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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搏弈惊心/暗战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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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星罗棋布

车窗外,中环的马路上又是人头攒动,车辆争路。唉,现代国际化的大都市就是这个样子,即使是赤日炎炎的盛夏中午,交通依然拥堵到令人叹息。

好怀念平日缩在冷气房里的竹藤椅上,慵懒缱绻的午间小睡。我有点无聊的收回眼神,忍不住轻轻捂嘴无声的打了个小呵欠,然后靠上座椅后背,闭上眼睛养神。对于左右夹击坐于身侧的黑衣人,连看都没看一眼。

他们现在是我的仇人,不,是仇人家里养的几条狗。算了,我许凌汐自幼在豪门内长大,虽然不是名副其实的小姐身,却也真正是从小接受了严格教养的,还是不要因为无关的外人而心出恶言自己损失吧。勉强叫他们‘打手’好了。

江家家底厚实,所谓无奸不商、为富不仁,即便从第二代人就已完成漂白大业,可是直到如今,他家豢养的打手依然没有改掉黑社会的外表和习气,他们冷酷、残忍,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将年过半百,头发斑白的老人从两层楼梯推下,即便就是我这个冷眼旁观的外人,都实在忍耐不下去了。原本只打算客串一回悲愤女儿救父戏码的,结果真的因为怒气而演绎的绝对逼真起来。

第一次动手没经验,吃亏是肯定的了,就是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钟头,我的口处稍微一个深呼吸,仍然痛的发闷。闭着眼睛,脑子里闪过一双黝黑如墨、充满心疼的双眸,心口瞬间的剧痛简直抵过痛的上百倍,我忍不住一颤快速睁开眼睛,车子已然到达了江氏大厦门口前的广场上。

车子微微减速,然后滑转进地下停车场。片刻后,我被打手扭转双腕反剪背后,带进了直通大厦高层的电梯里。我很平静。

电梯直接到达数字标示牌的最后一块儿上---66楼,这里的人果然迷信。电梯门一开,我就被鲁的推出来,门口竟然守着两个更为壮实的打手或者是保镖。他们就像交接货物一样的把我转手,然后又推进位于这层正中央的另一个电梯里,再上两层。

电梯门开,入眼就是宽大落地玻璃门,里面总裁秘书的办公桌也同样显出气派,桌角处大盆植物在天花板的顶灯映下,益发显的油绿,充满生机。

看到我们从电梯里走出来,穿着职业装,描绘了致眉眼的女秘书先愣了一下,投注在我脸上的目光充满疑惑,然后转向我身后。

一句男声从我头顶飘过去:“她是许凌汐。”

我不知道平时这个秘书是怎么被训练出来的,一旦知道了我的名字,她马上就收起所有表情,郑重严肃的摁下内部通话键:“江总,许凌汐已经被带到了门口。”

“让他们进来。”略微低沉到有些喑哑的嗓音清晰的传进每个人的耳朵。身后的男子抓得我的手腕更痛,以至于我微微皱起了眉头走进去。

厚重的雕红檀色木门从里面被郑重的左右打开,豪华的宽大书桌后,坐着江氏集团现任总裁,江家第三代嫡长孙江哲信,本人比照片和电视镜头里更加的英俊不凡、仪表堂堂。他的对面还坐着一个人,也在第一时间扭过脸来看着我,长相斯文,戴着一副细金丝边眼镜。显然他不像江哲信那么善于掩饰自己的表情,已经把惊讶写于脸上。

我已经收敛了目光,紧咬着嘴唇低下头去。我想这个神态才符合我现在类似等待宣判的囚徒的身份。我的脑子里同时搜索出了记忆当中储存的资料,那个斯文男人,就是江氏企业技术部的总经理严童。

依旧是低沉的嗓音,只是冰冷代替了喑哑:“许凌汐,许家唯一掌上明珠。常年被许宝山深藏国外,从不轻易示人眼前,唯恐保护不周。即便这次彻底翻船,仍然不忘做最后的努力。呵呵,我们今天能见她一面,真是异常难得呢。”

我一动不动,仍然低着头,听着夹杂冷笑的男声最后以戏谑的语气结束。反正他是在和严童说话,并没有要我参与的意思,我又何必自讨没趣。我刻意把嘴唇咬紧,希望它的颜色尽快变白,我知道严童的视线又落到了我的脸上,不过里面会包含着什么含义我看不到,也就不得而知。

然后就是低沉冰冷的声音:“严童,你们先出去。”

我的双手立刻得到了自由,严童从我身边走过,我只能侧身往旁边让了让,然后继续盯着脚尖装木头。

沉重的木门在身后无声的闭合,江哲信慢慢起身走过来,每一步都是异常或者说是刻意的缓慢而从容的,我知道他在给我压力,试想一个被保护的如同易碎的珍品一般的女孩子,面对他这么强势而又明知君为刀俎,我为鱼的情况下,战栗和恐惧的求饶不就是他所乐见并且作为逗弄爪中小鼠的乐趣吗?

没问题,我可以配合他表演,满足他的虚荣心,反正世人已经皆知许凌汐除了娇滴动人,再无是处,我就算以自己的容颜做利器又如何?

尖小致的下巴被轻轻抬起,很温文儒雅的动作,一点也不暴,对面黑亮的双眸里倒映着一张梨花带雨、绝对柔弱楚楚可怜的娇颜。

一抹儿讥笑浮上他的唇畔:“原来还以为是众人夸大其词,现在看来,倒也并非以讹传讹,连哭的时候都是如此美丽。请坐,许小姐。”

当真绅士般的轻柔引领我的手,将我带到沙发边。

我无话可说,只好一直低头垂泪,其实后面怎样发展,我猜也能猜个大概,可是主角儿不开口,我就得耐心等着。反正我有的是时间,看谁耗得过谁?

我的念头还没转完,主角儿已经开口了,简单直接干脆,口气淡漠却字字充斥压力:“我想你已经都知道了,你父亲企业倒闭,我们预付的8000万货款已经不知去向,我的律师打算起诉他涉嫌经济诈骗。今天请许小姐过来,就是想知道许小姐如何打算,怎么偿还这笔钱还是看着你父亲坐牢。”

我在心里冷笑:坐牢?你肯么?你肯这么简单就放过许宝山吗?肯这么简单放过她的女儿吗?经济诈骗?原来当权势可以只手遮天的时候,简单一个圈套,然后附上严重的罪名,就可以如此轻而易举的致人于死地。要是你肯真正付诸法律,又何必大费周折的非要掘地三尺的把许凌汐挖出来呢?

我慌乱的擦掉眼泪,勉强自己表现的坚强,咬牙说道:“我父亲连急带病已经倒下了,我们无法偿还这笔钱,我愿意替他坐牢。”你肯同意吗?

结果必然是否定的,江大总裁终于抛开引子直奔主题了:“那是不可能的,就算你有这个孝心,法律也不允许。我倒是有个提议,许小姐不妨考虑一下。”口气里并没有丝毫商量的语气,这也算提议?

我认真的看着他,表示洗耳恭听。

黑眸微敛冷冷的看着我,唇角却勾起微细的邪笑:“留在我身边,就当替父还债。”

我睁大了眼睛,并不是为他的提议感到诧异,而是为他居然自己说出来感到讶然。我以为这些话他一定会转借别人的口让我明白呢,却真没想到顶着那么大名号的堂堂江大总裁自己把这么不入流的话说的不但流利而且理所当然。难道外界对他的诸多口评都是有意吹捧而非真实?那我看了那么多的资料还有什么用?

就算心里开始觉得不对劲儿,可是戏还是要接着演下去的。我倒抽口气,咬紧下唇,蹙眉犹豫着说:“我可以为你工作,慢慢挣钱还给你。”

江哲信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仰天哈哈大笑数声才又看着我说:“你会做什么?许大小姐?如果没有你父亲的面子,你只怕连份儿工作都找不到。莫非,你想天天在江氏大厦里搞卫生?我只是担心,就算是这个差事,你也做不好。等你挣钱还给我,只怕得好几辈子之后了。”

“我在英国学的是商业管理。”我嗫嚅着,眼睛垂下来,脸颊已经开始发烫。

下巴马上被重新挑起来:“你毕业了吗?小姐?”明知故问的讥笑。

看来他对许凌汐的资料也调查了不少。

我摇摇头,不再出声。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愿意不愿意你考虑清楚。不过说到你想挣钱还我,我倒是又想起来一件事,我的一个朋友倒是经营着一家夜总会,也许你在那里赚钱还会快点。”已经开始不折不扣的威胁了。

至此,我也该借坡下驴了,不管怎样,路是我自己选的。将要面对什么我很清楚,不过无所谓,对于已经心死的人,没有不能忍的事情。更何况,对于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人来说,失败也不会更糟糕到哪里去,可是如果万一成功了呢?

于是,在这个骄阳似火的午后时分,我戏剧的签下了卖身书,以八千万的价格,将身体抵押给了江哲信。抵押期限是附加条款里出现的一句话:‘只有江哲信本人才有权利决定何时终止契约’。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我不能再按照自己的意愿决定任何事情,正好,我也确实累了,这么多日耗费的脑细胞终于可以暂时休息一下。我决定为了让江总裁满意,先当几天木偶,一切事情都让他去动脑子,我只单纯听从指令就好了。

照例是两个强壮结实的保镖护送我离开,不过待遇已经截然不同。不得不说,这几个奴才还真是训练有素,光是他们主子的一个眼神儿,他们就已经明白了我今昔身份的不同,再也没人敢碰我一个手指头。抢前抢后的帮我摁电梯开车门,语气恭敬的真让我有种宾至如归的错觉。江哲信行事果然令人费解,不然他就不是江哲信了,我想只能这么解释了。

汽车前进的方向与我了解的江氏家族的别墅方向并不相同,想想也对,我怎么可能会被邀请进江家主宅呢。

车子下了中环后,一路向西,我已经大概有点概念了。

城市西部有片富人区,东方明珠花园别墅,是由本市鼎鼎有名的恒信地产开发的。总建筑面积超过16万平米,分为两大块儿,分别是别墅区和高层公寓区。

果然,车子在东方明珠花园别墅区的大门口减速稍作停留,保安在看到车前左边挡风玻璃下的公寓专用停车证后,立刻敬礼迅速打开横栏放行。

保镖打开公寓门让我进去后,就反锁了房门离开。

公寓大小适中,当然这是指我一人居住的情况下。整体设计采用的是简欧风格,使整个空间看上去富丽堂皇又有现代感。

我来到主卧室,这里布置的更显热闹一些。我走到超大超豪华的大床右侧坐下来,信手抚过床头仿中世纪欧洲贵族惯用的铁架装饰横栏。曾经我在法国旧王参观的时候,也曾见过这样的奢华。

卧室柜的设计可谓巧妙,柜门做成了仿十八世纪法国画家泰奥多尔?居丹的油画《肯特海滩》。我起身走过去,轻轻推开柜门,里面清一色的都是名牌男装。

想起外界的传言,我蔑视的重重将柜门一合,既然他江哲信是谦谦君子、洁身自好,我又怎么会在这里?

第2章 可怕的男人

没有人打扰的下午,应该说过的还是很惬意的。

房间虽然多,但是出于谨慎,我并没有象好奇猫那样东串西看,一来,不论是我掌握的信息,还是第一眼看到房间的布置而生出的直觉,我都确定,江哲信不会将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摊放在表面白让人看,既然他敢放心留我一个人在房子里,他一定是准备充分万无一失的。

再者,也不排除他利用先进的科技手段已经在这所房子里隐蔽安装监控设施了,那我丝毫的轻举妄动,都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最糟糕的莫过于让他起疑,那我后面心准备的戏码还怎么接着演下去?毕竟我可没有九条命,还是不做好奇宝宝了。

公寓采用的是中央空调,倒不觉得热,只是有点口渴,自己作主找点水喝总不至于犯死罪吧。厨房也堪比奢华,让人多半不舍得使用,一看就知道只是过眼瘾的。果然,硕大的三开门三百多立升的大冰箱里除了几听啤酒,空空如也。

我实在不甘心,难道江总裁回家只喝啤酒?笨,我马上下意识的拍拍自己的脑门,你怎么知道江哲信一定把这里当家呢?也许过去的日子里,他十天半个月的才过来一趟也未可知。

算了,想喝现成的是不可能了,好在,一套尚未开封包装的电热水壶就在橱柜的最外面,被我一开橱门儿就发现了。

轻车熟路的开封、冲洗、安装,最后烧水。大约二十分钟后,开水出壶,不管了,先倒进客厅茶几上的凉筒里,就算依然烫手,我也直接把它塞进了冰箱冷藏室。我看了看腕表,据冰箱的制冷功率,应该再有个十分钟就可以喝到冰水了,我忍。

剩余的时间,我就舒服的深陷在客厅大沙发里,一边喝着凉白开,一边盯着背投电视,把平时从来不原意浪费时间看的那些垃圾电视剧,耐着子一集一集看下去。我现在需要它们浪费我的时间。

天色渐渐转暗,我抬起疲劳的眼睛,客厅的座钟显示时间傍晚6点半,也许我应该做点什么,准备迎接江总裁的驾到。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可是自己的恩客,我恶意的想着,有些愤懑的走进浴室。

乌黑的长发披散而下,有着丝缎般的光泽。心型白皙的脸庞,在灯光里散发着玉一般的美感。弯而细致的柳眉下,是一双宛如秋水的黑眸,此刻却是深不见底。温润未沾唇彩的双唇是淡淡的,浅浅的红。那个人曾说过,你和我妹妹虽然容貌相似,却又美丽的各不相同,我妹妹是油画,你却是水彩,比起我妹妹的鲜丽,你其实是不经意中的飘然动人。

修长的身段包裹在纱裙里,浓纤合度,比例完美。那个人曾抱着我说,凌汐,你一定是前世的仙子托生来的,再没有人能有你这样的容貌和身段,袅娜娉婷,娇柔欲滴。不是我贪心,只要是个男人抱上你柔若无骨的纤腰,都会要不够的。可是你只属于我,我是个多有福气的人啊。

盥洗镜台里的人影有点模糊了,象是隔着一层水汽,我知道,那不是水汽,而是泪花。

我不可能只属于你了,不,是再也不配属于你了。过了今天,我就只能永远的把你忘记。

视线越来越模糊,心口也越来越痛。不能想,不要想了,指甲掐进掌心,我逃跑似的冲出浴室。

又灌下去一杯水,呼吸渐渐平稳。恍然不觉,已经八点了。我竟然在浴室愣了那么久?

江哲信依然没有影子。我重新窝进沙发里,肚子有点饿,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喝水。就算他三天不过来,我都撑得下去。

频道换了一个又一个,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缝儿,十一点半了。

我关上电视,走进卧室,衣服也没脱,直接躺下睡觉。

黑暗中,隐约有转动钥匙的声音,可是我的眼皮好沉,试了两次都睁不开,我放弃了努力。

卧室灯打开了,我想江哲信回来了。脑子虽然转的快,可是眼睛刚努力睁开一点小缝儿,就被光线刺的重新闭紧,两手手背也直接盖上了眼睛。

下一刻,来人就已经走到我身边,一把撕开了我的裙衫。鲁之下,前襟脖领下的四枚小扣子全部崩掉不知去向。

我瞬间放下手睁开眼睛,江哲信就那么盯着我,然后冷冷的说:“把衣服脱掉。”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我已经完全清醒了,尽可能的怯怯的看着他。江哲信说道:“把衣服脱掉,别再让我重复第三次。”语气冷硬,咬字清晰。看来他一点都没醉,尽管他嘴里的酒气都快把我熏晕了。

要来的总会来的,我并不胆怯。又不是第一次,我早已经懂得怎样让自己感受到欢愉,也已经为遭受强暴作好了心理准备。

我慢慢坐起身,然后咬着嘴唇以同样蜗牛的速度将衣裙从身上拿掉。现在要装的不是矜持,而是胆怯。

江哲信从我的脸一直看到我的脚,然后又看回我的脸,最后露出满意的笑容。冰凉的指尖抚触我的脸颊,温热的鼻息落在我的耳边:“果然值得8000万,不枉我费力把你找出来。”

我一阵恶寒,我还是接受不了陌生人的触,我厌恶这种感觉。尤其是现在,江哲信的手掌压在我前的浑圆上。忍耐,忍耐。一定要忍耐。我开始往外冒汗,开始汗毛倒竖。

江哲信恶意的笑,然后收回了手,他一定很得意。我松了口气。他直起身,绕到床头的另一侧,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了一个美的首饰包装盒。

盒子在我的面前打开,里面几对大小不一的钻石耳钉和镶钻耳环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喜欢吗?”他看着我的眼睛问。

我心不由衷的点点头。

“那我送给你,并且,”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说:“我会亲自帮你戴起来。”

说实话,我想象过无数次此刻应该出现的场面,但是都和现实相差甚远。他真把我弄糊涂了。

忍着疑问,我总得先做点什么,表示感激涕零,或者说是受宠若惊。我探向自己的耳垂,打算先把水晶耳钉摘下来,给江总裁的下一步动作扫清障碍。

却不料,江哲信已经明白了我的意图,在空中拦下了我的双手:“不是戴那里。”

不是?我疑惑的再看看首饰盒,是耳环啊,要是当项链戴的话,就只能套在毛毛虫的脖子上了。

右的头猝然被他捏住,我惊然回头。他深幽的双眸里尽是欲望的颜色,冰凉的指端继续逗弄狎玩着,头开始挺立。

“这里的颜色真好看,嫣红欲滴,也许我应该考虑一下红宝石。”

我对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真切的恐惧,并且因为这种情绪而痉挛。

无视我的惊惧,他自顾自的又加了一句:“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明天再换过来。”

他的手指蓦然用力,我已经想不了更多了,忍着疼痛直接挣脱向后,不顾一切的就要翻身下床。

他的速度更为惊人,如同豹子一般的扑压过来,两具身体紧密贴合在一起,我的后脑毫无防备的撞上床头,立刻疼的头昏眼花。

他压着我,右臂伸向我身侧的床头柜,似乎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什么。下一刻,我的双腕一凉,伴随着极轻微的咔嚓声,被拉到头顶上方铐在了装饰横栏上。

我微微仰头看过去,原来铁架装饰还有如此的功用,与高档的黑色皮质手拷相得益彰。

身上的压力骤减,江哲信离开床,往后退了两步细细打量我此刻的样子,仿佛在欣赏着什么好看的作品。

我已经重新放松下来,知道挣扎也是徒劳,反而更加大了观赏,便宜了现场唯一的观众。我选择闭上眼睛任人宰割。

江哲信转身离开,我猜他一定为他接下来的罪恶去做准备了。果然,很快他就去而复返,重新上床,却是坐上了我的大腿。床垫深度下陷,我的下身嵌入的严丝合缝,再无移动分毫的可能。双臂又被拉扯到极限,前毫无意外的向前挺起突出出来。

酒的气味刚蹿入鼻腔,右侧头就已经湿凉一片,我已经很清楚状况了,下意识的咬紧了嘴唇。

一种尖锐的针刺痛楚先从一点开始,然后不断延续和扩大。该死的!他竟然不用打孔枪,而是选择银针吗?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可以有这样一种痛能让人的神经全部颤抖,我无法呼吸,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一点上。穿刺的进度是极其缓慢的,江哲信故意压进一点之后停顿数秒,然后再更深一点。痛楚却是由点连成了线,可怕的呈现波峰和谷地的线。

每一分的疼痛我都格外清晰的,一点都不会错过的深深体验着。分明已经是承受极限,却又距离昏厥很遥远。我想古代凌迟的含义也不过如此吧。……

“出声,我要听到你的声音。”

模模糊糊的,好遥远的声音,是在对我说吗?

动作听下来了,几秒钟后我的意识变得清晰了一些。结束了吗?我费力的睁开眼睛。江哲信冷冷盯着我,眼里的光芒让我看不清楚。

“想不到,我费力找来的极品竟然是个哑巴。嗯?这样我怎么能尽兴?”恶意捏住我的下巴,令我想躲也躲不开。

原来他是想要我惨叫配合他,我后知后觉。这时才觉得牙关早已经酸重的几乎粘合在一起,想打开都费力,口腔里却有浓重的血腥味,是我唇畔的血。不能怪我,我的意识一向与别人不同。每当疼痛来袭,常人都会意识模糊惨叫连连,可是我的意识却总是紧密跟随着痛点,一点点的感受,多半都会忘记呼救。今日才知,这也是一种罪过。

我看进江哲信的眼底,我清晰的看到了里面的欲求不满与挫折。我忽然一阵战栗,就算他的资料我早已烂熟于心又如何?世上无人知道,原来堂堂大名的江总裁竟然深度隐藏着不同于常人的嗜好!

第3章 不良嗜好

如果说我对以前做的所有功课和心理建树都曾满意的话,那么现在,我收回我的自信。

穿环的游戏一直在持续,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按照江某人的要求,我竭尽所能的先哀号后哭求,克尽职守、勉为其难的扮演着奴隶的角色,冀图让掌握生杀大权的江大主人早点满意和尽兴。但是,我的判断再一次出现了重大失误,我的委曲求全似乎只会更进一步的挑起他变本加厉施虐的欲望,以至于我盼望早点结束噩梦的幻想直接破灭。

两个头终于先后被银针穿透,然后就是银针的拔出,无数血珠汇聚而成的几道细小血流分别呈放状浸润了房下方直到小腹。我以为最痛的过程终于结束了,却没想到,那仅是我愚蠢的无知。

璀璨的钻石星光耀花了我的眼睛,尖细的白金耳环底针捏在江哲信的手中,他兴趣盎然的开始给我佩戴。修长的手指穿针引线般的尝试着在我右侧头上穿过,可惜,他江大总裁的技艺不,每次都无法顺利沿着银针已经开掘好的路径通过,不算尖利的底针完全演变成了在索中一点点的前行。

头内部的嫩被刻意的搅拌,偶尔还会象跳华尔兹那样,进两点退一点,进三点,退两点。……

血珠和泪珠正在比试着谁滴落的速度更快些,我早已经重新闭上眼睛,颓然昏沉的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就算嘶哑的声带还仍然可以继续工作,我也要纠正自己犯下的错误,绝对不再给那个变态更多的刺激。

终于再次不满于我长时间的沉默,江哲信停下来,托起我已经虚脱无力低垂下来的头。他的手指一直都是冰凉的,可是现在我的下巴却隐约感觉到了他指端的热度。我知道,因为完全被冷汗浸泡,我现在的体温只会比他的指温更低。

我没有睁开眼睛,所有意识还都专注在延续剧痛的右上。

“我要听到你的声音,开口。”

本来想装死,可是显然没有成功。也许是他的目光犀利、尖锐,也有可能是我自己露出的破绽太多:仍然死死咬住的下唇?还是不断颤抖抽搐的身躯?抑或者是不断滴落的眼泪?

看见我仍然没有反应,江哲信在我依然穿了一半儿底针的右头上重重一掐,毫无防备之下,我一个打挺,头带动脖子仰向天花板,眼睛骤然睁大,却依然没有叫出声。

片刻后,我无力的看向他,他居然比我这个受害者更愤怒。他掐上我的脖子,恶狠狠的说:“别忘了,你是我8000万抵下来的,你的身体归我支配,我让你干什么就得干什么。”

我冷冷的看着他,不用你提醒,我一点都没忘记。你如此折腾我,我反抗了吗?早知道你是这么变态的虐狂,本小姐签不签卖身契还难说呢。

他盯着我,也许看出了我眼中的轻蔑,眼眸一瞬间变的冷。他收缩手掌,我开始感到呼吸困难。

“没有人敢不听我的话,出声。”

我不相信他会真的杀了我,但是他的眼里冰冷一片。

短短十几秒钟后,他的手掌彻底圈紧我的脖子,即使我张开嘴巴,也再吸不进一点空气。

口处憋的发疼,眼前已经阵阵发黑,我不敢相信,他如此大费周折的弄到我,竟然又如此简单的就要我的命?

口要爆炸了,我承受不住的眼睛一翻就要失去知觉。

脖子被松开,我的嘴巴还大张着,强大的气流灌而入,那种滋味并不比窒息好受多少,我就象一个溺水的人,剧烈咳嗽着,呛的眼泪夺眶而出。

“说话。”这个混蛋竟然还没有放弃。

他严厉的逼视我,冷酷的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我真的碰上了一个疯子,而且是个极端偏执于自我的疯子。

咳嗽不再那么剧烈,我喘息着,断断续续的说:“你……真是个……混蛋。”你让我说话,好,我就实话实说。

他有一丝愕然,定定的注视着我。不管了,你要是还想杀死我,就动手吧,我豁出去了。

他果然动手了,头处的底针撕扯着拔出,直接导致了血滴变成血流。我只能死咬嘴唇,抽搐着抵抗钻心的疼痛。

他扑上来,咬住我的右,一口一口吮吸我的鲜血。

我挣扎,踢蹬双腿。前火辣辣的疼,难以忍受的疼。

他压制我,用比我更加强壮有力的双腿强行顶开我的双膝。一手去解自己的裤带。

我的腿大张着,毫无反抗能力的被他一个贯穿,钉死在床上。

他肆意摆布我的身体,撕咬、吮吸我受伤的头,激烈毫不留情的撕裂我的身体深处,一次比一次猛烈的撞击我腹腔下部的脆弱器官,在我体内无休止的驰骋冲刺。

我努力去适应,却是徒劳。口的剧痛总能打乱我试图寻找微弱快感的意识和步伐。快乐永远抵不过疼痛,我只能昏昏沉沉的承受。

又是一连番的冲击,次次都凶猛的顶到甬道的尽头,挤压我的子。

良久,在我的颤抖中,他终于拔出欲望,却立刻膝行两步,出乎我意料的喷释在我脸上。

这个混蛋!这个恶棍!这个流氓!我搜肠刮肚的恨不能对着他骂尽天下最难听的词汇。

腥膻的体流进我的嘴里,我恶心欲呕。

头发被凶狠的提起,耳边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威胁:“吞下去,不然就给我舔干净。”眼前赫然出现尚未疲软下去的硕大的男欲望,在那个顶端不但还在往下嘀嗒浊,四周甚至还有淡淡的血迹。

我马上看向自己腿间的床单,果然那里殷红一片。

江哲信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脸上浮现邪笑,轻轻松开了我的头发。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我绝对不会说出来,就让他自鸣得意吧,这个笨蛋。我许凌汐的第一个男人不是你,你只管当傻子吧。

手腕终于被放开了,虽然手铐是上等软皮的,仍然在挣扎中擦伤了我的皮肤。那个疯子在解开我之后,头也不回的断然离去。我终于又有了独处的空间,独自舔舐伤口。

酒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了很久,冷汗令我沮丧。可是我真的再没有一丝力气冲洗第二遍了,我虚软的倒卧下去,再也不想起来。

沉沉的一觉直睡到了中午时分,可是我还是困,除了困,还有身体各处的疼,我需要休息。要不是听到有人转动门柄,我更想调个身接着睡。

卧室门被人推开,我紧缩在蚕丝被里,闭着眼睛假寐。昨夜的记忆太过恐怖,不得不说,我对江哲信的已然心生恐惧。

地毯同样消弭了脚步声,来人停留在床边。我的心怦怦乱跳,等待江哲信暴的撩被揪人。

手掌覆上我的额头,我直接一个哆嗦,睁开了眼睛。装不下去了。

我愣住,呆呆的看着眼前温和慈蔼的一个中年大嫂。她看着我,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把你惊醒了?对不起,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在发烧。”说着,慢慢把手撤离我的脑门儿。我这才迟钝的感觉出她的掌心儿很温暖,不似某人的冰凉。

“你是谁?”我开口,嗓子哑的一塌糊涂。

“你就叫我周嫂吧,我家老周是给江老爷开车的司机。哲信少爷让我来照顾你。我早上就过来了,可是哲信少爷说到了中午再叫醒你,所以我就出去买了些食材回来,饭已经做好了。”

我点点头,这才想起自己已经24小时没进食了,还真饿的够呛。可是……

“那个……”我还没想好怎么说,周嫂就好像已经明白了,扭身走出卧室。唉,其实我不是想叫她出去,我是想问问她能不能再出去帮我买身衣服回来。

我还没来得及叹完气,周嫂已经提着好几套裙装折回来了:“这些是哲信少爷让我给你带过来的。”

我用丝被裹住自己坐起来,逐一打量床上摊开的裙衫。三身套装,三身休闲服,一身家居裙。全部是当下本埠时装界推崇的品牌,完全符合时下的流行风格。

这算什么?还真把我许凌汐当宠物来养了?想虐就往死里虐,虐完再给点蜜糖?我在心里冷笑,我只会记恨你的恶劣,你别想把我当成大无脑的蠢女人。

忍着身体的不适,我把自己收拾利索。

饭厅香气扑鼻,清淡、可口的各式花样小菜,摊满了整张餐桌。

“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我有些惊讶。

“是,哲信少爷说凌汐小姐身体弱,要好好补养。菜单也是哲信少爷亲自过目的。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小姐的口味,如果哪里不合适,你只管告诉我就行了,下顿我一定改过来。”

周嫂的笑容是自然而真诚的,相信她真的以为我是她家少爷的贵客,是娇滴滴需要小心伺候呵护的大小姐。

我已经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外面的口评都是真的,我收集的情报也都没错。但是我们所有人都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江哲信温文尔雅、体贴绅士的形象只限于在公众面前,限于在他刻意希望蒙蔽的所有人士面前。一个人若想掩饰自己变态的残虐和暴戾,则一定会反其向的加倍营造他虚假的更臻于完美的表象。江哲信就是这样的人。

第4章 鞭打

咽下最后一口午饭,我靠在餐椅上长呼口气。

还是觉得疲倦,而且衣服的料子虽然轻柔,却依然摩擦我前的伤处,引发细碎的疼痛。

周嫂就坐在我对面,是我要求她坐下来陪我一起吃的。本来我也不是什么金贵的大小姐,更何况现在沦落到给她家少爷当玩物的地步,哪有让她站在一边全程伺候吃饭的资格。

周嫂其实也并没有吃多少,一看我放下筷子,马上也放下餐具,站了起来:“许小姐,你还需要点什么?”

我微笑摇头:“谢谢你周嫂,我吃的很饱。饭菜很好吃,辛苦你了。我想回房再躺一会儿。”我不知道周嫂除了做饭,还有没有兼职负责监视我,还是试探一下比较好。

“好的。我不会打扰你的。哲信少爷要我六点离开,我会提前把晚饭做好,许小姐起来就可以吃。明早我再过来。”周嫂一脸温和的笑意。

原来她不住在这里,也对,否则依昨晚的动静,只怕世人早知江哲信的本来面目了。

“谢谢你。”我做足大家闺秀的温婉有礼,起身走回卧室。

我脱掉家居裙,缩进蚕丝被里,在床上翻来覆去、绞尽脑汁。脑子里的头绪杂乱无章,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快速有效的方法能够解决面前的危机。如果江哲信单纯只是想占有我的话,一切就好办的多,可是,他有着可怕的嗜好,而我就目前而言似乎除了忍耐再没有别的可行之法。

心情异常的糟糕与烦闷,我努力深呼吸,冷静,冷静,沉住气。

那个人说,凌汐,我最不放心你,只要别的男人多看你一眼,我都愤怒;别的男人多和你说一句话,我都不愿意。我自己是男人,我也了解男人,没有人能够抗拒你,只要你给他们机会,给他们相处的机会。

养父说,我们养你这么大,就是为的这一天。你已经让我们失望一次,还要让我们彻底失望吗?

养母抓着我的手哭,好孩子,我一向视你为己出的,可是一个是我的儿子,一个是我的女儿,我没有办法。你就当可怜我吧,我求你了。

我抚上自己的口,受伤的地方一阵隐痛。原来这就是惩罚,是老天爷在惩罚自己的忘恩负义,惩罚自己辜负了养母的一片慈母之心和养育之情。忍吧,自己早就该死的,就算死在江哲信手里也不足惜,只是,一定要在死前帮他们达成心愿,不然日后在地下也无颜等他们相聚。

关门声让我从半梦半醒的浅眠中睁开眼睛,六点了吗?

厨房里已经人去屋空,饭厅里则又是满满一桌饭菜。

我掉头奔向大门,轻轻转动门柄,依然是从外面反锁上了。原来周嫂也知道我是囚禁于此的犯人。

折回饭厅,我坐下来,每样都吃了几口。不知道今晚又要消耗多大的体力,提前补充能量总是没错的。

我侧躺在沙发上搜索电视频道,总得作点什么来平复心神。就象一个已经被宣判死刑的囚犯,明知道会上刑场,可也得把最后的日子过下去。

门口传来开锁声,刚过八点。

我下意识的就坐正了身子。几乎同时,江哲信走进客厅。

我看着他,把遥控器放到茶几上,慢慢站起来。

他手里提着一个纸袋,里面似乎是个礼盒。我已经预感到也许又是送给我的‘礼物’,不禁汗毛倒竖。

他上下打量我一遍,眼眸深沉。我穿着崭新的家居裙,赤着脚站在地毯上。

他把纸盒递给我,不紧不慢的说:“送给你的。”

果然。我心里一沉,不会真的是红宝石耳环吧。忐忑不安的把漂亮的盒子拿出纸袋,只看了一眼包装上的图片就几欲晕倒,是皮鞭。

我捧着盒子站在那儿,江哲信走近我,揽过我的肩膀,态度亲昵的就如同热恋中的情侣,他的手臂环到前面抬起我的下巴,看着我的眼睛,调侃的问:“不喜欢?”嘴角处挑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只是笑意并没有到达眼睛,黑眸里是完全的冰冷。

我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就垂下眼睛。捏住我下巴的手指蓦然用力,让我的头仰向他,下一刻就攫取了我的双唇,柔软的舌头挑开我的唇瓣,肆意进进出出,追逐我的舌尖。

我一时失去了反应的能力,这个疯子的行为完全是即兴之作,让人不着头脑。

他一再吮吸啮咬我的唇舌,用力之大,令我觉得刺痛。勾住下巴的手掌移到脑后,滑进我的发中,更进一步的把我的头推向他的方向,强势的阻止我逃避。

混合着烟草气息的男味道直窜入鼻腔,长时间的垄断了我呼吸的频率。他是接吻的高手,我只能被动的任他在口腔里尽兴掠夺,虽然不至于失去情志,却也渐渐的有点心跳加速。我努力稳定心神,不肯给他更多的回应。

舌尖再次被他捕捉到,不同于刚刚的用力吮吸,这次他直接狠咬了我一口。

毫无防备下的剧痛让我条件反的使出全身力气推了他一把,顺利脱离了他的掌控,跌坐在沙发上。

他被迫后退了两步才站住,居高临下的审视我。

我双手都捂在了嘴巴上,紧蹙着眉头睁不开眼睛,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儿。口腔里的血腥味儿不若刚才浓烈,可是疼痛感丝毫不减。

不到一分钟,他扑过来。这次是直接撕开了我的裙子,如同昨夜他做的那样,从领口处一直撕裂到裙摆。

疼痛还在吸引着我的大部分注意力,可是变故又已经一个接着一个发生,真是让我应接不暇。

我看着昂贵高档的家居丝裙在他手里变成了布条,然后我捂住嘴巴的双手落入他的掌心,轻易的就被扭转到身后用布条缚紧。

我这才想起来挣扎,我用膝盖顶他压在我身上的躯体,可是距离太近,力度不够,他显然没怎么吃痛。我又用双腿踢他,换来的结果是脚腕与手腕儿的待遇相同。

他把我扔进沙发里,弯腰捡起地上的皮鞭盒子。那是刚才因为推拒他我失手扔掉的。

他慢条斯理的撕开外层包装,当着我的面展示那个只有一米左右长,而设计成男形状的鞭柄就占了约三分之一长度的黑色皮鞭。

他在空气中甩动了几下,感觉着它的韧和适手程度。我已经开始战栗。

他拿着皮鞭向我走过来,眼眸已经不在冰冷,燃烧起了欲望的火焰。

我笨拙的往沙发里面缩,双手双腿似乎都不听使唤。

他没有纠正我的姿势,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挥下第一鞭。我只看到黑色的线条在空中快速的划了一道弧线,前就是剥皮撕的剧痛。

昨日受伤的头被斜着击中,有体重新流下来。

“唔……”咬紧牙,我只能蜷缩身体。冷汗一下窜上全身。我甚至不敢睁眼看自己的伤口。

接着是第二鞭、第三鞭,全都落在双上。所有的激痛让我忍受不住的颤抖,身躯不受控制的几乎蜷成环形,头和脚均已超出沙发悬空着,长发有些零乱的划过面庞垂落在地面上,遮掩了大部分的面孔。

江哲信撩起我的头发,上我湿漉漉的脸。我闭着眼睛无法看到他的表情。然后,头皮就是剧痛,他竟然抓着我的头发生生把我从沙发上拖到了地毯上。

我听到了他挪动茶几的声音。我知道在劫难逃。

不再有所顾忌的鞭打,变得紧促而杂乱无章。不同的方向,不同的角度,落在了我身上不同的部位。我完全被鞭影所笼罩,无法预知下一鞭会抽在哪里。其实知道也没用,我躲不开。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疯狂的扭动身体,在地毯上翻滚,没有喘息的时间和机会,忙乱的顾此失彼。护住前,后背就吃痛的厉害。很快,整个背部都被灼烧的疼痛所覆盖。我连绷紧身体都作不到了。

他停下来喘息,重的声音宛若大型野兽。

他蹲下来,强迫我伸直身体。捏住我伤痕累累肿痛不堪的头,肆意玩弄。我抽搐着,脖子仰挺到极限。

“出声。”又来了。

我松动牙关,困难的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我好疼。”

静寂了几秒钟,脚上的束缚被放开了,原来驯服有这个好处。

还没等我彻底放松,两腿被大大分开,然后脚腕就是沉重的压痛。

我睁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跪在我腿间,用两只膝盖压制我的疯子。

疯子的眼睛盯着我的下身,我升起不祥的预感。

他扬起了手臂,皮鞭如同一条毒蛇,吞噬了我腿间的柔软地带。

“唔……”我挣扎的如此剧烈,上身完全离开地面,几乎坐了起来。双腿不由自主踢蹬,被压制的脚腕几乎要扭筋脱臼。

第一次看到自己被鞭打的身体,满目都是隆肿的鞭痕,重叠的地方开始渗血,更加刺激了我脆弱的神经,恐惧升到了最高点。

他只是轻轻的推了我一把,我就颓然的重新倒下去。

“不许再起来。还有,我要听到你的声音。”

鞭子再度落下来,着实的落在我的耻骨上,小腹一片抖动的疼痛。我几乎又半坐起来,然后强迫自己倒回去。

接下来的几鞭子,从耻骨到阜又到大腿儿,笼罩了整个下身,来回重复。我像蛇一样的紧紧贴伏着地面扭动抽搐。无意识的微弱噫语,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双手死死抓挠地毯,本感觉不到指尖的疼痛了。

想逃,逃不掉,甚至无法挣扎。又是连续的抽在最脆弱的花瓣上,小腹下一股暖意,我无法控制的失禁了。

鞭子停下来,鞭柄狠狠捅进我的下身,我终于发出惨叫,撕心裂肺的惨叫。

第5章 捉不定

疼,浑身都疼。从上到下,由里及外的疼。

我渐渐有了点意识,但是我宁愿不再醒来。

我以为我会死掉。在他交替着用鞭柄和他的欲望反复刺戮我身体内部的时候,在他不断挥鞭打上我的脆弱部位的时候,在他最后往我受伤的体内灌注浓盐水的时候,我都象是见到了死神的影子。那么真切,那么令我向往。

是谁在摇晃我?好疼。别碰我。别碰我。我想睁开眼睛,我想厉声喝问,可是眼皮好沉,嘴巴张不开。难道我残废了?

“该死,她怎么还不醒?”

“哲信,你这次玩儿的有点过火了,你把她弄伤了。”

“难得找到这么合我心意的,当然得让我尽兴。”

“作为好友,我得给你一句忠告。要是你真喜欢这个玩具,就至少珍惜点,弄坏了,连我也修不好。”

……

我彻底清醒过来。

房间里只有我。

试着动了一下四肢,还是浑身痛,又开始冒汗。

我感觉不对劲,这才发现原来身上已经被穿上了短袖的薄丝睡裙。又是一条新的,不知道它的寿命能坚持多久,一天?两天?

小心的掀起领口,我只看了自己部一眼就不敢再往下看了。从小被保养的很好的皮肤,现在已经伤痕斑驳、惨不忍睹,光看着就觉得更疼。

口很渴,旁边的床头柜上就有杯水,我费力的撑起身体,马上又痛的倒回去。我喘息了一会儿,更加的口干舌燥。

努力探出左臂,前和后背都疼的厉害。眼看着水杯都已经拿到了,却在用力握住的时候,前功尽弃,失手掉在了地上。尽管地上铺着地毯,仍然发出沉闷的响声,水花溅得哪里都是。

我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卧室虚掩的房门就被推开。周嫂先是探了探头,然后马上快步走进来,一脸惊喜的说:“许小姐,你醒过来了?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哎呀,我马上给你换一杯水。”

不等我开口,人已经没影儿了。真不想让她看见我现在的狼狈相,也不知道她对我的事情知道多少,不会我身上的伤口她都见过了吧。

周嫂重新端来一杯水,我咬牙坐起身,周嫂好意的上前扶我,却正好碰到后背的伤。即便我死咬着牙,仍然发出了模糊的痛呼声,浑身大汗淋漓,就往后倒。

周嫂眼疾手快的把软毛枕头塞到我身后,正好接住我的身体。我靠在上面直抽气。

周嫂轻我的额头,眼睛里满满的关怀:“还是有点烧啊,都三天了。你可吓坏我们了。”

三天?我们?

我看着她,充满疑惑。我已经昏睡那么久了吗?我怎么记得是昨晚发生的事情呢?

周嫂看着我把水喝干净,马上接回杯子,征求我的意见:“我把饭端进来喂给你吃好不好?哲信少爷吩咐了,你这两天只能喝粥,我每天都准备,没想到你今天才醒。”

我并没觉得怎么饿,但是还是点头,现在可不是逞强的时候。

周嫂端着一个超大个儿的托盘进来,直接占满了整个床头柜的表面。粥就一碗,可是小菜却有六、七样之多。

虽然胳膊仍然抬着费劲儿,不过被人喂还是算了吧。我执意自己端碗,她只好依次的把小菜递到我面前。

说实话,周嫂现在还能这么热情恭敬的对我,还真让我开始怀疑她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这里是什么身份。

“周嫂,这两天辛苦你了。其实有两样小菜就行,我本吃不下那么多。”

“小姐说哪里话,我每天只做做饭,一点不辛苦。哲信少爷说了,发烧的人胃口多半不好,特意吩咐我多准备几样不同的。”

“我……病了,一定给大家添麻烦了吧?”

“小姐别这么想,你一生病,病势还来得那么急那么重,可把我们都吓坏了。尤其是哲信少爷,我可从来没见过他以前对另外哪个小姐这么上心过。前天和昨天他都没离开过这里,今天才去上班的。我说替他照顾一下你,他都不肯呢。”周嫂脸上的笑意很深,让我想起古代专替男方说好话的媒婆。

我全明白了,周嫂仍然什么也不知道。余光瞄到身上的睡裙,想必这也是江哲信出于遮掩我的鞭伤而考虑的。难怪外人一点口风都探不出来,江哲信为了掩饰自己的变态还真是小心谨慎。迟早我会揭穿你的真面目。

喝完粥,我的神好了很多。

看着周嫂把东西端出房间,我躺回床上闭上眼睛。

卧室的门没有关,周嫂的声音从客厅里传过来:“喂,哲信少爷,许小姐醒过来了,还喝了一碗粥。…… 还有点温度,好的。好的。”

我立刻睁开眼睛,就算听得出周嫂话语里的兴奋,猜得到她并非间谍而是应江哲信的要求,第一时间通报我醒来的消息,我仍然对她的作为生出不满。

当她又走进来说:“许小姐,哲信少爷很快回来”,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已经变得非常难看了。她应该也有所察觉吧,说完就小心翼翼的退了回去。

我知道我不该迁怒的,可是一想起来那个凄惨的夜晚,我就无法平静。她的话,无疑于又给我下了一次死刑判决书,我无法再安心入睡。

现在才上午十点半,江哲信不至于为了我这个玩物而丧志吧,最有可能的应该是他今晚过来折腾我。至于周嫂说的,他前两天都没离开,我相信,那不过又是他的障眼法,同时也是掩盖事实真相的需要,于是选择一举两得的留下来。

四十分钟后,我听到大门开锁的声音,不免大惊失色。虽然已经领教了江大总裁几次随兴而行的乖张做法,但是仍然对他如此‘重视’我这个玩具的态度而瞠目结舌。

想继续装昏是肯定行不通了,该来的总要面对。我强打起神看着卧室门。

高大的身影慢慢走进来,我突然就觉的呼吸不畅起来,就像是有一颗巨石压在上一般。

江哲信踏进房间,慢条斯理的将房门关严上锁。双手开始解开衬衫袖口上的扣派儿,依次将两袖都卷到了肘部以上。他的动作从容优雅,黑眸自始至终都盯着我。

看不出他的情绪,才更让我感到害怕。尤其是看到他从后裤兜里出一个比烟盒还大的四方小盒之后,我的心率直接超过了一百。

他走过来,先将小盒扔到床头柜上,然后就来掀我的丝被。

物极必反,我已经受够了他带给我的压力和恐惧,横竖都不会好过,我不想再继续软弱下去。

我瞪着他,只要他再敢撕碎我的裙子,我发誓,我一定反击。

他好像发现了我的情绪不对劲,停顿了一下,然后依然故我的把手伸向我的领口处。

两种声音先后响起。撕裂声和耳光声。

我又赤身裸体的暴露在他面前,而他因为我的一记耳光而愕然。

“你的胆子很大。”他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把字句挤出来。

我咬紧了牙:“没有人敢一再撕碎我的衣服。”就算我是阶下囚,我也有自己的傲气。

他一把捂上我的嘴,不,是掐上我的脸颊,强迫我的头向后仰成90度角。

脖子要断了,好难受。

“我就能。我可以对你为所欲为,你给我记清楚了。这笔账我先记下来,你会付出代价的。”他冷酷的宣判,然后松开了手。

我其实还是有点害怕了,可是骄傲不允许我在这个时候示弱,我依然瞪着他。

他显然在压抑着什么,腮帮处的肌不断细微地抽搐,我知道他在狠狠的咬牙。

他的视线移到我的身上,简单的逡视一遍,深吸一口气,扭头去拿先前那个小盒。

我下意识的抓过丝被,试图重新盖住自己。

“不要乱动,否则我就把你捆起来。”他徐缓的说,口气明显不悦。

纸盒里竟然是个铁盒,盒盖一打开,一种不知名的清香气味立刻发散在空气里。我有点诧异,不太敢确定心中的猜测是否正确。

他重新扯掉丝被,从铁盒里挖出些许淡绿色的膏体,沿着我前的伤痕细细涂抹。

紧绷的神经一下就放松下来,他竟然在屈尊纡贵的给我抹伤药。

沾着药膏的男手指仍然是冰凉的,抚过之处奇异的不再有灼热的痛感,反而变得酥痒。

手指摩挲着,并不用力,只有当我试图轻微挣动的时候,才会弄痛我,同时伴以警告的眼神儿,带着很大程度的霸道,毫不掩饰他的故意。

我把脸扭向一边,却无法控制的仍然随着他的动作而脸颊益发烧红起来。

我不习惯生人如此亲昵的碰触,尤其是面前这个人。他现在的动作比先前的恶意伤害更让我无所适从、不知所措。

我刻意收敛心神,努力漠视在我身上游移的手指,却不其然的想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曾经熟悉我身上的每一道曲线,他喜欢抚弄我颈部细致的肌肤,喜欢捧玩我前的粉嫩柔滑。他的手指永远都是炙热的,所有被他留下烙印的地方都会燃烧起簇簇火焰,焚毁我的神志,迷失我的意识,让我心甘情愿的匍匐在他身下喘息。

身上的手劲加重了,我微微皱眉,扭回头,赫然发现漆黑的双眸已经在等着我。

我不相信他会读心术,却多少还是有点心惊。那个人是我心底的秘密,我不允许被别人窥视。

他审视我,那种表情真的令我有种错觉,仿佛他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

我本想努力保持冷漠,却因为听到他的话而前功尽弃:“你真是荡,只是上药,就已经有反应了。”

他故意使用低俗的词汇,而我也真的上当了,再也无法保持镇静。

“你以为是因为你吗?”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那么是因为谁?”他语气尖锐,拧上了我浑然不觉挺立的前蓓蕾。

猝不及防的疼痛,热辣辣侵蚀我的神经。我绷紧身体,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我愿意先认输。

看到我垂下眼帘,摆明认错屈服的态度,他回以嗤笑。

他跃上大床,分开我修长的大腿,跪置于我的腿间,整套动作堪比流畅。

我咬牙闭上了眼睛,浑然不觉十指已经死死抓住了床单。

两手指毫不客气的探入我的身体,激痛令我想挣扎。

轻松被他制住,双腿无法合拢,我绷紧所有神经,等待疼痛的升级。

冰凉的触感滑过我的花瓣,探入最柔软的深处。疼痛并不剧烈,他只是探索我的身子,然后他撤出手指。

几秒钟后,凉意再次充斥入口然后逐步向里填满,他为我的身体内部均匀的涂上药膏。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充满逗弄的表情,涌上的已经不是恨意,而是前所未有的惊惧。我已经可以肯定了,我不是他的对手。

6-10

第6章 父女相见

猫捉老鼠的游戏开始上演。

我以为依照江大总裁的个,被他掌控于手心玩弄的猎物必定只有血淋淋、死无全尸的下场。并非是我过于悲观偏颇,而是已经深受其害,惨遭荼毒之后的现实经验教训。

就在昏迷之前,我都以为我将获得解脱,就此永不醒来,庆幸终于结束了身为蝼蚁的悲惨命运。

结果醒来才不过两个小时,我就发现,原来我不是蝼蚁,而是变成了某人眼里的鼠辈。

他还远没有玩够,所以我得活着。不但活着,还要为他带来乐趣。他最引以为乐趣的事情,莫过于看着我在他随心所欲的逗弄之下,战战兢兢的揣测他的意思,然后每次均以失败而告终。

就象现在,我以为他会延续那天的暴行,继续在我身上加诸痛苦以满足他变态的需要。

可是事实是,他除了给我上药,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探索我的身子,让我无处可逃。

与先前的执意弄痛我不同,这次他轻柔的爱抚我前的浑圆,尤其是顶端已经受伤的粉红色花蕾。他亲吻它们,用舌尖软软的舔舐。

他的指尖探入我的腿间,沿着上药的轨迹,轻易的找出隐藏在花瓣中的柔软珍珠。他揉捻它,让它变得更加的突起。

我知道他正紧盯着我,不放过我的任何反应与表情。也正因为如此,我一直都紧闭双眼,不肯让他看出丝毫端倪。

可是抵抗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因为看不到,他的一举一动反而就更加的鲜明。在每一次措手不及的碰触下,感官的冲击犹如浪潮般来了又退,一次接着一次。我只能勉强压抑住即将要逸出口中的呻吟和有些急促的呼吸。

我告诫自己,他不是那个人,不是!即使他现在的温柔象极了那个人,也不过是虚假的刻意表现出来的假象。我不要迷失,不要!

他覆上我的身子,耳垂落进他的口中,轻咬然后舔弄。那是我最敏感的部位,我无法抑制的深深吸了一口气,轻颤了一下。细小的汗珠从我的额侧滑下。

“还要忍吗?还想证明不是因为我?”他的气息吹拂在我的脸颊上。

原来他还在介意我无心说出的那句话。

早已领教过了他的偏执,更何况这个问题怎么回答都不对,我只好继续沉默。

却忘记了,他最痛恨的还有一项,恰恰就是我的沉默。

头发被抓住,在尖锐的疼痛里,我睁开眼睛。他的眼眸因为炽热而黑的发亮,我分辨不出里面的火焰究竟来自欲火还是怒火,也兴许是同时糅合了那两种情绪。

他身形敏捷的跪起身半骑坐在我前,提着我的头发,将我的头压向他的裤裆。里面的东西已经坚硬,隔着布料摩擦我的脸庞。

不!这个混蛋!

我左右摆头,只换来头皮更剧烈的疼痛,除此以外,没有起到任何我想要的作用。

他已经拉下了拉链,只轻易的往外做了个引导,硕大红的男欲望就弹跳出来,先碰到我的一侧脸颊,而后斜挺在空气里。

他掐痛我的脸颊,强迫我张开嘴。令人作呕的东西戳进了我的口腔里,一直深深的抵到了喉咙。

我发出干呕的声音,挣扎着要合上牙关,我要废了他!

可是下巴已经不受自己控制,被他的铁掌钳制,两种巨大外力的对抗,使得颌骨酸涩到极致后直接错位,下巴脱臼了。

我泪如泉涌,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胯压上我的脸,嘴里的东西上上下下用力戳个没完。

头皮、下巴、喉咙……整个头颅都是痛的!我踢腾双腿,两手不顾一切的使足力气锤打他制住我的双臂,却一切都是徒劳,撼动不了丝毫。

久的就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在我的恶心和几欲窒息里,咸腥的体涌进我的喉咙……

他依然压着我,直到确认我全部吞咽下去。

他抽离我的口腔,我依然无法合上牙床。

他有点喘息,笑容冷酷:“既然你不喜欢出声,你的嘴巴对于我来说就只剩下这个使用价值了。”

我已经筋疲力尽。连瞪视他都做不到。我想躲起来,躲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去。

又是剧痛,我的下巴复位。他彻底放开了我的头。

他获得了满足,随手整理好裤子,身心愉快的轻松下床。

他打开房门走出去,声音回荡在整个房子里:“周嫂,准备饭。下午我们要出去。”

纯白的丝质长裙,耀眼的钻饰。

江哲信拥紧我,不无体贴的让我靠在他身上,分担我多半的体重。

最先进豪华的贵族式疗养院里,穿梭其中的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医生护士,所有人都或者目不转睛,或者稍有掩饰地盯着我们。

江哲信本来就是王子一样的人物,见怪不怪,对此毫不在意。我是没有力气在意。

对于他忽发奇想的带我出门,还是在我发着低烧,浑身伤痛不断的情况下,我很难为此对他报以感激之情,虽然我也很想重新见到太阳。

他又一次亲昵温柔的拭去我额头的汗珠,将嘴唇贴近我的耳朵,明明是想说悄悄话的样子,声音却偏偏大的足以让身边穿行的人听清楚:“累不累?天气太热了,呆会儿看到你父亲不要太激动,知道吗?他老人家身体也不好。”

父亲?他竟然带我来见许宝山?

我没有听错。走廊尽头宽大舒适、阳光充沛的特级套房里,坐在窗前轮椅上的,就是许宝山,我的‘父亲’。

他慢慢扭过头来,冷然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江哲信,然后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流露出了深深的疼惜和内疚。

我们只是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但是,我也动容了。

仅仅因为对方了然一切的目光,和发自真诚的对我的怜悯和心疼。

他抬起手,温和的说:“凌汐,到爸爸这儿来。”

只是这一句话,我就泪流满面,本无须做戏。

我向他走过去,肩头的手掌略微施加了压力,然后才松开。

我知道,是江哲信的警告。

我努力在许宝山跟前蹲下身子,冷汗立刻冒上来。

温热糙的手掌抚上我的脸庞。许宝山低下头来,专注的看着我,嘴唇都有些颤抖:“委屈你了,孩子。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本来这一切都和你没关系的,可是现在却要你来承受。”

只有我听得懂他真正要表达的意思,他在真心实意的请求我的谅解。

我摇头,哽咽的说:“我很好,爸爸。你别多想。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许伯父,你安心休养吧。我会好好照顾凌汐的。”江哲信突然开口。

许宝山恍若未闻,依然看着我,然后轻轻碰触我的嘴角。有点痛,我看到他眼底的愤怒。什么也瞒不过这位老人的眼睛,他已经看到了我撕裂的唇角和脸颊下方极浅极浅的掐痕。

我在他抬头前的一瞬间用力压住他的手。他重新看着我,我的眼睛里是乞求。不要向江哲信发难,现在不是时候。

他咬牙半晌,最终什么也没说。眼睛却湿润了。

我已经很感动了,这个时候至少还有一个人如此关心我。虽然我和他总共只相处了不到三天,可是他为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第一次他说:“我不同意。不能让这个女孩子去做那么冒险的事情。江哲信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他会杀了她的。”

第二次他说:“孩子啊,你怎么这么傻呢?为什么不重新选择一条路来走呢?”

第三次他血流满面,却对我喊:“凌汐,不要打了,你打不过他们。快跑,快跑。不要管我了。”

然后就是这次,他隐晦着,在向我道歉,请求我的原谅。

平素只听闻他正直、善良、不畏强权。我只是冷眼旁观。如今,才明白,养父为什么肯把自己的亲生女儿交给他,为什么会从心眼里敬佩他这个与自己截然不同,或者说是完全来自水火不容的两个世界里的人。

我把脸侧贴上他的膝头,他慢慢摩挲我的长发。此时此刻,我才第一次真的把他当成了父亲。

“凌汐,我们该走了。伯父也累了。”

想必江大少爷因为没有看到意想中的父女俩抱头痛哭,更没有许宝山为了女儿向他低头屈服求饶的好戏,于是觉得兴味索然,失去了耐心。

我虽然不愿意,却依然抬头,慢慢站起身子。

许宝山一直紧紧攥着我的双手。

我给与他一个安抚的笑容。我相信,我笑的很灿烂,很美丽。

第7章 所属物

江哲信揽着我的腰半拖半抱的往外走。他附上我的耳朵:“高兴吗?我把令尊安排在这里,你还满意吗?”

我不满意,当初签下卖身契的时候,要求放过许宝山是必然的交换条件之一,既然我已经用身体抵债,许宝山就不再欠你一分钱。他本人和他的生活都跟你没关系了,你凭什么限制他的自由,以这种方式软禁他?

但是我什么也没有说出口,他的目的是显而易见的,所谓司马昭之心,世人皆知。我懒得和无耻之徒争辩,争也白争,不会有我满意的结果。何况现在,我既没有体力,更没有心情。如果不是他紧搂着我,我真有可能倒在地上起不来。

疗养院很大,似乎长廊总也走不到尽头。现在已是午后,人越发的多起来,人影儿不断从眼前闪过,我有点晕眩。

江哲信的脚步也慢下来,不是因为我,而是偶有遇上熟人。

“嗨,哲信。你怎么在这里?这么漂亮的小姐,好像以前从来没见过?”

“她嘛,是许宝山许世伯的独生女儿,许凌汐。”江哲信淡淡的说。

“啊?!”惊叹声不止一个。

江哲信收紧胳膊,我浑身疼的冒汗,却要露出笑容,回应大家惊羡的目光。

猜也猜的到江哲信此刻心中的得意。

曾经神秘万千,众人只能听闻传说而始终不得一见的许家大小姐,如今终于现身,却已然归属江大总裁所有,可见他确有厉害过人的本事。

“哲信,你也该多带许小姐出来走动,让我们大家早点见见。如此佳人被你藏匿家中,真是暴殄天物、太过委屈了。哈哈哈……”

“呵呵,凌汐,你可觉得委屈?”江哲信笑意盎然,含情脉脉的看着我的眼睛问。

“……”我只能浅笑着娇羞低头,希望江总裁满意我的配合。

“凌汐也是刚回来不久,又遭逢家变,身体不太好。我正给她调养呢。”口气里充满心疼和怜惜,搂我越发的紧。

“我们也都听说了许伯父生意失败,家父本来也想帮忙的,只是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不过幸好有你出面,听说已经解决了危机,许伯父也免于被起诉,也难怪能俘获美人心了。哈哈哈……”

早就知道江哲信善于颠倒是非黑白,被他暗中算计的真相多半都不会大白于天下。但是看着他当着我的面还能如此面不改色的默认自己是救星而毫无愧色,还是让我对他的厚颜无耻至极暗中咬牙。

“哲信,不如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只当给许小姐接风。”

“以后吧,我看凌汐也累了,我们就先回去了。你说呢?凌汐?”温柔至极的语气。

“好。我听你的。”我已经快透不过气来了,不知道我的感觉是否正确,江哲信忽然不悦了,箍的我的腰都快折了。

坐进车里,他都没有放开我。简单的吩咐开车之后,他就捏住我的下巴,眼睛紧紧盯着我。我敢确定,他在生气。

我只是迷惑,我又做错什么了吗?我没有拂逆你,没有揭穿你,你让我笑,我就笑,你让我说话,我就照着你的意思开口,你的怒气从何而来?

强烈的晕眩让我没法思考,我软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他抱我走进房间,我慢慢恢复了意识。周嫂已经做好了饭离开。

他直接把我放到床上,取来一杯水喂给我。

拜他一整天的折腾所赐,我的体温再次升高了,我自己都能感觉的到身体在从内向外的冒火,骨头一节一节的疼,尤其是后脖颈以下。

他拿来冰袋放在我额头上,帮我摘下所有首饰,故技重施的撕扯我的裙子,我已经习惯了。反正衣服是他买的,我不心疼。

他看我的伤,然后皱眉我身上的热度。他取来热毛巾帮我擦拭身体,又接着喂我粥,然后是药。自始至终,脸色沉的可怕。

我要是还有力气真想大笑,堂堂江大总裁马不停蹄的伺候一个玩物?你上午的威风哪里去了?你下午的得意哪里去了?原来你也有后悔的时候,买下我注定是个大麻烦,得不偿失。

可是我笑不出来,我很疲倦。我选择无视江哲信的存在,自顾自的沉入睡眠中。

我是被用力摇晃醒的,灯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天并没亮,黑夜才只过了一半。我瞪着仍然抓着我双肩的江哲信,这个神经病!

