暗号一起冲出来，也是一支响箭，一支火把，一声破锣。 他们只是在等待时机。 “方阵！”她咬了咬呀，下令道，“大剑在前，弩手在后。” 走到这一步，往前与往后，已经无从选择，此时投降，只能搭上一干兄弟身陷囹圄，运气好，只能终生为奴，而这个终身很可能不长；原路退回，土墙术封闭城墙的效果她早就领教过了；底牌已经揭开，唯有血战到底，杀出一条血路，而那位略懂魔法的家伙，此时只能相信他了，呃……他去哪里了……在干什么…… 她环顾四周，没有发现，瞄了一眼乔戈，他的手在空中做了一个虚空按下的动作，意思是，请不要慌。 “到开阔地带，不要被困住。” 墙自然是用来制造障碍的，这是大家广泛的认知。 队伍一阵稀稀拉拉地移动，长街宽阔像一个小广场，众人摆开战斗队形，胆子壮了起来。 下一刻，轰然巨响，地面在脚下陡然碎裂，一堵两人高的十字墙从人群中间突兀而起，将队伍一分四半。 惊呼，火光，弩弦响，墙上传来惨叫，几个被顶上去的人坠落下来，几根箭矢从胸口刺穿出来，恐惧伴随浓稠的血腥味开始飘散，前一刻还在身边生龙活虎的兄弟，这是已经化为一具死尸。 “不要慌，墙只能制造障碍，不能杀人，要消灭我们还是要靠大剑长矛，大家三人一组，背靠背，散开，互相照应。” 墙外围的长剑出鞘的铿锵声、盔甲摩擦声、脚步声、命令声也响成一片。梅芙大声命令乱做一团的义军重新布阵，墙这边的乔戈如言移动，同时，他很奇怪，艾尔文为什么还不动手，这时候他还在等什么？ 乔戈拉出最后一个人时，艾尔文已经在侧面的辅助坑道，坐在黑暗中等了很久了。 地陷术挖地道的能力堪比基建狂魔的盾构机，而且悄无声息，日后领地建设时，挖掘隧道，打通道路之类的大工程应该可以大显身手。 他的贵族腿蹲在逼仄的空间受不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跟两位侍卫一起屏住呼吸倾听外面的声响。 凡事总有留一手准备，尤其是偷袭这种高风险的动作，只有乔戈那种不要命的疯子，才孤注一掷地往前冲，艾尔文的小命金贵的很，宁肯留到最后做缩头乌龟。 这个进攻太容易预测。 粮食只够撑两天，不趁着吃饱的晚上动手，明天就要空着肚子拼命了。 时间点，就是那个大家最容易选择的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那是，梅芙和乔戈的选择，那一次，伏击海盗，他也是选择这个至暗时刻。 他跟乔戈解释了，彪形大汉看着他的眼睛死死地盯了一刻，道：“所以……需要更改时间，而且放出一个诱饵？” 艾尔文姬知道这次劝说失败了，咽了一口唾沫，心里骂，妈的不是这个意思，这个家伙一根筋。 “我来做螳螂，你做黄雀。”彪形大汉拍了拍胸脯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果有蝉的话。” 听到这句话，艾尔文又咽了一口唾沫，点了点头：“嗯，是条汉子……干吧。 果然有螳螂，作为蝉的乔戈跟梅芙对视一眼，靴子落地时，一切忐忑都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心里平静和坚定的举起利斧长剑。 第0079章 诡异的老人 月亮高悬，明星照路。 特鲁索脚步轻轻，行走无声，挑着油灯转进一间房间，坐在一张椅子上，随即吹灭火焰。 “你不能走了，克里斯子爵还用得着你。” 月光中他转过脸，语气平静对着空气说道。 一阵安静，屋子里似乎没有人，特鲁索恍如梦游。 “你应该直接回王都，不该孤身一人来这个是非之地，尤其，还出事了……” 他在对人说话。 良久，角落里，有个声音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传来：“事情还没结束，就这样会王都，跟女士说什么，事情失败了，还是不知道是不是失败了……” 黑暗中，互相看不见对方的两人，对峙了片刻。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年代都那么久远了，很可能传说有误……” “……不要怀疑这件事，传说是不是有误你不是亲眼见证过了吗？”特鲁索顿了一下，继续道，“事情办砸了就继续补救，不要找借口，女士那边可是不好交代的。” 黑暗中的人沉默片刻，认输了，道：“也不急在一时，你干才说了，克里斯子爵还用得着我，刚好避避风头，得亲自回去看看，然后，才能回王都向女士复命……也许一切安好。” “还有，我的船，没了……” “嗯！作为一个船长是不应该轻易离开自己的船。”特鲁索道。 “是前任船长，我失业了，那艘船应该要不回来了，即便女士要守护之物，可能也需要她出点力气，帮忙再造一艘。”黑暗之中的声音道。 特鲁索道：“再造一艘船不是问题，花点钱而已，对于女士来说，能花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但是，那个小男孩有了那么一艘船，出现在你面前的概率就会大大增加……” “这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一样还是需要女士来解决……” “你确定？” “不然？” 特鲁索沉默了片刻，站起来道：“先解决掉眼前的麻烦吧，那些贱民和野骑士本事看涨，据说，攻进了城里。希望克里斯不要让人失望。” 黑暗之中一声叹息，语气真挚地道：“多保重，我的老朋友，女士的忠诚追随者不多了，去一个，少一个。” “你也是，老朋友。”特鲁索给予了真诚的回应。 他出了房门，才将油灯点着，脚步轻轻，行走无声。 穿回廊，走过道，他回到了熟悉的书房。 那个衣着华贵的老人离开了，老仆人推门进去，浓重地香粉味依旧没有散去，刺激鼻腔让老仆人，有一股想要打喷嚏的冲动。 这是从脂粉堆里爬出来的么，老仆人心里埋怨，死人洒这么多香粉，闻起来也香喷喷的。 “夜深了，我的大人，您是不是休息一会儿？”心里不满，老仆人依旧对主人尽职尽责。 克里斯没有回应，眼神呆滞盯着身体挡住灯光在墙上留下的黑影。 他在思考极其重要的问题，这个时候不易打扰，老仆人静悄悄地退到一边，束手而立。 沉默良久。 领主道：“特鲁索，你说，外面那些人是不是……都该死！” 天之将晓，气温微凉而已，但领主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恶魔呼唤，带着浓重的杀气和死气。 特鲁索遍体冰冷，打了个寒噤。 …… “咳咳咳……” 杰夫撕去黑化的布条，另取一块新的包裹在胸口，药物刺鼻的气味不仅不反胃，反而令他昏沉的头脑清醒几分，也增添一些希望，但是，实际上，这样的药物对他的伤势起不了什么作用，如果不是二阶骑士之体十分强悍，他基本回不到黑宝石城。 他需要艾尔文的治愈术，但是那个魔法师站在乔戈一边，乔戈的治伤奇药也可以，但这伤口却来自乔戈一斧子。 乔戈……好兄弟，还有蒙迪……他不想看到最后一幕，所以，及早离开了。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他只能靠这几条普通药物，生与死，不在掌握，害不了人了，也帮不了人，意识模糊之中，他一会儿觉得自己是在帮人，一会儿是在害人，或者说用害人来帮助人。 他是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也是一位挺身而出捍卫岛屿安宁的近海游猎者，为岛民奋战而取得的战绩，让他获得极大的尊重，博取极大的声望。 他拥有二阶的实力，以及与之相称的战斗力和其他一些诸如经验技巧之类的东西。或许他比不上法罗兰的高级骑士，更无法媲美超凡，可是在黑宝石岛这块巴掌大的地方，他是当之无愧的高级战力，是骑士之中的的精英骑士。 三十六岁的杰夫经过岁月的洗礼沉淀，已经将所有的锐气脱去，但仍然保留那份豪迈和进取心。 而且他越老越沉稳，他组织五位野骑士成为五战将：精擅战术的知兵者梅芙，悍勇无比的肉盾的乔戈，行踪神鬼莫测的斥候蒙迪，还有伊妹儿一个机灵活泼的水系魔法少女，加上他一位忠厚谦让的兄长般的领军人物。 他们无人团结一起，各施所长，镇压海妖，百战百胜。 如果不是他，五战将就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战，决不可能取得今日之成就。 他们是这岛屿的定海神针，声望如日中天，名声比领主家里豢养的管家骑士强多了，一群只会躲在爪牙后面，食利享乐的堕落骑士。 但是，这座岛的命运却掌握在那群堕落骑士手中，仅仅因为出身。 “咳咳咳……”杰夫越想越悲愤，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几乎让人喘不上气的咳嗽。 仅仅因为出身卑微，领主开给蒙迪仅仅是一个骑兵的价格，那是他派遣蒙迪向领主做出的一次试探，如果克里斯开出的价钱略微公平一点，他将会说服四位战将一起为领主效力。 可是，领主的傲慢，将他们拒之门外。 无神的眼睛望向屋外，黑夜之中，那人的影子在门前立着，像一个幽灵，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 “谁？”他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 那人没有回答直接推门进来了，他闻道一股香粉味，令人恶心的香味，胃部搅动，有一股想要呕吐的冲动，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请不要怕，本人对你没有恶意，二阶骑士，杰夫。” 是个老人，但声音尖细，听起来十分诡异。 还有刺鼻的香粉。 这样他想起了一种人，生理残缺的人，但是，那样的一般只生活在一个地方，偏远的黑宝石岛，基本不可能见到。 第0080章 黄雀在后（一） 午夜时分，城墙上的岗哨和巡逻守城的巡逻队刚刚轮换完毕，守城指挥之一的麦卡贝，随后与随从一起，开始巡视城墙。 适逢战争，大家纵有怨言也都十分勤勉，不分昼夜地巡逻，没完没了地监视，明哨，暗岗，整理补充挂在墙头的铁丝网。 作为守城指挥者，从围城开始，他就出现在夜间，沿着墙根巡视。 不是领主有偏见，而是他是个魔法师，修修补补的魔法师，一到夜晚，城外试图挖通城墙的土老鼠退下去，他就将挖好的地道填埋掉，让城墙更结实完整，不然，城墙早就成了筛子眼，漏洞百出。 从城门出发，到城门终止，绕城一圈，今天贱民们干活的热情消退，挖出的坑道比前几日要短不少，这不关他的事，挖的少，就填的少，挖的多，就填的多，无所谓，绕一圈，所有的大洞小洞全都堵上，不留一个，以至于围城期间，城里的老鼠也少了许多。 几位值夜守城者约寇、沙姆、乌特还有他重新凑到一起，互相点点头，略微聊了几句，都没发现什么异常，他们大部分的心思已经转移了，去喝一杯，缩在椅子上小憩一会儿，然后是下一轮碰头和巡视，漫漫长夜，都是些战争琐碎。 这时，领主的老仆人特鲁索来了，当说到粮食和骑士的时候，他就知道大家今晚都不用睡了，提及魔法师和地陷术的时候，他明白，今天晚上他将是最关键和忙碌的人。 可能也有点好处，过了今晚，就可以抱着床奴光滑柔软的身体，舒舒服服地在安乐窝里睡觉了，想到这里，身体不觉得温暖起来，人也精神许多。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各位再去巡逻一次，不要出了岔子。”特鲁索催促道。 “应该是没事的，就算敌人进来，一时之间人数也不会多，麦加贝大魔法师堵上地道，我们带兵包围上去，一群乌合之众，解决掉带头的就好。”旁边一位骑士打个哈欠，不以为然地回应道。 老仆人摇了摇头：“性命攸关，不要做想当然之事，还是仔细巡视，今天晚上辛苦各位，每个兰时，巡视一遍。” 战争的阴影犹在，巡视的频率增加一倍，纵然不情愿却没人抱怨，各位守城指挥纷纷点头应承下来，连连称是。 虽然是如此表态，但麦加贝心中其实也没什么担心的因素在，贱民们多了粮食，吃饱了破坏力更强而已，多费些魔力就是了。 至于骑士，那不是他要面对的，敌人冲上墙头，他也只会在墙根下，荫蔽的地方抬头望着，骑士之间的战斗，他并不需要插手。 他的前十八年跟大多数的贵族子弟一样，没做什么出奇的事情，不过就是曾刻苦训练，力争成为骑士，灭魔兽，战兽人，便是一生的志向。 奈何资质愚钝，努力了，苦吃了，时间熬过去了，门槛却没迈过去，心情郁闷之下，闭门不出，打发时间的是家族留存在那几屋子书，其中便有魔法典籍。 偶遇一位魔法师，指点迷津之后，居然开启了魔法之门。 他成了魔法师，在博望领乃至整个法罗兰都是个异数，不怎么受人待见，因为擅长土墙术，将自家的墙修的高大、坚实、厚重而得名，同时也因为过于厚占了邻居的大便宜，过于的长，直接将街道堵死，而恶名远扬，甚至上了危险分子的黑名单，被领主盯上。 那一天，克里斯领主登门造访，聘请他为领主卫队的领队之一，他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来到黑宝石岛，才发现事实的真相。 这是个资源比较单一的小岛，盛产石头，美其名曰宝石，但是粮食也比较少，勉强让全岛人糊口。 资源少，纷争就会多，与天争，与地争，与大海争，也要与人争，平民之间争，富人之间争，到了灾年争斗过于剧烈，到了搏命的程度，争斗到了领主头上，就成了造反，围攻黑宝石城。 这就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 克里斯的确是将他当做魔法师，但仅仅需要他的土墙术，本质上就是泥瓦匠的角色，而不是真的欣赏他在魔法方面的天赋，只字不提有关于魔法的其它方面，自然也就免谈个人发展方面的任何的资助。 除了这些，平心而论，待遇还不错，薪金丰厚，衣食住行，甚至暖床的床奴也都让他很满意，纷争不断，守城的将士们也都用的着他，由于能够帮的上忙，他也受人尊重，地位不低，比在博望领时常遭白眼，大家唯恐避之不及的状况，天壤之别。 所以，他还是留下来，权宜之计，成了领主卫队的领队之一。 一伙人懒洋洋的，虽有抵触情绪，伤了聚在一起去喝一杯的兴致，但答应了就还是要做得，毕竟这还是战时。 他们少聚即散，分头巡视，骑士要方便一些，沿着墙头晃动，他举着火把，听着头顶铁甲的铿锵碰撞，走在墙根的阴影里。 穿过房屋间的巷，过了墙下的树木，前方一片开阔街道，风声呜咽而过，猫儿上房，老鼠奔逃，声音窸窸窣窣，某些东西引起了身体的共鸣，仿佛遇到了亲近的人，警觉陡然拔高到了最高点。 夜风低声而过，星光下，大地裂开缓缓裂开一道缝隙。 他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地陷术！ 不是震惊于这项魔法！ 地陷术并不是高明的魔法，魔咒他也有，只是需要勤加练习，他一样可以掌握。 他震惊于使用者的技巧。 地面慢慢地裂开！ 如同一双手拨开珠帘，温柔灵活，如同小偷推门潜入进来，悄然无声。 这是一种十分精致的魔力控制等级，绣花般的细腻和随心所欲，他是大大不如。根本做不到这种水准，不然也不至于把自家的墙修到大街上截断道路，那是魔力不受控制，恣意涌出的表现，人们就怕这种开了闸就洪水肆虐的魔法师，地下那位，很显然远胜于此，也远胜于他。 一时间，他便产生了被比下去的感觉。 那不仅仅是挫败感，不是技艺不如人下次再比，不是下棋输了翻盘重来，不是，学习成绩不如人回去继续努力。 那是敌人比你强，比你高明，会要了你的命的危机感。 过了一会儿，一颗脑袋慢慢地伸出来，他才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猛烈地用手肘撞击随从，二人一起躲进阴影了。 一个人爬了出来，警惕地四下观望之后，手向下伸，又捞出一个人…… 他感觉孤零零的，站立了片刻，才意识到这种以前从未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地陷术，那位魔法师打通了墙，带人进城了。 他终于想起了该做的事情，并且做对了，学几声猫叫，发出了信号，骑士们紧张起来，熄灭火把，带领手下，下了城头，埋伏到四周。 他看了一下整排隐藏墙根阴影之下的人，似乎并未感觉自己中了埋伏。 又看了一眼那个黑黢黢的洞，怪兽的巨口般择人而噬，心里陡然又升起一股豪情：魔法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中了埋伏？ 你来呀！ 正在寻找那个魔法师在哪里时，听到了唯一的女将梅芙的话语，于是，他接话了。 那一刻，他没想明白，为什么梅芙的声音那么大。 第0081章 黄雀在后（二） 街上四面燃烧着火把，坚盾在前，强弩在后，长枪突兀而出，完美的包围，几乎是王八一露头就被他们摁在了地上。 梅芙他们暂时不敢冲出来，领主的士兵们也没有堵上去，大家互相对峙着，暂时互相顾忌没人愿意先挑起事端，一旦动手便会爆发生死之战。 几位值夜的黑宝石城守护骑士约寇、沙姆、乌特占据制高点，凑在一起，指指点点。 他们是领主的士兵，俗话叫做官兵，对于起义军有些看不起，拥有睥睨乱民的心里优势，此时又占据地利，兵力也数倍于敌人，胜利在握，态度自然也就骄狂起来。 最后一个走来的乌特道：“地道口在咱们手中了，不过早被麦卡贝大魔法师堵住了，真是个坏蛋，几个试图冲进地道钻回去的老鼠，一个也没跑掉……大致数了一下，总共八十几个人，包括大美女梅芙和猛男乔戈，约寇，沙姆，你们俩可看紧了，当初可是你们跟着英格拉姆下城追击中箭的乔戈，结果铩羽而归。” “不就想要梅芙吗？”约寇一眼看穿乌特的打算，贱贱地笑道，“你这个家伙，战场上也不忘记占美女的便宜，不过，遇上梅芙，那身材，那实力，应该可以玩出很多没玩的新姿势……” 另两位骑士发出吃吃地笑声，魔法师麦卡贝则颇为谨慎，不满地警告道：“少扯淡，别床单没滚成，被打得满地滚。” 这时候，敌人距离他太近，他在嘀咕是不是将战场交给骑士冲锋陷阵，自己开溜。魔法师是典型的脆皮，不善近战，魔杖更是易碎品，不能跟大剑长矛死磕，但是作为士兵的领队，这样做有临阵脱逃的嫌疑，跟领主没法交代，正心里紧张盘算呢，这三个该死的骑士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约寇肃容道：“我就是说，那个红发妞，人高马大，实力猛，战斗的时候要倾尽全力，至刚至猛，技能全出，不可以大意轻敌，有所保留。” 另外两位骑士强忍住笑意，连声说，对对对。 “还是，小心乔戈吧，约寇，要知道，你跟沙姆、杰夫和蒙迪也是占尽优势，还不是一样被反杀，三死一伤？”麦加贝呛声道。 他这么一说，场上几人顿时安静片刻，沙姆道：“那只是一次意外，情况有些混乱，主要是杰夫有些不对劲，不知道有没有尽力……他低估了乔戈，没想到对方还有一位魔法师……不过领主不追究这件事，我们也不好多问，只是可怜了两位兄弟，这笔账不知道以后怎么算。” 他说的是意外，但在麦卡贝耳中，自然能听出其它的含义来，结合亲眼所见，不由地皱眉道：“那个魔法师发挥了关键作用？” “杰夫的情况不太妙，路上也没多说……”沙姆摸了摸下巴，道：“作用应该还是有一点的，关键倒未必，杰夫说他的地陷术也制造了一些麻烦，而治愈术……也就是相当于随身携带一颗奇药而已，有那样一位队友能省不少的医药费……。” “治愈术？”麦加贝追着问道，“有这本事早就是岛上声明在外的名医了，可是没听说还有这么一号魔法师，不是本地人？” 沙姆解释道：“嗯，自然不是，是乔戈逃到码头上结识的外地商人，自称倒卖粮食和黑宝石，打算趁乱发点战争财。” 约寇插话道：“放心，他修补的是人，你修补的是城墙，不是同行，抢不了麦加贝大法师的饭碗，不用紧张。” 三位骑士一起发出低低地笑声，但是，麦加贝神色严肃地轻声自语：“魔法师什么时候热衷经商了，商人又什么时候这么能伤人了？” “人不是他伤的，那位商人似乎只是治愈了乔戈，发挥了作为药的疗效而已。咱们的两个兄弟死于乔戈之手，还有蒙迪和杰夫也是被乔戈所伤。” “妈的！要是乔戈真的那么猛，再来一次，你们三个骑士似乎不够看呀。”麦加贝马上抓住了要点。 几人顿时神色庄重的看着场中的瓮中之鳖，隔离乔戈的那堵墙。 “小心点！” “这里是城里，有领主在，怕什么？” “信已经送出去了，领主很快就到，撑到领主赶来，三阶骑士对二阶，不信他会赢。” “你们说的那个魔法师似乎不在人群之中，难道他打通了地道，就溜出城去了？”还是麦加贝关心同行，在人群中找了几个回合，也没找到所谓的魔法师。 “也有可能，人家是商人嘛。” “那个家伙叫什么名字来着？” “似乎……叫做，艾尔文……” “艾尔文？” “艾尔文？” “艾尔文？” “到！”一个声音在背传出来道，“你们叫我？” 话说完，场面气氛几乎一片安静的冰冷。 声音在背后！ 领主的骑士们和魔法师猛回头。 同一时刻，背后屋角处，有两个人拍打身上尘土，站了起来，一个挺胸拔剑，另一个则弯腰给弩上箭。 远远近近的暗哨明岗都已经被惊动，城头几位士兵开始朝那边跑动，刷刷刷的刀兵出鞘，塔楼的弩箭也调转了方向。 那边梅芙狮子吼一声：“来呀，你们这帮不是躲在墙后，就是趴在盾后的缩头乌龟，刚才谁要要玩新姿势，过来，切了你三条腿，让你天天在地上滚新姿势！没用的龟蛋！贱男！” 乌特不堪侮辱，挥起双手大剑，“杀啊”一声狂吼，冲了过去，身后的士兵也同时起盾挺矛，要向前扑，随后，一声巨响，包围的人墙陡然一矮，士兵们齐齐陷进大地之中，人仰马翻。 四位守城者每人有一队士兵，因为将进程的造反贱民四面围困，面向他们的左右这两面紧盯梅芙和乔戈只有两队而已，包围圈顿时便打开一个豁口。 梅芙和乔戈挥舞大剑和双刃斧抢先冲了出来，对面皆不是一合之将。 背后的那群人说的好听点叫起义军，说的实在点就是一群敢拼命的农民，领头人勇猛开路，对方又摔倒的稀里哗啦，一大群人气血一热，就怒吼着冲出来，战事也就此开打。 约寇和沙姆正要回身迎战乔戈，那边拔剑的骑士喊道：“嗨！那两位，跟杰夫一起的朋友，我们见过。” 约寇和沙姆转了一半的身体再转回来，看着举剑的巴克雷和持弩的哈德利。 “早说要宰了他们，结果被杰夫拦下了。”一个道。 “现在还不晚。”另一个道。 两位骑士互相对了一下眼神，奔跑，起跳，挥剑…… 跳沟里了！ “又是地陷术！” “卧槽，这招有完没完了？” 两位骑士双手趴地，眼前出现四条腿，一把大剑立在中间，一张弩对着脑门。 “谁说要宰了我们？”巴克雷调笑道。 “谁说现在还不晚？”哈德利补上一句。 两位骑士后面，墙角的黑影里，艾尔文拍拍巴掌站起来：“行了，赶紧干正事，想要活命的话，请你们的小兵停手。” 壕沟里，两位黑宝石城的守护骑士举手，身后起义军杀声震天，魔法师麦加贝逃得不见踪影，而乌特陷入梅芙和乔戈的两面夹击，背后双刃斧划背，甲胄破裂，鲜血飞溅，前面的美女骑士大剑一挥，脑袋跟皮球一样在地上翻滚，无头的身躯直挺挺地扑倒在地。 两位领主的守城骑士面面相觑，溃败的速度太快，前一刻还引以为傲的包围圈，转眼被冲的七零八乱，惨叫一片，他们眼中尽是对方的难以置信。 兵器的寒光和铿锵碰撞声提醒他们，自己正处在战争的巨大漩涡内，这一刻还站在岸上眼巴巴地望，下一刻，一个决定，就有可能被浑水要了命。 “胜负已分，再打下去，徒增无谓伤亡而已。”艾尔文蹲下来道。 起关键作用的居然真的是这位魔法师！ 两位骑士盯着那张年轻俊美的脸，胜利者的脸，沉默片刻。 一个颤声道：“别，别，别打了……” 另一个颤声道：“别打了……投降了……” 第0082章 请你们上 骑士们收拾普通士兵如同摧枯拉朽，但负隅顽抗的死硬分子还是存在的，火拼在所难免。 嘈杂的声音隐约传到远处，吵吵嚷嚷的，多是在善后，零星战斗而已，大战暂时告一段落。 对于起义军来说，这俨然是一场大胜，多少年来，历经多少次民变，都固若金汤的黑宝石城，居然被攻破了。 但对于艾尔文而言，明显还是有些不满意。 “趁乱跑了？” “魔法师果然不一般，见势不妙，溜之大吉。” “败坏魔法师的名声哪……” 艾尔文惊异之后点头，点头之后又摇头，自言自语一通之后，道：“跟乔戈说，看好城门，一定要抓住这个魔法师。” “放心好了，起义军恨他入骨，一准不会让他跑了。”巴克雷道。 “嗯！也别杀了，我要活的。”艾尔文放心地嗯了一声，又不放心地补充一句。 巴克雷领命刚要离开，刮过来一阵香风，却是起义军中唯一知兵的指挥官梅芙，那个红发大妞带着几个人走过来。 “放心吧，我们是起义军，不是凶狠残暴的贵族，动不动就草菅人命，乱杀无辜。” 这句话大义凛然，此时获得胜利的梅芙说出来俨然代表正义的一方。 不管怎么说，史书上都记载着，贵族是腐朽堕落，无恶不作的，而起义军都是正义之师，后朝为前朝所著作的史书大抵都是如此叙述，所以，起义者大都有着莫名其妙的所谓“替天行道”的虚妄自豪感。 但对于当代权统治者而言，他们则统一被定性为民变、乱匪、反叛之类。 其实，一支军队是否草菅人命，乱杀无辜的最终还是取决于军纪，对于目前这群乌合之众的军纪，艾尔文就只能指望他们心底善良了——还不如指望狼别吃羊。 他也不想争辩，触梅芙的霉头，行了骑士礼，随后转移了话题，盯着梅芙道：“我想了想，刚才的事情，都怪你，骂人太尖酸刻薄。” 他这话一出口，周围的入都笑了起来，显然颇为认同，但却慑于梅芙彪悍的威势，不敢明言附和艾尔文。 “你太过了，是个男人就不能忍。是谁都得跟你拼命，那个家伙不动手才怪，我也忍不了，不能忍哪，必须上……” 刚才那一战里，原本可以准备的更好，吸引敌人的注意力，逼迫敌人应变，但梅芙出言刺激，乌特一怒而下令进攻，仓促间，艾尔文只制造两面塌陷，而不是四面，为此他们在另外两面也付出了伤亡十几个人的代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敌人毕竟是经过训练的士兵，即便两位骑士束手就擒，仍有头目带着部下顽抗，发现失败之后，便脱离战场，退回城里，而进来的起义军数毕竟是少，挡不住。 他们的首要任务是打开城门，放主力进城，距离这一条还有一步之遥，城门已经在掌控之中，乔戈带人爬上墙头，清除最后的障碍。 只要打开这座几十年不曾陷落的城门，就已经是一场历史性的大胜！ 但领主随时可能带领残兵反扑，距离完全占领黑宝石城还有一段路要行。 梅芙冷冷地看了艾尔文一会儿，等他说完才说道：“我找你，就是请你们上。” “啥？” 刚才那个洞词一出口，艾尔文觉得不妥，就打住了，没想到大美女毫不忌讳地重复了一遍。 脑袋瞬间想歪了，好在艾尔文的自控你能力超强，马上端正了态度，没有跟倒霉的乌特那样嘴贱。 那个家伙如果不是因为出言激怒这位喜欢冷眼打量人的女骑士，就不会被盛怒之下，被一剑削掉脑袋，重伤之后，被俘虏，存活下来的概率还是很高的。 “什么意思？”慎重起见，艾尔文没有妄加推测大美女的想法，追问了一句，求解释。 “是想请你手下的两位骑士动手，帮忙彻底清除领主部队，放心，只是清理普通士兵，毕竟有骑士加入的战斗可以速战速决，减少伤亡。” “至于骑士，我跟乔戈亲自应对，不用你的两个兄弟搏命，他们只需要对付小兵，只需要对付小兵。” 果然跟想象不一样，艾尔文侧脸看了一眼两位骑士，巴克雷和哈德利倒是无所谓，耸耸肩膀，一副全凭大人您做主的样子。 “你来帮我们守城门。”梅芙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我也被派上用场了，不过也不奇怪，正当用人之际，这么管用的魔骑士，不用白不用。 “没错，守门人自然距离城门最近，如果事情不顺，可以提前逃走……你的命很金贵不是吗？乔戈是这么跟我说的，我也看出来了……所以……怎么样？” “你同意吗？” “呃……”艾尔文蹙眉思考片刻道，“多谢关心，安排妥当，连后路都想到了，本人还是很感激的，实际上……” 艾尔文搓搓手道：“说好的领主府的一半，我还是要的……实际上，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赚钱只是顺手而为之，挡住我们路的士兵我们会帮忙清除，但是，目的却并不是帮你占领城池……” “……只当顺便帮一个小忙，也只能做这些了。” 梅芙冰冷的眼眸，上下打量艾尔文，道：“就知道，你不是个商人。” 傻子都知道，何必说出来。 艾尔文咧了咧嘴，一副你说不是就不是的样子。 气氛有些冷场，这时，城头乔戈声音嘹亮地大喊：“开……城……门……！” 一杆蓝底白色雄鹿旗帜徐徐飘落地上，城头欢呼雷动，吱嘎之声传来，两扇巨门徐徐开启，锄头和木棍潮水般灌进来。 人群欢呼起来，士气高涨，城墙上下挥舞锄头、木棍、大剑、长矛或是鼓掌，可惜缺乏一杆醒目的旗帜，不然摇一摇，更加令人振奋。 城门打开那一刻，破城任务完成了。 艾尔文看了看脑海的字幕，领取了奖励： “【炉火纯情的水箭术获得】初级魔法，聚水成箭，远程攻击，射程数百步，可洞穿铁石。 成长型魔法，可提升为中级魔法十里神箭和高级魔法一箭穿云。 可演化为万箭齐发，甚至指挥水道逆流的海洋风暴，海啸级别的巨浪涛天，可变异为冰针术、冰箭术甚至冰剑术和冰矛。 可神化为终极魔神法：雨箭横空、大雪漫天、冰凿天下。” 艾尔文喜滋滋地在脑海里演习一遍水箭术，跟哈德利的弩箭比试一下，威力似乎伯仲之间，但是距离却稍逊一筹。 那只是目前的威力，随着魔法师等级提升，魔力增加，距离也会随之同步放大，提升至十里神箭，哈德利的弩就可以被摔在几条大街之后了。 但是，缺少魔法杖，射出水箭，需要手捧水珠，继伏地魔之后，他成功获得了新角色：触水怪。 正自我陶醉的时候，前方起了骚乱，大呼小叫之中，人群两边分开，一个人走了过来，而乔戈和梅芙急急地迎了上去。 第0083章 兄弟一场（一） “恭喜！痊愈！”乔戈目射怒火，双刃斧抬起来，梅芙却按住乔戈的手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 “杰夫，不知道带来领主大人什么指示？” 艾尔文才看清那人的面目，道：“原来是杰夫，幸会，幸会……” “杰夫？” “杰夫！” 巴克雷、哈德利以及其他无数人的目光几乎都在同一时间望了过来。 城门下，原本喧嚣而又热闹，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此时距离天亮还远，原本便亮着许多的火把，即便称不上灯火通明也是光线明亮，此时便闻声一起照了过来。 目光、火光一起聚焦在杰夫那张饱经沧桑的老脸上。 远处的纷杂仍在，他们这一块儿却忽然安静下来。 岛上多数人都听说过杰夫的英明神武，五战将镇压海妖的事迹，作为五战将之首，所有人即便没有当面致谢心里也是默默感激，一起杀向黑宝石城的许多人也都跟他打过交道都对他敬畏有佳。 此时见面，大家都情绪复杂，一些人不明所以，一些人略知皮毛，只有少数人知情，更少数的人看到他被两位骑士背着翻墙进城，一时之间，尽是窃窃私语。 杰夫神色忧郁，并不多话，气氛有些尴尬。 “我们换个安静的地方头说。”杰夫走到乔戈跟前道。 乔戈冷冷地问道：“怎么？难道我们之间有误会？” 杰夫摇摇头苦笑道：“我们之间没有误会。我有事跟你说，你来一下。”说完，擦肩而过，乔戈却没有跟上。 “总不至于，怕了我吧。”杰夫回头皱眉道，“你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上来，我们谈谈。” “有什么可谈的，不就是一条命换其他人的命吗，不是我乔戈惜命，而是根本不信任克里斯那个狗东西。” 乔戈的声音很大，人人都听得到，世界在这里陡然安静了一瞬。 杰夫的面皮微微抖了一下，轻轻叹了一口气，在这之前，他一直想要低调处理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毕竟埋伏起来想要兄弟的命这回事，不管理由多么高大尚，听起来唯余出卖兄弟的冠冕堂皇而已。 人要脸树要皮，此时，他忽然觉得那一刻还不如死了好，死了就不用承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乔戈不惜命，他有何尝贪生怕死，作为近海游猎者出生入死，他何曾落到人后。 可是，事到如今，晚节不保也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了。 “另外一件事，不是要你的命……”他扭头扫了一眼人群，软语对乔戈道，“大家好歹兄弟一场借一步说几句话不可以吗？” 乔戈跟梅芙点了一下头，背起双刃斧，尾随杰夫朝城头走去，上面的执勤兄弟都被赶了下去。 杰夫的目光扫了一下人群，艾尔文的小心脏仿佛一瞬间被攥紧又松开了。 他那一眼就是在人群之中找我！ 艾尔文暗暗地感觉有些不妙。 是什么意思？ 坏了他的好事记仇了还是又跟那把佩剑有关？没法知道对方起着什么心思，又或是仅仅是因为占领城门，他再次起到了关键作用而刮目相看？ 作为幕后商人，还是低调一点不要走到前台才好，艾尔文朝巴克雷和哈德利使个眼色，三人缓缓地不动声色地挤出了人群。 斜对面的角落纳霍尔在那儿探头探脑，身边一个家伙黑斗篷蒙头，隐约露出半边脸，是在码头救下的小贵族翁斯洛。 “主人！”翁斯洛弯腰迫近艾尔文低声道。 “找到了么？” “找到闸门了，有守卫，但是，没有迹象表明您要找的庞然大物在其中，至少水面十分平静，也没有水柱起落……” “嗯……？” “……现在是战时，领主府邸进进出出都管制的很严，家族那边跟领主也说不上话，似乎府内也没有异常的人走动……” “……但是，您说的那位，特鲁索……他是克里斯子爵的老仆人，从乔丹尼斯老家带来的，跟随领主好多年了……” 角落里谈话的两人忽然没了声音，放哨的巴克雷、哈德利和纳霍尔一起回头望了一眼，翁斯洛低头弓腰静静地等着而艾尔文在皱眉沉思。 克里斯子爵，他想起来了，博望领的大族之一，一家之主的**?乔丹尼斯伯爵是超凡骑士，因为同化一头魔鹿，而被称之为鹿伯爵。 印象中，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和睡不醒的表情。 他一生之中有四大成就： 一，作为家族第七顺位继承人继承伯爵封号。没有别的原因，前面六位都死了，牺牲于兽人战场，荣誉之战，路遇强盗等等，甚至有一位死于头疼脑热，据说是吃错了药。 二，进位超凡。不过那是他成为一家之主以后的事，从他执掌乔丹尼斯家族开始，仿佛打了鸡血不断进阶，成为家族脊梁骨。而族中骑士的成长速度慢了许多，据别有用心的人说跟资源分配有很大关系。 三，成为财政大臣之下，效命王都，替国王管理钱袋子。 四，成功跟霍尔卡纳家族联姻。他的次子克里斯娶了博望领领主的一位千金，安娜王后的亲侄女。 因为家族的传统，霍尔卡纳家族的女儿出阁嫁妆是跟新娘子等重量的金币，所以他替儿子选了领主最重的掌上明……猪。（这一做法有力的平息了朝臣们对他是否胜任财政大臣一事的质疑） 还有一个跟他似乎无关的成就，他的儿子克里斯受封子爵，牧守黑宝石岛，则是沾了老王太后玛佩尔的光。 串起整条珠帘的似乎是两位女士，想起前一位面若冰霜，高傲冷酷，不由得摇了摇头，想起后一位一位笑容慈祥，和蔼可亲，不由得露出微笑。 “主人？”翁斯洛低声叫道。 艾尔文从沉思之中醒来，收起笑容，扯远了，也想的大了些，眼前要解决的不过是克里斯而已。 哦，不是克里斯，是杰夫，顺着翁斯洛侧脸的方向，那个曾经的五战将之首正在巴克雷和哈德利的怒视之下，眼神忧郁的看着他。 旁边的乔戈不知道是被要挟了，还是又被出卖了，面色阴沉的快要滴水了。 “什么事？”艾尔文手按剑柄，走出角落，眯眼问道。 天光漫过墙头笼罩整个小城，正是清晨。 起义军大踏步进城的嘈杂声音隐约从外面传过来，由昨夜而来的激烈战斗基本都停止了，起义军大规模调动朝领主府围去，形势倒向乔戈和梅芙他们这一边。 第0084章 兄弟一场（二） “听说你想要这个人，送给你。” 杰夫挥了一下手，一个双手反绑嘴巴塞紧破布的家伙步履踉跄被推到面前。 “魔法师？”艾尔文心有灵犀的想到了，舔舐嘴唇，压抑住心中的兴奋，轻轻说了一句，“如果没搞错他应该有一个袋子和魔法杖。” 杰夫抬手扔出来一件黑色的东西，道：“魔法袋。” 艾尔文一手接住，另一只手禁不住捂了一下。 艾尔文语气轻快地说一声“来”，将那位魔法师按到附近一个台阶上坐下，解下塞子嘴上的破布。 那人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扫过了周围的人一眼，旁边负责看着他的两人一个挂剑一个背弩都是骑士，眼前这个英俊的家伙凑到面前一脸微笑，他咽一下口水，十分不肯定地问了一句：“魔法师？” “对！我就是你刚才呼唤的那位艾尔文。”艾尔文抚掌笑道，“所以你知道我想要的东西。” “魔咒。”那人点点头道。 魔法袋其实是一个可以随身携带的魔法空间，比如艾斯特丽丝那个无底洞一样的钱袋子，很可能就是一个魔法空间，要塞满需要海量的金币。 每一个魔法袋都有唯一的魔咒，就像每一把钥匙开一把锁，有了相匹配的魔咒就可以“芝麻开门”，轻轻松松，自由使用。 艾尔文眼神热切的看着那人。 他需要魔咒，需要这个魔法袋，但更需要的一个闪光的东西，如果昨天晚上没看错这个家伙手里拿着一支魔法杖。 魔法师有了魔法杖就相当于哈德利手里有了弩，指哪里，魔力就引导向哪里，什么伏地魔、触水怪之类的垃圾绰号都可以摆脱掉。 那人道：“我是麦加贝?艾希米里，也是一个魔法师，昨晚见到你的地陷术，运用之妙，颇为心折……所以，想要魔咒并不难……”说完，麦加贝让自己坐正了一点，“但是，有两个条件。” “可以不杀你。”艾尔文道，“你也知道我不是杀人狂，我是个商人，交换是我们这个行当的精髓。” 麦加贝点点头，道：“我相信你。这是第一个条件，还有第二个条件……”他看了一眼杰夫，又很快地将视线移开，“你看我五花大绑的，挺狼狈，挺惨的，其实你们搞错了，除了绳子勒地有些紧，我没受任何伤害。” “因为那记手刀一下子就把我打晕过去了，没有别的原因，疏于防范，那人跟我们兄弟一场，怎么也没想到城破了就把我出卖了，真是当机立断，十分果决。” 麦加贝说着停顿了一下，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杰夫，咬牙切齿地道：“杀了他，这是第二个条件。兄弟一场，给他一个痛快就好。” 这个条件，还真是，不过分。 按照杰夫的这种墙头草的做事风格，简直就是个地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踩上。 艾尔文实在是让人绞尽脑汁也搞不明白，乔戈和杰夫是怎么又走到一起的。 怎么回事？杰夫投敌失败，浪子回头？这个魔法师算是投名状？ 难道应了那句老话，没有永恒的兄弟，只有永恒的利益？ 这句话用在杰夫身上倒是恰如其分。 艾尔文心中困惑，寻问的目光看向乔戈，彪形大汉仿佛有手卡在脖子上，呼吸不上来，闷了半天道：“事情比较复杂，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意思，昨天弃明投暗，今天又弃暗投明？” “真的跟城门有关吗？” 好了伤疤忘了疼，艾尔文很替乔戈头疼。艾尔文不怀疑乔戈的人品，但是背后的故事……看乔戈熊一样的身板露出这副熊样应该是不会讲给他听的，至于杰夫，就算解释了，应该也不足为信。 “呃……伊妹儿……” 乔戈支支吾吾，似乎有难言之隐。 杰夫冷冷地打断道：“……这是我们五战将之间的恩怨，我们自会了结，不关外人的事。” 尹妹儿，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五战将之中的第二个女将，一个远在岛南征集粮食的女人居然影响城内的男人之间的感情，男人缘还真不错。 