他一瞬不眨的仔细审视我,眼神专注而具有穿透力,更像是要看穿我的灵魂。

他干吗?怎么是这种表情?他发现了什么吗?我这才发现自己心脏跳的急促而剧烈。

我不想再与他对视,我害怕他看出我的心虚。我承认我的意志没有他那么坚强。

“梦到什么了?”看到我重新闭上眼睛,他马上开口。

什么?我做梦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重新睁开眼睛,看着他深沉压抑的眼眸,我张口结舌。我真的不记得自己做梦了,更别说梦的内容了。

我摇了摇头:“我没有。”

他上我的脸,声音有点发紧:“没有?那你哭什么?还乱喊乱叫。”

我在梦里哭了?还说梦话了?下意识的抹了把脸,真的满脸湿漉冰凉,那个人的影子落入脑海。是的,我烧糊涂了,我也许是做梦了,可我一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喊叫什么了?”我惊惧的看着他,千万不要是那个人的名字。千万不要。

江哲信成心考验我的承受力,就那么一直定定的看着我,迟迟不开口。但是表情和眼神已经露出残忍的痕迹。

关心则乱,也有可能是高烧烧坏了我的脑子,总之我承受不住他的压力了,愚蠢至极的喃喃说道:“不要伤害他。”

江哲信笑了,捏住我的下巴:“我怎么会伤害他?你下午不是也看到了吗?我给他安排了最好的疗养院。”他摩挲我柔滑的脸颊,转而残忍的说:“他这辈子唯一做对的事情,就是生下了你。只要你乖乖的、让我满意,我就让他安享晚年。嗯?”

原来我喊的是‘父亲’或者是‘爸爸’。我松了口气,看着面前邪恶的脸点点头。

他覆上我的身体,扳开我的双腿:“我要你。”

我虚弱的说:“我还在发烧。”

他我的脸:“我就是喜欢你灼热的身子,尤其是这里,滚烫的令人窒息。”一个挺身,贯穿了我。

第8章 二次契约

“唔……”猝不及防之下,细碎的呻吟就这么逸出口了,好在我迅速咬住了下唇,不至于太过丢脸。

下身还有伤,零碎却是尖锐的疼痛伴随他的动作从小腹下传上来刺激着我的神经。

明知徒劳,我的双手还是试图推拒他。结果双双落入他的掌中桎梏在头顶。

他抽动的很慢,却挺进的很深。他的下体碾压在我带着鞭伤仍未完全消肿的耻骨上,令我颤栗,不由自主的拱起了背。

“很,我喜欢你的紧缩。”他在我耳边喘息,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后,鄙的语言令人羞耻。

我痛恨自己给他反应,但是身不由己,完全是躯体在疼痛的时候自然做出的抽搐和内部收缩,并不受我的理智约束。

他的眼神愈发鸷猛,动作也更加的狂野起来,次次都将昂挺推得更深。我能感觉的到下身已经被扩张到极致,接受他的嵌入。

“看着我。”他停下来,拇指压住我的下唇,阻止我自虐。

我一直疼的有点哆嗦,恍惚了神志,即便抬眼,也无法集中注意力。我相信我的目光是涣散的,茫然不知所措的。

“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放松,把自己交给我,你会品尝到奇异的,而且是快乐的滋味的。……”他的语气象是诱哄,可是我完全听不懂。

“不要闭上你的眼睛,叫出来,让我听到你的声音。”他又开始律动起来,却紧紧盯着我的表情。

我无法勉强自己看着他发出叫声,恍惚中,我似乎看到了他的表情从期待继而又变得鹜起来。

痛楚愈来愈鲜明,我的意识又要跟着疼痛跑了。

我看到他眸中的愠色,脑子里最后一弦即将绷断之前,我开口了:“求你。我很疼。我在发烧。”不是他盼望的叫声,只是虚弱的求饶和陈述事实。

如果可以,我更想单纯的陈述事实,这求饶对我来说同样是难堪、伤自尊的,可是我也很明白,我必须求饶,他要看到的就是我的屈服。

他停下来,注视着我。手掌没有离开我的下巴,拇指轻轻摩挲我的嘴唇。

他在考虑吗?不知道这样的屈服能否过关,可是我只能做到这一步。

“再说一遍。”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

我不确定他的含义,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重复了一遍:“求你。我……很疼。我还在发烧。”

“为什么求我?”他的表情有了一丝变化,唇畔隐约勾起。

为什么求你?明知故问!因为你逼我求你。你自大、狂妄、变态!你要我配合满足你的征服欲!

就是因为我太明白他卑鄙无耻的想法了,才更加的难以启齿。我沉默着。

“为什么求我?”他穷追不舍。指尖加重了力气,我的下唇有些刺痛。

我看着他,对方黑眸里淡寒的光影明晰可见,他对我的答案势在必得,无声之间已经让我明白了如果不能使他满意,我的下场会是怎样。好吧,如果屈服能让我达到目的的话,我驯服一次又如何,已经伪装了那么多,就当再演次戏好了。

“因为……”我还是没能顺利说下去,真想豁出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以前养尊处优,被那个人处处呵护惯了,谁敢如此践踏我的尊严?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就算现在自己已经落魄为奴,一分不值了,可还是丢不开面子和自尊。

“嗯?”

我深吸口气:“因为……你掌控我的生死。”我还是避重就轻了,也许他不会满意这么不轻不淡的回答。

果然,他钳住我的下巴,微微摇头:“不光掌控你的生死,我更是你的主人。我说过了,只有我可以对你为所欲为。我可以宠你、疼你,也可以让你更痛、生不如死。记住了?”

疯子!

可是我只能点头。没有人会傻到和疯子理论。

“为什么求我?”他俯头亲吻我的唇瓣,宣告他的主权。

“因为你是……我的主人。”还没说完,浑身就全是**皮疙瘩。

“你只属于我,任何人觊觎你,我都不允许,就算稍有念头也不行。”

他咬啮我的唇齿,间歇着一个字一个字说出口,末了,又在我体内驰骋了一下,引发了我的疼痛。

灵光一闪,我终于明白在疗养院他为什么会突然发怒了,不过就因为对方说要一起吃饭,为我接风。可怕的是,他居然把帐算在我头上,而我连那个人是谁都不认识,真是冤枉。

“为什么是我?”换我问问题,我想知道他到底看上许凌汐什么地方,或者说有什么大仇,要这么不择手段的占有和掠夺,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许凌汐的真实身份?

“因为你是许宝山的女儿,关键是,你现在引起了我的兴趣。”他离开我的唇,俯看着我,目光如虎又如狼。

我放心了,却又同时更加的不解。许宝山惹怒了你,你报复他的女儿说的过去,可是我何德何能的能入你老人家的法眼?据我所知,追求江大公子的名门淑媛数不胜数,都是你江大公子眼高于顶,不屑周旋。我不过才被你折腾了几天,你何必如此褒赏呢,我也真是收受不起。

他不再解释,而是覆上我的额头,滚烫。

我能感觉的到他始终埋在我体内的欲望又肿胀起来,他竟然又开始抽。我怒!原来费这么大劲儿,他依然没打算放过我,而我却已经搭上了自己的尊严。

我挣扎,我扭动身体。下身更痛了!我咬牙,我仰起头,脖子向后挺到了极限。

他用力压制我,动作更加的猛烈急促,我的膝盖撑得更开,阜里里外外都疼痛难忍,撕扯我的意识。

又是深深的几个冲刺之后,他抽出昂挺,在我雪白的小腹上喷泻出他的热。

他颓然翻倒在我身边喘息,而我已经快失去意识了。

很快,他支肘看向我,冷冷的说:“今天先饶了你。以后不论任何时候,只要我需要,你都得充分满足我。不要希冀我会再迁就你。我是你的主人,记住了,这是我们的二次契约。”

我快崩溃了!

第9章 为奴的日子

我坐在西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小咖啡馆里,面前是一壶冰红茶。从进来这里到现在已经两个小时了,透明茶壶里的水还没下去三分之一。

我不渴,我只是想出来走走,想在这靠窗的位子上晒晒太阳。

二次契约最终明确了我的身份,虽然更为耻辱,却也明示了并不等同于犯人,于是,江哲信开恩,我可以偶尔独自出来遛达。

这个独自,单指江总裁没有在身边,并不是说没有别的人跟着。比如此刻,就在我身后,就有两个忠实的保镖密切注意着我的一举一动。同时严格限制每一个有可能靠近我这张桌子一米以内的人,连服务生也没有例外,他们每次只能把水壶和茶杯借由他们的手放在我面前。

好在这个咖啡馆一向人都不多,比起高级会所的众目睽睽,几个人的侧目,我还可以接受。这里安静、偏僻,不引人注目,不是富贵少爷和名门淑媛们歇息聚会的首选之地,也正因为如此,格外合我心意。

江哲信说,凌汐,你总是出乎我意料。

我只能苦笑,要是他有一天也沦落到我这个地步,我倒也想看看他是不是仍然可以昂首挺的挤身私人会所,接受众人的瞩目。不过,也许他真是一个例外,就如同他在方面绝对的与众不同一样。

暖暖的阳光逐渐偏离,露出一点夕阳西下的前兆,我看看手表,五点多了。我站起身,马上有人为我撤椅子。我拿过手包,掏出多于茶钱20倍的现金放在桌上,慢慢向门口走。

看店的是个中年妇女,如同以前一样,一见我起身,她就从吧台里走出来,抢到门口为我拨开珠帘,笑得异常热情:“小姐慢走。下次再来啊。”

我淡淡一笑,迈出大门。不过是来了四次,她已经不再惧怕保镖了。还记得第一次,她看见我们的架势,连茶钱都不敢收呢。

外面还是澳热的,刚从凉气房里走出来,我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喷嚏。马上一人递上纸巾:“许小姐,还是上车吧。”

我接过纸巾,却摇摇头:“没多远,我想走回去。你们不用跟着了。”其实说也白说,他们不会放弃的。我只是习惯客套了。

这是我头一次兴起走路回去的念头,身后一人马上掏出了手机,我在心里冷笑,装作没看见,自顾自的往前走。

他们亦步亦趋的跟着。很快,那人收起了电话,冲汽车挥了挥手,汽车超越了我们,加大油门开走了。

看起来觉得相隔不远,但是真正走回公寓却花了四十多分钟。我忘记了,自己穿的是十公分高的细跟儿皮凉鞋。

保镖刚把钥匙进门锁,房门就从里面打开。

“大少爷。”保镖恭敬的打招呼。

江哲信已经先到家了,他看了看我,目光从头移到脚,尤其在我的鞋子上停留了两秒钟。

我努力微笑了一下。

他伸手揽我的肩,把我带进门:“这么热,怎么还走着回来?你看看你穿的鞋子,脚不疼吗?周嫂,帮许小姐放热水,记得加两滴油。”

周嫂答应着跑进浴室。江哲信拉着我坐到沙发上,让我靠在他前休息。他没说话,我也保持安静。

很快,周嫂走出来,笑着对我说:“许小姐,水调好了。”

我扭头征询的看江哲信。后者宠溺的点点头,揉了揉我的头发:“去吧,看你这满脸的汗,洗完我们再吃饭。”

我走进浴室,反锁上门,把裙子和内衣都脱下来。镜子里的身体布满伤痕,从前到小腹,从后背到大腿,大片的青紫淤血触目惊心,新旧伤痕交错,曾经破皮渗血的地方虽然已经愈合结上小疤,却仍然惨不忍睹。

46天,从订立二次契约的那个夜晚到今天,整整过去了46天。而我就象熬过了46年那样漫长。每一天,都深深的留在我的记忆中。

没有人知道江哲信的双重格可以矛盾极端成这个样子。在外面,他宠我,向全世界昭告我是一块儿易碎的珍品,值得他倾尽全部心力来呵护。可是一旦到了床上,他就恨不得把我撕碎了吞下肚子,次次都往死里整。

开始我曾以为,他折磨我,是想用我的痛苦来打击许宝山,等他怒气消了,我的日子也就好过了。现在才明白,他那纯粹是满足自己的需要。他就是要看着我痛苦至极,他才能满足。而二次契约,让他再也没了顾忌,在我面前毫不掩饰他的残忍和暴戾,只要他的兴致来了,只要他有需要,我就成了他手里的小白鼠,各种道具都会拿来在我身上做实验。

深吸口气,我慢慢滑下浴缸,让热水淹至我的脖子。伤处的疼痛不再剧烈,我知道,距离他发泄的日子又不远了。

我擦干身体,换上一件新的睡裙,圆领过膝,正好把伤痕全部盖住。然后略的擦了擦头发就走出去。

他正坐在饭厅里等我,我慢慢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他站起来,走到我身后。解下我围拢头发的大浴巾,轻柔的帮我揉搓长发。

“以后别这么任,有车怎么不坐呢?”他亲吻我的头顶,在我耳边低喃。

“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觉得天气很好,想走一走。”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今晚就要享用我。

“最近事情太多,我不想你出什么意外,我安排保护你的人都是高手,你应该听他们的话。”

“……我知道了。”我垂下眼睛,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他放开我,优雅的坐回座位:“吃吧。吃完饭试试我给你新买的衣服。是上周法国时装周刚刚发布的。”

我眼睛看着餐盘,心绪却涣散了,拿着筷子的手隐隐的轻颤。

卧室大床上堆砌着不下十件新装,无一不是高过膝的各式长裙。江哲信斜靠床头,双手环,悠闲舒适的盯着我。

这是他最喜欢的游戏之一,他总赞叹我长的漂亮,总是花大手笔为我购置昂贵的新装,然后就象现在这样,让我一件一件的穿给他看。

我缓缓解开睡裙前襟的几个花扣,睡裙轻飘飘的从肩头滑下,落在我细致的足踝上。睡裙下空无一物,我全身赤裸着走上前拿过最上面的裙子套上身体。

“这件很适合你,下次再陪我出去,就穿它吧。”

我拉下腰间的拉链,从下至上的把它脱下来,前的浑圆轻微颤动了几下,我听到几不可闻的叹息。

第二件第三件,他都没有发表评论,只让我转圈儿给他看。

第四件,口出乎意料的低,连沟都掩饰不住,双上部的伤痕完全暴露在裙子外面。我的心跳开始加速,知道时间到了。

江哲信盯着我,然后向我招手。我冲他走过去,停在床边。

他拉住我的小臂猛力一扯,我整个人跌进他的怀里。结实的手臂紧紧地圈住我,埋在我颈间的脸重的呼吸着。

“很美,你真的很美。那些伤痕很美。”他喘息着说完,一个翻身把我压在床上。

大手来到我的前,嗤拉一声,新衣应声撕裂,飘落到床上。这也是老把戏,他让我穿新衣给他看,就是等的这一刻,他亲手撕裂,然后占有我。

“我要你,我今晚为你准备了别的礼物。乖乖的,别动。”他蜻蜓点水一般轻啄我的唇,然后扔下威胁。

我被一股深沉的痛苦攫住了,不甘、恼怒而又必须忍耐。

我忘不了最初被调教的日子里我试图反抗后的下场,深知每一次的反抗只会带来更屈辱、更严厉的惩罚。

我已经彻底的无法脱身了,就算现在后悔参与这个计划,想中途退出也为时太晚和完全不可能了。我没有叫停的权力,也没有逃跑的机会。一切主动权都掌握在他的手中,我只能压抑和忍耐,期望以驯服早日换得他的信任。

我静静的躺着,对于江哲信接下来的摆布毫不反抗。

四肢被拉开,呈现X型分别固定在四个床腿上,然后一个眼罩遮蔽了我的双眼。

一片黑暗,所有的事情都是未知数。

我听到了他离开又返回的声音,然后就是摁动打火机的哔叭声。燃烧的气味越来越浓,炙热感也离我的身体越来越近。

不,我不安的扭动了一下,本无法移动身体。

尖锐的灼痛突然落在前,就象热锅里激溅出的油点一样,炙伤了我前尚在恢复当中的皮肤,我几乎想跳起来。

是蜡烛,他在往我身上滴蜡。

一滴接一滴,越滴越快,越滴越多。我的意识全都放在感觉上,对于疼痛格外的敏感。

如果我身上没有旧伤,我想我可以忍耐的时间更长一点的。可是现在,我做不到。

“唔……”激痛让我忍受不住的开始颤抖起来,身躯不受控制的扭动着,四肢也在绳子里开始挣扎。

一滴蜡正正地滴在我左侧的头上,我象岸上的鱼一样弓腰跳动了一下,却因为禁锢的四肢,而更快的贴回床上。就这么一下,手腕的绳子就勒进皮里,也是钻心的痛。

然后是右侧的头,我腹部的肌完全绷紧了,我忘记了呼吸。一滴两滴三滴,我的头要烤焦的感觉,我甚至隐约闻到了皮烧糊的味道。

“不要——”我终于发出今晚第一声惨呼。

动作停下来了,我能够听到两个人重的喘息声。

“凌汐,你总是那么冷淡。”江哲信喘息着抚弄我的部。

对于他的指控,我无话可说。我重新咬住嘴唇。

冰凉的指尖来到我的腿间,分开了我的花瓣,揉弄隐藏其中的小颗粒。奇异的感觉升上来,与上身的疼痛混杂在一起,让我无所适从。

“舒服吗?叫出来。”他恶意的加重了动作。

如果他每次不是这么强求,也许我还不会这么抵触。可是他的命令,令我加倍的羞耻,我无法服从。

几秒钟后,他的手指停下来,不再逗弄我,而是压在我的花瓣上。我的心一紧,只来得及绷住大腿,下身就是火辣辣的痛。

他把积蓄的烛一股脑的倾倒在我的花瓣和颗粒上!

我不敢呼吸,所有的感觉都在腿间。脸上全是泪水。

他给我时间,让我充分的体会灭顶的痛苦。

眼罩被摘掉了,他抹去我的泪水,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睛里是黑色的火焰:“把你的热情交给我。不然,就痛苦的死去。”

我看着他,慢慢摇了摇头,我不能。我的热情已经全部给别人了。

那个人说,凌汐,你真是个热情的小东西,总让我欲罢不能,爱不够。

江哲信笑了,优雅、不以为然的笑。他转身拿过床头柜上的皮鞭,劈头盖脸的抽下来。

我挣扎的如此剧烈,带动着整个大铁床都在晃动。

鞭子从上而下的依次把干涸的蜡抽掉,直到我的腿间。

那不仅仅是疼痛,与刚才的疼痛相比,这种痛楚是撕裂了身体,碾碎了骨头的毁灭之痛。

“啊——”我听到了惨烈的哭叫声,却意识不到那就是自己的声音。

第10章 转机

我目光呆滞的看着车外。

华灯初上,繁华纷乱的豪华商业街区,璀璨的橱窗,缤纷的灯光,各式打扮的人潮。

奢靡的城市,纸醉金迷的夜生活,正是江湖霸主们消遣放松的开始。

却与我无关。

车窗玻璃上映照出的淡漠、无动于衷的清眉俊目,皆数落入身旁人审视的眼眸中。

紧紧困我于怀中的江哲信,一直盯着我,即便背对着他,仍然躲不过窗面折回来的深邃眸光。

我知道他很愤怒,或者说很憋气,估计从来没有人敢让他如此吃鳖过。

明明是一个玩物,说的再难听点,不过是个奴隶,却在主人面前摆脸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觉得他就应该灭了我,或者一刀毙命,或者万箭穿心。据我对他残酷指数的了解,也许还会有凌迟处死这第三种考虑。

自从那个滴蜡的晚上,我差点死于他的鞭下后,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盼望他早下决定,给我个了断,解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

我在床上躺了十天,除去最初三天不省人事,接下来的那一周我就天天等结果。到今天又是十天过去了,他竟然还没想好?不但没想好,还带我出来吃饭,他什么时候变得有如此的大肚量了?令人费解。

车子停住了,鼎寿坡大酒楼,江家私人产业的一部分。

也许是江哲信提前就交待好了,从我们在地下停车场下车进入电梯,一直到最高层的顶级私人包间,都没有再见到一个外人。

江哲信一直抱着我,他不抱也不行,我现在走不了几步路,原因无他,旧伤未好,大病初愈,接近半个月没有好好进食。别说走路,就是让我独自站十分钟,估计我都坚持不下来。虽然没有小姐的命,身子却还是小姐的身子,二十多年来从未受过如此的委屈,让他那么穷凶极恶的差点抽成碎片,哪儿那么容易的说恢复就恢复。

只有四人座的豪华包间里,光定位服务生就四个人,显然平日都是一对一的贵宾服务。今天就我和江哲信俩人就餐,他们也仍然全部留下了,果然是太子爷的金面比天大。

即便这些人八面玲珑见惯了各式场面,乍看到堂堂太子爷亲手抱着一个女人进来,还共坐一个座位,也一时都没掩饰住惊愕之色。

我坐在江哲信的腿上,在他的强势引导下,不得不依偎在他怀里。虽然他就喜欢在众人面前表现对我的宠爱,不过不得不说,这次的姿势未免还是有点演过了,对于他这个公众人物来说,不免显得轻浮。只要这四个人当中有一个传扬出去,明天的头版头条就会异常彩、声情并茂。

不过我不用替他想那么多,他丢不丢脸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可没奢望让他这么屈尊降贵的赏我面子,我更希望他把我丢在一边不闻不问才好。

干捞极品天九翅、金汤蟹烩官燕……各色大补特补的招牌菜肴轮番上桌,众目睽睽之下,江大总裁逐一舀起汤汤水水,亲自浅尝试过温度之后,再喂进我的嘴里。

而我始终面色如水,毫无感激之色。

几番下来,服务生注视我的目光不再那么恭敬,偶尔还会借着撤盘之际在暗处对我投以不屑的眼神。

我知道他们是在为他们的主子抱不平了。必定是觉得这个女人如此不知好歹。

反倒是江总裁一如既往,不但不恼,在我咽下高汤之后,还温柔体贴的问我:“舌头还疼不疼?”

我淡漠的摇摇头。其实还是有点疼的,毕竟舌尖差一点就真断了,是缝合了五针才保住的。

江哲信咬上我的耳朵,用只有我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你就没想过自尽后的下场?你以为这种方法真的死得了人吗?下次再敢这么做,我就把令尊挫骨扬灰。”

自尽?他竟然以为我是要自尽?要不是我现在得伪装了无生趣的样子,我一定会嘲笑他的。我也不相信咬断舌头就能真的死掉。我那只是剧痛之下,咬唇未果,误伤了自己。

我忽然清晰的想起来当时江哲信看到鲜血从我嘴角溢出时的样子,心里豁然升起一线希望。

我决定再赌一把。

被灌了一肚子水饱,他把我抱回家。

我依旧无言,随他怎么做都好,现在就要比谁更沉得住气。

照例是撕掉我的衣服,然后给我盖上了丝被。

他去了浴室,我闭上眼睛等着。

水声停止,他走出来躺在我旁边,把我侧身搂住。

这几天都是这样的,他难得收敛了脾气,而我却摆足了架子。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只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我是真的想激怒他,由他出手结束这一切。

但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我慢慢睁开眼睛,果然和他直接对视上。

他完全没料到我会突然看着他,我分明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我想见我的父亲。”我轻轻的开口,眼泪泉涌而出。

这是二十天来,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他眯起眼睛,脸色沉:“你忘记我刚刚才说的话了吗?”

果然上当了,他以为我是想去和许宝山诀别的吗?

目的达到了,我重新闭上眼睛,不再吭声。

片刻后,他说:“养女儿果然没用。如果是个儿子,一定会关心许氏企业今后的安危的。许宝山后继无人了。”

孺子可教也,这么快就上道儿了?不过他拿出许氏企业说事儿,却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那不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吗?

我眼睛也没睁,哽咽的说:“许氏不是已经在你手中了吗?难道你会还给我们吗?”

“那可不一定,”他上我的脸,“区区许氏,我本没放在眼里。别忘了,我是不忍看你们父女俩惹上官司才好心伸出援手的,我岂能趁人之危,落下口实?”

还真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儿了?你这何止是事后趁人之危,分明还有个事前设计陷害。你不过就是又想立牌坊,又当那个什么。我就不因为你说话了。好,你不想落人口实,就把许氏还给许宝山。

我受惊般睁开眼睛,充满希冀的说:“那你把许氏还给我父亲好不好?许氏一旦周转过来,还会还你钱的。”

江哲信浮上一丝冷笑:“你父亲已经年老糊涂了,要想管理许氏,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我?我嗅出一丝危险的气息,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我不知道怎么做?”

“我来安排。但是,”他定定的看着我,“记住你的本分,我们的契约不会失效。我这次原谅你的挑衅。下次,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求死却不能。”字字斩钉截铁,我毫不怀疑,他真会说得出做得到。

我又不那么肯定自己的赌注一定会赢了,我实在不了解这个脸色变的比翻书还快的暴君。

十天。他又给了我十天调养的时间。

然后,亲自带着我到了公司。却不是许氏科技,而是他自己的据地,江氏大厦。

“你先做我的私人助理,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从商的悟。”江哲信如此解释。

我跟在江哲信的身后,步入一楼门厅。不愧是家族继承人,他现在俨然做到了公私分明,并没有将暧昧进行到底。原本还担心他别有用心,现在我放心了,只要在上班时间,在这个地方,我应该是安全的。

早就听闻外界吹捧江氏大厦堪称兼具人化与现代感的新时代大楼中的典范,现在看来倒也不是言过其词。光就一楼门厅来说,大跨度玻璃雨蓬和玻璃帷幕,搭配挑高两层楼的大堂,尤显光洁、时髦、富有人文气息的意象空间。

再有衣洁光鲜穿梭其中的白领男女,个个显得神充沛、神采飞扬,光我看着,也觉得在这里上班一定是种享受。

当然,如果没有那么多过于好奇、审视的目光追随,我会更享受一些。

江哲信步子很快,也很坚定。我紧随其后快步跨进总裁专用电梯,即便相隔有好几米,我仍然感觉的到,旁边员工梯门前投过来的众多目光冷箭。

不过就是同乘专用电梯嘛,至于这么羡慕吗?如果那些女孩子知道她们崇拜、热爱的梦中情人江总裁有着特殊嗜好,她们还会不会如此敌视一个陌生人?

电梯门关闭,稳稳的向上移动。头发被手指勾住,打断我的叹息和走神儿。我迎向他的目光,枉我刚才还在心里给了他那么高的一个评价,原来他在这里仍然可以对我动手动脚。

“想什么呢?”他淡淡开口,拇指摩挲我的下唇。

我是万不敢把刚才所想的说给当事人听的。我不信他对那些目光毫无察觉,他这个问题分明就是故意的。

下唇有点刺痛,他突然上前一步,我的心一抖。

“叮咚——”电梯恰巧停下来,救了我。

他最后盯了我一眼,放下了手。与此同时,电梯门缓缓打开。

11-15

第11章 打杂

宽大落地玻璃门,气派的办公桌,漂亮的女秘书,翠绿的植物……一切都与我第一次来看到的情形没有任何不同,唯一改变的只是我的心情。

上次是自暴自弃下的奋勇直前,这次却是意外生机中的小心谨慎。

这几个月的苦不是白吃的,我已经充分领教了江哲信的厉害。原先以为不成功则成仁,大不了一死的想法是非常不对的。实践证明,在残暴变态的江总裁这里完全行不通,就算自己想死,也没有决定权,如果情况更糟糕一点,还可能直接演变成生不如死。古人曰:过而改之,善莫大焉。我已经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现在要纠正态度,改变策略。

女秘书正在给大绿罗浇水,她听到动静扭过头来,脸上立刻笑靥如花,一边站起身,声音清脆悦耳:“总裁早。”然后看到江哲信身后跟着出来的我,明显呆怔了一下。

我对她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致的妆容,眉眼含情。尤其上次她整肃面容,沉声通报我的名字,让我还不由自主的多打探了她两眼。

“早。”江哲信温和的男声,听得出愉快的情绪,“这是许凌汐,今天开始,让她做我的私助。凌汐,她是索菲,你就坐那张桌子,有不懂的多向她请教。”江哲信回身公事公办的给我们作介绍,并且把总秘对面的一个小书桌指给我,我赶紧点头。

江哲信走进他的办公室。我冲索菲点了个头,微笑了一下,就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因为空间有限,临时加进来的这个小书桌很不起眼,完全埋没在一排高大的文件柜里。就算桌上还摆着电脑,站在玻璃门外如果角度不正,甚至都看不到它的存在。很合我的心意。

索菲也冲我笑了一下,放下喷壶,端着一杯不知是茶还是咖啡之类的东西送了进去。

门没有关严,里面的谈话轻轻飘了出来:“以后这些事让许凌汐去做。”

……

“她以前没有任何经验,你从头好好带带她。”

……

“不,她就是个普通员工,一切照公司制度来。没有什么照顾不照顾。”

……

索菲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只能听到江哲信说的话。看来他是真的有意想培养我一下,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难不成,他自大到自己的奴都得是个女强人他才满意?

一只手掌突然在我眼前摇晃了一下,吓了我一跳,打断了我的神游。

温文尔雅的笑脸出现在我眼前,是严童,技术部总经理,江哲信的左膀右臂之一。他的资料我也看的不少,不过我现在再不敢盲目自信了,谁知道他是不是也象江某人一样,暗有‘隐疾’呢?

看着我不知所措的样子,严童笑意更浓:“吓着你了?我是技术部的严童,我们见过一面。”

“你好。我……不记得了。我是许凌汐。”我抱歉的笑了笑。

“没关系。哲信在里面吗?”看见我点头,他笑着摆手:“那我先进去了,你接着‘忙’。”

好个‘忙’字,既暗示我偷听,又暗示我走神。我有点脸红,垂下眼睛不再看他。

他一进去,索菲马上就出来了。随手递给我厚厚一摞文件:“你去复印三份来。复印室就在茶水间左侧。”

“好。”我接过来,起身就往外走。她还站在那里看着我,还有事?

我只走两步就停下来,看着她。

“你会用复印机吗?以前用过吗?”她的口气象老师质问没完成作业的学生。

“没用过。”我老老实实的摇头。

“那你怎么不说也不问呢?”她有些不满。

我静默下来,不知道如何回答。我缺乏和普通人打交道的经验,尤其是被人质问的时候。

因为身份特殊,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我所生活的环境就如同是个透明的绝缘体,我熟悉而且可以毫无顾忌当面显露本的人,都是我的至亲:养父、养母、‘哥哥’、保姆、阿姨。

在家就不必说了,在外面,哪怕就是在学校,闲杂人等也休想靠近我半步。向来只有我质问保镖的份儿,对于不相干的人,我从不理会,更没话说。谁敢对我颐气指使?

江哲信总是不满于我在床上的冷淡,他却不知道,我的格本来如此,热情是对家人而言的,对外人就只有疏离。而他最为痛恨的我所谓的傲气和自尊只是占了很少的一部分罢了。

看见我哑口无言,脸上却又毫无羞愧之色,索菲似乎更加的不满。开始了长篇说教:“不知道的就要问,不会的就要学。这里是公司,来了就要好好工作,多动动脑子。一个人掉链子,会直接影响其他人的工作效率。来这里上班的人都要靠自己,别想着家里有什么人会帮自己。江氏之所以发展的快,就是因为这里的人都靠本事吃饭,裙带关系本行不通……”。

原来最后几句才是髓,索菲的意思,我已经全明白了。许氏已经倒了,要不是江家施以恩惠,你许家大小姐何以会有今天,但是做人要本分,别想在江氏再摆什么大小姐的谱,更别妄想江总裁会是你的靠山,他不过就是赏你个面子,赏你口饭吃。

不愧是江哲信的第一秘书,心思缜密,言辞犀利,气势也绝对压得住场面。我许凌汐受教了。

我敛下目光,只看着手里颇有些分量的文件。

“跟我来吧。”

索菲终于满意于我现在的态度,先我前面走着,沿路还不忘给我做介绍和安排工作:“这是会议室,每次开会前,我都会把要用到的资料交给你,你就据人数复印然后提前摆好。这个是茶水间,总裁每天早上喝咖啡,你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准备咖啡。咖啡壶和咖啡豆都是现成的,呆会儿我会教给你怎么用。客户来了,你也要负责准备茶水,给他们送进去。这个复印机是全智能的,这里有菜单显示屏,你可以选择你想要的复印模式……”

我不断点头,直到索菲离开。

复印机一张一张的走纸,我站在旁边慢慢看着,这是一份详细的企业收购计划书,是本埠另一家中型科技类企业。我之所以知道它,也是因为它在电视报纸上的曝光率很高,完全不亚于过去的许氏科技。

我抱着四厚摞文件走回办公室,总裁室的门依然紧紧闭合着,我只好看向索菲。

索菲正在接一个电话,用手指指了指红檀色木门。我只好走到木门边,努力腾出右手轻敲了两下。

里面没反应,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想不到木门关紧后隔音效果会变得这么好。我加重力气又敲了两下。

仍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我抬手,用力拍上去。

一下拍空了,木门从里面忽然打开,我反应不过来,正好打在开门人的身上。

我一惊,直接后退了一步,左胳膊没能压住文件,四大摞纸哗啦啦的尽数飘落到地上,比天女散花更彩。

第12章 双重占有

“天哪!”

“哈哈……”

两秒钟之后,惊呼声和爽朗的大笑声同时爆发。

发出惊呼声的是索菲,她已经扔下电话两步跑到我旁边,先是对着对面的男人说:“对不起,沈经理,她是第一天上班。”然后低头看着满地混乱的纸张,喃喃的说:“天,都混一起了,你怎么印完不马上装订呢?这下得一张张的查页码整理了。”

我回过神来,整张脸连带着脖子都热辣辣的发烫,慌乱的说:“对不起,我没听见,我不知道你开门,我想敲门,……”着急之下,解释的语无伦次。

对面的人一脸的笑意,牙齿很白,深深的看着我,然后扭头问江哲信:“哲信,这是你新请的小妹?”

我不由自主的也瞄了一下屋里的两个人,严童总算不笑了,他抢着说:“什么小妹,她是许氏企业的大小姐,许凌汐许小姐。”

对面的人显然吃了一惊,马上扭头回来重新打量了我一遍。

“你们赶紧收拾,这点事儿都办不好。从力,你赶紧过来。”江哲信淡淡的吩咐,表情自始至终的冷沉,只用眼角扫了我一眼,带着对我如此无能表现的不满。

我的脸更烧的厉害,只好低头蹲下身子,几张纸几张纸的捡拾。索菲也蹲下来帮忙。

眼前的脚消失了,我听到沈从力坐回椅子后轻声问:“你怎么找到她的?不是说她不在国内吗?”

这个问题我也很好奇,可是江哲信不予回答,直接说到收购方案上去了。

索菲帮我把混乱的纸张都堆在桌子上,然后丢下一句话:“你快点整理。总裁他们等着用呢。”就去忙自己的了。对于我的道谢,她没有理会。

我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重新关严的木门,低头开始按照页码整理散乱的计划书。

半个多小时后,四摞纸整齐的排列着。我微微呼口气,看向对面的索菲:“索菲,我整理完了,用什么装订呢?”

索菲眼睛没有离开显示器,手里的工作没停:“有打孔器,先打孔,然后装进文件夹里。你过来拿吧。文件夹都在你右侧的铁柜里。”

我从她桌子上拿过打孔器,又从柜子里取了四个空的文件夹。

索菲桌子上的电话响起,索菲接了起来:“喂,是的,江总。马上好。好的。好的。”

放下电话,索菲跑过来,抢过我正在比对的打孔器说:“我来打孔,你负责装进文件夹里,总裁他们急等看呢。”

她果然用的熟练多了,几乎目测一下就找准了中心。俩人合作,几分钟就完成了任务。

索菲说:“还愣着干吗?快送进去啊。”

还是我送?一想到刚才那么丢脸,我的脸又开始发烧。

我改为直接用力拍打,唯恐里面听不见。

“进来。”

这次一下就听到回音了,我扭转门把手,走进江总裁的办公室。

三双眼睛直刷刷的盯着我。我努力微笑:“江总,这是文件。”

我把文件夹放到桌面上,就打算撤退。

“凌汐,”江哲信叫住我,我赶紧回头,“以后干活儿认真点儿。”

“哦,我知道了。”脸又开始发烧。扭身之前,我看见严童又在笑,沈从力却在沉思。

“凌汐,你帮我把这份文件打出来。”

“凌汐,你拿去复印十份儿。”

“凌汐,63层是财务部,你把这些帐单送下去。”

“凌汐,……”

“凌汐,……”

“凌汐,……”

……

我抱着一摞行销部整理好的用户答卷,气喘吁吁的走回办公室,索菲已经不在了。我终于可以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下。电脑显示器上贴着一张黄纸条:“凌汐,我去吃饭了,你回来的话先留守一下,等我回来换你。索菲。”

我看了看表,原来已经快一点了。一个上午就在忙乱中过去了。

总裁室的大门依然紧闭着,我有点口渴,但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还是等索菲回来再说吧。

我摆弄自己的电脑,这么大的企业,光内部局域网就分类设置成了好几块儿。我看着它们不同的名称,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松开了鼠标,放弃进入的念头。

虽然电脑是我唯一的长项,但是我确信这里的网络安全管理系统一定非常严密和强大,每一部电脑肯定都是在后台的全时监控之下。按道理,每个部门都应该只能看到自己所属区域的局域网,可是我的电脑却可以看到所有,也许只是因为这里是总裁室,为了工作方便,待遇特殊,可也不能排除,就是一个陷阱,我还是应该多想想,总没坏处。

我逐层关闭了路径,直到显示出自己上午刚刚打印的文件界面,刚设置了保存,门口的电梯声就响了。

不是索菲,而是江哲信和他的左膀右臂。原来他们不在办公室里,他们也去吃饭了。

我对着江哲信点头:“江总。”

江哲信看了我一眼,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颔首,直接从中推开两扇红檀色木门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跟随其后的严童,笑呵呵的走过来问我:“许家妹子,刚才没看到你,午饭吃的什么?”

我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严童有点惊讶:“你还没吃?”然后抬腕看了看表,把脸转向江哲信的方向。

令我惊讶的是,他旁边的沈从力居然也抬腕看了看表,然后看了我一眼,绕过严童,走进总裁室。

江哲信的声音传出来:“严童,你干吗呢?怎么还不进来,磨蹭什么呢?”

严童凑近我,小声说:“明天中午早点去吃饭。”然后快步走进去,反手把木门关严。

他是什么意思啊?我看看手表,刚过一点半。

电梯又传来声音,索菲走进来。

我起身准备去找个一次纸杯喝点水。她已经走到了我跟前,把手里的一个纸袋递给我:“我有点事,回来晚了。给你带了两个牛角面包,你凑合吃点吧。”

我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并没有伸手接,只是说:“不用了,谢谢。我去喝点水。”

她放在我桌上,往自己的座位走,轻轻说道:“餐厅已经没饭了。公司有规定,午饭时间只有一个小时,餐厅从12点供应到1点半,员工只能在那段时间吃饭,一点半以后开始工作。”

我恍然大悟,难怪前面俩人都看表,严童还说了那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笑笑:“谢谢你,我知道了。其实我也不饿。”

索菲没有再说什么。

我很容易的在茶水间的壁柜里,找到一叠没开包装的纸杯,我取了一个,连喝两杯水,才觉得舒服了。

下午似乎没有上午忙,索菲只是让我又帮她打印了十几页文件,就没有再安排别的事情。

我慢慢打字,心里却在想,照这样的‘培养’速度,我可能要到许宝山现在的年纪才能管理许氏科技。

不过无所谓,我们要的不是许氏,我并不会因此而失望或者沮丧。

六点钟,索菲准时拿起了皮包:“下班了,凌汐。”

我知道自己还得等着,淡笑着说:“再见,索菲。”

索菲看了我一眼,眼里流动着复杂的光芒。等她离开,我的笑容也消失了。

我收拾桌子,关电脑。一切准备就绪后,就趴在桌上闭目养神。

终于传来木门打开的声音,我瞬间坐直身体。严童和沈从力一前一后的走出来。

俩人都微笑着和我说再见,我也像模像样的说:“严经理再见,沈经理再见。”

江哲信在里面叫我:“凌汐,你进来。”

江哲信站在诺大的书桌后,落地大玻璃窗前。指端是刚点燃的香烟,居高临下的睨视窗下小若蝼蚁的芸芸众生。

我走进去,他没有回头看我,只是说:“把门锁上。”

平淡无波的一句话,却让我瞬间浑身发冷。

“没听见么?”他终于扭头正视我。

“这里是办公室。”我喃喃的说。

他对着旁边喷出一口烟,冷静而平淡的说:“忘记我们的契约了吗?不论任何时候,只要我需要,你就得满足我。”

我明白了。扭身把厚重的木门关严,扭动锁扣从里面反锁。

“脱衣服,不然就等我撕碎它。”

我解开套装的上衣扣子,拉开裙后的拉链……

所有衣物都扔在沙发上,在烟雾缭绕中,我一丝不挂。

“到我这里来。”

我走过去,却在临近窗户前怯步。明知道这是68层,前面已经没有等高的大厦,我仍然不敢靠近大落地窗,仍然有种赤裸于天下的恐惧。

他等不及了,猛的上前一步用双手抓住了我的肩,然后猛然将我的身体压上了窗面,后背一片冰凉的触感。

他的身躯也紧贴上来,胯间坚硬膨胀的欲望顶在了我的两腿间恶意摩擦着。

他指间的香烟仍然燃烧着,烟雾熏疼了我的眼睛,忍不住流泪。

他的嘴唇和舌头已经在搅动我的唇舌,宣示着他的占有。

“我真想把你关起来,关到任何人看不见的地方。”他喘息着说,然后咬住我的下唇,微微用力的撕磨。

一片刺痛,我发出‘呜呜’的声音试图摆头,却被他的手掌制住。

“可是不能,不但不能,我还要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在我手里,你是我的。”他忽然放开我的嘴唇,逼视我的双眸,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

那一刻,我深深察觉他话里分明隐藏着某种谋,可是,我想不透。要全天下人知道,他要谁知道呢?他想把谁引出来呢?不!不可能!他不会知道那个人的,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我必须要说点什么:“我已经是你的了,天下人都已经知道了。”

“不,还不够。”他注视着我,眼神儿突然变得凌厉。

我还想再说,但是他没有给我机会。

他扯过我,直接压上办公桌。

我的双腿轻易的就被大大分开,他把燃尽一半的香烟摁进烟灰缸,拉下裤链,坚硬如铁的欲望直接顶进我的身体。

我深呼吸,放松自己,他把我偏转的脸扭回来,舌头再次探进来,用力吸吮,卷走了我的津,掌控了我的呼吸。

一次次的戳入,一次次的摩擦。

下体开始变的湿润,最初的疼痛慢慢演变成了隐隐的欢愉。

第一次,第一次在他身下有了快感。

“有感觉了是吗?”他竟然如此的敏锐。拨开我的头发,从耳朵开始,啄舔我的肌肤。

他的手指索着左边的头,过去的伤已经恢复了,又变的圆润柔软。他捻玩着,然后脸俯过去,含住了那里。

“唔……”我低喘着,咬住了下唇。对我来说,他的温柔比他的残暴更可怕,让我再也无法凭借疼痛和憎恨来抵抗。

头在温软潮湿的舔弄下硬挺起来,酥麻的感觉沿着脊柱神经一点点传进大脑,我必须用加倍的克制力才能忍住不发出呻吟声。

他又抓住了我另一侧的头,邪恶的舌尖沿着肌肤的纹理一路舔过去,留下冰凉濡湿的痕迹。

我不可抑制的颤抖,不再因为疼痛,而是身体违背了意志,被久违了的爱抚,激发出了原始热情。不,不可以,我不需要你的爱抚,我不稀罕,我只要他的,只要那个人的。我咬紧牙关,双拳握紧,只想掐痛自己的手心,重新找回意识。

下体里欲望又开始律动,急促的,深刻的,带着要把人逼近疯狂的节奏。

“不要忍耐,享受我给予你的感觉,”他挺起上身,看着我,淡淡的笑着,“这是对你的奖赏,第一天的工作很辛苦,不是吗?甚至错过了午饭,嗯?”

激情、羞愧、压抑、恼怒……所有的一切都汇聚在一起,热血瞬间冲上脑门,我什么都忘了,不管不顾的大叫出声:“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混蛋!疯子!我受够了你的折磨!你滚开!”

他的身体重新压下来,压住了我激烈扭动的身体。

“住口!”简单的叱责之后,他笑了,在我耳边咬着:“你终于伪装不下去冷漠了,这才是你本来的面目吗?”

我的血瞬间就凝固了,脸上因为失血而冰冷一片。

这个魔鬼!不折不扣的魔鬼!

“我接受你的热情,但是,你的出言不逊应该受到惩罚。”他重新露出掌控一切的优越感,拉开与我身体的距离,重新拾起那半香烟点燃。

他吸了一口,烟头亮出了红色,下一刻压上了我的头。

“啊──”

前一刻的激情瞬间就跌进了剧痛的深渊,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忍耐,我狠狠绷紧了身体,也收缩了身体内外的肌。

他满意至极的再次律动起来,疯狂的抽动,融合了两个人情绪爆发的疯狂……

窗外暮色刚刚降临,而我却早一步踏进了黑暗中。

第13章 迁怒

睡得不好,今天顶着黑眼圈不说,神都有点萎靡。

专用电梯里,江哲信轻抚我的眉眼,冰凉的手指反复摩挲我的眼底,他以为那样就可以消去那里的青色吗?我不屑。

虽然不屑,我仍然乖乖的随他摆弄。

我累了,跟自己斗争,跟江哲信对抗,都让我筋疲力尽。

“没睡好?”他的唇亲吻我的睫毛。

明知故问。是谁昨夜需索无度,折腾我直到后半夜?我不相信在过去他没有碰我的这一个月里,他会没有别的途径发泄欲望,但是他昨夜的表现,力之旺盛,欲火之浓烈,实在令我不得不往那个方向揣测。

我挤出一个笑容:“还好。”

我妥协了。在他昨日几度刻意的温柔撩拨之下,我被他逗弄得近乎神智不清,再也没能把持冷漠到最后,而今,再表演贞节烈女的坚贞和不屈,连自己都觉得是惺惺作态了。

他终于在神上战胜了我,胜的那叫一个彻底。

他在我耳边撕磨,竟然又咬住了我的耳垂:“你的热情是世界上最难以抗拒的迷药,让我欲罢不能。”

我的心蓦然一痛,是谁?也曾说过这样的话。眼底一片酸楚,温热的体从心底涌向眼眶,我不得不闭紧双眼。

电梯停了,他放开了我。可是我觉得全身都僵硬着、沉重着,就象没有生命力的雕像,一动也不能动。

他已经跨出电梯半步了,终于发现了我的异常,又不着痕迹的回身拉了我一把,压低声音说着:“又动情了吗?现在不行,晚上我会好好满足你。”

我极力压下喉头哽住的甜腥味,怒视着他。他玩味的拍了拍我的脸颊:“你现在这个样子,只会更引起男人的征服欲。我很喜欢。”把我拖出了电梯。

“总裁早。”索菲看着我们。

“早。”江哲信颔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反手把门关上。

我沉默着,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我知道索菲仍然一直看着我,但是我没有和她对视。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最好别惹我。

索菲端着一个杯子走过来:“今天我到的早,咖啡已经煮好了,你端进去就行了。”

我这才抬眼看她,我承认我的道行没有修炼到家,无法在这个时候挤出个笑容给她。

她倒是不以为意,面色平静的看着我,将手里的杯子放到了我的桌上,扭身就走了。

几分钟后,我的情绪平稳下来。我在干什么?怎么能够凭他一句话就失去理智呢?许凌汐啊许凌汐,你得学会反击,你还有机会,赌局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我把咖啡稳稳的放在江哲信的桌子上:“江总,咖啡。”

他放下手里的文件,抬眼看着我:“你煮的?”

“不是。是索菲。她来得早就煮了。”

江哲信点点头,我扭头走了出来。

一上午又是忙忙碌碌,我穿梭往来于复印室和各个楼层之间,再回办公室已经快十二点了。

我把取来的档案袋交给索菲。索菲说:“凌汐,今天你先去吃饭吧。下午我要跟江总他们去和易盛科技谈判,这里的电话你来接,只要记下来都是谁、有什么事情就行了。”

我点头。我昨天复印的收购计划书就是针对易盛科技的,虽然上面所有涉及金额的地方都是空白,但是即便我这个对于经商毫无概念的门外汉,也知道收购这样的企业必定是大手笔,也难怪严童和沈从力连着两天都泡在江哲信的办公室里。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象对付许氏科技那样用到卑劣的手段。

拿着索菲给我的高职员工餐卡,我下到四楼的高职餐厅。这里是仅供经理级以上的员工中午就餐的地方,与普通食堂完全不同。圆形台桌,雪白的台布,虽然人也不少,却一点也不嘈杂,配上曲调悠扬节奏缓慢的抒情音乐,居然还颇显情调。

这里完全是自助餐的形式,在众人似有似无的注目礼中,我刷了餐卡,只选了一点黑椒牛柳和素拌西兰花,主食取了一小碟意大利粉,最后端了一小碗洋葱汤。

我端着托盘,慢慢在圆桌间穿行,边角那里有个空桌。想不到这里的经理这么多,难怪笑话里都挤兑经理这个头衔不值钱。

我坐下来,慢慢的吃着,如果不是有人打扰,我觉得很舒服,也很悠闲。

“小姐,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我抬头。说话的是个很沉稳,很体面,也很有教养的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人颇沉着。

我只能点头。这里不是员工餐厅吗?当然谁想坐哪里都可以,又不是我的包桌,何必问我?

我笑笑,低头接着吃自己的。

“你是新来的吗?是哪个部门的?这么年纪轻轻的就当上了经理,一定很了不起。”

夸我漂亮的大有人在,夸我了不起的就他一个。我只是个打杂儿的小妹,谈何而来的了不起?我也许应该考虑明天起去普通员工食堂吃饭。

我不想解释,只好再抬头冲他笑笑,对于他的问题则闭口不答。

他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仍然在问:“你叫什么名字?在几层工作?”

我有点吃不下去了,差点起身直接离开。一个人影儿晃过来,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腔调:“许家妹子,你怎么坐的这么靠里?让我好找。”

那个人马上打招呼说:“严经理。”

严童把托盘放在我对面,对着那个人笑着点了个头,却没说话。

我已经顾不上眼前这俩人了,直直看着正朝我们走过来的另外两个,江哲信和沈从力。

不少经理都和他们点头示意,他们也微笑点头,最后在我身边坐下来。

那个人马上站起来,端着自己的托盘说:“江总,严经理,沈经理,你们慢用,我吃好了。”说完马上离开了。

我想都没想,也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手腕一紧,又被江哲信拉着坐回去:“你怎么吃的这么少?再吃点。”

我的脸一下就红了:“我吃饱了,我上去换索菲。”

严童笑呵呵的说:“你确实吃的太少了,你看我,拿了多少东西,你这样哪有力气工作?不用着急,还有时间。”

江哲信已经从他自己的餐盘里,陆续把几块烤鳗鱼和煎猪排夹到我的碟子里,丢下一个字:“吃。”

我只好拿起叉子,食不知味的一口一口吃下去。

严童笑:“哲信,许妹妹好像很怕你哦。”

江哲信温和的说:“许世伯把她交给我照顾,我当然得对她负责。”桌子下,他捏了一下我的大腿。

我抬头冲严童微笑了一下,表示默认赞同江哲信的说法。严童冲我眨眨眼。

江哲信不再看我,咽下口中的东西,对沈从力说:“下午先不要把我们的实底透出来,我们还有谈价格的空间。”

“我明白,那是肯定的。不过我听说程家也对易盛感兴趣,程波文专程从美国赶回来了。不知道他们的底价能开到多少,易盛分明是想借他们来抬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从力似乎看了我一眼,我心更慌,一下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好痛!可是我不敢表现出来,死把眼泪憋回去,若无其事的把半块儿猪排直接吞下肚子,一时呼吸都有些不畅。

“对于易盛我是势在必得,而且我也很有兴趣会会程波文。”江哲信低沉的说,手中的餐刀狠狠划碎了盘中的鱼。

“我吃好了,你们慢用。”终于喘过气来,我站起身,在江哲信点头的瞬间,转身离开。

依旧要穿行诸多圆桌,这次向我行注目礼的人更多了。早知道躲也躲不过,下次我一定找个挨着大门口的餐桌吃饭。

直到走进电梯,我才发现手心都是汗,心脏仍然剧烈跳动着。

整个下午,办公室就我一个人,除了偶尔响起的电话声,诺大的空间里沉闷的令人窒息。

我掐了掐眉心,心不在焉的继续打字。也许是索菲的手写体太潦草了,我的效率极低,照这个速度,也许到下班点我也做不完索菲留下的十几件事。

快六点,索菲打来电话:“凌汐,我们刚刚结束,就不回去了。你把门锁好就可以走了。”

哦?我要自己回去吗?心情忽然有点雀跃了,我想先去一个地方,静静的悄悄的远远的看上一眼。

我看了看易事贴,好在事情都差不多做完了,只要再把这份文件打印完就可以了。

我把最后两段文字输入电脑,然后从头核对一遍,保存,打印。在打印机出纸的时候,整理书桌。

六点半,我下到了大厦一层。刚走出电梯,一个熟悉的面孔迎上来:“许小姐,请坐我的车,大少爷吩咐接你回公寓。”

我的美梦落空了,我只好跟在他身后上车,然后被押送回公寓。

江哲信正在客厅里转换电视频道,我在玄关处脱鞋,似乎听到了财经新闻的声音。只是几秒钟,等我走进客厅,电视就被关掉了。

江哲信看着我,露出一抹邪笑,指了指茶几上的礼品袋对我说:“送给你的礼物。已经拖的时间太久了,我都差点要忘记了。”

我已经一个月没有收到过‘礼物’了,似乎连恐惧都忘记了。

“不打开看看吗?”他向我勾了勾手指。

我挨着他坐下来,拿过小方盒撕开包装纸,心脏骤然紧缩,是卡迪亚首饰盒,透明浮盖儿里面赫然是一副美绝伦的鸽血红宝石耳环。

他搂过我僵硬的身体,亲吻我的额头:“我今晚一定要亲手给你戴上。”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

他掐痛了我的腰,我已经明明白白知道他在愤怒当中。是谈判不顺利吗?是程家让他生气?他在迁怒于我?我像是掉进了万米冰窟,连心脏都打哆嗦。他知道了什么?他都知道了些什么?

我颤抖着等着他最后的宣判,也许死刑今晚就会执行。时间好像停止了,他残忍的延长着我承受惊吓的时间,迟迟不开口。

最终他抬起我的下巴,冷冷的看进我的眼眸:“中午在餐厅是怎么回事儿?”

第14章 温柔与残暴

我乖乖靠在江哲信的怀中,剧烈心跳已经逐渐平复,此刻在他的强势引导下,仰头被动承受他激烈的吻。他缠卷住我的舌头,猛烈的吮吸,似乎要强力的把我的舌头拔下来,吞下肚。

“唔……”他轻微噬咬了我一下,虽然不是剧痛,也让我皱紧了眉头,发出痛呼的呻吟。

“不许躲……给我回应……我呆会儿就让你少受点苦……”他喘息着说完,用舌尖扫荡我的整个口腔、上下牙床,最后追逐到我无处可藏的软舌,再次深深的吮吸着。

他的手指移到我的身后,拉开我的裙链,手指探进我的裙子,滑进我的内裤里,先上我的尾椎骨,然后一路向前向上,划过闭合柔软的缝隙,揉捻我的花瓣。

我忍不住夹紧双腿,扭动身体逃避,却被他紧紧搂抱我的另一只手臂压制住了所有反抗。不仅如此,下身处的手指更是变本加厉的刺探进我的甬道,在那里进进出出,最后剥离出隐匿在花瓣下的小珍珠,反复用力的摩擦它。

我昨天已经领教了,如果他肯温柔的对我,他的调情手段是我本无法抗拒的,一如现在,我的下身一下就湿濡了,一些无法遏止的蠢蠢欲动的感觉就如浪潮般袭来,让我迷失心智,无处可躲。

“以后不许把笑容随便留给别人,”他加快手指的动作,引发了我不可抑制的颤抖,“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不许你引诱他们,惹来关注。”

“我没有。你也清楚,那不是我的错。我也讨厌这一切。”我受够了他的蛮不讲理和莫名其妙,我嘶声说着,本来应该愤慨的话语却因为他的撩拨,而说得断断续续,气势尽失。

他停下动作,翻身压上我的身体,我深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我会让他们明白的,而我也会在你身上做上标记,单属于我的标记。”他缓慢的说,扯去我的内裤,掏出自己的欲望,男的坚挺瞬间进入我的柔软中。

我惊喘一声,又紧绷住了身体。他缓慢的律动,在我体内燃起激情的火苗

我内心里极端痛恨这样,痛恨自己不由自主给予他的响应。这就是一种背叛,背叛了自己,背叛了心中的爱情。那是爱情吗?我想是的。

他用力地冲刺,我无法再思考。他用牙齿轻啮我的耳垂儿,更催化了我的激烈反应。我蜷缩双腿,下身却开的更大迎向他,已经理智尽失,只是承受着他有力的占有,随着他的动作,在沙发上起起伏伏……

良久,浪潮才逐渐褪去,两个人的喘息声逐渐平稳。

我已经昏然得想睡去,下颚却被他捏住,他转过我的脸庞,露出猎人的目光。

“不要睡,还没有结束。我说过,今天要亲手把礼物给你戴上。”低沉的男嗓音竟然把残忍的事情说得如同是在宠溺。

坚强的心防已经不复存在,我软弱的低语:“不,不要。今天不是我的错,不要惩罚我。”

他眯起眼睛,轻轻的摇头:“不是惩罚,只是做上标记。或者,你更喜欢烙印?”

无耻!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却再不敢开口。我丝毫不怀疑这个疯子会说得出做得到的。

我被轻柔的抱进卧室放到床上,下一刻就被手铐铐在床头。柔情和鲁之间的转换竟是如此之快。

他故技重施,撕开我的上衣,然后是蕾丝罩。

我绝望而无奈的看向天花板,一想到记忆中的凌迟一样的痛苦,我就恐惧到颤栗。

他逡视我的身体,一个月前的鞭伤已经轻淡了很多。他的手来到前,轻轻揭开我头上的纱布,敏感的痛苦让我绷紧了身体。昨天在办公室被烫的水泡虽然昨晚回来后已经被处理过了,可是尚未结痂,顶处薄薄的皮虚瘪着,四周还有淡黄色的渗。

余光中他直起身,微微有点蹙眉,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我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忍不住浮现侥幸的念头,这样,他是不是会放过我?

几秒钟后,他返身离开,却没有松开我的手腕,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希望破灭了。

他端着托盘走回来,托盘放上床头柜的轻微响动都能震的我好像心脏要跳出来一般。

他上床,坐上我的大腿,熟悉的酒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前一片火辣激痛,我咬唇抽搐着,冷汗霎那间窜出整个身体,而头竟然在剧痛中变硬挺立起来。

他回过手,拿过一微微打弯儿的空心银针,将其中一只耳环的白金底针快速入银针里,在我的瞳孔急剧收缩的瞬间,一手扭住头,一手毫不犹豫的一刺到底,再拉扯着从另一头穿出。

巨痛猛烈爆发,我惨烈的大喊出声,脸上全是哭叫迸出的泪,双腿在压制下仍然剧烈踢腾了两下,差点把压着它们的江哲信掀翻到一边。

他没有给我喘息的时间,同样的程序,同样的速度,另外一边同样被毫不留情的再次刺穿……

“啊——啊——”我只是惨叫,只能惨叫,发出的声音连自己都陌生。

他后来干了什么,我都分辨不出来了,只知道疼,除了疼还是疼,疼到我几乎昏厥,疼到我哭不出声,疼到我对自己彻底的失望。

我以为,在经历了那么多次残酷调教之后,这样的痛,我是完全可以忍下来的,殊不知,今非昔比,内心的坚强和冷漠一旦打开缺口,就再不是铜墙铁壁,软弱早已经无孔不入,侵蚀了我的意志。我纵是再不甘心,也回不去了。

他抱住了我,手铐已经被松开了我却没有发现。

我依然痛,身痛,心更痛,我再不是原来的许凌汐了,再不是那个人喜欢的坚强、勇敢的许凌汐了。

我挣扎,用脚踢他。

他轻轻松松的制住我,亲吻我的泪水。

滚开!我不要这么恶心的温柔!

我哭着怒骂:“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放过我?我到底犯了什么死罪?”

他竟然一声不吭,就那么抱着我。

我恨他,恨到咬牙切齿。

明明是我受到伤害,为什么却又在他的眼里看到痛楚的神色?

第15章 终见

夜里我开始发烧,迷迷糊糊中,似乎始终有人抱着我,冰凉的手指摩挲我的额头,摩挲我的后背脊柱,让我觉得很舒服。是‘哥哥’吗,我想叫他,可是嗓子干痛发不出声音,我越发往对方的怀里拱,寻找我熟悉并且舒服的姿势……

我睁开眼睛,原来还在江哲信的公寓里,这里没有哥哥,我昨夜不过是又做了个梦而已。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江哲信已经离开了,是去上班了吧。我看了看床头柜上的座钟,居然已经上午10点多了,他竟然没有叫醒我,看来也知道是他自己作恶,心有愧疚吧。

我坐起身,却在双手用力撑床的瞬间,引发了口的刺痛。我低头,口处贴着两块儿薄薄的纱布,我咬牙揭开它们,两个红肿若小樱桃的头惨不忍睹,创口处是湿润的渗,而周围还有一些干涸的黄色结渣儿。抽痛来自于头下垂吊着的闪烁着夺目光芒的红宝石的重量,随着自己身体的动作,它们也极轻微的晃动,持续引发头内部的撕裂感。

昨天的一切都令我恼恨,我更想一把揪下它们,狠狠丢出窗外,但是我不敢。甚至不敢轻易的碰触它们,它们就象恶毒的符咒,把我的内心紧紧箍制住了。

门口一阵钥匙簌簌的响动,应该是周嫂来了吧,我立刻重新躺下,滑进丝被里,口又是难耐的疼痛,我蹙眉闭上了眼睛。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跟任何人说话。我累,我没有力气,我生气。

卧室门被直接推开了,我的心一紧,不是周嫂,她不会这么无礼。

冰凉的手指覆上我的额头,然后又触我的脸颊。他怎么没去公司呢?坚决不睁眼,我把脸扭向一边。

脸上的动作停止了,身上的丝被被揭开。我手指缩紧,掌心儿里的纱布攥成了小团儿。

“醒了的话,就别装了。我给你上药,然后吃点东西。”低沉的嗓音在我头上响起,炙热气息吹拂在我的脸上。

我不情愿的把眼睁开,冷冷的看着他。他也看了我一眼,没有生气的迹象,转身把手里一塑料袋的东西轻轻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信手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他在塑料袋里翻捡着,缓慢的说:“你怎么把纱布揭了?不疼吗?如果伤口恶化了,你的头就要被割掉了。”

我轻轻嗤笑一声,不为所动,割掉更好,省得戴这么耻辱的东西。

他扭头看看我,好像猜到了我的想法,拿着一个小瓶和几棉签靠过来:“你不觉得它们非常般配你的身体吗?疼痛只是暂时的,一旦消肿,一定美极了。”

双氧水的刺激让我一个激灵,然后就浑身冒冷汗。

“忍一下。”他看着我说,然后又轻轻的继续反复擦拭,直到手里棉签都用完。

我忍着一声不吭,现在的疼痛远没有昨天那么厉害,我不能再继续丢人了。

清洁完,他又拿过一瓶软膏,给我细细抹上,最后覆盖纱布,用胶布固定。

“我们先吃点东西,然后你还得再吃些药。”他收拾用过的瓶瓶罐罐,然后扶我坐起来,让我靠在枕头上。

阳光斜照进房间,暖暖的照在我身上,我用手指触丝被上反出的亮点,有点出神。外面一定是个好天气吧,我很想念他,他也回来了,现在和我呼吸同一种空气,享受同一种阳光。

他端着托盘进来,看见我的样子,似乎是不经意的问:“想什么呢?”

“你这么屈尊降贵,是因为害怕别人知道你的变态嗜好吗?”我轻轻的说,我真不是想激怒他,我确实疑惑。

他愣住了,明显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不感觉害怕,就算看到他抿紧了薄唇呈一条直线,眼眸里出现寒冰一样的冷意,我也依然平静的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我不需要害怕什么,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片刻后,他冷笑,把托盘放到我的腿上,“你觉得我有变态嗜好?”

难不成,还是我有?是我自己把自己伤成这样的吗?

我也露出笑容,嘲讽的笑容。

他换成高深莫测地微笑:“我即便有,也不会藏着掖着。”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红口白牙的睁着眼睛说瞎话?算了,如果他不无耻,那他就不是江哲信了。

我继续抚弄蕴含在空气中的阳光,感受被它们照后的温暖。

“吃吧。吃完饭,还得吃药。你得快点好起来,十天后,我带你回大宅。”

大宅?带我回江家大宅?我猛然抬头,带我去那里干什么?

相较于其他豪门偏好的富丽张扬作风,江家反而以清雅的石板木材盖筑了小桥流水的江南式庭院别墅。

直到踏上错落别致的云板石阶,我都思绪混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哲信及其绅士的牵引着我,在佣人打开大门之后,仍然没有放开我的手,直接引向宾客满堂的大厅最深处,站在那里和宾客寒暄的正是他的父母。

“爸爸、妈妈,我们回来了。”江哲信在客人们交谈的间隙里,倾身上前,站在俩人中间,亲昵轻快的打招呼。

江华微笑点头,父子俩的长相和气质都不是一般的像。江夫人宋佩芬笑得慈爱,雍容里带着清雅。

“凌汐,”江哲信向我招手,我只得上前,“这就是许世伯的女儿,许凌汐。”

我看到了江华和宋佩芬的惊讶,我不知道他们良久注视我的含义,也不想深探。我先微笑点头:“江伯父,江伯母。”

江华还在打量我,可是宋佩芬已经过来拉住了我的手:“好漂亮的孩子。我早就想见见你,只是哲信说你身体不大好,一直在养病。身体恢复了吗?”

宋佩芬的话语让我愈发迷糊,我真的搞不懂,他们江家是不是在集体演戏。我是个什么样的小人物,有几分几两重,自己都清楚的很,哪里值得江夫人这么嘘寒问暖。

江哲信走回来,揽我的肩膀:“已经好多了,妈,你就放心吧。再过几天,我让她回来陪你聊天。”

我只能颔首微笑,然后跟着江哲信走向大厅。

江哲信不断与众人寒暄,我只需要保持优雅的姿态,保持甜润的笑容,努力做好花瓶,供江哲信随时随地的向众人展示。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客人为什么这么多,还都是本埠的名流。江哲信让我来,就只是为了炫耀他的战利品吗?

我跟着江哲信在人流中穿梭,不经意的一个转身,一道灼热的视线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凝神,深呼吸。颀长的身影,满脸的英气。黑瞳深不见底,目光如火如炬。

是错觉吧?隔着小半个厅,我居然恍惚闻到了他身上带着烟草味儿的古龙水的气息。在遥远的时光中,一直都萦绕在我身旁,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那个味道。

江哲信结束了谈话,也转过身来。重新搂住我的腰,带着我往前走:“凌汐,我给你介绍一个人,我们江氏最大的劲敌,程波文。”

16-20

第16章 暗涌

江哲信无比亲昵的搂着我向视线激的方向走过去,灼痛感消退了,我恢复了平稳的呼吸。

“程伯父,波文,欢迎参加家父的生日宴,希望你们今晚在这里过的愉快。”

原来程冠博也来了,我抑制着心跳,报以淡淡的微笑。

“能来给江老弟祝贺生日,应该是我们的荣幸才对。”程冠博笑呵呵的说。

程波文也笑着点头,向江哲信伸出了右手:“嗨,哲信,好久不见。”

江哲信右手依然紧紧搂着我,反而伸出了左手给程波文:“波文,好久不见。想不到你一回来,就抢了我们的风头,顺利拿下易盛科技。我很佩服。”

程波文从容的收回右手,换成左手与江哲信的手掌轻轻一碰,只交握了两秒钟:“纯属侥幸而已。我不知道你竟然会把价格压得那么低,我完全是上了易盛的当了,白白多花了3个亿收购它,希望它不会让我失望。”

竟然是程家最终收购了易盛,我休息了一周多,想不到事情就已经尘埃落定。只是江哲信怎么会表现的这么平静,在过去的十天里,他对我还算温和理智,并没有丝毫的恼怒之色。我下意识的看了程波文一眼,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淡定自信,我明白了,他一点都不担心物非所值。

腰间的力量骤增,我几乎要贴在江哲信的身上:“我来介绍,这是许凌汐。”

程家父子的目光同时转到我身上。

程冠博上下打量我一眼,轻微颔首,淡然的惜出两字:“好,好。”便不再看我。

程冠博的冷漠再正常不过,程家也是黑道出身,本来与许宝山这样彻身清白的人家就少有交集,他怎么会把已然倒闭而后又依附于江氏的许家后人放在眼里?

“你好,许小姐。认识你很高兴。你好吗?”程波文一直看着我,漆黑的眸子里是不加掩饰的对后一个问题的认真质询。

“我很好。”我以自己都惊讶的冷静微笑着,是的,这一刻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了。

“我会好好照顾凌汐的,这是许世伯的托付。”江哲信爱怜的蜻蜓点水一般的轻吻一下我的额头,“而且,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

惊讶的人不只是程家父子,我的身体更为僵硬。

“那就恭喜贤侄,届时,我们一定备份儿大礼来喝喜酒。”程冠博豪爽出声,再次睨视我片刻。

我垂下眼睛,逃避了对面再次变得灼烈的目光。

“谢谢程伯父,我一定第一时间送上喜帖。程伯父、波文,这边请,晚宴就要开始了。”

“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我无力的依在江哲信的怀里低声质问,他钳制我的腰,走在宾客的最后面。

“有这个必要吗?你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我不过就是随意更换了一下赋予你的头衔,你应该高兴,未婚妻的地位远比泄欲的奴隶要高,你该偷笑了。”他语带嘲讽,象针一样的尖锐。

我的心一阵颤抖,不错,我的确应该偷笑,成为江家少夫人,是我想做的第一件事。只是,我本来想用自己的美貌作武器俘获他的,而今却是他用暴虐的手段作主导。这个恩惠并没有实质意义,我在他身下的地位,是不会因为称谓不同而有丝毫转变的,我对此深信不疑。

席间,江氏夫妇热络地带起各种话题,我沉默着,专心享用醇酒佳肴,原因只有一个,不想显露因为某一道视线而如坐针芒的惶惑不安。

“尝尝这个,”江哲信又递了一叉刺胆生鲜给我,随后亲自拿过豆豉蚝汁儿替我淋上少许。

“哲信,你还真是体贴呢。我也要。”坐在斜对面一个穿着粉色细肩吊带礼服的女孩子突然开口,艳羡的看着我。娇脆的女声,立刻引领众人的视线齐聚在我头上。

又一个,我在心里叹气,我已经尽最大力低调柔驯了,只是江哲信却偏要反其道的将我一次又一次的推出来,吸引众人的眼球。

“慧心,你别胡闹了。”女孩子身边的男孩轻轻开口,语气宠溺多过责备,“你要吃,我给你弄。”说完,对我投以温和抱歉的笑容。

我可有可无的笑笑,刻意漠视无数的目光,低头吃下去。

身边的江哲信却说:“没关系,喏,你吃这个。”果然又淋上自己盘子里的另一只刺胆生鲜,略搅拌之后,将盘子推到了对面。

有人在笑,有人脸色却变了。

不过都与我无关,只要江哲信应付就好。

刺胆滑下喉咙,怎么这么难吃?第一次苦涩到这个地步,与以往的味道截然不同。

饭后,大家闲步退回大厅,社交活动这才真正拉开帷幕。

大厅里三五成群的人要么喁喁细语,要么热情寒暄。

江哲信被人缠住,我在旁边陪听了片刻后,轻轻挣脱搂在肩头的手臂,往旁边走了两步,拦住一个前来收取空酒杯的佣人:“洗手间在哪里?”

我走出大厅的后门,穿过回廊,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就在前面。

我的心跳加速,直觉就想扭头逃开。

前方的人异乎寻常的敏锐,急速转身的同时,低柔的声音阻止了我退回大厅的脚步:“凌汐,不要走。”

第17章 纠结

理智在脑海里叫嚣着:“快走!快离开这儿!”可是他简单的一句“不要走”就抽干了我身上所有的力气,双腿再也移动不了分毫。

他跑过来,在我的身后站定。

“凌汐,为什么不辞而别?我说过的,任何事我可以解决。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熟悉的嗓音低沉发紧,我不得不捂住口,以防心脏破膛而出。

“我在第一时间就想追回国来阻止你,可是那边出了一系列的事故,把我拖住了。你知道我内心有多么的煎熬吗?”

够了,足够了。能听到这几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他的心意不但我知道,干爹也知道。既然干爹可以让人避开他偷偷把我送回来,自然也可以用事故绊住他,牵扯他的力。

温热的体已经涌进眼眶,万般委屈盘绕在心底,我差点扑进他怀里痛哭。但是,我不能。这个时间,这个场合,不允许我有丝毫偏差。我深吸好几口气,压下眼泪,微转过身子。

看着难以割舍的俊朗面容,我选择了坚强的淡笑:“程先生,我得回去了。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

程波文静静的注视我,目光锐利,脸上却是一如过去的喜怒不形于色,可是我知道,他每每这个表情的时候,就是他内心掀起狂波巨澜的时刻。

“你是故意要气我的吗?非要这么生疏吗?我知道你在生父亲的气,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走,带你离开这里。”他咬着牙说。

带我走?我们能去哪里?对于外人我们可以不顾不理,可是家里的亲人呢?难道还要我再眼睁睁的看着你和干爹亲父子却势同水火?看着干妈左右为难,每日哀伤,以泪洗面?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我许凌汐虽然生来贱命,却绝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既然自小就身负责任,又答应干爹要完成他的心愿,就不会再抱怨或者后悔。

“我不生任何人的气,我内心只有感激。没有干爹,我早八百年前就病死在孤儿院了。请你不要错会我的意思,也请你尊重父亲。”我的声音很低,但是字字句句都说的非常清楚。

我这么做,也对你的将来有好处,你一点不明白我的心意么?

“我真的得回去了,哲信还在等我。”我扭头要走。

程波文一步挡在我的身前:“我不能就这么放你走,我还有话要跟你说,今天不行的话,你说时间地点,我必须要再见到你。不要再跟我提江哲信,知道我为什么要高价抢夺易盛吗?就因为他试图抢走你,我绝对不能容忍。”说完,他就伸手想抓我的胳膊。

“波文,”一声呼唤适时传来,让我和程波文全都一惊。

程冠博从回廊穿过来,停到我们跟前:“许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哲信正在大厅找你呢。”他看着我,眼神有些严厉而带着不赞同。

我有些难堪,强笑着说:“谢谢程老先生,我这就回去了。你们自便。”说完打算绕过程波文离开。

“许小姐,”程冠博再次开口,我只好停下来,“看得出来,哲信很喜欢你,对你也很宠爱,你可要把握好机会。这样的家世,这样的人品,错过了,就没有了。”

“爸爸……”程波文情不自禁的抬高了音量,但是我没有让他把话说完,抢先开口:“我一定会把握的,他的确对我很好,也很爱我。我先告辞了。”不知道这样回答,他可放心了?

他的眼神不再那么严厉,反而变得有点复杂起来。

我扭头抬步,身后传来异常压低的声音,相信只有我们三人听得见:“你干妈很惦记你,等事情办完,再回去看她吧。”

我心中掠过一抹无力的酸楚,干爹知道我的软肋在哪里,自始至终都可以轻易驾驭我。

我走进大厅的后门,脚跟还没落稳,就被迎面过来的江哲信一把扯进怀里,大掌抓的我胳膊生疼。

“你去哪里了?”他口气不善的质问我。

我微微蹙眉:“我去洗手间了。”

“这么半天?”

“在回廊碰到了程先生,随便聊了两句。”我不相信能瞒过他,索实话实说,我确信这个时候坦然一点比试图隐瞒要明智的多。何况,程波文不是他自己执意介绍给我认识的吗?

“哦?”他挑起眉毛,一副非常感兴趣的模样,“你们谈了什么?”

我看着他,忽然情不自禁笑起来:“你吃醋了?”

他一愣,随后勾出嘲讽的弧度,他贴上我的脸颊,亲昵的在我耳边轻喃:“不,我永远不会吃他的醋。我敢打赌,你们绝对不可能在一起,永远不可能。”

温热的鼻息拂过我的耳畔,可是我只觉得浑身都在发冷,他是什么意思?虽然我刻意的科打诨成功的阻止了他继续追问,但是,他的回答却更加的引发了我的不安。

回到公寓,江哲信简单的吩咐,去放水,我们洗澡。

这是我被穿孔以后新增添的游戏项目。最初的几天都是他帮我冲洗身子,不过是担心伤口感染化脓。随后就演变成了他在浴室里调教我,狎玩我的身体。

温水尚未注满浴缸,江哲信已经裸身走进来。

他把我从浴缸边拽起来,扯到盥洗镜前,然后盯着镜子里的我,缓缓撕裂我的裙衫。

灯光下,红宝石通过镜面反出的光芒更为炫目,他把玩我的浑圆,挑逗我已然愈合结痂的珠,有意无意地轻触着宝石光面,或者轻微转动它们。

隐痛掺杂着酥痒的感觉是很奇妙的,而创伤令感觉更加的敏感,我下意识的向两旁躲闪,却很快被桎梏在身后人的怀中。

镜子里的影像极其靡,他也有了反应,身后挺立的欲望顶在我的腰部清晰可辨。

他调转我的身子,让我面对着他,然后压下了我的头。不需要他再直说什么,多日的调教,我早已谙知他的意思。

我抚上他宽厚的赤裸膛,轻踮脚尖从他的锁骨处开始,在他微凉的肌肤上印下细碎的吻。手掌移到他的欲望上,轻轻撸动……

我已经半跪着吻到他的脐间,他忽然探手抬起我的下巴,喑哑的嗓音说:“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原来他还没有忘记,我抬眸看着他,一时没开口。

“说啊。”他有点不耐烦。

“他问我什么时候回国的,现在过的怎么样。唔……”我的头发忽然被他抓住了,还被猛地向后一扯,眼泪顿时滑出眼眶。右手下意识的松开了他的欲望,两只手都护在了脑袋上,却无济于事。

“你跟他怎么说的?”

“我说过得很好……”心里一片苦涩。

“下次你不妨告诉他,我一直都在虐待你,嗯?”

“……”

“说话呀,听到我的话没有?”

“我……不会……说的。”头皮快被揪下来了,我勉强把话说完,说得断断续续。

“不,我就是要你告诉他,我喜欢虐待你,明白了?”他皱眉,紧抓我的头发向后向上提。

“嗯……”

“嗯什么呀,说话。”

“我知道了。我说。”

他松开了我,我跌坐到地板上。

“起来,给我口交。”他轻轻踢了我一脚,漫不经心的开口。

我跪起来,张嘴含住了他的欲望。

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我这么做。明明他不喜欢我跟程波文接触,他在生气。

他猛力按住我的头,硕大的欲望直接顶到喉咙,我差点儿窒息。冲撞的速度越来越快力度也越来越强烈,喉咙开始火烧火燎的疼,我痛苦的闭上眼睛。

“我可以带你走,带你离开这里。”他的话,他说话的模样清晰浮现脑海。

带我走吧,带我离开这里,我的心动摇了,我受够了!

第18章 报复

多久了?喉咙间的硬物仍然在来回抽动,口腔里的甜腥味越来越浓。过去偶尔的几次口交记忆也很痛苦,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同无数钢锉生生割磨着血,令我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我早就跪不住了,完全是被江哲信用双膝顶在口处,压在盥洗池的边缘。他扳着我的头,胯部就在我头上压着我的脸,还在用力的戳着。我从开始的呜咽到现在彻底发不出声音,就连意识都逐渐模糊起来。泪眼朦胧中,无数的小黑点乱飞乱闪……

终于,一大股腥咸体激出来,呛住了我,如果不是他及时拔出欲望,将剩余的热在我的脸上,我可能会成为第一个被呛死的人。

发泄完毕,他松开了手,我直接瘫软在地上,蜷缩着,咳呛着,嘴里喷吐出来的体都是掺杂着红色血丝的。

他冷冷的看着我片刻,离开了浴室。

我依然咳嗽着,嗓子里永远像是卡着什么东西那样难受。

很快,他折回来,摆弄着手里的什么东西。然后,镁光灯短暂而快速地闪出光亮,刺的我睁不开眼睛。

他竟然在拿相机对着我拍照,他选择的每个角度分明都是针对我布满浊的,带有痛苦表情的脸部进行的。

我仍然喘不过气来,连拿手遮挡一下都没力气,傻子也猜得到他拍照片是为什么。不要,我发不出声,只能无声蠕动嘴唇,连连摇头,不要这么羞辱我。

他又拍了几张才冷笑着离开。我喘息了片刻,挣扎着爬起来,超大豪华的浴缸里,温水早已经注满,此刻不断溢出流进相连的地漏里。

我先接水漱了一下口,嗓子疼的钻心。我关闭龙头,弯身掬起一捧水撩到脸上。还来不及再捧一把,后背骤然被江哲信用力推了一下,一头栽进浴池里。

这次是真的呛水了。我胡乱挣扎着,紧闭着眼睛,索着池边把头探出水面,来不及喘口气,一股巨大的压力摁上我的头顶,我再次沉进水池里。

他揪着我的头发,压着我的头,他竟然想溺死我?!

完全是出于本能,我屏住呼吸,拼命挣扎,可是丝毫挣脱不开江哲信的手掌。

我忍耐不住了,肺部就像要爆炸一样,我软软的往缸底沉。

头被提起来了,我张大嘴巴剧烈咳嗽,眼泪泉涌而出。

浴缸塞儿被他拔掉了,水位不断下降。他松开我,任我趴在浴缸里痛苦的喘息。

几分钟后,我才缓过来,翻身坐下抹去眼泪,在看见他往浴池里依次放进的东西时,立刻惊恐的忘了呼吸。

绳索、皮鞭、大的假阳具……

今天他怎么了?

我害怕的往后缩,挨上了冰凉的浴缸瓷边,我要逃走。

他出手极快,摁住我的双肩,压回浴缸里。

两下取过绳索在背后绑住我手腕。

我极度恐惧,因为他眼中的仇恨。即便在过去已经有过那么多个被他折磨的夜晚,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类似于他此刻的眼神和表情。那是愤恨到极致的怒容,是接近疯狂边缘的野兽一样的目光。

“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和别人聊天了。你说什么,我都听。”我颤抖着很困难的把话说出来,嗓子疼的利害,声音有点不像人类。

他恍若未闻,眼眸里闪着灼灼火光,鸷的眼神变得更加深沉。

他跨进浴缸,抓住我的脚踝向两边分扯。我用尽全力蜷曲两腿踢腾。

反抗无效,他轻轻一个用力,我就在缸底变成了半侧躺式。他跪坐在我被压在下面已经折曲回来的左腿上,举高了我的右腿,我以极其耻辱的姿势将整个下身呈完全打开状暴露着。

他的手指索着爬上我的部,并没有习惯的逗弄我的花瓣,反而顺着唇隙来到了臀间。分开肌的手指突然强硬的入了我身后的那个部位。

不!!我简直不敢相信,浑身一窒。肛门在疼痛和不适下,收缩着。

“饶了我,求求你,不要这样。”我必须求饶,这种惩罚的方式,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他不为所动,目光一直锁视在那个地方,脸色难看到极点。他抽出手指,长臂一伸,旁边的巨大塑胶阳具就被他拿在手中。

我已经想象的到他要干什么,不顾一切的挣扎:“不要,不要,不要不要……”除了这个,我想不到还能哭求什么。

他抿紧薄唇,用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制我的挣扎,我无法再拱动,甚至移动不了丝毫。假阳具来回两次摩擦着我的股沟,然后停在了唯一的入口处,生硬的顶进来。

利刃割开了我的身体,撕裂的剧痛无法言喻,我只剩下了哭叫和哀鸣。我不行了,我要死了!

阳具还在缓慢而坚决地寸寸推进,我能感觉的到后体的甬道被挤压、撑破、直至碎裂,大的异物逼迫狭窄的甬道接纳,也逼迫我的神经处在崩溃的边缘。我的眼前一片昏黑,明明仍然张着嘴,可是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

久的象一个世纪,他的动作终于停下来,松开了对我的所有压制。

我的双腿已经无法合拢,只剩下剧烈颤栗喘息的份儿。

他捡起了鞭子,在我身上抽起来。鞭子几次落在臀间,入一多半的阳具尽职尽责的将变本加厉的疼痛清晰的传递给我。

我蠕动,象条虫那样蠕动,下身流出的鲜血浸布整个缸底,随着我的蠕动而蹭满全身。整个浴室都被包裹在浓重的血腥气里。

闪光灯再次不断亮起,我木然地躺着,任他将身体摆弄成不同的姿势。

冷,好冷,我的牙关开始咯咯作响。我没能配合他到拍够的那一刻,提前陷入到黑暗中。

“哔……哔……哔……”规律的声音,似乎是……心脏监护仪的频率。

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我是在医院里吗?不,我不能让别人看到我身体的伤,那些无比屈辱的伤。我要离开,我要回家。

为什么我看不到,为什么一点力气也没有?谁来帮帮我,我要回家。哥,哥,带我回家……

“她怎么样了?”

“非常虚弱。可能明天才能醒过来。她本来就贫血,这次又失血过多。哲信,你到底怎么了?”

“……”

“别告诉我你有肛交的嗜好,你骗得了任何人,却骗不了我。你当年强迫洁癖症还是我找人给你作的心理辅导,你为什么这么伤害她?不惜伤她那个地方?我敢确定,当时你也恶心难受的够呛,对不对?”

“……”

“你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虐待别人同时自虐过了,出什么事情了?难道……你又见到程家的人了?程波文?你……”

“够了!别再说了!帮我请个特护,要嘴巴严实的那种!我出十倍的看护费!”

……

第19章 休养

我终于有力气睁开眼睛。

洁白的病房,全套的急救监护仪器。

中年护士正在往我手腕上扎针,一直低着头,看不清她的模样。

我重新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贴好最后一条胶布,我的手臂被轻轻塞回被子下面,耳边传来细碎的金属或者玻璃制品落入瓷盘的声音。好一会儿,护士才推着推车开门离开。

我睁眼,试着动了动身体。依然没有力气,浑身上下一片钝疼痛,尤其是下体后面的伤口。前面也难受,居然,我还被上了导尿管。

环顾左右,病号服就摆在床头边的小柜子上,靠近病房门口处有一只轮椅。我扯掉前的心电监护贴片和手腕处刚固定好的针头,努力坐起身,晕眩和疼痛立刻让我全身冒汗的倒回去。我急喘几口气,右手探向腿间,将塑料导管拔出体外,甩到了地上,里面淡黄的体立刻在地上流淌。

我颤抖着抓过病号服,颇费了些时间和力气才在躺着的状态下穿好,脸上全是冷汗,尤其是身后的伤口,因为穿裤子的屈腿动作又开始疼的利害。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要离开这里,立刻离开这里!

我抓着床沿儿,努力把双腿先移到床下,深吸口气,硬撑着站起来,身体一阵乱晃。我咬牙再咬牙,还是很丢脸的一步没迈出去,就向前栽倒在地上,浑身立刻疼痛难忍。

房门这个时候被推开,一声尖叫然后就有人跑过来先摁下了床头的呼叫铃,紧跟着蹲下身子扶我。

“小姐,小姐,你没事儿吧?你怎么起来了?”

我一声不吭,只咬着牙手膝撑地的想重新站起来。

一阵忙乱的脚步声,又有俩人先后推门而入。

“李姐,让我来吧。吴护士你赶紧收拾一下,重新准备吊针和导尿管。”说话的人一把将我抱起,放回到病床上。

这个声音我听过,应该就是屡次给我治疗的那个医生。只是每次我都是半昏迷着的,今天是第一次见到他的面容。

他微微皱眉,方正的国字脸有种不怒而威的神态:“你还不能下地,就算能,你也无法私自离开医院的。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哲信,不过就这一次。”

我愕然,他在威胁我?

“你只管告诉他好了,不必觉得为难。”我冷冷的说。就算江哲信这次不知道我想逃走,只要他兴致来了,也还会找别的理由或者本不需要理由的折磨我,我何必还要再欠你的人情?

他也愕然,微微挑眉,心里一定在骂我不识好歹,狗咬吕洞宾。

随便他怎么想,我现在对姓江的痛恨不已,恨乌及屋,他的裙带一干人,都是我此刻讨厌憎恶的对象。

我闭上眼睛扭转脸,眼不见心不烦。我是瞎了眼签了该死的卖身契,但我们许家只是欠了江哲信的,不代表你就可以在这里助纣为虐的教训我。

“李姐,你刚才干什么去了?今天差点出大事了,你知道不知道?江先生给你十倍的工钱,你是怎么办事的?如果许小姐今天有任何闪失,你会是什么下场,你想过没有?”

哎呀?他居然也会迁怒,果然跟江某人物以类聚。

“我……我只是去了趟厕所,当时护士长在这里,我才离开的,没想到……”一个颤抖的女声。

原来这个李姐就是我的特护,我偷瞄着她,竟然紧张成那个样子?

“我是看在你平时细心勤快,有护理专长,现在又恰恰缺钱,才特别照顾你的,你到底能不能做好?不行我就换人了。”

“陈医生,我会好好干,以后都不会再这样了。我需要钱,真的需要钱。”

竟然都是为钱所迫,我已经‘深有体会’,也开始同情这个‘李姐’了。

“好,那你以后仔细点。如果许小姐再出任何差错,我可帮不了你。”明显地施压。

李姐忽然可怜巴巴的看向我,我竟然来不及收回眼神。看的出来,她在乞求我的配合。

我想到了一点,猛然掉头去看那个什么‘陈医生’,果不其然,正好与他对视个正着。他果然在给我下套,刚才那番话都是说给我听的。只是,他就那么肯定我是个善男信女,会因为同情李姐而妥协?其他先不论,光他这种险恶的小人途径,真不愧是江哲信的好友!

护士已经收拾了地上的混乱,重新推着推车走进来,而且不止一个,是两个。

“许小姐,我来帮你打吊针。”年轻护士说着就上前要脱我的衣服。

我的斗志立刻丧失了一半,调转视线看着护士,两手紧紧抓在前的衣襟上。

就算知道,身上的伤早被这些人看够了,可是昏迷的时候是没有羞耻心的,现在不同,我已经清醒了,我的自尊颇受打击。

“许小姐?”护士看着我的表情,很小心很温和的叫我。

我把左臂伸过去:“你扎吧。”僵硬的语气掩饰不了紧张。我已经配合你了,但是坚决不脱衣服。

“许小姐,你的身体很虚弱,需要注大剂量的消炎药和营养,但是我们担心你的心脏是否能够承受,所以一定要先做心电监护。再说,你身上各处都还有伤,穿着衣服对伤口恢复没有好处,你只需要盖床薄被就可以了。”

她说的是实话,我一直在强忍着,从我下地摔倒到现在,我一直都在疼痛着。不肯展示伤处,并非讳疾忌医,只是我讨厌那个陈医生,在他的目光下,我的伤处只会更让自己觉得难堪和屈辱。

我依然僵持着,虽然冷汗连连,感觉又快昏过去了。其实再昏过去也许不是坏事,至少,我就不用像现在感觉这么丢脸了。

护士无可奈何,求助般的转向陈医生。

“许小姐,我能够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治疗。你需要我为你找一个心理辅导医生吗?”

这回我倒是真的出乎意料了,我以为他会更直接的威胁我,说不定是当着我的面立刻打电话向江哲信告状,却不想,他说出这番话来,我不能再小觑他了。

我看着他,却说不出话来,我怀疑他本身就兼职心理医生,否则,怎么这么谙熟心理战术,不过两句话,就打碎了我的心防,勾起了我心底无限的委屈而变得脆弱无比。

眼泪完全不受控制的流下来,我更丢脸了。

“吴护士,你为许小姐上心电监护吧,小心不要碰到伤口。李姐,你务必好好照顾许小姐,她有什么不舒服,你要在第一时间通知我。”随着俩人的答允,陈医生转身离开了病房。

我闭上仍然泪流不止的双眼,前的手无力的滑到床上。

脱下上衣,上心电监护,打吊瓶;然后是褪下裤子,屈开双腿导尿管,接下来的一切都有条不紊。

比起前夜所经受的一切,这些丝毫都没让我的身体觉得更痛苦,只除了我的心。

那个医生押对宝了,我的确没有为难李姐,随后一直乖乖的配合治疗,再也没有试图逃跑。

我已经知道了,逃跑不是那么容易的。我还知道了,李姐唯一的儿子正在接受透析治疗。

暖暖的午后阳光里,李姐推着我,在花园里晒太阳。

其实我已经可以自己走了,但是他们不允许,只让我坐轮椅。

李姐照例陪着我聊天解闷儿,说着普通人家的喜乐哀苦。有时,提到自己的儿子就会眼泪涟涟。

我想起了干妈,做母亲的人都是这样的吧。

我跟李姐说:“别着急,等有人接我出院的时候,我会给你五百万。”虱子多了不咬,欠债多了不愁。已经欠了8000万,再多欠500万有什么关系?

李姐惶恐至极:“不要,不要啊。我还不起的。”

我笑:“不用你还。”是我自己还。

只是那个人怎么一直都没露面?

不知道怎么,我想着,疑惑着,自己不留神就给自言自语说出来了。

李姐听到了,看着我,犹豫片刻才小声说:“江先生每天夜里都会来的,白天陈医生不许他来。”

哦?为什么?难怪总是夜里噩梦连连的,原来是心灵感应。

“陈医生说,你现在必须要静养,不能激动,更不能受一点刺激。”

我失笑,原来这么难得的休假和待遇是陈医生帮我争取到的。而那个没人的家伙居然还就听了。

我怎么这么笨呢?我怎么会忽视陈医生呢?

第20章 代谁受过

侧躺,屈膝,上面的腿被稍微抬高,臀瓣被轻轻分开,冰凉的金属器械缓慢旋转着进我的体内。已经充分作过润滑了,没有什么痛苦,只除了不舒服的侵入和满涨感。

“许小姐,放松一点。”陈卓医生在我身后说。

我很想放松,却依然双手紧抓着床单。

就算这样的检查已经做了不下四次,我还是会因为羞愤交加,而紧闭着眼睛绷紧身体,暗自咬牙。

身后的甬道被一点点扩张,敏感的内壁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所包裹的器械轻微的在向着各个方向旋动。

任何灼痛感都不复存在,身上的伤口已经逐步愈合,可是心上的呢?

几分钟后,检查结束,强烈的异物感消失了,等在旁边的护士第一时间过来帮我擦拭股沟和肛门,为我提上裤子。

“许小姐,肛肠撕裂的部位已经全部愈合,恢复的很好,目前看,没有发现问题和任何后遗症,你可以放心。”陈卓一边撕下手套一边说。

我依然侧躺着,背向着他,没有回头。静默了几秒钟,我才缓缓的说:“我是不是可以出院了?我可以马上离开吗?”

“理论上没问题,但是……我需要通知哲信,看他什么时间过来接你。”

我深吸口气:“我想自己走,可以吗?”

“这个……许小姐,你是否需要考虑一下心理辅导。我想这对你的神和心理状态会有很大帮助。”

“不必了,”我淡淡的打断,我确实有点心理障碍,但是我不会让这家医院的任何一个心理医生探究我内心的秘密,“我不想被人再三揭伤疤。也许,该接受心理治疗的人不是我吧?”我刻意另有所指,恍惚记得,那天似乎听到过只言片语。

半天没有再听到回声,我非常失望,这已经是三天来,我第五次试探了,却依然还是什么也套不出来。

“那么,先这样吧,我会通知哲信,许小姐休息吧。”

我非常懊恼,白白在医院浪费了十多天,现在才想起利用陈医生,却已经没时间了。他和江哲信一定交谊匪浅,他那天说的话,我隐约还有点印象,模模糊糊记得几个字。

陈卓离开了病房。

李姐给我端来一杯水:“许小姐要出院了?真是太好了。”

好?我苦笑。我说:“我走了以后,你就不要当特护了,还是多陪陪你的儿子吧。”

“嗯……”李姐眼圈儿一红,垂下眼睛。

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不论贫富。

不过才半个多小时,江哲信就过来了。

我看了他一眼,就接着扭头看窗外的柳枝上的两只小鸟,其中一只在轻啄另一只的翅膀,亲昵无间,既似兄弟,又似情侣。

“你先出去。”熟悉的声音,霸道的命令。

李姐二话不说,就退了出去。

江哲信两步走到床边,一直盯着我:“都好了?”

我不为所动。难道陈卓没有告诉你吗?

他钳住我的下巴,我这才扭回头看他,没说话,也没点头。

他放开我,直接解开我的病号服的扣子,看我身上的鞭伤。又要脱我的裤子,被我先一步摁住了手。

“都好了。”我说。

这次换他不为所动,拂开我的手,执意扯下我的病服裤子直到脚踝。

“屈腿。”他简单的说。

我冷冷的盯着他,痛恨自己的教养,我应该破口大骂,应该去狠狠抓破他的脸。

他亲自动手抓我的脚踝弯曲我的腿向上抬,膝盖压上前。

他注视那里,而我气得发抖。

门这个时候突然被推开,我奋力踢挣脱他的双手,两腿急速缩到半摊开的被子里,顺便将被子拉到脖子上。

是陈卓,我看到他眼中的惊讶,他一定多少看到了我刚才屈辱的姿势。

我咬牙,在被子里面把裤子提好,再索着系好上衣扣子。

“哲信,这里是一些补血补气的中药,你让周嫂炖给她喝。”

江哲信接过塑料袋,套在自己手腕上,回身又掀被子,将我打横抱起。

“我们走了。”他冲陈卓点了个头。

我想起一件事,我说:“等等……”

他低头,看着我,等我说下去。

“我要500万。”我说的理直气壮。

他挑眉。

“现在就要。”

他抿唇一笑:“干什么?”

“我借债越多,不是越方便你心安理得的对我为所欲为吗?给我500万,你想再怎么玩弄我的身体都可以,玩儿死也行。”我也笑,却是自暴自弃后带着绝望的笑。我看向陈卓:“透析治疗,500万够不够?”不够,我就再多卖点。

陈卓愣了一下,随后眸光一闪,点点头。

江哲信低头瞪着我,抱我的双臂用力收紧,“什么透析治疗,谁需要透析治疗?”

“是特护李姐的儿子,”陈卓解释,然后对我说:“许小姐不用再心了,我可以做主免去李姐儿子的所有治疗费用。”

我不再说话,这个结果我也算满意。是我套问李姐的话,才知道这家医院其实就是陈卓自己家的。当初陈卓用李姐威胁我,如今,让他为李姐做点什么也不算过分吧。我早已经看出来了,陈卓要比江哲信善良一点。

江哲信把我放回床上,随手掏出支票簿,签下500万递给陈卓。重新抱起我,黑亮的眸子,盯的我心悸。

“如你所愿,我会玩弄你,并且心安理得。”低沉的声音,目光里透着掌控一切的快感。

他抱我走出病房,抱我坐进车子,抱我回公寓。他不开口,我亦无话。

公寓里一切照旧,周嫂在厨灶间忙忙碌碌。

不过上午十点半,餐桌上已经摆满大大小小十几个菜式,堪比晚宴丰盛。

我坐在他腿上,他端起碗,拿起勺子。

“吃吧,多吃点。”宠溺的语气。

又演戏?可惜本小姐现在没心情配合你。我的尊严早就被你践踏到底了,就算你现在当着周嫂的面撕裂我的衣服调教我,我都无所谓。

我就那么看着他,很平静,不恨也不恼,只有冰冷。

他的手一直端着,良久,才把勺子和碗放下。叹口气说:“真生气了?”

演技一流,我领教了。

侍立一旁的周嫂,由最初笑眯眯的看着我们,到现在借故躲回到厨房去。

冰凉的手指抚我的脸庞。

我把脸侧开,看着空气中虚无的一点轻轻开口:“为什么这么对我?我自问没有犯下十恶不赦的罪过。我不懂得经商,但是我相信父亲做事清白,只有被人害绝不会害别人。你为什么这么恨我们父女俩?就算是死刑犯被处决前,还会得到一纸罪状书呢,我也想吃苦吃的明白些。”好歹我现在仍然顶着许家大小姐的名衔,这个反应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啪!”江哲信一掌拍在桌面上,连带着碗碟都哗啦啦作响。

他掐过我的下巴,怒视着我,几欲张口。我急切的等着他告诉我答案,却不想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把我推坐在地上,愤然站起身离开。在经过厨房的时候,对周嫂咆哮着说:“盯着她吃饭!让她把所有东西都给我吃干净!”

周嫂诚惶诚恐的跑出来,小心翼翼的扶我起来。大门这时被用力摔上,发出的巨大响声,让我们的心脏都是一抖。

周嫂看着满满一大桌饭菜,揣摩着我的脸色,最终左右为难期期艾艾的开口:“许小姐,你尽量多吃点吧。这些都是少爷吩咐我特意给你准备的,对身体最是补养了。”

我不想为难下人,漫不经心的拿起勺子。江哲信的表现分明就是欲盖弥彰。他不是单纯的虐待狂,他是在报复,许宝山到底怎么得罪他了,值得他这么丧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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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补品?毒品?

我皱眉看着眼前又被周嫂盛满的小碗,实在吃不下去了。今天一天,我完全是在被填鸭的过程中度过的。

上午的那顿饭还没消化,就是午饭;午饭过去仅仅两个多小时,又是下午加餐;感觉刚放下加餐的饭碗,现在又是晚饭了。

不是没想过摆小姐架子,只是看到周嫂乞求的表情,我只好投降。平心而论,自从我住进来,这么些日子了,周嫂一直很本分,对我始终毕恭毕敬,温和慈爱。既没有狐假虎威的做派,也没有让我抓到任何她监视我然后暗中报告的把柄。我现在已经完全相信,她就是单纯被派过来照顾我的。

既然没有恶感,相处这么久,我已经接受她和我作伴儿这个事实了。也许从小就知道自己并不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所以,就算被哥哥怎么宠,依然做不来欺负佣人作威作福的事情。若非对方先惹我,我绝对不会先伤害别人。

也正是如此,当中午江哲信打回电话,在电话里斥责周嫂时,颇让我愤怒和无奈。我不伤伯仁,伯仁却因我而伤。周嫂挂了电话,黯然了片刻,给我盛汤时,颇为难的说:“许小姐,请你多吃好不好?不然,我在少爷那里无法交差。”

周嫂已经在江家做了许多年,想来江家给她的工钱要比一般雇主高很多吧,她是在怕失去差事而惶恐吗?

我咽下一口燕窝粥,好像就堵在喉咙处再也下不去分毫。我苦笑:“周嫂,我真的一口也吃不下去了。你先回去吧,等他回来骂我好了。”

周嫂摇摇头:“少爷让我等到他回来才可以走。少爷不舍得骂你的,他对你那么好。”

我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这样吧,你帮我吃,吃干净。他回来,咱俩都好交待。”

我是很认真的说的,可是周嫂扑哧一下就笑出来,分明当笑话听了。

没容我们大眼瞪小眼多长时间,江哲信就回来了。

他走进餐厅的时候,我正假模假式的端碗喝汤,并不是怕他,只是不想再连累周嫂被骂。我现在已经终于明白富家子弟个个都是迁怒的高手。不过,碗边儿在唇间停了很久,里面的汤水却几乎一点没下去。

周嫂帮他摆上另一份饭菜,除了恭敬的打招呼,什么也没敢多说,想必也是被他给骂怕了。

江哲信扫了一眼我这边的碗碗盘盘,“怎么补品还剩下这么多?不是让她分四次全部吃掉吗?”口气不善。

周嫂没敢吭声,我只好放下碗,擦了一下嘴角说:“太多了,实在吃不完。”

江哲信看着我舒展了眉毛,颇带着些心疼的说:“凌汐,陈卓再三嘱咐我,一定好好给你补身体,你这次生病大耗了元气。他说你以前就贫血,你怎么不告诉我呢?难道这几个月你在这里一直都没有好好吃东西?周嫂,你是怎么照顾许小姐的?”

“少爷,我……”周嫂一脸紧张。

“不关周嫂的事,我也一直有好好吃饭。只是体质的问题。”这个伪君子,你还有脸质问周嫂,我身体这么差,大伤元气,还不是拜你几次三番弄伤我所赐。我垂下眼睛,虽然很生气,但是现在不能再激怒他。

江哲信看着我叹气:“凌汐,你就是太任了,总是让我不知拿你怎么办才好。”语气颇为无奈。

我咬牙,彻底无语了。我怎么碰上这么个唱做俱佳的疯子?他到底在演戏给谁看?我?周嫂?还是他自己?

“周嫂,以后每顿饭你都喂给许小姐吃,每次都要按照我规定的饭量全部喂干净。现在就开始,你把那碗汤喂给许小姐吃。”

我被惊住了,抬头看着江哲信,他的表情没有变,看似温和宠溺,可是我能从他眼睛里捕捉到残忍。

周嫂显然也愣了一下,随后马上走到我旁边,端起汤碗。

在江哲信目光的威胁下,周嫂一勺一勺喂着,我一口一口喝着。

胃里好难受。我打嗝,扭头乞求:“我真的喝不下了。明天……我再喝。”

“不行,都喝掉。”

周嫂犹豫着很慢很慢的速度,又送到我嘴边,我哆嗦着又喝一口。

感觉胃里的东西翻涌的更加厉害,我咬牙压抑几秒钟,低声下气的说:“我以后一定好好吃东西,饶了我吧。”

“凌汐,你看你,怎么想的好像我在惩罚你。我哪里舍得,哪次不是由着你的子来。可是你看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我怎么跟许世伯交待?以后不能再一味纵容你了。你让周嫂说,我这番苦心都是为了谁?”

“是呀,小姐,你是要多吃呀。少爷是为了你好。”周嫂点头,目光里竟是非常赞同。

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失败。一直以来,当着周嫂的面,江哲信自始至终都在表演他拿手的温柔戏码,而我却始终不假辞色,冷淡以对。想必,周嫂在心里也早已把我看成是脾气大,任撒娇的大小姐了。如今江哲信简单两句话就能钦定乾坤,所有人都只会相信他对我的心意,而我但凡不接受,就是彻底的不识好歹。

口堵的厉害,吐血比吐饭的欲望更强烈。我一把夺过周嫂手里的碗,强灌下肚子。

周嫂惊声说道:“小姐,小姐,慢点喝,不要那么着急呀。”

我一手按,一手把碗拍在桌子上,死咬着牙站起来,瞬间冲进了卫生间,翻江倒海的趴在马桶上吐起来。

周嫂随后跟进来,轻拍我的后背,劝解我:“许小姐,你不要赌气啊。我家少爷真的是为你好哦。他也是替你身体着急才非要你多吃些的。你应该慢慢吃嘛,吃的这么急是肯定不舒服的。”

“周嫂,你出去吧,再把燕窝粥去热一热。这里我来照顾她。”

周嫂出去了,江哲信关上卫生间的门,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提起来:“你最好乖乖按我的吩咐做,不要再妄想糟蹋自己的身体就能逃离我。我还没有玩够呢,我不会那么容易让你死去的。”

“为什么?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我也咬牙瞪着他。

“因为我可以对你为所欲为,并且心安理得。”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唇边还带着残忍的笑。

第22章 填鸭后的结果

填鸭的日子持续了半个月,让我痛苦不堪。

江哲信每天至少两顿会亲自监刑,早饭必定会看着我生生被喂的彻底瘫在椅子上动弹不得,才会心情颇好的去上班。

中饭和下午加餐,虽然他不在跟前,却已然将威胁做到十足十,让周嫂死心塌地的坚决执行到底,丝毫不敢对我有一丁点的通融。即便偶尔撑的我眼泪汪汪,周嫂会很同情,说出的话却是:“忍耐一下吧,把胃撑大了,你就不觉得难受了,以后才能多吃,身体也才会好起来。”

这都是些什么可笑的逻辑和荒诞的想法啊。看着周嫂一脸为我好,虽然怜惜却绝不放松的表情,我真是欲哭无泪。极其恼恨她的愚昧无知和助纣为虐,不下三次,真气的我摔碗拍桌子,可是在下一刻看到她惶恐和畏惧着接听电话时,我又会不由自主的浮上内疚。她只是个做不了主的下人,我尚且对抗不了江哲信的手段,她更如何敢违抗江哲信的命令。尤其还是蒙蔽在江哲信亲手制造的‘为许小姐好’的虚假表象之下。

晚饭就更不必说了,营养能否全然吸收先不做考究,光是分量就完全是看着江哲信的脸色而定,脸色好,也许我最多就是撑个半晕,如果脸色不好,就会在周嫂离开后,他再接着亲自喂到我吐,然后吐完再喂,再吐,再喂……

中间我会发抗,会把碗里的汤汤水水泼到他的身上,下场就是被捆在椅子上,领教他凶狠的皮带的抽打。只是,他再也没有侵犯过我,甚至都没有和我同床。在把筋疲力尽的我鲁的丢到大床上后,他就会去睡客房。于是我得以安生踏实的一觉到天明。

就这么狠吃狠睡了半个月,就算神上再抑郁,身体状况居然还是很有改善,就连天天在一起的周嫂都发现了我的变化,某一天在打量我半晌后,欣喜的对我说:“许小姐的脸色好多了,似乎脸庞也不似前几日那么尖削了,圆润了一些呢。”

我没有应声,对于我来说,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不过就是江哲信又胜了一局,连我身体的状况都要他来做主,他可以弄伤我,也可以以强制和令我痛苦的手段让我恢复。

晚饭间,周嫂异常高兴的把自己白天的发现汇报给江哲信,他也细细打量我,然后笑的开心:“凌汐,终于看到效果了,也不枉你开始那几天过的那么痛苦,你不知道我一直心里有多矛盾,好几次就差点硬不下心肠,想半途而废了。如果没有当日的坚持,你又怎么能恢复的这么快?”

相信除了我,任何人听到这些话,只怕都会感动的。我还能说什么?自己的身体不争气,被人这么折腾,却还真的不再虚弱和苍白,反给他长足了脸。为了不再留人以不识好歹的口实,我只能微笑,以谢隆恩浩荡。

当晚,他把我扔到床上,却不再离开。

过去的游戏略有些生疏了,他没能顺利的将裙子一撕为二,于是又居高临下的睨视我,“自己脱。”

他仔细逡视我的身体,间或还会用手指抚我的肩胛处和肋骨。似乎在确定不会硌疼自己以后,他满意的覆上来。

一切动作都是缓慢的,如同一部电影里的慢镜头,手腕被拉过了头顶,双膝强硬地挤进我的腿间。

他一直注视我的脸,欣赏我流露出的屈辱和不甘的眼神和表情。

“你是谁的奴隶?”他尖刻的提问。

“你的。”我挤出牙缝。

“你现在还是许家大小姐吗?”

我摇摇头,不是。岂止现在不是,以前也未曾是过。

“说话。”他的语气突然冷冽起来。

“不是。”我满足他的虚荣心。

他勾起了唇角,将欲望推进我的身体。

动作不再缓慢,紧压在我身上激烈的律动。冰凉的皮带扣蓄意在我的肋骨和小腹间碾压摩擦,那里和下身的疼痛遥相呼应,最终连成一片。

我深呼吸,竭力放松自己。下体有些湿润了,我觉得好过一点。

他停下来,一直观察我的表情。然后撤出我的身体,将我翻了个身。

“跪好。”他拍拍我的臀部。

我以极度羞耻的姿势跪伏在床上。

我听到了身后解开皮带扣的声音。

皮带带着呼啸声毫无预警地落在我的背上。

“啪”的一声清脆的皮相击,与我没有防备之下的呼痛声先后回荡在房间里。

欲望再次贯穿了我的身体,他一边用欲望抽打我的身体内部,一边用皮带抽打我的后背及后腰。

他不断的挥舞着皮带,鞭打一次比一次快,力度却一次比一次狠。

即便咬住嘴唇,呜咽声还是从口中逸出,我躲避,摇摆身体,艰难的往前爬。箍在腰间的手臂用力收紧,我最终也躲避不开严密的抽打和刺戮。

不行了,后背火烧火燎的疼,我开始哭叫,一次次收缩肌,绷紧身体。

“啊,舒服,接着动,使劲扭动你的屁股。”恶意的声音,伴随着着力的抽打。

不管我心里是否愿意,身体早已经出于本能的不断挣扎扭动着。

许久,身后的呼吸重急促,而我已经昏昏欲倒。

猛地,他爆出狂野的低吼,又是深深的几个冲刺之后,他抽出昂挺,抵在我的背后。迸发的体烧灼着我后背的伤口,在疼痛难忍中,我颓然趴倒在了床上,眼前一片发黑……

次日,醒的很晚,浑身上下依旧火辣辣地痛。

我听到周嫂在外间说话的声音,然后江哲信走进来在衣柜前换西服。他竟然还没走?

我小心的往被子里又缩了缩,后背疼的厉害。

“醒了吗?”

听到他的声音,我一阵气恼,忽然不想再装睡下去,我睁开眼睛看着他。

江哲信一边系西装扣,一边转过身来看我:“起床,吃完早饭跟我去公司。”

我这个样子怎么去公司啊?抬一下手都浑身疼!

可是江哲信就喜欢看着我痛苦,我没有决定权。

时隔一个多月,再被江哲信带到公司,惊觉所有人对我的态度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第23章 入住江家

索菲将另一杯咖啡放在我面前,又是一笑,说:“不知道你是否同总裁一样,喜欢早上喝咖啡,还是,我帮你另泡一杯茶?”

我看着她,诧异不已。

她今天很奇怪,从我们一到公司刚出电梯我就察觉了。

她向江哲信问好很正常,但是接着就客气而恭敬的和我打招呼,就有点不对劲了。

“许小姐,早上好。”语气谦恭到比刚才那句“总裁早”更见谨慎有礼,与一个多月前,开口闭口的叫我‘凌汐’,吩咐我做这做那的态度完全不同。

后背痛,我不得不挤出笑容同时对她问好之后,直接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来。本来只想先喘口气,再帮她干跑腿儿的力气活儿的,却不想,她给江哲信送进一杯咖啡后,竟然给我来了这么一出儿。

“呃……谢谢你,索菲。我自己来就好了。”我也看着她笑,“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她的笑容有点僵住了,没有说话,似乎在迟疑。

她到底怎么了?我只是做好自己打杂儿小妹的本分,等待她的使唤,她干吗这么一脸尴尬的看着我?我真想上去她的额头,发烧了?

“许小姐,我以前不知道你和总裁是那种关系。总裁当时要我锻炼你,我就……很抱歉。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她颇有些费力的把话说出来。

我暗然心惊,我和总裁哪种关系?奴与主人的关系?你又怎么知道的?

我看着她,眼神儿冰冷,笑容全然凝结了。她何必对我使出这么一脸愧疚的表情,是对我的不幸遭遇而感到同情和可怜吗?觉得自己不该再趁机落井下石作威作福,还是借故想更深一层的羞辱我?

我猜自己的脸色一定很吓人,不然她也不会直接倒退一步,再不敢看我的眼睛,低头问道:“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吗?”

我冷笑,我能需要你做什么?你能帮我什么忙?

“那么,我先忙去了,有什么事你再找我。”

看着索菲坐回她的座位,我心里一阵气苦,重重往后一靠,后背霎时痛若刀割。我只来得及伏上桌面,眼泪就掉落下来。

几分钟后,心情平复了很多。没什么大不了。谁知道就知道吧,谁想笑就笑好了。

我擦干眼泪,照旧趴在桌子上,背痛似乎渐渐好点了,我有点昏昏欲睡。

索菲桌子上的内线响起来,索菲简单答了个‘是’就挂了。

“许小姐,总裁请你进去。”

我极度不情愿的直起身子,扶着桌子站起来。

江哲信隔着书桌一角抬我的下巴,看了我几秒,才放开手。我又恢复成低头看着自己脚尖的状态。

“哭了?”他淡淡的问。

我没吭声,无话可说。

“过来。”

我没动。

他把我扯过去,脸朝下摁在办公桌上。我咬牙,攥紧拳头没有挣扎。

他掀起我的套装上衣,又把真丝衬衫从裙子里掏出撩起来,冰凉的手指轻轻摩挲我的后背。

“很疼吗?”

无聊的问题。

“很疼吗?”手指压在我的伤口上,再问一遍。

我抽口气,点点头。

“那也不许再哭。听见了?”温柔的语气,赤裸裸的威胁,“穿好衣服,我们下去吃饭。”

我从桌上撑起来,重新将衬衫下摆塞进裙子里,然后整理好上衣。

“索菲,我和凌汐吃过午饭就不回来了。”江哲信简单的交待一句,就拥着我走进电梯。

高级员工餐厅,江哲信随意指了一张桌子说:“你去坐着等我。”

我只好穿行在圆桌间走过去。

“许小姐。”有人叫我?

我站住,看向坐在旁边圆桌吃饭的人,不认识。

“许小姐”,“许小姐”,“许小姐”……那桌吃饭的人,看见我停下来看着,先后都和我打招呼。但是我一个都不认识。

江哲信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那些人又都和他打招呼,他微微点头。笑呵呵的对我说:“你不认识他们,他们都是咱们江氏的得力干将,以后你就熟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挨个儿看着他们点头。

江哲信把托盘交给我,温柔的说:“你先拿过去,小心点。”

我的确得小心,两只胳膊稍微一用力,后背就疼。我现在确信,昨天江哲信就是故意的。

还有人和我打招呼,我逐个微笑点头。是因为我和江哲信一起下来的缘故吗?他们都对我这么有礼貌?

想起刚才索菲的话,我的心一抖,难道他们把我当成自己老板的宠物来讨好?

江哲信又端来满满一托盘饭菜和汤,笑着说:“吃吧。”

距离我出门前吃的早饭相隔不到俩小时,就算心情不忐忑压抑,也一点都吃不下。更何况我现在觉得每道过来的视线都象针芒,刺的我从内而外的胆寒。

江哲信分别将盘子里的牛排和鳗鱼都切成小块推到我跟前。我小口小口象吃药一样的填进嘴里。

他也吃的很慢,注视我的时间比看饭菜的时间长很多。

“不合口?要不要我喂你?”他笑。

我叹口气:“我……”

“许家妹子,这么久都没来,是不是忙着给自己选嫁衣呢?”严童端着盘子坐到对面。

熟悉的打趣腔调里透着亲切,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感激他。

我对他笑笑。

“你瘦多了,不会真的是累的吧?哲信,不是说订婚的仪式办的简单些,等结婚的时候再大办吗?你不会太过挑剔,又支使许妹妹重新去准备了吧?”严童先看看我,然后看着江哲信。

我跟不上他的思路,有点茫然。

“凌汐又病了一场,最近刚恢复过来,我正抓紧时间给她做调养呢,哪里还舍得支使她?”江哲信宠溺的看着我。

“许妹妹的身体还真是弱,上次就觉得你吃的少。不过,有我们江大帅哥的心疼体贴,再等住进江园,有干妈的细心照顾,订婚那天,肯定又是粉面娇容,羡煞众人了。”严童冲我眨眼睛,调侃着。

幸好我还没有忘记用微笑掩饰自己的白痴表情,然后低头装作吃东西,集中神分析拼凑严童话里的意思。

“哲信,我看许妹妹的脸色的确不好,你怎么今天还让她过来了?”

“我准备下午带她回大宅,这样顺路,省得再折回去一趟,而且是她非要跟来的,是不是,凌汐?”

啊?我下意识的点点头,心里大吃一惊。

严童也点头:“早就该让她住江园了,干妈可比你会照顾人。”

江哲信看了我一眼,但笑不语。我却汗毛倒竖。

最终我也没有再吃下多少东西,等严童吃够了,江哲信拉着我一起走出餐厅。

车子行驶的道路我很熟悉,正是上次给江华过生日回大宅的那条路线。

江哲信一路沉默着看着车窗外。我不能再象个傻子似的,又等到事情的最后一刻才知道原因,尤其,严童的话让我迷惑。

“今天我们回去又是为了什么?这次是伯母过生日吗?”我问。

“不。一周后,我们订婚。今天起,你就住进江宅了。”他没有回头,等了一会儿,才抛出两句话。冷冷的语气,让我捕捉到他的不情愿。

我用了几秒钟接受这两个出乎意料的消息,这么快?最可恨的是,明明我是当事人,却现在才知道,可想而知,我在江家人眼里是个什么地位了。

“我父亲呢?他知道了吗?他……会来参加的吧?”这是人之常情,绝对不过分。

他终于调转视线,冷冷的看着我,然后勾起唇角,讥讽的说:“当然。除非,他想让自己的女儿当众丢丑。”

我垂下目光,不再开口。

主宅的客厅里,只有江夫人宋佩芬在,看到我们携手走进来,马上笑容可掬的放下手里的报纸,一边摘下巧别致的细金丝边框眼镜。

“妈,我们回来了。您怎么没有休息呢?”

“好,快坐。你不是说午饭后带凌汐回来吗,我在这里等你们。你爸爸去睡午觉了。你也是,既然回来,何不回来吃午饭,偏等吃饭后才回来。凌汐,你坐过来。”江夫人慈爱的表情,向我招手。

“伯母您好。”才轮到我开口,江哲信松开我的手,我走过去。

“因为上午有点事,必须得去趟公司,也就顺便在那里吃了,回来不是还要折腾吗?”江哲信松开领带,在沙发上舒适的坐下来。

江夫人拉着我的手打量我,然后握紧我的手蹙眉对江哲信说:“这孩子怎么这么瘦了?气色也不好。早就跟你说让你带她回来住,我帮她好好调养,你非得逞强,只让周嫂过去照顾。这个周嫂,还每天回来都说凌汐的情况很好,这个样子还算好?”