那边麦加贝笑道：“哈……对呀，一致对外，兄弟一场，这点气量和觉悟还是要有的。” “你扔掉兄弟转身就跑的时候，一定想着，我的兄弟希望我活下去，活好点，为了让我活下去，活好点，他愿意被抛弃，被出卖，所以，我要活下去，活好点，必要的时候就再出卖一次兄弟，再当一次墙头草，再活下去，活好点，上次是蒙迪，这是我，下一次呢？嘻嘻……乔戈不会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吧，不对，你已经二进宫了，听说你挨了两箭，真是命大，居然还有机会挨第三箭，哦，那叫接二连三……” 麦加贝语带戏谑怼过去时，杰夫拳头已经在那边握得响了起来，双目圆睁，瞪着被绑着的魔法师，如果中间不是隔着一把剑、一支弩还有艾尔文早就拳头上脸了。 出卖兄弟的，背后放冷箭，没人喜欢这种人渣。艾尔文、巴克雷、哈德利、纳霍尔、翁斯洛甚至两个押解麦加贝过来的人都冷冷地盯着杰夫。 半晌，杰夫随后笑起来：“为了一个魔咒，不至于吧。” 麦加贝冷笑道：“为了什么才至于呢，那道城门？” “攻不破城就出卖乔戈，背后放冷箭，破了城就出卖我？” “你每次都能选对边，哈哈哈……” 周围的温度陡然冷下去一度。 艾尔文走到杰夫跟前冷冷地看着他，巴克雷按住剑柄，哈德利卸下背上的弩，纳霍尔和翁斯洛闪到一边。 “你梦想都不要想，整座城甚至整座岛都在起义军掌控之下，杀了我，不怕走不出去吗？”杰夫冷冷的对视回来。 麦加贝嘲讽道：“作为五战将之首在起义军中影响很大呀，尤其第一个杀进城……还负了伤……哈哈哈……” 艾尔文有点佩服这位魔法师尖酸刻薄的嘴巴了，不过也正常，魔法师的嘴巴都是练过的，能念出晦涩绕口几乎让舌头打结的咒语，牙齿的缝隙间露出点损人的话语只是小菜一碟。 杰夫侧脸，眼中第一次冒出了杀气。 艾尔文却说道：“关于站边，我警告你，敢跟我作对的人都会倒霉。” 语气十分冷漠，语调不高，平平陈述。 “山坡上，你已经领教过一次了。” 杰夫的视线转回，盯着艾尔文深邃看不到底的眼眸，几个呼吸后，嘴角不可查地微微抽搐。 第0085章 兄弟一场（三） 前方粮仓里的搬运一直在继续着。翻身农奴把歌唱，并不整齐的嗓音远处传来，主道上一时安静不下来，车马萧萧大多是出城去，满载粮食。 岛上大部分男人都进了城，留守家中的都是老弱妇孺，仍然是饥肠辘辘，嗷嗷待哺，抢到了粮食，自然需要赶紧分开运回家去。 屋子后方的巷道间树影斑驳，几两道身影凑在一起俨然阔别重逢的老友叙旧闲聊。这种情景并不少见，平时联络密切的亲友因为围城战的缘故，断绝联系月余之多自然有很多话要说。 “你也看到了，第二个条件，暂时没可能。”艾尔文坐在麦加贝身边尽量语气平和地道。 “那么打开宝藏的咒语也就没有可能。” 艾尔文只是扭头看了麦加贝一眼，笑道：“我们还是谈谈第一个条件吧，就是，不杀你那个，你用什么交换，作为一个商人，我很想知道你这条命，价值几何。” 麦加贝脸色凝重地盯着墙头洒着的朝阳。 “袋言。”艾尔文左手掂量魔法袋，右手勾了勾手指。 知道矛头最终会转向他，只是没想到来的这门快，这个年纪轻轻的家伙口口声声说是商人，行事真的跟商人一样市侩也就罢了，抓住利益就不放而且直接了当，简直强盗一般。 “自由。”麦加贝轻声道。 “成交。”艾尔文毫不犹豫地道。 来的太容易，麦加贝反而愣了一下：“你，真的放了我？”艾尔文捏着魔法袋看着他，没有回答。 魔法师不敢继续追问，吞咽了一下唾沫，开始吟唱晦涩拗口的魔咒。 练习几次，配合魔力涌入，魔法袋打开。 艾尔文站在一个长方形货架前面，长足足有十个兰米，宽不足一个兰米，高则有三个兰米，里面除了金币、宝石还有三本魔法典籍。 默念袋言，各种物品便唾手可得，他如愿拿到了那根魔法杖：桃木柄，镶嵌蓝宝石，看起来很普通，只是因为附加了魔法纹路而身价不菲。 “你读地懂魔法语言？”艾尔文看了一眼那三本魔法典籍，侧脸问麦加贝。 “你不懂？”麦加贝反问一句，看回去，随即觉得不妥，将视线移开道：“略懂一点，基本的魔咒还是能看懂的，稍微深奥一点的就不行了，但是外界流传的高等级魔咒也不多，目前来说，所遇到的大部分魔法典籍都能破解。” “哦，很有趣。”艾尔文点点头笑道。 “有趣？”麦加贝有些摸不着头脑反问道。 “嗯？想不想去一个可以发挥魔法专长的地方？” “魔法学院？咱们法罗兰可没有。最近的魔法学院在西陆五霸之一的紫罗兰，我的启蒙导师来自那里，可是，路途遥远去不了啊。”麦加贝一声叹息道。 艾尔文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的打量一番麦加贝：“想去魔法学院就别指望了，但是要去一个可以大展拳脚、实现魔法师价值的地方，我还是有的。” 麦加贝的眼睛眨了眨，脸色兴奋片刻，似乎想到不会有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随即安静下来道：“是不是需要给我松绑，毕竟我自由了。”麦加贝侧了侧身，将绑缚绳子的双手给艾尔文看一下。 艾尔文沉思一下，问道：“自由是自由了，你是想自由地死呢，还是想自由地活？” 麦加贝面色一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冷笑道：“你想反悔？” 艾尔文摇了摇头，道：“作为敌人的魔法师，你给城墙治病可是害死了他们不少的人。” 乔戈和两位起义军的人冷冷地看过来，麦加贝面色一黑，互为仇寇，一方攻一方守，死人再所难免，如果乔戈他们秋后算账，正是好时候。 “刚才我们的谈话你也听到了，我只是一个外人，主导黑宝石岛的是五战将，你敢保证放开你，他们不会撕碎了你……” 艾尔文静静地看着麦加贝，让恐惧地感觉飞了一会儿。 “所以，如果你想去死……我猜你不会这么选，如果你想自由的活着就得听我安排。” 小巷里安静了片刻。 麦加贝语气缓慢却不是很有底气地道：“我感觉，你就是，不想放了我。” 艾尔文笑了笑，拍了拍魔法师的肩膀：“放是一定放，只是怎么放是个大学问，尤其对于商人来说，放在适当的地方可以实现利益最大化。” 马车萧萧，人流不断，如果不是看到乔戈在场，一定会有人冲进来盘问。 沉默片刻，见麦加贝不再反对，艾尔文朝主道望了望对乔戈道：“帮忙准备三辆囚车，将这位魔法师还有另外那两个骑士带上枷锁，送上船，他们三个兄弟一场，要有难同当。” 把这个家伙放在与世隔绝的银沙领，不长翅膀休想飞出去的，不长鱼鳞休想游出去，到时候，想要不被饿死只能乖乖地跪求替领主效命。 土墙术啊，只有战时用来修补城墙，太可惜了，银沙领大批的房屋建设等着泥瓦匠，不，麦加贝魔法师，魔法无限的土木工程师。 艾尔文觉得自己捡到了宝，想想好事就忍不住要发笑。 “骑士你也要？难道你想……”麦加贝想到了另一件事，顿时面色苍白，挣扎着跳起来，大声嚷嚷，“你想，你想买卖奴骑士和魔奴？这就是你所谓的实现魔法师价值？你这个肮脏的……” 砰—— 巴克雷给了脆皮魔法师一记手刀让他闭嘴，不然，后面的话可就不堪入耳了。 艾尔文愣了一下，点点头，摸着下巴阴恻恻地笑道：“好像是一门不错的生意。” 关于骑士和魔法师的买卖在法罗兰倒是不怎么盛行，但是在南方群岛可是热门生意，这位魔法师果然见闻广博，读了不少书，想象力十分丰富，关键时刻居然想到这一条，也省得艾尔文跟乔戈解释要人做什么，自然也没有必要对自作聪明的麦加贝解释。 一旁诸人，甚至巴克雷和哈德利都禁不住互相望了望，魔法师和骑士也买卖，这商人做得也太邪恶了，这家伙简直来自南方群岛的贸易联盟，据说其中几个商业巨子连亲妈都能标上价钱，开门做生意。 艾尔文却不以为意，对纳霍尔道：“你把这三个活宝押送回船，小心点，路上别出事，还指望他们赚钱呢。” 第0086章 好渴啊 “好渴啊……” 火光掩映之中，她昏昏沉沉的躺在稻草上。 镣铐锁住双脚，她不想动，也动不了。 铺在地板上的稻草十分干燥，一碾压便粉碎成为草屑，粘在衣服头发上，钻进衣领袖口里，奇痒无比。 但是，从岛南被打晕开始应该已经好几天了，她适应了，现在只觉得渴。 “好渴啊……” 说起来可笑，这里是个海岛，四周包围汪洋大海，前几天的风暴还让父老乡亲苦于水太多，而她，竟然，缺水。 她觉得自己恐怕是要死了，脱水而死，被火烤死。 走廊中央的火盆，火焰熊熊。 狱卒瘦得像个稻草人，特别干燥那种，仿佛一点就燃，他有一双老鼠一般警惕的眼睛，前来火上浇油的时候，总是骨碌骨碌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一只猫会把他捉来吃掉一样。 自己长得像个坏人却把她当做坏人。 她满腹牢骚却不敢张嘴抱怨，因为缺水，嘴唇干裂，像往常一样话痨烦人时，飞溅出去的不是口水而是血水。 身体燥热，搞不清楚是发着高烧，还是因为火的原因。 火盆当然不是用来取暖的。 这是南方，天气本就炎热，但也潮湿，火就是用来蒸发水分，空气里的水蒸气，墙角墙缝隙里的潮湿，统统蒸发出去，将她与水彻底隔开，因为她是一个触水怪，也就是水系魔法师。 这里说是个地牢，其实仅仅地下一层，几个隔间，说是个地窖更合适。 这里没有其他人，黑宝石城的牢狱基本都是空着，不关人，因为没有多余的粮食养闲人，所以，犯人要么给个痛快直接绞死，要么打上烙印，套上枷锁，卖做奴隶，这两者之一也将是她的归宿，如果外面的兄弟们失败了的话。 想起兄弟，她嘴角翘了翘，一丝咸味便在舌尖扩散开来，她舔了一下，舌头干硬的像石头。 “好渴啊……美人鱼要成鱼干了。” 笑眯眯的杰夫说她是条美人鱼，而总是一张臭脸的梅芙却说她是水上的彩色的浪花，她更喜欢后者，毕竟她不是鱼，不是离不开水而是跟水浑然一体而运用水的触水怪，但不能在水中呼吸。 这时候，她觉得自己快死了，血应该也快要烤干了，流不动了，她快要成为鱼干了。 乔戈最喜欢她铺出来的水路，绵延一百兰米，明亮如镜面，比铁还硬，比钢更强，那头勇猛的狗熊可以奔跑冲刺一跃而起，直达十几兰丈，利斧垂直劈下向海妖，势弱雷霆，可撼山岳，杀伤力巨大。 当然，他也曾经被海妖打下来，摔在钢铁之路上，吐了一口血，断了两根肋骨。 前一刻，她大惊失色，吓得要死。 后一刻，乔戈爬起来说：“这地太硬，硌死我了。” 他们一起笑得前仰后合，差一点笑破肚子。 蒙迪最喜欢跟他比箭，他的弩箭射的远却没有她的水箭准。 当然，蒙迪是个例无虚发的神箭手，谁都知道，遇到她的时候，就是射不准，也谁都知道。 “好渴啊……” 少女在这世上活了还没有十六年，前几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最后这几年，自从加入五战将这个小家庭日子过得充实而快乐，被人们忌惮防范的魔法，在海上却是其他四位兄弟姐妹的起跳板让他们在水上如履平地。 是她铺就了他们手刃海妖的路，当然，最重要的是五位兄弟姐妹各施所长，精诚合作。 “好渴啊……” 她觉得自己快死了，但依旧怀着希望，他们会来救她的，会的。这是在岛上，不是在海里，路是现成的，只不过海妖换成了那个要把大家饿死的领主而已。没有她铺路，他们也能获得最后的胜利，跟往常一样。 记忆的碎片零零散散，不连贯却涌现不断。 分不清什么是清醒，什么是梦境。 脚步声从走廊上传来时，她正在半睡半醒之间，起初还以为是自己作梦，后来想起来可能是狱卒要添油。 沉重的木门“咿呀”一声打开，脚步声进入了牢房。 “伊妹儿。” 不是那个干燥的快要着火的稻草人，是个出奇熟悉的声音，她睁开眼，那人举着火把，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用干枯的手挡了一下。 那人俯下身体，是那张亲切的熟悉的笑眯眯地说她是美人鱼的那张脸。 她的心顿时一暖，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脸，然后，抽了抽鼻子，眼睛苦涩，但没有眼泪，身体里的水快干了。 “杰夫。”她虚弱不堪地说了两个字，舌尖传来咸咸的味道，她想说，“我不是在作梦吗，真的是你吗？”出口却成了：“好渴啊……” 轻轻地一个动作耗尽了所有体力，她开始头晕目眩。她太久滴水未进，也太久没有进食。 而且她本来就身子弱，不能跟骑士的体质相媲美，对于女孩子来说当然是身材娇小，体态窈窕，是个美人胚子，十分好看，但是对于战士而言可就有点不够看了。 尤其，队伍里有梅芙做标杆，一个比乔戈那种狗熊还高一头的女人，不，女骑士。 蒙迪说将梅芙懒腰斩断，也比她还高半个手掌，这话她是不信的，有种斩来试一下。 怎么能跟梅芙比呢？ 她是女流之中的钢铁洪流。 身心俱疲，头脑昏沉，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只是想着，终于打败领主了，可以出去了。 “好渴啊……”少女闭上眼睛，喃喃地道。 但是，杰夫却道：“醒醒，伊妹儿，醒醒，再坚持清醒一会儿。” “我们跟领主谈和了，但是有条件，要帮他杀一个人。”杰夫道。 邪恶的领主要杀的人都是好人，伊妹儿想要翘一下嘴角冷笑，但力气太小，嘴唇粘住了，什么反应也没做出来。 “他是一个商人，只要这个人死了，所有人的罪都既往不咎，包括数千人，也包括你，你也可以出来，跟往常一样，我们还可以一起去镇压海妖。” 嗯？她觉得不对劲，只有杰夫一个人，难道其他人都在忙？不可能，尤其是，蒙迪不会不来，如果只有一个人来接她出去，那个人应该是蒙迪才对。 “蒙迪呢？”伊妹儿嘴唇渗出血丝，虚弱地问道，“蒙迪为什么没来？” “蒙迪死了……因为那个商人……而死。” 牢房里陡然静了下来，心里仿佛失去一点什么，她想抓却抓不住，火把发出哔啵哔啵的声音，静静地燃烧，伊妹儿努力地睁大眼睛，双目无神的看着天花板，杰夫的影子铺在墙上：“做……杀人买卖的……商人。” “是！他什么买卖都做，发战争财，倒卖粮食、黑宝石、奴骑士、魔奴……” “……是个坏人……”伊妹儿喘息道，“杀了吧……当做是海妖就好……” 杰夫点点头，“来，喝水。” 伊妹儿弱弱地问道：“你带水了啊？” 不需要回答，令人舒服的潮湿靠近嘴唇，少女的手慌乱地捧起水袋，什么都不管了，扬起甘霖滋润干涸的心田。 第0087章 望海楼 太阳升起来，黑宝石城露出真容，远远近近的街道一条条在还算繁华的小城里延伸，街上除了艾尔文等人没有行人。 这里处于小城市的边缘，起义军与领主军正在领主府对峙，乱兵暂时腾不出手来理会边角地带，这一片闸门附近的区域也就暂时没有被兵祸波及。 两座骑士镇海塔立于大坝之上，隔着水闸互相守望，扼守内海与外海连通的咽喉，守卫巡逻，盔甲和刀剑闪亮，附近街道之上路过的行人都会忍不住朝塔上望过来几眼，瞩目指点。 平常这里便是闲人免进，防备森严，这时候更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杀气腾腾。 百步之外的望海楼是一栋木质建筑，比塔矮许多却突兀于内海之中，三面环水，是城内观日出、赏海景的最佳去处，也是内陆来的黑宝石商人最愿意落脚的小店。 艾尔文在望海楼门口便走便眺望对面那座塔，转身往里走，要进门的时候，猝不及防要擦身而过的的小男孩撞了过来。 “小心！” “哎！” “是你？”寒光一闪，艾尔文反手一掌打在孩子的手腕处，剔骨刀当啷落地，那孩子却也机灵，一刀不得手转身便逃跑，两位侍卫见他的去向正是镇守塔担心惊动驻军也不好公然追赶。 斗篷掀开，奔跑中后顾，艾尔文看到了小孩的脸。 “跟到这里来了？” 他反应及时没有受伤，只是感觉那里不对，第二次相撞，这一次不是偷东西而是刺了一刀过来，这一刀还不是冲着小贵族去的而是直接奔自己的腰眼，很奇怪，认错了人还是仇恨转移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翁斯洛，发现对方也很困惑。他摇了摇头，一个孩子，摆脱不了又不好杀掉，脸色有些苦恼。 生意本就清淡，还有客人受惊，望海楼的人过来查看，随后在老板也出来迎接。 “翁斯洛少爷受惊了……” “一定是跟着进城的野孩子，无法无天……” 有熟人好办事，有惊无险，大家没受什么损失，彼此客套一番，老板给温斯洛带路穿过大厅上二楼。 望海楼只有三层，两层做宴饮大厅之用，第三层用于住宿。 大厅空荡冷清，用餐者还是有的，三三两两躲在角落里，毕竟都得吃饭也让大家凑在一起耳语一番，互相交流城内战事的最新动态也互相安慰或者抱团取暖，都忐忑不安，面带忧愁，出言谨慎，大厅内的气氛压抑阴郁。 此时滞留了许多民变时来不及退走的客商，围城月余，这些人本来不是很担心，由于压榨残酷法罗兰的民变和奴隶造反是家常便饭，能攻破城池的事件屈指可数，所以，他们还是比较耐心而淡定地在等待克里斯领主平叛胜利的消息。 昨天晚上，城门失守的情况让局势变得复杂起来，风云突变让所有人都感到棘手起来，人心惶惶的，一旦乱起起来，战事蔓延到城里，无论哪一方的乱兵抓住商人，总归是那两类：劫财劫物和各种虐待杀戮。 艾尔文一进门他们便警觉起来，眼尖的人看到他们身上佩剑，还在外面动了手，有人侧了侧身，有人竖起衣领和拉起斗篷，几个护卫模样的人神色严肃，停直腰背，手伸进衣服下，不断用审视贼人一般的眼神偷偷地打量四人。 老板安排了靠窗的雅间，关上门，艾尔文在窗口前朝外面看了看，海风袭来，热空气流动，微带凉爽又有一丝燥热。 “……那两座骑士塔建立在大坝之上，大坝中间有一座铁闸门是用来阻止海妖进入内海的，主人说的那头鲸鱼要么一样的进不来，要是进来了，应该是出不去的……控制绞索在两座塔里，需同时发力才能开启。” 如果此时老板仍在，就会发现让他卑躬屈膝的翁斯洛少爷此时正跟艾尔文低声交谈，态度正毕恭毕敬的。 艾尔文看着那片内海，一片蓝色平面之中点缀几座灰色的小山，很可能有巨鲸岛那种隐藏的洞窟之类，快船被困在里面了，找是不可能找了，他打算直接发个信号给赫泽尔庞妮，邀请她出场唱一首鲸歌。 “如果有大力士，不能从水下打开？” “闸门上覆盖铁钉和倒刺，遇之则伤，发生过许多次海妖袭击，闸门都挺住了，有一次血将海水都染红了，凶残的魔鲨还是没能撞进来。而且，塔上有骑士守护，也有巨型矛弩，杀伤力极大，多次射伤、击退红铜魔兽。” 所谓巨型矛弩是重武器，发射出去的是长矛，杀伤力惊人也能惊着红铜魔兽，这个时代除了投石机，威力就属它最大。 有了这一矛当关，赫泽尔庞妮一旦靠近，也会处于危险之中。 这座塔叫做镇海塔果然是有些道理的，镇压海妖有一套。 “哦……这可有点难办了。”艾尔文微微有些发愁。 地陷术应该可以塌陷大坝放倒闸门，但是，再立起来可就难了。这中间，要是海妖来袭，只怕要搭上一条鲸鱼那么重的一群人的性命。 这个方法伤天害理，坚决不能用，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请一支兵来把两座塔抢下来，打开闸门不就得了。”巴克雷插嘴，哈德利点头。 “也是个办法，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就这么办，暂时，我们还是不要闹这么大才好。我们只应该待在幕后，尽量避免与领主的人接触，不要暴露身份……打过照面的人最好全都带走，不要给人留下口实。” 买卖奴骑士和魔奴这回事巴克雷和哈德利自是不会当真，但翁斯洛跟艾尔文才仅仅几天，以为他真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愣了半晌问道：“主人……刚才……是这么想的？” “不然？”艾尔文脸色一沉，真把本领主当人贩子了——其实就是人贩子，但是贩卖方法有区别。 同坐的巴克雷、哈德利和翁斯洛真才明白艾尔文将约寇、沙姆和麦加贝运回船上的原因，不能杀掉，只能掳走，不然日后有人密告银沙领领主参与了起义军，折腾起来可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三人同时忍不住嘻嘻哈哈地笑起来，点头赞许。 世事残酷，为了保密，很多事情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杀人灭口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即便艾尔文真做了，他们也不会觉得他有多么的残暴不仁。 只要把人带回了银沙领，拉拢过来，大家在同一条船上，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也就没了泄密的可能。 给人留条活路又思虑缜密，保自己周全，这样的法子比较高明高尚，自然也就更能打动人心，毕竟好人大家都愿意亲近。 尤其是翁斯洛，经历过码头之事，沦为奴隶的他只当自己死了，一具行尸走肉供奴隶主驱遣而已，现在想想事情也许没有那么坏，自己的美好人生依旧可能还在，想着想着，僵尸般冷却的心逐渐温暖起来。 “控制绞索在两座塔里，需同时发力才能开启……”艾尔文重复一遍翁斯洛的话语对两位侍卫道，“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你们两个去对面看看，有机会就拿下那座塔，这边我想想办法。” 两位侍卫领命下楼去了，过了片刻艾尔文就看到了大坝对面晃晃悠悠的两个人影，游客一般，便在此时，骚乱声隐隐从东边传来。 “难道乔戈和梅芙打赢了，来占领塔楼，那可就真是天助我也，任务就快要完成了。” 艾尔文看了看脑海里的字幕： 【任务】拯救快船：鲸鱼快船被囚禁，族中父母兄弟正在外海游弋期盼它的归来，打破牢笼，放它归队。 【奖励】炉火纯青的多重水箭术。 难道这次的任务只需要搭顺风车？ 活有人干，他只需进行奖励结算？ 第0088章 我能证明 两世为人的艾尔文也不指望不劳而获这种好事，但是门先开了，那个小孩的脸陡然出现在艾尔文面前，两人忽然相视，表情都颇为惊愕。 一时间，大家都愣住了，没有说话。 随后，小男孩转身就跑，回头中，稚嫩的脸露出一抹狞笑，怨毒的眼神在艾尔文和翁斯洛之间扫来扫去。 忽然间，艾尔文觉得不对，骚乱的方向是从塔楼向他们这边而且其中夹杂着整齐的跑动和兵器盔甲的碰撞，是塔楼的守备军出动了。 艾尔文正想着，楼下有人声若洪钟地喊了一声：“围起来！一个也别放跑了！” 起初外面的混乱并未影响到楼里，大家只是惊讶了一下该继续的还在继续，毕竟这时候，交战还在继续，兵丁增援、布防，跑来跑去的调动实在太正常不过了，直到那句“围起来！一个都别跑了！”客商们瞬间变了脸色，所有人的心逗瞬间向下一沉：最终还是陷进叛乱的旋涡了。 他们疑惑而惊慌，左顾右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是被乱民包围，他们还能猜测出来，可是被骑士团包围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小孩喊了一声：“他们在这里！” 人们的目光便齐齐聚焦过来。 胸甲描绘黑龙扑击徽记的兵丁涌入，剑盾如墙，长剑如林，可惜屋子里伸不开长枪否则手持六兰米战矛的士兵也会一起冲进来。下楼的的路被遮断，客商们都被这阵势吓坏了，纷纷挤到两侧退避。 “那是谁啊？” “翁斯洛?库德。” “不是他，另外几个，似乎不是城里人……” 不是城里人！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窃窃私语之后，人人自危，看过来的目光复杂之中带着恐惧。 他们大多是岛外人，如无根浮萍，谁执掌黑宝石城就随着谁划定出来的航道漂流，唯图一个人财两全而已。 此时，一方面觉得艾尔文等人的出现连累了他们会遭到领主士兵的追究，心中便存有恨意，酒楼老板尤其忐忑，这事一个处理不好，便会背上干系被敲一笔，甚至背上通敌的罪名……简直不敢往下想。 而另一方面，他们又担心起义军的触角伸过来了，大队人马应该很快就会杀过来，情况会进一步恶化，这时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最忌讳贸然下骰子，酒楼的伙计老板和几位商人以及护卫纷纷抱紧怀里兵器朝后退，生怕被逼着选边站。 一员全副武装的大将当先站立，身材魁梧，眼神咄咄逼人，这是在海妖战场上真正拼杀过的一名悍将，浑身散发暴戾气息，仿佛一只随时会扑到人的凶兽。 “那是镇魔骑士道格莱斯男爵，击杀击伤过十一头海妖，十分厉害。”翁斯洛脸色煞白，脑袋死死地低着，作为奴隶兼向导十分称职的替主人小声介绍。 大多数领地的军队分两支，一支隶属领主，是领主的私兵，而另外一支则号称国王的镇塔骑士团，驻扎各地就是为了清除魔兽，有一点点中央军团与地方民兵的味道。 银沙领就是领地之中的那种少数，领地只有艾尔文只有一只十八人的私人卫队，没有所谓的国王的镇塔骑士。 黑宝石领地这支镇塔骑士团也是异类，国王对这座小岛的最大贡献仅仅就是赐予象征国王威权的一杆黑龙旗帜和胸甲刻绘黑龙标志的许可而已，兵马钱粮甚至水闸和两做塔都是克里斯领主自己征召和新建的，骑士团之首的道格莱斯男爵也是克里斯从博望领带来的亲信，说白了，骑士团是打着国王的旗号的克里斯的私兵。 因为这座孤悬海外的小岛，不怎么受王国重视，不然也不会给无功的克里斯捡了便宜——实际上也不是便宜，纵然克里斯不是家中第一顺位继承人，但是分到一块领命过万，土地肥沃的领地还是可以，对他来说，这个万人的贫瘠小岛也是一根鸡肋。 所以，道格莱斯男爵跟领主以及镇塔骑士团与领主私兵之间不像其他领那样各行其是，他们两者的关系休戚与共，自然也十分在意黑宝石城安危。 艾尔文“嗯”了一声，轻轻点头道：“英雄骑士。” 所谓骑士就是骑压魔兽头的战士，镇压魔兽作乱，抵抗兽人入侵是为本分。 当艾尔文说乔戈是近海游猎者，经常出海消灭魔兽的时候，就有低人一头的感觉，此时，见到这位有过或伤或杀十一头海妖战绩，马上便肃然起敬，保城为民的英雄骑士，海妖流的血都是他身上的荣傲。 这也是艾尔文及其骑士卫队的必然之路，但现在还没开始，整整一只骑士团才灭杀一头魔牛和七匹魔狼的战绩有些不够看。 当然，艾尔文和他的卫队刚刚进入银沙领，即便要剿杀魔兽也需要先站稳脚跟。 只能说道格莱斯男爵比他入行早许多，作为镇塔骑士比其他骑士接触海妖的机会大大增多，塔上又有杀伤力巨大的矛弩，立下功勋不是难事，但是击败十一头海妖的赫赫战功，一样很让人动容。 他立功受奖，有爵位在身，这时目光如炬迫人的气势压来，许多人便有些抬不起头来了。 男爵朝这边看过来，与另外因为是国王血脉无功而受封的艾尔文男爵对视几秒，眼中有猎物掉进陷阱里，看你往哪跑的得意。 出于敬意，艾尔文右拳捶胸，朝英雄骑士施了一个骑士礼。 道格莱斯男爵冷哼一声，斜眼睥睨艾尔文一眼，属下搬来凳子，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大厅中央，扫视在场诸人道：“打扰各位用餐的雅兴，还请见谅，镇塔骑士本不应出动，但此楼距离太近……就当是海妖来犯，我等保境安民，给各位带来不便，还请各位见谅。” 说着，转过身爵士的目光看向艾尔文等人。 一听说此时与自己无涉，大厅里的众人连点头哈腰，声音怯怯地表示“哪里哪里”，“不会不会”。 道格莱斯摆手让他们安静下来，手指艾尔文继续道：“这两人暗中售粮于匪类，近日就由本男爵擒拿归案，来日与落网的各匪首一起，听候领主发落。” 男爵话语铿锵，掷地有声，老板商人本来都噤若寒蝉，唯唯诺诺不愿接话，一听爵士将他们的干系都撇清了，立马齐齐弯腰低头小碎步朝本就靠近的墙面后移了几步。 道格莱斯男爵声音讶异仿佛刚刚看见熟人一样，亲切地道：“翁斯洛也在呀……”随即冷笑一声，“库德家族最近长进了，买卖越做越大，居然参与造反！” 小贵族不敢接话，死死地低着头，额头一层细密的冷汗，脑袋却是懵懵的，被这位镇塔骑士逮个正着，库德家族的命运很可能就只能全压在起义军那边了，但是，这个未来实在是不敢期望啊。 艾尔文笑了笑道：“道格莱斯男爵，说我们暗中售粮于匪，可有证据，要知道，现在满城上下人心惶惶的，这大帽子一扣……还怎么出门啊？” 道格莱斯男爵大手一推，小男孩冲到二人中间，道：“亲眼所见的人证在此。” 艾尔文微笑道：“小朋友不要乱说话，你说你亲眼看到的，岂不是你也在码头上，那么远的距离，你是怎么做到城门一开就跑进城里来的，还是说……你也是匪类！” “啊？你胡说，我跟起义军，不，跟乱匪没有任何关系。” “小兄弟，你是认错人了还是接着乱军入城，趁机浑水摸鱼，报复贵族、冤枉好人啊？” 小鸡仔看到大黄鼠狼露出一个拜年式的微笑，禁不住心里发毛，后退几步缩到骑士后面手指艾尔文道：“你，你，你……血口喷人！” “我跟他有仇。”翁斯洛捞到了救命稻草，壮着胆子，指了指小男孩道，“跟他的姐姐呀，父母呀有些瓜葛，就是贵族跟贱民和奴隶那些琐碎小事……” 翁斯洛这样一说在场的人都能理解，那些日常寻欢作乐的行径，平时权当是贵族间荒唐的小谈，不值一提，这时候却很要命。 男爵皱着眉头，目光阴沉不定。平心而论，翁斯洛仅仅是个小贵族，黑宝石城中富族子弟云集，温斯洛在这群人中间只算是比较出色的翘楚，库德家族却是城中一等一的豪族，豪门继承人的身份，谁也不能轻视。 艾尔文见气氛稍微缓和下来，马上悠悠地补上一刀：“说不定是起义军的调虎离山之计……” 男爵蓦然一惊，站起身来便要离开，小男孩着急了，扑上来抱着道格莱斯的大腿，带着哭腔道：“不，不，大人，不要听他的，他们都是坏蛋。” 男爵反身盯着艾尔文冷冷地道：“我觉得这孩子说的有道理，你怎么看都不像好人，不然这孩子为什么不告别人非要告你？” 妈的！老子英俊潇洒的很，艾尔文心里暗骂，脸上却呵呵笑道：“如果要以貌取人，男爵，你更像是个坏人。” 道格莱斯男爵冷哼一声转身欲走。 男孩不肯罢休，挣扎起来，再度抱紧道格莱斯的大腿，撕心裂肺地哭诉道：“大人，他们是坏蛋，求求你把他们抓起来，他们串通……” 翁斯洛怒声道：“……住嘴，就凭你这个孩子一张嘴，本少爷好端端地就串通乱匪呢？” “谁能证明，谁能证明，谁能证明？” 道格莱斯一巴掌将男孩拍倒在地，身体已经背过去了，下一刻就要下令全军返回骑士塔，人墙后面一个声音道：“我能证明！” 第0089章 谁是谁非（一） 艾尔文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坏了。 人墙分开，打头的是一位仆人打扮的老者，后面跟着杰夫，最后是一位形容憔悴的少女。 那女孩仿佛快要枯死的鲜花，久旱逢甘霖又缓过劲而来了，有了些生机，但是叶子尚未返绿，花瓣也未舒展开，仍旧有些蔫蔫的。她一边走路一边捧着水囊小口小口的舔着水，金汁玉液一般珍惜。 艾尔文吐出一口气，果然是杰夫，朝温斯洛使一个眼色，卖身的小贵族瞬间明白了艾尔文的意思，不动声色地靠拢墙根向人群退去。 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那是谁啊？” “特鲁索……克里斯领主的贴身老仆人……” “后面的，说话那位……” “五战将之首的杰夫，后面的女孩是魔法少女伊妹儿……” “嗯……领主府的人跟五战将走到了一起……和解了么？ “对面的那位跟小贵族翁斯洛走在一起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人啊，领主和五战将的共同敌人？有点乱啊……” “只要领主和五战将别打起来，对咱们来说有益无害，放下心来看戏就好……” 行走四方的商人们都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这时分析事情的厉害关系发现对自己有利，渗透到骨子里的获利本性使然，顿时有了看戏不要钱，好像赚了便宜的好心情，一张张与地面平行的脸便重新立了起来，脸上的肌肉也松弛起来。 老仆人特鲁索过来，在道格莱斯耳边低声耳语几句，退到一边，视线却不断在艾尔文身上瞟来瞟去。 男爵重新转过身来，双眼之中，有几分嗜血，看着艾尔文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咧了咧，大致是说：小崽子，你果然不是好东西，差一点被你骗了。 杰夫走上前来。“艾尔文，蒙迪因你而死，欠我们五战将的这笔血债，我要讨回来。” 魔法少女马上停止了舔舐水囊，水汪汪地眼睛陡然睁圆了，望过来。 艾尔文平静地道：“我救了乔戈两次命而你两次出手杀人，你们五战将又怎么算？” “什么，乔戈怎么了？”魔法少女侧脸看向杰夫，急切问道。 搬出五战将这块石头是为了团结魔法少女伊妹儿一体对敌，艾尔文反戈一击却差一点砸了自己的脚，杰夫恼羞成怒，大吼一声：“你害死了蒙迪。” 他双手重剑出鞘，高高举起，猛烈挥下，随着骑士的神力喷涌，震动耳膜的破风声轰地劈砍过来，背后雅间半开的门忽的被推开咣当一声撞击墙壁，光芒透进来大厅霎然一亮。 “血口喷人，蒙迪是因为你才死的。”剑已到眼前，艾尔文只能先集中精神对敌。 对杰夫来说，眼下的情形，有伊妹儿在场，绝不容艾尔文多说，唯有当机立断，立即交战。 欲盖弥彰，艾尔文当然明白其中玄机，要堵上他的嘴，于是，他偏偏就不闭嘴。 嘴里说着，艾尔文朝着侧面一跃，双手大剑前端轰然劈进墙里。 这栋木质酒楼楼板原本结实，但在这一挥之下，墙壁出现一道亮缝，整栋楼也跟着晃了三晃。 艾尔文再斜退了一步，大步奔逃，杰夫的双手大剑已经再度高高举起。 然而，艾尔文并未顺着斜退的方向再急退，而是脚踢墙壁身体借助反冲之力，身体猛的撞向杰夫。 “小心！”魔法少女惊叫一声。 下一刻，艾尔文蛟龙般的跃了出去，身体与杰夫将要接触之时，艾尔文身体一矮，掌中配剑铮的一声露出剑刃，但仅仅出来一半便与杰夫擦身而过。 “哈！”双手大剑没有挥下，杰夫捂住侧肋血槽踉跄后退一步。 艾尔文滑步向前停住身形，整支配剑才锵然出鞘。 “这是乔戈告诉我的，他担心我们再遇上，防患于未然，居然真的派上用场了。”艾尔文立起配剑淡淡地道。 这是实话，来黑宝石城的路上，乔戈将领主一方各位骑士的作战特点都给艾尔文细细讲述一遍，重点是杰夫，乔戈对他最熟悉，自然讲的最多。 “左撇子对吗？三年前，左肋和左臂都没逃过魔鲨的尖牙，硬撑着战斗到最后，没有及时治疗，所以留下了病根。对了……那一次，乔戈说是你替他挡了一下，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惨，他谢谢你，至于他给你的药膏，就不用谢了……” 贴身肉搏的时候，艾尔文并不贪攻，擦身而过，快速一划如小刀子割肉，创伤不大，伤在左侧肋下，旧的伤疤撕开新的伤口，关键的左手臂就不能再用全力了。 大多数人都看有些清楚了发生的事情，都被杰夫的血槽震撼到了，一来一往一个回合而已，杰夫就败了？ 许多人觉得是艾尔文的速度快而灵活占了便宜，直到艾尔文语气淡淡地解释，他们才明白原来乔戈透漏了杰夫的破绽，艾尔文抓住了机会。 但这话听在魔法少女的耳朵里则是另外一种感触，她急切问道：“你是乔戈的朋友？” “是的，我救了他两次命，而这位杰夫两次想要……” “……呀！”杰夫单手剑挑，旁边的半桌子的丰盛大餐，菜肴菜碟、汤水汤盆、酒碗酒罐和桌子一起都朝着艾尔文飞来。 砰的一下，桌子被打爆。 华啦，菜汁汤水酒液在众人的眼中轰然炸开。 “……杀他！”艾尔文喘息的瞬间大声喊道。 旁边一时间混乱成一片，墙角人群缩头、手挡，如墙士兵齐齐举盾，众人各施手段将各种浑浊液体挥开，不少人成了落汤鸡，头发衣服甚至脸上挂着菜丝。 混乱的一塌糊涂，难以形容。 围观者中，也没有多少人能够看清楚此时发生的一切。 巨响声、双剑碰撞、暴喝，剑光与交错的人影混在一起，当众人定睛再看时，佩剑如匹练，艾尔文追着杰夫砍，而杰夫动作略显缓慢，挥舞双手重剑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胜券在握，艾尔文侧身挥剑，毫不客气地追杀，不给他任何换气的机会，一记猛刺，试图将脚步踉跄的杰夫胸口开个窟窿。 这一次杰夫没有大剑格挡，也没有躲避，左手伸出抓住剑身，拇指扳指与食指上的凹形戒指死死地扣住剑刃：“谁最能拼命，乔戈没告诉你，是吧？” 重剑忽的一声，横扫千军。 第0090章 谁是谁非（二） 这一次杰夫没有大剑格挡也没有躲避，左手闪电伸出抓紧剑身，拇指扳指与食指上的凹形戒指死死地扣住剑刃。 戒指还能这么用？ 跟这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从海妖的尸骸上站起来的骑士作对，总会遇到出乎意料的事情，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有可能发挥作用，任何一件物品都有可能转化为武器，哪怕是手指和戒指，艾尔文觉得自己又被上了一课。 “谁最能拼命，乔戈没告诉你，是吧？” 重剑忽的一声，横扫千军。 艾尔文不能放弃武器，本能地奋力抽取，剑刃擦刮金属的咔啦声令人齿冷的响声，配剑抽出来了，但身体迟滞的片刻，双手重剑也与脖颈近在咫尺。 应该果断弃剑跳开，得到佩剑也来不及格挡，身上还有最后一件可以防御的物件，最后时刻可以当一下。 脚尖用力，计算中应该身形暴退…… 脚下一滑，身体仰倒，冷风刮面，亮晃晃的剑身寒光一闪而过，喉结留下凉丝丝的金属触感，那一刻，艾尔文没有机会确认是不是喉咙被割破了，身体着地，噗通一声，摔了一个仰八叉。 他感觉到地面不是木地板而而是一块坚硬的钢板，眼冒金星，脑袋嗡嗡作响，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幸好它像冰面一样光滑，摔下去比躲开速度还要快，这次滑到捡了一条命。 地上铺了一层薄膜，光滑如镜，无色透明，不远处魔法少女蹲在地上，双手浸在菜汁汤水酒液混合而成的浑浊之中。 佩剑甩出去老远，而杰夫爬起来，重剑如矛，剑起剑落跟踪戳刺，没有好的选择，艾尔文身体朝后方倒滑，满屋子打滚，地很滑难以着力，速度有些不够用，情形对他十分不利。 砰—— 异变再起！ 地板上再度力气一片无色透明的幕墙，这幕墙薄如纤纸却坚硬如钢，重剑戳刺上去，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只透过去一小部分的剑尖。 艾尔文趁机退开。 “伊妹儿！”又错失良机，杰夫撤剑回头，皱眉喊了一声，带着几分火气。 既然艾尔文熟知他的战斗套路，作战经验老道的杰夫就顺便做了一个陷阱，接连示弱之后，戒指扣剑刃，这个设计十分精妙，艾尔文中计了。 横击那一剑他志在必得，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然而，艾尔文却蹊跷地滑倒了。 滑倒了呀，踩了狗屎，走运了。 见到地面的光滑魔法水幕，才知道艾尔文真的踩到了东西，还在疑惑魔法少女是在救人还是好心帮了倒忙。 他无暇细问，因为占据了上风，追杀下去只是将毙敌的时间推迟片刻，多费了一番手脚而已，所以他不能停下来。 这时候，又是致命的一剑，态度如此明显，他连开口问一声都省了。 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小女孩，结果她却成了拆台的人，那一刻，杰夫有些恼火。 “让他把话说完，乔戈和蒙迪到底是怎么回事？”伊妹儿双手按地，抬头望着杰夫的眼睛说道。 她的小脸紧绷，抿着嘴唇，面色苍白，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显然说这番话下了极大的决心。 “你先说，不要撒谎骗小妹妹也不要先动手哦。”艾尔文笑了笑，“其实刚才你已经先动手了，做贼心虚的混蛋。” 边说艾尔文边侧脸看自己的佩剑，那位老仆人特鲁索正俯身捡起来。 伊妹儿仰着小脸望着杰夫，神色倔强地等待回答。 大厅安静下来，围观者都屏住呼吸，他们极其的好奇，传说中铁板一块、团结无间的五战将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要知道他们可都是黑宝石岛上人人交口称赞的传奇人物，无论人品和还是显赫战绩都受人尊敬，令人感佩，这时候，起义军在跟领主生死大战，而他们之间居然起了内讧。 