我终于明白江哲信为什么总当着周嫂面做戏了,原来周嫂不是为他服务的间谍,而是江夫人的耳目。只是,儿子还用得着在母亲面前这么费力表演吗?江家人的嗜好果然都非比寻常。我在心里不屑。

“她的体质一直都这么弱,这次去医院检查,陈卓说她一直贫血。要不是最近一直被我逼着多吃东西,情况更差。我也想早点带她回来的,是她不肯。她就是太任了。”江哲信看着笑,口气都是无奈。

“我……我不想太麻烦大家。”我低头轻轻的说。

“你这孩子,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我知道你父亲现在身体也不好,还在疗养中。以后我来照顾你,这就是你的家。”江夫人拍拍我的手背。

“谢谢伯母。”我抬头,旋即又低头下来,不期然的瞄到了茶几上,江夫人刚刚看过的那张报纸。

两大桢照片,分别是我和江哲信,醒目标题:“善心之举终得回报,第一豪富世子喜俘美人心”。

“妈,我先带凌汐去换件衣服,呆会儿就下来。”江哲信说。

“好,去吧。凌汐,你累不累?要不也先睡个午觉吧,起来再下来。你的房间我已经让周嫂给你收拾好了,让哲信带你去。”江夫人抱了抱我,轻拍我的后背,以示安慰。

后背传来剧痛,我咬牙忍住,费力的说:“好的。谢谢伯母。”

江哲信走过来拉我起身。

我向江夫人笑,一转身笑容就挂不住了。

我现在就如同井底之蛙,浑然不知外面事。身为订婚闹剧的主角,却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人。

而最让我懊恼的是,我已经被江哲信折磨的心智皆失,不知不觉中,再也不能心磊落,反而凡事皆往暗面想了。现在才幡然醒悟,索菲和众人上午的态度来自何处,可是,我当时愣是生生想歪了念头,心生恶念,对索菲怒目而视。想必,更令她误会我是一朝得志、小人翻身,狐假虎威式的人了。江哲信总能如此轻易的陷害我于恶感之中,周嫂那里如此,索菲这里亦然。

第24章 心里的刺儿

江家长辈和晚辈的起居室及卧室都不在一起,而是前后由花园和水榭相连的两处分离式别墅。

与主宅相同,晚辈居住的两层小楼,也是古典清雅有余,而器宇轩昂不足。我有种感觉,这种设计风格一定出于哪位纤弱女子之手,亦或者就是为了某个心爱女子所盖。想起刚才的江夫人,如果她真的表里如一的话,那么她的确值得江华如此费尽心思的博其所好。

只是,我不会对她的人品过于乐观,毕竟她的儿子实在是恶劣凶残至极,试问,一个慈爱温婉的女子,怎会把儿子教成如此的残暴不仁?

客厅的佣人是个小姑娘,似乎年龄比我小个两三岁,应该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本来正在半蹲着摆弄盆景,见到我们立刻起身,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微笑的时候,嘴边儿还有一个若隐若现的酒窝。

“少爷,许小姐。”她一直看着我,眼里有一点好奇。

我冲她嫣然一笑,柔声说:“你好。”

江哲信看了我一眼,才介绍:“她是小凤,是周嫂的大女儿。”

真没想到,周嫂的女儿会有这么大,周嫂看上去,也不过刚四十岁的样子。

“许小姐,你的房子都已经收拾好了,就在楼上。我洗洗手,去给你泡茶。”小姑娘说话声音清脆甜润,笑起来很开朗,应该过的无忧无虑吧。

“不用了,小凤,我不渴。你忙吧。”我的笑容未变。

江哲信拉着我上楼,我还不忘回头冲小凤微笑,小凤一直看着我们,脸上流露出崇拜的模样。

江哲信带我一直走到二楼最靠里的一个房间门口,扭转门柄,把我推了进去。

房间里阳光充沛,纤尘不染。淡暖色调系的家具高档实用,整体感觉就是淡雅舒适,可惜有人破坏了好气氛,江哲信扭转我四处打量的脸,面色冷,再不见了一丝刚才的儒雅疼惜。

“虽然允许你住进来,但是你记好了自己的身份。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乱走乱说话。听懂了?”他鄙夷的说。

要是今天之前,我一定又是怒火中烧,咬牙切齿的选择冷漠对抗。可是就在刚才,我突然想明白了,他无非就是想故意激怒我,引发我的抵抗情绪,这次他又是想陷我于整个江宅的恶感中吧?

我看着他,忽然莞尔一笑,低软的声音没有丝毫的不满情绪:“我一刻都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只要你同意,我以后随时随地的都可以称呼你‘主人’。”

对方的眸光倏然一变,颇有些玩味的盯着我,然后双掌用力钳制我的肩膀,将我搂进怀里,在我耳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要的不是你嘴上的臣服,而是在你心里刻上烙印。”双臂沿着我的脊背来回摩挲,我当场疼的变了脸。

我咬紧唇不吭声,片刻后,他放开我。指尖挑染一点我睫间的湿润,有些不赞同的摇头:“在公司不是说过了,不许再哭吗?怎么又掉泪了?”

我抹抹眼睛,淡然的说:“我会洗脸补妆以后再下楼,不会让江夫人看出来的。”我已经明白他的任何意图了。

江哲信嗤笑:“你以为我担心的是这个?”

难道不是?

“许小姐,我是小凤,我给你送茶来了。”脆生生的嗓音从门外传进来。

我笑,“主人,能让她进来吗?”

江哲信敛起笑意,眸子里燃起怒火,压低声音威胁我:“不要挑衅。”

我扬声对着门口说:“进来吧。”心情变得好起来。

小凤下一刻就推开门,看到江哲信马上说:“少爷,我以为你已经回房间了,我再去端一杯来。”

“不用了。”江哲信背冲着小凤狠狠瞪了我一眼,内在的威胁不言而喻,“那你休息一下,等我洗澡换个衣服,来接你下楼。”说完扭身往门口走。

我乐呵呵的向小凤招手:“快进来呀。”

我坐在房间中央小巧的圆几旁,竹藤椅清凉舒适,非常适合这样炎热的天气使用。

小凤把茶盘放到圆几上,将茶碗摆在我面前。

我微笑:“你也坐吧。”

小凤倒是不扭捏,看着我笑,在对面坐下来。

我四处打量一下,很满意的说:“这个房间真漂亮,是你帮我布置的?”

小凤兴奋,点点头,想了想,又很快补充道:“我只是帮忙搞卫生,是江姨布置的。还有你的衣服,我妈中午都给你放进柜子里了。”

“江姨?”

“就是江夫人呀,她可喜欢我了,从小就让我这么叫她。”

我点点头,“你也一直住这里吗?”

“我们家在花园那边的平房里。少爷不喜欢太多人来这里,平时他上班去了,我才过来搞卫生,浇花什么的。”

“这么大的房子,就你自己干活儿吗?你可真了不起。”我赞叹。

小凤笑:“也不是啦,还有主宅那边的人过来帮忙的。不过,只有我可以长时间留在这里。其他人都是做完事就走了。”

我喝口茶,点点头。

“许小姐,你要不要洗澡换衣服?我去帮你放水?”

“不用了。晚上再洗吧。谢谢你。”

“不用谢。我妈叫我好好照顾你。那你用不用歇一歇?”她睁着圆圆的眼睛看我。

我想了一下,点点头。

她起身跑到床边,帮我把被子放好。

我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公寓里的那些衣服果然一件不落的整齐挂在里面,想必是我们去公司后,周嫂就先带回来了。

我取出一条家居裙子,走进浴室。

小凤在外面说:“许小姐,那你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我蜷进被子里,被子上阳光的味道让我很放松,我竟然真的睡着了。

我是在一阵不安中醒过来的,即使在睡梦中,也能感受到那种潜在的却也是强烈的压迫感。

我睁开眼睛,顿时毛骨悚然。

江哲信的脸近距离的出现在眼前,双眸直直的注视我,竟然满是痛楚的神色。

我压抑住尖叫的冲动,勉强说:“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江哲信恢复了冷淡的神色,伸手轻拍我的脸颊:“起来吧,我们下楼。”口吻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我惊魂未定,疑虑重重。几秒钟后才慢慢坐起身。

江华也已经结束午休,正在自己的书房里挥毫泼墨。

我恭敬的叫:“江伯父。”

江华放下笔,拿过案几一角的毛巾擦了擦手,才抬头看我一眼。

“好。你们出去坐吧。”

我们回到客厅,江夫人正和两位夫人喝下午茶,聊的开心。

不可否认,江夫人身材保养的极好,再辅以由内至外散发的华贵大气,即便服饰只是家常便装,就足以把另外两个满身堆满珠宝的夫人比下去。

江夫人照旧拉我坐在她身边,满是开心的介绍:“这就是凌汐那孩子。凌汐,这个是贺伯母,这个是李伯母。”

我赶紧欠身点头:“贺伯母好,李伯母好。”

两位夫人一致细细打量我。

贺伯母说:“好漂亮的孩子,只是瘦弱了些,看着就真招人疼。”

“可不是。佩芬,这下你可合心了。那么多年都一直想再要个女儿,现在不是等于有了?”李伯母也说。

江夫人异常高兴的点头,一直看着我微笑,摩挲我的手背。

“还真是!细看这孩子的清秀模样还真有几分你当年的神采,若是别人不知道的,肯定真以为你们是嫡亲的母女,以为你的女儿找回来了。”

“啪!”的一声,江哲信脸色异常难看,摊开的手掌中,刚刚取来拿在手中的高脚杯碎裂成几片,里面的香槟混着鲜血,快速流满胳膊,滴落地上。

“啊!哲信!”江夫人惊叫,起身跑到他身边,捉起他的手。

“没事,杯子太薄太脆了。别担心,妈妈,只是划了个小口而已。你们坐,我去处理一下。”江哲信挤出笑容,安慰江夫人后,抽出手,头也不回的离开客厅。

江夫人依然呆怔在原地。

第25章 谁更可怜

两个客人面面相觑,我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我走上前,握住了江夫人的手。江夫人回过神儿来,看着我勉强笑了一下,柔声说:“我没事。吓着你了吧?”

我摇摇头:“那我去看看哲信。”

“好孩子,你去吧。”江夫人点点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片刻后才松开我的手。

我慢慢往外走,听到身后贺伯母有些歉意的说:“佩芬,这么多年了,想不到哲信这孩子还这么耿耿于怀?是我说错话了,不该提起的。”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放在心上。哲信他……”江夫人似乎轻叹口气说。

我已经走出客厅,可是好奇心让我稍微停顿了一下步子,听到江夫人接着说:“唉,当初也怪我身体不争气,老是病怏怏的,江华又忙他的生意顾不得家,一直都是哲信看着妹妹,带着妹妹,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远非寻常。小悦一丢,哲信的负疚心理可想而知。这些年,我们都不敢再提起,我以为他多少也会放下一点,今天他这样,我也没料到……”

原来是江哲信带丢了妹妹,我对于江哲信如此剧烈的反应感到吃惊。对于江家人的资料,我是反复看过的,里面的确提到过江家曾经还有过一个小女儿,不过因为年幼就意外丢失,至今下落不明,因而资料里也只有这简单两句话而已,至于到底怎么丢失的,没有详细记录,我也没有特别关注。

真想亲眼见见,江哲信这样冷血变态的人,是如何温情的对待自己妹妹的,实在难以想象反差会有多大。他那么凌虐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可能会是别人的妹妹,如果我的哥哥知道了我所经受的这一切,又会是怎样的心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这么对待我,就不怕天谴报应在他妹妹身上么?

我走回小楼,小凤耷拉着脑袋坐在楼梯口。

我笑:“小凤,发呆呢?”

小凤抬头看着我,脸色有点委屈。

“怎么了?看见少爷了吗?他回来没有?”我弯腰拍拍她的肩膀。

小凤小心的瞄了一眼二层,很小声的说:“少爷在自己的房间里。他的手在流血,可他不让我给他包扎,还把我赶了出来。”

我有点犹豫,还要不要上去呢?就怕他拿我撒气。

小凤哪里知道我的担心,还在一边撺掇着:“许小姐,你上去看看吧。少爷那么喜欢你,一定肯让你帮他包扎的。我看见流了很多的血,少爷的左手袖子全变红了。特别吓人。”小姑娘蹙眉的样子十分可爱。

我要是此刻掉头就走,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只好点头。

小凤来了神,小心翼翼的走在前面上楼,把我带到了江哲信的房间门口。

我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我微微加力,又敲了几下。

“别烦我!”里面突然传出一声暴喝。小凤象受惊的兔子,刺溜一下就跑没影了。

我也有离开的冲动,可是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的开口:“是我。”盼望他直接来一句‘滚蛋!’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避开了。

殊不料,几秒钟后传出的是“进来”。我叹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转动门柄走进去。

家庭药箱被扔在了地上,里面的纱布、药棉,甚至瓶瓶罐罐滚落一地,好在,体类的瓶子都没有破碎。

江哲信颓然的坐在临窗的一张木椅上,右手撑着额,挡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左手无力的低垂着,果然没有包扎,地毯上已经洇染暗红了一大片。

我俯身把纱布、药棉以及酒都捡起来,走到他跟前蹲下来。

他放下右手,眼神凌厉的看着我。

我避开他的目光,径自托起他的左手,好几道小口子,细长,好在并不深。也许可以不用缝针吧,我犹豫了一下。

江哲信已经一把把我推在地上。

我也有点恼了,他以为我愿意帮他包扎呀?“你干什么?拿别人撒什么气?”

我起身扭头就走。江哲信猛然跳起来扑过来,我们都摔到了地上。他从我背后压上来,右手直接伸进我的裙子里撕扯短裤。

我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气得直抓地毯:“江哲信,你这个疯子。你自己弄丢了妹妹,却来欺负我。你是个混蛋!”

他已经分开了我的双腿,强行挤进我的身体,我一时疼痛难忍,发出闷哼。

他快速律动起来,我实在忍不住出言讥讽:“你就是这么欺负一个女人的?你就不怕现世报,你的妹妹也遭受这样的对待?啊!!”

他竟然用力拧掐我的大腿内侧的肌肤,压抑着怒骂:“住口!你不配提她!你不配!你不配!……”

大腿内侧的剧痛一波接着一波,我连骂都骂不出声了,死咬着唇呜咽……

终于他放开了我,翻倒在一旁喘息。我爬不起来,就趴在那里哭,分明就是一场无妄之灾。

“滚出去!”他喘息着骂,踹了我一脚。

我抬头怒瞪着他,狠狠的抹掉眼泪。

大腿内侧大片大片的青紫淤血,我轻轻用指腹摩挲,一阵隐痛。

我闭气,整个人滑进浴缸里,让热水直接没顶。

片刻后,才坐起来长出口气。把湿发捋向脑后,轻拍了拍脸颊,口处的憋闷疏解了。

刚才真想就此离开江家,远离这个疯子,远离这混乱的一切。去他的什么计划,去他的婚姻。可是,我在最后一刻还是恢复了理智,这场游戏的主导权不在我手里,不是我想退出就能退出的,也不是我想叫停就能叫停的。更何况,过去这么多日子吃了那么多苦,我总要让江哲信付出代价才甘心。

回想他刚才的表现,就好像是我害了他妹妹,可是怎么可能呢?论起年岁,他妹妹还要比我大上几岁,更别说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不是说走丢的吗?难道是绑架?许宝山?不会,如果那样的话,相信以江家势力,怎么可能如此隐忍不发?许宝山一身清白,没有丝毫的黑道背景,别说本不会做这样的龌龊勾当,就算做了,也远不是江家的对手,当年江家只需动个小指头,就可以将许宝山挫骨扬灰,还用等到今天才报复我们?

更何况但凡不是意外,江家当年必然会大动干戈,那我手里的资料就不可能只是简单两句话将江舒悦一带而过了。江家既然无从追究,只能是一个原因,肇事者就是家里的人,那不就是江哲信吗?看他那激动的样子就知道了,真是个疯子。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如此心理变态,是自小如此,还是真的因为弄丢了妹妹,受了刺激,自责自怨而引发的?

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情他,只会更加鄙视他。

水已经凉下来了,我拔下缸塞儿,最后淋浴了一遍,才围着浴巾出来。

镜子里的人没打采,即便上了薄薄的粉妆,依然不能全然掩饰眼睛的红肿。

重新换上一条家居长裙,刚穿好,江哲信就推门而入。没有礼貌的人!

我谨慎的看着他,他却恢复了一脸的平静和冷淡,貌似把刚才的事情都忘记了一般。

“准备好了吗?我们下去吃饭。”

我没有吭声,照着镜子最后梳理了一下长发,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从他身旁走过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擒住了我的左手腕,然后一直用力拉着我的手直到走进餐厅。

江家的饭厅颇显声势,堪比本埠五星级酒店的水准。饭厅四方形,当中垂下来的豪华吊灯是罗马古董灯饰,饭桌上全套的银质餐具折出炫目的光泽。

江华和宋佩芬已然在座。旁边两个佣人正忙碌着上菜。其中一人回身见到我,立刻笑容满面,赫然是周嫂。

不等我们开口,江夫人急切问道:“哲信,你的手……”

江哲信露齿一笑,抬起左手,然后看着我说:“凌汐已经帮我包扎好了。口子都不大,没什么事情,你和爸爸不必担心。”

“谢谢你,凌汐。”江夫人似乎松了口气,慈爱的看着我,满是笑容,几秒钟后,又有点疑惑的问我:“你……怎么好像哭过?”关切之情不抑言表。

“我……”下意识,我就去自己的眼睛。

“呵呵,凌汐胆子小,一边帮我包扎,一边掉眼泪。”江哲信松开我的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佩芬,这孩子这点跟你很象啊,你不是也最看不得别人受伤流血吗?你们女人啊,就是这么心软婆妈的。”江华也笑着说,“你们赶紧坐吧。今天是凌汐第一天住进来,我们为她接风。”

26-30

第26章 江家的传统

几乎做了一整夜的梦,早上醒来筋疲力尽,如同没睡一样。

梦里都是过去的事情,干妈、干爹、还有哥哥。

醒过来,就只剩下有关干妈的梦境记得最清楚。干妈亲自下厨做我爱吃的菜,她说:“凌汐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就没有妈妈疼。以后干妈就是你的妈妈,干妈疼你。”干妈帮我梳辫子,我从镜子里看着干妈,干妈冲我笑:“我家凌汐长的最漂亮了,等干妈给凌汐梳好辫子,干妈还要带着凌汐上街去买漂亮的裙子。”

很多年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我擦了擦溢出眼角的泪水。

在没有见到江哲信之前,我一直过的很快乐,也就很少再想起年幼时候的辛酸。可能是最近太压抑、太委屈,偏偏昨晚,江夫人在餐桌上无微不至的照顾我,饭后又拉着我的手说了好多体己话,她说:“凌汐,我知道你妈妈去世的早,许先生又忙于生意,很小就把你送出国。外面人生地不熟的,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一样,我会疼你的。”口吻和表情与干妈当年是如此的相像,终于又勾起我童年时候的回忆,让我在梦里回到了童年,回到了干妈的身边。

我翻了个身,头有些疼。出枕头下的手表,早上6点半刚过一点,真想再睡会儿,可是我还是选择起身穿衣服。毕竟这里不是自己家,也不是公寓,这里有江华和江夫人,第一天总不好睡懒觉吧。何况,江夫人昨天说,今天要陪我上街购物,挑选衣服和首饰,为订婚作准备。

洗漱完毕,神清爽了许多。路过江哲信的房门时,我小心的停下片刻,没有听到里面有任何动静,这才独自下楼。

一楼客厅也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是了,佣人们要等江哲信离开后才过来的吧,我推开大门走出去。

外面的空气很好,看样子今天又是一个大晴天。我慢慢往昨天的那个餐厅方向走,脚下的草坪软软的,散发着清淡的草香,让人心情豁然平和。

餐厅里,江华和江夫人果然已经开始吃早餐了,周嫂正在给江夫人盛粥。

大家看到我,都有些意外的表情,江夫人笑:“快过来坐。怎么起的这么早?睡好了吗?周嫂说你在公寓都是上午醒呢。”

我有点脸红,周嫂不了解情况,只看到我起得晚,却哪里知道我睡的还晚呢,夜夜都要被江哲信折腾到尽兴,哪次不是后半夜才筋疲力尽的睡去,早上如何起得来?

可是我无从解释,只好有些尴尬的坐下:“江伯父早,江伯母早。”

江夫人看出我的不自在,马上又说:“你的身体弱,本来就应该多睡会儿的,是不是刚来,有点不习惯?睡不着?以后不要起这么早,就按照你的作息习惯来好了,不用拘束。我和你江伯父是上年纪了,睡眠少,你不用每天陪着我们吃早餐。什么时候睡到自然醒,再让周嫂给你单准备。哲信没有告诉你吗?”

他?他才不会那么好心呢。

周嫂把粥放到我面前,笑呵呵的说:“是啊,许小姐,就像在公寓时候一样。”

我心里感激,赶忙点头:“谢谢江伯母,我睡的很好。谢谢周嫂。”

“哲信呢?”江华问我。

“我……没有叫他,他的房间里很静,我想让他多睡会儿。”

江华点头,继续喝粥,江夫人笑着夸我:“凌汐真是会体贴人。来,别光喝粥,就点小菜,多吃点。”

刚刚吃了几口,江哲信就疾步出现在饭厅门口。脸上的恼怒在看到我已然在座才极快的敛去。我想他一定去过我的房间了,没有看到我,就以为我趁夜逃跑了。可笑。

他坐在我旁边说:“怎么起这么早?睡的好吗?”

我微笑:“早上好。我睡的很好。”只要没有你的折腾,我自然睡的好。

“爸爸早,妈妈早。”

“恩。”江华点个头。

“早,快吃吧。”江夫人又给江哲信的碟子里夹了些小菜。

“凌汐,今天你就在家陪我妈说说话,不用跟我去公司了。”江哲信咽下嘴里的东西,扭头跟我说。

我点头。

“今天我和凌汐去买东西。我看以后也不要去公司了,凌汐身体弱,要好好补养一下,上班的事情,等你们结了婚以后再说吧。”江夫人说。

“是啊,哲信,不急于这一时。还是让凌汐先把身体养好再说。”江华也如是说。

“我不会让凌汐累着的,”江哲信怜惜的看我,温柔的帮我把发丝勾于耳后,“只是,凌汐对于公司管理一窍不通,要学习的东西很多,我会慢慢教她,毕竟许氏企业还要她来继承,那是许伯父毕生的心血,不能就此一蹶不振。”

“我对经商一点兴趣也没有,也不是那块料。许氏企业由你来代管,父亲是最放心的,我也觉得是最好不过的。我学不学管理其实一点都不重要。”我赶紧说,然后看向江华和宋佩芬。

江华眸光一闪,看了眼江哲信,没有吭声。江夫人笑,极赞成的点头:“就是,我也觉得这样最好,许氏永远都是凌汐的,不过,做生意是你们男人的事情,哲信,你就多费些心思,多辛苦一下吧,不要再难为凌汐了,就让凌汐在家陪我。订婚的时候,我们跟许老先生解释清楚,许老先生一定明白我们的苦心,不会误会我们抢夺许氏的。”

“当然不会,”我看着江夫人,“父亲对哲信的能力非常清楚,也非常重视,再说,这次如果不是哲信出手帮忙,许氏也早就不存在了。对此,我父亲一直牢记在心。我和哲信很快就订婚了,将来就是一家人,许氏在自己人手里掌管,哪里来的抢夺之说?”

江夫人笑着对我点头,又扭头对江华说:“我就说嘛,凌汐这孩子不会多心的。再说,等他们一结婚,我名下的江氏股份就全都转给她,她就是江氏集团第二大股东了,就算再有好事之人想恶意诽谤江氏趁人之危,也没人再会相信。”

江华和江哲信都是一僵,江华试图用眼神阻止江夫人,却不料江夫人对他安抚的一笑,然后看着我说:“凌汐是个好孩子,我看的准。难得哲信这次眼光这么好,我是非常赞成你们的婚事的。这些话,本来应该在你们结婚以后再说,这是江家的传统,外人并不知道,不过,凌汐已经住进咱们家了,就不是外人了,我今天提前说了,也没有什么。”

我蓦然心虚,几乎无法坦然直视江夫人的目光。我急切的说:“江伯母,我不要你的股份,不要江氏的股份,我……我……我现在就已经过的很好,不需要那些。”

江夫人了然的笑:“我明白的,凌汐,你并不是贪图江家的钱才和哲信好的。这一点,我非常清楚。除了你,没有人能在婚前就知道,嫁作江家的媳妇儿,能够拥有江氏的股份。更何况,周嫂都告诉我了,一直是哲信在追求你,你并没有象我见过的其他女孩子那么倒赶着往上送,我就知道,你和她们是不一样的。所以我才更加喜欢你。”

只怕这次想吐血的是江哲信了,他绝对想不到,周嫂是这么理解他对我演出的那些戏码,和我回以的冷淡的,并且连江夫人也错会了意思。

只是,江夫人也错了,并不是所有人都不知道江家的这个秘密传统,虽然他们已经做得很隐秘了,但是,如果有人出卖,世界上就没有真正的秘密。

第27章 无欲则刚

江夫人带着我在本埠她熟悉的各家名店里采买,兴致俨然比我还高,凡是各店内的名家新品,不论礼服、晚礼服、鞋子、手袋、珠宝,她只要看的上眼,必定让我试穿一番,然后毫不犹豫的定下来,让店里送到江家去。

幸好江夫人眼光独到,品味高雅,骨子里又是极传统保守型的女人,她挑选的衣服,都极显女完美线条,却又不会坦露,只会引得人遐想联翩,彰显高贵之下的另种风情。再加上我坚决不肯让店员进入试衣间服侍我穿戴,这才避免了后背伤处的走光。

一个上午下来,收获颇丰,家家店主笑逐颜开,恭维奉承无话不用其尽。她们倒也说的没错,我也觉得,江夫人就是如同嫁女儿一般的在为我忙碌,添置衣饰。

无数艳羡、嫉妒的目光,众人都认为我是宠儿中的宠儿,我却禁不住心底一片酸楚,总是莫名想起干妈,想起儿时她带我买新衣服的情景。

又签下一张买单,江夫人笑呵呵的看着我,“凌汐,你穿什么都那么好看。”

“江伯母,真的够多了,不要再买了。”我恳求,心里颇有些汗颜。

江夫人错会了我的意思,轻抚上我的脸颊:“累了吧,凌汐?你看我,一买起东西来就把什么都忘记了。你的脸色有点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快,赶紧坐下来。”早有眼尖手快的店员,拖过两把折叠椅。

“不是的,我不累,江伯母。我就是觉得你对我太好了,我……很感激。”

“傻孩子,你怎么还说这种话,我不是说了,以后你就把我当妈妈。这样,我们去吃饭,然后就回家休息。你下午好好睡一觉,别再累坏了。”

“江伯母,我想……吃过饭,先去看下我父亲再回家,可以吗?”

“当然可以。那我们先去吃饭。”

疗养院里,许宝山套房外间的两个打手显然都没料到我们会突然出现。

“江夫人,许先生刚吃过午饭睡下了,你看……”。

“哦?”江夫人迟疑了一下,对我说:“凌汐,要不我们明天再来?”

“江伯母,我还是想进去看一下,如果我爸爸睡着了,我看一眼咱们就走。”我坚持。

“好,那你就自己进去吧,我先不进去了。你把这些拿进去,如果许先生还没睡着,你就代我问个好吧。”

江夫人身后的司机把果篮儿和补品递到我手中,一个打手帮我打开了里间的房门,我终于得以一个人进入房间,房门随后快速被关上。

许宝山的确躺在床上,却并没有在睡觉,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对我进来没有丝毫反应。

“爸爸。”我叫。

许宝山有点不敢置信的把眼神转到我身上,似乎又老了许多,头发几乎全白了:“凌汐?怎么是你?就你一个人吗?”

我走过去,把东西放到床边的桌子上,坐在床沿边,“今天江伯母带我出来买东西,我顺路来看看你,江伯母还在外面等着。”

许宝山点点头,仔细看着我:“凌汐,你好像又瘦了。爸爸对不起你……”他一边说,一边抓过我的手,掩饰着在我手心里小心写下三个字‘有监视’。我立刻明白了,这里有监控系统。

“爸爸,我很好,别为我担心。下周我就和哲信订婚了,到时你一定要来参加。我现在已经住进江家了,江家人都对我很好,尤其是江伯母,你认识她吗?”我反握住许宝山的手。

许宝山摇摇头,“她对你很好?”

“是的,非常好,就象对待亲生女儿一般。我也是才刚知道,她曾经丢失过一个女儿,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你曾经听说过吗?还有一点印象吗?”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对江哲信那天对我的态度很怀疑,我总要亲口从许宝山这里得到证实,才能安心。

许宝山蹙眉凝神想了片刻,才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印象,二十年前,我还只是个普通职员,为生计奔波,没有时间关心这些富人家的变故。”

“那从来也没有朋友跟你聊起过吗?”我热切的看着许宝山。

许宝山眸光一闪,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又想了想才肯定的说:“没有。”我明白了,那么也应该和我干爹没关系了,我彻底放心了。

“凌汐,”许宝山又说,“你真的愿意嫁给江哲信?他……现在对你好吗?你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

“还好,爸爸。反正我总是要嫁人的。江夫人还要我代她问候你呢。”

“那你代我谢谢她。”许宝山淡淡的说。

“爸爸,那我先回去了。订婚那天你一定要来。”我会求江夫人,让江哲信还你自由。

“凌汐,以后的道路要靠你自己走,一定要三思而行,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吃,不要因为冲动,尤其不要因为顾忌父亲而断送了自己的终身幸福,那样,深爱你关心你的人,都会受煎熬的。”许宝山忧心忡忡的说。

我知道他是真心为我好,可是,事到今日,我如何回头?

带着眼泪,我走出房门。江夫人最后叮嘱那两个人:“你们好好照顾许先生。”然后拥着我往外走,轻轻给我擦眼泪。

“好孩子,别难过。我听那两个护工说,许先生的情况已经稳定多了,你也知道,老年病嘛,治是不可能完全治好的,但是只要好好静养,颐养天年是没有问题的。你不要太担心了。”

我点头,自己抹了把眼泪:“谢谢江伯母。我也明白。只是刚才我父亲突然说起母亲的事情,我……很难过。我父亲说他很想回我母亲乡下的老家,想回去陪着我母亲,以后百年了,还要和母亲合葬一处。我想等父亲参加完我们的订婚,就送他回去。”我已经泣不成声。

“年岁大的人免不了都是落叶归的想法,只是,那边的条件如何比得上这里?”

“我会多请一些人照顾他,毕竟这里发生了太多的变故,换个环境对父亲的心情也有好处。”

“唉,也好。需要我们帮忙的,就只管说,到时让哲信送你们回去。不要难过了,现在交通那么方便,以后可以随时过去看他,不是吗?”江夫人拍拍我的手,安慰我。

我挤出笑容,心生感激。

也许是体质真的变差了,下午本想只躺一躺,却不但很快睡着,就连傍晚醒过来,也依然觉得疲惫乏力,竟还是一动都不愿动,懒得起身。

看看时间,还不算晚,我想再躺半小时再起身。

“砰!”的一声,房门被猛力地踹开,撞到墙上又弹回去。

我几乎惊的直接跳起来,心脏病都差点犯了。

“江哲信,你到底有没有点教养?!”我坐起身用力按住口,都听得到自己心脏急促跳动的怦怦声。

江哲信紧绷着脸,快步走过来。

他鲁的钳制我的肩膀,把我压回床上,凶狠的盯着我:“中午干什么去了?”

“只是顺路去看了看我的父亲。”我淡淡的说。

“顺路?”他眯起眼睛,表情森然,“警告你,不要跟我玩心眼儿,尤其是别想利用我的母亲。”

我叹口气,把脸撇向一边,很无奈的说:“我只有这么一个父亲了,去看看他有什么不对?我能跟你玩儿什么心眼儿?江夫人对我很好,我又为什么要利用她?利用她能做什么呢?”

“你最好真的像你自己说的这么无辜,不然,我一定会撕碎了你!”他有点咬牙切齿。

我缓缓扭回头,定定的看着他:“江哲信,你拍拍自己的良心再来怀疑我。真正应该怀疑被人玩心眼儿、被人利用的人应该是我。我在英国过的好好的,是谁非要掘地三尺把我逼回来的?是谁用卑劣手段以8000万胁迫我的?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那么恨我,恨我父亲。如果你怀疑我想留在这里另有所图,那么请你立刻放我走,我保证和父亲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许氏我也可以给你,我本不稀罕和你订婚结婚,我已经受够了你对我的折磨和摧残,你是个地地道道的变态。如果你肯现在让我走,我求之不得,你以为我愿意留在这里被你玩弄吗?”

他变了脸色,双眸闪过灼灼火光,一把掀掉丝被,大手扯住我的睡裙领子,猛力一撕。

我也怒火中烧,开始疯狂地挣扎,再也没有顾忌的用指甲抓挠他的手臂,喉咙间嘶吼着:“放开我,你这个混蛋。”

他毫不犹豫的扯下我的内裤,用整个身体压上来,就又要强行分开我的双膝。

我心一狠,将指甲抓向他的脸部。

他一惊,迅速往后一躲,我的手落空了,但是就着两人间分开的空隙,我将膝盖往上一顶,双手推开他的身体,立刻往旁边滚去,滚落到地毯上,依然摔的后背直疼。

他也跃下床,伸出大掌抓我的手臂,我张嘴狠狠地咬住。

他吃痛地收回手,“你疯了吗?”他抽了我一个嘴巴。

我咬紧下唇,狠狠的瞪着他,片刻的沉默后才冷冷的说:“如果你想让江伯母知道我一直以来受的是什么样的残酷对待,你只管接着打我。不然,就给我滚出去。我要换衣服,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他抿紧唇,双拳用力握紧到十个指节都泛上青白。

对峙半晌,他冷然摔门而去,几乎要震碎房门顶端狭长的毛玻璃。

我伸手着隐隐麻痛的脸颊,江哲信,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第28章 双管齐下

我高估了江哲信害怕江伯母知道我受虐的忌讳,虽然傍晚没有让他得逞,可是入夜,他轻而易举的破门而入,对我进行了疯狂的报复。

怒气加重了他凌虐我的欲望,昨夜的折磨无异于又送我下了回地狱。

毫无悬念的,我睁开眼睛又早已经是上午了,我艰难的从枕头底下掏手表,两手都使不上什么力气,双处肩胛都肿痛不已。昨夜我又试图去抓他的脸,结果被他制住,又为了不在我胳膊上留下绑缚的瘀痕,江哲信竟然生生将我双肩卸致脱臼,逞完兽欲后才又接回来的。

又是十点半了。我艰难的起身,走进浴室。下身也是异常难受,每迈出一步,都带来隐痛。等我小解时,更是忍不住闷哼。

我轻轻擦拭下体,忍不住一个哆嗦。慢慢站起来,将一面小化妆圆镜置于腿间,下身的惨状立刻呈现眼前。两条大腿布满青紫的掐痕和皮带抽过的肿印,腿间原本粉红柔软的花瓣,现在也是暗红色带着轻微水肿的,昨夜他反复拧掐过那里。这个禽兽为了掩盖自己的暴行,还真是处心积虑的选择下手的地方,难道我要大张着双腿向江伯母哭诉吗?他早就算准了,我会隐忍下去,女孩子都是要脸面的。

我扶着盥洗池站稳,接杯水洗漱,唇角又是撕裂的痛,我一口水喷出去,轻轻张嘴,两个唇角都撕裂了,这是昨夜阻止我惨叫而用暴手段堵我的嘴而造成的。

再看看浮肿的眼泡和黑眼圈儿,我真是泄气呀,还是不能彻底摆脱他的欺负!我狠狠把杯子摔到盥洗池里。

有人轻轻推门进来,小凤的声音小心的传过来:“许小姐?”

我赶紧扯下浴室门后的浴衣把自己包起来:“我在浴室。”

小凤的声音活泼起来,嘻嘻哈哈的跑过来:“许小姐,我还怕你在睡觉吵到你呢。”听到这么轻快的声音,带着我的心情也好多了。

我洗把脸,边用毛巾吸水,边笑:“起来了,已经起晚了呢。以后你早上来叫我吧?”

“那可不行,江姨说了,要让你多休息,特别吩咐我们搞卫生的时候不要吵到你。”小凤倚在浴室门上眼睛亮晶晶的,“许小姐,你先去吃饭吧,然后……你就马上回来好不好?”

“恩?好的,有事?”我梳理头发,从镜子里看到小凤一脸热切的看着我。

“昨天你是不是买了很多新衣服,一定漂亮极了,我想看看可不可以?”小姑娘的眼睛开始放光,真是可爱。也对,小凤这个年龄不正是刚刚知道爱美爱打扮的时候吗。

我笑:“都在柜子里,你现在就可以看。来。”我放下梳子,拉着她的手走出浴室。

“哇,好漂亮,”小凤小心的摩挲衣料,逐个看过去,“比电视上那些明星穿的还更漂亮上百倍呢。比江姨的衣服也好看。”

我失笑,本来就是两辈人,穿着风格迥然不同,怎么能比较呢。

“许小姐,你要是穿上肯定更漂亮了,你穿上让我看看吧。”小凤从这头走到那头,把昨天新送来的衣服整个看了一个过儿,扭头看我,一脸的艳羡。

“呵呵,以后总要穿呢,你就该看烦了。”

“哦。”小凤又把注意力放回到衣服上,又从那头再逐件看回来,满是不舍。

我看着她,小凤的身材和我差不多,只是略微比我矮一点点。我走到另一个柜子前,把柜门打开,“小凤,这边是我以前买的衣服,很多带标签的就是一次没穿过的,你来看看,有喜欢的就拿走,都送给你了。”那些都是江哲信给我买的,是周嫂从公寓搬过来的。

“不,不行的,许小姐,我不能要,妈妈会骂死我的。”小凤赶紧摇头带摆手。

“不会,你就说是我硬送给你的,或者我去跟周嫂说。反正又有那么多新的了,这些本穿不过来,搁着只是浪费,早晚也是扔。如果你拿去穿了,不是还算节约吗?”

小凤有点心动,可还是犹豫。我干脆过去硬把她拉过来,帮着她选,“这件、这件、这件……这些都是一次没穿的,颜色款式也非常适合你,你可以试试。”我逐个摘下来递给她。

“够了,许小姐,要不了这么多,不要了,真的不要了,一次要这么多,我真的会挨骂的。”

“那就先选好,放在这里,一次拿两件回去,分几次拿。”我真巴不得全送给她,看到这些衣服,就想起江哲信的可恶,想起他逼自己穿衣服给他看,再被他撕裂剥光的屈辱。

小凤快傻掉了,抱着这些衣服,喃喃的说:“好漂亮,都好漂亮,我能穿吗?真的能穿吗?”

看着她的样子,我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当然可以穿了,都是你的了。你想怎么穿就怎么穿,穿着搞卫生刷厕所都行。”既卖了人情,心里又痛快。

“许小姐,谢谢你,你对我真是太好了,以后我会好好伺候你的。”小凤一脸沉醉和感激,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这么容易收买。

“傻瓜,说什么伺候不伺候的,我拿你当妹妹。”我笑,肚子不期然的咕咕叫了两声,还真饿了。

“哎呀,该死。”小凤懊恼的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许小姐,你赶紧去吃饭吧,都是我,应该等你吃饭回来再看衣服的。”

“没关系。”

小凤马上把怀里的衣服小心的放到大床上,“许小姐,你穿什么,我帮你。”

“呃,不用了,小凤。那个,我早上起来口好干,你能先帮我去倒杯水吗?凉白开就行。”

“好。”小凤飞快的跑出去。

我也不敢耽搁,迅速脱下浴衣,小心的穿好内衣,随意选了身连衣裙套上。

肩膀依旧疼痛,我皱眉自己揉了两下。

小凤把水端上来,我拿起杯子一口气喝了半杯,手一直有点颤抖。

“许小姐,你去吃饭吧。这里我来收拾。”小凤接过杯子说。

“好。”

周嫂把早饭和补品都摆好,笑呵呵的说:“许小姐快吃吧。”

我有点不好意思:“周嫂,麻烦你了。江伯父和江伯母呢?”

“不麻烦。快吃吧。夫人说,等你吃过饭,去客厅找她。”

我点头,匆匆吃过几口,就要起身。

周嫂又说:“不着急的,许小姐再多吃点。补品都是夫人亲自炖的,一定要你吃下去。”

看着直径足有二十公分的小煲,我露出苦相:“周嫂,早上实在吃不下这么多,而且中午饭也没法吃了呢。”

周嫂看看饭厅挂钟,马上快11点半了,也扑嗤笑了:“那就中午再吃吧。”

我有点懊恼,都是江哲信害的,可是我还不能解释,白白摊上懒人的罪名。

江夫人正在客厅看几份帖子,看见我进来,马上笑着说:“凌汐,我正看你们订婚宴席的菜单呢,你也来看看。”丝毫都不在意我过来的这么晚,本来我还觉得有点难为情,这下心情放松了很多。

我挨着江夫人坐下来,只简单看过前面两张,就忍不住叹息。记得江哲信说过订婚要办的简单些的,可是这美名贵的中西式菜单分明显示足以大费周章了。

预备了满足超过800人的中西合璧式自助餐,负责筹备的是本埠最负盛名的筵席专家,光中餐里的裙翅、新鲜顶级鱼虾蟹,四头大鲍鱼就不计其数,更不论西餐里更是汲取了各国的名肴粹。许多连我也都闻所未闻。回想当年,干爹干妈庆祝结婚二十周年的晚宴排场已经极尽奢华,菜式却也远未如此。

“江伯母,不是说我们的订婚办的简单一些,结婚再大办吗?”我已经把看过菜单的震撼写在了脸上。

江夫人拉我的手,看着我慈爱的说:“本来我就不同意简单办,订婚和结婚是同等大的事情,只是你江伯父和哲信觉得稍嫌麻烦。不料,这几日听说,有人在针对江氏,不断抢夺江氏的生意,还频频散布江氏面临财务危机的不利传闻。行内也已经有人开始怀疑江氏目前的投资实力,所以这个时候,更不能把你们的订婚办的简单糙了。你江伯父已经决定要大办特办了。所以这几天我们会很忙碌,要安排的事情还多着呢。”

“是谁在针对江氏?一家企业还是几家?”我马上追问。

江夫人摇头:“我不知道,我从来不关心外面生意上的事情,让他们男人去心吧。他们也从来不会和我多说,生怕我跟着担心,反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也别担心,相信他们足有能力应付,你只要开开心心做新娘就好了。”

我怎么能不担心呢?

第29章 妹妹

江夫人唤回失神的我,仔细看了我一眼,有些担忧的说:“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昨晚没有睡好吗?眼睛好象都是肿的。”

我赶紧摇头,陪个笑脸。

江夫人又自己了然的说道:“是不是又想起昨天你父亲的话了,晚上偷着哭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江夫人安慰我:“早上我跟哲信说了,他也觉得乡下的条件太差,他提议,不如送你父亲去国外休养一段时间,换换环境?他说他来安排。”

“不,不用了。”我冲口而出,随后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他现在已经那么忙了,我父亲的事情,就不要再麻烦他了。”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父亲也是他的岳父,做晚辈的自然要尽孝道的,你就让他安排吧。”

我也深深的凝视江夫人,满含慈爱的双眸黑白分明,完全不像她这个岁数的人应该有的那样,单纯的不含一丝算计。如果她不是刻意演戏,那么就真的是如同一个象牙塔里的公主,被丈夫呵护的太好,被儿子隐瞒的则太深。她的热心和善良,一点不亚于我干妈,只不过,她似乎还远比干妈更幸福,从来不必为家庭以外的事情心和担忧,自然也不知道世间其实还有很多邪恶的东西。

江华从书房里出来,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我起身:“江伯父。”

江华点点头,很淡很淡的笑容。

江夫人看看手表:“走,凌汐,我们去吃午饭。”

我苦笑:“江夫人,你们去吃就好,我再看看这菜单。我……一点都不饿。

“我知道你不饿,多少再喝点汤,只当是陪我们两个老人吃饭,这样我们还觉得有点乐趣。”江夫人执意拉着我走。

席间,我真的只能喝下半碗汤,就再也咽不下去了。江夫人说:“没关系,现在吃不下,过俩小时再让周嫂给你热着吃。眼看你们订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你要抓紧时间把身体养好才行。”

江华也说:“佩芬,你就先调理这个孩子的身体吧,把其他事情吩咐下去让其他人办。她脸色这么差,订婚那天岂非落人口实,说我们江家虐待儿媳,还是没钱供她吃饭?”

我浑身不自在,这前半句还似乎是关心我,可是后面的话语却象针,刺的人难受。

江夫人嗔道:“你说的什么话?”又对我笑道:“你江伯伯是心疼你,就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我赶紧点头:“是我自己身体不争气,我会多注意的。”

江华看了看我,似乎也觉得刚才说的有点不合适,又向我问道:“昨天买的衣服和首饰还满意?还想要些什么,只管和你江伯母说,让她陪你去买。我们就哲信一个儿子,你给我们做媳妇儿,我们决不会亏待你的。”

我笑:“谢谢江伯父,昨天已经全买齐了,都是最好的,也都是我最喜欢的。”

我正想找个机会当大家面跟周嫂说衣服的事情呢,免得以后江家人误会周嫂和她的女儿。借着这个话茬,在周嫂上来撤换盘子的功夫,我赶紧说道:“对了,周嫂。我有几件不穿的裙子,白白占着地方,扔了却又可惜。我看小凤和我身材差不多,打算送给她穿,也免得浪费。”

“哎呀,那可使不得。小姐的衣服都是极高级的,小凤穿了才是糟蹋。”周嫂慌忙摇头。

“可是,昨天又送来那么多新衣服,我实在想处理一下旧的。”我期期艾艾的看向江夫人。

江夫人很善解人意,笑着对周嫂说:“既然凌汐想送给小凤,就让小凤拿着穿吧。像凌汐说的,白扔了不是更浪费。小凤也是大姑娘了,也应该有几身好衣服,穿着出门也是给你长脸呀。”

周嫂这才点头:“那真是谢谢许小姐了。我家小凤也不知从哪里修来的好福气。”

“不客气。也算帮我一个忙。”我说的其实也算实话。

江华看了看我,不以为意。

下午,江夫人仍然研究着菜单,我陪在一边,也细细看了一遍,满满八大张帖子,看得我头昏眼花,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江夫人看到了,就执意让我回房睡觉。

小凤呆在一楼的客厅里等我,看见我欢蹦乱跳的跑过来道谢。

我笑:“这下放心了?”

“嗯,刚才回家吃饭,我妈都跟我说了。谢谢许小姐。”

“以后你可以叫我凌汐姐。”

“嗯,你要休息会吗?我去帮你铺床。”

“我不困,你陪我聊会天吧?”

“好。那许小姐先上去,我帮你拿茶水上去。”

我走进房间,坐在圆桌旁。很快,小凤托着托盘上来,就像第一天那样,给我倒了杯茶。

我示意她也坐下,她不再跟我拘束,果然坐下,还把胳膊交叠平放在圆桌上,将脸侧贴在胳膊上,一瞬不眨的看着我笑:“许小姐,你真漂亮,人漂亮,心底也好。难怪你能嫁给少爷。好人有好报。”

“呵呵,小东西,嘴这么甜?”我也学着她的样子,趴到桌子上,意外觉得这个姿势很舒服,“你觉得嫁给你家少爷就是好人有好报?”

“对呀。少爷人好,江夫人和江老爷也都是很好的人,江家又那么有钱,我知道很多小姐都想嫁给少爷呢。”

“很多?”

“对呀。不过少爷一点都不喜欢她们。少爷只喜欢你。”

我笑:“你怎么知道?”

“我有一次给少爷打扫房间,看到一张纸上写满了‘许凌汐’,那不就是你的名字吗?后来,就听我妈说,少爷把你接到他外面的公寓去住了,还让我妈过去照顾你。平时,我妈只给江夫人和江老爷、江少爷做饭呢,江夫人说她不习惯别人做的味道。”

我心里一动,“那张纸上还写了别的吗?”

“嗯……好象还有‘妹妹’。我猜,少爷八成看到你就想起妹妹来了,所以更喜欢你。”

我大吃一惊,我的名字和‘妹妹’,什么意思?这个妹妹是指他的妹妹吗?和我有什么关系?还是……他知道我是别人的妹妹?是程波文的‘妹妹’?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后背开始沁汗。别慌别慌,我安慰自己,也许就像小凤说的,他看到我想起自己的妹妹吧,只是,他干吗那么恨我?

“小凤,你知道江家小姐的事情吗?”虽然不抱多少希望,不过我还是问出口,小凤总归在这里长大的,偶尔总会听到点什么吧。

果然,小凤摇摇头,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我还没出生,小姐就已经丢了,这里的人都不敢轻易提起小姐的事情,江姨会很伤心,少爷会伤害自己。我还记得小时候,江姨会抱着我掉泪,然后我妈跟我说,江姨是想小姐了。到现在每年小姐的生日,江姨都会一天不吃饭,又念经又抄经文,说要给小姐祈福,保佑她落在好人家,平平安安的,并且希望有再见面的一天。”

听到后面几句,我已经眼眶酸胀,几乎落泪。我是个孤儿,不知我的生母在哪里,为何抛弃我,她是否也会这般思念我,为我祈祷?想起江夫人的温婉和慈爱,完全可以想象的到,她流泪诵经抄写经文时是怎样的心痛。

“难道就一直没有找到吗?”

小凤点点头,也是一脸苦瓜相,再也没有了丝毫的笑模样。

想不到江家这么有钱有势力,却还是对于骨分离无可奈何,果然是抗不过命的。

“你刚才说,少爷会伤害自己?他会伤害别人吗?比如迁怒于人?”

小凤摇头:“我只是听说的,他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等江老爷带人破门而入的时候,他浑身都是血,都是自己拿刀子割破或者刺伤的。有两次差点丧命呢。后来,江老爷就严令,任何人都不准再提小姐的事情。”

难怪我看到过他身上有一些疤痕,不过我以为是他打架火并时留下的,毕竟江家是黑道出身嘛,“那他会不会迁怒下人,打骂别人?”

“他发脾气的时候,会很厉害的教训人,我是说,训斥那样的,但是绝对不会打人的。江姨也不允许他这么做,江家人都是很有教养的。”

“从来没有打过人?”我不信。

小凤仔细想了想,“没有。反正我记忆中绝对没有过。有时他训斥别人太过严厉了,江夫人如果听到,事后都会不高兴,少爷就会感到抱歉,希望得到她的谅解。在家里,少爷很注意控制脾气的。”

我愕然。

莫名的心悸。

他写下‘许凌汐’和‘妹妹’,他残酷的伤害自己,残忍的伤害我。这中间到底是怎样的一种联系?

第一次,我这么盼着他早点下班回来,我一定要问清楚。我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30章 自取其辱

我坐在江哲信的房间里等他,心里的忐忑和不安无以言表。

有两次,我都已经决定撤退,打退堂鼓了,可是下午小凤对我说的那些话总在心里翻腾,让我明知可能会因此招致一顿暴打或者残忍对待,可是仍然想问个究竟。我不想做屈死鬼。

已经过午夜十二点了,江哲信还是没有回房间。我知道,公司里一定是遇到大麻烦了,不然,他怎么会一吃完晚饭就扎进江华的书房,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下午做的腹稿我已经反复演练至熟极,现在又忍不住揣测干爹他们到底给江氏制造了什么样的麻烦?

已经不知是第多少个哈欠,我的眼皮也跟着沉重起来……

不期然的身子往前一栽,我趴到了桌子上,忽然惊醒。

睡眼迷蒙中,似乎看到了江哲信惊诧的表情,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完全清醒了。

不是梦,江哲信是真的回来了,就站在我面前,冷冷的看着我。

我试图稳住自己的声音:“你回来了。”

他依然没有吭声,我却感到了莫大的压力,不是不害怕的,只是,现在什么都不说估计也不可能安然踏出他的房间了,暗自又下了一次决心才毅然说道:“我一直在等你,我有话要说。”

江哲信的眼神起了一丝变化,带着玩味在离我最近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双手环,好整以暇的看着我,就好像在等我坦白什么一样。

只是他要失望了,我要做的不是坦白,而是提问。我咽了口吐沫,很轻声的开口,生怕刺激了他:“我想知道,你妹妹是怎么丢的,当时和后来发生了什么,还有,这么多年来都一直没有消息吗?”

江哲信愣了两秒钟,才霍然站起身来,高举右手用力挥下,我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这个巴掌足以打的我鼻青脸肿。可是掌风擦着我的左侧脸颊扫过,只是微微有感觉,却没有真正落在我的脸上。

我睁开眼睛,只来得及看到他改抬右腿,尖头皮鞋重重踹在我的左胯上,我痛苦的闷哼一声,连人带竹椅仰翻到地上。我环住腰蜷缩着身体,疼的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他走过来蹲在我旁边,一把提起的我的头发,对我怒目而视,咬牙切齿的说:“如果不是在这里,我今天必定让你痛苦到后悔生出来。”

我泪流满面的看着他,每呼吸一次,左侧腰腹部都是尖锐的扯痛,即便如此,我也断断续续的要把话说完,“告诉我,你妹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定要知道。”

他愤恨的松开我的头发,我的脑袋咚的一下磕在地上,他似乎还是觉得不解恨,过来抓住我的双踝倒提起向两边大大分开,强迫我打开身体,裙摆倒着滑落到腰际,他把右脚探进我的腿间,隔着内裤用力碾压我的下身,继而尖锐的鞋头硬往我身体内部挤入,一次次的恶意刺戮。

我就像跳上岸的鱼,徒劳的扑腾扭动,张大嘴巴喘息,却发不出声音。昨天刚饱受摧残到水肿的下身,再被如此对待,岂止是令人发疯的痛楚!分明是碎骨割的感觉。

他凶狠的说:“让我告诉你,她发生了什么,就是比我折磨你的手段更残酷一百倍。”

我的神经要断了,他在说什么?我听不清。残酷一百倍?我听不懂,我已经无法思考。大量冷汗流进我的眼睛蜇痛了我,泪水中,他睚眦暴怒的面容越来越模糊,我终于哭出声来,“我是无辜的,不要这么对我。我也想妈妈,我想妈妈。”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好委屈,好痛苦。

想必,他更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因为我好像看到他俯身凑近我的脸,似乎是想再听的清楚一些。可是我没有力气了,我闭上嘴,眼前一片黑暗。

早上,我被摇醒。江哲信居然躺在我身边。我想起来了,昨天是自己不自量力,以卵击石,非要死乞白赖的刨问底,结果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答案没得到,自己又被收拾了一顿。心灰意冷,我疲倦的重新闭上眼睛,本来还想翻个身,结果身体极度不配合,大有你敢动,就疼死你的意味。我叹气,腰部受伤了。

刚想到腰,一只冰凉的手就到了我的腰侧,揉了一下,‘唔……’我痛呼,身子一个打挺。

热辣辣麻呼呼的感觉,夹杂着疼痛难忍。混合了薄荷和风油之类的气味,散发在空气里。江哲信掀开我的被子,用白花油之类的东西给我揉腰。

我眯缝着眼睛看他,他注视我,脸上没有发怒,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今天坚持一下,不要让我妈看出端倪。”

我说呢,还给我揉腰。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揭穿你丑恶嘴脸的时候,我想要的东西还没拿到。

我身上都留着你的罪证,日后就算我做什么事情出来,也是你逼的。

我决定了,只专心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至于其他的,再也不追问了。他愿意怎么待我,就怎么样吧,只要别让我死掉,总有一天,他会后悔的,会为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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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难对慈母心

订婚的日子日渐临近,江家人都忙了个人仰马翻,只除了我。

眼看着江夫人事无巨细,亲自指挥下人为我和江哲信的订婚宴而终日忙碌,我却只需要手捧一煲或燕窝或翅参,窝在沙发里吃干喝净就算完成自己的任务,内心不是不惭愧的。

但凡我想做点哪怕只是端盆递物之类的小事,佣人们都会一脸紧张的慌忙劝阻,只是说:“许小姐小心腰,千万不敢再扭了,不然订婚那天,如何参加。你赶紧放下吧,江夫人看到会埋怨我们的。”说的我脸上热辣辣的。

都是为了配合江哲信掩盖其暴行的谎言,我这次留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就成了一个百无一用,连洗个澡都能滑倒在浴缸里,然后扭伤腰部的窝囊废。如果不是江哲信搬出陈卓来救场面,而江夫人又被江哲信有意拖住,事情早就露馅儿了。

连我也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居然真的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本站不起来。用陈卓给江夫人解释的话就是:“赶寸劲了。其实没有伤到筋骨,只是抻的比较厉害,贴膏药躺两天就会好。”

果然第二天就好多了,可是大家已经拿我当易碎的玻璃制品来看了,江夫人倒还好说,疼爱我是一贯的,也是发自内心的。可是江华的态度,就分明有些不满,可能觉得江家千挑百选的最后竟娶来这么个药罐子,实在不合算。

江哲信也似乎异常忙碌,从那个晚上之后,我就一直没有再见到他,就连晚饭,他也不再回家来吃,只是每天都有往回打电话,一般都是打到江华书房里,江华就会向江夫人转达一下,说江哲信有应酬,如果太晚,就回公寓那边去睡。每每说到最后,都会看着我说:“哲信问你的腰好点没有。”我只得赶紧点头。他总算也意识到自己对我做的过分了吗?

整天吃得好,睡得香,凡事又不用心。到了订婚当天,一早起来对镜打扮,里面的人脸色粉润,明亮双眸顾盼生辉,只是挤出的笑容差强人意,实在算不上盈盈浅笑。

早餐桌上,江夫人对于我的神面貌也深感满意和欣慰:“凌汐,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多好,这样才像新娘子嘛。”就连江华也比平时多拿正眼看了我片刻,微微颔首,似乎在说,这样才算不给江家丢人。

吃过早饭,江夫人拉我进她的卧室,她与江华的睡房连有小偏厅,我们上去以后,才发现原来江华也先一步回来卧室换衣服。于是,我坐在偏厅等江夫人出来。

很快,江夫人笑盈盈地捧着一个锦盒走出来,说:“这套首饰我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今天送给你。”

说完打开锦盒,瞬间眼前一片耀眼光芒。

其实,我从来不缺少首饰,以前干妈和哥哥也没少送钻石饰品来打扮我,时间长了,好像就对钻石再没有了心动和向往的年头。

只是今天,江夫人手中的成套钻石首饰,竟是让我只是一瞥之下,就有了一望错愕,再看则万般倾心的感觉。

超过五克拉的方钻戒指,一对大约两克拉的方钻耳钉,最绝的当属与之配套的钻石项链。是时下流行的短款颈链,刚刚围着颈项,款式看似简单,实则彰显华贵于无形。全条都由两克拉方钻镶成,正中却是一枚选料、雕工俱为上乘的超过二十克的顶级翡翠佛像坠。色泽翠绿,整体通透玲珑,出奇地光彩动人,晶光闪耀。

“这套首饰是我和你江伯父上个月参加慈善拍卖会时选下来的。自从在你江伯父生日那天见过你一面,我就想物色一套配得上你的容貌和气质的首饰当作你们订婚时的礼物送给你,可是一直都没有让我合心的。那晚在见到这套首饰后,我就感慨,原来即便是配物,也要讲究个缘分的,这套不就是与你最配衬最登对的吗?这个佛坠是故之物,辗转流传民间。我希望它能保佑你一世的平安和幸福。”

最后一句令我动容,双眼温热酸胀,本来这应该是给她的小女儿做陪嫁的最好的礼物吧,我嫁进来却是心怀他想,另有所图,哪里配享受如此深厚的慈母情意?

“江夫人,我实在不能再收这么贵重的首饰。那天与礼服搭配的首饰您都已经买了不少给我,我……”

“傻孩子,这个是不一样的,那些首饰,只是你平时起意时随便戴着玩吧,这套却有不同的深意。一来,是我们二老送你的订婚礼物,二来,将来你也可以把它再传给你的女儿,让佛祖世代都保佑我们江家的女孩儿,再也不要有任何的劫难。”江夫人说到后面竟然有些哽咽,一定是又想到了她失散在外的女儿,痛心之感,我也感同身受。

“江夫人,您别难过,我收下。非常感谢您和江伯父,我真的很喜欢,我会珍存它。”说实话,我有点开始矛盾了,面对这样的一个母亲,我怎能再心安理得的实施自己的计划?如果江家将来真的因我的所为而衰败,我怎么对得起她?

收好锦盒,又与江夫人相携出门美容顺带作头发。及至傍晚时分,我最后换上礼服,佩戴上江伯母赠与的那套华钻,终于打扮得一如天仙公主,带着盈盈浅笑,出现在江家小客厅里。

除了江伯母露出早知如此的满意神色,剩余一干人皆惊愕数秒。

难得今日早回,几天不见的江哲信,直直盯视我片刻后,才上前揽过我的肩膀,带我坐到沙发上。

“我已经派人去接伯父了,他一会儿就会到。”

我点头。笑容更深,表示感激。

江华看向江夫人:“客人们就快到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江夫人笑的志得满满:“放心吧,都是我亲自确认过的。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付出了全部力呢。”

“好,那么呆会儿哲信你和我去门口亲自迎接宾客。凌汐,你就在这里陪伴父亲和你江伯母聊天吧。”江华看着我们大家说。

“父亲,给程家发帖子了吗?”江哲信突然开口。

“那是自然,虽然最近生意上和他们有摩擦,但是邀请还是不可少的,愿意不愿意来,就看他们了。”江华淡然自若,显然不将程家放在眼里,“还有,哲信,呆会不要失礼。毕竟生意场上,你争我夺是常事,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不要被有心之人搅和了。”

“我明白,我这两天也没让程波文占什么便宜,给他制造的麻烦也够他头疼一段时间的了。”江哲信笑。

我和江夫人很有默契的对上了眼神儿,江夫人没有说话,我却冲口而出:“难道最近一直挑衅和散布谣言的就是程家?”