杰夫的面色垮了下来，似乎忽然苍老了几十岁，神色忧郁，情绪低沉，片刻之后，双眼陡然一亮，剑指艾尔文道：“伊妹儿，杀了他，一切都会回复以前的样子。” 艾尔文刚从地上爬起来，先摸了摸喉结，还好只划破一点皮没流血，他目光仍旧是直直地望着杰夫，笑了笑，鄙视道： “乔戈和梅芙也是这么认为的么？” “蒙迪会起死回生么？谁带他去暗算乔戈，事情败露又将他抛弃不管？又是谁害的兄弟反目，让他死于非命呢？”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杰夫身躯一震，微微颤抖，显然，蒙迪的死是他心里抹不去的伤，内心极其痛苦。 这件事到底是对是错，他也不是很确定，尤其是蒙迪的死，想起来就让他精神恍惚，感觉就是他的选择铸成大错，现在只是走一步看一步，机械地朝前走罢了。 “因为我么，杰夫？”伊妹儿轻声问道，那双清澈的眼睛如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此时眨了眨，水银快要溢出来了，“是不是因为我被俘虏……” 聪明的小姑娘居然猜到了，杰夫急忙道：“……不管你的事！” 铮的一声，看热闹的道格莱斯男爵已经不耐烦了，长剑出鞘，剑尖点在伊妹儿白皙的脖颈上，冷笑道：“站起来，触水怪。” 杰夫大为震惊，失声道：“住手，我们是盟友！你……” “够了，杰夫！”老仆人特鲁索训斥道，“现在什么时候？要跟你的小美人互诉衷肠，麻烦你先办完领主交代的事情。” 阴险奸诈的老仆人逼迫杰夫动手就等着看猴戏，很可能他跟来为的就是这个。 艾尔文默默地评估了一下形势，佩剑丢了，手无寸铁，但是身怀魔法袋可以招出魔法杖，念动咒语需要一些时间，需要拉开跟杰夫之间的距离。 门那边则坚盾如墙，长剑林立，下了楼梯外面是一排明晃晃的长矛，还有弩。 抢进包间，连门带墙都只能抵挡杰夫一剑，但是可以争取一点时间，而窗外都是水，如果从窗户跳出去就不需要魔法杖了，但是很考验游泳的本领…… 然而道格莱斯男爵猛地暴喝一声打断了艾尔文的思路：“下面的兄弟给我听好了，有人跳窗户，不管是谁，乱箭射死！” 上天无路，落地落水全无门啊！艾尔文嘴角微微一抽。彪悍的男爵则裂开嘴露出满口黄牙，狰狞一笑。 “杰夫！动手！不要言而无信！”特鲁索催促道。 “杰夫，你们到底干了些什么？你跟蒙迪、乔戈到底怎么了？梅芙呢，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伊妹儿泪如雨下，哽咽说话，断断续续，几乎泣不成声。 道格莱斯的大剑压紧伊妹儿的脖颈，满嘴黄牙俯在魔法少女粉雕玉琢的耳坠哈气道：“哦，哦，哦，住嘴触水怪，再说话宰了你。” “我不是触水怪，我是魔法师！” 这是一个极其侮辱人的称呼，魔法少女自从加入五战将庇护黑宝石岛，立下赫赫战功很受人尊重，耳边已经好几年没有扎进这样刺耳的声音了。 泪水模糊的明眸陡然睁开，伊妹儿咆哮怒吼，脸颊泪珠凝聚成两张巴掌大的薄片。 那薄片薄如纤纸，利如剑锋。 魔法少女的水可铺路为跳板，可立起幕墙做坚盾，也一样能化为水剑，刃敌。 第0091章 谁是谁非（三） 杰夫痛呼一声：“不要！” 但是，晚了。 一片透明薄刃撞击大剑，另一片猛射道格莱斯的面门。 叮的一声，薄薄的金属相撞，发出两支剑交击的脆响，剑锋偏向一边。 啊的一声惨叫，道格莱斯捂脸后仰，身体倒退一步，鲜血从五指间渗出来。 泪之刃的寒光霎然闪现那一瞬。 艾尔文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持续加速跳动的心脏稍稍缓和一下。 从道格莱斯率兵出现，他就跟兔子一样在与狮子周旋，言谈嬉笑之间即便从容也是强迫自己挤出来的，挤出笑容，挤出诙谐的语句，挤出大方举止，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辜一些。 这个演技可真是累心，精神紧张，情绪极其的压抑，小心翼翼地躲闪腾挪陪笑脸，甚至在杰夫出现那一刻，心里咯噔一下，绷紧的弦差一点断了，幸好挺住了，不然也没有后面精彩如小说般的反转表现了。 心里无比的感谢伊妹儿，站对了边。 杰夫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伊妹儿，魔法少女与道格莱斯反目那一刻，天平开始倾斜，人数、战力的一边倒，落地下水几乎是无法逾越的障碍，稍稍地向他这一方倾斜了一下，至少他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就在艾尔文吸入的这口气刚刚吐出，欣喜尚表现在脸上尚未来得及隐去的时候，道格莱斯退入兵墙，滴血的大手挥下，“杀了他们！杀了触水怪！杀了他们！全杀了！”铁靴踏地，长剑举起，坚盾方阵悍然向前推进。 “停下！误会——”杰夫冲上来，张开手伸手拦在前面，打算阻止局势的进一步恶化。 噗—— 一记利落的突刺，离得最近的特鲁索将刚刚捡起来的艾尔文的佩剑戳进杰夫的脊背，鲜血淋淋的剑尖自胸口透出，刺破皮革背心和铁甲。 “呃……！”杰夫持平的剑当啷一声坠落，伸开的手软绵无力的垂下，他捂着伤口，缓缓倒下。 一切都完了。 这件事情的关键核心就是伊妹儿，一切都是为了她。 在她与道格莱斯翻脸那一刹那，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一切都完了。 可惜的是，他本能的想要挽救，冲出来阻止，比对手领会的晚了一步，那个老奸巨猾的仆人出手真是果决，转眼就翻脸，翻脸就出剑。 “杰夫！”伊妹儿隔着盾墙撕心裂肺地狂叫却只能步步后退，越离越远。 她是触水怪，可是手上没有水，也就失去了魔法师的威力，只是一个比寻常少女美丽健康甚至也强壮那么一点的少女而已，对于重重叠叠的盾墙和寒光森森的长剑，无能为力。 “接着！”艾尔文一记侧翻抢到杰夫的双手重剑，膝盖着地的同时抛出魔法杖！ 魔法少女伸手接住了！ 她眼中带泪却紧蹙眉头，咬着牙关，坚持不肯让眼泪掉落，魔法杖对着围困的士兵缓缓地划了一圈。 嘴唇蠕动！ 瞬间，整个世界忽然亮了一下！ 空气的流动陡然加速！ 窗户震动，有开有合，然后忽然之间，轰然破碎。 碎片从窗户外狂暴涌入，仿佛万千无色透明的刀片在空中飞舞又镜子般明亮。 艾尔文正在想这是什么魔法，千刀万剐么？ 大厅之内忽然起了一嗓子：“魔法师失控了！” 嘶嘶嘶的让人心寒的薄刃破空之声四起，让人联想到无限的杀机，紧接着是水刃打击地板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雨打芭蕉，轰在坚盾之上如同锤子敲击朽木，盔甲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 身处其间，恐怕无论是谁都难以把握住整个事情的走向，大家都跟无头的苍蝇一样凭借本能乱撞。 即使采取的行动错了也没有机会改正，因为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思考，不可预测的水刃风暴充满整个大厅，窗户外还有万千碎片排队涌入。 “啊！血！我受伤了！” “呀——我的脸！” “我的耳朵，我的耳朵哪里去了！” 几个人惨叫的声音叫起来，酒楼之中，一时间大呼小叫喧闹得犹如炸开了锅，有人抱头蹲地，有人满地爬，有人要夺门而逃却与士兵碰撞，双方一起东倒西歪，满地盾牌和大剑。 轰的一声，侧面雅间的木质墙壁破碎，大概有人慌张躲避，撞进里面去了。 混乱一团之后，一个人也没逃出去，大家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好在几乎没有人殒命，又瑟缩一团，浑身湿漉漉地抱头退到墙角和桌子底下，士兵们也缩在坚盾后面露出一双惊慌恐惧的眼睛，围住魔法少女。 盾只能挡一面，而刚在的水刃风暴可是全方位的，许多士兵的后背盔甲破碎，已经露肉了。 魔法少女旁若无人的坐在大厅中央，怀里抱着气息奄奄的杰夫，轻声地呼唤：“杰夫，杰夫……” 她的对面，水刃风暴的中心，领主的老仆人特鲁索，脸部血肉模糊，口、鼻子和眼睛几乎分辨不出，头发不见了，露出白森森的头骨，耳朵也不见了，眼睛已经瞎了。 他仿佛被劈砍千万剑，衣服寸寸缕缕，浑身浴血，变成一堆粘在一起的碎肉，勉强维持人形，痛苦呻吟却一时半会死不了。 混乱中，滚到角落里的艾尔文，准备慢慢地站起来，“啊——我的手，你们踩着我的手了！”背对酒楼老板的艾尔文赶紧抽脚，放过脚尖下的红肿手指。 回头看时却发现，原来还有另外一只铁靴子踩着老板的另外一只手，一个人正从墙后面低头迈出来。 “该死的！不许动！” 凉冰冰的双手大剑压在艾尔文的脖颈上，道格莱斯满脸是血，面色狰狞地从断墙后面迈过来，“啊——我的手！”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手指上，十指连心，酒楼老板发出痛彻心扉的惨叫。 “剑扔掉！” 艾尔文很听话地手一松，刚刚到手尚未焐热的剑柄滑落，道格莱斯一脚将长剑踢到了侧面的角落。 “你是个伏地魔对吧？特鲁索……”他瞥了一眼不断抽搐的血淋淋的尸体，脸部几乎成了骷髅，简直惨不忍睹，但嗓子仍在蠕动，发出呻吟的声音。 魔法少女的满屋水刃纵然狂暴，水刃也很锋利，但坚韧程度与真正的剑刃刀锋相距甚远，威力自然大大的打了折扣。 老仆人只有一身锦衣的，毫无防护地处于狂暴中心才落到如此境地。 即便如此，特鲁索浑身是伤，皮肤支离破碎，却没有一处深过一个兰寸，也根本没有一处是致命的伤，只不过体无完肤而已，但也小伤数量多也成了不治之伤，只能流血等死。 道格莱斯身披重甲，除了裸露出来的脸部防护不急有少许割伤，其它地方都安然无恙，但是锃亮光滑的盔甲像是被雷劈过一样，划痕道道，如同蛛网般支离破碎，只是没有穿透而已。 “他说你轻而易举就挖通了城墙，可这里都是木地板……” 说完，道格莱斯舔了舔嘴唇，嘿嘿冷笑，只看着颓丧的艾尔文，带着捕获猎物的乐趣。 都是木地板！ 没错的，土系魔法师的地陷术无能为力。 艾尔文面如死灰，背靠墙，缓缓地滑落地面。 木地板上，全是水！ 他坐在水里！ 深深吸一口气，鼻子里尽是水的潮湿，舔舐沿着发丝流下的水珠，居然是淡水。 艾尔文的双手缓缓按住地面，按进水里。 第0092章 谁是谁非（四） 伊妹儿眼中带泪却紧蹙眉头，咬着牙关，坚持不肯让眼泪掉落，魔法杖对着围困的士兵缓缓地划了一圈。 嘴唇蠕动！ 瞬间，整个世界忽然亮了一下！ 空气的流动陡然加速！ 窗户震动，有开有合，然后忽然之间，轰然破碎。 碎片从窗户外狂暴涌入，仿佛万千无色透明的刀片在空中飞舞又镜子般明亮。 艾尔文正在想这是什么魔法，千刀万剐么？ 大厅之内忽然起了一嗓子：“魔法师失控了！” 嘶嘶嘶的让人心寒的薄刃破空之声四起，让人联想到无限的杀机，紧接着是水刃打击地板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雨打芭蕉，轰在坚盾之上如同锤子敲击朽木，盔甲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 “停下！伊妹儿！”人群有人喊。 “停下！求求你停下！” 嘴里求饶，身体四处寻找遮挡、躲藏，身处其间，恐怕无论是谁都难以把握住整个事情的走向，大家都跟无头的苍蝇一样凭借本能乱撞。 即使采取的行动错了也没有机会改正，因为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思考，不可预测的水刃风暴充满整个大厅，窗户外还有万千碎片排队涌入。 “啊！血！我受伤了！” “呀我的脸！” “我的耳朵，我的耳朵哪里去了！” 几个人惨叫的声音叫起来，酒楼之中，一时间大呼小叫喧闹得犹如炸开了锅，有人抱头蹲地，有人满地爬，有人要夺门而逃却与士兵碰撞，双方一起东倒西歪，满地盾牌和大剑。 轰的一声，侧面雅间的木质墙壁破碎，大概有人慌张躲避，撞进里面去了。 混乱一团之后，一个人也没逃出去，大家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好在几乎没有人殒命，又瑟缩一团，浑身湿漉漉地抱头退到墙角和趴在桌子底下。 士兵们也缩在坚盾后面露出一双惊慌恐惧的眼睛，围住魔法少女。 盾只能挡一面，而刚在的水刃风暴可是全方位的，许多士兵的后背盔甲破碎，已经露肉了。 他们都泡在水里，天花板在滴水，墙壁水流成河，而地板仿佛一个月前台风过境之后城里的内涝，十分夸张的内流满面。水系魔法师跟水的送水工一样，从海里搬运上来的水淹没脚踝，楼道口那边已经响起了瀑布飞流直下的哗哗声。 魔法少女旁若无人的坐在大厅中央的水中，怀里抱着气息奄奄的杰夫，轻声地呼唤：“杰夫，杰夫……睁开眼看看，我是伊妹儿，快看看我……” 伊妹儿的手抚上了杰夫的脸，轻轻摩挲下巴，本应显得朝气蓬勃，更有精神气儿，更能体现男人魅力的短胡须，好久没有刮了，有点长，软塌塌的。 她的嘴角禁不住往上翘，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 伊妹儿的对面，水刃之舞的中心，领主的老仆人特鲁索，头发不见了，露出白森森的头盖骨，阴鸷如蛇的眼睛变成两个黑红混合的凹洞，脸腮血肉模糊，鼻子几乎分辨不出，耳朵也不见了，耳朵不见了。 他仿佛被劈砍千万剑，衣服寸寸缕缕，浑身浴血，变成一堆粘在一起的碎肉，勉强维持人形，痛苦呻吟却一时半会死不了。 混乱中，抱剑滚到角落里的艾尔文，准备慢慢地站起来，“啊我的手，你们踩着我的手了！”背对酒楼老板的艾尔文赶紧抽脚，放过脚尖下的红肿手指。 回头看时却发现，原来还有另外一只铁靴子踩着老板的另外一只手，一个人正从墙后面低头迈过来。 “该死的！不许动！” 凉冰冰的双手大剑压在艾尔文的脖颈上，道格莱斯满脸是血，面色狰狞地从断墙后面迈过来，“啊我的手！”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手指上，十指连心，酒楼老板发出痛彻心扉的惨叫。 “剑扔掉！” 艾尔文很听话地手一松，刚刚到手尚未焐热的剑柄滑落，道格莱斯一脚将长剑踢到了侧面的角落。 爵士砰的一记重拳砸在胸口，艾尔文猛地撞在木墙上。 “你是个伏地魔对吧？特鲁索……”他瞥了一眼不断抽搐的血淋淋的尸体，血水不断在地板的积水中扩散，脸部几乎成了骷髅，惨不忍睹，但嗓子仍在蠕动，发出呻吟的声音。 魔法少女的满屋水刃纵然狂暴，水刃也很锋利，但坚韧程度与真正的剑刃刀锋相距甚远，威力自然大大的打了折扣，伤人极其容易，杀人却很难。 老仆人只有一身锦衣，仅仅是用来弊体的，毫无皮甲防护，却被狂怒的伊妹儿置于水刃风暴的中心，落到如此境地，凌迟处死一般凄惨。 即便如此，特鲁索浑身是伤，皮肤支离破碎，却没有一处深过一个兰寸，没有一道伤痕刺透脑颅，没有割喉，没有穿心，根本没有一处是致命的伤，只不过万千道切割纵横体无完肤而已，小伤聚集在一具身体上，数量足够多也成了不治之伤，只能慢慢的流血，慢慢地等待生机流失殆尽，在极端的疼痛煎熬中等死。 这不是伊妹儿故意要惩罚特鲁索，而是能力的极限如此，她尚不具备一击必杀的能力。 道格莱斯身披重甲，除了裸露出来的脸部防护不急有少许割伤，其它地方都安然无恙，但是锃亮光滑的盔甲像是被雷劈过一样，划痕道道，如同蛛网般支离破碎，只是没有穿透而已。 “他说你轻而易举就挖通了城墙，可望海楼是一座木楼，都是木地板……” 说完，道格莱斯舔了舔嘴唇，嘿嘿冷笑，看着颓丧的艾尔文，带着捕获猎物的乐趣。 都是木地板！ 没错的，土系魔法师无能为力，地陷术可以挖穿却奈何奈何不了任何一片薄薄的木板。 艾尔文面如死灰，背贴墙，缓缓地滑落地面。 木地板上！ 全是水！ 他坐在水里！ 裤子都湿了，裤腿里都是水。 深深吸一口气，鼻子里尽是水的潮湿，舔舐沿着发丝流下的水珠，居然是淡水。 艾尔文的双手缓缓按住地面，按进水里。 第0093章 谁是谁非（五） “杰夫，”伊妹儿再度泪流满面，“不要死！不要死！都是我的错，是因为我被俘虏，害了大家……” “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 伊妹儿嘤嘤啜泣，奄奄一息地杰夫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不胜悲凄的少女，他还是只是个孩子而已。 “不是的。”杰夫气息微弱，眼看气息将绝，“不要多想，谁是谁非已经不重要了，都结束了。” 作为五战将这个家庭的小妹妹，伊妹儿自然是大家呵护的对象，尤其误入魔法之门的初期，小女孩也吃了不少的苦头，触水怪，水怪，水母，母水怪，祸害……人们是那样喊她，背后的指指点点，无数的白眼，饱尝人间冷暖，不，只有冷，在这个四季如夏暖洋洋的海岛，她感觉到的只有彻骨的寒冷，没有暖，是五战将给了她家一般地温暖。 起初派遣她前往南岛征粮，也只是支开少女让她远离战场杀戮，毕竟在战争之中，成百上千的人互相厮杀而导致的各种气氛完全没有人味，实在太过于悲惨和虐心，普通人根本难以忍受。伊妹儿的十四岁的年纪还是太小了一点，也过于的纯真善良，不似梅芙那样心志坚强，英勇无畏…… 但事与愿违，她被捉住了。 “都是我的错……”少女继续哭泣。 “梅芙说的对，我是个烂好人，没有大局观，做个仁慈的兄长还可以，若想要主持大局，成大事……咳咳咳……眼界太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哎……咳咳咳……都结束了，跟着他去找梅芙……梅芙才适合领导大家……” “都是我的错……”少女似乎没听到杰夫说话，不断抽泣。 坐在水里的艾尔文皱了一下眉头，这是临死托孤？这个“他”是说我吗？ 杰夫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从敌对到信任，让艾尔文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 “咳咳咳……” “杰夫，杰夫，杰夫！……” 艾尔文听到了那边撕心裂肺地一声清啸，胳膊摇晃，杰夫的盔甲作响。 杰夫，死了。 快要等得不耐烦的道格莱斯一阵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 “悲情戏终于演完了，好感人啊！行了触水怪！扔掉魔法杖，我猜它对你没有用了，刚才的失控已经把魔力耗尽了，对不对？” “快点扔掉，魔兽老子都宰了好几头，魔法师算个屁。” “快点扔掉魔法杖，不然宰了你这位朋友，亲自过去抢。” 艾尔文仰着头看着身材魁梧的骑士。 他来的时候正在执勤，受忠于职守的骑士精神熏陶，男爵并未偷懒糊弄，而是全副武装，一身战斗重甲，头盔、胸腹甲、背甲、肩甲、上臂前臂甲、肘甲、腕甲、手甲、大小腿甲、膝甲等把他简直包裹成了一个防守严密、无懈可击的铁罐子。 但是，他双脚开立…… 连接再紧密的盔甲也不会防范的滴水不漏，即便是铁布衫也是给鹰爪功留下破绽的，所以……艾尔文朝骑士双腿之间看了一眼，心里想着恶趣味，禁不住抿着嘴角一笑。 碰巧，那边魔法少女似乎没有很好的办法，居然很配合将魔法杖扔在了地上。 道格莱斯侧目看着艾尔文的偷笑咧嘴道：“有女孩子在意这么开心啊？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是吧？听浪漫的，咦，我猜你们第一次次见面，还不认识的，是吧？这难道就是游吟诗人歌声中所谓的一见终情，终结的终，哈哈哈……” “……噢，噢，噢……该死的触水怪！” 道格莱斯的仰天大笑戛然而止，猛地弯下腰，双手护住要害，一手在前，一手在后。 两腿之间，鲜血开始顺着划痕道道的大小腿甲开始流。 他的脸扭曲变形，张开嘴唇，发出疯狂而痛苦的咆哮：“该死的触水怪！偷袭老子！” “不是我！” 大概是男爵伤着的部位令人不齿，魔法少女当即声音清冷，诚实作答，将自己撇清。 艾尔文伸手接住正要落地的长剑，站起来，抖一抖裤腿里的水。“是我。”艾尔文耸了耸肩膀，“本人既是伏地魔也是触水怪，属于土系和水系双料魔法师，没想到吧铁罐头。” “混蛋！”道格莱斯面色狰狞，一拳挥来。 海妖战场上，他出生入死的险境不知遇到多少次，被压制被重创被置于绝地、手胳膊腿甚至腹部和背部哪里没有伤疤，类似情况遭遇得太多了。 短暂的错愕之后，便开始反击，至少这点伤，还不至于让他投降。 他在战场是一员猛将，包裹拳头的手甲泛着钢铁的光泽，力道刚猛，若被挥中一下，少不得肉碎骨折。 一拳躲过，另一拳又横扫而来，拳风“哗”的一下擦过肩膀，火辣辣的疼，艾尔文不得不朝后方一跳，威猛的骑士便够不着了。 “小崽子别跑！” 不等道格莱斯骂完，艾尔文满足了他的要求，身体躺倒水里，“啊”的一声暴喝，脚踢膝盖，虽然未尽全力，但铁皮人已经咣当一声到在了地上，溅出一道水花。 鲜血从双腿之间泉涌而出，众人才看清楚，那个地方可都是未消化的排放物的必经之路而且是独一无二的路，如今伤了，此路不通，以后怎么办？ 比让人断子绝孙还阴狠歹毒。 围观的人和士兵后背齐齐升起一股寒意，看向艾尔文的目光含义莫名。 艾尔文自己也觉得颇为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有些阴暗，那记水箭如此的准确，像一条识途的水蛇一样，见洞就钻，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啊啊啊……” 摔倒牵动伤口，爵士双目贲张，啊啊叫着，身体一个翻滚，挣扎着要爬起来。 艾尔文上前，双手重剑挥起，当的一声插进他大腿的盔甲里。 这一剑用了全力，剑尖穿透腿骨和两层铁皮直入地板却没有停下来，直接刺穿一层，剑尖从一楼透出，楼下发出一连串的惊呼声。 爵士嚎叫怒骂却不动了，他被固定住了，一动就钻心的痛。 连续两拳艾尔文差一点吃了亏，心中恼怒，对着爵士朝天花板铺着铁皮的屁股又是一脚，爵士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士兵们开始行动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当他们起盾举剑抬脚移动的时候，艾尔文已经隔着铁皮开始踢爵士的屁股了。 如墙的坚盾平推过来，艾尔文飞起一脚，踢在前排的盾牌上，持盾的大个子连人带盾飞起来，将后面的士兵一路撞翻，混乱之中滚下楼梯去了。 士兵们训练有素，有人喊了一声重整队形，哗啦一声盾墙再立，长剑前伸，只是他们严密防守再也不敢向前推进了。 “滚！”艾尔文怒吼一声。 自家的骑士倒下了，普通士兵面对骑士，力量相差悬殊，士兵们互相互相望了望犹豫不决，临阵脱逃可是死罪。 “滚！”魔法少女重新捡起魔法杖，遥指士兵们，“或者你们想在经历一次水刃风暴？” 一半坚盾齐齐转向，面对少女。 “或者，你们想跟男爵一样，尝尝下面流血的滋味？” 士兵们望了一眼道格莱斯，两腿之间不断渗出的血液，惨不忍睹，齐齐打了个寒颤。 伤在那个部位，有东西要出来的关键位置，即便性命无忧，只怕也得落下病根。 门被堵了，东西憋在缸里出不来，想起执勤时，三急到来却没有时间去放出来那种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禁不住心中后怕，脚步连连后退。 “准备！开始……”艾尔文轻喊一声，然后，咚的一声，猛一跺脚。 秋风扫落叶一般，士兵们挤作一团，朝楼梯涌去。 正爬上楼梯的大个子士兵被人群一撞，惨呼一声，再度翻个跟头，倒滚下楼。 第0094章 蠢货 “快点！快点！渔网兜住前面，倒钩向外。” “弟兄们把墙加高，越高越安全，越高领主的狗就越咬不到我们。” “碎石、木头还有削减的棍子，领主的狗跑出来一定要把他们砸回去，射回去。” 这里不像战场而是像一个建筑工地，搬石头，抗木头，人来人往，工头不断催促民工们工作，这时候农民渔民们做的是最擅长的结网垒墙的工作，一会儿训练有素的士兵冲出来双方开打玩得就是对方的专长了，他们不得不高筑墙垒，做武器用的石头木头多堆积一些。 起义军的队伍在持续扩大，城里许多不堪虐待的奴隶这时也借势反了主人家汇入进来，同时街垒沿着街道不断蔓延，前三道后三道，锄头棍子排列街边，爬墙的梯子，撞门的车子和巨木沿街摆放，人员跑动各处，彼此协调。 吵闹中，梅芙绷着脸望了望领主府的高墙，矛尖、士兵的头盔和胸甲反射太阳的光芒，雄鹿的旗帜依旧高高飘扬。 “克里斯是真沉得住气……不战不和不走，只是一味的防守……真是癞皮狗。” 熊一样的男女立在街心，堵住了领主府大门，双方各建筑街垒互相对峙，激烈的战斗居然被打成了有气无力的样子。 “很不正常。我不相信是我们进军的速度太快导致克里斯措手不及，没有机会布置。他至少应该趁着我们立足未稳，打出来，拼个鱼死网破也罢，孤注一掷也好，至少试一下，说不定我们这边一大意，他反倒得手，一举夺回城门……摆出这个阵势，我们的人越聚越多，街垒越筑越高，难道他不打算开战，要投降？” “这不正常……或者有别的依仗？” 女骑士有一张精美如画的脸庞却向来一副冷漠表情，这时眉头微蹙，喃喃自语起来，更加生人勿近。 “好酒好肉进了贵族们的肚子都化成了坏水，他在打什么主意？” 看了片刻，没有收获，梅芙拍拍乔戈的肩膀，带头走到防御后方的角落，赶走附近几个扛锄头的农民，问乔戈道：“你有话跟我说吧……” 乔戈看了女骑士一眼，嘴角抽搐，欲言又止，视线随即转向别处。 “有话直说，自己担着可别后悔，人要有自知之明，做决定要找个聪明人，尤其是大事。”沉默片刻，梅芙冷着脸看向乔戈，“我比你聪明，你知道是吧？” 本应很有喜感的冷笑话，硬生生地被没有幽默感的女骑士讲成了尴尬。 “你一向脸上挂着傻呵呵的笑容，这时候突然变的忧郁，一定是有心事，如果只是你自己的私事大可以不说，如果关系到我，甚至这支起义军……希望你……坦诚相告。” 乔戈继续沉默不语，梅芙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壮汉的拳头猛地一拳捶墙，墙体轰的一声响，穿透一个洞。 “伊妹儿被领主俘虏了。”壮汉抽回隔壁，抖落碎石尘土。 话音落地，女骑士停下脚步。 “之前，杰夫背后偷袭那一箭……” “领主在岛南俘虏了伊妹儿，要拿我的脑袋去换，杰夫知道你会不同意，所以，没有通知你……背后射了一箭。” 开弓没有回头箭，壮汉心里一声暗叹。 “很不凑巧，当时蒙迪埋伏在城下，看到了这一幕，于是，他也被裹挟进来了……” 壮汉语气淡淡，心里的悲伤却逆流成河，那一斧头不应该劈下去，将蒙迪带给梅芙审讯一下或许结局将会更好。 但是……乔戈深深地叹息了一声，那时接连被兄弟射暗箭，箭箭都致命，心里极其黑暗……怒不可遏…… 壮汉握紧拳头，指甲渗进肉里，从山坡上开始他就感觉不到疼了，这时候的痛苦滋味却与那时并不相同。 “城破了，领主开出的条件发生了变化……” 梅芙转身冷冷地看着乔戈。 “……他要那个年轻的商人死。” 片刻的沉默之后，梅芙问道：“为什么？” 天平的两头一头是年轻的商人，一头是数千人的起义军，筹码如何平衡？ 乔戈耸了耸肩膀道：“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在破城时出了大力，对他恨之入骨……说实话，如果没有他，我们这会儿还在城外呢……” “哦……”梅芙冷笑道，“原来是他帮我们进城，而我们却帮他求死的。”她冰冷的眼神上下打量乔戈，好像是问：他救了你两次对吧？ 壮汉忽然一张大红脸，却没有反驳：“……也不不排除是贵族之间的恩怨纠缠……那个商人来历不明的，带着王宫侍卫的佩剑，恰好出现在战争期间，还在关键时刻，推了克里斯一把，固若金汤的城池变成了捆缚手脚牢笼，两个家族之间有仇也说不准……” “然后……”梅芙按住剑柄来回踱了几步，面色更加阴冷。 乔戈犹豫片刻，道：“杰夫说他会搞定这回事，只要我们不插手就可以了。事关伊妹儿，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插手。”壮汉敲了敲脑壳子，显然十分苦恼。 梅芙冷冷地道：“杰夫……这是怎么了，挺精明一个人跟没头苍蝇似的，忽然失去了主见，难道老牛……” “怎么？”梅芙说了个开头就停下了，乔戈听得糊里糊涂便追问了一句。 “没什么，伊妹儿是个十分可爱的女孩，解救是应该的。” 乔戈有着熊一样的身材也跟狗熊一样笨，听着这句话的味道不对却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五战将亲如兄弟姐妹，伊妹儿当然应该救，如果……杰夫当时跟我说……也许我愿意去把人换出来……” 梅芙冷哼一声，骂道：“蠢货！” 乔戈挠了挠头，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道：“是吗？……是吧！” “这一招对付蠢货总是很有用。”梅芙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皱眉道，“所以我们现在只是在等待，杰夫杀了那位年轻的商人，然后跟领主和解，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大家都过上快乐幸福的生活。” “是吧，杰夫是这么说的。”乔戈低声道。 “蠢货！” “啊？” “这事儿能这么容易就了结吗？海妖每次都按照我们设计的路线进入陷阱，然后呢……” 结果不言而喻，任人宰割，死于非命，乔戈低头不语。 “你们这不是跟没脑子的海妖一样吗？任人摆布……还有，那个小商人那么容易杀？没有几下本事他敢这么堂而皇之地来是非之地？杰夫，哼哼……” 乔戈粗重地呼吸了几下：“啊？那怎么办？杰夫说他打算说服伊妹儿一起动手……” “于情于理我们都不应该与艾尔文为敌，何况还拿了人家的粮食，借光进了城，也不应该听那个唯利是图的领主的指使，领主居然跟造反军合作，简直异想天开。” “现在……怎么办？” “让我们先把这里的烂摊子收拾了，腾出手来再说。”梅芙默默地拔出双手大剑轮了一个圆圈，朝街垒前方走去。 “杰夫和艾尔文那边……” “……问题总得一个一个解决，我们解决不了远的，就先解决眼前的。” 乔戈愣了片刻，一直以来他都有些看不懂这位女骑士，从来都十分好战，猎杀强悍海妖每战必抢先，似乎无所畏惧，有的时候跟自寻死路一样，但每次她都准确的判对形势，能带领大家杀出一条血路。 她识字、知兵熟悉海妖的习性，战技高强，似乎受过骑士训练，平常洁身自好，还有一些风雅的小爱好，不像他这样的穷人，没知识没品位也没有任何的情调，有的时候，他觉得这位梅芙女士应该出身贵族名门。 但她的身世至今是一个谜，她守口如瓶，只字不提。 看不懂啊，只能跟了，乔戈叹了口气，将背上的双刃斧拔了下来跟上道：“克里斯是三阶骑士，比我们高一阶，别大意。” “一个药罐子而已，我一个人就能敲碎了他。” 第0095章 领主来了 “杰夫让我跟着你去找梅芙。”魔法少女跟在艾尔文后面，嘤嘤怯怯地声音带着几分虚弱，眼中带泪，却紧抿嘴唇，坚持不肯让眼泪掉落。“你知道梅芙在哪里是吧？” 艾尔文点点头：“我去镇讨城堡有点私事，办完我们就去找梅芙和乔戈，我也正好要找他们。” 艾尔文默默地拨打小算盘：先解救快船，然后回去看看领主府大战的结果，如果乔戈和梅芙得手打走了领主，克里斯一半的财物就到手了，送伊妹儿归队的同时顺路打包带走，登船返航，这一趟黑宝石岛之行就圆满结束了。 接着他拍了拍道格莱斯爵士的肩膀，道：“一会儿开闸就靠你了。” 道格莱斯爵士不悦地冷哼一声。他躺在担架上，从一片狼藉的望海楼里出来，流血过多，身体极其虚弱。 艾尔文看他那副熊样，嘴角微微一翘，略过一抹促狭的微笑，爵士不仅大腿的那一记重剑和双腿之间的伤口流了血，为了说服他听话指挥士兵返回镇讨城堡，艾尔文在他的大腿上剑起剑落在，然后魔法治愈，不断重复，直到他扛不住求饶为之，其间他的惨嚎差一点将酒楼震塌掉。 之前还锃亮反光的重甲被艾尔文剥离只剩下染血的衬底，几十个窟窿见证了艾尔文的凶残，其它地方，包括穿透的大腿的重伤都被魔法治愈了，但两腿之间的伤口艾尔文仍然给他留着，血已经不流了，但可以想象一直隐隐作痛，那里暂时肯定不再起作用，一动念头就会让爵士感觉万分羞耻。 只有投降，靠治愈术才能续命，不然连人的三急都不能自理，不可能活下去。 道格莱斯除了疼痛和羞耻还觉得十分奇怪。虽然他是骑士，但对被划归异类的魔法师也略有了解，魔法博大精深，极其的玄奥难学，法师们应该穷其一生应该只修一个系的魔法，可是眼前的少年居然是水土双料魔法师，这极其罕见。 而且还不止，如果他那点微末的魔法见识是对的话，在身上表演几十遍的神奇治愈术属于木系魔法，那么这位年轻的魔法师一个人兼修水土木三系，简直不可思议。 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的魔法少女精神不振，蔫蔫的，若是说进望月楼时她是干枯的鲜花没复苏，但生机仍在向上走，这时候则是因为杰夫的死，心中悲伤难抑，仿佛霜打的茄子，气息在下行。 她低头走路，不时抬头看一眼旁边的艾尔文，眼神怪怪的。 道格莱斯爵士确定的事，她很确定，这位叫做艾尔文的商人就是三系魔法师。 但是，三系同修这条路，并不好走，时间、精力、资源每一项都令人头疼。 一行人正沉默的走着，士兵们忽然停住了脚步。 艾尔文吼了一声滚，士兵们只是滚出了望海楼，却并不敢滚太远，且不说什么忠诚之类的傻话，抛弃长逃走按照法罗兰的律法可是要杀头的。他们侯在楼下，听到道格莱斯召唤他们就赶紧返回，也不知道在哪里弄来了担架将受伤的爵士抬了出来。 杰夫的尸体也被放在担架上蒙了白布，办完事将它跟伊妹儿直接一起交给梅芙，至于特鲁索，艾尔文让望海楼老板通知克里斯前来认领如果他认得出，也愿意领的话。 “怎么停下了？”艾尔文问道。 “有马队！克里斯领主来了。”小贵族翁斯洛凑到艾尔文耳边道。 艾尔文闹不清楚克里斯离开领主府是因为被乔戈和梅芙击败了，还是击败了起义军，专程增援镇讨骑士，心里一喜又一凛，手按剑柄，冷眼注视着马队冲来。 哈哈！爵士忍着疼痛，努力抬起头，从士兵们的缝隙之中望了过去，果真看见五个身穿黑甲肩拖黑披风的骑兵自侧面大路奔驰而来。 为首的那位黑色胸甲上缀着奔跑的黄金雄鹿，红披风飘扬像一团火焰燃烧，正是领主克里斯乔丹尼斯?子爵，他正快马加鞭朝这边赶来。 有士兵求援了！这帮废物除了逃跑和等着抬担架还有点用，道格莱斯暗暗地想。 这本是他私做主张的一次出战，没有通知领主，如果没有遇到特鲁索也许已经被巧言令色的艾尔文骗回城堡了。 蹄声急如骤雨！ 骏马奔驰如飞！ 领主的红披风逆风飘扬！ 奇怪，到了跟前还不勒马，那不是要撞上了，他们是要直接冲…… 前排的士兵开始避让，因为脚步慌乱，互相碰撞，可是马不停蹄，五人马队旋风一样地冲了过去了，视他们若无物，而不是道格莱斯一厢情愿预想的那样冲过来，将他从敌人手里解救出来。 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艾尔文松了一口气，低声跟翁斯洛道：“最后面那个蒙面的老人，就是我跟你说的帕特森，跟紧他，找到那头幼鲸。不要跟丢了，他是老海盗，狡猾的很。” 小贵族应一声，离开队伍，从侧面绕了过去。 视线里，领主带领手下停在镇讨城堡前，翻身下马，小跑进去，两位手下把门而帕特森跟另一位头盖斗篷、黑纱蒙面的老人朝侧面奔驰而去。 斗篷挡住脸，马蹄扬起的尘土了，那个身着华贵黑衣老人在调转马头时，侧身朝士兵中间望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艾尔文觉得那人在看他，那蛇眼一样阴鸷地眼神似乎有几分熟稔，第一个念头就是：他来自王都，可能是一个王都暗侍。 克里斯不是来帮忙的。“领主……大人……”道格莱斯极为失望地轻声喊了一句。 艾尔文一眼瞪来：“领主大人不关心你哦！蠢货！”敲击一下大腿，喊声就变成了哼哼，“能救你命的是我，不是领主！” 少女嘤嘤地问道：“我们还去城堡吗？领主进去了。” 艾尔文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不管克里斯进镇讨城堡做什么，目标不过一百步的距离，不可能止步不前，艾尔文咬了咬牙，道：“继续前进！” 嗡的一声响，弩弦震动的声音。 队伍前进了几步又停下来，一起抬头仰望城堡最上方的箭塔。 嗖 一支箭，又粗又长像是矛却用来做箭，称之为矛箭或者箭矛，从最高的箭塔射出，直入云天，白云下，三只优雅盘旋的海鸥，惊慌失措各自乱飞。 划一道优美的抛物线，那支矛箭远远地坠入堤坝外面的大海中。 “这是……” “……矛箭。” “我知道这是矛箭，他们在干什么？莫名其妙地朝海里射箭？” “射海妖……正常应该是这样。”道格莱斯不是很确定地道，“可是，矛尖……似乎挂着东西……” 嗡 嗖 艾尔文看清楚了，本应被磨砺地雪亮反光的矛尖包裹一团黑布…… 不，应该是尖端套着一个黑袋子。 嗡 嗖 嗡 嗖 …… 第三支矛箭射出，然后是第四支，第五支……落点从远至近，落点的排列十分讲究，在外海画出一道直线朝闸门延伸。 海水为田箭做秧，克里斯领主他们在种稻子一般。 “搞什么鬼？”艾尔文疑惑问道，“肯定不是为了射箭而射箭，难道是因为那个黑袋子，射箭是为了投递东西？莫名其妙！“ “有些像投放香饵。”魔法少女道，“引诱海妖到陷阱之中，围猎捕杀。” 是啊，事不寻常必有妖，十分可能有海妖？游猎者不愧经常跟海妖热烈沟通，最先联想到。 艾尔文满意地看了一眼伊妹儿，顺口问道：“有海妖，现在？” 魔法少女摇头。 没有还是不知道，这个表达真难猜。艾尔文寻问的目光转向担架上的道格莱斯。 “大坝没有吹响海螺……应该没有海妖来袭……”躺倒的爵士双眼望天，撇了撇嘴道，“而且，他的确是轻易不出手……极少出手……从来不曾出手……“ 千金之子不做垂堂，许多眼高于顶的贵族只愿意活在自己的温柔乡里，猎杀魔兽在他们高傲的眼里野蛮而危险，觉醒神力，贵为骑士，也休想让他们为猎杀魔兽出分毫力气，印象中克里斯的老爸就是寸功未立的家伙，靠祖辈荫蔽，子承父爵而已。 至于克里斯本人，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没长那颗守土护民的好心。 那么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疯了，还是发神经了？ 看着矛箭连住发射，落点连成直线从闸门向内海延伸，艾尔文摸了摸无毛的下巴道：“真奇怪呀。只有一点可以确定，克里斯干的肯定不是好事。” “会不会是个陷阱啊？” 第0096章 谢谢帮忙 与其说是城堡，不如说是座落大坝上的兵营。 好处在于，扼守咽喉，控制住闸门之后，海妖很难侵犯内海。矛弩架在红底金边的黑龙旗帜之下，高高在上，傲然睥睨箭底生灵，视力所及，看哪儿射哪儿，只要你看的清，瞄的准，矛箭就可以致命一击。 坏处呢，这是众海妖的眼中钉，容易遭到疯狂攻击。所以它周围的防御坚实无比，左右延伸的面海围墙上箭垛一个挨着一个鳞次栉比，如临大敌。 这种危险的地方，只有勇敢的镇讨骑士才能守护。 镇讨骑士是封号，也是责任，更是一种考验，考验荣誉也考验忠诚无畏。 想起自己那座城堡也属于镇讨城堡，一开始也是有镇讨骑士驻扎的，但是魔兽出没过于频繁，守护艰难，反正也人员稀少财富寡淡，流血流汗与要保卫的东西不成正比，久而久之也就放弃了，银沙领随即成了无人问津的化外蛮荒。 “停下！所有人止步。”