江华父子的视线都集聚在我身上,目光如炬。

第32章 一波三折

江哲信轻挑一侧眉毛,锐利的目光锁住我:“你知道最近有人在向江家挑衅、散布谣言?”

我本意就是想看他们的反应。总有一丝模糊的、却是稍纵即逝让我本抓不住的东西侵扰着我紧绷的神经。我总是很担心,江哲信是否知道我与程家的关系,虽然我有足够理由安慰自己,这种可能很小。但是,在我冷静下来的反思中,过去很多次他不正常的表现,似乎都与程家有关,但是直接受到牵连而大吃苦头的人却恰恰是我。

我承认自己先前实在缺乏想法和应对的经验,这让我总是后知后觉的处于被动状态,眼看着我已经有希望达成愿望了,我更想先弄清楚到底这种潜在危险是不是真的存在,就算我能够如愿得到股份,焉知不会是江哲信故意布的局,放的饵?

面对江哲信的质问,我露出无辜的表情,看向江夫人,脸上有点发烧,喏嗫着不知如何开口。

“是我上次跟凌汐提起的。这孩子本来和你们是一个想法,觉得订婚宴不必这么大费周章,简单举行一个仪式就好。我就告诉她有人在针对我们,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人以财务上出现状况的错觉。”江夫人替我解释。

江华看着我,不咸不淡的说:“难得这孩子还就上心了。”

我垂下目光:“我只是有点担心而已,其实我也知道自己本帮不上忙。”

“怎么会,我看你比你江伯母有想法,哲信,以后不妨你多教教她生意上的事情,说不定她还是有些商业天分的。”

江夫人摇头:“你们折腾去就好,还是让凌汐呆在家里陪我好了。”

江华笑:“佩芬,现在的时代,女孩子也多有自己做事业的想法。像你这样关起门来不闻不问外面事的思想已经很少也过时了。何况凌汐本来也是商家之后,许老弟还指望她重振家业,也说不定。”

江哲信搂我靠近他怀里:“你是在担心我们江家的企业吗?是在担心我吗?”

我能感受的到腰间手臂的力量,我偏头凝视他,一直看进他的眼底,他目光犀利,却摆明不相信。我毫不犹豫的点头:“是的。”然后追加了一句:“程家为什么那么做?过去有仇怨?”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一变,最后还是保持了微笑:“大概是眼红我们在国内的市场份额。程波文是个颇有野心的家伙,你不是见过他吗?在父亲的生日宴会上,我记得,你们还说过话?当时你们聊什么来着?”

我假意凝神回忆了一会儿:“他只是问我父亲还好不好,问我什么时候回国的。我记得他态度很友好,却不料他会对付我们。”

“哲信,我们该去迎接客人了,回头再聊吧。”江华站起身来。

“好。”江哲信放开我,也站起身,又执起我的手在手背上轻吻了一下:“有时真不放心你,你太单纯了。程波文可不是什么善类,相信我,任何时候都离他远一点。尤其是我不在你身边保护你的时候。”

我一头雾水样的看着他,他松开我转身离去。江夫人笑着对我说:“哲信很紧张你呢,你不用害怕,他会保护你的。”

我但笑不语。究竟谁才能保护我,日后自有分晓。

我和江夫人坐着喝茶,没说上两句话,江哲信就亲自推着许宝山远远走过来。俩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许宝山,颧骨处泛着潮红,似乎刚刚激动或者生气过。

“爸爸。”我放下茶杯,先跑过去。许宝山敛住了怒意,冲我点了个头。

我从江哲信手里接过轮椅的扶手,并没有看他。将许宝山推到江夫人面前,“江伯母,这就是我父亲。”

江夫人也早已站起身来,优雅的微微弯腰,伸出右手,很高兴的说:“你好,许先生。今天终于有机会见到你了。”

许宝山看了江夫人几秒钟,才伸手很简单的碰触了一下,马上就收回手。

江夫人也收回手,没有丝毫的芥蒂,依然笑容可掬的坐回沙发里,“许先生身体好些了吗?真高兴你能来参加孩子们的订婚仪式。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我一直都是不同意他们的婚事的。”许宝山不说便罢,一张口就无异于扔下一颗炸弹。

江夫人的笑容僵住,一脸的错愕。

“爸爸……”我叫,可是被江哲信先一步上前把话打断。

“许世伯一直有点误会,他总有个心理疙瘩,觉得让凌汐嫁进我们江家,会被别人说闲话,他不想让人理解成自己生意失败,就卖女儿,利用女儿来攀附豪门。”江哲信微笑着向江夫人解释,然后转头看向我,“我是真心喜欢凌汐的,凌汐也对我有感情,我们之间并没有掺杂利益的关系,对不对?”

我知道江哲信话里藏刀,含沙影,可是我却偏偏还得附和。我点头,然后蹲在许宝山面前,恳求的说:“爸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哲信从来没有胁迫我什么,江伯父和江伯母也对我很好,视我如女儿一般。我嫁进江家没有一点委屈。是真的,爸爸。”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请你千万不要阻止我嫁进江家。

“是呀,许先生,你真的是多虑了。虽然我从来不懂生意,但是我也知道,生意场上风云变幻莫测,今天兴旺一时,保不齐明天就有可能陷入绝境。偶尔的失意又算得了什么,何必如此介怀。呆会儿你会看到,我们是很重视凌汐这孩子的,订婚仪式会隆重正式。我保证,在他们结婚的时候,更要明媒正娶,风风光光的让凌汐嫁进我们江家的大门。谁还敢说,我们仅仅是因为利益关系而联姻的?我们是真心喜欢凌汐这个孩子,以后也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的。两个孩子既然真心相爱,他们幸福就够了,别人的看法还有什么重要?”江夫人似乎明白了因果,一脸的释然,反过来劝导许宝山。

许宝山只看着我,就像每个父亲做的那样,拉我的手,颇不放心的嘱咐:“凌汐,说到底,还是爸爸无能。以后爸爸不在身边,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只是你毕竟没有多少社会经验,凡事多想想,免得以后后悔。”

“我知道,爸爸。我记住了。”我哽咽。

“江夫人,凌汐这个孩子很小就没了母亲,我在年青的时候,又把力全放在了生意上,以为多挣钱,让她衣食无忧,让她在国外接受最好的教育,就是对她的好。所以这么多年来,我几乎也没有尽到过父亲疼爱、呵护她的责任。这次,生意失败,我才幡然醒悟,自己过去追求的都是没有意义的东西,而对于真正值的花费时间和力的亲情,我只有深刻的愧疚。难得的是,凌汐这个孩子个坚强,身心健康,重情重义,对父亲的孝敬和付出令人动容。请你们以后务必善待她。过去生意上的事情,如果有我得罪你们的地方,还请你们宽宏大量,凌汐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完全是无辜的,你们不要迁怒才好。”

许宝山的一席话,更让我泪流满面。

“许先生,你放心,凌汐以后就是我的女儿一样的。凌汐,快别哭了,妆都花了。”

江哲信过来拉我:“乖,别哭了,去补补妆。”硬拉我走出小客厅,顺着长廊走几步,拐进与之相连的超大宴会厅尽头的盥洗室。

江哲信就站在我身后,一瞬不眨的看着我拿粉扑重新定妆,眼眸深沉而复杂。

我描画唇线的手都有点颤抖,掩饰着说:“你不用陪我了,宾客都到了吗?你不需要出去迎接吗?”

他一言不吭,依然用那种令人心里发毛的目光锁视我,直到我重新光鲜亮丽。

我挽着他的手臂走出盥洗室,在长廊尽头他停下来:“你回小客厅吧,我去前面看看。等时候差不多了,我来接你们。”

我笑笑,放开了他的胳膊。

正厅的后门是半打开着的,里面嘈杂的欢声笑语清晰的传出来,想必客人都到的差不多了。

在江哲信的注视下,我扭身往小客厅走。

“哲信,恭喜恭喜。”

我蓦然心惊,和江哲信同时回头,程波文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我们,脸上没有一点笑意。

第33章 牺牲品

我心惊胆跳,怎么事端一个接着一个,我快受不了了。我扭头要走。

“谢谢。凌汐,”偏偏这个时候,江哲信又叫住我,“波文来向我们道贺了。”

我只好顿住步子,没什么表情的走回去,看着程波文没有说话。

程波文也一直看着我,“许小姐今天真是漂亮,果然名钻配佳人,看来倍受疼爱啊。”语气与他的表情一样,紧绷着。

我冷冷的说:“不错。江家视我为己出,不过,这又与你何干?唔……”不期然,江哲信搂在我腰侧的手,重重掐了我一把,我当即闷哼出声,脸色大变,弯下腰,躬起身子。

江哲信动作没停,又重重拧了我一下,我几乎要跌坐在地上。关键时刻,程波文伸手扶了我一把,江哲信的动作,他已经看的很清楚,提高声音怒道:“你干什么?”幸好前厅里声音嘈杂,并未引起众人注意。

不等我站稳,江哲信已经把我拉回到他的怀里,重新揽在我的腰侧。

对于程波文的质问,江哲信毫不理会,反是斥责我:“凌汐,你怎么对波文这么没礼貌?平时我是怎么调教你的?快跟波文道歉。”语气冷,又不轻不重的拧了我一把。

我犹自疼的说不出话来,片刻才觉得喘过气来,忍痛说到:“对不起,程先生。”

程波文又惊又怒:“江哲信,你……”

江哲信依然口气严厉的训斥我,断然打断了程波文后面的话:“你今天成心丢我的脸是不是?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波文好意来祝贺我们,你却连个笑模样都不给人家,还出言顶撞!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成心要丢江家的脸?”

“不,不是,”我怕他再掐我,赶紧开口,断断续续的说:“我只是生气他们竟然抢我们的生意罢了。”

程波文一脸错愕,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江哲信哈哈一笑,收紧胳膊,将我箍紧,“波文,让你见笑了。凌汐就是小心眼儿。”转而又换上严厉的神色对我说:“你懂得什么,生意场上如战场,谁有本事谁得胜。到底是小门小户,真是小家子气,出来丢人现眼。”一语双关,指桑骂槐,相信程波文也早听出来了。

我垂头敛目,不敢再看程波文,心如刀绞。我知道,我伤了他。对我死心吧,不要再浪费力给江家制造麻烦了。不用多久,等我拿到股份,那时你再想怎么对付江氏还不犹如囊中取物,何必现在费时费力,我会为你担心的。

原谅我这么对你,我也是迫不得已,一定得演戏。因为我不确定,现在江哲信只是怀疑,还是真的已经知道我是你程波文的‘妹妹’了,这点是我最担心的。偏偏你还总是针对江家,总是不知控制自己的情绪,你这样会给我带来多少麻烦?

好在,还有一个许宝山知道我的处境,一再替我撇清了关系,一口咬定我就是他的女儿,那么,我现在就只能借机摆明自己的立场,我与你们程家没有任何关系,更对你们没好感,我已经把自己当江家人了。

空气压抑的令人窒息,我忽然很害怕他们会动起手来。

“哲信,你们怎么都在这里?波文,你也在?”关键时刻,江华从前厅走出来,“凌汐,你去请你父亲和江伯母过来吧,客人都到了。”

我松了口气,赶紧点头,挣脱江哲信的手快步离开。

“江伯父,恭喜您了。”我隐约听到了程波文的声音,心碎了一般的疼。

接下来的整个订婚仪式,我都心不在焉。保持着幸福的微笑,完全按照司仪的安排,按部就班的坚持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及至后面的自助晚宴,我更是完全跟着江哲信满大厅的走来走去,只除了严童和沈从力我是认识的,剩下的时间就全都是和不相干的陌生人举杯,听不相干的人说自己毫无兴趣的话题。

整个晚上气氛都是极尽热烈和奢华的,可是我却始终如同在梦游一般,融入不进去,反而觉得一切都离自己好遥远。终于熬到宴会结束,我只记得两件事:好累;还有,我再也没有见到程波文的影子,全场只有程冠博,他给了我们祝福,眼里全是赞许。

将许宝山推到门口,我不舍。江哲信笑:“现在就这个样子,将来再送许伯父出国休养,你又该怎么办呢?”

许宝山只看着我说:“我怎样都无所谓,关键是你要过的好。”然后转向江夫人,“凌汐就拜托你了。”自始至终,都未曾理会江华和江哲信,想来,他目前只愿相信江夫人吧。

看着许宝山被人抬上车,汽车渐行渐远,最终隐没在黑暗里。我仍然呆立在门口,久久都不想进门。

江哲信搂我:“走了,回去了。”

我就是不想动,我很难过,不单是为许宝山,更多的是为另一个人。

江夫人也说:“凌汐,我们进去吧,时间很晚了,早点休息。”

我只好转身,被江哲信拉进屋。

江哲信被江华叫进书房,我和江夫人道晚安,打算回自己的房间。

江夫人说:“凌汐,开心吗?我看你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饿不饿?”

我摇头,有些难为情:“我很开心,就像做梦一样。我……太紧张了,生怕自己出岔子。”

江夫人笑:“你做的很好。非常得体和完美,所有人都被你迷住了。累了吧?快回去睡吧。”

“您也早点休息。晚安,江伯母。”我是真的累了,可是我知道,我还睡不了。

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差点在浴缸里睡着,可是心里惦记着事情,最终还是一个激灵的醒过来,神也重新提振起来。

江哲信推门而入的时候,我正坐在圆几旁等他。

显然他也没料到,顿了一下,沉稳的拉开另一把藤椅坐下,无形中带来强大的压迫感,语带讥诮的质问:“又有话跟我说?”

我摇摇头,很无辜的说:“没有。我只是在等你……收拾我。”

他一怔,唇角勾起一抹邪笑:“呵!变聪明了?胆子也变大了?”说完,上身前探,在近处逼视我。

我下意识的后靠到椅背上,重新拉开点可以喘息的空间,避开他的视线,撇过脸颇无奈的说:“是你晚上亲口说的,我知道你言出必行,从不会对我手软。我没有胆子对抗你,我一直都很怕你。”

“没有亏心事,你何必怕我。”他语带嘲讽地说。

我苦笑,不可抑止的看进他黝黑的眼眸,“我的确没有做亏心事,可是,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是只替罪羊。我怕的是没有人给我解释的机会,害怕即使解释了,也没有人相信我。我怕你是因为你对我的迁怒和泄愤,以及,你毫无道理的折磨我的那些手段。”

“你是喝多了吗?今天话这么多?”他伸手钳制住我的下巴,抬起我的脸对向灯光。

“不是,我只是想到以后要和你一起生活,要一直承受不知你什么时候会爆发,而又莫名其妙的怒气,我就感到恐惧和痛苦。”我微微闭上眼睛,强光刺的我流下眼泪。

“不要装无辜,你敢说你嫁进江家没有丝毫企图?”他掐痛了我的下巴。

我努力睁开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分外肯定的说:“没有。我早就说过了,我对你和你的家庭没有任何兴趣,如果你肯中止我们的关系,我会很感激。”顺便,谢谢你终于亲口问出来了,给了我一个开口的机会。

他凝视我的脸庞:“没有最好。否则你会死的很惨。不过,我不会中止我们的关系,因为我没玩够你呢。”

“为什么?你到底想要得到什么?还是要证明什么?”我有点激动起来。

“真的想知道?”他露出逗弄的表情,“我只想看看除了许宝山,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人会关注你,心疼你。”

“荒谬!”我怒喝,用力挣脱他的手掌,“你简直就是妄想者,你只是因为这样就要折磨我?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的手掌愈发用力,就是不许我把脸转开,恶狠狠的看着我:“不错,我的确是疯子,可惜疯的还不够彻底。我早就应该把你扔到饥渴的变态人群里,让他们轮奸你,折磨你,彻底的毁灭你。也省得我自己勉为其难的动手,恶心死了。”

“你……”我直接伸手抓他的脸,再也无法忍耐这么无耻恶毒的人。

“不想我拧断你的胳膊,就老实点。”他轻易截住我的手腕,痛的一阵钻心。

“我不要和你结婚,我要离开这里,你不是人。”我瞪着他,后背都是汗。

“要恨就恨你父亲吧,他明明知道一切,却不肯告诉你真相,他以为这样你就算无辜了吗?我就会放过你吗?他才是妄想!”

“你胡说,我要见他,我明天就去问清楚。”难道许宝山真的知道什么而刻意隐瞒我?是他有苦衷还是这本就是程冠博的意思?

“晚了,我不会再让你见他了。”江哲信的怒容消失了,反而扬起一抹得意的邪笑,“还有,我们的婚是结定了。难得可以找到这么合我心意的出气筒,既拿的出手,又可以心安理得。”

他起身扯我手腕拉到床前把我推倒,然后开始解皮带。

第34章

我的思绪一片混乱,江哲信话里的线索很多,可是他不给我理清楚的时间,就手持皮带上来撕我的睡裙。

“不要,”我往后躲,“江伯母会看出来。能不能告诉我,我父亲瞒了我什么?他到底做什么对不起你们江家的事情?我替他弥补,我愿意替他赎罪。”

他扑上来,压住我的身体:“闭嘴。”他低声呵斥,继而冷笑,面目有些狰狞:“你不知道很多错误是无法弥补的吗?比如一条年幼的生命,活生生的鲜活的生命?”

“不……”我惊恐的看着他,不好的预感升起来,“你说什么?你唔……”大团的碎裙布塞进我的嘴里,直抵喉咙,几乎令我窒息。我伸手推拒反抗,他的动作更快,熟门熟路的先后卸下我的两只胳膊。

不是第一次了,可是我还是承受不住这种剧烈的脱臼错骨之痛,要不是嘴里塞满碎布,我的惨叫一定会掀翻屋顶。我差点直接昏过去,全身力气尽失,似乎再无一点反抗能力。

他还不放心,又用宽皮带勒住我的嘴巴,紧束于脑后。

他俯看我,抬手滑过我湿漉漉的脸,轻拍我的脸颊,玩味的说:“不错,我们得玩玩新花样了,不能让我母亲看出来,对不对?”

我的眼泪掉的更凶了,乞求的看着他,慌忙的摇头:“呜……呜……”不要这么对我。

“等着,我去拿点小玩具。”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翻身下地离开。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双肩又痛又吃不得力,除疼的自己一阵晕眩,逃跑的念头本是妄想。

江哲信很快去而复返,将手里的长塑料盒亮给我看,满满的一盒一寸多长的小号注器专用针头!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急切的摇头,呜咽着。

他冷笑:“便宜你了,我应该找铁钎子收拾你的。不过,这个虽细小,也有细小的好处。你觉得即便我母亲戴上花镜,是否能够看的出你身上细小的针眼儿?还有,我可不想再因为大伤口而引起发烧或者需要送你就诊之类的麻烦,还是小针更合我的心意。”

我的脑袋变成拨浪鼓,除了不停的急切的摇头,再也想不到还能做什么。

江哲信的手从我的下颌滑到了颈项,然后是锁骨,最后停在前的浑圆上。我绷紧身体,心知他一定会从这里下手的。

他亵玩那里,直到蓓蕾挺立,却迟迟没有动手,只是问道:“环呢?”

我咿咿唔唔的发出模糊的声音,自从上次住院以后,是别人帮我摘下的,我也不知放在哪里了。前几次他都没有过问过,这次却又想起来了。

他的手缓缓下移,来到我的肋骨间,“你猜,一针扎下去,哪里最痛?”

我惶惑的摇头,我只知道哪里都会很痛。

“那么我们就逐地儿都试试。”他说着,手气针落,毫不手软,针头超过一半都深陷进我的里。尖锐的刺痛瞬间从左前爆发。我一个打挺就要坐起来,他马上压住我。

很激厉的点状疼痛,足以让我的冷汗忽的布满全身,却又不会昏厥。我忘记了呼吸,疼痛开始扩散,然后逐渐减轻,变成了麻痛。

他又拿起一,我不敢再看,闭紧眼睛,注意力全放在了右上。

下一秒肋骨间就像被毒蜂蜇了一般的令我难以忍受,我扭动身体,渴望刺痛快点消退。

“这里是不是更痛些?”他恶意的又压压针头。

“唔……”我大睁双眼哀求的看着他,眼泪泉涌而出,双腿被死死压住,手臂又不听使唤,只剩下了拼死呜咽。

又一,对称的扎在对侧的肋骨下。再一,再一……他在每两肋骨条中间都入两到三针头,每入一次,我就收缩腰腹,扑腾一下,侵袭神经末梢的疼痛虽不剧烈至生不如死,却足以折磨人到想发疯抓狂的地步。

我微微痉挛,浑身跟水洗的一样,重的呼吸急促的从鼻腔穿过,眼前除了小金星星乱飞,我再看不清别的东西。

他再取一,在我眼前晃了晃,另一只手竟然来到我的脐间,一个用力穿刺,针头横向穿透了我的肚脐。

“呜呜呜!……”这次疼痛来的剧烈许多,我痛苦难耐的呜咽,弓起身子,扭动不已。与前面的刺痛感不同,这次久久都没有减退的痕迹,反而有愈加剧烈的错觉。

见我不断的挣扎,冷汗骤下,他再接再厉的又在那里穿透了一针头,才放开手。

上半身自由了,可是双臂脱臼,限制了我弓身翻腾的幅度,肩臂和脐间的痛楚,双重打压我的意志,我就如同垂死的虫子,虚弱而卑微的蠕动,眼前阵阵发黑。

“痛不痛?”他似乎在问我。

我茫然,依旧蠕动不停。

片刻后,他压住我,不许我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意识里。他些微加力的拍了拍我的脸,再问:“痛不痛?”

我凝神,寻找他的目光,我点头。屈服的看着他,无声的一直哭着点头。我只想让他明白,我很痛,真的很痛,想让我痛苦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请放过我,饶了我。

“如果是烧红的铁钎子扎你呢?你觉得这个还算痛吗?”他咬牙说道:“我真恨不得让你也尝尝那种滋味。”

我惊惧,瞪大眼睛,浑身打颤,虚弱无助的摇头。

他用痛恨的眼神看着我,良久,把手边的针头盒子远远扔到一边,拉下裤子拉链,分开了我的双腿。

坚挺的欲望顶进来,快速抽起来。

力道之大,我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在床上起伏,双肩双臂都不可避免的与床面摩擦和撞击,由此带来的疼痛早已远远超过针扎的痛楚。

“呜……呜……”我再次弓起身子,开始呜咽。

“今天说的话都是真的?”他忽然喘息着说。

什么话?我说了好多话呢,我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可是我顾不得了,一味点头。

他的手来到两具身体的交合处,掐了一下我柔软的花瓣,眯细眼眸,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要是假的,我就把针头全部扎在这里,再用火烧。或者,就让你尝尝火钎子的厉害,听到了吗?”

我必须点头,光听着就已经肝胆俱裂了。

他发泄完毕,先给我接胳膊,竟然比卸的时候更痛,我眼前 阵阵晕眩,只能闭上。双臂还是动不了,相信再来这么两次,我的胳膊就真的废了。

然后他一的拔掉针头。我除了轻微抽搐,眼睛再没睁开。

最后他解开皮带,把我嘴里的破布掏出来。我的嘴角又撕裂了,他捏着我的下巴,也许在打量我。我则毫无知觉般的任他摆布。

他摇晃我,我没有给与回应。

被子轻轻盖在我身上,他可能以为我睡着了。

“我为什么就是下不去手呢?为什么要宽容你?真是岂有此理!”他喃喃自语,我更是大吃一惊。

这还叫下不去手?还叫宽容?我才觉得岂有此理!

将近中午非常痛苦的醒过来,头疼,肩膀疼,胳膊疼,身上疼,下身疼。对着镜子一照,除脸色发青,眼睛轻微浮肿,腰侧有大片昨天他当着程波文拧掐出来的青紫淤血以外,浑身上下都看不出任何夜里肆虐的痕迹。我低头,仔细看,才找到数个极小的出血点分散于肋间和脐周。

我苦笑。

我独自吃午饭,问周嫂:“江先生和江夫人呢?”

周嫂笑眯眯的给我盛饭盛汤:“江先生和江夫人吃过早饭就出去了,江夫人的朋友开画展,说是下午才回来。”

我放松多了,有些费力的夹菜送进嘴里。希望晚饭时,胳膊可以恢复正常。

我看着眼前的银质筷子,轻声问周嫂:“周嫂,人们说的火钎子是什么东西?有筷子吗?”实在对个名词没有概念,但是莫名的我就知道它一定很可怕。

周嫂笑:“那可比筷子又又长多了。”张开双臂用手势比活,“起码这么长,足有这么。难怪你们都不知道,那个是过去烧煤的时候要用的,现在可能只有乡下有了。”

我的心一阵发毛,咬牙问道:“这么,能捅破皮吗?”

“能。以前乡下人杀猪,用烧红的火钎子往猪的身上捅,一捅就是一个大血窟窿,几下猪就死了。”

筷子一下就掉到了地上,我浑身哆嗦。连心脏都在发麻。

“哎呦,你看我这是说什么呢。别害怕,那是杀猪。现在也都不这么用了。我再去给你换双筷子。”周嫂安抚我,去取筷子。

我挣扎着站起来,我要回到房间去,马上回去。要好好想想,看似杂乱无章的思绪忽然清晰起来。只是,我很害怕。不会的,那些残忍的手段不会针对一个年幼的孩子的。我一定是想错了。

第35章

冷汗一滴滴的从我的脸上滑下,浸润面前的白纸,临近的字迹晕染模糊成一小团黑色。

我拿着笔的手握紧再握紧,颤抖的一塌糊涂。疼痛由肩膀直接蔓延到指端,字迹扭曲而狰狞。

一些模糊的东西,在跃然纸上以后,逐渐变的清晰。

我在睡梦中醒来的时候,江哲信用充满痛楚的眼神儿看。

贺伯母对江夫人说,这孩子的清秀模样还真有几分你当年的神采,若是别人不知道的,肯定真以为你们是嫡亲的母女,以为你的女儿找回来了。

江哲信愤然捏碎了杯子。

江夫人说,只怪我当时身体弱,一直都是哲信看着妹妹,带着妹妹,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远非寻常。小悦一丢,哲信的负疚心理可想而知。

小凤说,少爷满张纸上都写着‘许凌汐’,那不就是小姐你的名字吗?…… 纸上好像还有‘妹妹’两个字。

小凤说,谁提到小姐,少爷就会伤害自己,但是绝对不会打人。江家人都是很有教养的。

江哲信拿我撒气,冲我怒骂,住口!你不配提她!你不配!你不配!

江哲信说,她发生了什么?就是比我折磨你的手段更残酷一百倍。

江哲信说,你不知道很多错误是无法弥补的吗?比如一条年幼的生命,活生生的鲜活的生命!

江哲信说,如果是烧红的铁钎子扎呢?你觉得这个还算痛吗?我真恨不得让你也尝尝那种滋味。

江哲信说,要恨就恨你父亲吧,他明明知道一切,却不肯告诉你真相,他以为这样你就算无辜了吗?我就会放过你吗?

江哲信说,我永远不会吃程波文的醋。我敢打赌,你们绝对不可能在一起,永远不可能。

江哲信说,下次你不妨告诉他,我一直都在虐待你,嗯?我就是要你告诉他,我喜欢虐待你,明白了?

江哲信说,我只想看看除了许宝山,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人会关注你,心疼你。

笔尖猛然折断,我用手臂砸在桌面上,手掌疼的发麻。我大口喘息,心脏怦怦擂动。

看着满纸这几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看着纵横交错在他们之间的曲线和箭头,答案已经昭然若揭。我的心脏骤然紧缩成一团,无限的寒意从心底向四肢百骸扩散。

所有谜团都指向了一个方向,江哲信的妹妹可能遭受了惨痛的不幸,江哲信在为他的妹妹报复,而他竟然认定程家是凶手,并且想以其人之道还以对方颜色。

江哲信早就知道我是程波文的‘妹妹’,他说他不会吃醋,他确定波文和我永远不可能在一起,因为他知道兄妹间是不可能相爱的;他要我告诉程波文,他喜欢虐待我,并且不惜当波文的面对我下狠手,他说他想知道除了许宝山还有没有人关心我,他指的就是程波文吧。

我死死咬住嘴唇,冷汗涔涔而下。我不相信会有人对一个年幼的孩子下得去这样的毒手,更不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和干爹和程波文有关系。不然,他们怎么会意识不到江哲信掘地三尺找我回来的动机,怎么还会以为我可以借机拿到股份而再设个局呢?难道……

不,不可能的。我抚额痛苦的呻吟,头疼欲裂,不敢再想下去了。

许宝山,我必须要见到许宝山,江哲信说过,他明明知道真相,却不肯告诉我。不,我不相信他是那种人,我只想听他亲口说,这些都不是真的,都只是江哲信的假想。对,江哲信定是因为太过内疚和对妹妹的担心,而导致了心理变态,得了臆想症,以为有人会这么残害他的妹妹。而程家一直与他们在生意上有过节和冲突,所以,他自然的把程波文当作了假想敌。

我站起身,把手里的纸撕了个粉碎,走到浴室里扔进马桶冲入下水道。

我抓过皮包匆匆下楼,在客厅迎面碰上小凤,“许小姐,你要出去?”

我胡乱点头,越过她向外走。

“要不要通知车房,给你准备车子?”小凤在后面追问。

“不用。我随便走走。”

花园里三、四个工人在修整草地。我匆匆穿过去,绕过江家主楼,前面就是庭院大门。

我已经走到了大门口,重的铁栅栏门触手可及。门房里出来两个身着便服的人,“许小姐要出门?”

我置若罔闻,上前推门,竟然纹丝不动!两个男子已经斜进来,挡在我面前,我被迫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

“许小姐不能出去。”态度恭敬有礼,却是不容置疑。

我冷冷的看着他们。

“许小姐需要什么,请吩咐我们,我们去给你办。请许小姐还是回房吧。”另一个人说道。

我气的咬牙:“我是囚犯的身份吗?我不可以出去?”

“许小姐是贵客,少爷吩咐我们好好保护小姐。现在外面不太平,还是等少爷回来或者有空的时候亲自陪着小姐再出去吧。”说话的人摆出上个请的姿势。

“江夫人什么时候回来,我在里等她。”我倒要看看当着江夫人的面,你们是否还会这么狐假虎威。

“如果许小姐确实有急事,我们可以请示少爷的意思。”说着已经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我咬牙再咬牙,愤而转身向回走。

回到客厅,颓然的坐到沙发上,小凤从楼上跑下来,“小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去给你端茶来。”

我扯出一丝笑容,不置可否,视线落在了茶几旁的电话桌上。

“喂,你好。请帮我查一下‘尊爵疗养院’的电话。”

“喂,你好。请帮我转接418房间的许宝山先生。不在?去哪里了?已经离院了?怎么可能?他昨天还在那里。今上午?哦,明白了,谢谢。”

小凤将茶碗放到我面前,小心的问:“许小姐,你还好吧?”

我苦笑:“我没事。”我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第36章

茶碗上渺渺的热气逐渐消退,凉茶入口,苦涩不堪,一如我心头的悲苦。

小凤一直陪我坐着,小心的看着我的脸色,却不敢随便开口。

我有那么吓人吗?我还有资格吓人吗?在这里应该陪小心的人难道不是我吗?

是江哲信曲解误会,还是干爹一箭三雕,我需要假以时日才有可能搞清楚。我现在无法判断,也无法再相信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我不甘心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就踏入血债里,甚至本不明所以的就被当成对方报复屠戮的对象。现在才醒悟,真相大白之前,要是有一日,真的惨死于对方手下,我简直堪比古人窦娥了。

不,我绝对不做屈死鬼。

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我慢慢看向小凤,年纪相仿,家庭出身普通,却因为有父母疼爱呵护,远比我要无忧无虑幸福的多。

“小姐?”小凤迟疑的叫我。

我有点恍惚,一时没吭声。

有人走进客厅,小凤叫:“妈。”

我顺着方向看过去,真是周嫂,手里端着托盘走进来。

我打起神看着她。

周嫂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许小姐,中午都是我瞎说八道,害得你饭也没吃好。我琢磨着,给你现熬了点燕窝粥,你趁热吃吧。”

觉得抱歉的人应该是我,我当时一激动,直接就跑回来了,本没考虑周嫂的心情。我赶忙站起来,扯出笑容:“不是的。麻烦你了,其实不用这么费事。”

“不费事。你赶紧吃吧,夫人回来一定会问我的,要是知道因为我,中午饭你没吃好,我可不好交代。”

“就告诉她我吃的很好不就行了。她不会知道的。你放心。”原来做江家的下人也要这么小心谨慎。

“许小姐快吃吧,我就先过去了。小凤,呆会儿你把盘子送回厨房来”。

“周嫂,”我叫住她,“夫人对我太好。不知道平时她有什么爱好,我能为她做点什么?”

“夫人的爱好很多,书法绘画,种花养草,有时还喜欢亲手做几样小菜。你多陪陪她,也就开心了。她最喜欢你。”周嫂笑。

“好。谢谢你,周嫂。”

分给小凤一多半儿,非让她帮我喝干净,然后我亲自将煲盅和托盘送回厨房。

“周嫂,今天江夫人会回来吃晚饭吧。她最爱吃什么?你教给我做一样,好不好?”

周嫂愣了一下,“这……我来做就行了,怎么能让你下厨房呢?”

我笑,有点害羞:“江夫人一直对我很好。为了我们的订婚又忙碌了那么久,我很想为她做点什么。你就教我一样吧,好不好?”

“难怪夫人喜欢你,好。我就教你一个最简单的,也是夫人最爱吃的梅菜笋丝。你六点半过来吧。”

不到六点半,我就赶到厨房。周嫂说:“笋丝要脆着吃,最后一个炒。不着急。”

我点头:“夫人回来了吗?”

“回来了。向我问起你,我说你可能在房间里休息呢。”

说是教给我做,其实,仍然都是周嫂亲自动手,只是嘴里说给我听,告诉我掌握火候的要领。我白白还占了一件套头围裙,纯粹的站在边上装模作势。

周嫂干净利落的最后起锅盛盘,然后将盘子递到我手里:“好,你做给江夫人的菜,端出去吧。小心别烫着。”俨然把功劳记在我的头上了。我赧然。

端着盘子走进餐厅,三双眼睛直直看着我。江华和江夫人坐在桌边,而江哲信似乎刚刚进来,还没来得及坐下。

江夫人惊讶:“凌汐?你怎么……?我们还以为你仍然在房里休息,哲信正说去叫你呢。”

我断不肯再说是自己做的菜,一时语塞,只好笑笑,先走上前把盘子小心的摆上桌子,放在靠近江夫人的一边。

自始至终,一道灼灼的目光锁在我的脸上,然后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梅菜笋丝?凌汐……”江夫人看着我,眼睛里莹光闪动。

“夫人,许小姐说你一直对她太好,又辛苦的准备她的订婚,非要我教她做你喜欢的菜,亲手做给你。”周嫂端着最后一道汤进来,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说个没完,丝毫没有我话解释的机会。

“凌汐,谢谢。快坐下。”江夫人真的很开心,我也被她的笑容感染,莫名觉得激动,就好像菜真是自己做的一样。

我挨着江哲信坐下来,他玩味的从上而下的打量我,我低头才惊觉,原来自己还穿着围裙,顿时羞的无地自容。他一定觉得我是此地无银的故意彰示自己做菜的功劳。

我慌乱的去解身后的带子,却不料越急越出错,拉错了绳头,反而将活结变成了死扣。

似乎大家都在看着我笑,我脸上烧的厉害,头都快低到桌子底下去了。周嫂要过来帮忙,江哲信温言道:“我来。”

转过我的身子,帮我解开后面的带子,顺势将围裙举起,绕过我的头顶脱下来。

周嫂过来接过围裙,走回厨房。

“很好吃,凌汐,你竟然做的和周嫂是一个味道,我很喜欢。”江夫人咽下嘴里的东西,一脸的惊喜。

我差就要说,就是周嫂做的。

“凌汐,你也吃。”江哲信夹了一筷子放到我的碟子里。

我放弃说话的念头,低头吃下去。的确非常好吃,香脆可口。

江夫人整个晚餐都比平时更高兴,江哲信也一次又一次的给我夹菜。

我从浴室里走出来,江哲信舒适悠闲的坐在圆几旁,幽暗沉邃的眸子注视着另一侧,凝神想着什么。

他不是在江华的书房里吗?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我的步子顿住,如果他夜夜都折腾我,我真不知能否扛到真相大白的那天。

他转过头来,注视我,“愣着干吗?过来。”语调平和,听不出情绪。

我咬咬唇,也坐进藤椅里。

“今天你想出门。”貌似问我,口气却是陈述。

“……嗯。”

“去找你父亲。”又一个陈述句。

“……”

“还打了电话给疗养院。”

不是没想过电话可能也在监控之下,居然还真的如此。

“我没有找到。你送走了他?”我看着他。

“今晚戏演得不错,又在动什么脑筋?”他不答反问,陡地转个话题,眸光一闪,不再无所谓的样子,突显犀利。

我叹气:“你可以认为我只是在刻意讨好江伯母,以便利用她。唔……”江哲信蓦的捏住我的下巴,凶狠的逼视我。

我试图挣脱无效,只得忍痛继续说道:“只是,我想问你一句,江伯母知道所有的事情吗?她能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如果能,这就是我的目的。”

他抿唇不语,双眸里尽是怒意,片刻后有点咬牙切齿:“你敢在她面前提一个字试试。”

“那么,我不提。我不想让江伯母难过,我希望她能开心。如果她以后每天都非常开心,你会不会少折磨我一些?”

江哲信一愣,不屑的嗤笑:“你真是愚蠢至极。你以为这样就是赎罪,我就会饶了你?”

我苦笑,趁他不注意,猛然挣脱他的手掌,后背抵上椅子,淡淡的说:“到目前为止我没想过赎罪,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赎罪,替谁赎罪。没有人告诉我到底我们许家欠了你江家什么,你甚至阻止我向父亲求证。那么我怎么相信你的话,是确有其事,还是你自己的推断和妄想?你折磨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就那么心安理得,那么解恨?”

他又露出愤恨狰狞的表情,前探身子,把我笼罩在他的强壮身形之下,缓缓开口,字字如冰:“你也知道遭受莫名折磨很委屈,那么我告诉你,一个年幼的孩子,更不会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被残虐致死。”

他抓我的头发,“起来。”

头皮陡地剧痛,我被他提起又摔倒地上。

他居高临下的怒视我:“今天本来想放你一码,你偏偏不知死活。不如我们继续昨天未完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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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我深深的,毫无畏惧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他很可怜。失去了妹妹,然后因为内疚失去了理智,象只疯狗一样的狂乱咬人。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很可笑,也很不合适宜,可是,真的第一次觉得他这个混蛋除了异常可恨之外,还很可怜。我下意识的甩甩头,我这是怎么了?难道和疯子呆久了,自己也要变成疯子了?

几秒钟后我自己爬起来走到床边坐下来。

他似乎有点错愕,但是仍然不改满面的怒容,一步一步的颇带震慑力的走过来。

我赶在他动手之前说道:“我自己脱衣服,不要再撕了。还有,我保证不反抗,不要再卸下我的胳膊。以后我都会配合你,只要你觉得这么做是对的,这么做你能彻底解气。”说话间,我已经解开浴衣的带子,将浴衣脱下扔到床的另一边,平躺下身体。我是真的怕自己的胳膊废了,既然躲不过他的折磨,至少,应该尝试着能减少点伤害,就减少一点。

他一时没有任何动作,似乎在消化我怪异的举止和费解的言语。

我屏息等待,虽然不指望他就此放过我,不过,能拖点时间也算好的,希望他的怒气可以消减一些。刚才长时间的泡热水不是一点用处没有的,不但容我思考了很多事情,就连情绪也完全放松下来了。对待一个情绪失控的暴徒,也许以往我选择的对抗和倔强都是很不合适宜的,我应该尝试改变态度。

他只是蹙眉凝神想了想,就依然咬牙冷道:“好极了,我倒想看看你怎么配合我,怎么让我满意的。”说完,转身大步摔门而去。

我静静的等着,脑子转过无数个念头,如果小凤的话是真的,如果陈卓的话不是我昏迷时的错觉,我是不是就有理由心存一点奢望和侥幸。

江哲信很快去而复返,我看着他手里熟悉的塑料盒子,丝毫也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只是暗自握紧拳头,咬紧了牙关。

果然如他昨天所威胁的那样,他愤恨的把针头扎进我的下身柔软的肌肤里,一阵刺痛猛地袭来,我绷直了整个身体,嘴唇一下就咬肿了,可是我极力忍耐着没发出一点声音,因为我不想被他堵上嘴巴,我要留着能够开口的机会,有别的用途。

江哲信没有着急下一步动作,而是紧紧盯着我的表情。我冷汗直冒,急促的喘息着,虚弱的回视他的双眸。

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他在折磨我的时候的表情和眼神,并非是原来想象中的百分百的快意和狰狞,里面还有模糊的似乎是糅合了痛苦和纠结的复杂情绪。

我松了松牙齿,有点艰难的说:“你这么做就真的很痛快吗?现在,有报复的喜悦吗?”

江哲信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然后不等我再说,手起针落,一连扎了我五、六下。

我拱起身子,在尖锐的疼痛中,一边流泪一边断断续续的微弱的叫:“妈妈,妈妈……救我……”

痛苦和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让我无暇再细看江哲信的表情,我只是在余光中瞄到他再次拿起针的手在微微发抖,我的心也在微微发抖,为着几乎不可能的一丝丝的微弱希望。

我需要更加卖力的做点什么,索闭上眼睛转开头,小声抽噎,再接再厉的不断的喃喃低语,却也要让他听清楚我的每一个字:“妈妈……妈妈……我要妈妈……”看不到父母,只有哥哥终日陪在身边的话,身为妹妹的年幼小女孩,是不是都应该如此哭泣着向哥哥撒娇?

不同以往,这次,我一点挣扎与反抗都没有做。我只想做的如同一个柔弱的、无助的小女孩。我在赌他下一步的反应,由此我才知道自己有没有可能找到他的软肋。

一分钟,两分钟,……大约五分钟后,在我不断的抽噎哭泣低语中,下身又是一阵抽痛,所有针头被相继拔出。

我听到江哲信收拾塑料盒的声音,然后摔门声震的人心发抖。

我继续哽咽片刻后,才收住声音。颇有些不敢置信,同时带着侥幸后的恍然,慢慢坐起身子,他真的放过我了,而且就这么直接摔门离去。

我在床上辗转不休,脑子乱成了一锅粥。我似乎到了江哲信的软肋,可是并没有过多的喜悦,因为更令我心惊的强烈直觉严重的打击了我,被自认至亲的人抛弃是痛苦的,要是隐藏其后的结果还有更严重的伤害和毁灭,那是怎样的残忍和不堪……

干妈和江夫人的脸轮流在眼前浮现,最后她们合成了一个人,温暖和煦的笑脸,软语低柔:“凌汐,看这件裙子好不好看?…… 凌汐,尝尝个,你一定爱吃。…… 凌汐,别怕,妈妈在这里。……”

忽然一声巨大的雷鸣,她们的身影一下消失无踪。我猛然惊醒坐起身,浑身感觉湿漉漉的,睡裙都粘在了身上。

什么时候睡着的?我抚额喘息。外面传来淅沥沥的雨声,屋里依然昏暗一片。我出手表,拧开床头灯,竟然已经早上快七点了。

我呆怔了一下,却想不起梦里到底还有些什么,相反,睡意早已消退,索起身冲澡换衣服。

难得的赶上了早餐的尾巴,只有江华夫妻两人,我刻意不去想江哲信,希望他们也别问我。

江华已经吃完,依然坐在桌旁看晨报,江夫人放下手里的碗,慈爱的看着我笑,“怎么没有多睡会儿?周嫂,快去把和粥再热一热。”

我也微笑:“江伯父早,江伯母早。昨天我睡的很好。今天怎么忽然下雨了,那个雷声真吓人。”我有些夸张的做了个受惊吓哆嗦的动作。

江夫人愣住了,眼神柔软的就像细流,轻泻在我脸上。

连江华听完我的话,也居然抬头看我一眼,然后看到江夫人的表情,反手握住江夫人放在桌上的手,似乎在安慰她。

我有点心里打鼓,没说错什么吧。只是普通的议论一下天气罢了,难道还有什么忌讳?

“凌汐,……”江夫人望着我,欲言又止。

“是,江伯母,”我赶紧答应,收起笑脸认真的看着她。

“虽然你们只是订婚,可是,我很想听你叫我‘妈妈’。”

我愣住了,并且余光扫到了餐厅门口另一个同样因为这句话僵硬在当场的身影,是江哲信。

江夫人一直充满希望的看着我,我很难也没有理由拒绝她打击她,可是,那个视我如仇人的家伙,岂能容忍我这么做,已经想象的到他以后的狰狞面目,他一定会说:你不配,你不配!

我有些为难,不知该怎么开口,只好费力的咽了口吐沫。

“你看你,这么着急。你总要给她一个适应的时间嘛。”江华笑劝妻子,瞟了我一眼。

“也许是我着急了,别紧张,孩子。我只是觉得和你很投缘,尤其你昨天做菜给我吃,我一晚上都在想,你就象我的女儿一样,应该叫我‘妈妈。’”

“哲信!”江华在江夫人说完话的第一时间意外扭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江哲信。

江夫人也马上回头去看,脸上有些担心。

“爸爸早,妈妈早。”江哲信倒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镇静自若的走到我旁边拉开椅子坐下来,笑着对我说:“怎么今天起这么早?妈妈很喜欢你,已经等不及让你改口了。反正你迟早都得改口,就让妈妈高兴吧。”

我还能说什么,马上点了点头,对江夫人充满感激的开口:“其实,我也早就把您当妈妈了。只是,只是很多年没有这么喊过人了,我……我……妈妈。”终于很小声的叫出了口。

江夫人很高兴:“好孩子。”

我脸上笑着,心里却在担心,晚上又要恭候江大少爷的教训了。

第38章

吃过早饭,我和江哲信颇有默契的合演了一出送夫上班的戏码,在门厅最后的拥抱中,他在我耳边压低到只有一个人听到的音量说:“好自为之。”语气狠,表情却脉脉含情。

我淡然自若的点点头,莞尔一笑。

江夫人在客厅里等我,看见我走回来,马上招手让我坐到她身边去。

“江……妈妈,”猝一改口,还真不习惯。

江夫人倒是表现的甘之如饴,非常享受后面的称呼,她眼睛亮亮的,露出完全不该她这个年龄的表情,仿佛孩子般的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凌汐,”她拉我的手,热切的说:“喜欢画画吗?昨天我和你爸爸……”说到这里,她似乎犹豫了。

我自然明白她的想法,赶紧点头,主动接上话头,“小时候父亲曾经请老师教过一点,不过我好像没什么天赋,胡乱涂鸦而已。呵呵。昨天听周嫂说,您和爸爸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画展了。”

江夫人满是欣慰,犹豫一扫而光,更为高兴的说:“嗯,我和你爸爸去给杨伯伯捧场,其实捧场也不确切,你杨伯伯的画是真的很令我心动。每次参加他的画展,总也挑不够,恨不得全买下来呢。”

我也露出颇感兴趣的样子,顺着话说:“昨天也买了吗?已经送来了吗?”

“买了五幅,今天上午就送过来,应该快了。”她微笑。

“我听您这么一说,也有点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杨伯伯的画了。对了,妈妈,我昨天听周嫂说,您也很擅长书法绘画的,我也想看您画画。”我也笑。

“来,我带你去我的书房,我们在那里等。”江夫人立刻来了兴致,拉我往二楼走。

江夫人自己拥有一个大书房,而且比起江华的一点也不逊色,只是风格完全不同。虽然刚入住江家的那天,在江华的书房里也看到他在练字,但是他的书房里还是商业的东西更多,商人的气息更重。而江夫人的书房,则完全是汇集了各大画派宗师的作品,满墙的裱糊画图,更别说还有数个玻璃柜门的大书柜和落地大圆口瓶,里面均罗列塞满蜡纸封口的画卷。彰显了浓重的艺术气息。

我逐一浏览完满墙的大师名作,信步走到书桌旁,书桌上是摊开的一桢《春日山景图》,左下角的印章是篆书的‘宋佩芬印’。我满是崇拜的扭头看着身后的江夫人,由衷的惊讶说:“这是妈妈画的?”

江夫人含笑点头。我还想说什么,却不料江夫人直接走过来快速卷起那幅画,随后马上又铺上了另一张空白宣纸。

我以为江夫人要当场绘画给我看,赶紧往旁边让去。

却不料,江夫人随意拿起笔架上众多毛笔中的一支小号羊毫,递到我面前,热切的看着我说:“凌汐,你画画儿给看。”

我大吃一惊,有些口吃:“江……妈妈,我画的不好。而且,只会……临摹……”

江夫人不但没有一丝失望,反而轻抚额头说:“对,临摹,是我忘记了。等我找书给你。”

她几步走到角落一个矮柜前,打开最下面的那个小抽屉,小心翼翼的捧出一叠陈旧的画纸和两本16开的薄薄的画册。

虽然万分惊讶于江夫人的举动,但是我并没有惊慌失措。身为豪门富家大小姐的替身,幼年的确曾经深得干爹请来的几位家教的身传言教,虽谈不上琴棋书画样样通,至少也学的有模有样。虽然后来很多年未曾再温习,手法已经生疏很多,但是,当初看到江家的资料时,得知江夫人是个才女,尤为擅长喜好书法和绘画,为日后能投其所好,我却也实实在在的恶补了一下功课,除了手法技巧,还额外学习了一下鉴赏。

江夫人只拿着两本画册过来,剩余的画纸又都很小心的放回去,看似非常珍惜的样子。

那两本画册分别是极简单的水墨人物画初级技巧和水墨山水画初级技巧,似乎我在幼年也临摹的是这两本。心里忍不住偷笑。本来还担心她给我什么复杂高级的样本呢,就目前看,我完全可以轻易讨得她的欢心。

不过想归想,表面我还是颇为踌躇了一下,先翻了翻山水画那本,期期艾艾的开口:“妈妈,我很久都没有动过画笔了,就找个简单的涂鸦一下,您可别笑话我。”

江夫人从眼神到话语都柔和如水,“不会。妈妈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画的很好的。”

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可是本不容我细琢磨。我一边翻,一边随口说:“画哪张好呢?好像都不容易。”

“随便哪张都好。”江夫人轻拍我的肩头,声音越发的柔和,充满溺爱的气息。

好吧,我选择了中间的一页,开始简单的临摹上面的山水和渔舟。

为了不让江夫人起疑,我刻意放慢了速度,并且,笔锋处也没有好好处理,尽显浮躁和生疏。

足足画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无一遗漏的临摹下来,我轻轻呼了口气,又吹了吹尚未干涸的墨迹,这才将毛笔轻置于墨盒旁,抬头有些难为情的看着江夫人。

江夫人并没有看我,而是依然呆呆的盯着我的涂鸦作品,竟似痴了。

“妈妈?”我试探的小声叫她。

她犹自又盯了一会儿,才看向我,眼睛里波光流转,脸上的笑容竟是那么美丽。

她急切的说:“再画一张,好吗?乖,再给妈妈画一张。”

我分明觉得她的状态不对头,迟疑的问:“妈妈,您还好吧?”

她异常兴奋和高兴,只是说:“再画一张。小悦,不,凌汐,再画一张。”

忽我然一阵恶寒,刚才闪过却又模糊的念头格外清晰起来,她现在分明把我想成她的女儿了,难道,这两本画册是她女儿小时候用过的?

我不敢乱说话,只好答应:“好,让我看看,再画哪一张呢?”慢慢翻着,心里忐忑不安,这是不是个好机会呢?我应该怎么加以利用呢?

“你从这一本里找一幅吧。”江夫人递过另一本旧画册。

“好。”我答应着,却无心再乱翻,索就临摹第一页上,毫不写实的少女图好了。

这次,我可是非常认真的小心动笔的,除此以外,还觉得心乱如麻,江夫人能有样的错觉,对于我获得她的更进一步的信任是非常有利的,可是为什么,短短不过几天工夫,我就对她的感情产生了变化,说实话,我竟然有了不忍的念头,深觉她是这个家里唯一不愿意利用的,谁能预测未来,这种利用焉不是一种深深的伤害。

江夫人对于我的第二张涂鸦的反应并不亚于第一张的时候,她把两幅画都摆在桌面上,反复看,反复比较,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画上,浑然忘记了我的存在一般。

我站开点距离,不敢贸然开口打扰到她,谁知道下一刻,她会不会再要求我画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

直到我看到有东西掉落到宣纸上,我心里一紧,往前走了两步,即便是侧面,也看得很清楚,江夫人已经微微闭上眼睛,压在宣纸上的双手在不断颤抖,快速滴落下来的分明是她的眼泪。

第39章

我有点骇然,本想开口劝慰,却不知说什么,怎么说。

恰恰这个时候,书房门外传来脚步,然后是很轻的叩门声。江夫人依然无动于衷。

本没给我考虑是否替她应声的时间,书房门已经被推开,是江华。

“……”刚想和他打招呼,却因为犹豫怎么称呼他而错失了机会。

他已经发现了背向他的江夫人的异常,两步走近,扳过江夫人的身子。江夫人似乎还是没反应。下一刻,江华颇有些严厉的看向我,不怒自威:“怎么回事?”

“我……妈妈让我画画给她看,然后,她就……她就……”我只想陈述事实,却觉得自己都不太相信整个事件,太诡异了,太出人意料了。

江华显然对答案不满意,但是他也顾不上我了,紧紧搂住江夫人,轻声哄道:“佩芬,你怎么了?别哭。你昨天买的那些画儿都到了,我知道你每次都亲自拿上来,生怕佣人们不小心弄坏了。我陪你下楼去取来,好不好?”

江夫人终于有了反应,睁开眼睛看着江华,然后又扭头看看我,非常激动的说:“阿华,昨天我说的一点没错。你看看,你看看这两幅画。”

江华的脸色变了一变,极力拥住江夫人,不允许她近乎痴狂的转身,不断说道:“佩芬,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别着急,好不好?”

然后有些忌惮我的在场,对我说道:“许小姐,你先出去吧。”

我点头,快步走向门口。

江夫人却在身后喊我:“孩子,别走,别走。”

我的脚步一窒。

江华的声音在说:“佩芬,她不会走,不会离开我们,我只是让她下楼帮你取那些画儿。你不想要那些画儿了?凌汐,你去取画儿上来。”

我答应着,走出书房。

我小心的抱着五只狭长的画卷盒子慢慢上楼,也许是它们的重量不轻,总之我的脚步异常沉重。

书房的门可能是我离开时没有关好,虚掩着,里面的声音模糊的传出来。

“佩芬,你清醒点。她是我们的儿媳妇,不是我们的女儿。我知道,你很想女儿,我也想,哲信也想妹妹,我们大家都想她。我们还在找她,一刻都没有停止过。可是你要清楚,凌汐即将成为哲信的妻子,你怎么会突然糊涂了呢?就因为昨天她给做了一盘儿菜?”

“阿华,我是一时糊涂了,”江夫人的声音仍然带着哽咽,但是分明清醒了许多,“可是,她真的好象小悦,她的细心,她的体贴。昨天我一看到她端菜出来,就仿佛看到小悦五岁时候的样子,那个时候,我在生病,她还那么小,可是却知道把药碗端到我床边,我现在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她的声音,她说,妈妈,你吃药,吃了药就好了。周嫂说过,小悦曾经跟她说,长大了一定跟她学手艺,亲自做菜给妈妈吃。还有,她害怕雷声,小悦也是的,每次打雷,小悦都会吓的哭出来,直往我怀里钻。……”

我的眼眶也是一阵酸涩,江夫人的话实在让人心酸。

“我知道,我知道,佩芬。别乱想了,你把凌汐吓到了。她不是我们的女儿,她的父亲是许宝山,她要比小悦还小几岁呢。”

“可是,你看看她画的画儿,真的和小悦小时候画的一模一样。那些画儿我都有留着,都已经刻进我的心里了。我现在拿给你看,你自己做比较,真的太像了。”

“好,佩芬,我相信你说的。可是,只是巧合而已。小悦那个时候那么小,虽然遗传自你很有天赋,总归也是瞎画的。凌汐只怕没有学过,临时让你逼着,勉强临摹下来,自然显得笔锋幼稚些,如同孩童的手笔一样,相似一点也在所难免。你不要再乱想了,否则真会走火入魔的。难道你要让我和哲信都为你担心吗?你一向比儿子要坚强许多的,这么多年来都为儿子做了榜样,你忘记当年儿子都快疯掉了,你是怎么劝导他的。怎么凌汐一来,你反而变得神经质了?如果这样,还不如不让凌汐和儿子结婚。”

“不,阿华,儿子是喜欢凌汐的。我只是一时……以后不会了。我也知道,凌汐是我们的儿媳妇儿,只是,我一见她就觉得亲近,这种感觉在其他孩子身上从来没有过。”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了。佩芬,放松点。……”

里面逐渐安静下来,我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才开口说道:“妈妈,爸爸,我可以进去吗?画儿我拿上来了。”

“进来吧,凌汐。”江夫人的声音马上响起来。

江夫人迎上来,似乎泪光还没擦尽,“来,放到这儿。沉吧?你这孩子,怎么不分几次拿?”

我故作轻松的笑:“是挺沉的,可我懒的跑好几趟,慢慢爬楼也不觉得太累。我能看看这几幅画儿吗?”

“当然。”江夫人说着,取过一个盒子打开,拿出里面的画轴。

我帮她拿着另一端,慢慢展开。

很有气势的山水画,就连我这个外行,也觉得神一振。

“真有气魄。”脱口而出。

“嗯,你杨伯伯最擅长的就是山水。他的画儿就象他的人,从来没有软弱过。”江夫人赞叹。

“咳咳,”江华清了清嗓子,似乎有些吃味,干脆越过我们走出书房。

我和江夫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起来。

我注视江夫人,感叹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调整好情绪,仿佛刚才的失控从未发生过。她的笑容远比悲伤更美丽,我真不希望有一天,我是令她悲伤的原因。

抛开上午作画时的惊魂,下午的书画鉴赏就非常令人愉快了。江夫人这方面的知识相当渊博,而且由她口中说出来,格外通俗易懂,远非书面语言那般晦涩难以理解。我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文人雅士喜欢搞收藏,好的作品确实可以提升甚至是安抚人的心灵,令人流连不已,自愿沉迷其间。

大半个下午,我们都猫在书房里,看过的画卷总有几十轴,却也不过是江夫人藏品中的很少的几分之一罢了。

看到后面,江夫人的画兴忽至,干脆铺上诺大的宣纸,亲手书画。我也兴致盎然的主动请缨,为她研墨,调水。

江夫人即便专心作画之际,也不忘亲传她的绘画技巧,我则是一旁不但看的津津有味,听的也是受益匪浅,不时,俩人就会会心一笑。偶尔,江夫人谈及以前她刚学画时犯下的错误闹出的笑话,书房里还会响起欢快的笑声。

浑然不觉时间过去了很久,因为雨天,书房里的灯光从午后就是一直亮着的,也如此,更让我们忘记了时间。

又一朵娇艳的牡丹跃然纸上,只是江夫人轻易的信手拈来,我看得羡慕不已,啧啧有声的惊叹不止。

江夫人索拉我近前,叫我拿笔,然后握住我的手,在相邻之处,轻点,慢勾,一边说着哪里应该晕染的重些,哪里又应该轻墨。我只觉手里的笔如同有了生命力,短瞬之间,另一朵含苞的牡丹与先前怒放的那朵遥遥相对。

我已经看呆了,却不提防江夫人猛然抽笔于我的手心。立刻,一道重的黑墨留在掌中。

我呆愣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江夫人已经哈哈大笑,银铃般的声音简直如同一个少女。她完全是随而发,竟然开心的就像一个孩子。而我也被感染了,完全忘记了自己和她的微妙关系,居然下意识的拖着长音又撒娇又不满的叫道:“妈妈~~。”然后也笑出了声。

江夫人笑着无比慈爱的上来搂住我,我刻意举高沾墨的右手,生怕蹭脏俩人的衣服,然后不经意的一个回头,自己的笑声立刻嘎然而止,就像被谁忽然掐住了脖子,随后就是轻微的呛咳。

江哲信就站在书房门口,正注视着我们。表情震撼,眸光暗沉复杂的难以捉。我心里的警铃大作。

第40章

“凌汐,怎么了?快喝点水。”江夫人也收住笑声,关切的改拍我的后背,随手拿起桌角边的茶壶倒了一杯水给我。

我左手抚调整呼吸,右手指了一下江哲信。江夫人这才扭头看到他,“哲信,你都下班了?”

江哲信已经满脸笑意的向我们走过来,“妈,周嫂已经把饭准备好了,爸爸让我上来叫你们。”

“都已经么晚了吗?今太高兴了,把时间都忘记了。”江夫人笑着,把茶杯放回到桌上。

江哲信上来拉我的右手,我往后闪了闪:“都是墨,别弄脏你的手。”

江哲信向旁边挪开两步,左臂一伸随手从纸巾盒里连续抽出数张,又靠过来,再次握住我的手腕,不许我逃开。

他很仔细很专注的擦拭我的掌心,眼睛并没有看着我,而是始终胶着在他擦拭的地方,目光和表情分外的柔和。我悄悄深呼吸,不知道此刻的温柔假象之下,他又会酝酿着怎样的残忍手段等着晚上对我实施。

以前不过是提他妹妹一下,他就能变成丧心病狂的野兽,如今,我可是堂而皇之的代替他妹妹走进江夫人的心里,他要是能忍下来才怪。

“擦不干净的,我去洗洗就好。”我嗫嚅着,扭脸看了一下江夫人。

不看还好,看了更觉心惊。江夫人的眼睛不知何时又开始湿润的,这不是雪上加霜吗?本来能让她开心应该算功劳吧,现在惹她落泪,岂不是又变罪过了?