两位黑披风挡在门口，其中一位马脸侍卫左手按剑柄，右手立起阻止道。 “不许进去！”另一位方脸侍卫附和道。 领主的狗腿子这么嚣张！艾尔文使了个眼色，道格莱斯男爵忍住疼痛，挣扎起身呵斥道：“混账！这里是镇讨城堡，老子是镇讨骑士！这里的主人！” “对不起，躺在担架上的镇讨骑士大人，领主才是领地的主人。”方脸的侍卫一脸奸笑、阴阳怪气地讽刺道。 艾尔文冷笑一声：“我还是领主呢？” 举步向前，两位侍卫肩并肩挡住去路，马脸侍卫道：“领主在里面，他说谁都不许进，就是谁都不许进，抗命者斩！”侍卫狞笑着，手在脖子上比划一下。 方脸侍卫手指旁边帮腔道：“他们也是被领主大人赶出来的，不服气的，都缺胳膊短腿啦。” 侧面几十个士兵朝道格莱斯男爵行礼，几个貌似受了伤，吊着胳膊或者躺在地上，一个亲信小步跑过来跟镇讨骑士叙述他们被赶出来的经过。 “你们呢？是被我们的乔戈和梅芙赶出来的？” 艾尔文在两位侍卫面前走动一个来回，朝城堡里看了看，只见到螺旋向上的磐石楼梯，一个人影也没见到，但他看到了巨大的绞盘和婴儿手臂粗的木柄，整捆的粗绞索。 头顶的嗡嗡之声依旧不断，矛箭嗖嗖地不断飞出。 最后一支矛哗地一声插在距离城堡最近的水面，溅起一片浪花，另一支则向远处飞去，再一支则向更远的地方射去。 无的放矢，偏偏射出一条直线，到底为了什么？ 指路吗？ 看不懂啊！ 艾尔文觉得要等克里斯领主的线画完，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 两位黑披风扫视人群，发现了低头躲闪的少女，对视了一眼，“伊妹儿！你们背叛领主大人了。”说着便要拔剑。 艾尔文当胸一拳捣向距离他最近的马脸侍卫，侍卫横剑格挡，这个情形很像山坡上杰夫对艾尔文所做的。 不同的是，生死攸关，杰夫急于突围，下了死力，而艾尔文只出了七分力，结果也是大大不同，艾尔文顶住了杰夫的死命一击，而马脸侍卫却跟沙包一样平飞向城堡，咚的一声闷响，撞击墙面，力度之大吱嘎一声石墙出现了一条裂纹。 方脸侍卫来得及拔出长剑，喊了一声，“骑士？” “不歧视，一视同仁。”艾尔文起脚，铁罐子被敲了一棒子，砰的一声巨响，侍卫离地飞向侧面的人群，铁皮盔甲互相碰撞，砸倒一片人，噼里啪啦乱做一团。 冲进城堡，艾尔文直接过去看巨大的绞索盘，伊妹儿则站在螺旋楼梯入口处，朝上仰望道：“要上去吗？” “先不上去，让我打开水闸再说。” “打开水闸，外海的海妖就进来了……” “内海的鱼也才能出去。” 为什么要内海的鱼出去干什么，这句话没头没脑，少女要发文，艾尔文已经按住木柄。 巨大的木轮比启点号的船锚绞索盘大一号，与人等高，木柄双手合起才能握紧。 发力，搬动绞盘，沉重无比，基本没动，手一松，吱嘎……恢复原位。 “需要两座骑士城堡一起用力。”道格莱斯躺着担架进来了，“红旗为号，升旗开闸……” 艾尔文举起落地一个兰尺见方的射击孔前，抖开红色旗子，凭海临风，对面的巴克雷已经打出了相同颜色的旗子。 他重新返回转动绞盘，身体绷紧，倾尽全力，脑门渗出汗珠，绞盘动了一点点，感觉到水闸出水的地动山摇了，一松手，吱嘎一声，绞盘恢复原状。 “怎么回事？”回头问道格莱斯。 男爵没理他，只抬头仰望楼上，先是长筒皮靴子，接着是小腿、膝盖、大腿，然后慢慢地露出了克里斯子爵的高贵的身影和一张丧气的脸，他的脚步很轻，以至于艾尔文现在仍听不到皮靴摩擦的声音。 魔法少女让开楼梯口，缓缓后退，魔法杖斜向上指。 道格莱斯心情复杂，脸色铁青，看着领主不发一言。 艾尔文轻轻跺了跺脚，岩石铺就的地板坚硬厚实，看了一眼十步之外的水盆，满满的一盆水，可是魔法杖在耗光魔力的伊妹儿手中，作为伏地魔使用石锥术和地陷术需要伏在地上，作为触水怪要用水箭需要扑过去捧水，挺直腰板站着能派上用场的只有腰间重剑，他的手慢慢地按上了剑柄。 “你要开闸门？”克里斯领主站在高一阶的楼梯上停了下来，瞥了一眼飘扬的红旗，又俯身透过小窗望向对面，“对面也准备好了，干得还不错。”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克里斯看了一眼三人，微笑道，“我想你还需要这个，难道主人藏私了，没有提醒你？”他脚步轻轻地走下楼梯，在刚才伊妹儿站着的地方，从墙上取下一把长满铁锈的大钥匙，手一扬丢给了艾尔文，然后朝门口走去。 闸门在不安分地躁动，显然对面的两位忠诚侍卫仍在努力，并未放弃，艾尔文接到钥匙立马转身插进地面上一个与之相称的空洞，扭转，他听到了咔嚓一声，脚下门栓一样的东西滑动，尚未发力，巨型绞索盘便缓慢地开始倒转。 原来锁死了，道格莱斯当时进来晚了，没看见全过程，见到艾尔文在发力转动绞索盘，以为他开过锁了，所以也没提及。 再用力，省劲多了，嘎吱一声，地面开始震动，轰隆隆地声音响起来，小窗口外面，巨大铁闸门缓缓地朝两侧移动，两侧海水开始对撞，水面浪花翻卷。 “领主大人。”道格莱斯忍住疼痛，强行支起身体，右手捶胸，做了一个十分不规范的骑士礼，但他的领主收紧衣袍，从旁边飞快绕过去，甚至都不看他一眼，仿佛道格莱斯是个碰瓷的人要赖上他一般。 一种羞辱的感觉涌上道格莱斯的心头！ 像一条狗一样被抛弃了，养狗自然是为了看家护院，如果他老了残了不能出力了，当然是立马抛弃，难道要养一张牙齿没用的嘴浪费粮食！ 克里斯子爵出了门，翻身上马，侧耳倾听片刻，鼓掌道：“水闸开了，谢谢帮忙。”他微笑朝艾尔文道谢之后，皮鞭抽打，骏马扬蹄朝帕特森的方向奔去。 谢谢帮忙！？ 帮他的忙了，他也想打开水闸？ 艾尔文朝内海望去，矛箭自水闸拉一道直线延伸向岸边，但是上了岸也没停止，继续向前，他看到了一个楼顶，只露出一根长矛柄，另一跟则出现在更远的楼顶上。 这是怎么回事？ 下一刻，大坝上，号角高亢的呜呜呜声响彻耳边。 “海妖来袭！赶快上箭塔！”道格莱斯不顾疼痛，捶击担架吼道。 海妖！？ 打开水闸放海妖进来，艾尔文顺着矛柄的方向看去，即便以艾尔文对黑宝石城的粗略了解也知道，那条直线指向的位置是城市的核心：领主府。 领主府！ 起义军！ 第0097章 没办法的事 等等，为什么不是“赶快关水闸”，而是“赶快上箭塔”？ 艾尔文寻问的目光看向道格莱斯。 “关水闸需要前往大坝倒置挂钩。”男爵回答道。 艾尔文朝水坝的方向望了一眼，胸口挂着号角的两个士兵，发足狂奔，正在逃命。 大坝咧开嘴，水花翻滚，水下一群黑色身影正在向内海涌入，摆成一字长队十分有秩序的沿着克里斯用箭矛画出来的直线前进。 这时候上大坝需要直面魔兽。 但是它们的速度很快，过了水闸，经过城堡，直扑对岸。 “它们……进入内海了，正朝岸上去！” “快，上箭塔，架起矛弩！不能让他们上岸。”镇讨骑士怒吼道。 艾尔文狂奔而上螺旋楼梯，登上所谓的箭塔。 城堡是巨石堆砌的四四方方的方块，墙体厚实，但每一层都能竖起六个兰米长的的战矛，所以比同是三层的望海楼，高出一大截。最上面一层的小平顶就是所谓的箭塔，跟普通的箭塔结构类似只是地方大，面海的箭垛之间，摆放十张巨弩，对着水闸方向的外海，后面一排竖着几十支六个兰米长的战矛，十几柄双手大剑，还有成捆的矛箭足足有上千支之多。 俯视内海，这个位置才彻底看清楚所要面对的魔兽的真面目，原来是海龟。 魔法少女也跟上来，看了一会儿道：“这个季节，一百兰里外的礁盘群上是有这么一群铁爪魔龟产卵繁殖，去年我们打算猎杀它们，除去隐患，可是它们只喜欢懒洋洋地晒太阳，似乎并无什么危害，而且数量太多也就作罢了。” 主要是数量太多了吧！艾尔文估摸了下，大约有两百来只，这么大一群魔兽聚集需要出动上百骑士讨伐，五战将只有五个人自然是人手不够啊。 而且这些铁爪魔龟个个都堪比胖汤姆那口炖下整头牛的超级大锅，脑袋跟人头不相上下，某些时候个头就是战斗力，瘫痪的大象也能压死整窝的老鼠，五战将能搞定他们才怪了。前面的那只似乎是，比后面的大一倍，而且甲壳漆黑如墨是一只名副其实的乌龟。 它们上岸了。 艾尔文咬了咬舌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在海里游泳速度令人惊讶也就算了，上了陆地，四肢扒拉的速度简直犯规，龟兔赛跑的时候，即便兔子不睡觉一直跑，拼命跑，也赢不了啊。 所谓铁爪魔龟，就是爪子被魔化，划拉的速度上了一个数量级，所以不但水里游的快，陆上也跑得跟飞一样，像兔子们背着一个没有重量的乌龟壳子。 好在跟大美人鱼赫泽尔庞妮有约，水闸前汇合，艾尔文在魔法少女不理解的眼神中朝空中射了一支响箭，发出了召唤信号。 “你有帮手？” “有，但也不见得抵得住这群魔兽。数量太多了，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 “是啊，很奇怪啊，铁爪魔龟一向温温吞吞、懒懒散散，居然队伍这么齐，速度这么快，倾巢出动，统一来犯？”魔法少女喃喃地质疑，“如果它们有这个积极性，黑宝石岛早就不复存在了，还用等到今天？” “无利不起早吗？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或者召唤它们……”艾尔文淡淡地道。 极其吸引它们的目标之一就在这里，只要破一点点皮，鲜血的香味就会像是磁石对铁片一样，不仅把魔龟们都吸引过来，甚至可能外海潜伏的魔兽也一块儿唤醒。 “射箭吧！”魔法少女看了一眼巨弩，叹了口气，又说了一声，“这巨弩，咱们拉不动是吧？” 哦，艾尔文如梦方醒，危险没有降临到他的头上一时之间没有激发紧迫感，只顾得看热闹了。 在少女的目瞪口呆之下，艾尔文奋起骑士神力，嘎吱一声，拇指粗的弩弦张开，挂于弩机的牙上，然后，将一支接近两个兰米长的短矛也就是所谓的箭矛装进箭槽，摇动瞄准，扣动扳机，弦脱钩，动作十分熟练。 矛弩简直就是死来前的捕鲸炮的原始手工版，威力巨大。 嗡的一声，箭矛高速射出。 但是，够远却失去准头，箭矛在几十步远的地方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没有射中黑色巨龟。 “太远了！瞄不准！这活应该要靠哈德利。” 每一位预备骑士都经过弓弩的训练，纵然不能成为哈德利和蒙迪那种百发百中的神箭手，命中个七七八八还是可以做到的，但是距离太远了，准头就不够用了。 自言自语一句，提起哈德利对面的侍卫就动手了，箭矛冲天而起，到达顶点时，嗡的一声弩弦震动才传来，完美的抛物线开始下落。 不愧神箭手，那么远的距离依旧中靶，而且满满的十环，但是雪亮的矛尖跟墨黑的龟壳接触那一刻，铁矛撞龟甲，火星四溅，被弹开了。 箭矛的撞击力只是让铁爪魔龟的身体轻轻一矮，跟被重重踩了一脚一样，如蛇的头颅朝哈德利的方向望了一眼，扭头，继续前进。 “射不穿龟甲！” “射的穿！距离太远，箭矛没有穿透力了，矛弩的最大威力就是水闸附近，可惜，错过了，这下人们危险了。” 是的，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要穿透坚硬厚实的龟甲自然是不可能。 伊妹儿带着哭腔道，“梅芙和乔戈就在那个方向，对吗？”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艾尔文评估一下距离，重新挂弦、填矛、瞄准、放箭。 嗡的一声之后，矛箭飞出，正中距离最近的龟列末尾那一只，铁头魔龟的整个身体在海里猛地一沉，浮起来时，已经蹬腿了，蛋糕上插着竹签，墨水倒进清水了，黑血蔓延，将周围海域染成一片墨黑。 “这矛弩果然管用！”拳头砸进掌心，艾尔文兴奋大叫，“填矛！” “你还是个骑士啊！” 巨弩需要至少四个成年壮男才能奋力拉开，除非神力觉醒成为骑士，否则一人之力绝对不成。 少女心中惊奇，随口问了一句，回想艾尔文在望海楼里跟杰夫打得不相上下，马上觉得自己说话没经过脑子，艾尔文神色诧异地看了少女一眼，小姑娘脸一红，慌忙跑开了去抱箭矛。 然后，自动将自己放在助手的位置，跟在艾尔文后面，不断配合填矛。 第三…… 第四…… 第五…… …… 艾尔文射一次，命中一次，她惊叫一声，递一支箭矛，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不时地眨动，变幻着奇异的光，如同看着一个传说，眼角眉梢里都是对他的崇拜…… 三系魔法师，还是一个骑士，那就是魔骑士了，好像古代才出魔骑士，近代的几百年都鲜有这类消息。 这个人是怪胎，还是天才？ 身体里到底装了多少秘密啊？ 魔法和战技之门，每一门都很难，有人终其一生也不得入一门，而艾尔文才比她大两岁的样子，居然推开了这么多门。 少女一看艾尔文，小脸就通红，心慌乱，但她还是忍不住用艳羡的眼神偷偷瞄了一眼少年，填矛的手有些慌乱，歪斜在槽外，拨了一下又歪斜到另一边，再试一次才到位。 艾尔文的眼里只有那些魔乌龟黑王八，目光如炬，神情专注，弩箭连射。 第七…… 第八…… 第九…… 但是，铁爪魔龟并没有遭受袭击而停下铁爪，抛弃同伴的尸体，大部分都爬上岸去了，箭矛只是截断了它们的一小部分尾巴而已。 蓝色澄清的海水中飘着二几十朵连成直线的黑云，而且在不断扩散污染内海。 真是污……龟啊，此前他了解过的最污的龟就是《龙珠》里的龟仙人，不过那个老家伙是另外一种污。 “我们只能做到这些了……”魔法少女摸一把额头汗水，颓然坐在地上，背靠箭垛，“剩余的就靠领主府的骑士和梅芙、乔戈他们了……要死很多人的……” “每次魔兽登陆都是如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第0098章 去而复返 “没办法？”艾尔文喃喃自语，仿佛受到挫败有些不服气，随后语气坚定地说了一句，“不一定。” 挂弦填矛，艾尔文走到巨弩前方，拉低箭矛，尖刃如刀从手掌划过肌肉，鲜血喷涌。 真疼啊！ 疼痛是分等级的，被小刀子划伤只是弱痛，女性每月一次经历的是剧烈痛，手指被割断才算严重的痛，分娩的痛是难以忍受的痛。 保险起见，他决定为了多下点血本，下手狠了点，矛尖几乎划过骨头，疼痛达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 作为一名骑士，骑士精神、骑士荣誉之类的训练中有关于的忠诚与守护的训诫，真正的骑士都忠于这种训诫，艾尔文自然也不想成为骑士之中的败类，不能忍也得忍了。 艰难的自制过程中，少女尖叫：“哎呀，不要啊。” 艾尔文将雪亮的矛尖和山莱英木做成的白色矛杆细细涂抹，染上一层鲜红色，血腥味传来，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心痛：好多血啊。 少女也闻到了血腥味，皱了皱小鼻子，泼冷水道：“它们嗜血，但是距离太远了，闻不到血腥味，根本不起作用，只能白白浪费自己的血，让自己疼痛罢了。” “而且你这点血太少了，如果这海水是一座血池肉林，吸引铁爪魔龟是可以做到的，但是现在只有几滴血……我知道了，箭矛上悬挂的黑袋子是血精粉，有好多种，相对越是高等魔兽的血烘焙出来的血精粉越对低等魔兽有着强烈的吸引力，尤其是取自巨龙的龙血粉，吸引力绝对是致命的，简直可以让魔兽们飞蛾扑火一样的前赴后继，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少女唾沫横飞，滔滔不绝的时候，艾尔文瞄准铁头魔龟登陆的地方，嗡的一声将血箭放了出去。 龙血粉，龙血，塞巴斯蒂安家族传承下来的神龙一脉，是否能发挥作用，艾尔文不是很肯定，他的血三次吸引了魔兽，一次是飞飞，一次是铁脊魔狼，它们都属于鼻子非常灵的物种，当然还有赫泽尔庞妮，可是当时血就洒在美人鲸的鼻子底下，想闻不到都难。 远远地眺望，岸边水花一闪，箭矛入海，然后，他们静静地等待片刻，没有反应。 伊妹儿手搭凉棚，望着水花翻起的地方，说道：“这里做不了什么了，我们应该下楼去跟梅芙并肩作战。我们得去找梅芙。杰夫委托你带我去找梅芙，你答应了是吧？” 艾尔文立在高高的箭塔上远眺，风平浪静，原本蓝宝石一样纯净的海面，几十多黑云仍在不断扩散，那一片区域，鱼儿们十分兴奋，不断聚集，不断鱼跃而出，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嗨！说你呢……” “嘘！听。” 视线被建筑物挡住，看不到岸上的情况，但轻柔的海风送来了轰隆轰隆的声音。 “怎么回事？”少女眼神迷惑，蹙眉思索，忽然，她猛地扭头朝外海望去，大叫一声：“更多海妖来了！” 艾尔文吓了一跳，顺着少女的视线，跟她一起望了片刻，原本镜面一般的海面，浪花起伏，气泡翻滚，如同沸水一般躁动了几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手指朝后指了指，道：“是有海妖进入内海，不过在相反的方向。” 少女回眸：“啊……？” 一只通体墨黑的大龟带头，两只，三只，四只……十只……爪子魔化的海龟们争先恐后地爬进海里，速度之快，场面之乱，仿佛一群鹅被驱赶入河。 艾尔文重新看到了个头硕大的首龟，不到两百只铁爪魔龟都去而复返，只是不在巨弩有效杀伤的射程内。 挂弦填矛，艾尔文将刚才的动作重复一遍，这是生第二胎的感受，承受程度……一点也没提高，扣动扳机，矛箭射向距离更近一个点。 “是……你的血么？” “或者，试试你的？”艾尔文涂抹鲜血的时候看着少女一眼。 “不不不，我的不行。”少女小步后退，双手急摆。 “为什么？”瞄准下一个更近的点，扣动扳机，嗡的一声，矛箭射出去了。 “我怕痛。”少女道。 死来前和死来后，大如赫泽尔庞妮，小如眼前的魔法少女，所有可爱的姑娘们的通用理由。 很光明正大！ 很绝对正确！ 霸王硬上弓，强行给女孩放血，肯定是不正确的。 “而且我的血多珍贵。” “还不是每个月都浪费。” 这一句话有些矫情，有些画蛇添足，艾尔文怼了一句。 “什么？”少女没听懂，追问一句。 嗡的一声箭放出去了，艾尔文挂弦填矛，忍受生第三胎的疼痛时，瞥了一眼魔法少女。这个年龄难道还没来初潮？不过看女孩的一脸纯真的表情不似作伪。 “不能流血，流点汗吧，不能吃痛，吃点苦吧……帮忙填矛。” 女孩面色困惑地哦了一声，抱过来一捆箭矛。 第十四箭…… 第十五箭…… 每射出一箭，大队的铁爪魔龟就朝内海移动一段距离，为了保险，艾尔文凭着记忆将克里斯那个混蛋射过的点又重射了一遍，魔龟被引诱到了两座箭塔的最佳杀伤点上。 嗡嗡嗡…… 第二十箭…… 第二十一箭…… …… 第三十九箭…… 第四十箭…… 拉弦挂牙，但是，艾尔文却没挂上，他没力气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需要休息一下吗？平常的壮汉四人一组也只能上弦三四次而已，寻常的一阶骑士可以做二十来次，你拉了四十箭，已经很了不起了，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魔法少女蹲下来，扬起笑脸安慰，语气温柔，声音里对这位实力超长的骑士满心地佩服，眼睛里满满地都是小星星。 还有这么一档子事，陷阱一个接一个，跳出一个又掉进另一个，做点事真不容易。 这时候，艾尔文才注意到，对面箭塔早就哑火安静下来了，最后一箭大概也就是在射到二十七箭左右的时候的事情，巴克雷和哈德利估计也神力枯竭，但是，如果按照伊妹儿的说法寻常的一阶骑士只能坚持二十来次，那么自己的两个部下实力似乎比一般骑士要高出一筹，而自己则一个顶俩。 想到这里艾尔文还是很高兴的。 “它们已经离开岛屿，待在内海暂时不会对任何人构成伤害……”少女说着，望了一眼内海，大惊失色地叫起来：“哎呀！它们游过来啦！” 闻言，艾尔文一咕噜地爬起来，的确，在的带领下，一群铁爪魔龟浮出水面朝他们游来。它们昂起脑袋，四肢滑动如桨叶，速度奇快，仿佛千帆竞流万舸争渡，启点号要是有这速度，不需要赫泽尔庞妮添加助力，一天功夫也能在银沙领和黑宝石岛之间跑个来回。 少女指指艾尔文的手掌，指指地面跳脚尖叫。 艾尔文的手在流血！还有地上也有血！ 的确，连续给矛杆上血漆，为了图省事和节约魔力，艾尔文没有用治愈术，伤口仍然在滴血，而不经意间洒落地上的血滴，仍未干涸。 糟糕了！艾尔文咬了咬嘴唇，心里喊一声：不妙，它们冲着香喷喷血来了！ “我的魔力全耗光了，不然可以帮上忙。现在没有办法了，我们得逃走。你呢，伏地魔，你能杀死几只吗？” “魔力？”魔法杖点在伤口上，正准备治愈术止血的艾尔文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停下来，皱眉轻声重复一句。 “对，魔力。”伊妹儿掏出自望海楼拿到之后便爱不释手、没舍得归还的魔法杖道，“你的魔力还在对吗？能阻止它们吗？可我们是魔法师，防御奇差，战斗技巧不高，不能让魔兽近身。我们需要骑士挡在前面才行，可是你已经……耗光神力了……” 艾尔文手持魔法杖想了想，改变了原来主意，道：“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试试。” 第0099章 燃点（一） 阳光明媚，海风轻拂，黑龙战旗飒飒作响，铁爪划水哗哗哗地有远及近。 艾尔文手按腰部，光影一闪，一只粗糙的小陶土瓶和一只鼓鼓的盛满酒或者水之类的液体的大牛皮囊放在弩架上。 因为获得了魔法师麦加贝的魔法袋，原本挂在两位可移动的人形架子上的物品统统被收缴起来，随身携带，随用随取，十分方便熨帖。 “你有魔法袋？”魔法袋和魔法杖是魔法师的必备套装之二，少女语气惊奇，艾尔文甚至听到了一吞咽口水的声音。 “嗯！”艾尔文随口答应，拔下小陶土瓶的木塞子。 “你有两只魔法杖是吧？” 艾尔文抬头看了一眼魔法少女，因为艾尔文跟伊妹儿站在弩机两边，小姑娘踮起脚，伸长脖子看过来，跟飞飞嘴馋时的表情相差无几，张着嘴儿只差没吐出小舌头，清澈的眼眸亮晶晶的，充满艳羡。 “只有一支。”艾尔文实话实说。 可以想象这话多么的令人失望，少女的脸瞬间晴转多云，不知道是不是还要下雨：“骗人，你肯定还有。”少女憋屈着嘴儿道。 这小脾气，还是个小女孩而已。艾尔文顾不了许多，铁头魔龟目标明确，在通体墨黑的头龟带领下直线奔来，已经将两者之间的距离缩小到只有一半了。 魔法杖指引方向，辐射力量。 好比手掌的延伸，吟唱魔咒，魔力喷涌，感觉手陡然拉长到了十个兰丈长仿佛长手怪，身体不动，手掌却可以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地按摩全身，又是感觉身体里有东西分离，这一次有心里准备，感受更深更细致，剥茧抽丝般的痛，仿佛有东西从骨头上被刮下来。 艾尔文的额头顿时冷汗涔涔。 “用治愈术恢复神力，可行吗？”少女好奇地嘀咕了一句。 治愈术恢复神力？这不是艾尔文的本意，少女提醒之下，他仔细体察身体的变化，肌肉酸痛消失，无力感不见，却没有滋生神力。 “你的胳膊……”少女的美眸睁的大大，如同见了鬼。 皮肤鼓起，仿佛地老鼠钻过，剧痛随之移动，肩膀以下、上臂、小臂、手腕最后是手掌，矛尖割裂处无色透明的粘稠开始凝聚，这一次用了更多的魔力凝聚的露珠却比上一次小了一点，好比瓜子剥去一层皮，只剩果仁了。 艾尔文将其收集入空的牛皮囊。 作为四阶魔法师，魔力比第一次“自摸”时提升了许多倍，他不敢一次用尽，魔法杖在手，海里的水和脚下的磐石都在可以调动的范围内，要留下余力自保。 他只用了四分之一的魔力，抽出来的毒液却增加了一倍还多，慢慢地伤口开始冒出红血，艾尔文停止了收集动作，打开牛皮囊的塞子，喝了一口。 少女一把抢过魔法杖，刚藏在袖子里又惊叫一声：“魔药！” 她没见过魔药，见过的最厉害的药物也不过是乔戈的那种快速治愈伤口的药膏罢了，那不是魔药，只是疗效好的治伤妙药，并不是每一种药都是魔药。 生来只见过黑宝石岛的碧海蓝天的魔法少女，资质不凡，才十四岁就成为了五阶魔法师，向来以此为傲，五战将之中的三位男子都夸她是魔法天才。 只有梅芙冷着一张臭脸，说十四岁五阶只能说是资质优良，并不能号称天才。 此前，她不服气，觉得梅芙的口水溅在脸上都是冷的，那是彻头彻尾的泼冷水。 现在，却有些不自信了，眼前的大男孩才是魔法天才吧，三系魔法师，血能吸引铁爪魔龟，魔法杖、魔法袋还有魔药！ 而且他还是骑士，最低的阶位上连发四十箭，是寻常骑士的两倍，即便作为骑士也是天才一级的。 一天来在艾尔文身上见到事情，件件都让她震惊莫名，这是真的么，她想要揉揉眼睛却放弃了，因为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了，那只通体墨黑的大龟就要到城堡底下了，后面还跟着一整支队伍。 “它们……” 作为游猎者，她经常出海猎杀魔兽，自然也知道魔兽的厉害和面对它们的凶险，也就加剧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直面如此众多魔兽的恐惧。 少女孩顿时没了主意，双腿瑟瑟发抖，仿佛被铁爪魔龟咬住了一只脚，手指海面，失声尖叫。 他们根本没有可能抵挡住如此大群的魔兽，有城堡据险而守，有巨弩作为利器也不行。 “……看到了！” 艾尔文咕嘟咕嘟连喝三大口，体内顿时火山爆发，神力如岩浆般滚滚，摸一把嘴角的黑色污渍，挂弦，成功了，石油果然是动力之源！ “我们……”少女侧脸望向艾尔文，想跟他说：我们应该逃走。 一般来说，药物仅能增加部分体力，很可能只是一小部分，撑一下而已，并不能全部恢复战力，也没有能力阻止魔龟爬上箭塔，一旦被围住就死定了。 从这个意义上说，他们在做的只是获得片刻喘息，或者说是面对死亡的“缓刑”更贴切，铁爪魔龟爬上箭塔的时钟正在滴滴答答地计时。 “我们干掉它们！” 这个距离足够近，艾尔文目不斜视，神情专注，填矛，瞄准魔龟，嗡的一声，熟悉的弩弦震动，熟悉的箭矛破空，只是这一次是俯角射出，速度更快，气势更凌厉。 咚—— 槌子敲击牛皮鼓的沉闷响声传来，箭矛命中了，矛尖扎入龟甲的边缘，剧烈颤抖发声，通体墨黑的大龟在关键时刻身体微微一侧，差一点翻车。 旁边一只铁爪魔龟扭头一口，艾尔文甚至听到了喀嚓一声，矛杆断了，最大那只墨黑的海龟载着插在龟甲上的矛尖，沉下水底去了。 少女扒着栏杆向下望，极力寻找：“它死了吗，那是二阶黑铁兽，铁爪魔龟们的头。” 首龟一缩，带着箭矛沉进水里，失去领袖的龟群犹豫片刻，甚至有几只转身滑了几圈，打算退走，随后仿佛推选出来新的领头龟，又转回来了，重新集结朝城堡划来。 自己还真是个香饽饽，箭矛的威力这么大，它们也不放弃。艾尔文暗叹一身，命令道：“填矛！” 从震撼之中被惊醒，少女脸一红，赶紧手忙脚乱地帮忙。 城堡应该够魔龟爬一会儿，射完最后一丝神力，逃走也还来得及，或许吧…… 嗡，嗡，嗡…… “第四十箭……是不是需要停下来使用治愈术？” 少女轻声数到了极限位置，看了一眼艾尔文，少年抹了一把额头汗珠，奋起神力，再度拉弦，少女把要说的话语混着口水咽回了肚子里。 “第四十一箭……”多射一箭也没什么，也许治愈术的效果好，嗡的一声闷响之后，少女报了一个数字，填上一支箭矛。 “第四十二箭……”多射两箭也是有可能的，他还服用了魔药。 “第四十三箭……”再增加一箭也可以，魔药的效果好，少女看着艾尔文嘴角的抹黑污渍，闻着淡淡的药味，咽了一口唾沫。 “第四十四箭……” “第四十五箭……” “第四十六箭……” 箭如连珠，少女机械地配合填充箭矛，大脑有些不太听使唤，还有啊，怎么了我数错了吗？ 虽说没上过学，没有经历正规教育，但是五战将们也不是很讲究，只有梅芙识的字比较多，但是数数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第四十七箭了，第四十八支也准备完毕……” 或者应该数数海里死去的铁爪魔龟和矛杆的数量验证一下，想到了就做，少女快速瞄了一眼城堡下。 前方一百兰米的海域，巨龟飘浮黑血扩散，海水如同墨染。 同伴的尸体中间，铁爪魔龟团团乱转。 “第四十九箭……” “第五十箭。”艾尔文主动报数，“只有五十箭，我没力气，射不动了。” “啊？”少女愣了一下，“五十箭！只有？” 第0100章 燃点（二） 阳光明媚，海风轻拂，黑龙战旗飒飒作响。 “才五十箭就射不动了！” 艾尔文悠悠一句话，魔法少女的墨绿眼珠翻了个美丽的白眼，暗啐一口：臭显摆，箭骑士真能玩贱。 作为一阶骑士能射四十箭简直惊世骇俗，而他喝了一次魔药又多射出十箭，那岂不是说实力完全恢复而且精进一步！ 小姑娘不能冷静地思考了，她简直惊奇得不得了，世上居然还有能够如此神速的提升实力的人，她连做梦都没想过。 魔药这么管用？ 她没有用过魔药，五战将也只是用过魔兽之血，魔药跟魔兽的血当然有区别，而且他们是外泡，艾尔文是内服。 尤其是她还亲自帮梅芙添加魔兽之血，红发大妞的浸泡在黑如墨汁一样的浴桶之中，凹凸有致、白如美玉的身体变成一条墨鱼，十分恐怖，令她印象深刻，终生难忘。 但是，效果可没有这么的立竿见影，杰夫和梅芙倒是升了一阶，可乔戈和蒙迪用了整整一年也没升阶。 伊妹儿默默的评估了一下，如果他服用一次魔药能够多射出十箭，再这样重复一两次岂不是有升到二阶的可能。 不敢想！ 光靠服用魔药就能升阶，骑士的路走起来岂不是很顺畅，可以骑马奔驰一路平趟！ 不敢想！ 脑袋里想着事情，伊妹儿的眼睛直勾勾看着艾尔文，嘴巴凹成了一个圆，一副纯萌纯萌的样子。 艾尔文忍住用手指戳进那个可爱小圆洞的冲动，重复一次挤毒液的痛苦并快乐的过程，跟挤出海绵里的水一样，一次用的力气比一次大，但是挤出的水滴却越来越少。 然后是服用魔药。 这些魔药是防侍卫防飞飞留下来的私人收藏，精华是一匹铁脊魔狼的血和四颗心，包括一颗魔牛之心和三颗魔狼之心，其中一颗还是二阶魔狼王之心，服用下去他就感觉的到心力澎湃，神力激增，需要大肆挥霍一番精力。 挂弦，填矛，瞄准，艾尔文咦了一声却没有扣动扳机，身体俯视脏乱不堪的海面，眼睛睁得大大的，骂了一声：“缩头乌龟。” 城堡下，一只铁爪魔龟钻到死去的同伴肚子底下，头顶保护伞向前游动，速度缓慢却更安全。 有了第一只，后面的魔龟便纷纷效仿，于是，墨水池子里出现了一群龟甲上插着箭矛的死海龟有序移动的诡异景象。 少女也低头看去，讶异地说了一声：“它们变聪明了。” 艾尔文调整弩箭的角度，回答道：“比你想象的更聪明，一会儿你就看到了。” 如果只是要靠近城堡潜入水底即可，乌龟们却推着同伴的尸身前进，这是要垫高爬上城堡甚至有可能要举着盾牌攻城的节奏。 它们是一阶魔兽，堪比三四岁的小孩的智商不高，但是理解怎么攀爬建筑和找掩护。 “怎么办？”魔法少女轻声问道。 像第一次见到大群魔兽扑来时一样，面对如此多的怪物，魔法少女依旧有些心慌，双腿微微发颤，手心尽是冷汗，却镇定了许多，依旧没有主意，却不那么恐惧了。 伊妹儿相信这个接连打破她对骑士实力和修行认知的少年一定有办法。 “等他们暴露。” 艾尔文斜竖起箭矛，向下瞄准。铁爪魔龟打伞举盾的本领有强有弱，落后的超前的，探脑袋和顾头不顾尾的都是他的靶子。 只要抓到机会，便箭落黑血出，一只铁爪魔龟的小身板浮出海面。 艾尔文的想法很快得到验证，而且做法更加高明，它们居然巧妙的利用了箭矛做连接，十几死龟在水下串成烧烤蘑菇串，慢慢地升了起来。 有了掩护，铁爪乌龟开始叠罗汉，咚咚的声音，铁爪凿击地基，大概是要打洞固定，或者干脆将城堡凿穿。 那是弩够不到的角度，可是艾尔文手持箭矛当做标枪从侧面瞄准，狠狠地投下去。 一声轰响，蘑菇串散了架，洒进黑油滚滚的火锅里，有几只肚皮向上的家伙还打着水漂嫖出去很远，其中几只比较警觉，立马搅动四肢潜水，动作稍慢的都被艾尔文插上牙签，抽搐着飘浮水面上放墨水。 “它们沉下去了……那里一只，那里……那里还有……” 火锅盆里，黑血汩汩地流着，原本清澈见底海水被污染看不清下面有什么东西，铁爪魔龟也学乖了，潜伏水下不露头，只是偶尔有黑影幽灵一般划过。 负责填矛的少女多了一项兼职，指着水里潜游的大家伙，指引艾尔文追着黑影射箭矛。 不得说少女的眼神很不错，一抓一个准儿，因为水的阻隔和反应的时间差艾尔文却做不到箭箭破甲，有的射中射不穿，有的干脆就射不中。 这跟打地鼠游戏一样，谁冒头就给它一箭。 少女也觉得好玩，恐惧彻底退去，沿着箭垛跑来跑去，箭矛指来指去，大呼小叫，玩得不亦乐乎。 射出第六十支箭矛之后，艾尔文再一次刮骨疗毒，清除血液里的毒素，补充石油。 岩浆滚滚，热力熊熊，神力喷涌而出，如同火山喷发，烧的通红的岩浆被推到高空，然后下落，那一刻艾尔文有一种感觉，岩浆似乎遇到了某种障碍，上升的势头未绝却被迫落下，只要那层障碍被突破，神力将喷涌的更快、更高、更强、猛烈、更熊悍。 到达一阶的极限点，二阶的燃点了，但只是一瞬一下又掉了下来，他就在二阶骑士的燃点之下，好像打火机，火星跳跃，但差一点点没着火，只要突破过去就可以让自己二阶的神力火苗上蹿，炎炎升起，那时他就是二阶骑士。 晃了了晃牛皮囊，只有一丁点液体流动的感觉。 一阶骑士强忍住心里的激动，竖起牛皮囊，抖动、拍、跳动，将重力的威力发挥到极致，但是只流出来一层薄薄的油膜。 舌尖舔过。 火焰熊熊，温度再升。 但是不够呀。 还差一点点。 一阶骑士开始很有耐心一次又一次把牛皮囊捏来捏去。 挤牙膏，挤出每一丝每一毫每一滴。 对着囊口吸了吸。 多数都是空气。 药味浓郁，神力之火再度亮了一下。 但是不够呀。 还差一点点。 就差一点点。 再来一点点。 只需要一点点。 我只要一点点。 艾尔文有些想哭了，就差这一点点，许多人都冲不破燃点，甚至能够感觉到、摸得着，就像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他们就是做不多，就是点不着进阶之火，只能在燃点之下一次又一次的苦苦挣扎。 艾尔文挤、压、甩、打，疯狂虐待牛皮囊这个考虑要不要将它开膛破肚，把内层粘附的魔药舔舐一遍的时候，少女的尖叫拯救了差一点遭殃的牛皮囊。 啊—— 砰—— 一只乌龟的脑袋伸上箭塔，少女情急之中，递出箭矛，铁爪挡了一下，矛尖跟铁爪擦出火花，没有造成伤害，铁爪魔龟摔下去，撞下几个同伴，接连响起三声扑通扑通的落水声。 第0101章 真正魔鬼 石壁横亘上空，午时的洞窟一片昏暗。 两位老者站在水里的光滑凸起上，脚下是一艘船，他的客人跟它叫快船，其实是一头隐藏水下、体型庞大的鲸鱼。 他们一个衣料华贵，另一个则寒酸简陋，都蒙着斗篷，只露出两只眼睛，目光跟老鼠一样机警敏锐却跟狼一样透露着冷酷与残忍。 克里斯心中冷笑：只有三个人而已而且都是互相认识，何必呢，一旦成为了见不得人的乌龟就得终生背着壳子。 但是，乌龟比他来得早。 子爵走下坡道，准备踏上快船的时候，为首的巨大魔龟带着一队兄弟从眼前游过朝领主府扑过去了，而他的兄弟都被他这位黑宝石岛的领主扔在了战场上。 “站住！” 苍老而尖细的声音有些大，在昏暗的静寂之中荡漾开甚至产生了回声。克里斯吓了一跳，马上收住了脚。 “那个男孩进了城堡？” 那个男孩？那个男孩！视线里，箭矛划过蔚蓝长空，射偏了……不需要回答，老者也明白了结果。 “你还得回去一趟。” “水闸打开了……” “看到结果了，做得很好。”老人夸赞的语句里没有一丝热气。 “那个男孩，你现在回去杀了他，我们在水闸哪里接你上来。” 这是命令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克里斯领主，黑宝石岛最大的男人，皱了皱眉，颇为不悦。 黑宝石岛这么巴掌大的地方，根本禁不住折腾，所以，魔兽袭击的时候，要么在水闸之外击退它们，要么就避一避，留下来没有任何人敢说自己是安全的，现在必须速速离开。 “那个男孩必须死！”老人加重语气重复道。 “我们说好的……” “……计划有变。” 沉默。克里斯可以强行登船却开不动无桨无帆的快船，一个口令，他就会掉进海里。 猛然，克里斯想明白一些东西，冷冷地问道：“计划……是那个男孩？你诱来魔兽，唆使我打开水闸，害死几千人就是为了为了杀一个人？” 王都的阴谋诡计隔着千山万水延伸到黑宝石岛来了，他还成了参与者，毁灭黑宝石岛的元凶，妈的，杂碎，被阉割了的断子绝孙的变态居然用这种绝户计，他还照做了。 真正给黑宝石岛带来灾难的不是嗜血魔龟，而是这些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冷血残忍、毫无人性的真正魔鬼。 克里斯歪歪嘴角，发出轻轻吸气的杂音。 那个孩子怎么回事？ 靠毒药，靠三兰尺白绫，靠暗箭和刺客杀手解决不了吗？非要跑到黑宝石岛来让这么多人陪葬。 打过一个照面，不得不说那个男孩帅气阳光肯定受女孩子喜欢，当然这肯定不是他该死的原因。 那人是谁，灭门之后的余孽，某次黑暗阴谋的目击者，抓住了肮脏交易的把柄还是留存了阴谋诡计的证据，这些都是他不该过问的，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孩子倒是挺面熟的，应该出身不凡，有贵族血统。 “杀一个人也可以救几千万人，这个机会就给你了，克里斯子爵。”老者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让人难辨真假。 他的语气淡淡其实心里十分恼火：本来跟杰夫做了利益交换，以男孩项上人头交换起义军的特赦。 不得不说拿国王的儿子去换取国王特赦这个计策十分毒辣，如果杰夫知道真相应该没有勇气做这个交换，如果国王知道了，整个起义军都得殉葬。 但是，杰夫却很聪明的在望海楼失败了。 那个刺客报告之后，他便跟在银沙领一样启动了后招：原本用来清理痕迹的计划。只是这一次，下的药猛了一点，招来一整群的铁爪魔龟，估计整个黑宝石岛不久就会成为无人岛屿。 可是，路上的随便一瞥，让他惊奇的事情出现了：不知道那个男孩为什么脱离了起义军的队伍朝城堡去了，不在魔龟前进的道路上。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所以，他只能再一次变更计划，施压克里斯去试试。 克里斯听在耳朵里，心里讥讽，你们这群害人精还会救人？他心里讥笑却一脸严肃不敢招惹这个魔鬼。 老者继续道：“可惜荣誉是没有的，但你出的每一分力气都会得到重酬。” “我得到的只有口头承诺，一天没过就变了。” “没有得到报酬，你确定？” “她的侄女。”子爵踢几颗鹅卵石入水，点了点头，是一个很重的报酬，猪一样的重量压在身上骨头都快碎了。 有些报酬是可以影响很多年，甚至一生，对于贵族们来说更可能世代都有影响，所以对于这么重的报酬，克雷斯当然需要给与回报。 他看了看海面，眺望了一眼城堡的方向，在洞窟里有石壁遮挡自然看不到城堡，但他仗熟悉地理，在心里默默的估算了一下距离。 动作快一点，或许自己能比这艘快船先一步到达水闸，而且可能还安全一点，搞不好魔兽经过之后有没有一只掉队的潜伏在水里。 “我们站在对面，吸引他的注意力，给你制造机会。” 你们站在安全的地方，隔岸观火，我去送死，谢谢你们的狼心狗肺。克里斯暗暗咒骂片刻，转身离开，看着背影，沉默多时的老者发出苍老沙哑的声音道：“我猜，他搞不定那个男孩，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老者没有生气，反而耸耸肩膀，微微一笑，幸灾乐祸地道：“王后的侄女要失去他的丈夫了。” 苍老沙哑的声音冷笑道：“霍尔卡纳家族的女孩只要张开腿就不缺丈夫，只要他够硬。” “对，今天就是验证的时刻，霍尔卡纳家族从不与软弱者为伍。”另一位居然表示赞成。 两位老者深邃、狡猾、冷血的眼神互相对了一下。 “别在意，我只效忠女士，霍尔卡纳家族不在我的忠诚簿上。克里斯只不过是一条外放的狗，能咬人最好，咬不到也没什么损失。我得承认那个小子比较难搞，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帕特森，我记得你没有识人的眼光，不然也不至于帮人数完钱，就被卖了个高价……呵呵呵……” 巨鲸岛的老海盗摘掉帽兜，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淡淡地道：“我们交过手，我输了。” “我们都是下海捉蛟龙的人，没想到都在一只小泥鳅面前失了手。”另外一个老者讽刺道。 老海盗嘿嘿笑了几声道：“拉费尔，你以前捉的都是泥鳅，眼前这条才是蛟龙。” “老朋友，你的确滑得跟泥鳅一样，想不到居然在这里可以见到你。根据我宣读的国王判决书，十年前你就……已经死了。” “我生活在王国之外，判决书管不到的地方。”帕特森淡淡地道，“准备好了么，我们到城堡对面去。” 另一位老者沉默不语。 “放心，我们的恩怨都是替主子效力导致的，我本人对你没有半点恨意，只是对你身上的骚味极其厌恶、反感……很奇怪，你没了那东西，是不是尿统统从毛孔散发出来了。” “我保证不会把你丢进海里……而且……你带了那样东西是吧，即便丢进海里，也熄灭不了火焰。” 另一位老者毒蛇一样的眼睛盯着帕特森，等他把话说完，才冷冷地道：“记住，我一只手就能弄死你。”他的手按在腰带上，衣服下金属铮亮，那是一把软剑，随时可以弹出来。 “当然，无垢隐侍，拉费尔。”帕特森对威胁视而不见，微微一笑，“领教过了，十年前我就死过一回。” 第0102章 人间地狱（一） 阳光明媚，海风轻拂，黑龙战旗飒飒作响，笃笃笃地声音震动墙体。 箭垛空隙中，更多光秃秃的脑袋隐隐现现，它们的脑袋跟人差不多大，眼睛却比人类大得多，黑色鸡蛋一般骨碌骨碌地转。 短兵相接，矛弩派不上用场，艾文抓起箭矛做标枪，投掷。 矛从侧面入体，一只魔龟的盖子被掀起来，两只脑袋被钉，爆出数捧黑雨，身体坠落下去，另外几只缩了脑袋，而另外一只胆大的则从侧面爬上箭塔，四肢踏地。 少女的短矛刺过去，铁爪一挥，刺出一片火星，再刺，乌龟大嘴张开，伸缩自如的脖子闪电一探，衔住矛尖，双方都奋力后扯，开始拔河。 魔化后的乌龟无论是体能还是防御都大幅提升，黑色的甲壳黯淡无光，光看上去就觉得硬度非凡，尤其体型大增力气也随之提升，非寻常乌龟可比。 魔龟的四只铁爪则扎进楼面，纹丝不动，少女感觉对面是一头牛，难占上风，挣扎发力，脚底打滑，喀嚓一声矛杆两段，魔龟身体一震顿时趴窝而少女则跌了个腚蹲。 这样太弱了，没力量没速度甚至也没灵活度。艾尔文抢在尖叫的少女身前。 魔龟吐掉矛尖，张开扑来，无数类似锯齿的角质皮刺如同獠牙般狰狞，艾尔文挺起箭矛，魔龟故技重施，嘴衔矛尖，结果艾尔文不仅不用力向后拉，反而怒喝一声，“孽畜受死”，掌抵尾端，手臂一送，矛头向前。 噗的一声，半只矛滑进魔龟的丑陋巨嘴，龟壳吞矛前扑在二人脚下，黑血自口中喷出，少女慌乱后退躲避。 这样啊？ 少女爬起来揉捏一摔两半的屁股蛋，一边因为疼痛而龇牙咧嘴，一边惊讶不已。 这个随机应变的战斗意识唯有善战的梅芙可以比拟，至于乔戈就差了点，他只会大开大合的使用蛮力，看上去十分彪悍，其实远不如梅芙危险，牵制敌人可以，杀伤力不足，而梅芙巧劲用的好，时机把握的妙，动作却不大也不花哨，随手而出却是招招伤敌，剑剑咬肉。 少女收回思绪，佩服地看了一眼少年，提醒道：“还有两只，三只……啊……它们爬上来了。” 艾尔文倒吸了口凉气：“小心，后退！太危险了，你到楼下，去城堡外面！” 他朝楼梯口推了一把少女，侧翻抢到双手重剑。近身肉搏，格斗还是剑管用，兵器之皇的名号可不是自封的，而是经过千万场厮杀染血挣来的。 掌中这把剑来自城堡的主人道格莱斯男爵，剑柄镶嵌黑宝石，闪闪发亮，剑身镜面般反射刺眼的阳光。 它是一把标准的双手重剑，出自极其善于锻造的深山矮人之手，是艾尔文迄今为止到手的最锋利的一把剑。 剑比较沉，艾尔文握剑的力度过大，尚未来得及用治愈术的伤口挣开了，血开始流，几只魔龟同时发出一阵洪亮的呼噜声，试图追赶少女的黑眼睛转齐齐向，视线在艾尔文身上聚焦。 呼噜呼噜…… 呼噜呼噜…… “好香啊！” “这种高举两条前腿的食物咱们吃了不少，从来没有一只这么香。” “他们叫做人，是吧？这个人一定是，他们说的好人，不然不会这么香。” “好香啊！一定要吃了他。” 呼噜呼噜…… 呼噜呼噜…… 这是龟语？ 血闻起来香像是蜜糖，却是有毒的，给它们一点尝尝，事情大概就结束了，艾尔文道：“各位龟公，咱们可以……” “啊！食物会说话！”最前面的魔龟颇为震惊，大声惊叫将艾尔文并不熟练的呼噜声打断了。 “会说话也是食物。”这一只十分镇定。 “会说话的应该更香。”这一只不仅镇定而且执着。 “又会说话又香的食物以后再也遇不到了。”这一只又有想象力又有远见。 “吃了它！” “必须的！” “我吃人头。” “我要一条腿。” “两条胳膊归我了，我跟我老婆各分一只……” 后面的一只冲上来，前面的一只也不甘示弱，奋力向前扑，两个家伙抢着，一定要成为第一个吃食物的乌龟。 一块香喷喷的肥肉，遇到一群疯狂的魔龟，追着香味过来，估计连肉带骨头一点都剩不下。 魔龟们扑了上来，什么也挡不住，就是我要，我要吃。 艾尔文迅疾如风，贴墙滑过，既免去了腹背受敌的可能，又转到了一只魔龟的屁股后面，挥剑，大磨盘上的尾巴一缩，却迟了片刻，本来就短的尾巴断了一大截更短了。 重剑插入，黑血涌出，左后侧劲风响起，艾尔文来不及拿眼去看，足尖点地，身躯急转，重剑旋风般一挥，隔开偷袭的利爪，反手一撩，那只魔龟顿时飞起，四脚朝天。 上前一步重剑竖劈砍，结果了这只魔龟，三只铁爪疾刺而至。 艾尔文一个空翻腾空而起跃上一个龟背，不但跳出了出包围圈，大剑一挥一个人头大的乌龟脑袋，骨碌骨碌地滚开了。 “你的脑袋好吃吗？”艾尔文轻道一声，跳下龟背。 魔化的铁爪力气极大，四脚朝天的乌龟居然鲤鱼打挺，翻正了身体，脑袋真好扑在艾尔文的脚底下，“哦，不，我投……”长剑划下，鲜血四溢，洇湿了一大块地面。 说完了，没说全，不然就准你投降，而且本人十分人道，不杀降。 魔龟还在向上爬，眼角余光左右两侧各有五只，队形整齐朝他挤来，如果被夹杂中间，定是死路一条。 一只乌龟飞起撞了过来，挥剑便斩，却发现只不过是一具尸体，背后的魔龟铁爪闪电压下，仓猝间挥剑一格，当的一声，身体后退，却被魔龟壳绊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跌倒在地，长剑脱手。 “嘿嘿嘿……不行了吧！” “杀了我们三个兄弟，够可以啊！” “射箭的也是他……” “血海深仇啊！” “给弟兄们报仇……” “一起上！” 一群魔龟扑上来，利爪起起落落，镐头敲过地面，所过之处坑坑洼洼、碎石乱飞。 噗！噗！噗！…… 十支石锥突兀而出，铁爪砸下，与艾尔文的胸膛仅仅一张薄纸头的距离，却忽然立地而起。 “我怎么啦，四脚离地？我怎么啦？”魔龟四爪划拉却发不出力量来。 “啊啊啊，好痛啊！”后面的几只魔龟大叫。 “我的血在流……” “我的肠子流出来了” 石锥顶起龟甲仿佛十柄巨伞，比起在自家城堡做得魔狼伞逼真形象多了，十只魔龟只剩五只大喊大叫，另外五只则被扎了心，直接断气，没动静了。 “救救我，救救我……”其中一只魔龟眼中的绝望和乞求让人心酸。 看到那悬挂在肚子外的一截肠子，艾尔文胃里直接一阵蠕动，有东西在翻涌，这种感觉在巨鲸岛，肯特大剑一挥杀得海盗遍地尸体的时候就有过，那一次以追帕特森做借口他当了逃兵，这一次……艾尔文缓慢呼吸……忍了下来。 但是，笃笃笃敲击墙壁的声音连续响起，又有几个贼头贼脑的家伙爬了上来。 艾尔文看了一眼楼梯口，少女深绿色的头发慢慢落下去了，他怒吼一声“杀”，转身挥起大剑迎了上去，他被激起了杀心，战意正浓，没理由后退…… 第0103章 人间地狱（二） 伊妹儿逃到一半觉得不仗义，看到步履蹒跚、艰难移动的骑士后，更加坚定了这种想法，一咬牙又返回来，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往上看。 海风吹拂，黑龙战旗飒飒作响，嗡嗡和嗖嗖的声音夹杂在的笃笃笃的声音之中，血腥味充满鼻腔。 笃笃笃的声音很好解释，魔龟在爬墙，嗡啊嗖呀的声音传来是怎么回事？ 他开始射箭了？ 那么多魔兽被消灭了，还是被打跑了？ 她不是没接触过魔兽，但触摸到的都是死的，有熊一样的男女骑士挡在前面，有敢杰夫的拼命和例无虚发的蒙迪保护，她一直都是安全的存在。 拔河那一刻，是她跟魔兽最近距离的战斗，屁股还在疼，这是她受到的最严重伤害，在此之前，她也仅仅是拔下一颗死去魔鲨的牙时，被刺伤了手，很疼的，还流了血。 她也见过魔兽的血，只是这么多魔兽的血，还有二十多魔龟的尸体，断头断尾被破开龟甲也就算了，居然还有十只高高的被插在石锥上，好像太阳伞，还有一只眼睛对着她看，肠子在朝外蠕动……。 “呕……”少女看到更加肮脏的东西直接吐了出来。 “楼下有铁爪？”艾尔文穿梭嘀嗒黑血的巨伞中间去抱箭矛，发现少女蜷缩呕吐地不亦乐乎，猜测她遇到魔龟不敌，被逼退回来了。 “有铁皮人！”少女捂住嘴巴的双手腾出一只，指了指身后。 磐石楼梯上，道格莱斯刚刚露出一个头。盔甲褪去他已经不是铁皮人了，上半身白色的衬底，下半身则有些惨。他扶着墙正在一步一步捱上来，双腿之间伤口未愈，每挪动一步就是一个血脚印，大腿带窟窿的衬底，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但他仍然坚持往上挪。 “好些了吗？能帮忙吗？”艾尔文抱起一捆矛箭，冲回巨弩旁边，收重新挂弦，填矛，瞄准…… “嗯……”小姑娘神情萎靡，佝偻腰，躲躲闪闪穿过箭塔，口里答应，眼睛却在留意滴下的黑血和脚底蠕动颤动的肢体头颅。 地面像是水刃风暴席卷之后的望海楼三层一样，铺了一层，只不过她铺的是水，而艾尔文铺的是黑血。 嗡—— 艾尔文放出一箭。 少女看了一眼，矛箭正中张嘴的魔龟，半截箭矛进入，魔龟摔下城堡，扑腾几下便不动了，黑血开始乌云一样在水中扩散。 上面，城堡侧面爬满乌龟，像是白皙的胳膊被蚊虫叮咬之后长满了肿瘤和脓包，十分恶心。 下面，魔龟不断从水里钻出，身体贴着城堡外壁，坚硬的铁爪如铁钎一般刺入墙面，一步步往上攀，一只接一只。 艾尔文每射出一箭就会有一只魔龟被掀翻坠落下去，这是艾尔文跟魔龟之间的赛跑，目前艾尔文领先，魔龟坠落的数量已经超过了上爬补充的数目，所以墙上的乌龟越来越少，加上她，效率更高，一定能把它们彻底赶回海里。 “不需要他帮忙吗？”少女填充一支箭矛，向身后瞟了一眼，低声耳语道，“只需要一记治愈术。” “他？”瞄准中的艾尔文愣了一下才想明白少女在说一步一步蹭上来的道格莱斯男爵，“敌友难测，打魔兽，还是在背后给我们来一剑？就这样配合不好吗？战斗要结束，胜利在望了，我们就这样射不爽吗？” 少女鼓了鼓腮帮子，道：“随便，你射吧。” …… 一滴两滴。 血。 黑血。 黑魔兽的血。 再上一个台阶，血像断了线的的珠子般往下滴答滴答。 脚踩黑血，道格莱斯一阵心痛。 作为骑士，他深知魔兽的血极其难得，魔兽们自然不会配合献血，只有死了才会乖乖任你放血。 偏偏它们非常凶猛凶残，猎杀魔兽极其艰难，经常受伤便远运遁走，让骑士们白忙活一场，最聪明的方法莫过于五战将，各有优势的五人，张机设阱，以多打少，一杀一个准儿。 但人多血少，获得的黑血每人分一点，淬体的效果就差强人意了。 这可都是淬体的好东西，若在平时还不赶快盆装罐藏，这时候顾不得了呀。 必须向上，向上，再向上，作为骑士必须与城堡共存亡，这是法罗兰的铁律，魔兽入侵，抵抗不利，国王追究起来，将是死罪。 镇伐骑士的城堡，城堡在人在，城堡亡人亡，只是抵抗魔兽而死是英雄，被国王当做逃兵处死则是孬种。 道格莱斯宁肯死在魔龟的铁爪下，也不愿意去吊国王的绞索，他忍住疼痛，继续向上挪动。 嗡嗡和嗖嗖的声音不断的响，说明那个少年和少女还在继续抵抗，看到少女那一刻，他几乎一位箭塔完蛋了，那女孩不知什么原因，下来两步又返身登楼了。 但笃笃的背景声代表着魔兽一只一只往上爬，战况应该很激烈，到底打成什么样子了，男爵有战心无战力，对上面的战况既恐惧又好奇。 汇聚成流的黑血开始哗哗地朝下流。 有魔龟死在楼梯入口了。 血流成河呀！ 这只魔兽够大，喷血的伤口正对楼梯口，口对口，整个身体里的血一滴不剩都流下来了！ 靴子里灌满了黑血，跟水靴一样，一抬脚咣当咣当作响，湿而粘，粘而滑，道格莱斯，喘息休息，一手扶墙，一手拄着大剑，剑尖入地三分固定身体，防止脚在铺血的台阶上打滑，摔下磐石楼梯。 接近第三层的顶，太阳光照射进来，入口一片明亮，嗡嗡和嗖嗖的声音夹杂在笃笃笃之中。 脑袋探出，强光让他眯起眼睛，狭窄的视线里，没有见到魔龟的尸体堵住门口。 哗啦一声，又在黑色血水里朝前蹚了一步，半截身体出现在阳光里。 一只魔龟的头，还在渗血，人头一般大，他有冲上去踢一脚的冲动，可惜有伤在身。 然后是乌龟的屁股，它趴着不动了，大概脑袋就是从它的脖子上砍下来的，血仍在汩汩地朝外冒。 道格莱斯深吸一口气，用足了力气，忍住剧痛，迈出了最后一步，撞进阳光里！ 骑士傻了眼。 多少魔兽啊！ 各种死法！ 这不是熟悉的箭塔，他经常靠在上面欣赏海景，晒阳光的地方。 巨龟趴在地上掉了脑袋，侧面开门，中央大洞，或者四肢朝天开了肚皮，还有十只被戳在某种矛尖上，立了起来。 黑血满地，厚厚一层，仍旧不断有新的血液补充，掉头却没死干净，心脏仍在有力跳动的躯体，血噗噗噗地有节奏朝外喷，仿佛黑色喷泉。 这是人间地狱，修罗屠场！ 疲惫不堪的镇伐骑士一时不敢相信，心神巨震！ 啪嗒一下，直接跪在了黑色血水中：“我的战神啊！我没看错吧！” 第0104章 联手（一） 海风轻拂，黑龙战旗飒飒作响，嗡嗡嗡和嗖嗖嗖的声音不绝于耳。 道格莱斯抓了一把血，拇指食指捻动，血腥味灌满鼻腔。 他就喜欢这种味道，这叫做嗜血，但是有什么关系，这不是凶残，这是强悍，骑士拥有这种品质才能勇于冲锋在前，猎杀魔兽，否则只是体格健壮的摆设或者寄生虫罢了。 能够杀掉魔兽遍地尸体遍地血的骑士才是真正的骑士！ 他由衷佩服地看着旋转矛弩弯腰瞄准的背影，感觉身后似乎有影子晃动，转身，因为担心牵动伤口，动作慢了一点，什么也没看见，或者只是身体疲惫、精神紧张产生了错觉。 “喔——！胜利喽！快看，它们逃走了，跑的比兔子都快！”少女手舞足蹈地欢呼。 笃笃笃地龟打墙的声音不见了，弩箭也不射了，少年直起了要，城堡下想起哗哗哗的划水声。 道格莱斯爬起来，拄着大剑，挣扎靠近箭塔边缘看下去，铁爪划动，二十几只魔龟挤在一起，跟打了败仗的溃兵一样，朝水闸那里拼命的游。 是游的比兔子跑的快，骑士心里纠正少女的说法，管它呢，终于结束了，胜利了。 道格莱斯趴在箭垛上看着，城堡的墙上被涂了一层黑漆，海水里洒了不知多少墨汁，尸首上插着矛柄沉沉浮浮。 骑士有感而发，喃喃地道：“斩杀魔兽很难，我在博望领的时候，厮杀十几次只打伤几只，其中多数是轻伤，一受伤就逃之夭夭；镇守黑宝石岛这三年，战绩倒是不俗，一连射中六头零散海妖，结果也一样都被他们跑了！此前杀死的三只是请了厉害的帮手，欠下了大人情，没想到你一人之力一口气干掉了……怎么也有一百五十只吧。简直……不可思议。” 巨弩一侧，艾尔文微微一笑：“那是你的运气没有我好，它们没有爬到城堡上做箭靶，而且也巧了，这些魔龟的本事都在脚上，壳子却很脆。” 谦虚！巨弩另一侧，骑士呵呵一笑：“那倒也是，那一次来的是一只铁背龟，消耗三十支箭，箭箭命中，最后只是蹭破它尾巴上一点皮，它就吓到了，逃了个没影。弟兄们白忙活一场。” “说起弟兄们，道格莱斯男爵，”艾尔文扭头问骑士道，“你的人都去哪里了，为什么一个人爬上来？” “派他们去增援领主府了，当时，铁爪魔龟就是朝那个方向去的。我们是镇伐军，按照职责就是专门讨伐魔兽，如果不是身上有伤失去战斗力，我应该亲自带队。” 艾尔文点点头，魔兽攻城，身负重伤的道格莱斯不仅不逃走反而爬到战场，作为镇伐骑士道格莱斯的忠诚和责任都无可挑剔，派遣军队前往领主府，就当时的情形来判断也理所当然。 “不用担心，我叮嘱过他们不要跟起义军发生冲突，要齐心协力抵抗魔兽。”道格莱斯补充道。 艾尔文点头赞许道：“这样最好了。” “可是……”骑士沉吟一下继续道，“不知道怎么搞的，魔龟们转向了，直扑这里，又是克里斯捣鬼……” 道格莱斯提及，这时候艾尔文才想起来，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也没治愈，双手在后面背起，不动声色地用了治愈术将香耳消弭于无形。 “多亏了阁下，手段高强，斩杀一百魔兽的战绩足够加官进爵了，如果阁下愿意，我愿意执笔代为起草战报，奏报国王。” 他说完，面色认真诚恳地看着艾尔文，艾尔文却皱眉，沉默了。 道格莱斯静静地等待对方回复，隐约之间觉得少年面熟，但他十分肯定亲戚朋友之中绝没有这样的后辈，绞尽脑汁地搜索记但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少年的来历似乎也是一个谜，看言谈举止绝对是贵族子弟的风范，但他为了隐藏身份却只报名字，不说每个家族的招牌姓氏。如今立下泼天的大功，报于国王，一定会有无数令人眼红的封赏。所以捉刀代书这回事，让对方动心了，犹豫了，他在权衡透露身份的利弊。 艾尔文确实为难，想要吃一个大的又担心锋芒太露，招来难以承受的麻烦，被人盯梢追杀这件事的幕后黑手还没解决呢，低调潜伏，顺藤摸瓜，清除结下的这颗恶果才保险，不然，天天被人惦记着，睡难安，寝难安。 艾尔文取舍难决的时候，那边少女一脸不满地插嘴道：“你们还有功夫聊天，这么多魔兽血怎么办呢？” 没办法，这么多黑血，仅仅箭塔之上的部分就足够多，用一阵子完全没问题，分散的太广，有些还泡在海里，要全部收集起来是十分困难的。 少女起了贪心，于是，就给自己出了难题。 东西多了还不知道怎么办，艾尔文一听乐了，看看箭塔地面，城堡墙壁，还有远近海域打翻的墨水瓶，道：“把楼梯口和其它空洞堵死，保住箭塔上这一部分就好，其余的凉拌！” 少女嘟囔一句：“你没毛病吧。”当然，她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两人合力，搬来几块魔龟的头颅和碎甲，又剁下来几只铁爪堆在楼梯口和排水孔。 箭塔旁的道格拉斯忽然道：“奇怪，你们看，那两个人站在水里，还在不断移动，仿佛水上漂。” 少女奔跑过去，惊奇问道：“那是魔法吗？” 艾尔文也来到边缘望去，城堡对面，帕特森和那个衣着华贵眼神阴鸷的老人，并肩而立。 “那不是魔法，脚下踩着东西呢，你仔细看。他们在靠近城堡，哦，不，靠近水闸。”艾尔文道。 “什么东西可以载人飘浮？”少女骤然紧张起来，拉住艾尔文的衣袖，大叫道：“哦，我知道了。是魔龟！巨大的魔龟，是这两个坏蛋把魔龟引来的？” 少女的想象力真是天马行空，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克里斯射出矛箭，艾尔文几乎同意少女的看法。 艾尔文笑了：“不是魔龟，是鲸鱼，就是我们要放出海的那一条，再仔细看。” “你的鲸鱼？你跟那两个老人认识？”少女和道格莱斯一起困惑地看了一眼艾尔文，开水闸原来是为了干这个，结果放进大批魔兽，当然这事也不怨艾尔文，他不动手，克里斯也会照做，两人目的不同，克里斯只是钻了艾尔文的空子而已。 艾尔文看着帕特森淡淡地道：“跟其中一个有仇。” “哦……”少女撇撇嘴道，“从今天的遭遇看，你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灾祸一级的魔法师，走到哪里都血流满地，望海楼是这样，跟道格莱斯男爵……” “……我们是不打不相识。”男爵急忙接过话茬道。 “是吗？”少女忍俊不禁扑哧一笑，眼角瞄了一眼男爵快要染成红布的白色衬底，男爵尴尬地侧了侧身体。 魔法少女做了个调皮的鬼脸，继续对艾尔文道：“还有城堡……那二十几只逃走的铁爪魔龟一定恨死你了。” 嗯！艾尔文挠了挠头，没有搭理少女牵强附会的分析，脑袋里在思索：他们在干什么？难道为了躲避魔兽，要借助快船离开？ 克里斯要打开水闸的目的肯定是放魔兽袭击领主府，是否也包括放这两个老家伙出海呢？ 还有……克里斯呢？ 蓦然。 艾尔文瞳孔一缩。 道格莱斯眼爆凶光。 两人同时出剑，前者剑尖挑起，向上朝道格莱斯的脖颈处猛戳，而后者大剑一挥，狠劈艾尔文项上人头。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少女愣了一愣，眨了眨眼睛之后，抱头尖叫。 第0105章 联手（二） 当的一声，重剑戳铁爪，二者在道格莱斯的头顶相遇，乍合倏分，火星四射，艾尔文猝然出手力度不够，闷哼一声被震地身子一晃。 剑尖点处，铁爪之上出现一个凹陷，黑血顺着剑刃渗出，但立在箭垛上的巨龟的铁爪紧压，悍然不退。 一人一龟，一剑一铁爪顿时僵持住了。 叮，一支弩箭背后来袭，一剑迎面劈砍，剑刃箭头在艾尔文耳后相击，本不大的声音，此时嗡鸣若洪钟大吕。 箭断两截，箭头落地，箭风吹得艾尔文脖颈发凉。 道格莱斯空举大剑，额头一层密汗，因为剧烈动作，沾满黑血的衬底又开始泛红。 激荡的声音过后，气氛陡然一冷。 艾尔文的身体微微侧了侧，看清了阴影里黑盔黑甲黑披风的克里斯，苍白的脸上，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射出阴狠的目光，他从楼梯口出来，扔掉手中的空弩，掣剑在手。 艾尔文撑的辛苦，心里暗骂死魔龟的头子，还没软，居然躲在暗处，利用龟群撤退作掩护跳出来偷袭。 二阶骑士之神力喷薄而出，重剑全力外推。 首龟趴在箭垛之上，铁爪下的巨石碎裂，箭垛塌下一边，巨龟的身体轰然倾斜，侧翻在道格莱斯背后。 剑对铁爪，两位旁观的骑士，一位眼睛亮了一下，另一位本就狭窄的小眯缝眼，再度一缩。 战机失去，大家都找不到攻击机会，三人一龟鼎足而立，气氛有些冷。 魔龟喉咙响起咕噜咕噜地打呼噜的声音，只有兽语精通的艾尔文能听明白这是魔龟因为愤怒而不断咒骂，扬言要吃人不吐骨头，把他生吞活剥了，给弟兄们报仇。 艾尔文看了看那头狡猾的魔龟，又看了看黑宝石岛的领主，轻声念叨了一句，“爬上来的东西还真多。”剑尖遥指二者，大声质问道，“克里斯，你们居然跟乌龟狼狈为龟是克里斯引来的，这个指控并没有错。 克里斯缓缓逼近过来，道：“胡说八道，同时出现只是个巧合，它是魔兽！我是领主！” 这个时候还好意思说自己是领主，真是人至贱则无敌。 艾尔文笑道：“我是说你跟魔兽是一伙的，也就是，都是畜生，哦，具体点说都是乌龟。” 看了一眼正在黑血中，慢慢沉默的箭头，如果不是道格莱斯关键时刻挡了一下，就被开脑洞了。 偷袭啊，狗娘养的，小眯缝眼，猪腰子脸，满身黑血，脏兮兮的一副猥琐贱相。 艾尔文火剑尖圈圈点点指着克里斯，咬牙切齿地咒骂：“哦，乌龟中你也是最差的，攻打领主府，你逃跑，攻击城堡，也还是逃跑，只会临阵脱逃的家伙，你这种东西做人是人渣，做乌龟也是一个只会缩头的龟渣！” 海风拂过，阳光下高高竖起的黑龙战旗飒飒作响，血腥的气息弥漫开来，克里斯步出楼梯口的阴影站在阳光之下，三阶骑士的气势散开，气势直接压那只凶戾的魔龟一头。 克里斯不怒反笑，缩小的瞳孔射出一道寒芒，扫了一眼艾尔文和躲在后面的伊妹儿，道，“刚刚好，魔兽、反贼一块灭了。” 这不是计划。冲进城堡大剑一挥，砍下人头手，直奔大坝，才是计划，但是距离起步之初，短短一段路的时间，情况发生了太多变化。 奔向领主府的两百魔兽莫名其妙地突然掉头围攻城堡，这是计划中的最大变量，他潜伏在城堡外的围墙一角，一边欣喜捡了魔兽的便宜，一边忐忑自己会不会被突破城堡的魔兽缠上，跑不掉。 然而，他发现自己想多了，魔兽没有帮上他的忙，他也没有性命之忧，他的敌人仍旧在箭塔之上，接连一百五十多箭射出之后，海水如同墨染，飘浮插矛的龟甲。 魔兽什么时候这么好杀了，还是射箭那人太厉害？ 不对，是这种魔兽体型大，容易成为箭靶，魔化部分在四肢，可防御十分薄弱，中了邪似的朝箭头下游让那个小崽子占了便宜，走运而已！ 浇水施肥结果被这小子摘了桃子，早知道，他奶奶的，不逃了。 陡然产生一种被比下去的感觉，克里斯按住剑柄的手紧握一下，羡慕和妒忌情绪掺和一起，不服气的情绪忽如其来地发了芽，并且迅速抽枝变大，忽然觉得有些愤怒，然后便有了力量。 跟在道格莱斯的身后，摸上楼的时候，蹑手蹑脚，侧耳倾听箭塔的动静，不断评估对方战力，发现五十箭的时候对方停了一次，由此推断，那个少年的实力最多支持他五十箭，之所以能再次发威，应该是拥有某种快速恢复神力的药物，比如魔兽之心配置的战神丸、神力散之类的。 照此推断，那个少年的实力仍旧不及他这个三阶骑士。 但他还是很小心，光明正大过去劈一剑、直取了人头的打算也改成了趴在楼梯口背后偷袭一箭，不中，转身就逃。 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是因为那个腔调跟老妖精一样的老东西也没有出现在内海，大概是惧怕魔兽之类的，不管什么原因，既然那个老家伙没有做到吸引敌人注意力的承诺，克里斯也不愿冒险，躲在三层角落按兵不动。 魔兽退去，看到两个老家伙“游”出海面配合，他才按照约定偷偷摸摸地爬上箭塔。 藏身三人身后，道格莱斯的话提醒了他，屠杀一百五十多只魔兽的战绩，不仅名利双收，而且足够加官进爵。 他现在是子爵，进一步则是伯爵。 伯爵啊！ 公侯伯子男五级爵位的第三等。 想一想就令人热血沸腾。 当今的几位伯爵都来自继承，但对他来说此路不通，作为乔丹尼斯家族的第二顺位继承人，老爹生龙活虎几十年里休想寿终正寝，他的前面还挡着一位出类拔萃的哥哥，继承爵位基本没有可能。 但是现在不需要了，只要摘下男孩项上人头，就意味着凯达继位以来，他是唯一一个因战功而位极伯爵的贵族，也意味着竖起伯爵的战旗，可以招揽子爵和男爵，可以开疆域扩领土，向蛮荒拓展鸿图霸业，也可以越过那个事事优秀，事事压他一头的哥哥，泛起这种感觉来就想笑。 一切就摆在眼前，小崽子占了魔龟的便宜，而他占小崽子的便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有什么不可以。 当然需要冒险，甚至可能需要搏命，不及射一箭就走来的保险，但是利益太大，是许多贵族梦寐以求的东西，值得他抵押自己的性命，作为乔丹尼斯家族的子弟，物必有价，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 魔兽登城，艾尔文注意力被吸引的那一刻，战机的出现简直如有神助，那一刻，他仿佛战神附体果断地射出了那一箭。 一向只啃骨头，消灭不了魔兽的狗，居然吃里扒外，给一剑削掉了，让他不禁有些恼火，也觉得那个孩子又走了一次运。 现在暴露了，但是没关系，艾尔文反击二阶魔龟的那一剑也让他看清了对方的实力，如此而已，根本就比不上他。 所以，计划又回到了原点，大剑一挥，砍下人头。 计划一样，只是目的变了，前一刻只是为了完成那个神秘老人的任务，现在又附加自己的爵位更上一重天。 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坚定了信心，彻底放弃了离开的打算，他看了一眼少年，提剑向前迈了一步：“束手就擒，可免一死。” 艾尔文讥笑回应道：“人们说你是唯利是图的衣冠禽兽，食言而肥，毫无信誉，你不会不知道吧，龟渣。” 第0106章 联手（三） 克里斯的小眯缝眼露出一道凶光，与艾尔文对望数秒，并未生气，眼中反而有着猫儿堵住老鼠随时可以一口咬断脖子的得意。 “克里斯大人，我们还是实际点，先联手解决掉这只魔兽，它可是二阶。”艾尔文提议道。 克里斯断然拒绝：“本领主堂堂三阶骑士！宰一只二阶小兽还要跟你们联手？” 道格莱斯皱了皱眉头。 暗箭极其伤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双方实在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但是提不提这个建议却意味着是否识大体，顾大局，毕竟魔兽是整个岛屿的敌人，双方合作共灭魔兽，比较合理，好歹大家还都是骑士，张嘴就说的骑士精神，骑士荣誉之类并不仅仅是谈谈而已。 道格莱斯侧脸看了一眼面带微笑的艾尔文和满面不屑的领主。 前者正在年少轻狂的年纪，没想到却颇为稳重，有大将之风；后者贵为一方领主却姿态傲慢，满脸狂傲，摆出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巨婴德性。 骑士强忍住心里泛起一阵鄙视，提醒道：“领主大人！魔兽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对方话音未落，克里斯已经冷冷地做了回答道：“谁是你的领主大人，如果不是你那一剑，用得着这么麻烦，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闭嘴！” 长剑指点艾尔文和伊妹儿，克里斯道：“今天他们两个一个也别想活着走下箭塔。堂堂镇伐骑士受伤被俘也就算了，不会要与叛贼为伍，跟他们一起死吧？” 道格莱斯面色微变，克里斯这一句话将他撇清了，骑士面色变来变去，犹豫片刻，忍住剧痛和流血，朝边上让了让。 彼此对练过，克里斯的勇猛他知道，自己全盛时期也难以抵挡，重伤在身已经没有一战之力，而魔力空虚的少女基本无无害，艾尔文又神力将尽，战力大打折扣，也不是对手。 胜负已分，选边很容易。 艾尔文暗中磨了磨牙，他有些摸不清克里斯的来意，针对破坏魔兽血洗黑宝石岛的报复，还是眼馋丰硕战果，要抢夺功劳，霸占胜利果实。 表面上他倒是耸了耸肩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扫了一眼海面上缓缓靠近的两位老者，又迅速朝伊妹儿使了个眼色，少女抱着一支短矛，走到艾尔文身边，矛头指向克里斯，摆出自卫的姿势。 艾尔文有些无语了。 情形跟在望海楼一样危险，释放出的眼神也一样，意思自然也是一样的，让对方寻找机会离开，产生的效果却大相径庭，老于世故的翁斯洛转身就躲了，纯洁的好比一张白纸一样的魔法少女却将其中的深意理解反了，靠近过来，准备并肩战斗，而且表现也乖乖的，跟翁斯洛一样听话。 那边魔龟也能听懂话语之中的极端蔑视，打了一声很大的呼噜，愤怒抗议，艾尔文则也朝魔龟连续呼噜几声。 三个人类当然不明白艾尔文与魔龟之间的兽语交流，看着奇怪的场面，克里斯绝不能任由艾尔文掌握节奏被牵着鼻子走：“两个畜生，有完没完？” 反身出剑，力劈华山。 一阶楼梯之上，神力胜出一重楼之高。 用引以为傲的实力碾压对手是所有高阶对付低阶的通用手段，也是汲取胜利快意的捷径，一剑之下占了上风，春风得意的感觉，难以言喻。 魔龟扬起乌黑的铁爪硬抗这一剑。 当的一声。 剑与爪子相撞那一刹那，魔龟凶戾的眼神陡然大变，丑陋狰狞的脸拟人化的露出骇然神色，身体歪斜，铁爪上一道细细的裂口，涨开，黑血开始流。 铁爪没断，但是残了！ 它像一只被一棍子抡瘸了的狗，低低呻吟哀叫，满是恐惧的双眼对着克里斯，一瘸一拐畏缩向墙头缺口，翻过城垛，朝下退去，光秃秃的脑袋看不见了。 显然这一剑又快又猛，超出了魔兽的预料，仓促硬撼吃了大亏，知道不能力敌，它要逃走了。 嘴角狞笑，克里斯对自己这一剑的结果十分满意。 艾尔文和道格莱斯各持一支大剑让他十分忌惮，杀掉这骑士缺少的不是手段，而是时间，经过骑士训练的家伙，游斗起来十分有技巧，讲究战技和战术，你来我往的缠斗起来不容易摆脱。 偏偏还有一只魔龟虎视眈眈。 于是，分化两个骑士之后，他选择了首先攻击魔龟，而且出手就是双手握剑，全力劈砍。 魔兽的智商低，你用强的时候，它们用强，你不用强，它们也用强，就是直来直去，玩不出花花道道，上手容易。 作为在上的高贵领主，虽说不屑于猎杀魔兽这些低级的粗活，但关于各种镇伐骑士和游猎者的事迹也是天天在耳边吹的风不比海风少。 他当然知道魔兽的脾性：它们都是属狗的，挨了打就会汪汪地逃走。 只要吃点苦头就败退逃走，道格莱斯在值守黑宝石岛的这三年的战绩也不过就是打伤打退十一只而已。 赶走它就可以腾出手来收拾两个持剑的家伙。 他所忌惮的无非就是走漏消息，带来麻烦而已。 而魔龟不会跑去跟国王告密，充其量再回来一次，吃掉几个在近海讨生活的倒霉渔民、船员，破坏几艘商船、骚扰一下航道之类，丝毫不会危及重重护卫的领主的性命，要不要它的命并不是很重要。 克里斯意气风发地转过身，盯着两把长剑冷笑。 艾尔文跟克里斯冷眼对视片刻，朝城堡外翘了一下大拇指：“那个人让你来杀我。” 这不是寻问，这是陈述一个事实，所以，艾尔文语气平静，面带微笑。 克里斯不打算跟死人说话。 一个射出一百五十箭早就应该神力枯竭的敌人而已，但是戳向魔龟替道格莱斯解围的那一剑的技巧是他刺不出来的，尤其是速度，那一剑真是很快。 只要阶位提升就不缺神力也不缺速度和力量，但是经验和技巧是需要千百次的刻苦练习积攒和不断的烧脑琢磨，而他是个药罐子，偷懒没去攀爬那条淬炼战技，枯燥而折磨人的阶梯。 这没什么，只要攀爬到足够高的阶位，速度和力量也一样可以碾压对手。 他的阶位对于法罗兰当然是不够高，但对于目前的两人来说却足够高，这就够了。 艾尔文嘻嘻地笑道：“你有没有看我有些面熟呢？” “我们没见过，我肯定。”克里斯冷冷地道。 “你确定？” “十分确定。”克里斯扬起剑尖向前迈出一步，“‘所有命运中遇到的脸，都标好了价钱。’所以，每一个乔丹尼斯都经过训练，记住见过的每一张脸。我十分确定，没见过你。” “哦，这句箴言如雷贯耳，这是个看脸的世界，乔丹尼斯家族理解地最透彻，百年大族长盛不衰，富可敌国，果然有些门道。”艾尔文点点头，“可是，你确定没见过我的父辈，老爹或者叔叔伯伯之类，仔细看看我，我确定，你看我眼熟，你说我这张脸值多少钱？” 艾尔文微微地笑着：每一个人看见我都应该眼熟，除非太穷了，‘所有命运中遇到的脸，都标好了价钱’说的真好，那一张最常见的脸代表的就是钱。 的确看他眼熟。 道格莱斯眼神微亮。 克里斯神情微凛，按住剑柄的手，松开握紧，握紧又松开…… 第0107章 联手（四） 阳光下，克里斯瞥了一眼，淹没脚踝的黑血、遍地的魔龟尸体和十支太阳伞：你的脸价值几何，看不透，但是，你的脑袋价值多少钱，却就在眼前。 克里斯双目赤红，呼吸急促，手握紧剑柄再也没有松开：不管你老爸是谁，就算是国王，也要用你的头颅助我带上伯爵的桂冠！ 气氛凝固了一瞬，艾尔文转身就跑，克里斯拔腿就追。 下一刻，艾尔文转身，剑尖一挑，斜刺而出！ 无论前身王都的记忆，还是前世的影视剧和小说里的剧情，都明明白白地印在脑海里，跟这些蛇蝎心肠的高贵蛆虫屈服，换不来任何的怜悯，他们靠吞食别人的屈服而壮大自身。 逃跑是为了引诱敌人来追，然后，猝然一击！ 这一剑很坚决，克里斯昂起头，目光之中，有着些许惊讶。 雪亮的剑刃翻飞，锐风呼啸，两人相隔不过一个兰丈的距离，艾尔文脚下如踩了风一般，转眼间便拉近了，克里斯心里吃了一惊，却也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 转眼间两人就撞在一起，脚在黑血里的滑动，叮叮叮的重剑互相劈砍，速度快且威势也是惊人，一支石锥在两人交手中轰的被克里斯撞了一下，随后懒腰直接断裂，顶起的乌龟盖子倾斜到下去，满地黑血溅起，伊妹儿抱头躲避。 靴子里都是血，脚底粘滑，克里斯的身形却也快得如闪电般，只是这速度不是为了躲避，而是为了将破坏力增加得更高，大开大合，大力劈砍。 啪！ 克里斯大剑一挥，石锥的尖锐顶端被削成了小平顶，龟壳侧翻。 轰！ 克里斯跳起猛劈，大剑从上至下将石锥一剖两半，魔龟也骨肉飞散，一片腥风血雨。 喀嚓！ 克里斯低身横扫，重剑锋芒所至，石锥齐根而断，龟壳差一点砸倒艾尔文。 转眼二三十剑过去，两人一个追一个躲，艾尔文步伐像风一样快速灵动，转眼间绕过箭塔一圈，十支乌龟伞统统被克里斯放倒，却似乎也占不了便宜，但艾尔文的身体陡然一矮，气势弱了一分，脚步踉跄，原本极度损耗的神力，大概是彻底枯竭了。 每个人都明白，两位厮杀者都用了全力，每一剑的力气都堪比拉开一次巨弩，即便取巧，利用石锥抵抗了克里斯的半数重剑劈砍，艾尔文的残存神力还是都被克里斯榨干了。 艾尔文的实力不弱，是每一个台阶的巅峰存在，纵然这样大家也心里清楚，方才那短短片刻几乎越阶势均力敌的局面不可能有了，悬念只在于艾尔文能在克里斯的重剑下苟延残喘多久而已。 游斗中，气喘吁吁，口中呼吸如风箱鼓动。 “金币！” “什么？” “金凯达！” 一记刚猛到极点的重剑落下，另一支举剑格挡，铿锵相击，两剑相抵，僵持仅仅一刻，克里斯重剑压下，艾尔文单膝跪地，牙关紧咬，声音从牙齿缝隙挤出：“凯达！” 克里斯脑海闪过一道灵光，是他！ 眼角余光里，一道亮光抬起。 轰！ 嗖！ 轰！ 嗡！ 千钧一发，克里斯身体侧转，偏了一下头，脑袋剧痛轰鸣。 箭矛，也是就少女随手拿起自卫的那一支，嗖的一声闪过克里斯的头部，矛尖划过黑色的魔兽头盔。 轰的一声将齐人高的残存石锥射的粉碎。 弩弦震动的嗡嗡声才地从镇伐骑士手上端着的掉头巨弩上传来。 血流顺着额头下，克里斯悲惨嚎叫之中夹杂着痛苦和愤怒：“道格莱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他的头盔被破开一道划痕，变了形，僵硬光滑的魔兽皮甲发挥了作用，不然，整个脑袋就被穿了糖葫芦。 但矛尖的硬撞，矛柄路过时的震动，头盔的绳套勒紧脖颈，仍然让他头部火辣辣的痛，喉咙几乎被勒断一般的痛。 这时候，他忽然想明白了，“金凯达”那三个字不是冲着自己喊的，所谓的看起来比较面熟这件事也是要解释给道格莱斯听的。 喊金凯达那一刻，他和道格莱斯都想到了国王，也想到了那个被发配银沙领的小王子艾尔文。 这一切也应该不是巧合，国王的小儿子在偏僻荒芜的蛮荒待不下去，前来黑宝石岛游玩散心甚至采购都是可能的事情，毕竟距离那么的近。 这个小崽子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打斗的过程之中策反了道格莱斯。 思考的速度远快于行动，就在克里斯转念的片刻，艾尔文架住重剑，转身鲤鱼拱背，前世打篮球使坏的犯规动作，这时经过神力加持，用起来依旧够坏而且十分管用，克里斯整个人平飞出去。 克里斯撞在箭垛上，砖石朝外侧塌陷，他摔在箭塔内侧，在黑血里接连打了几个滚，站起来时，从头到脚，从手到脸，全身墨染，前一刻还自恃高贵有洁癖的领主，整个人变成一个肮脏的黑炭，雪亮的长剑变成黑剑。 他抛掉头盔，挂满黑血的长发散落，黑血顺着脸庞往下流，两个孔洞眨了眨，似乎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一时间，所有的思绪戛然而止，似乎找不到方向，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呆呆的，一个更大的洞张了张，阳光下孤零零的站了一会儿，才看向道格莱斯。 光天化日之下，黑脸的表情狰狞恐怖如同厉鬼。 “我要杀了你！”他大喊大叫，嗓子嘶哑，声音歇斯底里，整个身体因愤怒而激烈颤抖，单臂高高举起重剑，疯狂地跳跃着跳跃朝道格莱斯扑去，黑血在脚下飞溅。 方才的那一个瞬间，是向来顺风顺水的克里斯，这一辈子最为接近死亡的时刻，而此时浑身黑色血渍也是他最为狼狈的时候，他拼了老命也是不会放过道格莱斯和艾尔文的。 艾尔文的最后一丝神力灌注在背全都赠送给了克里斯，此时也帮不上忙，扑过去一具空壳子也只是多捱克里斯一剑而已，无论岩石刺、地陷术，还是水箭术这距离都太远了一点。 那个脑袋消失的盟友，不知是真的走了，还是又狡猾地躲了起来。 他双膝跪地，双手笼在嘴边，对着海面，呼噜！呼噜！…… 轰！ 巨弩横飞。 道格莱斯投掷的动作太大，目的太清晰，重剑竖劈，零件天女散花。 只是阻了克里斯一阻，暴怒的人和志在复仇的大剑就到了，道格莱斯不能快速移动，不能躲闪，只能举剑硬抗。 