江哲信似乎没听到我说的话,还在继续擦着,我也不敢再吭声,希望他别看到江夫人的难过。

最后一张纸巾也变黑了,我的手上只剩下极淡极淡的一块黑色痕迹。

江哲信终于抬头看着我,温言说道:“干净多了,再稍微一洗就行了。你一定是画画的时候不专心吧,不然,妈妈怎么会拔你的笔?”

我愕然,随后马上就醒悟过来,原来掉落记忆漩涡里的不止江夫人一人。这对于我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在江夫人经过上午的事情早已经缓过来了,虽然还是会难过,却恢复了理智,她含泪笑道:“走吧,我们下去吃饭,你们一定都饿了。你们爸爸也肯定等的不耐烦了。”

我看向江哲信,他的笑容很淡却也不勉强。他只是点头,始终拉着我的右手,跟在江夫人的身后,直到走进餐厅,才放我先去厨房洗手。

饭桌上的气氛不比头一天,虽然江夫人尽力在调剂,可是大家分明都有心事。我知道他们都在想着一个人。

我也在想着一个人,那种思念和回忆的滋味,只怕全天下都是共通的,就是蚀入心脉,疼痛彻骨。

自从回国以来,我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可怜,最不幸的人。所以选择了麻木,堕落,自暴自弃,以为这样心就会死去,再也感受不到煎熬。可是今天,看到江夫人的眼泪,我才恍然明白,只要回忆存在,一切都只是徒劳。

饭后,江华父子照例先后去了书房,我则陪着江夫人在客厅边吃水果边看电视,直到睡觉时间。

我本来是想在圆桌旁等江哲信的,我知道他今晚一定会光临。可是,眼看着时钟已经过了2点,我实在撑不住了。罢了,反正他来了也会把我拖上床教训的,我自动自觉的先爬到床上,想了想,只解开睡裙的扣子,就缩到了被子里。

也许是心里有事的缘故,我睡得很轻,只是身侧床垫微微下倾的动作,我就惊醒了。我睁开眼,努力适应并不强烈的光线,江哲信左手支头,侧躺在旁边注视着我。

该来的总要来的,我舔舔嘴唇,决定象昨天那样,争取主动:“我自己脱衣服,还有,我还是不会反抗的,请别扭我的胳……”

我的话消失在他的嘴里,他竟然扑过来在吻我。如果这算做一个吻的话。

我相当清醒,也正因为如此,只是开始下意识的挣扎了两下,在双手被他钳制头顶后,就放弃了,改为顺从的姿态。

他的舌头攻池掠地,不但扫荡了我的口腔内外,甚至开始向我的脖颈和锁骨转移。

“不……你怎么了?”我的嘴巴一旦获得自由,立刻忍不住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要你。” 他抬头看我,言简意赅,眼神炽烈而复杂。

就这么简单?只是占有而不以虐待为前戏?

我充满疑问,却不会问出口。如果真的那样,我更应该高兴的松口气吧。

他的手来到我的额头,意外温柔的帮我拂开散落下来的几发丝,然后滑过我的脸颊,停留在我的唇瓣上。

“含住它,”他将食指探入我的唇中。

这个时候忤逆他,就是傻子了。我顺从的张开双唇,温润的包裹住他的手指,并且试图用舌头舔弄。

他长长的呼了口气,不再看我,再次低下头,在我的前辗转吮吸。

随着他的唇舌的挑逗,我很难再专注于自己的动作,甚至于让他的手指滑出口腔。

而他也没有要我继续的意思,只是变本加厉的在我的身体上火。

他的吻和他的抚、揉弄,都用力的让我感觉到痛楚,可是,也引发了我身体深处的某种渴求。

身体已经沦陷进去了,迫切的想要,可是仅存不多的理智,却提醒着我,他不正常的行为,是否会是后面更加残暴的序幕,令我充满恐惧。

他的手指已经伸进我的体内,我听到自己的抽气声,并且夹紧了双腿。他更深的探索,不断进进出出。

我无助的颤动,再也无法考虑任何事情,不论他最终要怎么对付我,请先结束现在的折磨吧……

我躬起身子迎向他,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溢出呻吟。我追随着他的脸庞,我相信自己的眼睛里充满乞求。

他仍然在撩拨我,仿佛需要宣泄欲望的只是我一个人。

他到底想干什么?

第41章

“够……够了……不要了……不要了 ……唔……”我很丢脸的一边呻吟,一边断断续续的求饶,连自己都觉得声音不但媚,更要命的是,似乎还含着欲拒还迎的意味。可是天知道,我是真的不行了,伴随着潮涌般的快感的还有下身过度摩擦后的钝痛楚,以及一波强似一波的晕眩。

汗珠从他的下巴一颗颗的滴落,随着他狂野的动作,四处乱飞。

他激烈的摆动,用力挤压我的身体,就好像要穿透它。

“停……停下来……求你……”

整夜都只有我在乞求的声音,他只除了最初的‘我要你’和‘含住它’这六个字以外,再也没有开过口。

他反复挑逗撩拨我,单以唇齿和手指就让我达到高氵朝。在我还来不及喘息的时候,又开始了接二连三的,以身体力行的姿态,宣示着他的另一个权利,恣意占有我的权利。

他沉默着,用让人心悸的蕴含了压抑和野蛮两种情绪的神情和眸光,压迫我紧张的神经,让我承受欲望和恐惧的双重夹击。我不会再为他单纯的占有而庆幸,因为我不信任他。

他还在压榨我,我已经神智昏眩,似乎有道白光挡住了他的面容,压迫感骤然消失了,我长长的呼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我好像在水上漂着,浮浮沉沉,可是很舒服,汗湿感消失了,身体的酸痛疲劳也减轻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光看外面的天色,也知道应该又是中午了。

我困难的伸了个懒腰,全身都在酸痛。我叹气,把脸埋进被子里。我好疲倦,再也不想动哪怕一手指。这哪里是做爱,分明是另一种惩罚。

好想再睡过去,念头刚一浮现,身体就很配合的放松下来。

迷迷糊糊中,有人将我脸上的被子拉下去一点,然后覆上我的额头。我听到似乎是江夫人的声音:“好像有点热,是不是发烧了?”

又一只手我,脑门一阵凉意,是江哲信!他的手一向都是这么冰凉的。意识立刻清醒了很多,我努力睁开眼,三个面孔一字排开。江夫人、江哲信和小凤。

几点了?江哲信怎么还在家里?我有点反应不过来。尤其他现在还紧绷着脸,眼神锐利的盯着我看,似乎很不满。

江夫人对小凤说:“快去取体温计来。”然后关切的看着我,柔声说:“凌汐,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回过神来,对江夫人笑笑:“我没事儿啊。”就要坐起身。忽然惊觉自己没穿任何衣服,幸好江夫人一把压住我:“你好像发烧了,先量个体温再说。”

“哦。”我赶紧借坡下驴,又躺回去。江哲信还那么盯着我,嘴唇抿成一条线。

小凤拿来体温计,我把它含在嘴里。

江夫人在床沿边坐下来,又我的额头,一边说:“一直以为你还在睡觉,可是午饭时还是没见你下来,我们不放心就上来看看。你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们。”

“嗯,”我点头。江夫人和小凤上来,我一点不奇怪,可是江哲信是怎么回事?

体温计响起嘀嘀声,我把它拿出来,江夫人马上接了过去,微微眯着眼睛看上面的数字显示。

“妈,我来看。”江哲信终于把视线从我身上转开。

“37度5。”他又看看我说,“是有点低烧。”

我相信自己没生病,无非就是太疲劳,并且肌酸痛导致的体温有点高。相信以前每次江哲信折腾完我,次日的体温都会这么高,只不过从来没人在意过。

可是江夫人却很当回事,她马上说:“哲信,你去打电话给家庭医生。”

“不用了,妈妈。”我赶紧说,然后苦笑,“我睡多了,体温也会略有点高。从小就这个毛病,您千万别在意。医生一来肯定让我吃药,可是那些药都有副作用的,吃太多没好处。”

江夫人不相信,“怎么会?还是让医生检查一下放心。如果确实没问题,医生不会乱开药的。”

我看向江哲信,你还不说话?我身上可到处都是你昨夜留下的痕迹!

“妈,我看我还是带凌汐去陈卓那里做个检查好了。陈卓比较熟悉凌汐的体质,顺便可以看看她的贫血症状有没有改善。”

“那还是让陈卓来家里吧,别让凌汐折腾了。”

“那也行。”

“不用。妈妈,我真的没事。就算要让大夫看看才放心,那我就去趟陈卓的医院好了。今天阳光那么好,我也想出去走走,就让哲信陪我去好了。陈医生是院长,很忙的,别让他专门跑一趟了。”开玩笑!我可不想让陈卓再看我的身体。

“妈,那就我带凌汐去医院吧。索再做个彻底的全面检查。”

“也好。那我让周嫂赶紧热饭,凌汐吃了你们就去。”

“行。那我们先出去吧,让凌汐换衣服。”

“你们出去吧,我帮凌汐穿衣服。”

“不用了,妈妈。我自己穿就行。”我的汗又出来了。

“妈,你真把凌汐当小孩子了?她会不好意思的。”江哲信说。果然不只我一人着急。

“我是怕她不舒服,会晕倒。”

“哎呀妈,你也太心了。我们出去吧,走吧走吧。凌汐,我们在餐厅等你。”

一坐进江哲信的车子,我就不需要再做戏了。主动选择以往的奴隶角色,闭上嘴,沉默的看向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物。

“是不是真的哪里不舒服?”江哲信眼看着前方突兀的问。

我连姿势都没变,淡淡的说:“没有。”

他不再说话,车厢里的气氛沉寂下来。

二十分钟后,车子一个左拐弯儿,我无意识的扫到一个路标,前方3公里竟然是陈卓的医院,我说怎么看着街景有点熟悉呢。他还真要我去做检查?

我蹙眉,扭头对他说:“我真的没事儿,不要去医院。你应该知道我低烧的原因。”

他只是撇了我一眼,表情冷淡,不置可否。

我重新把脸扭向窗外,自嘲的笑笑。自己有选择说不的权利吗?对于自己觉得羞辱的事情,对于他正好是享受吧?

车子在陈卓的医院门口停下来。我打开车门就要下去。

江哲信:“我抱你进去。”

我狐疑地瞅着他,现在还需要演戏给谁看?难道陈卓不知道你是怎么对待我的?

也许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他的脸上呈现了不自然的神色,但是只是一霎那的事情,稍纵即逝。

他伸出手探在我的额头上,放下手时才说:“那么你自己走。”

我下车,正了正裙摆,缓缓吸了口气,今天阳光真的很好,尤其经过了昨天雨水的洗涤,空气也很清新。要是身边没有这个人,我会多么享受此刻的时光。

他上了车锁,向我伸出手。

陈卓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一张CT片子,看到我们相携进来,有些诧异,“你们怎么来了?”

“我想让凌汐作个全面身体检查,看看她的贫血症状有没有改善。”江哲信将我往前一推。

“许小姐觉得哪里不舒服吗?”陈卓看着我问。

“没有。”

“哲信,如果许小姐没有明显不舒服的症状,我看今天就先查贫血吧,全身检查有些项目是要空腹状态做的,我可以另外安排是时间。这样可以吗,许小姐?”

我说了不算,扭头看江哲信的意思。

江哲信想了一下,点头同意。

抽完静脉血,护士小姐送我回陈卓的办公室。我在门口听到陈卓在问:“今天怎么这么突然来检查?从公司过来的吗?许小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提前打个电话,我让护士登门采血不就得了?”江哲信说:“没有,从家过来的。昨天睡的太晚,今天一睁眼已经是中午了。看着天气不错,我就带凌汐出来走走。忽然想起她贫血的事情,就过来检查一下而已。”

江哲信的话和他说话时的态度都挺出乎我的意料的。

我握拳弯着肘臂走进去,江哲信迎过来,拉我靠坐在墙边的椅子上,然后又回到陈卓的桌前,和他聊赌球。

我低垂着脑袋,听他们聊。一刻钟后,结果就出来了,还算不错,血色素已经在正常值范围内了。江哲信拉着我的手走出医院。

“想去哪儿?”他打开车门。

我愣愣地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你不是想走走吗?”他也坐进车子,边系安全带边说。

“只是当时的借口罢了。”我找到自己熟悉的姿势,无聊的看着窗外。

下巴被他捏住,整张脸不容拒绝的被转向了他的方向,“那就现在好好想想。”

第42章

我看着他,在心里反复品味他这句话。

他的黑眸比以往更加深幽,让我捕捉不到他的真实情绪,更无法得知他此举的真实意图。他好整以暇的在等待我的答案,钳制我下巴的手指使用的力度,已经告诉了我他的坚持和不容搪塞。

我只能理解成这是一种主人在向他的宠物施以恩赐的方式。我微微垂下眼帘,轻轻的开口,明知他不会喜欢这个回答,只希望不要太过激怒他,“我想去……见见我的父亲。”

下巴已经有点刺痛,好像他的指甲陷入了我的里。

我微微蹙眉,视线停留在他的袖扣上,有些无奈的说:“不行就算了,当我没有说过。”明明是你让我想的。

“你见不到他,他已经不在国内了。”他放开了我,坐正身体发动车子,一脚油门,车子冲了出去。

我差点扑到他的身上,死死抓住座椅才稳住身体。

“你把我父亲送到什么地方去了?他现在怎么样了?”我瞪着他,“我都已经以身还债了,人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你还想怎么样?”

“我只是送他出国疗养,这不是在订婚的时候就说好的吗?”他冷冷的说,目不斜视,仿佛我是无理取闹不可理喻的孩子。

我一时无言以对,有些泄气的靠回座位,“那么电话,把他的电话给我,至少让我打一次,听听他的声音,知道他现在一切都好。”

他没有理我,专心的开着车,不断的踩油门。可是侧脸绷得紧紧的,看得出他在咬牙。

我放软了声音,低声下气的哀求他:“你不要再为难他了,好不好?人家都说父债子偿,我不是在替他还债了吗?你告诉我,到底怎样你才能解气,只要你说出来,我都会去做。是不是我死了,你才解恨。那你可以要我的命,可是他……”我哽咽起来,眼泪掉下来。这是做女儿的本分。

“闭嘴!”他暴喝。猛地一打方向盘,突的一个急刹车,车子在刺耳的噪声和轻微倾斜中,停在了路边。

我即便也系着安全带,还是先撞上了自己这侧的车门,然后又蹭上了前面的挡板,惊魂未定之下,冷汗骤冒。

身后的刹车声接连不断,从我们车旁开过的汽车里也不时传来咒骂声。

他对外界的一切都恍若未闻,只是怒视着我,眼底冷至极。

关键时刻,我的脑海里浮现一个清晰的念头在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在他疯狂的时候再激怒他。

我往座位上缩了缩,垂下眼睑,咬住嘴唇,不敢再哭出声,默默的掉眼泪。

一时车内寂静无声。良久后,听到他长出一口气。

“今天我心情好,不与你计较。警告你,没有下一次。以后不许在我面前再提他一个字,我现在还让他活着,你就该庆幸了。听懂了吗?”

我惶然的抬头,刚止住的眼泪又泉涌而出。

他已经恢复了平静,冷冷的看着我说:“不许再哭了!晦气!”

我手忙脚乱的擦眼泪。我已经有点了解他了,乖顺的姿态更有利于迎合他某些时刻吃软不吃硬的冷酷。我也知道,许宝山的事情不能急于一时,只要江哲信目前没有动杀机,我的确应该感到庆幸。

他对我的表现应该是满意的,不然也不会取过车里的纸巾盒递给我。

我很小声的说:“谢谢。我们……回家吧。”

他重新发动汽车,车子飞驰起来。

我靠上椅背,闭目养神。和他在一起,实在太耗费力。

我感觉回程的时间要漫长的多,好像我又迷糊了一小觉。当清醒过来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子已经停下来了,车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愕然,四处打量了一下,竟然看到了水坝堤防,不,确切的说,我本身也在堤防上。竟没有回家吗?

说实话,我对个城市已经非常陌生了,很小就离开去了国外,再回来又整日被‘圈养’着,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身处何方。

我走下车子,往前只走了几步,视野立刻无限开阔起来,延绵的海岸线,带着咸湿味道的海风,还有拍打岸堤的层层海浪,粼粼波光刺痛耀花了我的眼睛。

江哲信已经走下了堤防,就站在海岸边,面朝大海伫立着。

也许是感受到我的目光,他很快回头看见了我,没有任何表示的又扭回去。

我顺着堤坝的梯形石阶小心的走下堤防,松软的沙地实在不适合穿鞋行走。我索脱下它们提在手里。

我站到他身旁,也看着潮涌潮落,轻声问:“这是哪里?”

“‘南港新区’我们的城市最南端。”他看向我,“看来,你完全不熟悉这个城市。”

“我的确没什么印象。”我笑笑,“本来小时候的记忆就不可靠,何况国内的变化都很大。这里的空气真好,风景也很美。”我做了个深呼吸。

“傍晚时候的日落更美,待会儿你就看得到。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回来过?”

“恩。都是爸爸出去看我。”话一出口,我小心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算不算提到他憎恨的那个人,是不是又犯了他的忌讳。

果然,他的脸色沉了几分,不再看我,也没有再说话。

我也沉默着,静静的享受阳光、海风以及美丽难得的景色。

夕阳最终消失在海平线的尽头,静谧的空气里,淡淡的忧伤浮上我的心头。

我听到他极轻的一声叹息,然后右手落进他的掌中,“我们走吧。我带你去吃海鲜。”

“要给江伯母先打个电话吗?她知道我们不回去吃吗?”我问。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已经打过电话了。”

想必是我睡觉的时候吧。

我的腿已经站的有僵直,迈出的步子有趔趄。

“慢慢走。”他的声音很柔和,配合着我的脚步,他走的慢而悠闲,始终握着我的手,如同哥哥在牵领着妹妹。

车子沿着堤坝行驶了十几分钟,这边的情景变得迥然不同,海岸线被纷杂的夜灯点亮,十数家的海产店排列有序的分占着码头。在它们身后,则是无数供货的渔船和小筏,上面全部都是新鲜渔货。

我们的车子仍然停留在堤坝上。在海产店里,江哲信拉着我,在一长排的水族箱前走走看看。

各色鱼虾、蛤蜊、扇贝、海参、鲍鱼……还有很多从来没见过,叫不上名字,长相奇怪的家伙,看的我眼花缭乱,好奇不已。

“你想吃什么?”他揉揉我的手指头,对我微笑,嘴角有抹淡淡的宠溺。我知道,这一刻的善意,不是他伪装出来的。

我有些为难,不知道该点什么好,完全拿不定主意了。

他似乎很明了我的心思,嘴角的笑意更浓,“那就每种都尝尝?”

我惊吓般的看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开什么玩笑?怎么吃的了!

他专注的看着我,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是了,如果他愿意,别说这些渔货,只怕将整个港口的店全买下来他都做得到。

我很认真的摇摇头,很坦白的说:“我不会点,我听你的。可是别要太多,够吃就行了。海鲜一次吃太多,身体会受寒的。”

他凝神想了一下,才说:“也好。”放开我,走到伙计旁边,开始点菜。

我蹲下身子,仔细的看被五花大绑的螃蟹吐泡泡。

在等待上菜的时间里,我们之间又沉默了。他闲适的靠在椅子上,视线越过我,落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微微出神。表情是落寞的。

他如果不开口,我是不会先找话题的,我们之间禁忌的东西太多,我深知‘祸从口出’这个道理。短短几个小时,他的情绪堪称跌宕起伏,全是随而发,而我只能照单全收,还要有自知之明,不能错会他偶尔恩宠的含义。

周遭非常喧闹,而我们之间却异常的宁静。

穿着围裙的小妹,俐落地端上一道道海鲜料理。

我等他拿起筷子夹上一块章鱼后,才拿起自己的筷子。

章鱼被放到我面前的碟子里,他说:“吃吧,多吃点。”

43-48

第43章

我和他温暖的目光短暂接触了一秒钟后,低头吃下他夹过来的章鱼须。

我不会有任何的误解或者感动,他刚才沉默时的恍惚和落寞神情,让我想的很清楚了,他此刻温柔的微笑和体贴,包括之前种种让我不解的举动,都不是针对我的,而是借着我,在寻找他心灵深处的妹妹的影子。

想不到,不过只是一次做菜的简单讨好动作,竟然会歪打正着的恰恰押对了宝,会和当年江家小女儿的表现扯上相似之处。一向思女心切而又宅心仁厚的江夫人对我的感情更进一步自不必说了,就连一直仇恨我的江哲信,也似乎有所收敛,对此,我是不是更应该感到庆幸?这远比他的残忍暴力让我容易接受的多了。

我不在乎给他一个内心获得平衡的机会,而且,更期望这种微妙的关系能够一直持续到顺利完成自己的使命。这样后面的日子才不会那么难熬和胆战心惊,不是吗?

每一道海鲜料理都很美味,厨师的水准出乎我的意料,我本以为只有高档海鲜酒楼才能达到这个水平。不知道这是这家店之所以能够被江哲信选中的原因,还是这里的所有海产料理店都各自藏有高人妙手。

我们慢慢享用丰盛的大餐,除了他用行动表达对我的照顾,而我每次必出口的答谢词以外,全部时间里依然都是无声状态的。敏感的话题此刻完全规避,而朋友间的轻松无意义的对话又不适合我们,所以,我只有吃,继续吃,不断的吃。当然,这完全是取决于他在我的碟子里堆砌食物的速度的。

说实话,这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并且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吃饭的时候,我没有紧张防备下的食不下咽,相反的,却是完全放松了心情,大啖美食。连我也有点惊讶于,我们此刻不同寻常的……‘融洽’。好像就是个词吧?似乎这个词最贴切。

我咽下口里的东西,然后双手摊开手掌护在自己的盘子上,抬头看向他。还没来得及张口,先连打了两个嗝。

不知他今晚的第几次微笑了,“吃饱了吗?”

何止是饱,简直是撑着了。我点头,先长长的吐了口气,似乎这样食物才能再往食道深处移动一点,然后才说:“从来没有一顿饭吃这么多过。”

江哲信招来小妹结账,然后问我:“你要不要去个洗手间?回去还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呢。”

我想了想,点点头。

卫生间很小,又分隔成两个马桶间,我前面还有一个人在等着,我站在了她的身后。

又有人进来,我扭头看了一眼,是个穿围裙的小妹。我转回身体,却听她在我身后迟疑的问:“你是许小姐吗?”

我和前面的人都扭头看她。

我说:“我是。”可是我并不认识她。

“外面有位先生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她摊开掌心,露出一个小纸团。

我有点怀疑的取过来,还想再问,人已经出去了。

皱巴巴的餐巾纸上,熟悉刚劲的字迹令我的心脏漏跳了几拍,“有时间到华商403房间一叙,任何时候都行。只要你不来,我永远等在那里。”

里面的人相继出来,我快速走进右侧的马桶间,反手将门死。

心脏激烈跳动,我必须用双手狠狠压住口。手心里湿濡一片,纸团上的字迹已经全然模糊。

我睁大眼睛,努力而不舍的一次次辨认那些字,反复在心里念诵,一遍又一遍,直到惊觉脸上一片湿凉,布满泪水。

我这是怎么了,千万要忍住。理智在拼命叫嚣:不能去,绝对不能去!一见到他,你就再也无法坚持下去了!好不容易熬到现在,岂能前功尽弃!

我深深的呼吸,最后将纸团紧紧贴上心口几秒钟,然后扬手把它丢进了马桶。

我拧开龙头,仔细的洗了双手和脸,确认再无异样,才走出卫生间。

江哲信依然在桌边坐着,我走过去抢先解释:“人好多,在里面排队。”

江哲信没有丝毫的不耐烦,站起来握着我的手往外走:“男厕那边也一样。”

我不着痕迹的边走边四处打量,心里又担忧却又有点隐约的雀跃。波文既然知道我在这里,一定是派人跟踪了我们,原来他离我这么近。可是,千万不要让江哲信发现啊,他们千万不要硬碰硬啊,那种后果我实在承受不起。

直到坐回车上,我的心跳才真正平复下来。车子沿着堤坝前行,我忍不住又回头看看下面的那片喧闹的灯光。

“怎么了?”江哲信问。

“没……什么。”我马上坐正身体,心有有点发慌。

“以后我还会带你来的。”他淡淡的说,并没有看我。

我松了口气。

是夜,我难以入眠。

黑暗里,我看着侧躺身边的隐约身影,听着他发泄后沉入睡眠的平稳呼吸声,无法抑制的疯狂的思念从心底潮涌上来。

刻意的温柔,和欢好后第一次没有断然离去,而是留在我的床邸间,破天荒的拥我同眠,都象足了我心底的那个人。

只是,象归象,他不是那个人,也永远替代不了那个人。

我把脸埋进枕头里,死死咬住枕巾,泪珠无声的濡湿了枕面。

第44章

“咦?这个叶子怎么长的么逗啊?长长的还里外两层,活像兔子的耳朵,呵呵……”我在江夫人的花棚里继续大惊小怪。

一个上午下来,光听到我时不时的惊叫和傻笑了。那么多的奇花异草让我象个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看什么都新鲜。

江夫人笑语晏晏,柔声介绍她的宝贝花草,带着我和两个佣人,给这些鲜活充满生机的五彩生命松土、浇水、上花肥。

她穿着松适的家居罗衫和棉布水裤,两条青袖都挽于臂肘处,露着仍然嫩白只有零星几粒小斑的一双小臂,灵活的将圣兰花周围的小小尖芽儿刨出,再小心的另植于盆土中,以待日后额外的培育。

我也学着她的样子,小心的挖出一颗,然后笨手笨脚的放进身旁比盖碗大不了多少的小花盆里。

“累了吗?”江夫人问我,眼里满是慈爱和快乐。

“一点也不。很有意思。”是真的。我由衷的赞赏江夫人的生活兴趣,不同于那些我所知道的贵妇,与她们那种空虚乏沉的可怜,除了每日担心于丈夫的移情别恋,只知道往自己身上堆砌珠宝、与人攀比,以及整日靠麻将和酒会消磨时间的颓废态度是截然相反的。

在江夫人身边,能让人感受到生活可以如此的充满生机,可以如此的满足与充实,也可以如此的踏实与放松。当然,这都是建立在一个最为至关重要的前提上的,就是丰沛的爱心。

现在每日陪在的身边,享受她在我身上投入的无限母爱,我是幸福的,却也是矛盾的。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对我深深的失望,和由此带给她的打击,我的内心就不寒而栗。我不敢过多去想将来的事情,只想现在尽心尽力的陪伴她,做一切能让她开心的事情。也许只有这样,才能略微消弭我的内疚和负罪感。

“凌汐,想什么呢?我们回去了。”江夫人打断我的失神,拉我站起身,“老张,你们把这些花盆移到面去。我和小姐先回去了。”

“好的,夫人。您放心吧。”老张恭敬的答应。

我和江夫人洗干净双手,亲热的拉着手穿过花园,往主宅走。

“今天辛苦了,午饭多吃点。”江夫人抬手亲切的抚过我的额头到脸颊,“看你都出汗了,小脸红扑扑的,真好看。”

“不辛苦,妈妈。我真喜欢那些花草。”我笑,亲昵的往她身上靠,“我应该大学的时候学园艺,当花匠一定很有意思。”

“呵呵,傻孩子。那样很辛苦的,我可舍不得。”她搂住我。

我的鼻子又有点发酸,这样的妈妈,我如何忍心伤害?

我们走进餐厅的时候,江华正等在那里。

“爸爸。”我亲热的叫,半个多月了,就算演戏,也足以把台词融进自己的感情里,何况为了让江夫人高兴,不论江华如何不喜欢我,我都不会放在心上,只会做好自己身为晚辈的本分。

“恩。吃饭吧。”江华对着我微笑颔首。当着江夫人的面,江华的态度多少也是有改善的,“你们下午还要去花房吗?”他又问江夫人。

“不,上午修整的差不多了。下午太热,你看凌汐的脸已经晒红了。凌汐,下午咱们干点什么?”江夫人笑着把视线转到我脸上,给我夹一筷子菜到碗里。

“我听您的。跟您学画画也行,学烹饪也成,反正我都喜欢。”我嘻嘻哈哈的说。

“好。那我们先画画,然后我再教你一道‘蒜香排骨’,也是哲信最爱吃的。”江夫人很兴奋。

“好呀,好呀。”我连连头,充满期待,和江夫人的笑声合在一起。

江华也微微勾起了唇角,看过来的眼神不再犀利,“你们每天比我都忙。”

我和江夫人索哈哈大笑。

傍晚时分,晚餐准备就绪。我独自在客厅里等待江哲信。

我已经打过电话,他大约还有几分钟就到家了。

果然,没等很久,他就踏进客厅。我微笑着站起来迎向他,“回来了。”顺手接过他的公文包,放在沙发上。

他两下解开西服的扣子,脱下来扔在沙发上,拉我的手。我们一边说话一边往餐厅走。

“今天又和妈妈干什么了?”

“上午我们去花棚了,那些花儿真奇特,我从来都没见过。我又画了一幅山水,妈妈说很有进步。‘蒜香排骨’我也会做了。”我用欢快的语气,一一汇报。

这种迎接他下班和汇报的模式已经固定了下来,是从他带我去吃过海鲜之后在有意无意间形成的。那日之后,我们的关系发生了巨大改善,可谓一日千里,让我始料不及。

我明白他的心理,也很乐得就此避开他的仇恨和折磨。我顺服的依从他的任何安排,倾尽全力的演绎受宠若惊后的乖顺和倾心。现在的戏份才与最初设想的剧本相吻合,我似乎终于摆脱了‘奴隶’、‘被报复的牺牲品’这样悲惨被动的身份,可以用纯粹的一个女人的优势去参与这个游戏了。

我们相携走进餐厅,话说完了,我们也已经坐在餐厅里。早坐在餐桌边的江华夫妇,听着我们的对话,脸上都带着笑意。

“哲信,今天凌汐又给你做了爱吃的菜,你快尝尝。”江夫人说。

我已经夹起一块排骨放到了江哲信的碟子里,有点害羞的笑而不语。

他的笑容再没有一丝以前的勉强和伪装,揉了揉我的头发,把排骨放进嘴里,稍加咀嚼后,骨头放回盘中,“你确定是你做的?”

我听了他的问话,有点讶然,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和妈妈做的是一个味道。”他扑哧笑出声。

我才知道自己被涮了,狠狠瞪他一眼。

江夫人话里都带着笑:“是凌汐亲手做的,我只在旁边动了动嘴。”

看到江夫人一脸的满足,毫不掩饰的盼望我们能够幸福的目光。我的心有颤抖,深以自己在卑鄙的演戏为耻。

“好了,逗你呢。你也吃,很好吃。”江哲信错会了我的黯然。

我重新露出笑容,却看到江华在用要望穿我内心的犀利目光看着我。

晚饭后,江哲信要随江华进书房。我站起身抢先:“我去准备水果,马上就好。爸爸,你们先吃水果再忙吧?”

江华看看江哲信,后者看着我笑,温言说道:“你去准备吧,然后和妈妈先吃。我和爸爸呆会儿下来吃。”

我点头,走进厨房。他说他们会下来吃,而不是让我送进书房。我咬咬唇,慢慢的削着苹果。没什么,耐心点,时间还不够,再等等吧。

我大汗淋漓、四肢平开的趴倒在床上,除了大口喘息,再也没有一丝翻身的力气。

江哲信的手轻柔的抚着我的颈背,重的鼻息喷洒在我的耳边。

“凌汐,凌汐,……”柔和低喃的声音飘渺悠长,更象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我闭上了眼睛,不与回应。

他翻转我的身体,把我搂进怀里,重新吻上我的嘴唇。轻轻的厮磨,重重的吮吸,反复的辗转。冰凉的手指,沿着脊柱滑下,落于臀瓣处揉捏。

我惊察他再来一次的意图,试图夹紧双腿,却引来他的不满,唇畔蓦然一疼。“唔……”呻吟从喉咙处溢出。失神之间,冰凉的触感已然又分离了我紧合的腿儿,身体最隐秘处被轻揉慢捻。

熟悉的潮热与燥动让我颤抖,我徒劳的挣动,“不要了……我好累,真的不要了。”嘴唇被他堵着,字音模糊不清。

他移开我的唇,喑哑着声音低沉的问:“你说什么?”

我睁开眼睛,晕黄柔和的灯光下,他的眼睛里盛满欲望和困惑。我咽了口吐沫,尽可能可怜兮兮的说:“不要了,我好累。”

他专注的盯着我片刻,只摇了一下头,猛然抱紧我,手臂如同铁钳一般的困住我,我的肋骨都要被挤碎了,我几乎要窒息。他已经挺进我的身体,发出舒服的叹息声。

他并没有松开对我的禁锢,咬着我的耳朵轻叹:“一次怎么能够?你的热情是世界上最强的催情药,我已经深深中了毒。”

我的心骤然紧缩,躯体瞬间掉进寒窟般的变冷。他也曾这么说过。这么些天极力压抑在心底的那个人再次清晰的浮上心头。

‘只要你不来,我永远等在那里’。眼泪泉涌而出,我的心出现缺口。

第45章

眼泪滴落在江哲信的肩窝,又打湿了他的前。

体内的律动停止了,他松开我撑起身体,从高处俯视我。我微微咬唇,泪眼模糊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探上右手中指沾了一下我脸上的泪,先看了看指端,又看着我低声问:“怎么了?为什么哭?”

我沉默不语,屏住了呼吸,压抑心跳,越想赶紧止住泪水,越没能如愿,最多只是减慢泪珠落下的速度。

他等待了几秒,抚上我的脸,擦拭我眼间的泪水。眼前模糊的面容变得清晰了一下,然后复又模糊起来,他在蹙眉。

他捏住了我的下巴,仔细看进我的眼睛里,没有再问,却让我知道他会一直等待,直到我说出答案。

我飞快的转着念头,实话是肯定不能说,可是搪塞他也不容易。横竖今晚不会好过了。

我吸了吸鼻子,总算忍住了眼泪,鼓起勇气说道:“我……我只是想起了以前,那个时候你总是折磨我,与现在……的态度截然不同。”

他的脸色微变,嘴唇抿成了一条线,颊关肌微微抖动,应该是在咬牙隐忍着即将爆发的情绪。

我已经很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他能接受这个说辞,我就很感激了,我可不想更进一步的激怒他。认错服软是非常必要的。

“对不起,我真的不想惹你生气。”我诚恳的说完,主动探身前倾的去吻他,我碰到了他的唇,用舌头轻轻试探,他松开了紧抿在一起的唇线,我的舌头滑进他的口腔中。

只是刚刚触及到他的舌,他就反过来掌握了主动,重重吮吸我的唇舌,我心里的警报开始解除,就算累死在做爱上,也比疼死在折磨里强多了。只要他不再纠缠在我哭泣的问题上,他要再来多少回,我都不敢再说半个不字。

我把身体放松下来,等待他的继续深入。他却在这个时候放开了我的唇,欲望也从我的身体里撤了出去,翻身躺在了我的身侧。

我的心跳又不规则了,真不想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衡关系被再次打破,如果那样,则将意味着我重新掉进灾难的深渊。

“是不是仍然觉得很委屈?”

他的问话明显是将要翻旧账的引子,让我如何接口?

我摇头,不敢吭声,也没胆量看着他。他的情绪转换如此之快,如此之彻底。真不敢相信,上一刻与我竭尽缠绵之能事的是同一个他。

“我的确很想折磨你,让你尝尽所有痛苦的滋味。你自己也说过,父债子偿,你还有什么可委屈的?”他冷硬的,语气咄咄逼人。

“……”我无语。

“没话说了?”

他口气严厉,霍地坐起身来,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儿,不会噩梦又要开始了吧,他又要动手了吗?

我不管不顾的赶紧开口,“我不相信父亲会做伤害你们的事情,我只想知道你们是不是存在误会。我不明白,我父亲哪里有能力和胆量,与你们为敌。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凭借自己的努力辛辛苦苦白手起家的人罢了。”

“哼,你很了解他吗?你几岁离开他的?为什么会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国外生活?你以为他真是为你好吗?天底下的父亲有几个能做到十几年对自己的孩子不闻不问的?难道你从来没有埋怨过他?”

我倒抽口气,他一语中的,我不能纠缠个问题。再说下去,他难保不说到我的身份问题,那我的下场只会更惨。他说过,‘要怨就怨你的父亲,他明知一切却瞒着你。’至少他现在还认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还可以名正言顺的顶着许家大小姐的头号,这就足够了。至于他妹妹的事情,我一定能弄清楚的,哪怕最后向那个人求证。

当务之急,是要结束这种危险的对话。

“我……怨过他,小时候总觉得他不关心我。可是,长大了我才知道他创办公司是多么的不容易,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想让我衣食无忧。不管怎样,我依然觉得他是最好的父亲,起码让我很幸福的活了二十年。天底下只有做儿女的不是,哪有儿女记恨父母的?”我想到了养父,就算他现在利用我,我也不会恨他,因为,他在我快要病死的时候,救了我,还锦衣玉食的,让我象个小姐一样衣食无忧的长大。

我的心出奇的平静下来。我看向江哲信,“我落泪不是觉得委屈,而是很难过你和我父亲的敌对。如果你折磨我可以泄愤,从而消除对他的仇恨,我真的毫无怨言,更谈不上委屈。”

江哲信直直的坐着,整张脸都冷冷的绷紧。眼底的怒气依然存在,狠狠的瞪着我。

我想了想,又轻轻的说:“只是,别让江伯母知道我们的事,别让我第二天起不了床,我不想她难过和担心。至少,在她面前我们还要装的和以前一样。行吗?”

他眯起眼睛,一瞬不眨的盯了我很久,脸上的怒气渐渐淡去了。似乎在沉思,又更像是受到了某种困扰。

我们相对着沉默着坐着,一个气势逼人,一个垂首敛目。如果不是俩人身上都未着寸缕,倒更像是犯人在等待最终的宣判。而我的确是在等待他的宣判。

终于,他抬起我的下巴,脸上的神色严厉而绝然,“只要你不对江家心怀不轨,不做伤害江家、对不起江家的事情,我不会再折磨你。可是,如果让我发现,你现在的乖顺和对妈妈的好,只是为了某种目的的欺骗,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绝对不会再手软!你最好记清楚!”

我深吸口气,沉重的点点头,“那么我父亲他……”

下巴骤然剧痛,我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知道我为什么饶了你吗?因为你给妈妈带来了快乐,你让我们看到了小悦的影子。我给你赎罪的机会,你的内心如果真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善良和贴心,那么你就等于救了自己,躲过了折磨。至于你的父亲,生死全在我的一念之间,看来你全然没有把我的警告放在眼里。”他已经咬牙切齿,脸色铁青,眼里出现了杀机。

我的头皮骤然发麻,一连叠声的:“不,我错了。我记住了,真的记住了。以后再也不敢提了。永远也不提了。求求你,让他活着,只要让他活着,求求你……”

他重重的推开我,跳下床穿衣服。

我扑下床,跪倒在他腿边,抱住他哭求:“我真的错了,你惩罚我好了,你刚刚还要我做善良的人,可是,因为自己的过错而让父亲丧命的人,怎么还可能是善良的人,你应该知道那样的痛苦和煎熬。”

“你……”我的话触痛了他的伤处,他几乎要把我掐死,气的不出话来。

我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连空气也吸不进一点了,只能用乞求的眼神死死看着他,直到坚持不住,阖上了眼睛。

第46章

头晕眼花,间歇的黑暗和无数金星混合交替的在眼前出现。我蜷缩在地上大口喘息,后脑一片钝痛,象是被凿开了一个洞。

江哲信在最后一刻松开了手,狠狠的把我推倒在地,拂袖而去。

第三次死里逃生。

我轻抚自己的脖子,不只庆幸,还有震动。江哲信曾经三次对我动了杀机,两次差点被他掐死,还有一次差点被溺死。可是每每到了最后关头,他终于还是没能下得去手,这点让我颇不是滋味儿。虽然依旧非常记恨他过去对我所做的种种,可是我却越来越觉得他的可恨与他的可怜不相伯仲。

相处的日子久了,我开始相信小凤的话是真的,江哲信只有在生气的时候脾气暴躁,手段狠戾,但是骨子里他不是残暴不仁、视人命为蝼蚁的人。也正因为如此,看到他对许宝山的狠绝态度,我深感恐惧,由不得我不往最坏的方面想。许宝山和养父到底做过什么?年幼的小悦,他们,他们……难道是真的?

对波文的思念再次强烈的涌满口,我要见他一面,就一面。不为别的,我只是想向他求证这一切。我现在只能相信他一个人了,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骗我,他不会的。

我终于为自己对他的渴望找到了借口,内心的狂喜和雀跃替代先前是忧虑和恐惧。我快速撑坐起来,却引来更强烈的头晕。

我呻吟着上自己疼痛的后脑勺,那里在我重重跌倒撞上地板之后,竟然肿起了一个鼓包。我咬牙,该死的江哲信还真是狠,他就不怕我磕成脑震荡,在他母亲面前胡言乱语?

一夜未能安眠,辗转反侧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能独自出门又不会引人怀疑的可行方案。一夜寒凉,只剩下了失望和沮丧加倍煎熬着我的内心。

早上的脸色肯定不会好,何况脖子上还有浅浅的环状瘀伤。

对着镜子又涂又抹,几乎用掉大半个粉饼,还是不放心。最后又找出烟色的轻纱围巾修饰在颈项,才敢走进餐厅。

江哲信已经先我就坐,与江华夫妇谈笑风生,毫无一丝的异常。我放下心来,也恢复往日的状态,只在单独送他出门时,多了份谨慎和赔小心。

他一如平日的和我吻别,我在他贴上我的脸颊时,在他耳边轻语:“对不起。”无错也得认错,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什么也没说,眼里平静无波,却也没有了平日的热度。他只是保持了优雅的风度,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江夫人的书房,我心不在焉的帮她研磨。怎么出去呢?华商403房间,华商403房间,华商……满脑子里就剩下了这几个字。

“凌汐,颜色太深了,多调点水。凌汐?凌汐?”

“啊?”我幡然回神。

“怎么了?”江夫人关切的看我,“哪里不舒服?”她我的额头。

“没有。”我赶紧说,“妈妈画画,实在引人入胜,每次看着看着就拔不出来了,好像思路都跟在您的笔尖上,再也不是自己的了。”

“你这孩子,学画画都学痴了。”江夫人捧着我的脸轻轻摇了摇,然后顶了顶我的额头,完全把我当小孩儿了。她又想起女儿了吧。

“妈,您要不要休息一下,我给您倒杯水喝。”我放下手里的墨石,用纸巾擦了擦手。

“好。”

我把水杯递给她,有些泄气的说:“什么时候我才能画的和您一样好呢?”

“傻孩子,你的进步已经很快了。你很有这方面的天赋,但是仍不能之过急。你刚才画画的时候,下笔有些浮躁,而且心神不够专一,怕是就是着急的缘故。学画不同其他,一定要踏踏实实的勤学勤画,日积月累,自然会有惊人进展的。”

我惭愧,红着脸低下头,“知道了,妈妈。”

也安慰的拉我的手,梳理着我的长发。

“凌汐,”江夫人脸上浮上无比疼爱的笑容,“下周二是你的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想怎么过?给你办个Party,怎么样?”

江夫人的细心令我汗颜,我知道她在考虑用女儿的待遇给**办,可是我哪里有这个资格,更何况现在也没心思。

我感激的说:“谢谢妈妈,不用什么礼物了,也不需要特意过。千万不要开Party,我和哲信只是订婚,还没过门就让婆家大办生日,别人肯定会说我不懂事的。我们就全家人开开心心的吃顿饭就行了。以前过生日,也只是爸爸飞过来陪我,父女俩一起过一天吃顿饭,我就很开心了。”其实,是波文陪我。

江夫人琢磨了一我下的话,表情更是怜惜,“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却也更让人心疼。好吧,那我们就只是家人庆贺,不请外人了。唉,许先生又在国外疗养,恐怕也回不来。凌汐,你好好想想喜欢什么,妈妈和爸爸是一定要送你一份礼物的。”

“谢谢妈妈和爸爸,可是我真的想不起来。您和爸爸已经给了我最好的家和生活。”

“一时想不起来没关系,不着急。不如这样,到时我们去逛街,也许会碰到什么你可心的东西,妈妈再买给你?”

我实在无法拒绝她的好意,只好点头。和她逛街无非又是买衣服和首饰,可我真的不需要那些。

傍晚,我照例迎接江哲信下班,他一进门,我赶紧迎过去接包,并且亲自帮他脱西服外衣。

我的动作小心翼翼,充满讨好的意味。他的反应始终很冷淡,本不拿正眼瞧我,也没有开口问今天干了什么。我在心里暗暗叹气,又要重新努力了。

我默默跟在他的后面,在走进餐厅的瞬间,他停下半步等我,然后准确的擒住我的手。我们仍然是相携着出现在江华夫妇面前。

席间气氛一如既往的和谐,江哲信给我夹菜,听着我们的谈话露出微笑。即使他不能原谅我的拂逆,却应同了我共同演戏的提议。

晚上我靠在床头等待他的光临训导,却不知不觉一觉就睡到大天亮。睁开眼睛,我四处看看,昨夜没有他来过的痕迹,这又是什么套路?

脖子上的痕迹仍在,我仍然是头天的装束去吃早饭。

我没有从江哲信的脸上看出任何端倪,他如常的帮我拉开椅子,温和的问我,“睡得好吗?”

我笑着点头。他已经坐了回去,没有接触我的目光。

我咬下一口蛋糕,听到江夫人说:“凌汐,今天我们去逛街吧。”

今天就去?我还以为她昨天的意思是我生日那天呢。

我看着她点头,我无所谓。咽下食物,舀起一勺粥送进嘴里。

江哲信依次看过我们,“去哪里?你们都去吗?”

江夫人不答反问:“哲信,华商是不是已经改造完成了?重新开业了吧?”

华商?!我差点呛到,盯着粥碗,竖起耳朵凝神听着。

“上个月底开业的。你们要去那里?”江哲信随口答道。

“嗯,带凌汐去那里转转。凌汐,你知道华商吗?”

我稳住心跳,看着江夫人摇摇头。

“我猜你也不知道。你这么多年都不在国内,这里的变化可太大了。华商是本埠新开的集休闲、娱乐、餐饮住宿、购物观光为一体化的超大型购物中心,它所拥有的都是国内外著名商业品牌,比上次你们订婚时,我带你去的那些老店更有转头。那次它在歇业改造,如今重新开张了,我正好带你去看看。”

我恍然大悟,华商原来竟然是大型购物中心,我之前的确一无所知。在纸团上看到华商403房间时,我还以为只是家星级酒店呢,苦于在江家没有可询问的人,生怕引起怀疑。

原来波文早就为我考虑到了,如果只是酒店,肯定是没有任何赴约的机会的。可如果是与购物的地方为一体,我能够过去的概率就大多了,也不至于令人起疑。

“凌汐,我们就去那里逛吧,好不好?”江夫人征求我的意见。

我求之不得。就算知道此行未必能够达成愿望,毕竟还有江夫人在身边,但是,至少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如何舍得错过。

我需要极大的自制力才能掩饰自己的过度兴奋和热切,我连连点头,两手紧张的都握成拳,掌心沁出汗来。

第47章

早饭后,照例送走了江哲信,他依然冷淡的和我吻别,却丝毫没有提及华商,显然也不在意,更没有起疑。

我和江夫人坐进车子,江华在门口说:“佩芬,今天多让几个人跟着你们吧。那里人多,环境乱。”

江夫人笑:“我们去逛街,又不是打群架,还是只要他们两个跟着帮我们提东西就够了。最怕后面跟一堆人,碍手碍脚,我们逛着也不痛快。”

江华不再说什么,挥了挥手。两个保镖这才钻进汽车,分别坐在正副驾驶位。

我向江华摆摆手:“爸爸,我们走了。”江华温和的点头。

车子平稳的开出大门,我已经不再像开始那么兴奋,反而有点泄气,除了江夫人,还多两个人盯着我,我哪里有机会去见他。

江夫人倒是兴致勃勃,一路上不断给我介绍华商不同于其他购物广场的独特之处,以及她以前在那里购物的回忆和经验。

我一直含笑听着,频频点头,却始终想的都是另一件事。

大约半个小时后,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也是最近深扰于心的华商购物中心。

车子已经滑下辅路,向着华商靠近,摁下车窗玻璃,直观打量华商的整体结构。

不愧像江夫人刚才用到的“超大型商业航母”来形容,只看它的正面外观就无不透现出其天子霸气和大气,目测东西跨度约有1000米。车子已经开始沿着停车指示牌提供的路线绕其行驶,我看到了主商业楼和后面附属酒店双楼呈现并立的姿态,南北跨度不会小于400米。

我紧紧盯着北边高耸挺拔,远高过商业楼的华商酒店,看着它醒目辉煌的侧面标记,心头涌上一汪暖意。我来了,波文,就算无法见到你,至少可以离你这么近。

车子减速,即将驶入地下停车场。

江夫人吩咐:“先放我和凌汐下来,我们从正门进去。你放好车,再来找我们。”

驾驶座的保镖点头称是,稳稳的将车子停靠在一边,副座上的保镖一跃而下,为江夫人打开车门。我自己从另一侧走下来。

江夫人拉着我的手,带我从正门进入华商购物中心。保镖跟在我们的后面。

一层即是吸引女眼球的‘品世界单元’,世界顶级品牌的时装店、珠宝饰品行以及化妆品专柜,一处接一处,游人客商人潮不断,家家生意似乎都作的有声有色,果然女人的钱最好赚。

江夫人说:“凌汐,我们也挨家转转,你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就告诉我。”

我点头笑着说:“好。这里的东西让人眼花缭乱,很难选择。”

江夫人也笑:“不急,这刚开始。二层三层还有很多呢。我们慢慢逛,一整天的时间呢。”

我们慢慢逛着,身后的保镖用手机告知司机我们的位置,很快那个保镖也找到了我们,俩人亦步亦趋的跟在我们身后。

我本无心购物,完全随着江夫人的喜好,在感兴趣的店铺里走走看看,听她的介绍,回答她的问题,或者探讨某件衣服和首饰的优劣。即便如此,不到两个钟头,保镖手里已经提着大小十来个纸袋子了。

时间这个时候似乎过去的分外快。一晃就到午饭时间,而我们这个时候才同时都感觉到了稍有疲劳。

江夫人带着我来到六层,这里荟集了天南地北各色菜系的招牌店,尤其不乏历史悠久的百年老字号。们随兴走进姜仔鸭贵福楼连锁店,江夫人里的鸭汤最是补人,执意要多喝两碗。

这里的生意也颇好。我们坐下不久,很快就不再看到空桌。保镖在我们旁边另坐一桌,只点了两道套餐狼吞吃完,便谨慎的留意四周的情况,全神贯注的戒备着。

有钱人有什么好?连吃个饭都这么累。已知希望渺茫,忍不住心里腹诽起来。

眼前的菜肴还剩下颇多,我已经吃不下去了。我轻问:“妈,您去不去洗手间?”

江夫人摇头,“我不去。你要去吗?”

我点头。心里蓦然一动。

江夫人说:“出去直走,顶到头右手就是。”

我再点头,又说:“不知人多不多。人去看看。您正好休息一下,上午可一直都在走呢,我怕您晚上会脚疼。”

江夫人笑:“买东西的时候不觉得,一坐下来,还真感到累了。你去吧,不着急。我在这等你。”

我马上站起身,扭身要走。

一个保镖动作比我快,两步走到我前面,恭敬的说:“许小姐需要什么?”

“我去洗手间。”难道你还要跟着?

“我带你去。”说完,真走在前面带路。

我扭头看了一下江夫人,她一点都不意外,只含笑点点头。

我泄气了,我确定,再无任何希望了。

我从洗手间出来,保镖仍然等在不远处。我们一前一后的走回来。

江夫人看了看手表:“凌汐,你也再休息一下。现在是12点50分,我们1点再走。”

时间对于我来说已经完全无所谓,我没有意见。

一点钟,我们准备下到三楼接着上午的逛。等待观光梯的人实在多,看情形再等两拨儿也上不去。

江夫人说:“算了,我们去乘滚梯好了。”

刚下到五层,就听到不知哪里传来的欢快的节奏、鼓点和阵阵掌声。中间有人在说什么,但是麦克风的回声太大,加上似乎有距离感,本听不清楚。

我和江夫人正对视狐疑,忽然身后涌来不少年轻人,无一不匆忙的超过我们,或跑或疾走的跑下滚梯。后面还在不断涌过来人潮,个个表情兴奋。

为不挡路,我们是都沿着左侧站立的。每人相隔一层滚梯台阶。保镖分站在最前面和最后面,看到这个架势,他们更加小心的注视着我们。

不过半分钟,我们也到了四层,已经可以清晰的听到主持人的声音。江夫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对我说:“这层是休闲娱乐层,这里提供唱歌、跳舞、健身、看电影、还有玩游戏……等等的各项娱乐活动。这层的中心地带有个大舞台,今天这么热闹,怕是又有演出或者走秀吧。走,我们也去看看。”

江夫人拉着我跟着人群走,很快就走不动了,前方30米处宽阔的中心舞台前拥堵着厚实的人群。一米多高的舞台灯光绚烂,音响震天。

醒目的条幅飘在半空:“香港巨星XXX代言XXXX品牌现场签售会”。

歌星已经在主持人的介绍下、在围观人群的掌声里来到舞台中间开始唱歌,隔着老远看不清楚她的容颜,只是淡粉色的衬衣和蓝色牛仔裤和浅棕色长靴,让她更像是个邻家女孩儿。

她唱歌很有感染力,尤其还不时的把话筒转向人群,邀请大家和她互动,一起完成歌曲,把现场气氛调动的无比沸腾。我忍不住也在笑,不经意的扭头,发现江夫人也是满脸的笑意。

我回头看看,在我们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又拥来众多驻足者,把我们也围在了当中。两个保镖紧紧挨着我们,却是一脸严肃,在观察周围情况。

一曲完毕,下一个环节是请大家踊跃回答相关品牌的问题,一旦被选上台,即有美礼品和歌星的最新专辑赠送。

立刻,人潮汹涌,十分喧哗。人人脸上都露出兴奋之色。尤其当主持人问道:“谁愿意上来参与活动”时,围拥的人群立刻争先恐后的向舞台涌去。我们身后的人群同样来势凶猛,我们本避让不及就被裹进其中身不由己的往前走去。

我感觉到江夫人试图更紧的拉住我的手,可是已经有人挤进我们俩之间,还在往前冲。我们的手一下就松开了。我隔着好几个人试图看清她,她在张嘴对我喊着“小心。”却被周围兴奋激昂的叫喊声淹没。

开始我还看到保镖在努力向我们靠近,但是架不住那么多人的反复冲击,到后来,我连他们也找不到了。

我被人群推着一会向前,一会儿又向右,只凭我的力气,本钻不出去。我只能干着急。

猛然斜前方一股强大的拥挤力排开众人挤了过来,一个长相极为普通的人抓住我的胳膊就开始带着我往外挤,人群掩护着我们拉在一起的手,看似我是跟着人群身不由己,可是我知道,我必须跟他走,这是唯一的机会。直觉告诉我,他是波文的人,我必须相信他。

那个人带着我一直挤到舞台的另一侧,才把我拉出人群。那里仅有几步之遥就是一个消防通道门,他拽着我跑出去。

门在身后关闭,我长长的松口气。摆脱他的手掌,停下来问道:“你是谁?”

他回头快速的说:“我是大少爷的人。二小姐,请快点跟我来,大少爷在等你。”

听见他对我的称呼,我就彻底放心了。只有程家的手下,才会叫我‘二小姐’。

他非常熟悉这里的环境,拉着我沿着楼梯上上下下,又穿行商场和酒店之间贯通的一条长廊,我很快就置身于酒店这边。

他依然带着我跑楼梯,看到标示‘四’的消防楼梯口,我们推门而入。

我气喘吁吁,可是远比不上心跳的剧烈更让我有种要窒息的紧张。砖红色地毯的走廊,我逐门在心里默念上面的数字,411,409,407,405,403!

我相信地毯已经消弭了我们的脚步声,可是我刚站定,门立刻从里面刷的打开。

我来不及看清什么,已经被拥进一个无比熟悉温暖的怀抱,拥的那么紧,仿佛一松开,对方就会消失。

鼻腔里是熟悉到死都不会忘记的味道,只是烟草的气息异常浓烈,远远压过了香水的淡香,是抽烟抽的更凶了吧。我的心一阵抽痛,眼泪无声的滴落。

第48章

“凌汐,我的凌汐。”他沙哑的声音因为紧绷都有点发颤。

我的下巴被极尽温柔小心的抬起来,下一刻,我的眼泪滴在他的手上,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的僵硬了一下,猛的又把我搂紧。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以后都不用怕了,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了。”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头顶,像以前做过的无数遍那样,抚轻拍我的后背,只是为了安抚一个备受惊吓的孩子。

千万种情绪堵在口,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放任自己全身放松的紧贴在他的前,无比的踏实,无比的安心。我真的动摇了,我贪恋他的怀抱,贪恋他的温柔,尤其贪恋他对我的好。我知道自己不该来见他的,知道一看见他,我的心志就会崩溃,就很难再恢复坚强。

他俯下头,唇轻轻拂过我的额角,啄吻在我紧闭的眼睛上,温润柔软的舌尖一点一点的舔掉我的泪珠。温热的,带着烟草香味的气息,留在我的脸上,从额角,眼睫,双颊,直到我的唇。

我应该推开他,我已经不配再拥有他的吻。当初被迫和他分离和已知今生厮守无望的打击之下,我绝然的选择了麻木和堕落,甚至没有拒绝养父安排的一场人体饕餮盛宴。

在那七天中,我被三个人轮番调教,学习如何满足男人的欲望,然后与养父手下的十个护卫发生关系,以考验学习的效果。

明知道是养父为了绝我们的念头,尤其是让我死心,而我也真的以为那样自己就可以死心。即便没有后来江哲信的变态侮辱和占有,只凭当日的种种耻辱和放荡,我又有何颜面面对波文。

更可笑的是,我空学的一身魅惑功夫,却毫无用武之地,一上来就遭遇江哲信的泄愤虐待和折辱,始终由他主导一切,本不给我施展的机会。唯一的,就是处膜再造术,起到混淆他的作用。如今回想种种,怎不令我羞愧难当,情何以堪?

察觉我往后躲避的意图,他的大手进我的头发,托住了我的后脑坚定的压向他。不期然的疼痛,让我皱眉呻吟出声。

而他也发现了异常,松开我的唇,细细观察我的表情,同时在我发间轻轻地摩挲,替我揉着脑后的肿块儿。

“怎么回事?这里怎么肿了?是他干的?”波文的眼里燃起一簇怒火,“他打你?”

我摇摇头,“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

“怎么可能。我饶不了他。”波文扶我坐到床上,依然轻柔的揉着我的后脑勺儿,却说出了狠话:“我已经着手布置了,用不多久江哲信就会家破人亡。到时候,我把江哲信交给你来处置,好不好?”

我大吃一惊,理智立刻全回来了。“不,”我急切的说,“你们不是只想要江氏的股权吗?不要杀人,尤其不要伤害江夫人,她一直对我很好。我会把股权拿到手,江夫人已经说过了,等到我和江哲信结婚以后,她名下的股份就会全转给我。干爹不就是想要夺回原本属于程家的股份吗?”

程波文捧起我的脸,深深的看着我,眼里全是痛惜:“凌汐,你还是那么心软。的确,那份股权本就是属于我们程家的,我们势在必得。可是,我不能牺牲你去换得那些股份。我宁可重新卷入黑道纷争,宁可在必要的时候去杀人。尤其是,江哲信伤害了你,那天他当着我的面伤害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我惊恐的想起养父说过的话,我不能看着波文以身试法。我死死抓住波文的手,苦苦恳求他:“不行,波文,你听我说。干爹就是不想你沾染血腥,才煞费苦心的让我嫁入江家,想以和平的方式取回股权。现在眼看着已经距离成功不远,你不要做傻事。不然怎么对得起干爹,还有干妈,她的岁数那么大了,经不起惊吓。你如果出了事,她还怎么活得下去?”

波文的脸色黯然了几分,有些怨愤的说:“我也不能原谅父亲,他怎么可以牺牲你?”

我深吸口气,真心实意的说:“干爹没有牺牲我,你不要怨恨他。哥,以后我还是得叫你哥。”

波文听到我的称呼,脸色大变,马上要说什么。我没有给他机会,把他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里,安抚他:“哥,干爹从来没有欺骗过我。我为什么来咱们家,为什么被干爹干妈收养,一切早在我刚进咱家的门,干爹就已经跟我说的清清楚楚的了。你也是完全知道的呀。

“那个时候,我差点就死掉了,是干爹把我抱回家,又请大夫又花钱的救了我,还给了我一个温暖舒适的家。这么多年来,干爹从来没有委屈过我,不论吃穿用度,上学、出国,完完全全都给了我最好的,让我像个真正的大小姐一样的长大。这次也谈不上牺牲我,作为父亲,他必须要这么做。我本来就是个替身,代替小姐出面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干爹有什么错?别忘了,江哲信次就是要找许凌汐,难道换做你的亲妹妹去陪他,你就舍得?”