当！ 两剑相击，僵持半空，道格莱斯士的身体猛撞箭垛，克里斯的重剑压下，两人斗力，毫无悬念，道格莱斯已经输过上百次了，剑锋慢慢逼近脖颈，黑血滴在胸口，金属的丝丝凉意渗透肌肤。 道格莱斯心想：就这样了，要死了么。 一系列变化都来的太快，中间的心情变了又变，一波三折。 楼下时，替领主做事却被抛弃的忠诚骑士觉得凄惨悲壮，他当时也是没有背叛克里斯的想法，实际上，他有些人们常讽刺的骑士的愚忠，也是许多骑士的通病，他自己也明白有这回事，但是双膝却像扎入地底的树根，站不起来。 他当时在想，艾尔文治愈伤口之后，恢复实力，他这张脸将继续值钱，他还可以继续为领主所用。 至于如何消除二人间的隔阂，克里斯比马戏团里的小丑更会演戏，表演笼络人心时，他不要产生抵触情绪，默然接受就好。 后面拦截下来的那一箭，纯粹是救人心切、眼疾手快的本能反应，根本没有时间考虑太多，也没有看清是谁射暗箭伤人，如果克里斯先亮明身份，再放扣动扳机，他会不会出手，还是两说。 但那一箭之后，事情就有些不同了。他替艾尔文挡了一剑，艾尔文也替他击退了魔兽，不约而同地默契配合，救了彼此的命，不然，两个人就得一起死，那一刻他跟艾尔文有些惺惺相惜。 所以，克里斯趁人之危要杀艾尔文夺取战功的做法，让他颇为不齿。 可是形势比人强，克里斯的实力在那里摆着，他忍气吞声地让了一步，拼出图形大致轮廓的是那一声“金凯达”，经过艾尔文的诱导，他猜到了艾尔文的姓是塞巴斯蒂安。 亲眼目睹国王的儿子被杀！ 不被杀人灭口才怪！ 于是，他被逼入了危险的绝境，背后是比城堡的高墙更高的深渊，他也想起了少女手中的那支矛箭和身侧的巨弩，马上给了克里斯一箭，结果他命不该绝。 做了真么多，挣扎求生，还是要死了，道格莱斯的身体被压不能动弹，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一股刺鼻腐烂的臭气扑鼻而来。 光秃秃的脑袋再次从身后升起来。 呼噜！ 呼噜！ 一声来自趴在地上的艾尔文，一声来自趴在墙上的魔龟。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艾尔文和魔龟能够交流！ 他们联手了！ 然后他觉得自己被逼疯了，这个想法简直荒谬绝伦，荒唐透顶！ 第0108章 联手（五） 道格莱斯想了许多事，但时间仅仅是一瞬。 睁眼是闪耀的太阳，阴影升起来，遮蔽了光芒。 重剑压制道格莱斯，下一步就要跟杀鸡一样割喉放血的克里斯愕然地跟魔龟冉冉升起的黑眼珠对了一眼。 他的重剑必须压制道格莱斯不能撤，否则后者大剑一挥，他那颗肩膀顶了二十多年的脑袋就搬家了。手臂放松，身体一顿便要抽脚后退，但道格莱恩的手在他的腰带上抓了一把。 身体一滞，暗黑的铁爪挥下。 顾不得了，先救眼前，克里斯的剑刃上扬格挡，但道格莱斯松开腰带的手掌猛烈切击手腕，沉闷的痛哼，手掌失去知觉，长剑当啷落地。 “啊——”的一声惨叫，穷途末路的悲呼撕裂了阳光明媚，海风轻柔的箭塔。 铁爪的锐利尖端破开胸甲穿心而过，胸口炸开一个洞，血流如瀑布，道格莱恩被当花浇了一遍，脸庞胸脯都是血，鼻腔口腔皆是血腥味。 铁爪上拉，克里斯的身体凌空而起，四肢疯狂踢打挣扎。“救我，救我，道格莱斯，救我，我是你的领……”口鼻喷血，语音含混不清。 呼噜！ 两倍人头大的乌龟脑袋从镇讨骑士的脸上伸过去，巨嘴张开，斗篷一般套住克里斯的脑袋，也隔绝了呼喊和痛彻心扉的嚎叫的后半段。 道格莱斯心想：他不该抛掉头盔。 魔龟大肆咀嚼，嘴里传出喀嚓喀嚓，核桃碎裂的声音。 人安静下来，不喊不叫，四肢软塌塌地下垂。 男爵抽出身体，拄剑退到三个兰尺之外，看着魔龟吃面条一样，先头后脚，一截一截，克里斯的身体慢慢地蠕动进魔龟的巨嘴，咯吱咯吱，骨头嚼碎的声音。 噗—— 血、碎肉和残余的盔甲皮靴，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臭气，落在道格莱斯脚下。 那么大个的一个克里斯，只剩下蜷缩一团的一个烂球。 完了么？ 道格莱斯在风中凌乱。 常年防御魔兽，征讨魔兽，跟魔兽作对的镇讨骑士，居然被魔兽救了一命，而生平未伤魔兽一命，待在府邸享清福的领主却殒命，简直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碎石脱落，魔龟的身体在墙头滑动一下，道格莱斯警惕地看了一眼魔龟，下意识地做了一个防护动作，握紧剑柄，长剑立起，剑刃反射的阳光照了一下巨龟的黑眼睛。 呼噜！ 黑鸡蛋一样的眼睛射出凶光，臭气喷来，道格莱斯愣了一愣，恍然大悟，他想的太好了，魔龟翻脸的速度比他举剑快多了。 “躲开！”艾尔文大声地喊。 道格莱斯苦笑了一下，躲开是不行的，他的移动受限，躲不远，而且速度太慢，躲了第一次，躲不了第二次，心一横，把牙一咬，长剑格挡。 当！ 魔龟的铁爪狠狠地砸下，声音爆发的那一瞬间，道格莱斯的身体一颤，长剑下垂一大截，仅仅一下，就要撑不住了。 道格莱恩遇到跟刚才一模一样的状况，长剑缓慢下移，很快就会架在脖子上。 他开始疯狂的扭动身体，发力要把魔龟掀下去，因为他剧烈的动作，双腿间伤口中的血开始快速的外涌，就像打开了的天然水龙头那样，咕嘟咕嘟的往外喷。 平常他都希望能够比别人的粗壮，能够逆风尿十丈，这时候，却希望猥琐一点，血少流出来一点的好。 神力随之流失，剧痛却随之而来，越来越痛，他咬紧牙关。 “啊——” 呐喊声，绝望、恐惧和爆发力一起喊出来。 魔龟的路数跟刚才一样，铁爪砸下，张嘴套来，他挡住了第一波攻击，但魔龟的脑袋可就无能为力，必须躲闪，躲一下子是一下子…… 砰—— 艾尔文顶住道格莱斯的背，手按在道格莱斯因为全身发力而撅起紧绷的屁股上，血渗透过来，黏糊糊的。 道格莱斯心想：这时要用治愈术，太迟了。 瞳孔微缩！ 张开的巨嘴，无数个用于磨碎食物的类似锯齿的状角质皮刺，狰狞恐怖。 阴影来袭，斗篷套上来。 “完了！” 道格莱斯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黑暗到来前，闭上了眼睛。 艾尔文抵住他的后背彻底断绝了后路，否则，他还可以在地上打个滚躲过这第二波，但是，也没有什么差别，第三波来袭是，他依旧难以招架。 光线全要熄灭那一刻，一道亮线穿过，仿佛流星划过黑暗的夜空，他也感觉到了两腿之间骤然一紧，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鼻孔间有水的清新一闪即逝，原来的臭味中夹杂一股血腥气。 “完了。” 艾尔文的语气淡淡地，好像在跟某人说某事做完了一样，心情轻松，按在屁股上的手掌松开，身体搭在箭垛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真是操蛋，大家合作愉快，本来打算摔几滴血给魔龟让它知道自己的血闻起来香如蜜糖其实毒如砒霜，将它赶走就完了，魔龟居然兽性大发，大喊大叫“真好吃，把你也吃了”，然后，开始攻击道格莱恩。 一场无谓的战斗！ 好在有惊无险，一切都过去了。 道格莱斯想要睁开眼，一股热流喷在道格莱斯的脸上，脸侧开，双眼睁不开，血腥味扑面而来，嘴角微咸。 是魔龟的血！ 他不是笨人，马上想清楚了事情的经过：少年摁在屁股上的手掌，释放出来的魔力不是治愈，而是水箭。 触水怪利用他两腿之间的鲜血中的水分，制造了一支水箭，自下颌向上穿透魔龟的头颅，经过张开的大嘴时，就是他看见的那道亮线。 他得救了。 所以，事情完了。 压在双剑上的力逐渐弱化，道格莱斯擎着双手并没有发力，静静地等待那只魔龟的力量死去，握紧剑柄的双手感觉陡然一轻，那只魔龟伴着碎石落地的声音。 他摸了一把脸上的黑血，睁开眼睛的时候，四肢朝天、摔下城堡的魔龟的背刚好接触水面，啪的一声，接连又是几个十分漂亮的水漂。 “终于完了。” 骑士胸口起伏，深深的吸入充满海潮味和血腥味的空气，缓缓地呼出。 双腿原来的鲜血被抽干水分结痂成褐色血粉飘散在空气中，新的血慢慢的往下流。 海面归于平静，站在水中的两人正在急速朝水闸靠拢，也在朝城堡靠拢，他们的对面…… “不！还没完。”艾尔文看着脚踩快船的两人，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没有趁机离开，反而缓缓地靠近过来，冲着他来的吗？ “对！还没完！”仅仅喘息几下，道格莱斯失去镇定，手指水闸外的海面，“更多的魔兽来了！” 第0109章 鲨鱼 海风轻拂，黑龙战旗飒飒作响，血腥味充满鼻腔。 ?过了正午，天反倒稍稍有些阴了，水里的浓稠的黑血在海水里烟雾般稀释开去，依旧扩散不止，天上海里，乌云压城。 艾尔文和伊妹儿按住箭垛一起眺望了过去：大坝之外，白色浪花翻滚，一道道如箭水纹，隐隐看到海面上有不少鲨翅划动，急速朝水闸撞去。 “魔鲨！”伊妹儿声音颤动。 海就是这样，神秘无比，不知道会钻出什么东西来。 “关水闸……来不及了。”道格莱斯脸色一变，轻声叹气道，“如果只是低阶魔鲨，不上岸，毁坏一下沿岸的船屋就算了……难道是魔龟之血的血腥味把他们引来的？” 这是极有可能的，鲨鱼敏锐的嗅觉能闻出数兰里外的血液等极细微的物质，并追踪出来源，刚刚分娩过的雌鲨鱼，即使在大海里漫游千里之后，也能沿着气味逆游回到原地生活。 这时候水面上超过一百具魔龟的尸体不断朝外喷着墨汁，上百兰米的范围虽然还不至于黑不见底，但视线已经是很难看到水下的东西了，血腥味极其浓郁。 各种水生物也十分活跃，魔兽的黑血是大补之物，对骑士如此，对普通人如此，对水里的鱼虾螃蟹之类的也是如此，鱼儿潜游，虾子跳跃，墨鱼仔忽上忽下，螃蟹爬到龟背和白白的肚皮上，大鱼吃小鱼的自然规律在这里不起作用了，所有的生物都在忙着喝血，更远处的鱼群还在快速游动过来。 吸引来鲨鱼一点都不让人奇怪。 “是的！肯定是。”艾尔文弯曲手指轻轻碰触痊愈的伤口，肯定地回答。 伊妹儿朝艾尔文翻了个白眼，外海面异动的时候她看到了，只是被艾尔文给否决并误导了。 仅仅片刻，水里的鱼虾螃蟹墨鱼仔，便觉察到了异常，大鱼小鱼瞬间开始四面八方奔游飞逃，鳞片反光耀眼，蚂蚁一般密密麻麻，墨鱼仔火速沉底，龟壳和白白肚皮上的螃蟹缩头缩脚，好像十分恐惧，口中不断喷吐白色泡沫，全都屏气凝息，仿佛躲避追兵般静默匍匐，生怕惊动了敌人，惹来大祸。 远处两人也发现了不妙，顺着鱼群逃窜的方向急速后退。 海风呜咽着拂过了城堡，起初只是黑龙战旗在风中轻响，随着鲨穿过水闸，冲向城堡翅，破水之声渐如铿锵刀戈，杀伐之意冲天而起，最后却是隆隆作响，仿佛雷霆碾过云层，末日风暴顷刻将至。 最前方的浪花骤然散开，巨大的鲨头探出水面，只见那个鲨头宽而平扁，呈锤形或或者说铲形。 验丰富的游猎者伊妹儿顿时认出这鲨鱼的来历：“锤头鲨，魔化的部位在头，叫做铁头魔鲨。” 道格莱斯顿时深吸了一口冷气，艾尔文也是神情凝重。 鲨鱼又叫作鲛、鲛鲨，号称“海中狼”，本身凶猛残暴，是海中一霸，魔化后的鲨鱼就是深海霸主，尤其铁头魔鲨，铁头功的攻击性极其强大，简直可以撞倒山岳，撞毁船底、撞沉船只简直跟石头碰碎鸡蛋一样随便，渔民谈之色变。 话说二十四年前银沙海岸鲨鱼肆虐，当时众人皆困惑不解，因为鲨鱼几乎不出现在浅海海域，那时不单单只是一两条，而是成千上万条，其中有不少奇怪品种角鲨、锯鲨甚至扁鲨之类，更有向来游荡深海，只是听说过没见过的牛鲨、虎鲨、大白鲨、巨齿鲨之类的大型鲨鱼，简直海洋里的鲨鱼都看上了银沙领这块香饽饽，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了。 法罗兰前任国王也就是艾尔文的祖父汉弗莱?塞巴斯蒂安，为了保证海运通畅，调动上百艘战船才将这群作乱鲨鱼剿杀。 清除沿海鲨患后，国王以为航路安全，于是便再次开放海运通商，谁知许多商船都纷纷遇害，后来才知道深海中出现了一群铁头魔鲨，这群凶兽横行千里海域，将其他鲨鱼都赶出它的领地，这才造成银沙沿海的鲨患。 得知此事后，汉弗莱国王率上千骑士，几百战舰，亲征魔鲨。 骑士与魔鲨决战银沙领外海，史称灭鲨之战。这一仗打下来，双方都损失惨重，魔鲨虽然被杀死大半，但是回航的船舰不到三分之一，汉弗莱国王也在战斗中于旗舰一同沉入大海，于是，艾尔文的父亲凯达继位。 从那以后，海运断绝，银沙领便被荒废下来，原来的有个比较血腥的名号叫做银鲨领，后来因为这段历史过于沉痛，改成了银沙领。 这段历史是汉弗莱三十九年，凯达元年，艾尔文出生前六年的事，熟悉王族历史和附近靠海吃饭的人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这波铁头魔鲨应该是战后余孽，此时被如此众多黑血刺激，显得更加疯狂，在水中穿梭的速度更为迅速，百兰米范围的黑水开始搅动。 喀嚓！ 魔鲨口中成排的利齿牙齿像锋利的尖刀，巨龟的甲壳应声失去一角，黑血哗的一瞎子就喷出来了。 咚！ 一只魔龟的尸体冲天而起，飞到与三人视线平齐的高度，才开始下坠。 “这么多魔龟能喂饱它们，对吗？”少女不是很自信的味道。 艾尔文没有回答，喃喃地道：“这时候，跟克里斯那样朝远海射一箭，会不会将魔鲨引走呢？” “可以试试……” 伊妹儿话音未落，道格莱斯又颇为震惊地叫了一声：“还有！更大的！” 随着道格莱斯的声音响起，铁头魔鲨停止了厮杀，开始躁动不安地游动，水下阴影像蛇一样扭动，海水再次翻涌如漩涡，黑的海水夹杂着魔龟的碎肉和破碎甲壳，翻起阵阵浪花。 魔鲨鱼游动了一阵子，突然向四面八方游去，偌大的一个魔鲨群，霎时间就一哄而散，跟刚才的受惊的鱼群一样。 咚！ 咚！ 咚！ 其中三只慌不择路，搞错了方向，撞在城堡的海基上，整个城堡接连微微地颤抖了三下。 道格莱斯骇然道：“魔鲨居然在逃窜，来的肯定是极恐怖的家伙。” 水闸处，巨浪滚滚，排山倒海，水下不知要多大的巨兽才能兴起如此巨大的波浪。 伊妹儿面无血色地补充了一句：“不会是巨齿鲨吧！” 巨齿鲨身体庞大，全长可超过二十个兰米，重达七十兰吨，魔化之后身体只会更加庞大，如果魔化了原本就咬合力惊人的牙齿，就更加无坚不摧。 要知道寻常生物的咬合之力以龙最强，陆上霸王龙是强中强，而汪洋大海之中巨齿鲨口腔撕咬的力量甚至超过了霸王龙，巨嘴一张一合，可以很轻松咬碎另一巨兽鲸鱼的坚硬肋骨。 但是，也可能是另外一个体型庞大的家伙，艾尔文目不转睛地盯着波浪看：“鲸人。” 少女看了一眼似乎吓傻了的艾尔文道：“当然惊人，以前没见过是吧？不用担心，威胁最大的是乌龟、螃蟹之类的既能在水里生活又能在陆地生活的动物，如果是巨齿鲨，我们待在陆地上是安全的。” 艾尔文笑了笑：“那你一会儿可不要害怕。” 少女翻了个白眼，谁刚才跟吓傻了似得，谁会害怕，鲸鲨是上不了岸边的。 噗—— 水柱冲天而起。 “魔鲸！”道格莱斯失声惊呼。 对海中魔兽的熟悉的魔法少女也勃然变色。 是的，魔鲸，整群魔鲨唯恐避之不及，岂止是一般魔鲸而已。 看海水的瑟瑟发抖的样子一定是巨型魔鲸，即使上不了岸，一个鲤鱼摆尾，也能将城堡砸塌半边。 果然是她，艾尔文看了看一左一右大惊失色的少女和壮汉，不合时宜地笑了笑。 “别怕，她没有那么可怕，相反有些娇憨可爱，迷迷糊糊的……”他淡淡地说了一句，俯首看着城堡下，波浪蔓延过来，拍岸有声，城堡遭到冲击，微微震动，“她该出水了。” 第0110章 杀鱼 噗—— 先是一道水柱冲天而起，三人躲闪不急，直接成了落汤鸡。 哗—— 水面分开，巨大的蓝色身影鱼跃而出，顿时浪花滚滚，巨涛拍案。 赫泽尔庞妮立起巨大身躯居然比城堡还高处一截，带起的水花，飞流而下的水柱，又将三人冲洗一个通透。 一左一右的少女和壮汉摸一把迷住眼睛的水渍，仰望上去。 他们都惊呆了，大脑一片空白，哆嗦地说不出话来，眼睛里只有这体型巨大的魔兽。 魔法杖斜向上指，少女哀叫：“红眼魔兽！上身化人形！我们完了！” 艾尔文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少女，笑着解释：“她帮我们赶走了魔鲨。” “也可能是她把魔鲨群驱赶进来的。”道格莱斯胸口起伏，大口吸气，竭力保持镇定，大剑也举了起来。 “不要冲动！”艾尔文双手伸开，一手按下魔法杖，一手压下大剑。 两位同伴看向他的眼神十分怪异，这个小子是不是吓傻了，下一刻，少女几乎掉了下巴，骑士则眼珠子几乎瞪裂。 “嗨！”艾尔文摆手打了个招呼。 一声啸叫传来，少女和骑士听不懂，但是看得懂，那头人形巨兽朝艾尔文摆了摆手。 啊？ 两人僵硬的扭动脖子，看着艾尔文，如同看一只怪物，眼睛瞪圆，嘴巴张开，神情呆住了。 “这是我的帮手。”艾尔文笑着指了指靠近箭垛的赫泽尔庞妮道。 鲸美人调整高度视线与三人相平，但额头仍然高出三人一大截。 “你的……帮手……”少女神魂出窍，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机械重复，终于想起了艾尔文的提示，疑惑问道，“那支响箭？” 说起响箭，艾尔文面色一黑：“你怎么现在才来？” “哦，我来晚了吗？” 赫泽尔庞妮看看矛柄竖起的海龟尸体，墨染的海水和刷一层黑漆的城堡墙体，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羞赧侧脸，道：“水闸开了，刚好有一群鱼在附近，我就顺便驱赶进来，跟在月亮湾一样，不是你教给我的么？” “鲨鱼？” 艾尔文看着身躯巨大的鲸美人有些无语了，驱赶鱼群不分时候，不分对象，时刻尽职尽责、工作热情高涨，这么年轻就得了职业病，真不幸。 “对，就是杀鱼，这群鱼都又大又肥，熬汤……我的好喝的热汤呢，没有准备啊？” 鲸美人一脸天真，扭动身躯左右检查一遍，没有发现煮鱼的锅，有些失望。 “可是为什么这么香呢？”巨大的鼻翼扇动，山洞般的鼻孔猛烈吸气，脸上顿时换上陶醉的表情。 艾尔文的手掌下意识地缩进袖子里，要跟巨婴把道理讲清楚似乎不是一个好主意，尤其对方个头如此之大，再有道理，一不小心也容易变成很没道理。 他呆呆地看了对方无邪的大脸一会儿，另一只手指了指远方，转移话题道：“你要找的小朋友在那里，再不喊回来，他就跑远了。” 视线远方两个人影有些模糊，可以肯定，他们正在远去。 呜—— 鲸歌苍劲有力，震动耳膜，一道声波席卷海面。 艾尔文听到鲸歌吟唱：“回来，快船，我是赫泽尔庞妮，我在这里，快回来，你的爸爸妈妈都在外面等你呢。” “小心那条大鱼！魔鲨会撕碎了它！” 呜—— 声波再次横扫海面，充满肃杀之气。 艾尔文听到鲸歌吟唱：“小杂鱼，不许碰那头鲸！快点滚！今天饶了你们！” 魔鲨如蒙大赦，鲨翅破浪，朝水闸蜂拥而去。 体型和阶位在那里摆着，红眼魔鲸，高出一级压死魔鲨，任你什么深海霸主，碰上如山般的身躯，压到苍生的气势，高出一等的实力，霸主一样也得仓皇逃命。 快船喷出一道冲天水柱，欢快摆尾，激起浪花朵朵，掉头，载着两个人也朝城堡而来。 视线里帕特森急得团团转，摘下帽兜，亮出一把匕首，视线盯着脚底，看来快船不听使唤，他打算给鲸鱼点颜色看看。 “他要伤害快船！”赫泽尔庞妮两扇门板一样的大手捂住如墙的巨脸。 她实力强大，但距离太远，出手相救已经来不急了。 请道格莱斯架起矛箭同样也来不急了，“给我魔法杖”，艾尔文说着，半拿半抢夺过魔法杖，遥指正蹲下身体，挥起匕首的帕特森。 水箭术已经使用过两次了都是近距离攻击，一次是望海楼上，道格莱斯两腿之间的海水，一次是刚刚箭塔上，骑士两腿之间的血渍。前一次手下留情，只是重创一下骑士，魔力没消耗多少，威力也没发挥出来；后一次却是发了全力，十分锐利，魔龟光秃秃的脑袋，一箭穿过，但水量太少也没动用多少魔力。 虽在射程内，距离却有些远了，艾尔文生怕一支水箭射不准，更何况对方有两人，都不是好东西，艾尔文打算用多重水箭术，乱箭齐射，将他们一起灭了。 多重水箭术！ 就在赫泽尔庞妮冲着快船一曲高亢鲸歌之后，快船掉头，系统提示解救快船任务完成，获得奖励炉火纯青的多重水箭术。 这可以理解，赫泽尔庞妮既然找到了快船，快船言听计从，任务自然是完成了。 艾尔文毫不犹豫地选择接受，而且现学现用。 魔力涌动，由身体各部汇集到手臂凝聚在魔法杖的尖端。 拉弦，弯弓如满月。 箭就是大海里的无限的水。 艾尔文倾尽魔力，多重水箭术，十支水箭一股脑儿，乱箭齐发。 绷劲的身体如弩弦震动一般嗡鸣，因为魔力全空而微微颤抖，一下子趴在箭垛上。 海面出现十道箭影，如纯水一般无色透明透亮，却嗖嗖嗖尖啸破空。 快船背上站着的老者，手按腰部，寒光闪烁，一柄软剑弹射而出，急挥如扇叶旋转，只听嗤嗤地利刃切割之声响起，半数水箭已是化作水渍落入大海。 而帕特森抬起头，或者因为慢了半拍，来不及格挡，或者短短的匕首难护周全，一支水箭打中腹部，血花飞溅，整个人身体一歪，仰倒海中。 水花之后，一片鲜红，身体慢慢沉入水底。 持剑老者看了一眼沉没的帕特森，摇摇头，道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又抬头仰望艾尔文和红铜巨兽。 双方对视片刻，就在快要进入黑水区域时，他叹了一口气，似乎认输了，抛掉手中软剑，掏出一个亮晶晶的精致瓷瓶，拔下塞子，仰头，一滴露珠状的液体落入口中。 那露珠晶莹剔透，闪现的那一刻，仿佛这时间所有的水都不及它纯净透亮，相比较而言蔚蓝的海水，甚至刚才无色透明透亮的水箭，简直充满杂质，污秽不堪。 而且它出现的那一刻，即闪耀着令这世间所有珠宝都黯然失色的明亮光芒。 那光芒却能吸引所有人的视线，如小太阳一般璀璨。 老者的身体陡然冒出缕缕白眼，整个人开始冒火，燃烧起来，火焰却是白色。 快船觉察到危险，身体一沉，没入水中，老者的尸体却在水中燃烧，白色火焰甚至在水下跳跃，熊熊不息。 “火能在水下燃烧？”光天化日之下，伊妹儿跟见了鬼一样地问道。 “太阳之泪，遇水即燃。”艾尔文道，“传说只能燃烧殆尽，不能熄灭，是不灭之火，号称万物成灰泪始干，是自杀和谋杀的利器。” 艾尔文静静地看着白色火焰想着：毒药是懦夫的武器，但懦夫也可以狠毒残忍和阴险狡诈，那个女人的父亲是个出了名的懦夫却极其擅长使用这种武器。 刺客、毒药、海盗、金币、太阳之泪和宁死不愿意被俘虏的老者。 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但是，真相已经化为灰烬，也许永远沉沉默水中了。 第0111章 一小口 海水又开始躁动，琐碎浪花飞溅，鱼虾螃蟹冲向城堡。 游在最前方的是快船，如山的身躯浮出水面，劈波斩浪，一往无前，而且张开大嘴。 艾尔文的小心脏一抽。 快船是一头蓝鲸，即便没有魔化，体长也有三十多个兰米，那肚量，都说宰相的肚子里能划船，它的肚量能装一千个宰相。 它一往无前的气势，有把前方路上所有物品一股脑儿全吞噬的意思。 “快！快！魔龟！我的魔龟还要呢，别被快船吞了。” 艾尔文马上有些急了，散落海里的黑血保不住喂了鱼虾也就算了，但是魔龟的躯体都是卖命相拼换来的战利品，里面残存的血汁和四只魔化铁爪，一滴都不想放弃，一只都不能少。 如果被快船给吞了，简直去死的心都有了。 呜—— 赫泽尔庞妮一曲鲸歌下去：“都走开，这儿都是我的，敢过来一口吞了你们。” 声波掠过，红铜魔兽的威压下，鱼儿飞窜，快船急转弯，争抢着游出墨染的范围。 “血这么多，泡在海里都浪费了呀。”鲸美人砸吧砸吧嘴儿道。 是浪费，不过墨水洒进大海也没办法收集，就当是做好事了。 人喝墨水长文化，内海的鱼虾螃蟹多喝点墨水，应该也有助于魔化吧。 艾尔文能做的就是努力调整心态，做到眼不见心不烦，脑袋不想心不痛。 “只要魔龟就好了，远处那几只也帮忙收过来，堆在……”艾尔文侧身朝下指了指城堡前面的院落，“堆在下面，摆放整齐……还有一支剑，就是那个老头的挥舞的那支软剑，帮忙捞出来。” “只要魔龟啊……”赫泽尔庞妮拖着长长的调子说了一句，舔舐嘴唇，露出贪婪的神色，“不早说。” 巨大身躯慢慢沉入水底，不消片刻，海面一个水涡湍急地打旋。 那旋涡越转越深，仿佛在海面上凿开了一个无底的黑洞。 墨染的水形成一道半圆形的汹涌而进，落进无底洞中。 水面急剧下降，常年沉浸水下慢慢发霉长苔藓的城堡基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显露出来一兰尺。 让艾尔文感到心安的是，没有赶走一只快船，惹来更大的赫泽尔庞妮：巨龟的尸体则排着队拥挤在洞口，一只也没少。 噗—— 长鲸喷水，水柱冲天。 城堡上了墨漆的墙，墨黑的水流哗哗而下，刷洗墙体的方法相当有效率，城堡瞬间恢复了岩石的本色。 吸水过滤黑血的动作之后，浮出水面时，赫泽尔庞妮的拇指和食指捏起，露出一丝发亮的金属，软剑相对于她的手指像一根绣花针。 艾尔文抖开软剑，刃薄如纤纸，锋利无比，轻轻挥动，发出嘶嘶的切割空气的声音。 可惜，无比的灵动，不好掌控。 “有专门针对这种剑的训练技巧，比较难找，至少岛上没有。” 道格莱斯从鲸美人出现就陷入震惊之中：红铜魔兽居然对艾尔文俯首帖耳。 看着艾尔文跟鲸人你吼我，我吼你的热络沟通，他没有办法知道艾尔文是怎么勾搭到红铜魔兽的，但却相信艾尔文可以跟魔鲸甚至之前的呼噜呼噜叫的魔龟沟通了。 看着艾尔文摆弄那把软剑明显不得法，道格拉斯继续解释：“或者阶位超凡，灌注超凡之力，神力多强，它就会多强，但是耗费的神力还是比普通的剑多，正面对战不适用，应急、留后手或者暗剑伤人还是不错的……” “一根时髦的腰带而已，防备不时之需，不要想太多。”艾尔文很高兴，开了个玩笑，心里却在想，这把剑的来源，才是最令人感兴趣的。 玩弄几下之后，他找到了一点感觉，挥舞软剑切割空气，嘶嘶的声音像是毒蛇吐信子，或者这本来就是毒蛇的信子。 “就腰带来说，的确很特别。”道格莱斯回应一句，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哧溜—— 声音从身后响起，艾尔文陡然感觉到一丝不妙，跟伊妹儿和道格莱斯一起转过身体，看着双手按住城堡两侧的箭垛，俯身趴在地上的赫泽尔庞妮。 如城门板一样的巨脸侧了侧，出奇大的眼睛眨了眨，嘟起正长鲸吸水的巨嘴瘪了下去，赫泽尔庞妮直起身体，手背蹭了蹭嘴角的黑色血渍，羞赧道：“只要乌龟啊……你，你说的……” 艾尔文悔的肠子都青了，说话说满了，应该将箭塔上的黑血剔除掉，话说赫泽尔庞妮也太滴血不漏了。 心里的小人捶胸顿足使劲干嚎，“我的魔兽血”，艾尔文面带苦涩笑容，看着赫泽尔庞妮滴落黑血的宽厚嘴唇。 黑血都通过赫泽尔庞妮的巨嘴流进了肚子里。 三人一兽互相对望，世界安静了一刻，海风轻拂，黑龙战旗飒飒作响，但是血腥味淡了许多，淹没脚踝的地面干涸，露出石砖。 “你怎么喝我们的魔兽血？” 作为经常跟魔兽亲密接触的游猎者，魔兽之血的价值她心里门清，转眼一大笔财富进了别人的肚皮，再出来就变成…… 简直不能忍，即便是红眼魔兽，半化形的海妖也不能忍，小姑娘爆发了，挥舞一对白拳头，冲巨兽狮子吼。 “我，我，我……只喝了一小口……”怀着一颗婴儿之心的赫泽尔庞妮胆子相当小，气势弱弱的。 吵架靠气势，体型再打，输了气势，也就输了理。 “……还舔了一下。”赫泽尔庞妮小声补充一句，颇为理亏，有些手足无措。 画风诡异。 人身鱼尾的巨兽的血红眼眸，跟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轻轻扭动身子，低头，咬着手指看过来，眼神怯怯的，而弱不禁风的小女孩则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对方，双眼冒火。 艾尔文没吱声，心里的小人打滚呻吟：一小口多大你没点数吗？你喝了一小口，留给我们的就只剩一小小口了，还舔了一下，一小小口也舔没了，石板跟水洗过一样的干净。 道格莱斯的胳膊肘拐了一下艾尔文，朝红铜魔兽怒吼很危险。她恼羞成怒一拳轰下来，城堡直接粉身碎骨，三个人都得变成一堆肉泥。 “只要乌龟……我是这么说的。”艾尔文忍住心痛，调整情绪，尽量保持微笑，和颜悦色地说道。 说完随着伊妹儿做了一个比哭好看一点的微笑。 作为助手，魔法少女填矛有功，说什么魔兽之血也应该有她一份子，自己一句话就全部送人了，感觉有些对不住。 有人背书，赫泽尔庞妮立马露出憨憨地灿烂笑脸：“我没错吧？” “赔偿我那支魔法杖！”魔法少女的怒火调转方向，冷脸道。 “什么？”艾尔文差点跳起来，掉下城堡去，让赫泽尔庞妮把他打捞上来。 少女毫不示弱，沉脸冷对。 明媚的阳光下，气氛有些冷。 “这支不可以！但是我可以帮你找一支更好的。”艾尔文拍拍胸脯安慰少女道。 “期限？”伊妹儿嘴角翘起，满满的鄙视阿尔文哄小孩子的把戏，“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给个时间？” 给个屁时间，这事要随缘。 艾尔文笑了笑：“下个月。” 魔法少女灿然一笑：“就这么说定了。” 艾尔文点点头，嘿嘿一笑：一会儿就把你交给梅芙，下个月你在黑宝石岛，我在银沙领，我们隔海相望，见不着了。 有可能，永不相见，有本事你来要。 第0112章 贪墨战功 “你打算怎么办，艾尔文爵士？”道格莱斯问道。 他们远远地看着赫泽尔庞妮弯腰捡起一个龟壳，粗大的手指拔下细小的牙签，吸了吸孔洞渗出的黑血，扭身在城堡下的院子里靠墙慢慢放下。 身躯巨大的鲸美人，动作十分细腻，一排排摆整齐，一层层叠罗汉，高度已经超过城堡第一层了。 “你写个战报呈报国王呗。” 艾尔文轻描淡写地应承一声，收起软剑之后，魔法杖也在少女无比艳羡的眼神之中，收进魔法袋。 道格莱斯爵士皱眉道：“事情太大太复杂，只靠我这个有名无份的镇伐骑士的片面之词恐难令国王信服，如果王都派出调查团将可能引起更大的麻烦……领民造反，罪无可恕，轻者将首领斩首示众，重者可将所有参与者的脑袋插在矛尖上……即便您是国王的儿子，也没有权利赦免他们。” 道格拉斯朝艾尔文摊了摊手，如果不管那些人的死活的话，这事倒是好办；如果想要救人又把话说圆满，这战报可就难写了。 “如果要赦免他们，也不是没有先例，需要有大功，将功抵过才行。” “你有办法是吧？”伊妹儿看着艾尔文，声音怯怯的。 如果叛乱的罪名坐实，将会有不少人性命不保，梅芙和乔戈自然首当其冲，当时五战将派遣她前往岛南征集粮食的背后，也有保护她远离战场和是非，一旦事败，早点逃望南方群岛的意思，她心知肚明。 “你一定有办法。”少女眼泪打转，带着哭腔，扯了扯艾尔文的衣袖。 艾尔文摸着下巴，静静地听着，沉思不语。 “还有……”道格莱斯面色为难地继续道：“克里斯之死怎么给乔丹尼斯家族一个交代，他那个做财政大臣的父亲可是王国最不好骗的人之一，您在王都见过他是吧……” 当然知道，艾尔文点点头。 那个家伙是一只老狐狸，比谁都精明。在人堆里总是迷迷糊糊，永远睡不醒的瘟鸡模样，除了国王谁跟他说话都哼哼唧唧，传闻他在没人的地方，就会跟猫头鹰一样，眼睛大大的，特别精神。 “还有魔龟……接近两百只啊，这个数字有点大，大的有些不真实，上百年来就没人获得过如此辉煌的战绩。怎么会……这么多呢？”道格莱斯一脸忧愁。 从头至尾艾尔文都没有打搅骑士听他把话停停顿顿地说完，也面有愁色，却不是因为道格莱斯诉说的三件事，而是脑海里的字幕： 【任务】掌控黑宝石岛：领主已亡，黑宝石岛成了无主之地，想办法掌控黑宝石岛为自己所用，拓展生存领地。 【奖励】魔力之眼。 “的确很棘手啊！” 艾尔文说的是任务：黑宝石岛虽小却并不是谁抢到就是谁的，要成为领主，需要王国的分封公文、国王的鲜红印章还有首相和首席骑士的左右铁手印，这些东西全都在王都。 目前来说他在王都连个可靠的人手都没有，当然，也不能完全这么说，起码不怎么待见他也不怎么管事的国王老爸还在位，老的牙都快掉光的老祖母也健在，还有几个干正事不行，花天酒地和胡作非为还是很行的狐朋狗友。 但是，老爸和老祖母不适合干这件事，狐朋狗友们则干不成这件事。 道格莱斯听到之后点点头，整个事件搅和在一起仿佛一团乱麻，是棘手。 “克里斯之死……写好点吧。”艾尔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人死不言非，他要杀了我们的丑事就掩盖起来，只讲述他死于魔龟口中的过程。作为一名领主因为守护领土而死于魔兽之口也算死得其所，是一个英雄啊……克里斯那个家伙一定想当英雄想的不行，可惜没准备好，死后才成名，我们也算帮他了却心愿。” “还有，那具魔龟的尸体不要动，保持原样，魔龟和克里斯的尸体一起移交乔丹尼斯家族，还有……哦，就是那一团甲胄，也一并移交过去，用事实说话，让他们自己睁开眼睛看清楚，省得浪费口舌。” 说完之后，艾尔文吸了一口凉气，缓缓吐出，有些心疼地道：“二阶魔龟呀！乔丹尼斯家族……当然知道它的价值。” 道格莱斯点头，这一条可行——不可行也没更好的办法。 “至于起义军，就说他们是响应领主号召聚集起来共抗魔兽的义军，只是中间因为粮食闹了一点不愉快而已。” 道格莱斯支支吾吾道：“这个，这个……岛上的贵族们恐怕会不服。” 伊妹儿瞪起眼睛，一脸警惕地看着骑士。 艾尔文笑道：“这是五战将跟克里斯之间的协议，除了天知地知，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当然，领主烂在魔龟的肚子里，他们之间的协议也臭在里面了，具体怎样……全靠乔戈和梅芙还有你们几位骑士的说服力。” 就是你们几位骑士战力最强，舌头不行上拳头，怎么可能有人不服？ 艾尔文拍了拍道格莱斯的肩膀，眼神饱含鼓励。 一边是岛上贵族，一边是起义军，道格莱斯瞪了瞪眼睛，看了一眼旁边眼神紧张的少女，欲言又止。 远望大海，静下来想了一会儿，觉得没有什么漏洞，艾尔文道：“这样两件事合在一起其实还是可以糊弄一下的，实在不行就压上我艾尔文?塞巴斯蒂安的大名做担保，反正死无对证。” 少女的绿色眼眸盯着镇伐骑士，只有道格莱斯肯“同流合污”起义军才可以洗白。 骑士点头后，少女才露出欣慰的笑容，满怀感激地看了一眼艾尔文。 “关于，魔兽……”道格莱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犹豫一下，还是说了下去：“如实写进战报难堵众人的悠悠之口啊，这战绩几乎挑战了二十几个一阶骑士……”道格莱斯眨了眨眼，“哦，不，十几个……二阶骑士的极限。” 艾尔文挠了挠头。 这可不是一头魔牛三匹魔狼的小打小闹自己偷偷拿去换点金币就算了，这是整整两百只，可以加官进爵，名利双收，获得的益处远非弄点小钱可比。 要上报战绩有点假，放弃又有些舍不得。 战功美名、高爵厚禄，最美好的事物果然最难得到，明明做到了却不一定能拿到。 “造假啊！”艾尔文轻轻笑了笑道，“好在我有十八个侍卫……加上你我、伊妹儿、乔戈和梅芙，总共二十三人，巴克雷和哈德利灭杀那十多只算他们自己的，照实际写，划出十只算伊妹儿的，其余是领主统领剩余的人灭杀的，战绩都算在我身上，还有送给乔丹尼斯家那一只别遗漏，魔龟可以送他们瞧一瞧，但战功是我的。” “有十只算我的。”伊妹儿墨绿的眼瞳为之一亮，插嘴问道。 “当然你是有功之臣，除了我，你的功劳最大，给你十只算少的。” 十只就十只，跑跑腿填填矛就有如是的战绩而且上报给国王，少女抿着嘴唇，满来笑意，满心欢喜。 换汤不换药，变成另外一种假而已，道格莱斯皱着眉头提醒道：“如果这样写，有些……有些……有些像男爵贪墨属下的战功。” 骑士们的战绩大多靠自己，毕竟搏命得来的东西谁也不愿意让于他人，但这仅仅是大多而已，害群之马还是有的。 征伐魔兽的战争不时发生，最早的贵族，尤其是建国第一代的元勋们，大多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对战功的分配也力求公平公正，甚至有一位元勋为人处事谦虚退让，召开战功会议时，总坐在人群之外的岩石上，属下认领分配完毕之后剩余的部分，他才认领，得了一个雅号压石将军，这样品格高洁的人自然不会占属下的便宜。 那一代的骑士和贵族的功名爵位都是戎马倥偬，征战杀伐挣来，充满铁血豪情。 但建国已经六百年了，世风日下，尤其现在贵族们高高在上，往往只是做些剑尖遥指和笔端耕耘的工作，借助这些优势冒领和伪造战功不是什么新鲜事，克里斯父子就是其中的惯犯，每每硬占手下骑士的功绩或者从游猎者手中购买魔兽尸体，有些自诩贵族远战场的懦夫，更是不惜靡费打量金钱豢养魔兽，杀了报功，往自己脸上贴金。 按照艾尔文这样叙述，都是一阶骑士大多一无所获，巴克雷、哈德利和伊妹儿也不过十余只，他自己却足足猎杀一百五十余五十只，明显不合理，当然有大量贪墨别人战功的嫌疑。 “没关系，反正都是假的。”艾尔文不以为意的甩了甩头，“但是这个假是一个正常的假，大家心知肚明，都能理解。只要造假者脸皮够厚，对风言风语不以为意就可以了……作为一个英雄，要忍辱负重，这种事没什么。” 话虽说的轻松，艾尔文感觉这事的味道怪怪的。别人造假，贪墨同僚部署的战功，都要编写的滴水不漏跟真的一样，让王国的文官体系无从质疑；他可到好，真实的战绩写的跟假的一样，一眼就会被人戳穿独揽战功，极其容易受人诟病。 愣了片刻，他也实在想出什么完美的方法能把离奇、荒诞的真事给圆过去，除非把战功匀给部下。 不是他不舍得，是战功分散了就只能换取一些零碎奖励，失去了必要的价值，现阶段需要集中力量办大事。 艾尔文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事情这样就算定了。 然后，看着脑海里的字幕，忽然道：“再加一条上去，本男爵灭杀魔兽拯救国王的子民有大功，申请将黑宝石岛并入银沙领。” 道格莱斯眨了眨眼道：“您知道这需要国王……” “……我知道，你只管写就好了。” 有没有机会都要打一竿子试试，毕竟这是系统任务。 第0113章 兄弟来了 “你的好兄弟来了。”奥格莱斯提醒了一声。 哒哒哒，犹犹豫豫地脚步声之后，熊一样的男女先后从楼下探出脑袋来。 两人都满身血迹，护甲带伤，似乎结束领主府的激烈血战之后，狂奔而来。 他们从领主府打马过来，先远远看到体型庞大的赫泽尔庞妮收集龟壳，来来往往、燕子啄泥一般；进到城堡的围墙又看到一层楼那么高的魔龟尸体，心中震撼不已。 循着黑血漫灌的磐石楼梯小心翼翼地爬上来，入眼却是诡异的地面，破碎的石锥和墙角的乌龟脑袋，让他们神情颇为惊愕，看到剥掉盔甲，身穿衬底的道格莱斯颇为不解地愣了一下。 伊妹儿抢先一步欢快地喊了一声，“梅芙！”小鸟一般飞过去拉着女骑士的胳膊依偎。 熊一样的梅芙则面色冰冷，但没有将小女孩推开。 伊妹儿完全不在意，梅芙不笑她可以自己笑得很开心，梅芙不说话她可以不停歇地自说自话小半天，梅芙看起来冷若冰霜，其实完全无害，至少对她如此。 梅芙身后的乔戈拳头捶胸行了一个简单的骑士礼。 “楼下的魔龟都是你们杀的？”梅芙冷声发问。 光线陡然暗下去一份，有些燥热的中午，多了一丝凉爽。 艾尔文不适应红发大妞的美丽冻人，自动避开了，没有答话。 “艾尔文一个人干的，我负责跑腿、填矛，算灭杀十只，十，只，哦……”伊妹儿早就习惯了梅芙说话的腔调，叽叽喳喳地解释，认认真真把干掉十只魔兽的战绩比划出来，强调一遍。 猎杀魔兽是很难的，对比五战将每次出手都要准备数天，侦察敌情、设置陷阱和安排诱饵，谨小慎微地执行围剿，过程繁复周密，一有疏漏便前功尽弃，一个月甚至数月的心血付诸东流。 自己这十只魔兽的战绩，不要来的太容易。 梅芙依旧冷若冰霜，走到箭塔边缘，看了下去。 “下面死了一片。”少女的胳膊使劲舒展，伸平，缓缓地划一个半圆，说话的语调和动作都十分夸张，仿佛整个内海平铺一层魔龟的尸体。 梅芙嗯了一声，对被十只魔兽收买的少女的话语不以为然。 铁爪魔龟的攻击力可以，贴身肉搏起来，无论陆地还是水里都十分的难缠，但是对上矛弩，尤其是居高临下，巨大而防御薄弱的龟壳无疑是个很好的移动靶，大部分骑士都可以一箭一只，这群魔龟运气不好遇到了克星，便宜这个既学习魔法又训练骑士的投机取巧的家伙了。 只是不明白他是怎么拉开接近两百箭的。 “上面也死了二十只，五只剁头，十只打伞。”少女兴致勃勃地打着手势，比划魔龟被穿刺在石锥上的情景。 梅芙看着被劈烂了的石锥，皱眉不语。 岩石刺！ 他不是个只懂得地陷术，挖坑打洞的蹩脚魔法师，也懂得治愈术，还有岩石刺！ 射出接近两百箭！ 难道是个正宗的魔骑士！ “其余的被戳透或者劈烂了乌龟壳子。地上都是血，厚厚的一层，看我的靴子，脚泡太长时间，要烂脚丫了。”少女跺跺脚，语气满是无奈，神态却满满的傲娇。 “乔戈，你的这个朋友可是很厉害哦。” 自己账上有了十只魔兽，连带夸艾尔文的语气也是满满地骄傲。 这句赞美发自内心。 她原本就是遵照杰夫临终遗言，跟着艾尔文去找梅芙而已，毕竟跟随五战将日久，作为一个小丫头片子一切都是杰夫或者梅芙安排好的，她言听计从，一切照做。 但是，仅仅小半天的功夫，伤道格莱斯，灭大群魔兽，如果说前者只是小胜利有取巧的嫌疑，后者可是实打实的硬拼而得，尤其箭塔上二十魔龟都是被重剑劈砍而死，做不得假。 还有另魔法少女大开眼界魔法装备，超越极限的开弩放箭，而且还有无与伦比的战绩，每一样都刷新了她对世界的认知。 乔戈不搭腔，讷讷地嗯嗯了两声，绕过伊妹儿站在梅芙身后另一侧，因为蒙迪，他对伊妹儿心怀芥蒂，因为杰夫，他对艾尔文又觉得有所亏欠，感觉十分别扭，神色极其不自然。 梅芙坦坦荡荡，沿箭垛巡视一周，道：“还不错。” 知道梅芙一向不夸人的伊妹儿喜笑颜开，得意地道：“还不错吧啊！” “不过，魔龟是怎么进来的？放诱饵，开水闸跟计划好的一样。” “还有，它们怎么忽然转向朝城堡扑来了？” “而你们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每一件都是大工程，箭矛射出去的诱饵不是凡品，开水闸也需要双塔配合。 伊妹儿、道格莱斯和乔戈的目光全都投向一直努力向后躲的艾尔文。 “克里斯领主中间来过……一连射出几十箭，拉一条直线，放出诱饵……而这位镇伐骑士受伤了，我们上来帮忙。”少说少错，艾尔文努力的减少措辞，减少其中的漏洞。 “至于具体如何，这得去问克里斯领主，而领主……”艾尔文指了指城堡院子道，“领主的尸体正在最大的那只魔龟的肚子里慢慢地腐烂。” “这位镇伐骑士怎么回事，似乎不是魔龟所伤？” “关于这个……是个误会。这不重要，我和道格莱斯爵士跟你们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协商，事关起义军、领主还有黑宝石岛的未来等等一系列问题。” 为了照顾受伤的道格莱斯，他们围绕骑士而坐，艾尔文亮明身份，在梅芙和乔戈惊讶的眼神中，以跟克里斯联盟，带十八骑士增援黑宝石岛抵抗魔兽的功臣自居，主持大局，将刚刚跟道格莱斯说过的需要上报的内容重复给他们听。 粉饰过后的战报真真假假，但对大家都有力，毋庸置疑。 末了，对着仍在沉默思索的三人道：“这些事情需要口吻一致，要记住了，到死都不要改口。” “我们没问题。”梅芙冷冷地道，“照这样上报，有麻烦的是你。” “大家都在一条船上，一损俱损。” “说到船，”趴在箭垛上看赫泽尔庞妮忙忙碌碌的伊妹儿忽然打岔道，“外面来了一艘船，挂着黑龙战旗，跟城堡上这一面一模一样。” 国王的平叛大军来了吗，也太快了点。刚好大家商议完毕，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四个人一起站了起来。 水闸外，一艘船缓缓靠近，幽灵一般。 “是一艘战舰！”道格莱斯道。 “有点远，看不清楚……破浪号。”道格莱斯轻轻地道，“来自鹿港，可能是你兄弟盖尼尔?塞巴斯蒂安侯爵的战舰。” “来得正是时候，轮到你这位镇伐骑士上场了！”艾尔文说完，治愈术将蓄养出来的点滴魔力全都倾注在道格莱斯的双腿之间，骑士终于能够自由行动了。 第0114章 好凶弟 夕阳低垂，万里无云。 海风温柔，帆已经落下，桨叶翻动，士兵立起长矛，十几位骑士手按剑柄，矛弩架起，如临大敌。 他们注视着大坝张开的巨嘴和站在中央的蓝皮肤红眼睛的巨兽，战舰缓慢靠近。 海水在赫泽尔庞妮的胸口上荡漾，堪称起重机吊臂的手臂平伸，身着法罗兰制式步兵轻甲的道格莱恩，手擎黑龙战旗，从巨大的蓝色掌心出发，踩着一根食指搭建的独木桥，踏上甲板。 对面白衣白甲的中年人迎上来，道格莱斯单膝跪地，右手捶胸，恭恭敬敬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跪礼。 他们认识，那人是巴托拉?科洛莫伯爵，爵位比他高一等，而且最重要的他是真正的镇伐骑士。 镇伐城堡都需要国王命名，正常编制里面至少需要驻扎一镇十伐十一位骑士，而且镇守骑士必须阶位超凡，国王亲自认命，才能统领至少十位杀伐骑士。 巴托拉伯爵就是博海领声名显赫的长林堡镇守骑士。 至于黑宝石岛，只得到一面王国的旗帜，骑士只有道格莱斯一人，他没见过国王，国王也没有要召见他的意思，而城堡倒是数量多，有两座，但都太小，国王也没兴趣起名字。 相比较而言道格莱斯觉得自己是个假的镇伐骑士，在对方面前抬不起头来。 道格莱斯充满敬意地向对方行礼，但对方的注意力都在赫泽尔庞妮身上，根本没正眼看他，直到巨兽沉入水中，那人才道：“道格莱斯，那头鲸人为你所用？” 道格莱斯自行站起，恭恭敬敬地解释道：“禀告巴托拉大人，她是艾尔文领主的……朋友。” “艾尔文……王子？”巴托拉伯爵皱起了眉头，言语停顿片刻想起来了，确有一个艾尔文领主，在隔海几百兰里的对岸。 他有一张严肃的脸，平时就不怎么爱笑，这是皱眉思索，面色更加不善却也平增几分威严。 道格莱斯小心解释道：“是的，大人，就是银沙领的三王子，艾尔文男爵。最近黑宝石岛风云突变，发生许多意想不到的灾难，幸得艾尔文前来相助，黑宝石岛才有现在这个样子。本人是他的信使，来向盖尼尔侯爵陈述事情的经过。” 巴托拉看着海面远处与城堡登高的赫泽尔庞妮，冷漠地道：“到底怎么回事，先讲一遍，我来转述。盖尼尔侯爵现在……没空！” 战舰顶层最显眼的舱室，百叶窗的缝隙露出明亮阳光来，就像是天上诸神随手洒下的圣洁神光，肌肉健美的青年沐浴其中，感受着温暖。 最深切的感觉来自下面，发丝轻扫大腿肌肤，酥、痒、难以言喻，哪里像是被温暖和柔软包围，在温暖的水里，偏偏带着柔软的触感，要化了…… 不着寸缕的娇小女奴换了一下姿势，肌肤接触锦缎般滑腻，他继续摆弄小巧的脑袋，柔顺发丝自白皙的脖颈垂下，除此之外是一片雪白。 白皙脸蛋上的红樱小口含着东西，腮帮子有节奏的鼓起收紧，喉头蠕动，发出阵阵声音，令人心跳加快、血脉喷张、口干舌燥的。 她不时抬起清澈如水的眼眸跟他对视一眼，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又低下头，认真重复…… 又是温暖又软的触感…… 皮肤仿佛小火烘烤，身体灼热，一泄如注。 体格健壮的青年满足地轻轻哼了一声。 极巅若死的快乐是如此的短暂，迅速被打断。 敲门声响起来，好像是故意连接在一起的。 他极其不悦地道了一声：“进来吧！巴托拉伯爵。” 指了指门，准备跟小猫一样蜷伏身边的娇美身躯迅速下床，捧起地上的袍子边小跑边套在从头到脚的白皙上，在门口跟进来的巴托拉擦肩而过。 伯爵将两扇门门全开，放海风将房间吹透，吹走那股子味道。 盖尼尔跳下床，披在身上，扎起丝带，赤脚走过房间，一手持角质杯子，一手端金酒壶，给自己斟满美酒。 “不愧是红狐狸萨曼莎的弟子，人在门口我都没听到，多久了……你是不是专门在这时候听墙角，想要这种享受，我可以送你几个女奴，但是别打小沙拉的主意，她归我专用，无论哪个洞都不许别人染指，我怕脏。” 巴托拉对这番话充耳不闻，风吹的差不多了，关上门，道：“你太放纵了，男人的精力要用在正道上，终日沉迷床第间的欢愉，岂不耽误战场上建功立业？” “我倒是希望走正道，可是你的小妹妹嘴巴闭得紧紧的。”盖尼尔一饮而尽之后，眼神玩味的看着巴托来严肃的脸，又斟满一杯，“火气上身，总得找个出处，不然会憋坏的。欲火焚身你懂得吧？”他喝下第二杯，再次斟酒，“你呢，巴托拉爵士每日包裹的严严实实，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不会……不行吧。” 盖尼尔举杯凑近唇边，眼睛邪邪地盯着盖巴托拉，嘿嘿地笑着。 “我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侯爵大人。” “说明我努力地还不够。要不要来一杯，酒也是好东西……虽说跟水没什么两样，但也能消消火气，还可以边喝边谈正事。”盖尼尔给另一个精致的角杯斟满酒，朝巴托拉的方向扬一扬，放回桌上。 巴托拉摇摇头，露出一丝苦笑，“谢谢您，还记得正事……我们到了，但是事情跟预想的不一样，叛乱已平，克里斯死了……” “怎么可能，乱民昨天不是还在城外，怎么会这么快，还是那个精灵的消息不准确？” “凌晨到中午的事情。” “战局瞬息万变啊！” “……是有人力挽狂澜。” 一切算计皆成空，巴托拉微微叹了口气，拾起前方的酒杯喝了一口：“艾尔文男爵捷足先登，打开城门，战乱已平，而且我们看上的魔龟也死亡殆尽……他现在还在对面的城堡上……” “……艾尔文男爵，哪个艾尔文男爵，黑宝石岛上还有艾尔文……等等，你是说艾尔文……” “对，就是您同父异母的弟弟，那位刚刚受封银沙领领主的艾尔文男爵。” 想法皆成了泡影化在酒里，盖尼尔侯爵嘴里噙酒，静静地品味苦涩的味道。 “岂有此理，筹划良久，一番心血白费了，那个长得跟瘦猴子一样的精灵，加码不低，钱也白花了，我们这是……替别人做嫁衣了。” “不是只有我们的眼睛盯着黑宝石岛呀。” “废话，没有外来之力辅助黑宝石岛能建立起水闸？仅仅一扇门就能掏光岛上所有的铁……只是怎么也没想到捷足先登的会是艾尔文……” 年轻的侯爵用寻问的眼光看着中巴托拉，中年伯爵报以肯定的点头，道：“艾尔文的信使在外面求见。您去见见，还是我直接将他打发走？” 盖尼尔晃动酒杯，目视鲜红的葡萄酒液，思索片刻道：“让他滚进来见我。” “就这样？” “当然，侯爵会见男爵的信使，心态热切，足不着履，这算是礼贤下士，对吗？” 巴托拉伯爵无所谓地耸耸肩膀，转身离开。 “算了，小男爵的狗腿子本侯爵没兴趣，让他的主子滚来见我，记得要穿爵士正装。” 一脚踏出门外的巴托拉微微回头，嘴角露出一抹含义莫名的促狭微笑，摇摇头，走了。 屋子里，盖尼尔仰头再次豪饮一杯酒，自言自语道：“他老妈抢我老妈的老公，他抢我的地盘，我的魔兽。艾尔文……真是我的好凶弟。” 第0115章 小偷无处不在 乱民进城，魔兽来袭，镇伐城堡的士兵忽然出现在大街上，黑宝石城居民诚惶诚恐的度过了噩梦般的一天。 起义军和领主私兵也跟在梦中一样，双方关系一波三折，先殊死相拼，必欲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然后并肩战斗，共同抗击魔兽，保卫家园，大战一场之后，有了出生入死的情义，彼此的争斗也停下来了。 此刻黑宝石城的秩序是混而乱的，携带锄头木棍劣质兵器的起义军与身穿盔甲盔、腰悬大剑的士兵混在一起或擦肩而过。 但总算止住了战祸，景象比较平和。 居民们仍摸不准局势的走向，不知道事情最终会走向何方，参与的双方的大部分人也蒙在鼓里，即便身在高层，决策主导事情走向的艾尔文、道格莱斯、梅芙和乔戈对结果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只是在尽人事而已，事情的结果完全听天命，准确一点说是听国王的命令。 但距离那一天，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黑宝石岛孤悬海外要把战报呈送国王凯达，先要海上漂泊上千兰里，再骑马奔驰一天才能到达王都，这需要半个月的时间；经过王国陈腐拖沓的政府程序，过了首相大人的法眼，摆上国王老爸的桌案，这中间的距离虽然只有短短的不到一个兰里，但足够文书磨磨蹭蹭走上一个月；国王批复之后，公文还需要走至少半个月的回头路。 所以，这一来一回大概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最重要的是战报还在道格莱斯那里起草，没上路呢，如果扣住不发，中间的空档将会更大。 这期间，其实是艾尔文负责主政，要黑宝石岛纳入正轨需处理的都是些琐事，好在他在码头收编了一位精于此道的小贵族，派他作为代言人周旋贵族和领地官员之间，自己也不用太操心，占了信息闭塞、传递不便的便宜，他有充足的时间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也就是：收集魔兽材料和搜刮钱财。 他请乔戈派人将对面城堡的两位骑士抬了过来。 哈德利和巴克雷两个单独射出二十五支箭神力耗尽之后，又合力拉弦射出十多支，两位荣誉感爆棚、骑士精神高涨的小伙子拼了老命射杀魔龟的结果是：身体使用到极限，肩膀和腰部都有严重肌肉拉伤，见到艾尔文的时候，两位骑士犹在痛苦颤抖。 用了治愈术，艾尔文安排他们去整理乌龟壳子，包括处理龟肉龟甲，尽可能多的收集赫泽尔庞妮喝剩下的残羹和每一只铁爪。 艾尔文则要求乔戈履行协议，兴致勃勃地直接前往领主府……的库房。 财帛动人心啊！ 领主府是一座高墙围起若干两层小楼，占地不广，算不上高端大气，对于见过繁华王都的艾尔文来说也就是还行的层次，起码假山、花园、道路和院落比起他的城堡强多了，至于家具装饰也当得起奢华两个字了。 大战刚过，墙上、廊柱，淡淡的血腥味和刷洗之后的清新的水气混在一起，领主接待客人的大厅被厮杀殃及一片狼藉，书房的书也洒了一地，没有下脚的地方。 翁斯洛接管下来，安排领主府的残余人手又跟乔戈要了一部分起义军，暂时也只是在打扫清理垃圾，进进出出，抬出去的也有残肢、首级和尸体。 暮色里，艾尔文和乔戈绕过几道建筑，来到一座独栋小楼。 “我捡到一把酒壶，银子的，能捏成拳头这么大一块。” “笨蛋，直接卖酒壶给贵族老爷们能换来至少五个这么大的银子，搞不好还能见到一个国王……我的这个盘子就打算……” 两个持矛岗哨都趁着混乱顺手牵羊发了一笔小财，用身体遮挡怀里的东西，交头接耳，低声炫耀交流，见到乔戈立马住嘴，默默站直了身体。 乔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退居一旁，艾尔文不客气地拾级而上，来到二层，走廊中间，艾尔文找到了他想要的那扇门，匾额上写着：“黑宝石领宝库。” 多么直言不讳的名字，艾尔文右手的拳头朝左掌心一敲，以后银沙领的库房也叫“银沙领宝库”，只不过字要大一点。 艾尔文推了推门，裂开一点缝隙，目光望入，入目一排排的木头架子和大大小小的盒子，再远一点看到了鲨鱼的牙齿、乌龟的壳子以及刺球一样的东西不知是海参还是海胆，应该都是魔兽的魔化部位。 目光下移，看到一把大锁，每一座宝库都要配一把锁，将来银沙领的库房会配上一把更大的。 这把锁的钥匙应该在二阶魔龟吐出来的那对骨肉血和衣服盔甲的混合物之中， 艾尔文摇了摇头，要回城堡他倒是不怕打发人去跑这趟路，但要找出来实在太恶心，还是算了；退后一步，看了看砖石结构的墙壁，如果没有钥匙的话，大地沉陷打个洞甚至放到墙壁也是可以的。 心里想着，手轻轻托了一下黝黑冰凉的大黑锁，锁却吧嗒一声开了。 什么意思？ 艾尔文愣了片刻，手上有魔法还是这把破锁有毛病。 不管了，金银财宝近在眼前，谁还管那些鸡零狗碎的。 哐当一声推开门，艾尔文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光线昏暗，房间里透着股子潮湿和霉味，他皱了皱鼻子，直奔对面的架子，那都是炼制魔药的材料，对他和他的骑士来说都至关重要。 他兴冲冲地将它们统统收入魔法袋，据为己有。 一手按住魔法袋，一手触摸，嘴里念念有词，默念袋言，慢慢地走，手指滑过，触摸的物品统统变戏法一般的消失，它们只是换了地方，从一个架子移到了另外一个架子。 用魔法杖更方便，只是用手触摸的感觉更加真实，也更有获取物品爽感，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牙齿、爪子、贝壳甚至触须，最多的是黑宝石，大的，小的，方的，圆的，棱形的…… 但是，怎么回事，才伸过几个格子，附近的架子怎么都是空的？ 扫货的心情猛地一沉。 是府库空虚，还是起义军监守自盗？ 银壶能捡，那么宝库里的东西还不是随便拿？ 那把锁…… 乔戈个两个守卫应该还在楼下，正打算推开窗户喊他们上来质问一番，顺便看了一眼挂在门上的大黑锁，门后暗淡的光灰色线里，隐隐约约有金色的光芒，窈窕立体的轮廓和一对黄金翅膀。 艾尔文心中一个激灵，躲在架子后面，朝那边望过去。 难道是她？ 这个小偷无处不在呀！ 可是，为什么每次都要偷我的战利品呢？ 巨鲸岛上海盗宝藏里的金币颗粒无收，这一次，结果……艾尔文扭头看了看附近几座架子，看不清楚，龙过金库好比台风过境，想来是能刮走的全刮走了，结果好不到哪里去。 第0116章 交换（一） “出来吧，看到你了。”艾尔文叹一口气，将一个空盒子扔回架子上，东西被取走了，他却闻到了黄金的味道，脑海里都是金币的影子。 “不可能，我藏得很好，每次跟妈妈玩捉迷藏都是我赢。你在诈唬我，让我自己出来罢了。”艾斯特丽丝的回答充满自信，“这一招都是老妈玩剩下的，我一眼就识破了。” 看来这个游戏你不怎么会玩呀，蹩脚的玩家，还好意思自夸。 “你一定没跟别的小龙玩过吧？” “你怎么知道？山上都是巨龙，没有一只跟我这么小的。” “难怪，那时候，你一定没两脚站立。” “我总是趴在一个窝里、橱子或者在金币堆里挖个洞将自己埋了。” 艾尔文自动脑补了一下，膝盖高的长翅膀小恐龙被发现了却死赖着不肯出来，脑袋埋起来，顾头不顾腚的鸵鸟形象。 他撇了撇嘴，绕过一排木架子的时候，顺手敲击两下门，道：“狐狸不要露出尾巴，龙啊，要收紧翅膀。” 艾斯特丽丝终于认输，舍得从门后面走出来了，舒展翅膀道：“龙是要展翅飞翔的，永远不会收紧翅膀。” 也不分分情况，艾尔文忍不住，扑哧一笑：“那就只能回家跟龙妈玩捉迷藏的游戏了，如果还想赢的话……藏在门后面，跟大摇大摆走进主人家偷东西没什么两样，保证每次都被抓个正着。” “说起偷东西，你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好歹跟上次一样学老鼠一样打个洞呀……”这个比喻不太恰当，小龙女感觉到了，“对吧，我没说错，你是从墙壁上那个洞里悄悄钻出来的……” 又溜了一圈空架子的艾尔文转身看着自诩专业的小偷：她双手藏在背后，掩盖精致的金黄小袋子，鼻尖上有一个灰色印记，是艾尔文刚才推门的时候动作太大，给小龙女留了个纪念，不过这时，光线有些暗，艾尔文很自然的……没看见。 “那是个通道，本来就存在，只是看起来像个洞，没发现只有面海的大洞和墙壁上的小洞，哦，通道……两条路通向海盗的宝藏吗？” 黄金眼瞳骨碌骨碌转了一会儿，艾斯特丽丝皱了皱小鼻头，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附着其上的灰尘把她弄痒痒了。 “还有……这里……”艾尔文展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大声宣布，“这里是我的地方，东西都是我的。” “所以，本人进门的时候……大摇大摆。”艾尔文叉腰盯着小龙女。 艾斯特丽丝的小白脸顿时就有些黑了，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她的脸色跟光线融为一体，艾尔文怀疑这条小龙是不是遗传了变色龙的血脉。 “想骗我的金子，休想！”金袋子搂紧，艾斯特丽丝龇龇尖牙叫道。 “不劳而获的东西不是你的。” 这话说的语速慢了，马上被抢白：“我有拿……” 这也算劳动。艾尔文：“……” 沉默片刻，艾尔文忽然有了一个主意，说道：“钱是要赚的，比如现在，你如果愿意……” “给你干活？” “也就是跑个腿儿。” “你当我是奴隶啊？” “是合作，干完活拿钱，每一单都商量好价钱，两厢情愿，类似佣兵呀，雇佣骑士、快递精灵，赏金猎人呀，甚至猎龙骑士之类，这个你知道吧？” 不知道总是在天上飞来飞去、脚不沾地的艾斯特丽丝，是不是也不食人间烟火，艾尔文一口气说了十几个职业出来。 “哦，猎龙骑士呀，龙之出门手册上提到过。”艾斯特丽丝说出一个听说过的名词，古古怪怪地望了艾尔文一眼。 “对，就是，呃……” “……捕杀龙的那种。”艾斯特丽丝变白的脸色又黑回去了。 严格地来说只要付得起赏金，赏金猎人什么都猎杀，猎魔兽、猎人当然也包括猎龙，只不过龙都十分强大，收拾一头是一件十分荣耀的事，所以，有了专用的称号猎龙骑士而已。 当然了，龙打交道的赏金猎人自然是猎龙骑士，够资格被记载龙之书上，在龙族的历史中一定用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打上了印记，读起来就让龙疼痛。 哪壶不开提哪壶，艾尔文挠挠头。 “只是打个比方，我出任务，你接任务，是交换。” 艾斯特丽丝关于书上有记载的魔法装备、骑士装备之类的东西似乎很有研究，但独来独往，人世间的历练似乎也不比赫泽尔庞妮好一点，她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拿”黄金而已，其它什么的都是多余，要讲明白这件事似乎有些困难。 “交换？”艾斯特丽丝点点头，“这个我懂，我交换过。东西多了就可以交换，用自己不多余的东西换取需要的东西。” “对了！”艾尔文伸向架子角落的手缩了回来，看了小龙女一眼，总算讲明白了，可以让这条实力强悍的纯洁小龙派上大用场了。 “我小的时候交换过，用一块小鱼干跟卡罗尔叔叔换了一大只熊掌，一块小鱼干跟乌兰妮大姐姐换了一整只烤鹅，一块小鱼干跟马里亚大哥哥换了一整只野牛腿……” 艾尔文心想你的鱼干真多，小龙女却露出每次都以小换大占了便宜的得意，掏出一片鱼干塞进嘴里。 “我还用一块小鱼干跟巴拉克伯伯换取了一大堆的剑呀、盾呀、矛之类的，都是猎龙骑士的东西。”她狠狠地瞪了艾尔文一眼。 “还有一次马里亚大哥哥躲在后山的洞里压着玛丽安小姐姐，她很痛苦发出啊，啊，啊声……他们俩都给了我一大袋子的金子，马里亚大哥哥是为了堵住我的嘴，不让我去告密，而玛丽安小姐姐则是感谢我救了她，那是我第一次交换到金币，而且是两个大袋子，比在这里得到的多多了。” 黄金袋子束回腰间，小龙女双手比划一个大大的轮廓出来。 艾斯特丽丝胸脯一停道：“不要这样看着我，我知道那是播龙种，只不过装做不懂，交换一袋子金币而已。”说完，小龙女嘿嘿地笑，配以连连点头，样子颇为狡黠。 纯洁的小龙，一心一意为了金子啊！艾尔文叹息一声，打开了那个小盒子。 里面赫然放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铃铛，关键是，它是金子的！ 呼！ 暗金浮动，香风激流。 艾斯特丽丝的小手伸进盒子，但是，晚了一步，艾尔文的速度也是风一样的快，铃铛握在掌心，搂在怀里。 “你刚才说交换！” 艾斯特丽丝保持伸手的姿势不便，望着金铃铛眼神炙热。 第0117章 交换（二） “从这里到巨龙城，有上千兰里远。”艾斯特丽丝听艾尔文说完交换条件，脸上流露出不情愿的神色。 直接将公文压到首相的桌案上，这是见到艾斯特丽丝那一刻，忽然窜出来的想法。 比一步一步走到王都逐级上报简单快速，反正靴子迟早要落地，早出结果早早省心。 而且派遣小龙女做信使，也是展示力量，哪个不长眼的爵士赶上来争抢，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资格，挑战这头黄金龙，这其中隐含的威胁之意，王都的聪明人应该都懂。 所以，黑宝石岛能不能到手，小龙女肯不肯飞这一趟是关键。 “你到过巨龙城？” 就距离而言，艾斯特丽丝估计正确，艾尔文收起怎样在地图上比划，跟小龙女讲解明白怎样才能找到巨龙城的心思，适当地晃动铃铛，响声清脆。 渐渐灰暗的视线中，小铃铛颜色金黄，十分精致。 它藏在一个小盒子，大概因为不够大，被塞在或者被挤在角落里，逃过了小龙女的龙爪，但是没逃过魔法师的魔掌。 看着金灿灿的铃铛，小龙女喉头蠕动，吞咽口水。 “为数不多的像龙山的城，到处都是楼房屋舍而不是洞穴，而且人也太多了点，密密麻麻的……哦，山顶立着一尊石像，是战斗黑龙，张牙舞爪样子，跟傻瓜一样。”艾斯特丽丝伸出双手模仿一个扑击动作，露出鄙夷的神色。 巨龙城依山而建，名副其实的一座山城，塞巴斯蒂安的巨龙雕像，法罗兰最大的一尊，屹立最高最显赫的山巅，六百年来一直俯视他的子孙后代和王都居民，不分白天和黑夜，无论暴风骤雨还是风雪交加。 艾斯特丽丝继续道：“上个月刚好路过那里，待了几天。” 上个月！ 待了几天！ 艾尔文的眼角跳了跳，触摸黑宝石的手猛地一缩，触电一般。 上个月王都仅仅几天功夫，连续发生十几起豪门失窃案件，大量金凯达不翼而飞，造成金币短缺，货币流通困难，案件至今未破。 或者说已经破了。 艾尔文看了眼艾斯特丽丝，黄金龙，破了也等于没破，包括库房被盗窃这回事，人赃并获也等于一无所获。 还能派她去王都吗？ 信压在桌面上就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久留就好。 “仅仅一个铃铛……有些少，那个地方有着十分危险的气息，本来我还想多待几天，可是被一只长着翅膀的狮子给盯上了，那个家伙十分难缠。” 惹上狮鹫骑士了，那就太不幸了，王都天上地下四大金刚，就是狮鹫骑士力量最大，人也最勇猛。 艾斯特丽丝继续道：“不过那头怪兽只是耳朵灵敏，还有一只鹰的眼睛很厉害，悬在天上，我一出现，它就看过来。” 艾尔文扫货中咂咂嘴，以速度见长的鹰骑士也出场了，不知你还捅了什么漏子。 “不过这两个家伙都比较笨，容易被甩掉，最麻烦的是一只黑狐狸，耳朵能对声音进行准确定位、鼻子特别灵，眼睛还尖，修长的腿跑起来又特别快，我出现在哪里，它就很快的追上来，害的我都落不了地，关键是黑暗中有一双眼睛盯着我，那人没出现可我感觉的到危险，没法……干活了，我就离开了。” 还好，还有一个最厉害的没出场，不然…… “可是有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家伙，他有一头怪兽，长着老虎的头颅却有蛇一样的尾巴，十分吓人，一直追着我不放，带着他转圈转了几百兰里，直到我飞到海上，才算把他给甩掉了……哎，吓死我了。”下小龙女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仿佛下一刻小心脏就跳出来了。 艾尔文忍俊不禁，要跟他们任何一个打交道，尤其是要打架的话，一个铃铛是有点不值一提，一万个铃铛也不值当。 艾尔文收走一整盒子的黑宝石，扭头道：“也不仅仅是一个铃铛，还有这座宝库的金子……” 艾斯特丽丝居然对黑宝石不感兴趣，大盒小盒，大个小个的黑宝石一粒未取，都给他留着，这些宝石都价格不菲，不然也不至于被克里斯收藏进宝库，即便艾尔文是个外行，仅仅从宝石的重量、颜色、透明度和切割以及摸在手里的触感，也知道粒粒都是精品。 兵器甲胄原封未动，书籍的封面上都蒙着一层灰尘，显然，克里斯和小龙女都对卷宗也不感兴趣。 他翻开一部羊皮卷，居然是一部《黑宝石岛地理的综述》，对不起，他也不感兴趣，推回原位，看下去接连几部博望领历史和类似乔丹尼斯家谱一样的东西，艾尔文更加没兴趣了，碰都没碰，另外一部《黑宝石鉴定术》倒是被他收入囊中，准备有空的时候研读一下。 那边艾斯特丽丝背起双手向后退了一步，神色警惕，看了看门，大概在犹豫是不是飞走。 她要真飞走，肯定拦不住，艾尔文死猪不怕开水烫，再补一刀：“巨鲸岛上的金子你也答应过分我一半……很多的对吧？”他朝小龙女挑衅地抛了个媚眼。 这是小龙女亲口允诺的实锤，直接命中要害。 “我还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纯洁的小龙不打算赖账，如丧考妣，“都怪我想占小便宜，结果吃了大亏。” “所以，你去还是不去？去的话，装进袋子里的金子都算你，还有这个铃铛。” 艾尔文晃动铃铛，叮当作响诱惑小龙女。 有舍有得，如果舍去鸡蛋，得到黑宝石岛这只会金币的母鸡，这个交换自然就不亏。 “我才不会帮你送信呢？” 艾尔文暗探一声，唇干口燥，白瞎这么多唾沫。 “我只不过想要那个铃铛而已。” 艾尔文哑然失笑，对，为了铃铛，谁是不是为了铃铛。 楼下聚集不少人，燃起火把，吵嚷声传来，有领主府的临时管家翁斯洛、准备搬运货物至启点号返航的纳霍尔，还有作为使者去拜见他的同父异母哥哥盖尼尔侯爵的道格莱斯。 “我要见大人。”道格莱斯的声音有些急切。 “等等!”负责看守宝库的乔戈阻止大家上楼的声音，几个人小碎步移动，转换位置的声音传来，“大人在楼上，人多手杂，这栋楼谁都不能上。” 道格莱斯讥讽道：“我猜楼上都不剩什么了。”艾尔文听到他捶击金属的声音，不知道是一位岗哨的银壶瘪了下去，还是另一位的盘子变了形。 金属碰撞的声音，大概是在扯下兵器。“站住！说不准进，就不准进！”乔戈冷冷地道。 艾尔文要出去，不然楼下打起来了，小龙女不想跟人打交道，两人约定见面暗号，艾斯特丽丝却道，她离开不会太远，只要铃声一响，就会出现。 艾尔文想着正合我意，一会儿试试，随即金色影子一闪，艾斯特丽丝掀起一阵香风，消失了，当真来去如风。 他小跑奔下楼去，却见道格莱斯的大剑个乔戈的双刃斧抵在一起，火星四射，这些二货只顾得打架，应该压根就没看见小偷，叉腰喊了声：“住手！怎么回事？” 第0118章 鸿门宴（一） 弯月如钩，灯火通明。 桌子从主位朝两侧延展，一张挨着一张，除了高出一个兰尺的主位左下方的空位，每张一位骑士，左右加起来有十一个，间隙中的侍从一手按住大剑一手举着火把。 就欢迎一位同父异母的兄弟而言，这排场足够宏大奢华，很有仪式感。 海水轻拍船舷，银杯里的的葡萄美酿随着战舰破浪号一起晃动，反射动人的光，甲板中央的衣不蔽体歌舞伎也跟着摇曳生姿，勾魂夺魄。 这是晚餐时间，如同贵族们、骑士们经常亲朋好友齐聚的那种大型宴会差不多，只是今天的这一片气氛有些不同，没有那种觥筹交错、大快朵颐的快意，刀叉轻拿轻放小块切肉，偶尔临近的两人遥遥举杯，也只是小口轻啜，偶尔低声交谈几句，或点头或摇头，都言谈举止都十分小心谨慎。 他们都耐着性子，心思不在美酒美食上，注意力也没在姿态撩人的歌舞伎身上，通通压低情绪等待主角登场。 不像往常，今天的主角不是床上桌上都精力旺盛的年轻侯爵，而是巨人手掌之上缓缓靠近的少年。 除了盖尼尔，这些长林堡的镇伐骑士当然都没见过艾尔文。 过往的小王子名声不显，只听说资质不佳，人虽努力却未觉醒神力进入骑士之列，这其实也不算什么，成不了骑士的贵族多了去了，也不影响贵族享乐人生。 他在王都也没有留下什么奇闻异事，糜烂的贵族圈子里常听到见的风流韵事，荒唐八卦之类的传闻，哪怕是养狗、遛鸟、熬鹰玩出极致，或者为人极坏作恶多端，坏出点花样来，也是可以弄出点动静来的，可是这些他都没有，低调的异常罕见。 这位王子静悄悄的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好像一片云彩，慢慢地来了，轻轻地又走了，没打雷没下雨，好像根本没有在王都存在过。 最后，让人们意识到国王还有一个三王子存在的是他的册封，男爵的爵位实在低的不能再低了，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或者干脆说是一件奇闻，自然一石激起千层浪，各个领地都跟着晃了晃；银沙领，专门糊弄傻子的贫瘠蛮荒，与其说是分封领地，不如说是赠送坟场。 消息传出来的那段时间，法罗兰的贵族骑士都引为笑谈，就着下酒，接连乐呵了好几天。 但是，这时候他们都乐不起来。 此行的目的是平叛，人到了，叛乱也平了，这代表有人帮忙解决了麻烦，也意味着到手的大功不翼而飞。 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那个废柴王子会捷足先登，出发时的建功立业的炙热心情此时都伴随凉风融化在了酒里。 大家都暗暗地猜测，这个有勇气前往银沙领赴任却没本事生存下去的娇贵的王子，带着侍卫漂流黑宝石岛，顺便捡了便宜，搅和了他们的好事，心里不免有气。 他们不时瞄一眼水面，目光之中，混杂困惑和好奇，更多的是羡慕、嫉妒和怨恨。 第0119章 鸿门宴（二） 火把哔啵哔啵，海风拂过便倒伏下去，又立起来，发出呼的一声响。 随着哗哗的水声靠近，赫泽尔庞妮的手掌搭上船舷，船猛地斜了一下，他们要见的客人：艾尔文?塞巴斯蒂安男爵。 侯爵挥了挥手，歌舞伎散去，甲板顿时一空。 艾尔文带着巴克雷和哈德利从手指上跳下来，咚咚咚三声落在甲板上，顺一顺袍子褶子，松一松腰带，扶了扶额头上的男爵冠，手甚至顺着尖芒向上摸了一下，好像在确定它不是掉了，不存在了之类的意思。 不出意料引起一阵窃笑声，有座位上的骑士，也有身后持火把的侍从，即便没有笑出声来的家伙，也都面露戏谑之意。 应主人的要求，他穿的是爵士正装，说直白点就是官服。 长袍子，这个要求简单，白色丝质衣物，上下通透跟女士的连衣裙差不多，还不用束腰，走起来晃晃当当，好比一个竹竿挑着一张床单。 他穿的是漂白羊毛织物，比较便宜的那种，而对面的主人身上套着奢侈华贵衣料柔软如水，流过身体，尽显主人的尊贵。 最重要的彰显身份的物件是头上的黄金爵冠。 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最低的男爵头上只有一支金芒，戏称“一柱擎天”，爵位每上升一个等级，便增加一支，子爵的“双翼飞齐”，伯爵的“三足鼎立”，坐在主位上盖尼尔侯爵的“四面出击”和公爵的“五动乾坤”，至于艾尔文和盖尼尔的老爸，也就是国王或者称之为大公爵，头上顶者六芒星，也号称“”王冠。（：天地及东南西北，指天下。） 同父异母的哥哥让道格莱斯带话说需穿爵士正装的时候，艾尔文就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当时刘邦兵十万，项羽兵四十万，而到了此情此景，他则是“一柱擎天”的男爵冠对“四面出击”的侯爵，都是一比四的差距，也都是一种羞辱，一种恃强凌弱。 艾尔文摘下男爵金冠，煞有介事的检查一遍，看到那根金芒刚好无缺，才点点头，放心地戴回去。 于是，又是一阵哄笑，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大声，也更放肆，即便他们多数头上并无金冠，却并不耽误嘲笑艾尔文的低级爵位。 滑稽表演完毕，艾尔文举步向前，抚胸施礼道：“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尊敬的哥哥。” 主人斜靠椅背之上，悠然地品尝着杯中的美酒，半眯着眼，唇边的笑容云淡风轻。 他坐直了身体，敲击桌面，一位女奴从桌下钻出来掩嘴而去。 艾尔文颇为惊讶的眨了眨眼，其他人则视而不见。 “我亲爱的弟弟，好久不见。我们上次见面是去年了吧，那时候，你也是这么英俊，只不过有些蔫蔫的，打不起精神，现在看起来好多了。” 这个鸿门宴的主人十分难缠。 在他的印象里这位二哥凶名在外，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凶长，有着虐待狂特有的残暴和狠毒，或伤或残在他手里的奴隶有十个二十个甚至可能三十个，很难记清，身上的人命血债也不少，而且他一向争强好胜，十分好斗。 艾尔文回应道：“王都的空气压抑沉重，让人昏昏沉沉的，还是海风清新、自由，呼吸起来浑身舒爽。”他脖子扭扭，肩膀扭扭，抖了抖手脚。 “同意。”说着盖尼尔朝艾尔文伸了伸手，指向左手边的空位子。 只有一个座位，艾尔文看了看左右。 “哦，男爵大人。”对面的骑士清了清喉咙开口道：“这是骑士的宴会，只有骑士才有座位。当然，作为侯爵的弟弟，男爵大人的身份无比尊贵，当然也有……一个座位。” 那人大概四十来岁，身形高瘦，虽一身白袍子，看上去颇为文雅，但神情严肃，目光阴鸷而深沉，骨子渗透出杀伐果断的气势。 按照道格莱斯介绍过的情况，这个家伙应该是巴托拉?科洛莫伯爵，执掌长林堡的一镇雄兵的镇骑士首席，是国王颇为倚重的东境干将，阶位超凡，战力不俗。 压抑许久的骑士们顿时精神起来，饮酒的端着杯子，咬肉的停止咀嚼，侧起耳朵听着，生怕错过什么。 这是故意刁难，道格莱斯已经跟他们讲述过一遍巴克雷和哈德利每人射杀十几只魔龟的战绩，他们知道二人是骑士无疑。 他的称呼也说明了问题。 男爵，爵位最低的一等，对于一位王子来说，这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艾尔文抬手，阻止了向前迈出一步准备抗议的巴克雷，皱了一下眉头，情绪并无多大波动，缓缓落座，两位骑士立在身后。 巴托拉努了努嘴，旁边的骑士微笑站起：“艾尔文男爵，你来晚了，罚酒一杯。”他手持银壶，替艾尔文斟满酒，殷勤地端了起来，递至眼前。 他看了一眼巴克雷和哈德利心想，艾尔文只带两位小侍卫，不让队长肯特到场，一定是艾尔文担心三阶骑士抢了风头而将其雪藏。 肯特是队伍中的最强者，无疑也是此次事件中的功劳最大者，少年贵族如此的自私不能容人，实属少见，他不由得心生鄙视。 艾尔文伸手去接，但骑士的手却不肯松开，铁钳一般夹住银杯。 望着对方笑眯眯的眼睛，戏谑的表情，艾尔文愣了一下，试了三次，碰触之下，感觉蜻蜓撼石柱，毫不动摇，微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笑着撤回了手。 甲板之上的轻笑声顿时淹没了火把哔啵哔啵的声音。 背后两位骑士黑了脸。 盖尼尔抿紧嘴唇，巴托拉低头看着酒杯翘着嘴角，那骑士也报以戏谑的微笑，端杯子的手又向前送了一下。 “算了，不要……”主位上，盖尼尔的手，伸过桌子，指向艾尔文这边。 与此同时，艾尔文的手闪电般地伸过去，握住对方的手腕。 啊！ 剧痛之下，骑士惨叫一声，手臂弯曲，身体也随之歪斜，弯腰曲背呈现一个虾米的扭曲姿势。 “……难为……”盖尼尔的手微微一滞停在空中，不知该指向何处。 “……我的好兄弟。”风吹过，忽的一声火焰倒伏，盖尼尔愣了一下，把剩下的话说完，但是关照的对象似乎改变了。 骑士的惨叫仿佛一记惊堂木，众人齐齐噤声，甲板上掉下一根针都听得见，静悄悄的。 一起被惊住的还有盖尼尔、巴托拉以及众位骑士的笑容。 艾尔文取下酒杯，松开手，微笑着朝盖尼尔举起杯子，同时微微鞠躬、抚胸回应一个遵命的姿势。 第0120章 鸿门宴（三） 气氛在那一声轻笑中拔高到顶点，又在哀嚎声中，重回压抑，几位骑士不时偷偷地瞄一眼艾尔文。 这时他们看艾尔文三人的眼神庄重严肃多了，毕竟骑士的实力即意味着尊严。 这更像是开个玩笑，不过开大了，就在要发笑的那一刻，表情到位了，却陡然被赏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一股气被憋在了胸腔。 挫败的骑士退下，骑士们窃窃私语： “三阶，还是四阶？” “都不是，二阶。” “这实力……不可思议。” “还有更不可思议的，传闻离开王都的时候，他还是普通之身，如今已是骑士之躯，而且，二阶……” 沉默了一会儿。 “……隐藏实力了吧……” 又是一阵沉默。 “现在吗……？” 再度沉默。 “谁知道呢？