江哲信心疼的看着我,反握住我的手,“可是,他完全可以谁都不牺牲,我可以解决的。你怎么可以嫁给江哲信?”

我深深的摇头:“求你了,哥,不要样。你是他的儿子,他怎么能看着你走上血途?程家早已经漂白了,一步走错,再回头就怕已是百年身。干爹都是为你好。再说,我嫁给江哲信也一点都不委屈。他的家世人品,说起来,还是我高攀了。干爹为我安排的总是最好的。”我努力笑着说,心底酸痛无力。

“不是的,凌汐。父亲本就是生气我爱上你,他是想拆散我们,而我……”波文眼里呈现极度的悲愤。

我先一步捂住他的嘴,我知道他要说什么,身为儿子这么指责父亲是大逆不道的。我早就想明白了,我是那第三只雕。

“不要说了,波文……哥,你答应我,什么都不要再做了,就等我的好消息,行吗?求你了,哥。我最后就求你两件事,一件就是这个,还有就是,等我拿到股份,你们接管了江氏,也就别再为难江家,只让他们离开就好了,行吗?求求你,哥。”

“你……你是不是爱上那个小子了?”他拉下我的手,眼里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绝望,“我是不是本留不住你?你还想回去?你今天肯来见我,就是跟我彻底告别的?”

我的心骤然碎掉,无法控制的扑进他的怀里,“对不起,哥。对不起。”我爱的是你,永远都是,可是,已经不可能了。

我用尽全身力气说道:“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哥哥。”

“不,我接受不了。我要留下来,我要你留下来!不然我就杀了他。”他摇晃我,一遍遍的问我。

我的骨头都快被他捏碎了,我不断摇头,不断流泪,“哥,你杀了他,我也没法活了。”你杀了人注定也逃脱不了法律的惩罚,我的确也活不下去了。更何况,我如何面对江夫人?

“哥,你不疼凌汐了?你从来不舍得让凌汐难过的,哥。哥,求你了,哥。”我的心已经撕裂成两半儿了,撕心裂肺的疼。

波文颓然的仰天长叹,松开了我的肩膀。“滚。”他起身走到窗前,再不看我一眼。

我恋恋不舍的最后打量他的背影,哽咽难言:“哥……我走了……”

艰难的迈步,沉重的无法承受。手碰到把手的一瞬间,他在身后说:“好好照顾自己。江哲信敢欺负你,你一定告诉我。”

我痛然回头,他依然那么站着,背冲着我。

“好……他不会的……你放心……”我费劲的说完,终于想起来,还有个重要的问题没问,“哥,江哲信有个妹妹,你知道吗?”

他慢慢回头,“不知道。”看着我的眼神依然是痛楚的,“干什么?”他问道。

“他妹妹很小的时候丢失了,现在还在找。”我看着他,怎么也没有勇气在这个时候问出自己的怀疑。

他极力在压抑着情绪,眼眸又黑又沉,“你想让我派人帮着找?不愧是要做江家的人了。”他咬牙转回头,重新看向窗外。

我无法解释,心口堵的要窒息。

“……我走了。”

这次他什么也没说。

带我来的人还守在门口,看见我满脸泪水,有些诧异。

“告诉我怎么能快点回到商场那边。”我抹掉眼泪。

“我可以带二小姐回去。”

“不用了,告诉我路线就行了。”

我穿过来时的长廊,刚到达商场的三层,就听到广播在找我:“许凌汐小姐,许凌汐小姐,听到广播,请到一层总服务台,你的家人在那里等你。”

反复播了两遍。

我飞快的先跑上四层,中心舞台的活动还在持续。围观的人群依然很多。谢天谢地!

我乘坐滚梯一层一层的下,下到一层,情绪也恢复了。匆忙的随便抓个人就问服务台在哪里。

江夫人一直伸着脖子在看,我一出现,三个人都松了口气。

“凌汐,你可下来了。没碰到哪里吧?”江夫人一把拉住我。

“没有。就是本挤不出来。您早就下来了吗?”我气喘吁吁的说。

“没挤伤就好。我们也刚下来没多久,多亏了他俩,要不我这把老骨头非挤散了。那些人怎么那么疯狂,礼品有什么好的?”

我苦笑着摇摇头。

服务台的小姐陪着笑脸:“对不起,夫人,对不起,小姐。让你们受惊。我带你们去休息厅喝杯水,休息一下吧。”

江夫人看向我,我无所谓的点点头。

我们一边走,江夫人一边说:“要说你们搞活动也没什么不好。可是秩序问题也得注意。伤了人怎么办?”

领路的小姐忙说:“我们会反应这个问题的。今天真是对不起,以前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可能那个歌星的歌迷太多了。”

我们在休息厅又坐了半个小时,我和江夫人都忍不住议论回顾刚才惊心动魄的场面,我们并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很好笑。

休息完毕,我们都觉得有些累,没有了继续逛的兴致。

江夫人随口吩咐那个司机:“我们就不下去了,在西门外等你。”

西门离着休息厅很近,我们走几步就是。

车子还没开上来,江夫人带着我往街道对面走。

江夫人说:“这个门离得近些,可是是单行道,我们还是得走几步,到对面上车。”

我点头,看看右侧没车,和江夫人慢慢走着。

刚走过路中心,一辆汽车突然出现在我们的右侧方向,应该是从商场正面拐过来的,速度并不很快,可是当我们彼此看见对方的时候,已经只有近在咫尺的距离。

我和保镖同时在叫:“妈妈小心。”“夫人小姐小心。”

我站在江夫人的右侧,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用力推了江夫人一把,冲过来的保镖堪堪扶住江夫人带到了一边,同时伸向我想拉我一把的手却与我的胳膊失之毫厘。

一切都是瞬间发生的,我听到刺耳的刹车声,然后就有股巨大的冲力碰到我的腰膝,我眼前天旋地转,身体完全失去了平衡,先是后仰重重砸在车身上,然后又滑落翻倒在地。

49-52

第49章

两秒钟后,身体的极度不适才清晰的反到大脑,我的五脏六腑都翻腾在一起,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是拆骨般的疼痛,口腔里渐渐弥漫上血腥味儿。

眼前人影儿晃动,我更加的头晕。眼前发黑,什么也看不清楚。

江夫人在大声叫我的名字,声音那么难过那么焦急。我想坐起来,想告诉她我没事儿。可是仅是一个深呼吸一个微乎其微的动作,就令我痛苦不堪。

我的意识始终在疼痛和迷蒙间徘徊,周围的声音轻飘而又模糊。现场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乱。

我被抬起来又被放下,好像在汽车上又好像在担架推车上。每一次的移动和换手,都更加令我痛楚难熬。

一只手压上的肋间,痛得我又是一身汗,浑身都湿透了,却又觉得冷。我想告诉他们我冷,想告诉他们别碰我,我疼。可是有人给我戴上了氧气罩,还在我身上压来摁去的。

我好难受,真想大叫:“本来没重伤也得给你们摁成重伤。”

我再也撑不住了,整个儿世界消失了……

温热的毛巾一下一下不停地擦拭我的额角与脸颊,梦幻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我苏醒了。睁开眼睛微微侧脸,淡黄的灯光里,江哲信就坐在旁边。紧锁的眉头,抿成一条线的唇角,还有绷住的下巴。

我的心忽然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颇为做贼心虚的快速把脸转回去,眼睛重新闭上。

做完这一切的同时,我更没底了,暗悔自己的愚蠢,心都开始哆嗦。本来这两天和他关系就紧张,下午又干了那件事,本来还心存侥幸,可是该死的车祸接踵而来,就算他不想详问,都不可能了。我怎么能不害怕?

冰凉的手指停在我的额头,“告诉我,”低沉的嗓音,我打了个哆嗦,“哪里还疼?”

我都快被吓死了,却原来问题相差十万八千里。

我这才发觉,身体的疼痛完全缓解了,虽然还有点隐的,不过完全可以忍受甚至忽略。

再装下去是不可能的,我只好看向他,“不疼了。江伯母没事儿吧?”

他的脸色缓和多了,线条不再凌厉,“妈妈没事儿。本来她也一直在这里等你苏醒,刚回去不久。”

“几点了?”我完全没有时间概念,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快十二点了,”他抬腕看了看表,补充道,“夜里。”

这么晚了?

看到他目前没有追究什么的意思,我也放松下来,“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也回去吧,明天不上班吗?我没事儿。”

一说完,我就惊讶于自己的语气和用词,有种自作多情的羞愧,让我立刻觉得脸上热辣辣的,不敢再看他,把视线投上了花板。

他拂开我额际的几发丝,淡淡的说:“我今晚留下陪你。”

我没来由的一阵慌张:“不用了。这里……没有多余的床,你睡哪里?”难道还想夜审?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看了我半晌才轻拍了拍我的脸颊:“以后别逞能,自己都反应不过来,还想救妈妈?”

我愣住。

“睡吧。闭上眼睛,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他的手滑下我的额头,盖在我的眼帘上。

有他在,我怎么睡得着?只能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着。脑子异常活跃,我现在更担心波文。

下午的情景历历在目,我又伤了他的心,而且是彻底的让他失望了。我忘不了他眼中的痛楚和绝望,可是,我又能怎么说呢?波文,波文,我爱的是你啊,只有你啊。你将来会明白的,罢手吧,听我一句,罢手吧,不要让我的努力白费,不要让我们的爱情白白牺牲。

五脏六腑重新抽痛起来,似乎并不亚于刚被汽车撞倒的那个时候,痛的让我窒息,痛的令我绝望。

再醒过来的时候,阳光已经照满了屋子。

江哲信已经不在了。

我的喉咙干得要冒火,试着想动动四肢,身体除了无力发软,口和胯部都在第一时间内感受到了疼痛。

房门轻轻推开,有人小心翼翼的走进来。

“李姐?”我看清来人后,有些惊讶,却忍不住微笑。看到她很亲切。

“许小姐,你好点吗?还疼不疼?”她又高兴又担忧的靠过来,拉住我的手。

我摇摇头,“好多了。不是很疼。你还在做护工?你儿子怎么样了?”

“我儿子好多了,病情已经控制住了。多亏了你借给我的钱,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昨天一听说你遭遇车祸,可把我吓坏了。我当时就想,你是好人,老天爷会保佑你的。我跟陈医生说,我来照顾你,他就同意了。”

“谢谢你,李姐。”我笑。

我们之间的搭档还是那么默契,她轻柔的调高我的床头,把我打理清爽,又给我喂水喂饭。

喉咙和口处的那团火渐渐平息了,不知为什么,我一见到李姐,心情似乎就很容易平衡下来。人这一辈子,怎么可能事事如意呢?

陈卓拿着病例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推车的小护士。

“许小姐,感觉好点吗?”陈卓检查了一下我前层层包裹的纱布。

我点头,“就是口和腰有点疼。”

“你的肋骨和胯骨都有轻微的骨折和骨裂,不过别担心,都已经很好的处理过了。这几天你都要在床上静养,我会给你开些消炎药,静脉注点滴。很快你就可以痊愈了。”

“谢谢你。哲信他……”

“他早上走的,他说他去公司安排点事情,应该下午会过来。”

“我想以后李姐夜里陪我就行了,他白天还要上班。”

陈卓微笑:“你知道他的脾气。”

我默然。护士将针头扎进我的手背上。

房门又被推开,我转头看过去。江夫人和江华走进来。

“妈,爸。”我赶紧叫。

“别动,孩子。快别动。”江夫人过来站在护士身后,看着她在手背上贴胶布固定好针头。

“江伯母。江伯父。”陈卓打招呼,“许小姐的伤势不严重,很快就能康复,你们别担心。”

“好。那就好。辛苦你了,陈卓。”

“伯母客气了。那你们聊。我们先走了。”

“妈,您和爸爸坐呀。”房间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了。

江夫人在我的床边坐下来,“昨天你可把我吓坏了,真怕你出事。你要是不推开我,自己先跑的话,肯定不会被撞到的。你这个孩子,那个时候怎么不赶紧先躲开呢?”

“妈,我没事儿。真的。您别多想。”

江华坐在椅子上说:“凌汐,你想吃点什么?我们回去让周嫂给你做了下午送过来。”

“谢谢爸。这里的饭菜很不错。我也吃不多。我想过两天就回家养着。”

“不急,孩子。你的肋骨骨折了,不能下地。索全养好了,再出院。有陈卓盯着,我也放心。”江夫人说。

江夫人一直和我聊天,好几次都到昨天的车祸,看的出来,她是真吓坏了,一直心有余悸。我只能不断安抚她。而江华对我的态度是从未有过的温和,我知道,是江夫人在他们父子面前替我说话了。

“妈,您和爸爸回去吧。我真的没事儿。这里有李姐照顾我呢。”

“佩芬,我们回去吧。让凌汐也睡会觉。”

江夫人这才和江华离开。

中午李姐打来饭,慢慢喂给我。刚吃了两口,江哲信就来了。

我咽下去,冲他笑笑。

他走过来,接过李姐手上的碗,对李姐说:“你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李姐离开,我蓦然觉得空气流动的慢了,熟悉的压力感让我有些闷。

他的脸色很温和,也很平静,将勺子递到我的嘴边。

我张口吃下去。

他又送过来第二勺,第三勺……

我很配合的张嘴,小心的看着他的表情。

他始终很平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句话都没,只用眼睛注视我,看着我把食物都吃下去。

“你吃了吗?”我没有他那么沉得住气,我不适应这种看似温馨其实很不正常很诡异的氛围。

“我不饿。”他看着手里的勺子,又舀满送过来。

我吃下去,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眼看着还有小半碗,我试探的说:“我饱了。”

他看着我说:“再多吃点,你现在需要营养。”

他一说完,我们的目光很有默契的对视在一起,我知道,我们都想起了那次在公寓时候的填鸭。

他的眸光瞬间一闪,我垂下眼睛,又张嘴吃下去。

“好吧,吃不下,就先不吃。饿了再说。”他放到桌上。

他温柔的给我擦嘴,脸上是暖暖的笑意,“想吃水果吗?苹果还是桔子?”

我实在没法给与正常反应,下意识的就只点了点头,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代表苹果还是桔子。

他从桌子上的果篮里拿出一个桔子,慢慢的剥皮。立刻室内飘着桔子的果香味道。

他把桔子瓣喂到我的嘴里,我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紧绷的神经制造了愚蠢的问话,直接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你到底想干吗?”

第50章

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僵硬了,我看着他,结结巴巴的说:“我是说……你……今天有点奇怪。”

他停留在我嘴边的手指只有短瞬的停顿,黑色双眸里隐然的情绪一闪而过,快的本让我抓不住。

他又掰下一粒桔瓣儿,继续喂到我的嘴边,表情依然和煦,仿佛从来没有听到我的问话,反问我道:“你说什么?”

“没有,”我微笑,“你不用去上班吗?公司不忙了?这里有陈医生还有李姐,你不用担心。”

他微微一笑,“我今天陪你。”他把最后两瓣桔子塞进我嘴里,温柔的拿湿毛巾擦拭两个人的手,“要睡会儿觉吗?”

我点头,很难想象除了借口睡觉,如何打发如此诡异的和他共处一室的漫长时间。我承认自己心里有鬼,做贼心虚。如果昨天没有发生那件事情,我绝对不会象现在这样惴惴不安。以前他也不是没有情绪化之下的对我体贴温柔过,可是这次,我为什么就是做不到坦然处之呢?

他摇下床头,又托着我的头,把枕头调成合适的高度,最后轻抚我的头发:“睡吧。”

我闭上眼睛。他又帮我捏了捏被角,我听到他沉进椅子时,椅子发出的咯吱声。

即便是闭着眼睛,我也能感觉的到他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我的脸上。我困难的保持着平稳的呼吸,希望他认为我真的已经睡熟了,那样,他会不会就此离开,去忙自己的呢?

很久很久了,可是我知道那人始终都分毫没动。沉不住气的只有我,我能感觉的到脸慢慢烧起来了。

手机的音乐声突然响起,在寂静的空间里让人蓦然心惊。

他轻声说:“什么事?”声音和脚步消失在门口。

听到关门声,我睁开眼睛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在干什么?我不需要他的温柔。他的反常除给我带来困扰,再无其他。我们之间没有可以发展温情的理由,我们是对手。他视我为报复的对象,而我要夺取他的股份。只要他不再用以前那些手段对付我,就足够了。冷淡而相安无事,是我最亟求的与他相处的状态。

他很快去而复返,我来不及闭上眼睛。

他走到床边坐下来,“吵醒你了?”

“没有,”我笑笑,“是不是公司有事?”

“没事。”他好整以暇的看着我,“你不想让我陪你?”

“……不是不想,有点不习惯。”我实话实说。

他凝视我很久,仿佛陷入了沉思,良久才淡淡的说:“我承认过去有点忽视你,不过,我现在改变想法了,我打算以后多花些时间陪陪你,也许这样有利于我们彼此更深入的了解。”

我有些费解的看着他。

他轻轻捋过我的头发,表情柔和,“我们注定要结婚的,彼此更深入的了解应该是很有必要的。”

他说的很认真,让我觉得每句话里都含着深意。我只能依靠时间慢慢消化。

我微微侧脸,避开他的视线,“我……没想过结婚的事情,我不认为我们在一起是合适的。我想嫁给爱我的人,但是,你只是恨我。”

“不错,”他一点都没有否认,然后扳正我的脸,深深的看着我,“可是,你还是和我订婚了,将来也会和我结婚的,对不对?”

“我……没有决定权。我一直都是被动承受的一方,你很清楚的。”

“如果我说,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让我们彼此了解的机会,也许,我们都会改变主意。你是否愿意尝试?”他露出淡淡的笑容,仿佛笃定我会感兴趣。

我也认真起来,对上他的眼睛,“改变主意?就是说,也许你会放我走?”

“也许。”他不置可否,接着说道:“不过,也有别的可能。”他的脸上浮现一抹莫测高深又极具魅惑力的笑容。

我完全知道他想的是什么,那是肯定不可能的。我绝对不会爱上他,可是我会尽全力让他爱上我。

从来没奢望过事情会有现在的转机,他竟然亲口说出愿意给我机会,到底是什么促成他此刻的冲动,只因为昨天我从车轮下推开他的母亲吗?

“怎么样?”他看着我。

我疑惑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说:“我还想确定一件事,如果你肯放我走,是不是,我父……”想起他的警告,只好改口,“那个人,你也不再计较?”

他眸光闪烁,笑意褪去。良久才冷冷的说,“你就这么笃定届时我会放你走?”

我再次升起警觉心,如果不是这个结果,那他更不能把许宝山怎么样了,难道是我错会了意思?

我说不出话来。

我相信他也想到他刚才的话有漏洞,他的情绪缓和下来,温和的说,“渴不渴?我帮你倒杯水。”

我挤出笑容,点点头,“谢谢。”

他的态度分明还在延续刚才的体贴,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没有收回这个对我至关重要的机会。从现在开始,我需要打起全部神。

定了目标,看到希望的日子是令人振奋的,同样的每天24小时,却不再觉得漫长难熬,反而有种飞逝而去的错觉。

没有刁难,不必再提心吊胆,我终于可以专心一志、平心静气的做回自己了。

不再需要处心积虑,不再需要伪装算计,因为我已经获得了公平对待的机会。而丢掉了所有包袱只用本真心实意的生活的我,本身就是很有魅力的,对此我丝毫也不怀疑。因为干妈和波文都说过,我是最可爱的孩子。

我已经出院了,可是江哲信似乎越来越喜欢和我呆在一起,仍然只是早上去公司,不到中午就会回来陪。有时看我和江夫人画画,有时则带我去海边。

不光是我,江夫人也惊讶于他现在的清闲,有两次提及,他都是志得满满,江华也不再每日与他在书房呆很久了。江夫人有一次跟我说,她终于可以放心了,江家的生意全都夺回来了,再没有人出来捣乱了。我的心喜忧参半。

江哲信的笑容越来越多,眼神停驻在我身上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有时是温柔的,有时却是深思的。我猜,他应该动心了吧。

第51章

午后的阳光温煦舒适,我微闭着眼睛靠在江哲信的身上在花园柳荫下的大秋千藤椅上慢慢荡着。

江哲信搂抱着我,让我很舒服的窝在他的怀里,左手梳捋我的长发,右手沿着我的脖颈慢慢抚,活像在宠爱一只小猫。

“凌汐。”他低声叫我。

“嗯?”我懒洋洋的答应,眼睛都没睁开,状态很放松。最近我们总是这样晒着太阳聊天的。他似乎对我的成长过程很感兴趣,总爱问我这么多年在国外念书时候的事情。

“你想不想到公司上班?学习做生意?”

今天话题怎么变了?公司的事情在我看来应该算是禁忌的一部分,平日都是我极力小心避开的。

我轻轻的笑,把脸埋在他前蹭了蹭,有点挪揄的说:“江总裁都每天不上班了,在家玩物丧志,虚度光。却要我去公司上班,还要学做生意?怎么能如此双重标准?自己玩乐,让别人替你卖命?”

“小东西,不识好歹。”他捏捏我的下巴,似真似假的说:“多少人做梦都惦记着江氏呢,却苦于没机会。我有心培养你,你真的不感兴趣?”

我换个姿势,把头枕在他的腿上,这样可以看到他的表情和眼睛:“不只是没兴趣,我也本不是做生意的料。我看到父亲的下场就知道了。”我猛的收住口,咬住了下唇。

他这次却没有恼,拨拉了一下我额前的头发,有些轻佻逗弄的笑,“那你是做什么的料?你擅长什么?是了,你是做狐媚的料,很容易让人深受蛊惑,欲罢不能。”

我松了口气,无辜的眨眨眼,有些委屈的撇撇嘴:“你也太抬举我了,要是真象你说的那样,你会不会听我的话?是不是对我有求必应?”

“嗯?”他一挑眉毛,很感兴趣的问:“是呀。你说说有什么要求?”

我转了转眼睛,“说什么你都不会生气?”

他露齿一笑,警告的意味明显浓重:“想好了再说。”

我悠悠然的软下来,重新编排台词,“我想当米虫。每天在家里陪着妈妈,或者和你吃喝玩乐。”

这么多天了,我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我不会自找麻烦的。知道他喜欢我撒娇,我就在安全边际内撒娇给他看。

他看着我,然后轻笑摇头,低头吻我一下,“原来你这么喜欢粘人,真不知道自己在国外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我转过眼睛,看着远处的草地,低声说:“我喜欢读书的日子,有很多同学,很热闹。那个时候,大家都盼望放假和过节,只有我不喜欢。学校一放假,就只有保姆陪着我了。”

他我的头顶,“可怜的孩子,好吧,那我就批准你做江家的米虫了。”

口气无比认真,却愣是把气氛重新带的不正经了,我的抒情演出就此夭折。

秋千还在慢慢荡着,我重新闭上眼睛,惬意的想小眯一下。手机音乐这个时候很不合时宜的响起来。我睁眼看他,他掏出手机,扫了一眼上面的显示,就轻轻拍拍我,我立刻从他身上坐起来。

很多电话他是不避着我的,但是如果他站起来边溜达着边听的电话,则一定是不想让我知道的。就算我们貌似已经很融洽了,可是悬横在我们之间的罅隙并没有消除,也许还是永远都无法消除的。

他在接电话,微微皱起了眉头,一声不吭。不知道对方在讲什么,令他扭头看了我一眼,随后就始终将视线停留在我的脸上。

我冲他微笑,却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他面沉如水,眼眸里的光芒越来越冷,令我很难再保持住笑容。

出了什么问题?是波文又做了什么?我的心跳越来越快,手心里开始出汗。

“你等着,我过去。”他最后说了这两句,挂上了电话。

“你要出门?公司……没事吧?”我只想表示我担心他。

他缓缓的将手机进口袋,深深的看着我,眼神里有怀疑,可是又不确定一般的犹豫。

最终,他只说:“我出去一下。”清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越过我沉稳而去。

我的思绪如同身下的秋千摇摆不定,我向上天祈祷,不要再节外生枝出什么乱子,请保留现在难得平和的现状直到最后不得不摊派的那一天。

下午也无心画画了,干什么都沉不下心。索拉着江夫人去厨房,让她再教我做道菜。

傍晚时分,江哲信终于回来。当着江华和江夫人的面,他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只少了开口,貌似很认真的在品尝我学着做给他吃的菜。

晚餐的最后时刻,他微笑着对我们大家说:“今天泰城的老总打电话来,明天他在泰城的旅游度假村举行开村典礼,非要我去参加。我想带凌汐去玩两天,只当给他面子。爸妈要不要一起去?”

他英俊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可是我分明产生了惧意。这种惧意来自于自己的直觉。

江华问江夫人:“佩芬,你想不想去看看,听说泰城现在开发的很好,已经是闻名远近的旅游胜地了。”

江夫人摇摇头,笑望着我们,“以后我们再去吧。我这两天不想动。你们俩好好玩,多呆几天都没有关系。”

我笑着点头,看向江哲信,和他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隐藏在平缓之下的情绪分别是冷凝和心惊胆战的。

整整一夜,我都没等到江哲信。不同于平日的准点厮磨缠绵,也没有任何的只言片语,都足以警告我面前的平静之下即将面临汹涌的暗流。而他在故意给我压力。

只是我彻夜都未能参透这次漩涡的起源是什么,又会带来多大的破坏力。

次日动身的并不匆忙,我还在早餐桌上与江夫人笑语如常。我只想证明自己并未慌张,因为我没做错事,我不需要做贼心虚、自乱阵脚。

在江夫人的叮嘱下,我们收拾了极其简单的行装,坐进汽车。

汽车一路急驶,江哲信专心沉默着开车,一句话都不曾说。

我微笑,“这还是我们第一次旅行,我真兴奋。”

他恍若未闻。冷场的气氛除了令人窒息,还有着尴尬。

“哲信?”我小心的叫他,“你不高兴?”

片刻后,在我觉得他肯定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冷冷的说:“我在开车。等我们到了地方再说。”声音紧绷的象拉满了的弦,一触即断。‘

我无语,坐正了身子。窗外的景色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条街道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我们并未出城,车子的方向是他在外面的公寓,我住进江家前,一直倍受折磨的地方!

车子停了下来,可是我好像瘫在了座位上,“怎么……是这里?我们不是度假吗?”

他把我拉出车子,一直抓着我的手拖进电梯,拖进房门。

旧地重游不会都是愉快的,尤其是一个从未留下过好印象的地方。

我停在玄关竟然挪不开步子,江哲信松开我的手,改为用力一推,我扑到了客厅的正中央。

我混乱而困惑的看着他,他异常从容的上锁。向我走过来的步伐很慢,很稳,很象一个君王,生气的君王。

他松开领带,解开领口和袖口,稳稳的坐进沙发。

只是冰冷压抑的眼神就把我钉在了地毯上,我挪不开他的目光,甚至在他的目光下,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我语无伦次:“哲信?我们……你怎么了?我……不明白。至少给我一个理由,我以为……我以为……你不会再误会我。我又做错了什么?请告诉我。”

他就像个法官,严厉的神态,不容对方丝毫欺骗和敷衍的威严,他清晰的慢慢一个字一个字说出口:“我也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我想让你自己告诉我,那天的车祸跟你有没有关系?是不是冲着我母亲来的。”

“什么?!不!你是说……是我想害江夫人?不是!不是我!那明明是意外!”我是不是听错了?他怎么会有这么匪夷所思的想法?

“那么,肇事司机为什么可以逃脱惩罚?谁有这么大的能耐明知与江氏为敌都要帮他跑路?”

我快疯掉了,忍不住苦笑:“你以为我有这么大的能耐?是我帮他跑的?”

“自然不是你。是和你有关系的那些人。那天舞台骚乱之后,你去了哪里?”

我摇头,只能摇头,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

他象一直蓄势中的豹子,眼眸漆黑的象要将我吞没,我知道只要一句话不如他的意,他就会将我拆骨入腹。

低沉的声音给我下了警告:“我给你解释的机会,不要欺骗我。或者,你想逼我对你动手,严刑逼供?你好好想清楚,我们有的是时间,在这里。”

第52章

空气像是凝滞不动了,我感到呼吸困难。

江哲信的表情异常的冷峻却平静,没有以前怒形于色、毫无控制的直接施暴和发泄,反而是好整以暇、严阵以待的等着我自己坦白。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以度假的名义将我隔离,时间的长短由他掌控。

这样的他更令我恐惧,带给我的压迫感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我不知道这场对峙要持续多久,只知道以后的每一分钟都必定是种煎熬,而结果一定惨烈。

我默不做声的看着他,就像看一个陌生人。除了沉默,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我用尽全部勇气才克制住愚蠢的退缩,勇敢的面对他审视的犀利目光,以此证明自己的无辜和对他话意的不解。

“不说?”他眼眸里浮现点点狠意,环的双手慢慢放开,顿了片刻,扯掉领带甩到一边,站起身,挽起衬衣袖子到臂肘,肌纠结的小臂完全裸露出来。

他一步一步向我走过来,步伐缓慢却稳健,我闭了闭眼睛,努力止住眼泪滑出眼眶,颤抖的声音完全变了调,“我不明白你说的都是什么意思,我被挤在人群里,动都动不了,我吓坏了。你可以去问江夫人,和那两个保镖。你从来都不相信我,不论我怎么努力,怎么做,你都只会怀疑我,那你何必再问?直接杀了我好了。”

他抿起的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在我面前蹲下来,抬手理开我凌乱至脸前的头发,捏住我的下巴,眼里有着不顾一切的冰冷,“你错了。我并非不给你机会,我也很想试着相信你,可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让我无法认同。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和手段,我希望你告诉实话。”

我已经泪流满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希望我说什么?你告诉我。我只知道那碰巧遇到歌迷骚乱,我被困在里面很长时间,然后好不容易挤出来,又遇到了车祸。你知道我当时的恐惧吗?我是那么害怕江夫人出事,我早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妈妈。可是,可是你竟然说,我要害江夫人。哪个孩子会害自己的妈妈?”

他的眼神深邃,咄咄逼人:“保镖告诉我他们挤出人群后,曾借助商场的登高架,全角度俯瞰人群,却屡屡都没有找到你的身影。无奈之下才只好通过总服务台广播找你。而你是在至少半个多小时之后才露面的。”

“我一直就在人群里,本就挤不出去。难道没有可能他们没看清楚?”

他冷笑,有成竹的说:“如果肇事司机没有逃跑,安全通道的摄像头没有被人做手脚,我也许可以接受你的说辞。但是,现在不可能了。你过去一直演戏演得很好,几乎连我都差点骗过去了。今天我要你亲口说出来,你是谁?你父亲要你干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害我母亲?”说到这里,已经是声茬俱厉。

我在他眼里看到嗜血的残忍,可是我真正的恐惧来自于他的话。我不能接受如此的结局,我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就算今天必定要死在这里,也要严守住秘密而死。一旦招供,我的死就变成了咎由自取,罪有应得,再没有了做人的尊严。

我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绝不让他看出我在瑟瑟发抖。我痛心的看着他,每说一个字都似乎要用尽最后的力气:“我是许凌汐,我父亲被你关在国外,不能一见。我从来没想过要害江夫人。你是个疯子,你恨我,所以要寻找一切机会和借口折磨我,用莫须有的罪名来强迫我屈从。我告诉你,我不怕你。你要动手就来吧。我受够了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受够了这样的屈辱,我恨你!永远恨你!”

那一刻,我似乎全身都轻松了。如果这样死去,也未尝不是好事。

江哲信狠狠掐进我的下巴,眼眸里的火焰清晰可见,他思索了一下,很快就下了决定。

“那么,就让我们看看,我是不是冤屈了你。”

说话间,他的手掌用力一带,我就仰躺到地上。

他紧绷着脸,拾起领带抓住我的手腕与一条茶几腿儿捆在了一起。

他将我翻了个身,趴在地上。随着嗤拉的撕碎声,我的后身完全裸露出来。

我听到他解皮带的声音,恐惧的闭上眼睛。

“想说实话了,就告诉我。”他冷冷的开口。

几乎压着尾音,清晰的风声带下一记重重的抽打。

厚重的金属扣带来尖锐的疼痛落在我的背上,就像着了火。我大叫出声,又生生压回喉咙,我咬住了嘴唇。

立刻第二下紧随而下,刺入骨髓的疼痛,就好像与第一下重叠在一起了一般。

我几乎咬破了嘴唇才忍住没有出声。不是第一次被他鞭打,可是,不同以往单纯出于教训,这次他本就是不留余地的死下狠手。只是两下,我的后背就好像要整个撕裂了一般。

激痛令我颤抖,我扭动身体,手腕在领带里挣扎,我想挣脱它。

他踩上我的小腿,在我的惨叫中,皮带接踵而至。鞭鞭狠毒的吞噬我的后背肌肤。

可怕的疼痛一直持续,我连喘息都不敢,仿佛一呼吸,脊骨就会碎裂。我短促的哀叫着,直到嗓子沙哑。

“饶了我,饶了我吧……”理智和尊严已经粉碎消散,我哭叫,只求他停下来。

停止了,他的声音像毒蛇一样让我颤抖:“你是谁?告诉我实话。”

我哭的一塌糊涂,“我是许凌汐。我真的是许凌汐。不要打我了。”

“不对。你可以继续跟我犟。”他带着惋惜,字字寒冰。

再次袭来的皮带,一一重叠在旧伤口上,没有停歇,没有手软。我身下的地毯开始潮湿,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儿。我凄厉的尖叫,求饶:“停下来,停下来,你说我是谁,我就是谁,饶了我……”

他的动作没停,“我要你自己说,你是谁?”

我痛苦的抽搐,连肩膀都在流血了。湿热的体滑下肩胛骨,血腥气刺鼻令人作呕。后背痛到麻木,痛到仿佛灵魂已经出窍。

眼前阵阵昏黑,我嘶哑着喃喃低语,翻来覆去的如同梦话:“我是许凌汐,许凌汐,许凌汐……”

冰凉的手指过我被冷汗浸透的脸,挑起我的下巴。我的目光已经失去了焦距,嘴里却没有停止叨念。

他放开我,起身坐回沙发上,点燃了一颗烟。

够了吧,我只想到这三个字,眼前彻底黑了。

被千万蛇蝎蜇咬一般的侵蚀的剧痛,令我一清醒就大声惨叫起来。

我趴在冰凉的浴缸里,艰难痛苦的蠕动,手腕仍然被捆着,连脚腕也失去了自由。

我努力抬头,汗水和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江哲信就站在旁边,居高临下的睥睨我,手里提着一个凉桶。

我是被盐水泼醒的。我死死咬着嘴唇颤抖着等待身后的刺痛渐渐消退。眼看着身下的血水一点点流下地漏,晕红了我的眼睛。

“想好了吗?”他悠闲的坐上浴缸的边沿,了我的头发,“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你说我是谁,我就是谁。我全认。只是,请让我痛快的去死。求求你。”我全然绝望了,颤抖决绝的把话完就垂下了脑袋,再也不看他一眼。

我听到他的冷哼,听到凉桶摔到地上破碎的声音。

片刻后,我的头发被他提起来,“知道这是什么?”他拿着一个带头的东西在我眼前晃。

我忍着头皮的剧痛,只看了一眼就心胆俱裂,是微型熨斗。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知道烧红的火钎子捅在身上是什么滋味吗?和这个差不多。想不想试试?”

我惊恐的盯着他手里的东西,忍着头痛拼命往后缩,“不,不要。”

他一笑,“你是谁?”

“不要,”我已经哭出来了,“我不是许凌汐,我不是。”

“那么你是谁?”他紧紧逼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是许凌汐,我不是。”我疯了一样的摇头,我从来没有如此恐惧过,我想说出一切,却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不知从何说起。

他松开我的头发,真的弯身把头进了墙角处的电源座里。

“不要,不要,不要……”我尖声惊叫。

他举着熨斗向我逼近,我已经紧紧贴上浴缸底部,我都能够感受的到身后的空气都是热的。

他猛的摁住我的腰,我痛呼声还未来得及出口,“嗤”的声,左臀部的剧痛瞬间传入大脑,顷刻间所有神经都撕裂了。

“啊!啊!啊!”我撕心裂肺的惨叫,我将要活活痛死!

“一下。”他的声音淹没在我的叫声里。

右侧臀部瞬间又是另一番剧痛的开端。

“两下。”

我哭喊,毫无反抗能力的被他翻了个身。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残忍而坚决的分开了我的膝盖,我吓的连哭喊都忘记了。他的手摁上我的腿间的瞬间,我一头向后栽去,什么也看不到了,剧痛的漩涡将我没顶。

是天黑了吗?还是我死了?我睁开眼睛,周围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不,我倒抽口气,我没死,因为我还能感觉到痛,难以忍受的疼痛。

我的意识又开始模糊起来,我好像在空中飘着,又好像被沉入了海底,我没办法再咬住牙,我听到了呻吟声,却浑然不觉那发自自己的喉咙。

隔门被一把拉开,刺目的光亮让我流泪,我被人扯住手腕。

除了痛,我什么也不知道了。随便他拍打我的脸,踢我伤痕累累的后背和臀部。

我蜷缩着昏昏沉沉的,牙关被掰开,几口水灌进来。

我勉强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江哲信。

“你是谁?”他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摇摇头,重新闭上眼睛。

“还想吃苦头吗?”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

我没有力气做出反应,我只是憎恨自己怎么还没死。

重重的一脚踹在我的口,我软下去,血水从我嘴角溢出来。

他的手机响起来,他扔下我,去接电话。

“……还没有。……是的,我现在也不确定。她昏过去了……好的,妈妈那里,你帮我说吧。告诉她,我们还要过几天才回去。好的,再见,爸。”

“喂,陈卓,我是哲信。你到我的公寓来。”

隔断门再次被打开,我被拖出来,放倒在地上。

手腕和脚腕被松开了,可是我仍然动不了,除了痛,四肢还很僵硬、麻木。

持续的昏昏沉沉中,我听到了争执声。

“她得住院治疗,你不会真的想她死吧?”

“可是我还没有问到我想要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残暴不仁了?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你还想对她用刑?再用刑她真的会死的。”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关系到我母亲、我的家人的安全,我必须要弄清楚。”

“我倒是觉得她是无辜的,一个娇滴滴的小姐,被你这么毒打,如果她知道什么,还能不说吗?既然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就一定是真的不知道。”

“我不确定。很多事情本解释不通。”

“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她需要住院治疗,伤口感染会引起并发症,会有生命危险。你考虑清楚。”

“……好吧,你先治疗吧。让我再想想。”

53-56

第53章

“痛……”如火烧灼般的后背,伤口好像又被撕开了。我低喘着,想抬手后背的伤,可是胳膊就象注了铅水。我微微用力,却立刻被捉住。

“不要……”我用尽力气嘶吼,可是怎么没听到自己的声音?不要再折磨我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放过我吧。

我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好重,朦朦胧胧的什么也看不真切。我在做梦吗?怎么房里这么多人影,白晃晃的来来去去,好晕。

后背又是强烈椎骨的痛楚,粘湿的体不断滑落,我出于本能的挣扎,却有人压住我的四肢,做什么?他们要做什么?

“啊!!!”我躬身痛叫,箝制住四肢的力量却也更加用力地将我压在床上。

我的嘴里被塞进团毛巾,我只是刚刚咬住,身后就是剥皮抽筋的剧痛!我几乎在做拼死的挣扎,却只换来头部的摇晃。背后的动作没有丝毫停缓,好像在切割,又好像在缝合。

无法喊叫出来的痛楚,让我更加难以忍耐,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儿淹没了我的口鼻,令我作呕,令我窒息。

“……可惜了这么好的皮肤,以后一定会留疤了……这个孩子怎么得罪江少了?……”

“只是怀疑……”

隐约的话语,是最后听到的东西。

再睁开眼,看到李姐着急担忧的脸。

“许小姐?你真的醒过来了?谢天谢地!”她轻柔的拨开我的头发,小心的擦拭我的脸。

我又疲倦的闭上眼睛。

“许小姐,我帮你转个头吧?脖子累不累?”

我现在只能趴着或者侧躺,我摇了摇头。

她喂给我水,用手巾擦拭我的嘴角。

“我去叫陈医生来。”她放下杯子,要走。

我虚弱的抓住她的袖子,“别去。”

可能我的声音很小,她没听清楚,压低头,贴近我的嘴边问:“什么?”

“别去。我不想见他。”我说完,长呼口气。

李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重新坐下来,脸上有着忿忿不平:“江先生怎么可以这么对你?你是好人,他怎么可以下这样的毒手?上次的伤也是他弄的吧?你为什么不离开他?”

我是好人?我苦笑,“我们的事情,你不懂。”

“我知道我不该问的,可是,我看着你昏迷这么多天,我难受。”

似乎关心我的人都是不相干的人,我失神的看着窗外,深深的疲倦,令我又睡了过去。

恍惚中,有人给我上药,我听到李姐的声音:“没有,许小姐一直都没醒。”

谢谢。我在心里说。

又是一天的开始,我的神好多了,试着动了动胳膊,后背还有点痛。

陈卓推门进来的时候,李姐正给我梳理头发。

“许小姐,”他看了看我的后背,“恢复的还不错。”

我笑了笑,没吭声。

陈卓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我已经继续和李姐聊天了,他默默的调整了一下点滴的速度,就离开了。

也许是药物的关系,也许是有外伤的人神都不济。吃过午饭,我又觉得疲倦,只和李姐说了几句话,就睡着了。

再次醒转,是因为脸颊上冰凉的触感。

我知道是江哲信。我仍闭眼装睡,不想面对他。

他停留了十几分钟,然后离开。

我睁开眼睛,心里翻涌着憎恶和气愤。

晚间的查房,陈卓照旧亲自来看我。

“伤口都没有感染,许小姐可以放心。”

我点头。

“哲信下午来过一趟。”他犹豫了一下又说。

我的手一下就握紧了。

“许小姐,”陈卓很诚恳的看着我,“哲信在少年时期受到过刺激,对家人的安全尤其是对他母亲的安全异常在意。这次的事件不是意外,那个司机确实有问题。所以他才会如此失控。你……”

我抬头看他,无奈而悲哀,这样的解释就可以抹杀掉他对我的伤害?我就应该原谅他,不再计较?

陈卓也没能说下去,想必也无话可说了。

等他离开,我再也没有了睡意。那个司机有问题,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与江氏为敌?陈卓和江哲信的话交替出现在脑海。冷静下来,我只剩下了害怕。是干爹还是波文?

一夜都没睡好,吃过早饭,我请李姐去叫陈医生过来。

陈卓很快就来到病房,我对李姐说:“李姐,我突然很想吃葡萄,你能帮我去买一点吗?”

李姐答应着马上走开。

陈卓拉过椅子坐下来,“许小姐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我点头,直奔主题:“你昨天说,事故不是意外,那个司机有问题,现在抓到他了吗?”

陈卓摇头:“没有。所以现在我们才担心。”

“担心?”

“他是对江夫人而来的,这次没有成功,就还会有下一次。”

我心脏一紧。

“哲信似乎知道幕后真凶,只是没有证据指控。”陈卓很认真的看着我,眼神里似乎别有深意,“许小姐有什么想法?”

我蓦然警惕起来,“没有。我很担心江夫人,我不想她出任何事。”

陈卓点了点头。

“谢谢你,陈医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其实,哲信他……”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原谅。”我打断陈卓的话,“他什么都不肯告诉,却在怀疑我。”

陈卓摇头,刚想说什么,他身上的呼叫器却响了起来,他马上从口袋里掏出来接通:“我是陈卓。”

通话器里说:“陈医生,请您赶紧到急诊室。”

陈卓迅速起身,“我马上到。”

李姐回来,我让她扶我起来。

双腿没什么力气,后背一阵钝疼痛,我虚软的直打晃儿。

李姐紧紧扶着我,“赶紧躺下吧,许小姐。小心后背的伤裂开。”

我摇头,咬牙走了几步,虽然不稳,却总算可以下床了。

李姐高兴的说:“许小姐,你恢复的可真快。”

我长吐口气:“我得快点好起来。不过,先别告诉陈医生,对谁也别说,知道吗?”

李姐似明白非明白的点点头。

午后江哲信来的时候,我依然闭眼假寐。

李姐说:“许小姐一直都昏昏沉沉的,好像总也睡不够。”

晚间查房,陈卓问我:“有没有头晕的症状?”

我摇头,“怎么了?”

“是不是总觉得很疲倦?”

我已经明白,一定是江哲信问了什么。我点头:“总想睡觉。”

“跟用你的药有关系。不过再输两天就可以停了。”

我笑:“其实这样挺好的。总比疼的睡不着好。”

“伤口还会剧烈疼痛吗?”陈卓马上严肃起来,“让我看看。”

我趴好,他过来检查我的后背。

“表面创口已经恢复的很好了,应该是内层肌还未完全愈合的缘故。你别怕,疼痛应该会逐渐减轻的。再有几天一定就完全愈合了。别担心。”

我点头,“我不着急。”

连续三天,我走的越来越稳。第四天,虽然后背还是有紧绷感和隐痛,但是只要不做抓举的动作,我基本已经行走自如。可是,在陈卓查房的时候,我仍然还是全身无力的只能靠躺在床上。

我问陈卓:“陈医生,我可以坐轮椅出去晒太阳吗?”

“当然可以。不过下地的时候要很小心,不要撕裂伤口。”又对李姐说:“李姐,你抱许小姐的时候,避开她的后背,搂她的脖子和膝弯儿处。”

“知道了,陈医生。”

吃过午饭,李姐推着我,在医院的小花园里走动。

“去那边,那边怎么那么热闹。”我指着花园临近侧门的那块草坪,那里有很多坐轮椅的病人,还有不少家属和护工在周围走来走去。

“今天阳光好,大家都出来晒太阳了。”李姐说。

我们沿着弯弯曲曲的小石子路往前走,我左顾右盼,四处打量,终日闷在病房里,终于出来了。

“坐那边。”我指着人比较集中的一个花池边说。

李姐把我推过去,然后让她坐在旁边的石凳子上。

“你看那边,那是什么鸟啊?”我指着她的斜后方问。

她扭头过去看,我故意做了个危险动作,好像因为想够旁边的花枝,而要摔出轮椅。

身子已经倾斜到极致,马上就翻到在地,李姐扭头回来:“不认识。啊!许小姐。”一把扶住我的胳膊。

李姐心惊跳的看着我,“没事吧?吓死我了。你差点摔出去。”

我却笑了。江哲信没有安排人盯着我,不然,刚才早就会有人冲过来扶我。他一定是还以为我本动不了,所以不怕我私自逃跑。

“李姐,”我低声说,“帮个忙好不好?”

李姐看着我点头。

“借我一百块钱,我要离开医院一下。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你去哪里?”李姐紧张的问,“你走的了吗?你的伤……”

我笑着安抚她:“没问题。你看只有几步路就是侧门,一出去,我马上就坐车。这里人多,没有人会注意这个角落的。别怕,李姐。我会很快就回来,不会穿帮的。如果真的穿帮,我也想好怎么说了。一定不会连累你。你放心。”

“我不怕。你是好人。只是你的身体行吗?”她担心,却已经掏出一张百元钞票给我。

“别担心。那我先去了。你就在这里等我。”

我一边说着,一边将头发盘在脑后,用皮筋固定。

在这个午后,在这个侧门处,到处都是穿病号服的人进进出出,我的心很坦然。身边有病人和家属走过来,在他们将要越过我的时候,我马上站起来,走在他们前面,头也不回的走出医院侧门。

第54章

坐上出租车,我才发觉自己的心脏擂动的如同在敲鼓,脸上和手心里都是冷汗,因为虚弱也因为紧张。

我知道自己在冒险,也知道自己在草率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很不理智,或者非常错误。可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可以帮干爹取得股票,可是他不能再伤害江夫人。如果他还要对江夫人下手,那么,我宁可马上离开,再也不参与他们的恩怨争斗。

以前的我的确没有过多的想法,我只想拿到股份,因为干爹说那些本就该属于程家的,是江家欠程家的,他们理应受到惩罚,失去所有,我认为这样才是公理。后来江夫人对我很好,就象干妈一样的好,即便如此,我也没放弃过要帮干爹得到股票。我本来想,得到股份以后,我可以求干爹放过江家人,我会用自己所有的积蓄悄悄的妥善安置江夫人。可是现在,干爹竟然想要江夫人的命,我自问,我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面对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必要的时刻,我只能走,躲的远远的。只是,看不到就可以心安吗?我不确定。

“小姐,去哪里?”司机等我开口。

“大会路信丰银行。”

信丰银行的营业大厅里什么时候都是人满为患,我穿过排在各个受理窗口前弯弯曲曲的人龙,直接走向大厅尽头的红漆木门。门口的保安只是微微打量了一下身上的病号服,就训练有素的露出职业微笑掩饰诧异的神色,帮我打开大门。

相当于营业厅一半大小的空间里,是几排私人保险柜柜墙。这里客人很少,也很安静,与外面的嘈杂仿佛是两个世界。

我找到自己的微型保险柜,分别用指纹密码和数字密码开启了门锁。里面是五万现金和两张银行卡。

我只取出一张卡握在掌心,重新上锁离开。

“现在去哪儿?”一直等候我的司机问。

“除了华商,在那个区或者附近还有大型商场吗?”

“有,朝安百货。”

“就去那里。”

试衣间里,一袭深蓝收腰七分袖工装过膝连衣裙换下病号服,浅银色的宽沿儿遮阳帽和深咖啡色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我喘息着看向镜子里脸色苍白,有些陌生的自己,摘下帽子,擦擦脑门沁出的汗,后背有着些微撕裂的痛。

我把卡递给店员,“就这身,我穿着走。帽子和眼镜也要。”

华商酒店近在眼前,我的心跳又不复规律,狂跳起来。他还在这里吗?他只说,只要你不来,我永远等在那里。那么,现在他还会在这里吗?如果不在,我又能去哪里找到他呢?程宅?不,干爹在那里,不能被他看到,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门童殷勤的帮我拉开车门。我微笑,“谢谢。”强自镇定下来,旁若无人的跨进大堂,四处看了一眼,前台正忙碌的接待客人,一切都正常而井然有序。我走向拐角处的电梯。

“你好,请问去几层?”电梯小姐彬彬有礼。

“四层,谢谢。”

空荡荡的长廊让我心安,也让我胆怯。我几乎是屏息着走到403的房间门前。

深吸口气,指尖颤抖着摁下门铃。

“是谁?”陌生的男声让我紧绷的心弦一下就断掉了,不是他!

“对不起,我走错房间了。”我匆忙的回答一句,转头就走。

门刷的打开,“凌汐?”熟悉无比的声音。

我霍然回头,波文已经两步迈到我跟前。

他眼里全是诧异,细看了我两秒才露出笑容,一把将我搂进他的怀里,“真的是你,你穿成这样,我都认不出了。只听出了你的声音。”

后背一阵疼痛,我咬牙忍住,眼泪直接掉了下来,说不尽的委屈。

他搂着我走进房间,对着房间里另一个男子说:“就照我说的办。你先出去吧。”

我这才看清楚那个男子其实就是上次领我过来的那个人,只是上次交谈的话语不多,我没有记住他的声音。

他摘掉我的帽子和眼镜,轻轻擦拭我的眼泪,“怎么哭了?是不是那个小子欺负你?”

我慌忙摇头。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快坐下,我给你倒杯水。”他去拿杯子。

时间紧迫,我努力压抑住依恋情绪,开门见山:“波文……哥,那天我走了以后,我和江夫人遇到了车祸,是不是你们指使的?”

程波文慢慢转过身子,目光锋利的就像两把刀子,“你来就是问这个?”

我看着他,一时没开口。

他深吸口气,似乎强把不快压下去,走到我跟前,递过来一杯水,“我还记得你上次问过他的妹妹,这次来又是为了他的母亲。凌汐,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很难受。”他的语气很无奈。

“对不起,哥。”我小声的说,接过杯子,“可是,为什么江哲信说那次事故不是意外,有人帮助肇事司机逃脱,除了你和干爹,谁有这个能耐?谁……”。

“凌汐!”波文打断我,“他说什么就那么重要吗?你就那么相信他,而来质问我?你还记得不记得你到底是谁家的人?”

我和他的眼睛对视,他冰冷的目光令我一阵心慌,我结结巴巴的说:“我……不是的哥,我不是质问,我只请求……”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上次你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不想再听到你为了江家的人而求我的话。”他站起来,点上一颗烟,狠狠的吸了一口,侧头看向窗户,喷出了烟圈。

我从来没有象此刻这么觉得很对不起他,我似乎总是在伤他的心。来时的勇气已经没有了,我站起来,轻声说:“对不起,哥。那我走了。”

“凌汐,”他回过头来,很认真的看着我,声音已经恢复了和蔼平静,“如果你真的已经爱上了江哲信,而且不愿意伤害他们,你就立刻退出计划。不要再想着取得股份了。你将和我们程家再没有丝毫关系,就只专心做许宝山的女儿许凌汐,这样你会轻松的多。我会去和父亲说,你不必担心。而且,即使以后我夺下江氏,也一定会给你生路。你毕竟……曾经是我的妹妹。”

“不,”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哥,我没忘记,我是程家的人。我没有……”爱上江哲信。

“没关系,凌汐。我只想你过的快乐。其他的都无所谓。”他说着‘无所谓’,可是眼里满是痛楚。

我被他的神色震撼了,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受伤的表情。我急切的想解释:“波文,你听我说……”。

“不要说,凌汐。原谅我没有勇气再听你说下去了。你走吧。好好保重自己。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他顿了顿,费力的继续说:“我想,这样对你才好。”

我哽在那里,只有眼泪狂泻。心好像碎成好几瓣。

他掐灭烟头,走过来帮我带好帽子,把墨镜放在我的手上,最后一次轻拭我的泪水,“乖,别哭了。快点走。别等我后悔之后,囚禁你。”他推着我往门口走,这次是我不肯离开。

可是我的后背很痛,本没有力气和他僵持。最终,他打开房门,硬下心肠的把我推了出来。

“波文。”我叫。

他痛楚的看着我,那眼神生生让我心碎。

房门在我眼前闭合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酒店,不知道怎么坐上的出租车,满脑子里都只剩下波文最后的表情。巨大的绝望淹没了我,我好像看到了世界末日。他终于放弃我了,这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结果吗?可是我为什么这么痛苦?为什么这么难过和不舍?

‘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他的话他的绝望象刀子一样剜我的心。不要,我不要这样的结果,我爱他,明明那么爱他。

远远的都能看到医院的大门了,想到江哲信的冷酷和残忍,我益发的绝望。狂烈的念头涌上来,我本想不到别的东西了,满脑子都是疯狂的叫嚣:“回去找他!跟他解释!让他带你走!”

“回去!回华商酒店!”我几乎是尖叫着跟司机喊。

司机吓了一大跳,瞥了我一眼,打个回轮,快速往回开。

出电梯,发疯般的跑到403房门前,不断摁门铃。

“是谁?”又是那个声音。

“是我,开门。我要找波文。”

门被打开,我直接冲了进去。除了那个男子,房间里没有波文的影子。

我好失望,对着诧异的男子说:“波文呢?他去哪里了?我要见他。马上!”

那个男子做个安抚的动作说:“少爷刚接了老爷的电话出去了,二小姐有急事?我可以给少爷打电话。”

一听到他说程冠博,我立刻清醒了很多,谨慎的说:“不用。父亲一定和大哥有事情。不要打扰他们。我就在这里等。”

“好的。二小姐。请喝水。”

我坐进沙发,这才觉得浑身再没有一丝力气,这一番折腾,几乎要虚脱了。后背是针刺般的疼痛。

我一口气把水全喝完,挤出笑容:“谢谢。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那个人恭敬的接回杯子,“我没事。二小姐需要什么尽管吩咐。”说完站在一边,并不盯着我看,很有规矩的样子。

我靠进沙发里,脑子乱成一片。波文,你快点回来,快点回来呀。

只是几分钟,就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那个人的手机响起来,我紧盯着他,是不是波文的电话?

“喂?少爷不在。,那我过去吧。你等我。”他收起电话,对我说:“二小姐,我得出去一趟。你自己在这里等,没问题吧?”

我点点头,“没问题。你去忙吧。”

他走了,我更觉得等待是一种煎熬。我坐不住了,守在门口,不时的打开一条小缝儿听听电梯那边有没有上来人的动静?

曾经几次传来电梯声,却都不是他,在期待和沮丧里反复辗转。

终于又隐约传来电梯到达的叮咚声,我贴在门缝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会,您放心吧。他不会查到这里的。”

低沉熟悉的声音,是他!我立刻就想打开门冲出去抱住他。

“还是要小心谨慎,那个小子不会罢休的。”

是程冠博的声音!我的心跳都快停止了。他怎么也来了?不能被他发现。

千钧一发的时刻,大脑直接做出了回应,双手已经小心的推上了房门。

我急速在房间逡视能够藏身的地方。

在门卡进门锁的同时,我关上壁柜门,眼前一片黑暗。

第55章

他们走了进来,我紧张的连大气也不敢出,只能暗自祈祷程冠博不要呆太久。

伴随着轻微的走动声和取放杯子倒水声,他们的交谈清晰的传过来。

“纽约那边怎么样?”

“史蒂文已经答应和们合作,今傍晚们会再碰面。不过他又抬高筹码。您先喝水。”程波文说,“我已经同意他的附加条件,事成之后,给他江氏10%的股份。”

“这个人不能小看,要小心的利用。他的野心恐怕远不止如此,你要提防他,不要前门驱狼,后门却又引虎。一旦成为祸患,他也将是我们的劲敌,恐怕破坏力不亚于现在的江氏。”

“我知道,爸。我会全盘考虑的。要不是时间紧迫,我也不会借助他的力量。好在,我们过去在纽约也曾联手过,即使不算朋友,至少也有些交情。”

“你是指上次阻击意大利佬抢夺地盘的事情?”

“是,那个时候……”

“……”

他们父子俩滔滔不绝的谈论着我听不大懂的往事,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心急如焚。

我极力忍耐着蜷伏姿态带来的身体不适和后背的疼痛。帽子早被我抓在手里变了形,汗珠顺着额头滑进眼睛,一片刺痛,可是我丝毫不敢有稍微擦拭的动作,生怕引起他们的注意。渐渐的,我感到呼吸都似乎有点不畅,头开始昏沉。

“恩,这么说来,我倒是有点放心了。你有把握就好。对了,你刚才说,丫头又来过了?”

我蓦得一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浑身都僵硬了。波文怎么能告诉干爹我来过?我屏住呼吸,竖起了耳朵。

“对。就在您给我打电话前。刚才我没有说完。”

“又是问江舒悦的事情吗?”

我的手紧紧握在起,干爹怎么会知道江哲信妹妹的名字?而且记得这么清楚?

“不是,”程波文说道:“这次是为那小子的母亲来的,问那天的车祸是不是我们指使的。”

“哼”,程冠博冷哼一声,“果然那个女人已经对她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了。上次你跟我说,她反复说那个女人对她很好,我就知道,那个女人不能留。凌汐这个孩子,心太软,感情一冲动起来就什么原则都没有了。这个是她的优点,便于我们利用,却也是弱点,容易坏事。她的心一旦被那个女人收复,只怕就把你妈对她的好给忘了,就怕她胳膊肘往外拐了!可恨这个于老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他撞个女人都撞不死。”

我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才抑制住惊叫。真的是干爹指使的,波文也知道!他为什么骗我?为什么?我的血都凝固!从心底胆寒!

“于老三,当时他是可以成功的,是凌汐突然挡在前面,他怕伤了二小姐,才只好踩刹车的,结果还是撞到了凌汐。今天看到凌汐的脸色不太好,只怕也是上次车祸受了内伤还没痊愈的缘故。”

“活该!这个死丫头!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她自己不知道吗?还有,波文,据你的观察,她对江家那小子到底有没有感情了?”

“我想没有吧,即便有可能也不会很深。虽然她一直在为江家求情,但是,我从她的眼睛里看的出来,她应该还爱着我。我今天也试探过她,她的反应很不舍,跟我预料的一样。”

“那就好。只要她还依恋你,就还会替我们考虑。你做的很好,以后也可以继续表现的很爱她,这样对我们控制她很有帮助。不过,你自己不要真的陷进去,她不值得,你懂吗?至于那个女人,我们还是要想办法除掉,不能再让她继续影响凌汐了。”

“呵呵,这个你只管放心吧。我也不过就是在国外的日子比较单调枯燥,拿她打发时间罢了,我只是玩玩儿的。我将来要娶的人,必定是出身豪门,身后有大财团做陪嫁,对我们程氏发展有帮助的人,这 是必须的,我很清楚。”

我的嘴里满是血腥味,可是已经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了。我一定是在做梦,做个彻彻底底的噩梦。说话的那个人一定不是波文,不是他!或者是我的幻觉,还是干爹找来的人又在演戏给我看,想让我彻底死心?波文不会这么对我的,他是爱我的。

我想推开柜子门看清楚到底是不是我的波文,可是,强烈的晕眩和无力感,让我的手本抬不起来。我咬牙,拼命想再尝试一次,可是那个人这个时候接着说出的话再一次如同重锤敲在我的头上,让我动弹不得。

“爸,其实我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我不确定关于江舒悦的事情,凌汐到底知道多少。我们虐杀江舒悦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她知道,否则,依照她的个,一定会转而同情江家,站到他们那边去的。”

“这个我倒是不太担心,除了你我,连许宝山都不知道。江家那老东西和那小子虽然怀疑,可是没有证据。任凭那小子说破天,我们只要坚决否认,凌汐凭什么相信他?”