塞巴斯蒂安的子孙体内流淌的可都是龙血。” “……龙……” “……龙……”盖格尔坐在那儿，收回伸出去的手，顺势捞起酒杯，视线放远，望向王都，中间却是重重黑幕。 黑幕，是的，他感觉掉进了黑幕之中。 听着部下的窃窃私语，他禁不住问自己：“什么是龙？” 在座众人之中，他是知道的最多却是最看不懂艾尔文的。 老爸的子嗣不多，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但年岁都差个十岁八岁拉开了距离，兄长伊格的儿子跟小妹伊莎贝尔和眼前的艾尔文同龄。 年龄断拉开，兄弟姐妹基本上就玩不到一块了，谈不上什么亲情之类，稍大一点，每个人都有一番天地，王都却足够大，足够保证这些天地互不重叠，彼此也很少了解。 艾尔文以往行事低调，低到无人理会的地步。他沉默寡言，似乎有些自闭还有些自卑，不与太多人来往，总是跟雏鸡一样呆在老母鸡守护的一亩三分地里，寸步不离，忙来忙去无非都是骑士训练，神力觉醒的的事情。 当时，人在王都每日耳边吹来的风无非总是又双叒叕神觉醒失败，浪费珍惜药材之类，后来大概是放弃骑士之路了，跟从学士学习了一段时间历史地理，也涉猎了魔法，但那些都是取巧小道，一时或可成为噱头，赚取眼球，要想立业建功，还是需要继承骑士体统。 其实说起来，他对艾尔文是好还是坏，是骑士学士还是魔法师之类从头到尾并不放在心上。 都是含着金钥匙出生，钥匙的个头，含金量多少，生来就已经注定，要想改变需要做很多的事情，也需要相应的能力，艾尔文显然属于最没能力的那个。 一个可有可无的向来不起眼的兄弟，居然从他处心积虑布置的陷阱中捞走了大功，受到消息的那一刻，他颇为震惊，但细想一下，拥有十八个侍卫，队长肯特是三阶骑士，还有一头听话的红铜魔兽，艾尔文还是有这个本钱的。 丢了这件功劳事小，接下来的计划也一块泡在海水里就有些让他心有不甘了。 所以，当部下准备羞辱一下镇压叛乱的领主，拯救黑宝石岛的男爵时，他已经准备好了看热闹的心情。 随后的一切，也正如他所想要的那样，众人的嘲讽的眼神当中，骑士礼节周到的敬酒，在这里表演的恰到好处，当两人僵持在那里的时候，他伸出手，开始琢磨怎样一番说辞不会让这件事太过分，以至于让艾尔文过于羞愤，拂袖而去。 那一声惨呼，让所有人在最得意的时候，心情猛地一沉，跌到谷底。 太干脆了。 简直是碾压。 侍者奉酒肉餐具，盖尼尔举杯，道：“第一杯酒庆祝我们兄弟相逢，敬我亲爱的弟弟。” 艾尔文的爆发让他有些意外，脸面虽然是丢了却有情可原——艾尔文隐藏了实力，不知彼是兵家大忌，底牌既然揭开，扳回一局的机会依然在。 宴会才刚刚开始，能够笑到最后的才笑得最好。 他少有的大度了一下，没有因为部下的失败而发怒。 艾尔文起身、举杯、回应道：“敬我尊敬的哥哥。” 众骑士一起站立大声响应：“敬英明神武的侯爵。” 大家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艾尔文……男爵，领到封地也不过是十几天前的事情，千里迢迢，居然这么快就赴任了。”巴托拉的屁股刚坐稳就开始发难。 他微微皱眉，微微眯眼，深沉而锐利的眼睛在艾尔文和他的两个侍卫身上扫来扫去，仿佛要把他们看个通透。 “有大船，扬帆起航，顺风三天而已。”看着侍者斟满酒，肉片放进他的木盘子里，艾尔文继续道，“银沙领真不是人待的地方，除了海水沙子和铁矿石最多的就是海盗了，本领主前脚到任，他们后脚就杀进城堡来了。” “哦……”伯爵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鼓励艾尔文继续说下去，其他人也侧耳倾听。 “没什么好说的防守、反击、缴获海盗船，趁势杀上海盗岛……”艾尔文喝了一口葡萄酒，舒爽地呼出一口气，道，“混战一番，跑了海盗头子，于是，我们就一路追下来，到了黑宝石岛。” “进来才发现，黑宝石岛有贱民作乱，于是，带领侍卫们跟克里斯领主并肩作战。” “男爵倒是仗义……”巴托拉不咸不淡地道。 艾尔文笑着打趣道，“守望相助而已，领地相近，彼此是个依靠……想来各位是接到克里斯大人的求救信，赶来增援的吧，也很仗义。” “可惜路远来晚了一步，叛乱已平，领主大人也已奋战身死，男爵如此快速镇压乱民，稳定局势，手段雷霆啊……”巴托拉看着艾尔文，目光冷峻。 “哦，小手段还是有一点的……我这里有道格莱斯爵士亲手书写的战报，详细描述了事件的全过程，各位有没有兴趣听听……”艾尔文从宽大衣袖掏出一卷墨迹未干的羊皮纸，在大家面前晃了晃。 这一下吊起了骑士们的胃口，他们看了看艾尔文擎着的那卷白羊皮纸，又都侧目望向主位上的盖尼尔。 巴托拉伯爵嘿嘿地干笑两声：“给国王的战报，我们可不好越俎代庖。” 盖格尔心领神会，大声宣读战报无疑又给了一次艾尔文长脸的机会。他招了招手，便有侍从接过羊皮卷呈过去。 羊皮纸缓缓展开，侯爵锐气逼人的眼睛越睁越大。 压抑不满的情绪仿佛被浇满鱼油的木桶，一点火星就能燃爆。 现在火星来了！ 这战绩太让人妒忌！ 这战报太让人生气！ 第0121章 不要掉水里（一） 盖格尔深吸一口气，抄起杯子一口灌下去一整杯酒，侍从再倒一杯，一饮而尽，再倒一杯，又一次杯底朝天。 腾腾而起的火焰终于压制下去，体温稍降。年轻侯爵的手猛地一伸，羊皮纸伸出桌面，巴托拉伯爵犹豫片刻，双手接了过去。 整个甲板都是一片静寂的，海风依旧吹，火把依旧不安分，呼呼的声音跟哔啵哔啵的声音交替着响，每个人都屏住呼吸，放慢动作，端起的杯子轻轻放下，缓缓咀嚼肉片，慢慢吞咽酒液，生怕喉咙的咕噜声引起注意。 视线下移，伯爵的眉头越皱越深，双眼深深的陷入其中，整张脸越发严肃。 年轻的侯爵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脸色阴沉，看着低头品酒的艾尔文。 那张战报叙事有条理，逻辑清晰，所述说的结果不似作假。 但却让人一眼看去便知是假的。 大半的战功都罗集堆砌到了艾尔文头上，字里行间的意思十分明显：战功显赫，要官，要爵，要地盘。 他居然明目张胆地申请黑宝石岛领主。 这是以前那位自闭自卑、成不了骑士的小孩？ 平叛、击溃魔龟、红铜魔兽…… 离开王都之后，翅膀硬了？ 盖格尔觉得在王都的时候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还是大家都看走眼了。 雏鸡的演技高明还是老母鸡的庇护得力？ 他微微叹了口气，举起拿在手上多时的杯子喝了一口，闭上了眼睛，心头泛起不舒服的感觉来，嘴角苦涩蔓延全身。 这位好凶弟，来势汹汹啊！ 这一纸公文，绝对不能发出去！ 他陡然睁亮眼睛，直起腰来，挥挥手道：“大家继续，添酒，添肉。” 说添酒，添肉，就有人殷勤地行动了。 艾尔文面色一黑，看着对面微笑的骑士。 好小一杯酒！ 好大一大坨肉！ 他脱去袍子，仅仅掩护要害部位，露出健壮四肢，宽圆的肩膀，高挺的胸脯，身材比乔戈稍微矮一点，但一身腱子肉却毫不逊色，整个人结实得像钢桩铁柱一般。 赤身相搏！ 这是小比！ 骑士们流行的大比和小比两种较技方式，一种全副武装的较技被称之为大比，而小比则赤身持剑，骑士们当然崇尚大比。 但就观赏性而言，小比才是贵妇人和娇小姐的最爱，受过严格训练的骑士每一位都肌肉健壮，分离度清晰、爆青筋的铁臂、饱满对称的胸大肌、八块腹肌满满，最容易引起瞩目，如果自己中意的骑士获胜，她们从不吝啬掌声和尖叫。 要是小脸再英俊帅气一点，喊哑嗓子甚至喊破嗓子都是轻的，脸庞俊美如女子的洛昂纳多是怀春少女梦寐以求的理想情人，每一次的英勇获胜都会有青春少女兴奋晕厥，以至于他不得不十分抱歉地将少女抱着送还对方父母，而如果他输了，半个王都的女孩都会为此心碎，整个城市一片哀伤。 这种小比怡情。 男人要胜利之情，而女人追求的是另外一种激动之情，比试自然喜闻乐见，大型宴会晚会往往都是必不可少的节目。 可这里缺少观众，一群大佬爷们比个茄子。 “骑士宴，难少酒与剑！艾尔文……男爵赏个脸……” “喝过酒了！”艾尔文不咸不淡地回应一声，嘴角朝旁边揉捏手腕的骑士撇了撇嘴。 “剩下就是剑了。”那人目不斜视地盯着艾尔文。 你剩下的才是贱呢，艾尔文看着对方的笑脸，心中颇为不悦。 “男爵大人实力高强，破城门、灭魔兽，技艺震惊全岛。今日大家聚会于此，也是大家彼此互相切磋技艺，提升战力的好机会，男爵大人何不场上一试伸手，也让我等日后说起，分享骑士荣耀。”说着，他鞠躬捶胸。 这是礼貌的请的姿势，此时则变成了挑战的姿态。 巴克雷和哈德利面现怒色，一起朝前迈出一步，艾尔文摆摆手，让他们退后。 艾尔文不是很想打，看了一眼盖尼尔，侯爵未答话，却有一个声音道：“艾尔文男爵，骑士较技乃是宴会常例，你就不要推辞了。王都韬光养晦的事情大家都略有耳闻，宝剑既然出鞘了，就露露锋芒，让大家见识见识，毕竟我等都是骑士，征战杀伐都是日常。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抓住每一个机会互相砥砺，提高技艺，才是正理。” 艾尔文侧脸看去。 老气横秋地一番指教正是来自刚刚读完战报，一脸和煦笑容的巴托拉，他作为超凡，指教整个甲板的凡阶并不过分。 巴托拉扬了扬手中战报，继续道：“艾尔文男爵，一个人力挽狂澜，拯救大厦于既倒，平息黑宝石岛叛乱，算是大功一件；带领属下击溃魔龟，射杀逾百，更是战绩卓越，居功至伟。只是……” 他顿了顿，微微一笑：“只是，这等功绩十分骇人，说出去委实难以服众，而王都远在战场之外，听风就是风，听雨就是雨，倘若风风雨雨飘摇开来，真假难辨呀。” “谣言止于智者。” “错了！是止于剑！”巴托拉陡然面色严肃起来，语气一冷，“剑锋所及，所向无敌者，假的也是真的！反之，真的，也是，假的！因为，不能服众！” 这话逻辑清晰却很不讲理，偏偏又是当代骑士状况的大实话，谁不服气就用剑进行说服，骑士为荣誉而战。 “刀剑无眼啊！” “弃剑即认输，这是骑士较技的基本规则，男爵大人应该知道吧。”旁边的骑士站的久了，接过话茬道。 艾尔文旋转见底的酒杯，扯了扯嘴角，斜眼打量对方问道：“你谁呀？” “鄙人是内里斯?德……” “……你是三阶？” 对方根本不打算听他自我介绍，话语被无礼打断，内里斯的微笑的脸陡然凝滞在脸上显得皮笑肉不笑：“唯一的一位二阶，请您喝过酒了。诸位骑士之中鄙人阶位最低，还是男爵认为本人实力太低不够资格，座位上从四阶到超凡皆有，男爵大人，您打算选哪位？” 说完，内里斯站在那里笑得开心，甲板上很配合地响起一阵轻笑。 艾尔文叹一口气，放下杯子，站起来，道：“还是算了，柿子捡软的捏就好。” 他摘掉金冠，接过侍者递来的重剑，文绉绉的捋一捋袍子上的褶子，率先走到甲板中央。 内里斯骑士做一个请的动作，艾尔文却置之不理，左下右下，连续劈砍，似乎觉得重剑不顺手，微微皱着眉头。 主位之上，盖尼尔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这一切，看到艾尔文的动作，不像是劈砍，力量很轻，反而像是甩，他忽然想起了一些什么。 关于剑，同父异母的弟弟故事似乎也多了一点，他玩一套动作很快很灵活的剑术。 盖尼尔侯爵回忆起来就想发笑，那把特制的佩剑被人们暗地里称之为缝衣针，又尖又细，倒是轻便，也很适合那套剑术。 号称什么极风剑术，源自那位风之精灵，舞起来，跟风一样飘，毫无力道。 这把剑不适合他，他没怎么练习过重剑，眼前的重剑，最适合大开大合的力量宣泄，如果用他那套剑术，对手没被打败，自己就先累趴下了。 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啊。 酒杯挡住盖尼尔侯爵微微翘起的嘴角。 “男爵大人，请换衣服，准备好我们就开始，记得规则，见血即止或者弃剑认输，小心不要掉水里，这是海上……”骑士长剑在手，好心提醒。 “你也是。”艾尔文的剑左侧甩一次，右边再甩一次，挥剑再度甩向右边，高高举过头顶。 俊美的嘴角噙着一抹凶狠冷厉的微笑，剑挥下，清脆的喊一声：“开始！” 第0122章 不要掉水里（二） 高尔夫的轮杆动作。 长剑急速劈下之后，身体前冲，重剑撩起。 内里斯愣了一下，这个动作很少见，重剑利于劈砍，自上而下压制对方最为有利，对方抢先手却求自己压制。 无需细想，双手握剑柄重压下去。 在座的的骑士无不摇头，这姿势不对呀，缺乏训练？ 巴托拉嘴角含笑，还是年轻啊，战斗经验不足，猝然发难，为什么不重剑劈砍？ 盖尼尔侯爵也扯了扯嘴角，真快，跟一阵风一样快，对了，他玩的那套那套风之精灵的剑术叫做极风剑术，似乎是一种类似刺客的剑术，不是战场上的搏杀术。 巴克雷跟哈德利互相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忧虑，领主大人这出战方式太奇怪……他经常搞出奇怪的事情来，或许在诱敌吧。 巴克雷跟哈德利再度互相对视一眼，领主大人又使用了一种奇怪的方法，不过，每次他的方法解决问题都很有效，难道这一次…… 他还没想完，却听到当的一声，双剑相交，金属硬撞之声震动耳膜。 可见双方都用了最大的力气。 呼！ 一团白影，云朵般飘起。 “小心！不要落水！” 喊声四起，有人反应快，跑到船舷处看去。 年轻的侯爵嘴角抽搐，老城的伯爵则眯起眼睛，更多的骑士表情惊愕，满脸讶然。 居然这样…… 巴克雷停了停胸膛，让自己站直的身体更加笔直。 扑通一声，话音未落，身在空中无处着力的骑士坠入水中。 这么大个一颗高尔夫球，居然飞出这么远，艾尔文对自己的力量很满意，点点头，剑尖向下，重剑插入甲板。 一片羽毛飘落脚下，鹰啸随之传来，弯月之下，雄鹰展翅围绕战舰低低盘旋三圈之后，落在鹰架之上。 巴托拉起身从鹰爪去下一截小小的竹管，献与盖尼尔桌上，年轻的侯爵剥掉印封，倒出一卷薄薄的羊皮纸，缓缓展开，读完之后，握在掌心若有所思。 重剑抛上甲板之后，内里斯抓住同伴伸下去的长杆很快地爬了上来又飞身去抢剑。 艾尔文心里感慨一声：“早有准备啊，穿的少，适合游泳，爬上来的速度真快。” 白影如风，艾尔文的身体一动，单脚踩剑，双手环胸，对着抬头怒视过来的那双眼睛，悠悠地道：“弃剑认输，规则记得么？” 那人咬牙切齿怒吼道：“你使诈？” 艾尔文捋一捋衣服上的褶子，笑嘻嘻地问道：“把你诈进大海了？” “哪有你那么用剑的？” “你剑术太浅，少见多怪。” “你的衣服都还没换就出剑？” “可是……打赢了啊。”艾尔文咚咚咚踏了三下脚下长剑，“这不是很好么，脱了还得穿，岂不是很麻烦？” 骑士刚刚泡过海水的白脸涨得通红，大声争辩道：“本骑士以为你没准备好，你就猝然出手……” “说过开始了。” 骑士手指艾尔文因愤怒而微微发抖：“你，你，你投机取巧，使奸耍滑，非是骑士所为。” 他应该愤怒。 这是小比，双方应该点到为止。 计划中，他会小胜即收，给狂妄的王子放放血留下一点纪念，扳回前面失去的一局。仅以阶位论，他还是有这个实力的，却没想到一触即败，跟落水狗一样狼狈。 其他骑士也纷纷站起附和。 “刚才没准备好吗，衣服都没换……” “偷袭啊，不顾规则。” “占规则的便宜，又不是真的打赢了。” “手段卑劣，偏偏我们这些骑士又都看在眼里。” “胜之不武。” “太过分了。” 骑士的言语嗡嗡嗡的响着，当中那人立刻来了精神，觉得自己有理，拔高声音道：“有本事我们堂堂正正打一场，公平较量一番！” “公平？”艾尔文露出鄙视的笑意，“三阶骑士对二阶居然高喊不公平？座位上从四阶到超凡皆有，都打算来跟本领主公平一下？” “以高阶对低阶，居然嚷嚷不公平？” “振振有词，居然妄称自己为骑士？” “看看你们的嘴脸，你们哪里像是骑士，根本就是一群市井无赖，撒泼耍赖罢了。” 艾尔文环顾四周，一一扫过站起来的骑士或愤怒或惊讶或略带愧色的脸，他们的骑士层次四阶、五阶、六阶都有，背后还有颇为沉得住气的七阶和八阶，主位上的盖尼尔达到极致，而旁边的巴托拉阶位超凡。 他一字一顿地道：“真不要脸！” 一记耳光！ 没有声响！ 但各位骑士的顿时火辣辣的。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在座各位骑士空有一身神力也不可能再厚着脸皮上前找艾尔文的麻烦，话说过来较技之类的事情在骑士之间发生自然很是频繁，但大多平阶较量或者低阶挑战高阶，向他们这样高阶压制低阶比试传出去的确有些不像话。 “行啦！回去换身衣服吧，海水把甲板都泡烂了。”盖尼尔侯爵从主位上不耐烦地挥挥手，“娱乐一下而已，输输赢赢都不要斤斤计较。” “给那两位骑士也安排座位。”侍从们愣了一下，才明白是说艾尔文的两位侍从，骑士们才知道原来巴克雷和哈德利也是骑士，一起皱着眉头望过来，满脑子困惑，不是说，只有侍卫队长一位骑士吗，怎么接连冒出三位来？ 骑士落座，侯爵微笑朝艾尔文和巴托拉招了招手，但那笑容转身即逝。 盖尼尔握住竹管的手紧了紧，朝后面的船舱走去，后面的巴托拉和艾尔文跟了上去。 无论到场的骑士数量还是排场这都是很正式的晚宴，一般要吃饱了之后，才进入散席的阶段，要议事也要等到那时候才开始。 可艾尔文从开始到现在只喝了两杯酒，简直可以说宴席尚未开始。 什么事这么着急。 在场的骑士、手持火把的侍从包括巴克雷、哈德利都不约而同地望向那尾鹰。 法罗兰传递书信的快捷方式不是信鸽和信鸦而是信鹰，领主府、镇伐城堡甚至关键座舰之上都设有鹰架，方便书信往来。 那尾鹰正是来自鹿港盖尼尔侯爵府。 第0123章 交易 舱室里香气扑鼻，身子如在云端里，装饰珠光宝气，极尽奢华，一张丈二红木长桌之上，几件信件典籍略显凌乱，几只鹅毛笔插在纯金的的笔筒里，墙上并排斜挂三支剑，双手重剑，单手剑和短剑，剑鞘上的宝石熠熠生辉，剑柄上黑宝石雕刻的黑龙，狰狞咆哮。 三人对饮一杯。 “刚才那一剑很让人吃惊。” “的确很少有人那么出剑，用一次容易让人着道，第二次应该就会完全无效。” 晃动酒液，盖尼尔淡淡地笑道：“想法固很奇特，那把剑居然像是被当成，当成……”他皱眉思索。 “棒子。”艾尔文接口道，“像是一棒子敲飞一块石头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对，棒子，那把剑对你来说太重了，幸好可以当棒子用，而你想到了，很厉害。”盖尼尔笑了起来，艾尔文也跟着笑起来。 主人突然笑容收敛，道：“很聪明，但只是取巧而已，难登大雅之堂。我说的不是这件事，决定骑士能走多远的最终还是神力……”他抿了一口酒，品尝一下味道，也让这句话在艾尔文的肚子里消化消化。 舱室开始沉默下来，巴托拉伯爵，也是沉默地看着，偶尔替两位王子斟斟酒。 “那一剑使出的神力，可不是一个普通二阶骑士可以拥有的……说你是同阶翘楚，不为过吧？” 艾尔文砸吧砸吧嘴道：“我本人当然却之不恭，但外面那群人却未必同意。” 巴托拉用冷冽的眼神看着艾尔文：“我亲爱的弟弟，你在王都的时候，可不是这样，一群废物里面，实力也是垫底的。” “我尊敬的哥哥，你这样说真是太伤我心了。”艾尔文端起酒杯，微笑回应，“我还以为你很了解我呢，再说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骑士每天都在创造传奇，三天前我们两兄弟还天各一方，一个在鹿港，一个在银沙领，如今却在一个舱室饮酒畅聊，这是不是也算是一个传奇。” 盖尼尔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冷笑一声，慢吞吞地道：“还有，我记得你以前滴酒不沾。”他举起巴托拉刚刚斟满的杯子凑近嘴唇，眼睛眯成一条线，打量艾尔文。 艾尔文擦拭嘴角的酒液，笑道：“是的，那时某位女士管得严，总是偷偷摸摸地喝，喝得少，很少被发现。有些事情总是要做的，只是时候未到，在王都的时候，尊敬的哥哥，您不就很洁身自好，刻苦训练……当然，即便现在，明明在做，也是不能跟人明讲，要放到桌子底下，比如，刚才那位小女奴……” 艾尔文邪邪地扯扯嘴角。 盖尼尔哼笑一声：“也对，每个人都有些东西要藏在桌面下，彼此心知肚明就行了。” 巴托拉手执金酒壶，瞥了两兄弟一眼，眉头紧皱。 艾尔文补充道：“我那时确实不喝酒，专心训练。刚刚体会到其中的妙处。”他一饮而尽，倒立杯子，扬一扬空空的底，伸给伯爵继续斟酒。 “所以，有人居然敬酒的动作不利索，我也就只好使出吃酒的劲儿去抢了，幸好力气足够大，呵呵……” “这些鸡零狗碎的都解释不了接近两百只魔兽的事。”巴托拉伯爵冷冷地打岔道。 “我有一头红铜魔兽你也看到了，靠它震慑起义军，消灭魔龟，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艾尔文不以为然地道。他干完酒液，杯子递给伯爵续杯。 “我亲爱的弟弟，关于这块黑宝石……”盖尼尔拿起桌上的战报扬了扬。 “……我尊敬的哥哥，如果你想要分一杯羹，就要署上自己的名字，但我什么东西都不能分给你，尤其是战功，我需要战功，你能理解对吗，对于一位男爵来说极其的需要战功，”他摘下金冠，晃动唯一的一支金芒，道，“要想让他有个伴儿，必须要战功。” 巴托拉伯爵冷冷地嗤笑道：“你上个月才加封男爵。” “对！”艾尔文拎住唯一的金芒，旋转金冠道，“那时候没有战功，不然就没这么麻烦了。” “其实，男爵挺好，没准那是某位女士的意思……” “最低的爵位，最偏僻的领地，王后的关照，自当铭记五内。” “没准某位女士的想法是，就请你待在王都，哪儿都不要去呢。”盖尼尔盯着艾尔文的眼睛，眸子里含着淡淡的笑意，“不是么，不毛之地，不值得牧守，你跑去干吗？不是神经有毛病么？爵位低微，没脸见人，正好也不要出门，结果你不但出门了，还出远门。呵呵……”说完盖尼尔自己乐了。 巴托拉也将目光移向别处，脸颊肌肉微微扯动。 这么讲还真无可厚非，说地好有道理，艾尔文冷冷地道：“关在笼子里，像养鸟一样。” “这样就可以避开风雨。” “笼子里的鸟儿都比外面的死得早，而且怎么死，全看主人的心情。” “外面的鸟儿容易成为猎物。” “那是因为它飞的不够高。” “子爵也飞不了多高，得到黑宝石岛也不见得能帮你走的更远。” 艾尔文轻轻地笑一下，抿一小口酒，悠悠地问道：“那么你来做什么呢？我亲爱的哥哥，鹿港距离这里近千兰里，你要比我早出发五天以上……” 他想起了信鹰，看了看侯爵手上的小竹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急着带他进来当然是跟他有关，而他跟鹿港唯一能扯上关系的事情只有一件，这么一想一切就能讲明白了。 “我亲爱的哥哥，今天以前，黑宝石岛当然能帮助你飞的高点远点，但是，现在呢，我才能帮你飞得更高更远……” “也许分配领地的时候，某位女士想到了这一点。” 舱室安静了一瞬，艾尔文点点头道：“一定是这样。她知道那里有一笔财富……封男爵的事情，她也一定点头了……” 他举杯欲饮酒却发现杯子空了，朝巴托拉晃了晃，陷入沉思的伯爵才再度斟酒。 “所以，我们做个交易吧。” 第0124章 信使 海上的战舰因为燃着无数火把，整艘船仿佛一艘飘浮的火山，船舱里三人因为有了合作基础，气氛便融洽了起来。 围住大红桌子，巴托拉位于正位执笔，唰唰唰地低头起草协议，侯爵的屁股搁在坐在桌子上背对两人，执杯浅酌。 一边的艾尔文关注着在场的两个人，侧过身子斜视几眼羊皮纸上不断增加的黑字，也盯着酒液持续减少的杯子，及时替侯爵添酒。 “协议归协议，兄弟归兄弟，你真不考虑我那个的提议？”摇曳的烛火中，盖尼尔笑眯眯地俯视艾尔文，晃动杯子，停了停，语气加重，“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我联手，钢铁加粮食，开疆拓土一定势不可挡，那时候利益和功绩可就大了。” “开疆拓土是一门生意，赚钱也是一门生意，可是疆土不会跟着你跑路，而金钱……人走宝库随着搬。”艾尔文淡淡地应了一句，眼睛看着巴托拉写完最后一行，起笔、直腰开始检查。 “思路清奇，贵族之中通过贸易发家的唯有乔丹尼斯一个家族而已，他们的夜壶都是金子做的。但是，搬来搬去，还不是在别人的疆土之上，要看脸色行事。自古以来，土地才是最大的财富，拥有土地者才拥有权力，拥有一切财富，自然也包括金钱。” “哦，金钱是没有疆域的，也许是在好几个人的疆土之上，它可以流动，普天之下，没有金钱去不了的地方。”艾尔文道。 “你的野心更大。”巴托拉写到最后一行，冷不丁插了一句。 艾尔文呵呵一笑：“世界这么大，何必为了一块小地方放不下。” “小地方……”盖尼尔放下杯子，静静地看着艾尔文。 “鹿港大吗？博望领大吗？拥有大大小小上千领地的法罗兰大吗，还有南方群岛……哦，这个南方是相对于罗兰大地来说的，南方群岛之南又是什么呢？更多的海，还是更大的陆地……”艾尔文摇了摇头，“何必滞绊于一地，裹足不前呢……” 他朝巴托拉挑了挑嘴角，道：“怎么样，我的野心比你想象的要大许多对吗？” 巴托拉停下笔，瞥了艾尔文一眼：“你想做个云游骑士，走遍陆地，航行海洋？” “还有天空上也可以飞一下的。” 伯爵检查一遍，递过协议给盖尼尔过目，侯爵只是扫了一眼那几个关键字，手执杯子朝艾尔文一推，艾尔文便接住，细细看一遍没问题，交还给巴托拉伯爵，让他一式抄写两份。 “土地和人口是大家都垂涎的资源，每个领主贵族都为之虎视眈眈。身为王子，我们本身就有很多局限，开发蛮荒太危险，投入太大；抢现成的，呵呵……蛋糕就那么多，你切大了，就有人会少，攻击前后防御左右，敌人比朋友多。” “头上还顶着一块天呢？我们毕竟不是国王，做事终究有局限，会产生许多节外生枝的麻烦，还是，你想玩抢椅子的游戏？” 盖尼尔本来听得有些入神，这时微微一笑，轻轻抿了一口酒，掩盖了表情。 艾尔文继续道：“实际上，土地和人口只是财富的一种而已，比如铁矿石也是一种……” “可惜铁矿石都埋在领主的土地上，所以，没有领土，什么都没有，有了领土才有一切。”盖尼尔觉得自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得出结论道：“天马行空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你这样理解最好，艾尔文微笑不语。 时代还没发展到那个地步，权当是奇闻异事，聊聊天打发时间好了。 关于粮食、铁矿石的协议草拟完毕，双方都同意，盖尼尔侯爵亲自盖上印章，艾尔文也签了名，还有那份战报，盖尼尔侯爵也署上了自己的名字，算是见证艾尔文的奇功。 “万事俱备只欠信来信往，那可是一段辛苦的等待。”盖尼尔望着艾尔文小心翼翼折叠起战报，塞进一方小小的木盒，打趣道。 “等一下，让我们，见证奇迹。” 说完，艾尔文掏出一个金铃铛。 叮—— 声音清脆。 舱室安静下来，三个人侧耳倾听。 但是，什么也没发生。 可能声音太小，小飞龙没听到。 艾尔文加重力道又摇了一次。 盖尼尔侯爵忍俊不禁，笑道：“用这个东西召唤酒保倒是可以，可这是我的战舰，不是酒馆。” 艾尔文摇了摇头，怎么回事，小飞龙是跑了，还是距离太远听不到？ 大概回到领主府再摇几下才知道结果。 手中的铃铛，叮叮叮的猛摇一通，心想算了，认栽吧，就当开了个玩笑，金铃铛刚要收起来。 轰—— 一道金色闪电扑来，大门十分爆裂的轰然而碎，木屑横飞。 金光灿灿的小龙横飞进来，大声嚷嚷：“别摇了，别摇了，来了，来了，就迷糊了一下，至于吗？别摇了。” 她冲进舱室，脚步踉跄接连几步缓冲才停下来，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转而，她看到了艾尔文，扬起爪子怒道：“三更半夜不睡觉，你摇什么铃铛啊？” 龙！ 侯爵和伯爵手持酒杯目瞪口呆，如同石化。 舱室外面警铃大作。 “魔兽入侵！” “全都给就各位，准备战斗！” “保护侯爵大人！” 发布命令的声音，刀剑铿锵出鞘，杂乱的脚步声，，战舰上好像开了锅。 火把围过来，影子晃动，长矛如林，大剑高爵，士兵和骑士的影子朝舱室的方向围过来。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原本宴席上的骑士包括巴克雷和哈德利，都穿着白袍子，手持大剑冲了进来，将小龙女团团围住。 “呃……都穿着睡衣跑出来了？”艾斯特丽丝不好意思地道，“打扰你们睡觉真抱歉，但是，这不是我的错呀。我也是受害者，我也在睡地正香，都是他，呼唤的时间不对，还那么的急。” 顺着小龙的金爪，持剑的举矛的端着弩箭的士兵和骑士们一起侧脸看向艾尔文。 众人的视线带着温度，焦点之下踢温陡然升高，尤其脸有些发烫，艾尔文道：“这是个误会，她是我请来的信使。”然后，他转头朝呆住的侯爵和伯爵重复了一遍，“信使。” “信使！” “信使！” 侯爵和伯爵像被训练出来的鹦鹉一样，重复艾尔文说的最后一句。 第0125章 我来啦 “信使！” 虚惊一场！ 骑士和卫兵们面面相觑。 如果是黄金魔兽来袭，他们这些骑士可是有些不够看，巴托来位列超凡对付红铜魔兽还可以，对付黄金龙一样也不是一碟菜。 “既然是误会，大家就推出去吧。”盖尼尔故作大度地道。 但是骑士和卫兵们都吓傻了，看着艾尔文，刚才用红铜魔兽做渡船送人已经很惊艳了，这会儿又用黄金龙送信。 法罗兰用信鹰已经别其他公国用信鸽信鸦以及猫头鹰之类的高端大气上档次，居然还有人用龙而且是黄金龙，做信使！ 这位三王子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侯爵再大声吼叫一番，才将震惊莫名，神魂出窍的手下赶出舱室，找人来收拾遍地狼藉。 艾尔文则将那卷封印好的战报递给化为人形的小龙女，道：“再说一遍，按照我之前交代的，面对咆哮的巨龙……” 艾斯特丽丝抢答道：“右手边那座高塔，放在最高一层的大桌子上，知道了，你这个人有什么毛病，跟我老妈一样，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是重复了三次，可是艾尔文还是觉得这家伙没有往心里去，看起来十分不靠谱，还是继续叮嘱道：“记住，进去前确认一下，塔顶有一座雕像是一位老学士弯着腰，屈着膝，右手托着下颌，全神贯注地思考，就是你要去的地方。” “而另一座的塔上矗立着拔剑冲锋的骑士，那是个极其危险的地方，千万不要进去。我说对了吗？” “对，记住就好，还有，一定要深夜无人的时候。” “现在不是深夜吗？” “是啊，等你到了巨龙城，天就亮了……” “……放心，还早着呢，到了巨龙城，依旧是深夜，废话说完了么，说完了我出发了。” 艾尔文很怀疑这只小龙到底能不能做到，但艾斯特丽丝已经没有耐心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握紧艾尔文给她的信，忽地一声飞了出去。 “面对咆哮的巨龙，左手边那座高塔……”艾尔文冲出门板碎了的舱室，双手拢在嘴边，对着高空喊道。 “知道了，最高一层的大桌子上……”月光如水，龙的身影在空中顿了一下，回身喊道。 陡然加速，影子消失在黑暗之中。 “记得是晚上，天亮了，就要等等。”艾尔文再次高喊，这一次纯粹是对着空气喊，根本没得到回应。 “她飞远了。”盖尼尔侯爵淡淡地道，“不过，我觉得你的这条龙跟小女孩一样，好像还未成年，迷迷糊糊的。” “是啊！这个家伙应该你能办成吧，只要有责任心，别放错地方，别在错误的时间点出现就行。” “嘿嘿，我猜他一准犯错。” 艾尔文看着夜空，那是一条龙啊，小龙，千万别出错。 …………………… “我来啦！” 艾斯特丽丝盘旋在巨龙城上空。 金龙展翅，横渡千山万水也不过小半夜的功夫而已，如艾尔文所言，天快亮了。 现在怎么办？要等到天黑吗，无人吗？ 艾斯特丽丝现出人身，看了看手上艾尔文给她的木盒，化为龙形的时候，爪子一不小心把它戳了个洞，不知道这东西还管不管用。 她上下晃了晃，听到里面的纸片上下撞击木盒发出声响，才放心地拍了拍胸口，自言自语：“还好，东西还在。” 转念，她又不高兴了，拿着这么个破玩意，要去哪里苦熬一个无聊的白天，加上半个毫无意义的晚上？ 还是早点办完事飞往龙山吧，摆脱艾尔文那个家伙，他跟苍蝇一样嗡嗡地跟着不放，而且破事也太多了点。 “面对巨龙。”艾斯特丽丝看了一眼咆哮的巨龙，它是名副其实的巨龙，长高一千多兰尺，头跟尾巴的长度就更惊人了。 晨光中，一大团黑影立在高山上，俯视巨龙城，轮廓依稀可可以辨认。 他就是六百年前法罗兰的开国之王，也是巨龙，塞巴斯蒂安，也是用盘龙将赫泽尔庞妮锁在巨鲸岛的那个家伙。 “右手边。”她举起捏着木盒的手。 左右看了看，哪里有塔呀，脚下密密麻麻连成一片，都是矮房子，一座塔也没有，哦，在身后，飞过了，她转过身，右手一指那座塔，道：“就是你了。” 小龙女身影如电，直飞过去。 就在身体要进窗户那一刻，她瞥了一眼塔顶，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不是说应该是老学士沉思吗，怎么是一位骑士举着大剑呢？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飞了进去。 糟糕！来错地方了！ 那个艾尔文说什么来着，危险的地方，千万不要进去。 艾斯特丽丝转身暴退。 呼！ 一道水桶一般粗的东西，鞭子一样的东西横扫过来，窗户关上了。 “什么人，竟敢擅闯首席骑士塔？” 寂静的早晨，粗犷的大嗓门，声若惊雷，响彻巨龙城。 叮！ 剑与利爪相击的声音清脆。 “啊！坏蛋，你还在追着我打呀。” 砰！ 桌椅或者书橱翻了。 “这是我的地方，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大嗓门喊道。 “滚开死猫！”艾斯特丽丝一声清斥。 咚！ 一只虎头挤破窗户，窗户粉碎。 “一边去，讨厌的东西。” 啪！ 半截蛇尾跟绳子一样从另一扇窗户垂下来。 轰！ 塔顶倾覆，骑士雕像坠下高塔摔了个粉碎。 艾斯特丽丝破塔而出，展翅欲飞。 但是，迟了。 一位壮汉伸手抓住了她的一只脚。 “来了还想走，给我下来。” 那人手一甩，化为龙形的艾斯特丽丝影子一闪，又回到了无顶的塔中。 轰！噼里啪啦！咚咚锵！ “啊，坏蛋放开我。” “毁坏了我的塔，不赔休想走，嗯，龙的金子都很多是吧，咦，这是什么，如果没看错这是被塞巴斯蒂安带走的史诗级魔法装备，盘龙，哈哈，果然是，你挂在脖子上不会用对吧，我来教你，刚好给你套上。” “啊，坏蛋，放开我！混蛋，艾尔文！你这个混蛋！你骗我！” “艾尔文？哪个艾尔文？哦，这里还有一封信……你是不是，送错地方了。” 第0126章 任务完成 起点号跟破浪号使出水闸，并排停在外海。 昨天晚上大家叙叙旧，喝喝红酒，散的比较晚，睡过了中午才凑在一起，准备返回自己的领地，艾尔文登船向同父异母的哥哥告别。 蓝天碧海，闲云悠悠，忽然优雅飘飞的海鸥忽然受到惊吓，四下逃窜。 两兄弟一起望向空中。 翱翔的雄鹰，在起点号上空盘旋。 “鹰骑士阿斯拉，王都检察官，他来这里干什么？”盖尼尔喃喃地道，“好像是找你的。” “我跟他，可没有什么瓜葛，也可能是前来相助克里斯作者找你的。”艾尔文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想，难道那封信送到了，小飞龙的效率可以啊。 一会儿之后，鹰骑士阿斯拉转过方向，朝破浪号而来。 盖尼尔笑道：“果然是找我的。” 骑士跳下鹰背，站在两位王子对面，盖尼尔张开双臂，笑道：“阿斯拉大人，有何贵干。” 他没有行礼，按照爵位盖尼尔是侯爵，阿斯拉不过是个伯爵，按照身份阿斯拉不过是个不大的官员，而盖尼尔贵为二王子且是一方领主位高权重。 但是阿斯拉是王都的人，这位王子明显是想要鹰骑士先行礼。 阿斯拉嘴角不易觉察地抽动一线，鹰一样的眼睛扫了一眼艾尔文，艾尔文行了一个骑士礼道：“阿斯拉大人幸会。” “不是幸会，是故意来找你的。”鹰骑士冷冷地道。 绕起点号盘旋，果然是找我，艾尔文舔舐嘴唇，微笑了一下：“辛苦了，阿斯拉大人。” 盖尼尔尴尬地“哦”了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你知道是为什么？” “当然。”艾尔文笑了笑，道：“黑宝石岛归我了对吗？” 鹰骑士多看了一眼，在怀中摸索几下，掏出一个牛皮封。 “是升官了，恭喜艾尔文子爵。” 在盖尼尔面前，艾尔文尽量掩饰自己喜滋滋地表情，当然，基本上是失败的，他取出公文大致浏览了一遍：“子爵啊。也好，先升官，再发财，领主认命书呢，阿斯拉大人？” 鹰骑士一眼不发，怀中摸索两下，又掏出一个牛皮封。 “王都检察官！开什么玩笑，阿斯拉大人你……” “是副官，你看清楚点。” “哦，王都检察副官，据我说知，这个职位是……谁来着？” “曼夫瑞德，上个月十几个豪门的金币失窃，他办案不力，被撤职了。”鹰骑士冷冷地道。 哦，属下被免职，自己又被打发千里迢迢来送信，心情极其恶劣，这位一向比较幽默诙谐的鹰骑士，这会儿脸色跟他的那只鹰的灰背一样难看。 “又得到一个官职。”艾尔文点点头，看起来并不高兴。 领主们必须响应国王的号召并不多，基本上就是赋税、参加战争或者去王都任职这么三项，所以，召唤艾尔文去做王都检察副官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刚逃出虎口，这是有人想要回去自投罗网？ 不过这个职位其实可以退掉。 他冷冷地道：“应该还有一个信封是吗？” “我有些佩服你了，居然这么执着。” 这可不是盲目执着，就在鹰骑士落在甲板上那一刻，体统提醒，掌控黑宝石的任务完成了，提示他取奖励，而且他还迫不及待地给领了。 但是，任命书还没见着影子，一定藏在鹰骑士的怀里。 鹰骑士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摔在艾尔文的怀里。 艾尔文收起来道：“这下好了，不用走了。” 盖尼尔耸耸肩膀，一副你随便地表情。 “这可未必。”鹰骑士笑道，“本骑士亲自来，难道仅仅是为了送信吗？” 艾尔文的眸色冷了冷道：“不会是现在就要去上任那个什么王都检察副官？” “果然聪明，你猜对了……一半，继续猜。” “你们抓住了艾斯特丽丝！”艾尔文叫道。 “艾斯特丽丝，那条小龙是叫这个名字，就当你答对了，这不是主要原因，但是我猜你已经知道，请你回王都的原因了，她离开王都，你也迫不及待地来开了王都，这仅仅是巧合？王都检察副官，你的前任因为办事不力被抽了几鞭子，伤口现在还没好呢，回去给大家一个说法吧。” 艾尔文脸色一黑，窟窿捅打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收拾一下上路吧，有话去跟国王陛下解释。” ……………………………………………………………………… 到这里本书第一卷正式结束。 本书也暂时停更。 真对不住！把您带沟里了，看了一本太监的书！ 写不下去，主要是成绩不好。 当然自己的书跟大神比起来还有很大差距，笔力有待提高，也不奢望一书成神，百万起点币能够留下一千读者，本人其实也应该很感激您的捧场。 另外截止上传此文的那一刻，暴魔帝国投资团的人数是891人，而且还在涨，对于这些看好这本书的书友，被带沟里了，小弟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关于书本本身，说句实在话，本人构建的故事自己还是满意的，至于文笔，有的时候我自己都想把手剁了，感谢您捏着鼻子坚持到底。 是我对不住您，把您带沟里了。 让我反思一下，剧情、文笔甚至题材，日更的数量。 毕竟书还是要写的。 只是对不住各位书友的厚爱。 真对不住！ 这事没办好！ <sript>haptererror;</srip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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