“许宝山都不知道?”程波文显然也很吃惊。

“恩。从许宝山救我那一刻起,我就看清楚他是一个同情弱者,本耿直、善良的人。也正因为如此,当年我才敢放心的把你妹妹托付给他,让他当作自己的女儿来养育。这样的人如果知道事情的真相,岂会帮我们演戏?”

“那他就什么都没问过?”

“自然问过,我只能骗他。而他居然也就全都相信了。他这个人虽然也开办了企业,可骨子里真的不是从商的料,他更适合搞学问。波文,你也要学会看清楚人的本质,这样才能为人善用,永远掌控主动。”

“我记住了,父亲。我也踏实多了。我本来还担心那个老实人会承受不住压力,把事情说出来呢。那天虽然凌汐问的很婉转,可是我从的眼神和表情里就猜的出,她一定知道什么,肯定不光是江舒悦丢了这么简单。她还想来试探我,呵,可笑。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在面前就象块玻璃,任何心思都瞒不过我的眼睛。”

我就象被毒蛇咬在心口上,江哲信的妹妹真的是……曾经我还斥骂江哲信,问他如此待我,就不怕报应在他妹妹身上,却原来,我才是因果轮回遭受报应的那个。可是,为什么是我?

“恩。江舒悦的事情,我们从此就不要再提了。只当作从来不知道这回事,这样才能让凌汐相信与我们无关。江哲信也没有直接证据指控我们,就算他的手下说见到弃尸的人背影象你,可是只要没有当面抓住,法律上就不成立,你不必多想了。”

“我早就没放在心上了,只是那小子这么多年依然穷追不舍,居然连凌汐都能挖出来。”

“哼,还不是出了叛徒。好在叛徒已经查清楚做掉了,不然后患无穷。其实这样也好,有了这个凌汐,所有恩怨就了结在她身上了,你妹妹也就安全了。一旦江氏完蛋,我们就可以把她接回家了,也省的这么多年,只能让她生活在局限的范围里,委屈她了。”

“只是,江哲信既然知道凌汐的身份,我是说,他虽然不知道这个是替身,但是他却知道凌汐是许宝山代程家养的女儿,他为什么还同意订婚呢?”

“哈哈哈,那个臭未干的小子,自以为自己很聪明,他是想利用凌汐挟制我们,他以为我们会顾忌凌汐而最终妥协的,他把凌汐当成可以在最后关头用来打压我们的筹码。只是,到时他就会知道,他握着的不是宝,只是替身草。就算他一怒之下杀了凌汐,也不会影响我们分毫。”

我已经无法呼吸,再也没有了推门求证的勇气。时至今日,我还能说什么?证明什么?追究什么?除了羞辱和不堪,我还能剩下什么?

我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身体,仿佛这样,才能抵御五脏六腑碎裂的疼痛,我现在不怕死,只是,我绝不要死在这两个人的面前。

“爸,时间差不多了。我和史蒂文约在‘汉莎会所’见面,我先送您回家然后就过去了。”

“你送我去你周伯伯家吧,他约了我打牌。他女儿下个月要回来了,你周伯伯有撮合你们的意思。要说这老周的家底也配得上我们,只是不知道那孩子的格如何,等她回来,你还是要见一面的。”

“好的,爸爸。那我先送您走。”

房间恢复了宁静,半晌后,我才有力气推开柜门慢慢爬出来。

柜门闭合发出巨响,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跌跌撞撞的扑到门口,我要离开里,马上!如果可以,我希望今天从来没有来过,如果可以,我希望二十年前直接病死在孤儿院,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出生过。

“小姐,你去哪里?”

是的,我去哪里?我还有什么地方可去?不,哪里都行,只要离开这儿!我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去机场。”

我全凭着‘一定要离开这里’的念头,才有力气支撑到了机场,咬牙排在售票窗口的队尾。

每移动一步,我都要使尽全身的力气。后背一片湿粘,痛的揪心。坚持住,我告诉自己,一定要等离开这个肮脏、充满算计、饱含屈辱的地方再死。

“您去哪里?”

“随便,只要最快的航班。”我虚弱的说,眼前已经阵阵发黑。

“您的姓名和身份证件。”

我愣住。身份证件?

“您的姓名和身份证件。”

我的身体开始剧烈摇晃,眼前的人和窗口都在旋转着向我压过来。

“小姐?小姐?……”

我听到尖叫声,眼前一片黑暗,身子软软倒下去。

有人接住了我,冰凉的手指捏住我的两颊摇晃我的头,“凌汐!你竟然真的敢逃跑!”

第56章

“不要……”后背好疼。我挣扎,四肢竟然被压着动弹不得。

我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漆白的床头,冰冷的医疗支架,刺鼻的消毒药水。

医院?!昏昏沉沉中,我松了口气,原来我还在医院里,我本没有离开过。那就是梦了,原来我真的只是做了一场噩梦。纠缠我、令我窒息的绝望忽然消散了,我心一放松,放任自己沉进黑暗。我好累,我想休息。

再醒过来的时候,阳光已经照满床头,刺的我睁不开眼。

我只是拿右手挡了一下的功夫,再睁开眼睛,已经有人站在了床前。

江哲信!

他的眼底有着怒气,也有着疲惫。他咄咄逼人的视线让我无处躲藏。

“你竟然真的敢逃跑!”他眯缝着眼睛,“是该笑你的白痴,还是该佩服你的胆量?没有任何身份证件也妄想坐飞机?”话语里满是嘲讽。

痛苦的记忆瞬间席卷而出,刺痛了我的神经。那不是梦,是真真切切的令我沉入深渊的真相!

五脏六腑扭曲在起,我浑身冰冷颤抖成一团,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这一刻,我恨不得立刻死去。难堪、耻辱打败了我。

他收起讽刺的表情,向我靠近,伸出了双手。

我无法抑制的发出尖叫,歇斯底里的又哭又喊,“滚开!不许再碰我!你休想再动我一下!我不欠你的!我不欠你的!我不是许凌汐!我不是许凌汐!我要离开这里,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我恨你们!……”。绝望的压抑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我疯狂的嘶叫。

他吃了一惊,停滞了几秒。

我扯掉左手腕上的针头,挣扎着就要起身,我要离开这里,再也不做棋子!后背不期然的疼痛和身体的无力,令我前功尽弃,又瘫回到床上。

江哲信已经象豹子一样的扑了上来,试图制止我的失控举动,并没有太用力的擒住我的手腕。

我奋力的挣脱开来,不管不顾的对着他又骂又打,全然不顾后背在撕扯下传来的撕裂的痛,拳头雨点般的落在他的肩膀和前,“你滚开!你滚开!我不是许凌汐!我不是许凌汐!我不是!我不要再见到你!永远不要!”

“凌汐!你给我安静下来!凌汐!许凌汐!”他也大喊,再次握紧我的手腕,试图压制我。

为什么还叫我凌汐?为什么不放过我?你不是拷打我,逼问我是谁,不相信我是许凌汐吗?为什么我承认了你又不信?热血冲上脑门,我看到了床头柜子上在果蓝里的水果刀。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竟然推开了他。我一把抄起半尺多长的水果刀,抵在自己的口处,痛恨的说:“我不是许凌汐!不许再叫我许凌汐!我受够了!我受够了!你再也别想折磨我!永远都别想!”

“许凌汐!放下刀子!”他厉声叫道。

我冷笑,我再也不会怕你了。我咬牙,竖起刀子就往口刺。

他闪电一般的出手,生生在空中拦截住我的手腕。我不甘心,用力的挣扎,手腕一翻,刀刃深深划进他的手背,立刻一条血线蜿蜒而下,紧接着就是血流如注。

我呆住。鲜血刺痛了我的眼睛,手一软,再也拿不住刀子,哐当掉到了地上。

江哲信咬牙忍痛,却不肯放开我的手,依然紧紧攫住我的双腕。

我瞪着他,他也专注的盯着我,眼底布满血丝,暴戾的神情没有了,换上的是压抑的忍耐。

“不许闹了。乖乖的。听见了?”他低沉的主,带着哄劝。

我喘口气,痛苦的说:“你放开我。我要走。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们。你找错人了,不是我,不是我!”我又激动起来开始挣扎。

“凌汐!”他喝叫,“你冷静一点!你疯了吗?”

我无法冷静,我的确要疯了。我挣脱不开,又恨又气,直接张嘴去咬他的手。我用尽全力的咬,他倒抽口冷气,却纹丝不动,他的血染上我的脸。

房门被推开,陈卓带着护士走进来。

看见我们的样子,他迅速跑上来,掰开我的牙关,帮助江哲信将我压在床上,“许小姐,你冷静一点。”

我依然挣扎,大声叫着:“放开我,放开我,你们都是混蛋!”

“张护士,给她注镇静剂。”陈卓大声说道。

手腕被强迫的拉直,凉意之后,就是刺痛。

强烈的睡意袭来,我纵是不甘心,也无法抗拒,无力的缓缓闭上眼睛。

“她这是怎么了?”迷糊中,我听到江哲信的声音。

“可能是这次你的毒打刺激了她,超出了她的心理负荷所能承受的限度。她似乎在通过否认自己来逃避压力和恐惧。……”。

第二天我昏沉沉的醒过来,神丝毫不比睡前清楚,反而更觉得混沌疲倦。我试着动了动身体,四肢已然被用布带分别紧缚于床栏儿上了。

一个陌生的年轻面孔冲我很小心的笑,声音软的似乎没有底气:“许小姐,我是照顾你的护工。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诉我。”

我冷漠的看了她一眼,把脸扭向窗户。他们换掉李姐了,我木然的想,什么感觉也没有。我都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哪里还有余力再关心别人的事情。

无论护工说什么,我都听而不闻。无论喂水还是饭,我都不张口,视若不见。她惶惶然的跑了出去。

不到三分钟,陈卓疾步走进来,护工跟在他的后面。

“许小姐?你觉得好点吗?”陈卓的脸阻隔了我看向窗外的视线。

我漠然的和他对视,就如同在看着空气。我不好,也永远都好不了了!

“许小姐,请你放松一点。你不会再受到伤害了,放松下来,好吗?”陈卓诚恳的试图打动我。

我就那么看着他,他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给我这种保证?

他又说出若干提示、引导和劝解的话,完全拿出了专业心理疗法的本事。

我知道,如果我不开口,他势必会一直一直说下去。

我打断他,只说了三个字:“让我走。”

他顿住,嘴还张着,却没有了声音。

良久,他才重新开口,“你后背的伤感染了,至少痊愈了再走,好吗?”

我看着他,没有做出反应。

他轻叹口气,离开病房。

护工蹑手蹑脚的靠在一边,再不敢说什么。

今天的阳光真好,如果我可以躺在没有人烟的荒漠,慢慢的被流沙风干,掩埋,那就干净了。

“江先生。”护工紧张的叫。

急促的脚步声停在了我面前。

我不想看到这个人,我闭上了眼睛。

57-62

第57章

没有想象中的咆哮和暴力,相反,室内一片不同寻常的沉寂。

我们僵持着。

良久良久,他开口打破沉默:“小戴,你先出去。”

“是,江先生。”护工的声音充满如释重负后的轻松,离去的脚步又急又快,就好像后面有人在追赶。

我依旧闭眼沉默,我没有想好或者本无法冷静思考今后的事情,但是至少有一件事我很明白,就是我和他再无交集和干系,也因此,今时今日与他无话可说。

“凌汐,”他叫我,声音低沉:“我……是告诉你,我……错怪了你,我想我现在可以相信你了。以后我不会再伤害你,你不要害怕。”语气是我陌生的,隐约含着极其勉强的一丝丝道歉意味。

太晚了,而且也太富戏剧了。在我苦心希冀可以得到他的信任的时候,他充满怀疑。而现在,我再也不需要这些的时候,他又做出慷慨恩赐的样子,还妄想我会为此感恩戴德,谢他隆恩?

见我完全无动于衷,丝毫没有反应,他在我床边坐下来,冰凉的手指抚触上我的脸颊。

我涌上深深的厌恶,把脸扭向了一边。他的指尖微微用力,执意又把我的头扳回来。

“凌汐,你得快点好起来。妈妈一直在想你,她不断问我,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她想听你的声音,而我很难再瞒下去了,”顿了顿又说:“下次妈妈再打电话来,你跟她说两句,好不好?随便你想说什么都行,告状也可以。”他说的平和无害,却已经令我心潮起伏。

我就真的那么透明吗?为什么所有人都轻易的可以知道我在乎的是什么?干爹用干妈来打动我,而江哲信也知道用江夫人来诱说我。

可惜,现在我已经不会那么冲动了。干妈与江夫人对我的好,我会牢记在心,但是,你们再也别想利用她们对我的母爱来控制我。

‘至于那个女人,还是要想法除掉,不能再让她继续影响凌汐了’,程冠博恶毒的声音猛然回荡在脑海。我握住了拳头,慢慢睁开了眼睛。我已经决意要彻底远离这一切,可是有些事总要提点一下,不能再让江夫人遭遇危险,让许宝山蒙受冤屈,代人受过。

江哲信看着我,眼睛有点星光芒闪过,他一定是以为打动了我,他很快就会失望的。

“我不会告状,”我有点嘶哑的开口,表情淡漠,如同在说别人的事情,“因为没有那个必要。我也不会再见江夫人,你也看到了,江夫人和我在一起会有危险的,还是从此不见的好。我要是你,就多花心思保护她的安全,而不是浪费时间在挟制女人身上。”

江哲信抿紧了唇线,深吸口气忍耐着,半晌,才低声说:“好吧。我承认这次冤枉你了。那起车祸和你没有关系,是司机家属贿赂了警察,才逃脱的,现在已经重新立案了。我这次一定要让他在监狱里呆一辈子。”

不用说,这次又是程冠博在运用手段,他又想干什么?掩护我?不觉得太迟了吗?

他用缠着厚厚纱布的左手,摩挲我的下巴,“你不许再逃跑了,好好养伤,然后和我回家。妈妈还在等你。你要不要喝点水?脸的嘴唇都干裂了。”江哲信端过柜子上的水碗,掩饰着他解释误解我的尴尬,送了一勺水到我的嘴边。

他以为我是什么?以为就凭这两句解释就可以消弭他对我的伤害?

以为这样我就还会对他惟命是从?他简直狂妄霸道的可笑!

我漠然的转头,冷冷的说:“既然和我没有关系就放我走,还有我的父亲。”

“不可能。”他断然拒绝。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也不再白白耗费体力,索重新闭上眼睛。我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

勺子已经碰到我的嘴唇,水顺着我紧闭的唇角流下脖子。

“该死的。你要绝食抗议吗?”他失去了耐心,捏住我的下巴,“不要以为这次的事情和你无关,你就理直气壮了。你父亲欠了我们江家的,你就要来偿还。”

我倏的睁开眼睛,冷冷的看着他,他说对了,我现在的确就是理直气壮,我不再对他江家有所图谋,我从来没有这么坦然过。

“你是说你妹妹丢掉的事情吗?江哲信,请你告诉我,是我父亲拐走了你的妹妹吗?那么他为什么要拐走你的妹妹?是怎么拐走的?你亲眼看见的?还是调查出来的?如果是调查的结果,就未必准确。你妹妹丢失的时候,他还是个默默无闻的普通公司里的技术人员,他拐走你妹妹是敲诈你们家了还是勒索你们家了?你们当时的势力已经如日中天,杀了他如同捏死蝼蚁一般容易,何必等到现在让我偿还?我父亲在业界的名声也是众人皆知,可曾有人批评过他的人品?你就这么肯定是他欠了你的吗?”

江哲信的脸色微变,恨恨的说:“在我眼里帮凶也罪无可恕。”

“父亲一向对人慈爱有加,正直善良,绝对不会做助纣为虐的事情。不论他做什么,都一定是本着好意去做的,一定有他的道理。你可曾给他辩白的机会?”我只能说这么多了,我的心很乱很乱,我不齿程家做的一切,可是也恨江哲信对我的折辱。我无意再陷入他们的纷争,在揭穿程家还是保持沉默之间,我举棋不定。

“哼,”他冷哼,“父亲在女儿面前自然表现的都是完美的一面,就算暗地里作奸犯科、无恶不作,在女儿面前也只会只字不提,做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父亲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迟早会大白于天下。我们不妨拭目以待。”他一语双关。

我看着他,微微扯动嘴角,露出冷笑。你可以拭目以待,希望将来有一天你不会为自己冤屈许宝山而心生愧疚,良心不安。而我,对这一切已经深恶痛绝,我不会陪你看到最后的。

“喝水。”他重新送来一勺,我依旧撇过脸。

“许凌汐!”他暴喝,重重把碗勺拍在柜子上,“你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我不会放你走,更不会让你死。不信我们就比比看谁耗得过谁。”

管灌流食很难受,注营养针更痛苦。

陈卓试图阻拦,却被身强力壮的保镖拦在门口。

医生和护士都是江哲信找来的,只为对付我。

江哲信扣住我的头,一边擦拭我脸上的冷汗,一边却毫不留情的吩咐医生加大营养针的剂量。

我在床上痛苦的煎熬,却无力对抗。上天对我真的残忍,竟是求死都不能。

第58章

事实证明,跟疯子比试耐心的人一定是傻子,也许我这个比喻用在江哲信和自己的身上不一定贴切,但是,目前的状态充分显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带有严重偏执狂的疯子。他执意阻止我离开,不惜整日绑着我,又坚决不许我自绝,采用各种非常手段给我灌输营养,不但要维持我的生命,还似乎更要增强我的体质。而貌似在跟他较劲,实则是心灰意冷了无生趣,或者说还抱有离开幻想的我,分明就是个超级傻子,总不肯乖乖配合,以至于大吃苦头,愈发愤恨。

又是一番痛苦的角着,营养的针管又在我已经饱受摧残的胳膊上留下一个筛眼儿,在筋疲力尽和无奈之下,我彻底丧失了斗志。眼看着护士又拿着管儿向我走过来,我不得不第一次用正眼对视守在旁边的江哲信,很不甘心的说:“我自己吃。”

江哲信没有我预料中看到我屈服的得意表情,他的目光一如这几天的深沉、不动声色。他长时间的看着我的眼睛,似乎在斟酌我话语的真实程度,然后对护士说:“不必灌了,让护工喂她吃。”

那个叫小戴的姑娘,马上端着碗靠过来,小心的用勺子喂我。

在他的注视下,我一口一口的咽下去那似粥的烂糊糊,至于什么味道,我不知道。

好不容易粥碗见底,还不等我松口气,他又说:“再吃一碗。”

我没得选择,乖乖张口,尽管我的心里更想连碗带里面的东西全都砸在他的脸上!

护士收起所有器具离开病房,小戴收拾碗碟去洗,闲杂人等终于全部退场,房间里只剩下了疯子和我。

疯子依然镇定从容,悠悠的开口:“终于想通了?”

我沉默。

我什么也没想,何来的想通?我没有勇气回想过去的一切。那个人那个名字那个家庭,所有和他们相关的记忆,我都不愿意再有丝毫的提起,更别说撕开伤口般的剖析和思考。我宁愿从脑海里将他们彻底拔除,虽然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那么至少,我还可以逃避吧,再也不去想,再也不要想。

他俯下身子,我的脸颊,“不要再负气了。好死不如赖活,你就这么不珍惜生命?要知道,人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而活着,才有价值。”

我微微扭头,脱离他的抚触,看着空气中虚无的一点:“我的价值是什么?值得你这么费尽心思的留下我。只怕你高估我了,我其实什么也不是。”

“你是许凌汐,这就足够了。”他漫不经心的说。

我喃喃低语:“许凌汐?一个名字代表不了什么,你将来会发现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白费心机。”

“你说什么?”他把头侧了侧,眼睛眯了一下。

我摇头:“我没有任何价值,你在浪费时间。”

“人往往不知道自己的潜在价值,多数时候都有待别人的发掘。你也一样,将来我会告诉你,留下你的长远价值在哪里。”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而留下你的短期价值,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母亲喜欢你,你可以带给她安慰和快乐。”

“我说了人不会再见江夫人了。”

“可惜,决定权在我手里。”他又是我最厌恶的那副掌控一切自大笃定的语气。

我冷笑:“你就不怕我揭露你的残暴嘴脸。我不想让江夫人难过,你别逼我。”

“你知道你不会,”他隐约在极轻微的叹息,扳过我的脸,深深的看着我,“你要是想揭穿,以前有无数的机会。这次逃跑的那整个下午,你也只需要打个电话就可以让我很被动,可是你没有。”

我转开眼神:“以前没有不代表我以后不会改变主意。”

“我敢打赌,你不会。”

我会吗?我扪心自问。我也不知道。想摆脱江哲信,可能对江夫人说出真相是唯一的机会,可是,接下来呢?江夫人会怎么样?

“想不想出去晒太阳?”他忽然说。

我扭头看着外面的蓝天,再也收不回视线。

他开始解捆缚我手腕的布带。左手自由,我抬起来活动了一下,一阵酥麻,转眼落进了他的掌中,他威胁的看着我,“乖一点,不要再逃跑,不许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忽然觉得很好笑,也真的就笑了。

“你笑什么?”他危险的眯眼。

我勾起唇角,嘲讽的说:“我没有伤害过自己,我身上的所有伤口都不是自己造成的。”你反复伤害我,却来告诫我不许伤害自己?只有你能伤害是吗?

“你……”他硬生生打住,绷紧了下巴,手掌收紧,我的左腕动弹不得。

他咬牙,似忍了忍,放开我的左手,去解我右手腕的布带,然后是脚腕。

他把我抱到轮椅上,推着我漫步于毫不陌生的花园。阳光灿烂而不酷热,照在身上充满暖意。天空真的很蓝很蓝,似乎比在病房的窗口看到的时候更澄明清透,我仰头深吸一口气,微微眯上了眼睛。

温热的体从心头涌上口,然后盈然于睫。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落泪,当发觉的时候,已经隐忍不住。

轮椅停下来,阳光被眼前的身影遮挡,他抚去我的眼泪。

我偏转头,深深的呼吸,我不想他看到我流泪的样子,我的泪水不是为他而流。

“想哭就哭吧。只要哭出来你觉得能好受些。”

他搂住我,不许我挣脱。于是,我只能在自己痛恨的怀抱里失声痛哭,整个世界都颠倒了,这是命运的捉弄吗?

积沉多日的悲痛在痛哭一场后得到了宣泄,我感觉自己的心脏才重新跳动起来。

我的脸埋在他的腰际,止住了哭声。我要想想以后的事情。

我安静的晒太阳,他也一语不发的陪着我,直到天色逐渐暗下去。

“回去吧,明天再出来。”他低头温声说道。

我点头。

一切都貌似恢复了正常,只除了沉默。我不再抵触治疗,听从他一切安排。沉默着按时吃饭睡觉,沉默着晒太阳。

我知道逃不掉也死不了,那么,就这样吧。

江哲信这次很有耐心,虽然我知道他不悦于我过分的冷淡,却再也没有挑剔过我。他多数时候在下午过来陪我晒太阳,有时会试图引起话题,逼我说话。但是看到我懒懒的,丝毫没想配合的样子,也就放弃了。一如现在,我望着随风摇曳的柳枝发呆,他则看着我出神。

太阳又要落山了,我叹口气,伸个懒腰,慢慢站起来。我现在应该算是完全恢复了,已经可以走的很利索了。

他像平时那样跟着站起来,拉我的手往回走。

护工已经摆好了饭,他现在每天都留在医院里和我吃过晚饭才回公寓。

刚吃了几口,他的手机蓦然响起来。

“爸爸。什么时候?现在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他一边接电话一边脸色骤变,不断的追问,“好。我们马上回去。”他答道,挂断了手机。

“凌汐,我们马上回家去。”他注视我,“爸爸的电话,妈妈忽然晕倒了,家庭医生在急救。”

我脑子一片空白,面无表情的愣在那里。我不知道自己再回去那个‘家’,还有什么意义,但是,我听到他的话,还是会为江夫人担心。

他有些急躁,快速走到柜子前,一把打开,把里面的裙子抓出来扔给我:“赶紧换衣服。我们立刻就走。”

我还在犹豫,他已经错会了我的意思,冲到我面前,口气强硬而不留余地:“快点换。你必须和我回去。”说着,就亲自动手撕扯我身上的病号服,“妈妈一直在惦记你,爸爸说如果她醒过来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我不管你还要闹多久的别扭,现在必须听我的。”

我真是痛恨他的霸道和自以为是,我打掉他揪扯我衣领的手,冷冷的看着他:“我可以和你回去。但是,我有个条件。”

他已经怒了:“许凌汐!你有没有良心?我妈平时怎么对你的?你最好不要这个时候激怒我!”

我深吸口气,狠下心决绝的说:“我的条件很简单,等江夫人的病一好,你马上放我走。你不同意,我就不回去,要打要杀随你便。江夫人对我的好,我永远记在心里。但是你对我做的种种,我也不会忘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他双手紧握拳头,脑门青筋暴露,怒视着我。我知道他一定恨不得掐死我,可是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了,必须搏一次。我也咬牙看着他,毫不退缩。

‘哗啦’,他愤怒的掀翻小桌,响声震天。上面的碗碟尽数碎裂,地上一片狼藉。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他咒骂,“给你一分钟时间换衣服!不然就光着身子和我回去!”

第59章

江哲信一路飞车,绷着脸一语不发,不断踩下油门。我的心情和他是一样的。虽然我跟他讲条件,但是,这并不影响我对江夫人的担心。

只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车子急刹在江宅门口。

“下车!”他凶神恶煞般的怒视,口气极其恶劣。

我知道他在为刚才不得已的妥协而愤恨不甘。我不和他计较,也没有达成目的的得意,乖乖的打开车门,快速跳下车子。

江家的铁门已经打开,“少爷,许小姐,你们可回来了。老爷正着急呢。”开门的男子喜忧交加。

我点头就要往里走,江哲信已经抓住我的手,疾步拖着我冲进去。

在主宅门口,他顿住步子,扭头盯着我手上施力,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出警告:“妈妈在生病,不要乱说话。”

我的手指都快被他捏碎,我蹙眉咬牙说道:“你也别忘记我们的约定。”

他的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终于还是隐忍未发,不再看我,推开房门把我扯进去。

江华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眉头紧锁,目光焦灼,却依然从容。见到我们,轻微点个头:“你们回来了。”

“爸爸,妈妈她……”江哲信放开我,一步跨上前急促问道。

“刚才已经醒了,现在吃了药睡下了。你们明天再去看她吧。”

“医生怎么说?严重不严重?到底是什么病?”江哲信一连叠声的问。

江华沉默几秒才说:“还要做进一步检查才能确诊。他们已经将血样带回去化验了。”

江华虽然说的波澜不惊,措词简单,可是我分明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潜意识里,我有预感,江夫人一定不是普通的感冒发烧这么简单。

相信江哲信也有所担心,听了江华的话,也并没有放松的表情。一时房间里静默下来,无声的沉重压的人透不过气来。

良久,江哲信打破沉默:“我还是想上去看一眼。我不会吵醒妈妈的。”

江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江华。我跟他没有话,只是低头站在那里,心里颇惦记江夫人的病。

“许小姐,”江华忽然叫我,我抬头看他,他的眼里带着犹豫和挣扎,似乎不知怎么开口,“可能我们有点误会你,让你吃苦了。你江伯母这次……情形不大好,我想……她不能受刺激,你……”

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我早就猜到了,江舒悦的事情,江华父子都是清楚的,只是瞒着江夫人。江哲信对我做的一切,江华也都是知情的,看他平时对我的态度就知道了。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可怜的父亲罢了,要说对他的怨恨我的确是有过的,可是现在,更多的还有愧疚。

“江先生,江夫人一向对我视如己出,我深为感激。现在江夫人病了,我也非常难过,我盼望她能尽早康复。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一定尽全力。”不论他信不信,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好,好。”江华带着怀疑看着我,最终还是点头,轻声叹息,“你……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后面已经听不到话音了,可是我全然明白。

江哲信上去了很久,我和江华一直等他,但是再未交谈。

终于江哲信慢慢走下楼梯,我看着他,话语完全不自知的直接问出口:“江夫人……怎么样了?”

“妈妈一直在睡,我相信她没事,明天就会好了。”他很坚定的说。他在给我们信心,更是在给自己信心。

“哲信,你和许小姐也去休息吧。我去陪着你妈。”江华站起来。

“好的,爸爸。夜里有什么事情,你马上叫醒我。”江哲信向我伸出手,“凌汐,我们走。”

我不情愿的被他拉着走,江华在我们身后又说:“哲信,你好好照顾许小姐。”

江哲信扭头答应,“我会的,爸爸。”眼睛却一直看着我。

我转头避开他的视线,跟着他回到他的小楼。

家具陈设一如当初,没有丝毫改变。只是心情早已不复旧时,不过短短数日,再踏进房间竟已经是恍若隔世。

“早休息。”他站在门口,并没有马上离开。

我背对着他,没有开口。

片刻后,他关上房门,我长呼一口气。

我在藤椅上坐下来,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干了。

终于还是回来了,一切都似乎回到原点。我的心一阵紧缩,就象被毒蜂蜇了一下。痛苦的回忆又有重新冒头的趋势,我用力甩甩头,强迫自己停止想下去。

不同了,这次不同了。我安慰自己,这次只是探望江夫人,江夫人一旦恢复健康,我就立刻离开。再也没有任务,再也不需要伪装,不需要处心积虑。最重要的是,我不会再欺骗江夫人。

没来由的强烈的心慌,我连衣服也没脱就躺到了床上。被子上依然是熟悉的阳光的味道,只是我知道今夜注定要失眠了。

漫长的夜异常难熬,黑暗中,我始终睁着眼睛不敢睡去。我怕再次沉进噩梦里,即使在梦里,我也不愿意再见到那些人。

不知是第几万次的辗转之后,微弱的白光终于从窗隙间钻进来,我象见到救星一般的坐起来,跑到浴室洗漱。

一切打理清楚,天色也不过将将发白。我步出小楼,走在花园的草坪上,前面的主宅赫然是灯火通明,竟似一夜都未曾熄灭。我的心跳又不规律起来,本来不及细想,就小跑过去。

客厅里没有人,一个佣人端着脸盆从楼梯匆忙的走下来。我迎上前:“夫人怎么样了?”

“夫人夜里发起了高烧,老爷把医生叫来了,忙活了一夜。少爷也在上面。”

“现在呢?现在怎么样?烧退了吗?”我急切的问。

“好像还没有。”佣人也很难过,很着急的走了。

我扶着楼梯慢慢走上去,主卧室的大门全然敞开着,江华坐在床边紧紧握着江夫人的手,江哲信站在另一侧,正在更换江夫人额头的冰袋。我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只看到江夫人微微蹙眉,紧闭着眼睛,两颊有些不正常的殷红,另一只胳膊上还打着吊针。

江哲信转过头来,脸上焦虑,眼睛里都是血丝,分明也是一夜未睡。看到我,马上低头附上江夫人的耳边轻声:“妈妈,凌汐来了。”

我走过去站到江哲信的身边。过了几秒钟,江夫人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我,露出笑容,异常虚弱的说:“凌汐,你回来了。”

“妈,我回来了。你好点吗?”我弯下身,轻轻捧起她打吊针的手,强忍着难过,颤声问道。

她点点头,“好多了。你们都别担心。你父亲还好吗?”

“许伯父已经没事了,妈,你别心了。好好休息。”江哲信抢先说。

“是呀,佩芬,你自己也病着,就别担心了。”江华也说。

我一片茫然,看着江夫人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她才释然,似乎很疲倦,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江哲信冲我使了个眼色,我们轻轻退出卧室,走下楼梯来到客厅。

“我爸跟我妈说,你父亲旧病复发,我们从度假村直接买机票飞去看他了。”他悄声解释。

我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医生怎么说?”我问,现在我只关心江夫人,对其他的事情不作计较。

江哲信的脸色凝重起来,抿了抿唇才沉重的说:“血检查结果不太好。但是还不能确定,要等骨髓穿刺之后才知道。”

“骨髓穿刺?”我大惊失色,脑子里关于这个医学名词的概念实在有限,但是,我模糊的知道,这个似乎跟白血病有关,“怎么可能?江夫人身体一向很好的,怎么会?一定是弄错了。”

江哲信深吸口气,努力克制着情绪:“我母亲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尤其是生完小悦……就是我妹妹以后,免疫力比常人要低很多。这么多年来,我父亲始终都很小心的照顾着她,从来没有间断寻医问药,希望可以帮她增强体质。也因为如此,母亲怕父亲太过担心,有时身体不舒服,只要能扛过去,她都不吭声。这次发病来的异常凶猛,医生也说以前不会一点征兆都没有,在我父亲的一再追问下,母亲才说,头晕和低烧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是了,我想起来了,江夫人身体不好,小悦才由哥哥带着,小悦很小的时候就很懂事,就知道端药给妈妈吃。可是,可是这么可爱的孩子,竟然……!强烈的罪恶感涌上来,我明明知道真相了,我无法再假装自己不知道。

我不敢面对江哲信的眼睛,喃喃的说:“对不起。”

第60章

“什么?”江哲信凑近我问,“你说什么?”

“我很难过,相信江夫人一定会没事。”我的声音都在发颤,我对不起这么善良的母亲,注定还是要欺骗她了,因为说不出口,我无法告诉她小悦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就让她一直抱有希望吧,也许有一天,小悦会回到她的身边。

江哲信探手擦掉我的眼泪,他的声音也是颤抖的,“别哭。别让妈妈看出来。不论最后确诊的是什么,都不能让她知道。”

听了他的话,我的眼泪掉的更凶,口堵的难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请让我一直陪在她身边,我想照顾她。她一定会痊愈的。”我避开他的手,自己不断抹掉眼泪,“病情不一定会那么糟糕,她人那么好,上天会保佑她的。”

他沉默良久,才很轻很轻的说了声:“谢谢你。”

我重新洗脸又补了妆,才和江哲信回到楼上。江夫人又已经晕晕沉沉的睡过去了。江华始终保持着那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她的睡颜,握着她的手。

江哲信轻轻取下江夫人额头的冰袋,我从冰盒里又拿出一个轻柔的放置在她头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我们除了每隔一段时间更换冰袋,剩余的时候三个人都化作了肃静的雕塑。

周嫂几次上来请示开饭的时间,可是我们谁都没有心思吃饭。她劝说江华:“老爷,你也得保重身体,夫人很快就会好的。要是你也病倒了,夫人得多着急和担心啊。”

江哲信也说:“爸爸,您休息一下吧。我和凌汐守在这里。”

江华一概恍若未闻。

我看着他专注执着的注视江夫人的样子,内心颇为震动。执子之手,相濡以沫是不是指的就如此情。我无法不想起干爹和干妈,同样的几十年夫妻,同样孕育双儿,可是在我的记忆里,干爹永远都忙于自己的事情,而干妈总是很孤独的。我无法置评干爹和江华究竟谁更称得上枭雄,可是若论结发情义,我不得不承认江华终究高于一筹。

家庭医生带着护士在十点的时候准时到来,他们应该是在夜里商量好的吧。

江华终于开口,让我和江哲信下楼去吃饭,而他自己仍然要留在房间里,看着医生和护士给江夫人抽取骨髓。

我和江哲信默默的坐在餐桌边,谁都吃不下去,各怀心事。

周嫂给我们盛饭,一遍遍的:“夫人一定没事,一定没事。”说着说着,眼圈也红了。她放下碗,躲到厨房去,半天都没有再出来。

医生用了半个多小时就完成了骨髓穿刺,我们再上去的时候,他正在低声劝慰江华。

看到我们上来,医生和江华对视着点点头,江华:“哲信,你跟我去送送医生。”

江哲信答应着,又对我说:“凌汐,你在里陪妈妈。”

护士又给江夫人换上一瓶注,江夫人始终在昏睡着,双颊泛着绯红,嘴唇却没有血色,并且干燥着。

我向护士要来消毒棉签,沾湿温水擦拭江夫人的双唇。

江华父子去了很久,临近中午才回来。

江华依旧坐在椅子上,伸手握住江夫人。这个时候,江夫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佩芬。”

“妈”。

他们父子俩同时出声。我也惊喜的看着江夫人,拿着棉签的手还举在半空,浑然忘了要做什么。

江夫人露出微笑,挨个儿把我们看了一遍,神似乎恢复了一些。

护士取下冰袋,试了试江夫人额头的温度,高兴的说:“夫人的体温终于降下来了。”

江夫人看着江华缓慢的说:“你看,我就是普通的发烧,别担心,很快就好了。你把孩子们都吓到了。”又转头看着我和江哲信,“谢谢你,凌汐。你们的时差倒过来没有?别呆在这了,快去睡觉。”

“妈,我们没事儿,回去也睡不着。你得快点好起来。”江哲信说,我也跟着点头,把碗和棉签放到一边。

“我感觉已经好多了,就是你们爸爸小题大做。阿华,你看你的眼睛都是血丝,你也去客房睡一觉,不用陪我了。这里不是有护士吗?”

江华温柔的笑:“我再陪你一会儿。”又对我们说,“哲信、凌汐,你们去睡觉,别让你妈妈着急。”看向我们的眼神分明有着深意。

江哲信只好说:“那好。我和凌汐接着去倒时差,晚上再过来陪您。”

江夫人笑着点头。

一走下楼梯,我就将手从江哲信的掌中抽离出来,他看了看我,没有再强拉我的手,只是说:“好好睡一觉吧,你的身体也是刚刚痊愈。我知道,你昨夜也没休息好,眼睛都是肿的。”

我想了想才淡淡的说:“你也是,眼睛里都是血丝。江夫人是很细心的人,不想让她心的话,你也睡一觉再去看她吧。”说完,我率先走出去,再也不看他一眼。

回到房间我直接躺到床上,我是真的累了。整夜都没睡,神和心情一直都压抑紧张。现在看到江夫人体温降下来,神也恢复了很多,我的心这才踏实了。相信江夫人一定不会是那种病的,她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神一松怠,疲倦就如同洪水一般将我席卷,很快我就沉入了梦乡。

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而且一个梦都没有。再醒过来,觉得疲劳已经一扫而光。我惦记着再去看看江夫人,略梳洗了一下,又换了身家居裙子就走出房门。

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小凤背对着我垂头坐在最后一节台阶上,肩膀微微耸动,分明是在压抑着哭泣。

我快步走下楼梯,一边问道:“小凤?你怎么了?”

小凤扭头看到是我,慢慢的站起来,眼睛红肿,脸上都是泪水。

“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停在面前,帮她擦眼泪。

她摇头,眼泪掉的又急又凶,哽咽的说:“江姨得了急白血病。”

我呆了一下,马上说:“别瞎说!还没确诊呢。江夫人的体温已经降了,医生只是怀疑,怀疑你懂吗?他们一定弄错了。江夫人没事,只是普通的发烧。”

小凤哇的一声哭出来,断断续续的说:“已经……确诊了,刚刚……医生才来过。江姨……又发烧了。”

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推开她就往外跑。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江哲信抱头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听到动静抬起头,竟也是满脸的泪水。

我傻在门口,再也迈不开步,竟似动弹不得了。

他用手抹了把脸,站起来慢慢走过来,拽着我的胳膊往外走。

我什么都反应不过来,任由他把我拉回了小楼。小凤还坐在原处掉泪,看见我们回来,马上站起来跑开。

江哲信一松开我的手,我就跌坐到沙发上,腿软得站不住。

“是真的吗?会不会弄错了?不是上午刚抽的骨髓吗?时间这么短,化验结果能准确吗?”好半天,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设想了无数的可能,就希望是检验过程出了错,导致误诊。

他也坐进沙发里,依旧把脸埋进掌心里,片刻后才抬头说:“医生一回去就做化验分析,他已经很慎重了,反复确认后,才来通知的我们。”

“他有没有说怎么治?有什么办法?”

江哲信愈见沮丧,异常低沉的说:“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先做常规治疗,缓解病情。同时寻找配型合适的骨髓,等待缓和期做骨髓移植。可是医生也说了,我母亲的体质实在虚弱,骨髓移植的风险也很大,很容易产生并发症,手术成功率不高。”他用力抹了把脸,改为坚决的语气说:“那我们也不会放弃的,明天我就去医院做血配型。”

“我也去。是不是血型相同就可以?江夫人是什么血型?”我也抹把眼泪,如果可以,我愿意用自己的血去换江夫人的健康。

“不是,配型的过程很复杂,医生说血亲配型成功的概率也不过是百分之二、三十,非亲的概率要十万分之一。我们家里人都是A型血。”

我呆住,我是B型血。可是我真的想为江夫人做点什么,“我是B型血,是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要问医生。”他深深的看着我,“无论如何,谢谢你凌汐。”

我摇头,我什么忙也帮不上,要是舒悦在,是不是江夫人得救的概率会更大?舒悦,可怜的舒悦,可怜的江夫人。

“凌汐,”江哲信打断我的胡思乱想,“常规治疗期间,母亲就在家里休养,我们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明白吗?”

我含泪点头。

“妈妈很喜欢你,你多陪陪她,医生说,她现在的情绪很关键,一定要让她快乐。”江哲信说着声音也哽咽起来。

“我知道。我会一直陪着她,照顾她……”我说不下去了。

“别哭,我们都不能哭。”他靠过来,温柔的替我擦眼泪,“我们去看看她。”

正如小凤说的,江夫人又烧起来了,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半睡状态。护士在旁边忙碌着,不断的用各种物理方法帮她降温。

江华依旧坐在那里,眼睛一瞬不眨的看着江夫人。不过才一个下午的功夫,竟似苍老了很多。

良久,他才说:“哲信,趁着你妈在睡觉,我们去吃晚饭。”

我们默默跟在他的身后,走进餐厅坐下来。

周嫂红着眼睛把饭菜摆好。

“周嫂,以后每天照旧准时开饭。”江华吩咐道,周嫂点头。

江华又看向我们,语气平静从容:“我们要照顾好自己,别让你们妈妈再心。我们不但要照顾好自己,还要照顾好你们的妈妈。过去的一切都不要再提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吃饭吧。”

我的口如同堵着大石,难过、委屈、愧疚全都涌上来,眼泪不断掉进碗里。这一刻,我完全忘记了程家,就连波文带给我的刻骨铭心的痛,似乎也变的淡了。

江哲信在桌下握住我的手,我的指端和他的一样冰凉。

几秒钟后,我挣脱开来。我听到几不可闻的叹息。

所有的伤害在造成之后,注定都是无可挽回的。程家对江舒悦的伤害如此,江哲信对我的伤害亦然。

江夫人的病让我们现在都变得软弱,我们需要团结才能强大以对抗病魔。可是我很清楚,这只是暂时消减存在于我们之间的仇恨和猜忌,却完全不可能就此一笔勾销,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

第61章

江夫人的高烧是在第三天的午后才降下来的,在这之前,她始终都在昏睡着。

只是三天而已,江夫人本就不算丰腴的身体更为孱弱。整个脸颊苍白瘦消,毫无血色。她在我们的心痛中缓缓睁开了眼睛,开始的时候似乎还有些混沌,很快,她就彻底清醒,继而在最短的时间内,向我们所有的人投来恬淡、安详的笑容,一如她平日的温柔慈蔼。

她的笑容是如此的美丽,却也如此的令人心碎。就在两个小时前,我们刚接到医生的电话,江哲信和我的血配型均不符合要求。江华已经动用所有关系重新寻找合适的骨髓捐献者,而在这之前,我们只能够等待。

江夫人的病情来势凶猛不容乐观,医生也无法给我们更多的信心。

“佩芬,你终于退烧了。你可把我们全都吓坏了,以后不舒服可不许再瞒着我们了。”江华爱怜的握住江夫人的手,贴上自己的脸,满是温柔的抱怨。

“是呀,妈妈。你总算好起来了。医生说只要烧退了就没大事了,只是你的身体太虚弱,今后好长一段时间都要好好静养。”江哲信也在微笑着如是说。

我只是听着,学着他们的样子努力微笑,却本不敢出声。我远没有他们那样的坚强,我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生怕自己一出声就会哭出来,弄巧成拙。

江夫人笑意更深,微微翕动嘴唇,声音微弱却很清晰:“就是吓唬你们的,早就跟你们说了没事,你们偏不信。”

“我们相信,一直都相信的。你饿不饿?都瘦了。我让周嫂做你最爱吃的菜,好不好?你得好好补一补。”江华满是疼惜的说。

“好。我还真的饿了。”江夫人微弱的点头。

“我去和周嫂一起做。”我终于找到机会离开,逃跑似的冲出房间。

我一边走,一边疯狂的落泪,不光是为江夫人,更多的还为自己。积压了太多太久的难过和痛苦,令我的神经脆弱的不堪一击。江华夫妇无疑正在经历着生离死别的考验,而我触景生情,同样的痛不可抑。绝望的爱情,无望的生活,所有这些,都压的我透不过气来。

走到厨房,周嫂看到我的样子吓了一跳,她颤抖着声音问:“夫人……她……”

我知道她在害怕什么,我一边抹眼泪,一边费力的说:“江夫人退烧了,刚醒过来。江先生让我们准备她爱吃的菜,我和你一起做。”

周嫂松了口气,不断用手掌拍自己的口:“谢天谢地,这样就好了,夫人是好人,老天会保佑她的。”

我兀自流泪,沉默着给周嫂打下手。真的有善报恶报之说吗?如果有,江夫人怎么会得这个病?干爹、波文、江哲信、甚至还有我,又都该是什么下场呢?

我和周嫂把饭菜端上楼,江夫人的神更好了一些,看着我们微笑。

“夫人,你可得快点好起来。”周嫂说着红了眼圈儿。

“周嫂,你们做的什么呀,闻着真香,我都又有点饿了,我陪妈妈一起吃。”弯身给江夫人前铺毛巾的江哲信马上岔开话题。

江夫人疼爱的江哲信的头,我在她的眼中看到有星点波光一闪而过,她分明在不舍,我的心一紧,她真的对自己的病一无所知吗?

我要喂给她吃,却被江华接过了碗勺,“让我来。”

江夫人慢慢吃着,她在给我们传递一个信息,就是别为她担心。

饭后,她很快又因为疲倦而始终在沉睡。

接下来的几天,她也是睡眠的时间占多数,但是醒过来的时候,神越来越好,这让我们深感安慰,同时又重新看到了希望。

医生照例会每天过来为她做检查,调整用药。医生说,“目前急发病期已过,是缓和期,这段时间也很重要。看得出来,江夫人自己的求生欲望很强烈,这样很好。”

我们都在盼望有奇迹的出现。

又是一个天气很好的日子,在午后温暖的阳光里,江夫人的神异常的好,在等护士拔下手背上的针头后,她对我们说:“老躺着都快发霉了。我想出去晒晒太阳。”

江哲信已经恢复了白天去公司,他不想让江夫人起疑,只有我和江华陪在家里。江华看了看我,我不知怎么就点了点头。

江华说:“好吧。我们推你出去晒太阳。”

江华亲自抱着江夫人走下楼梯,江夫人轻笑:“你抱了我一辈子,老了老了,还是你抱,你可得一直身体好,不然抱不动我了。”

江华这么多日子以来第一次哈哈大笑,然后说:“放心,我能抱你到一百岁。”

我捧着薄被单走在他们后面,心里一酸,只能赶紧低下头。

江华把江夫人小心的放到门口外的轮椅上,我把被单盖在她的身上。江华推着她慢慢走。

江夫人说:“阿华,你也累了这么多天了,你去休息一下,补个午觉。让凌汐陪着我就好了,我想去看看我的花。好吗,凌汐?”

“好。”我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爸,您听妈妈的,去休息一下吧。我推妈妈去花房。”

江华思忖了一下,才说:“好。佩芬,晒晒太阳就早点回来。以后有的是时间呢。”

我推着江夫人沿着花园的小路去花房,江夫人惬意的闭上眼睛,微笑着说:“生活真美好。真舍不得离开。”

我差点当场落下泪来,极力深呼吸稳定情绪,半天才能说出话来:“妈,您说什么呢,您要是喜欢,我天天推您出来晒太阳看花草。您能长命百岁呢。”

她叹息:“长命百岁是不可能了,我也不怕死,只是,现在闭眼我不安心啊,很多事情我都不放心。”

“妈,您别这么说,您别多想。您的身体没什么大事……”

“凌汐,”江夫人柔声打断我,睁开眼睛看着我指着不远处的木椅说:“我们去那里。”

“好。”我答应着,把她推倒了木椅旁。

“凌汐,你别站着了,也坐下来。我们晒晒太阳。”她吩咐。

我给她调整好位置,让阳光不会刺她的眼睛,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凌汐,”她拉住我的手,温柔的看着我说:“很多话,我本来想等你和哲信结婚以后才对你说的,可是现在我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我大惊:“不会的,妈。你……”。

“凌汐,”她微微摇头,阻止我说下去:“你不用再瞒我,我的身体自己知道。你们真的以为我病糊涂了吗?我知道你们都怕我接受不了打击,我也怕你们难过。可是,凌汐,有些话我一定要现在说,不说怕以后没机会了,我也会走不安心的。就当作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好吗?我一直都觉得和你很投缘,我相信你就是老天爷心疼我丢失了女儿,特意送来补偿我的。我很感激,也很知足,虽然那个女儿再也回不来了,可是我现在又有了你。”

我剧烈一震,脸色大变心潮涌动,好半天才又惭愧又艰难的违心道:“妈,小悦会回来的。爸和哲信一直还都在找,总有一天会找到的,小悦一定会回来的,你一定要等她回来。”尚未说完,我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她回不来了。我知道,我都知道。”江夫人难过的说,眼睛里泪光闪动,却为我擦眼泪,柔声说:“别哭,凌汐。你听我说。”

第62章

江夫人的话让我如同遭了雷击,身体僵硬,无法言语无法动弹,甚至在江夫人擦拭我脸上泪水的时候,我心虚的都不敢再看她。

“小悦是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丢失’的,所以,事情发生之后,我就知道,她不是走丢了,而是被人掳走了。”江夫人表情平和,徐徐的说。

我不知道江夫人是经过多少年的时间来沉淀伤痛,才能在今天再提撕心裂肺的旧事时,如此的平静而没有怨恨。

“事发之后的头几天,我也几乎崩溃要发疯了,然后有一天,当时还健在的江华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公公来跟我说,阿华要重返黑道,只为追查女儿下落,誓死报仇。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公公是如何费尽心力的才将江氏家族漂白到一半,就因为他已经亲眼见证他的父辈和更上一辈人在黑道上过的血雨腥风、刀口舔血的日子是条不归路,若不及早抽身,就会越走越窄,即便强盛一时,也是永无宁日,更何况要是变弱,则可能家败人亡。”江夫人说到这里,停下来,微微喘息。

“江夫人,您别着急。以后再说也是一样。”我赶紧说,上前轻轻按揉她的口帮她顺气。

江夫人调匀了气息,摇了摇头:“让我说完,不然,我死不安心,也无法去地下见江华的父亲。”

我完全不明白江夫人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但是我很认真却也是提心吊胆的在听,因为我也想知道,当年江程两家到底有怎样的恩怨。

“那天,我公公对我晓以利害,并且不惜求我说,佩芬,你一向都聪慧明事理,你是江华的福星,爸爸今天求你,舒悦的事情忍下来吧,不是我的心狠,可是,在舍弃一个孙女,和让全家人再重新卷入危险和动荡的生活中,我只能选择前者,我不想看到江华和哲信再有任何闪失。”江夫人微微闭上眼睛,叹口气说,“老人家当时的恳切焦急之色,直至今日,我都清楚的记得。”

我能想象的到当日他们做出决定时的艰难,发自内心的佩服江夫人的坚强,我试探的问:“后来呢?”

“后来,我就冷静下来了。仔细想过之后,我知道公公说的都是对的。我极力帮助父亲劝阿华,并且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坚决反对他重返黑道,更不能借助黑道力量进行报复。否则,我就带着哲信离开他,离开江家。因为身为一个母亲,我不能眼看着儿子再混黑道,再面临危险。”

“爸爸一定只好答应了,”我轻轻的说,“因为看的出来,他一直都很爱您。”

江夫人露出微笑,很淡,但是很幸福:“是的。直到今天我都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如果重新来一次,我仍旧会选他。他开始很暴怒,却也无可奈何,最终还是答应我,按照正常的司法程序走,先报警,由警方处理。而我们只能等待,等待消息,等待结果,再不趟黑道的浑水。这一等就是近二十年。我知道,小悦她早就……可是,我只能在阿华和哲信面前装作仍然充满希望的样子,事实上,我也真的不舍得完全丢掉最后一点点希望,我也经常会一阵清醒一阵糊涂。”

听到这里,江家人完全都是无辜的,我内心惶然,江夫人多么可怜,而我又在充当什么角色?我不甘心接受样的结果,我完全是抱着侥幸问道:“您也知道是谁做的吗?有什么恩怨竟要如此?”

“是的。我猜的到。”江夫人应道,继而有些出神。渐渐露出犹豫之色,最终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的说:“凌汐,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他们是谁,可是我想让你帮助哲信。”

我帮助江哲信?我的心脏砰砰乱跳,忍不住心虚,总觉得江夫人话里有话,似乎在试探我。我不敢再随便开口。

江夫人接着说:“凌汐,还记得前一段时间,有人在针对我们江氏,抢生意散布谣言吗?”

我点头,踯躅的说:“我记得好像是程家。”

“不错,就是程家。”江夫人脸色有些愠色,声音却一如刚才的平静,“说起来,也算是纠缠了几代人的恩怨了。凌汐,你不知道黑道的残酷和无情,在哲信祖父那一辈,江家与程家就是黑道上你死我活互不相容的两虎之争,为了争夺地盘和维护自己的利益,两家的伤亡各不计其数,都有本家兄弟惨死其中的经历。要说只是程家亏欠了江家,也失公允。”

果然如此。我的情绪却更加低落下来。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痛定思痛,我也愿意一切恩怨就此了结,否则,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凌汐?”

我茫然的摇头,忽然觉得江夫人的话太深奥。

江夫人轻抚我的头发,轻叹口气:“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哲信。我怕我走了,他就再没顾忌的要展开血腥报复了。阿华一直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他忘记了,程家对我也是有愤恨的,当初,是我执意拒绝父亲为我包办的与程冠博,就是程波文的父亲的婚事,非要嫁给阿华的。其实,当时的我还不知道程江两家是世仇,我只是觉得阿华更厚道,对我是真心实意的爱。”

我惊讶万分,想不到干爹和江夫人当年还有这层恩怨。想起干爹对干妈的冷淡和不放在心上,难道他始终对江夫人旧情未了?可是,他又为什么又能狠心要置江夫人于死地,因爱生恨?

“这么多年,我强忍失去女儿的痛苦,坚持认为女儿只是意外走失,就是要让阿华和哲信彻底放弃复仇的念头,现在我们的生意光明正大,蒸蒸日上,我们全家人生活的幸福就足够了。可是,我知道,阿华的妥协始终都非心甘情愿,总是耿耿于怀的。当年虽然他听从公公的话,没有重蹈覆辙的报复,可是,在家族事业彻底漂白之后,他迅速与政界、警界打通关系。当程家也开始漂白事业的时候,却给予了他们迎头痛击,迫使他们转战海外,让出了本埠的市场。对此,我没有劝阻,而是完全不过问。只因为依阿华的格,如果不让他以这种方式出口气,他一定会憋气至生病的。”

江夫人似乎又有些疲倦,我说:“江夫人,我们回去吧。明天我再听你说。”

她摇摇头,继续说道:“我以为就此就太平了,可是,程家忽然返回国内,开始针对江氏,我就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以我对儿子的解,我担心是他在计划报复,而程家也不甘束手被殂,才又针锋相对了起来。”

不得不说,江夫人是非常敏锐的,她虽然不知道确切的,却能一下就洞悉到实质。

“如果只是在生意上以正当的手段展开竞争,倒也没什么,可是,我担心的是,哲信会失去理智的运用非常手段触犯法律。”

知子莫若母,我愤愤的想,江哲信的确为报复不惜以身试法:经济欺诈、非法禁锢、暴力强奸、人身侵害和虐待。要不是我当日也有计划,光凭其中任何一条都能把他送进监狱。也许凭借江家的势力和关系,不至于真让他在监狱里过一辈子,可是,总归他将名誉扫地。

“他现在大了,行事周密,而我竟问不出任何线索。如果我不得这个病,倒也罢了,还能多盯着他几年。可是……我就怕自己一走,他就没顾忌了。阿华只怕也会被勾起报复心,不但不会阻拦也许还会参与。如果真是那样,最后必定还是两败俱伤,那么,我隐忍这么多年,不是白费苦心了吗?我可怜的小悦不也白白……”江夫人终于落下泪来。

我也颇为震动,江华父子小心瞒着江夫人,一心想为小悦报仇,却从来不知道,江夫人为了他们父子俩的周全,又独自承受了多少年的伤痛和难过。

可是,她今天跟我说这么多,到底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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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我轻轻为江夫人擦拭泪水,在我记忆里,江夫人永远都是平和、温婉的,第一次见到她哭的这么伤心,泪水不断滚落。我想是因为今天的交谈又勾起了对女儿的强烈思念同时又担忧儿子的缘故吧,说到底,她是个伟大的母亲。

终于,她缓和了情绪,平静了很多。她长呼口气,轻轻的说:“这块石头压在我的心头将近二十年了。第一次说出来,我感觉轻松舒服多了。”

我无言沉默,即惭愧又心虚,江夫人是单纯因为信任我才对我倾诉的吗?还是……我本不敢想下去。

“凌汐,”江夫人忽然叫我,“我走了以后,你会帮我照顾哲信,看着哲信吧?”她热切的看着我。

我心跳加剧,几乎落荒而逃,慌乱的低头不敢再看她。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在第一时间离开,我是不可能跟江哲信在一起的,从何而谈照顾他,看着他?可是此时此刻,我又如何能把真话说出口?

“凌汐,”江夫人再叫我,“是我的话吓到你了吗?我……也许是心急了些,可是,我怕自己没那么多时间了。只有你能帮我了,孩子。”她摩挲我的手背,语气分外的无奈和伤感。

我深深的呼吸,勉强抬头说道:“妈,我不是……您……希望我怎么做?”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坦陈一切。

“很简单,在哲信失去理智的时候,你会劝说哲信的,对吗?在他要做出危险决定的时候,你会阻拦的,对吗?就如同当年我对阿华做的一样。”

我逸出苦笑:“妈,哲信未必肯听我的。我们和您和爸不一样。”

“傻孩子,你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哲信心里有多么重要。哲信这孩子从小就嘴笨,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一切都只会表现在他的行动上。我是他的母亲,对他最了解,也看的最清楚。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和女孩子约会过,更没有一次绯闻事件。你是他第一个肯带回家来的女孩子,也是第一个他肯让你住进他公寓的女孩子。要知道,就连和他一起长大玩儿大,几乎如同他的另一个妹妹的方慧心,都从来不被许可进入他的房间,更别说公寓了。你难道不是他最重视的人?”

我无从辩白,只能说江哲信戏演得好,是个杰出演员。他的确重视我,可是,他重视我的目的是要折磨我利用我而已。

“还有,我看得出来他眼里的挣扎和犹豫,很多次,在他看着你的时候,我都能感觉的到,他似乎很矛盾又有不舍。开始我也有些不理解,也猜不透,但是现在,我想我明白了,他就如同当年的阿华一样。他一定也在考虑,如果他采取极端手段触犯了法律,或者自己有什么意外,那么你该怎么办。我相信,只有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充满深情的时候,才会考虑的这么多,也才会象这样犹豫不决,摇摆不定。”

天啊,我真是欲哭无泪,江夫人真的全都想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妈,我……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好。您的身体没问题,一定会好起来的,哲信也会没事的。您都不用担心。”我无力的说着,语无伦次,除此以外,我不知道自己还如何能坚持听下去。

“凌汐,你是好孩子,我已经观察你很久了。而且,在哲信第一次回家说起要替许先生照顾你以后,我就留心你们父女俩了。相信我,我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好奇。事实上,在后来所有有心或者无意听来的关于许先生的人品和口碑,都是正面而且近乎完美的。你知道我有多么高兴吗?有如此正直、善良的父亲,那么他的女儿也一定错不了。后来证明,你的确就是我想要的儿媳妇。哲信的眼光很好,我很欣慰。”

我几乎要滴落冷汗了,江夫人的话怎能不令我汗颜,的确,许宝山的人品是真实无可挑剔的,可是我……如果有一天江夫人知道我曾心怀图谋的来到江家,又是刻意讨好她,她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也许是看我长时间沉吟不语,江夫人有些歉然的说:“凌汐,我如果不是自己活不了太久了,绝不会把过去这些可怕的事情告诉你,让你同样担惊受怕的。可是现在,除了你,我还能找谁来托付身后的事情?我真的走不放心,闭不上眼啊。当初公公来求我,今天也只当是妈妈求你,好不好?我只希望哲信和江家都好好的,希望你们可以幸福平安的生活下去。身为母亲,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了。”

应该表示歉意的人是我,我是最不配拥有江夫人信任的人。她如此恳求让我还怎么拒绝?我只能说:“妈,我答应您。如果将来真的……我一定会尽力劝哲信的。您也要答应我好好养病,您一定会好起来的。哲信更需要您,我的劝未必能够起到什么作用,我也真的不知道能如何帮他。”这是实话,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放下仇恨呢。

“好,凌汐。这我就放心了。你也不用害怕,只要哲信能够保持理智,按部就班的管理发展公司,程家未必能够那么容易就占到便宜。他们的手段我想无非也就是想先激怒哲信,让他失去理智之下,再上了他们的圈套,也许是恶意打压市场收购江氏股票,要么就是故意让第三方出面,诱使哲信扩大不应该的投资,让江氏血本无归。”

我惊讶的看着江夫人,她不是从来不过问商业的事情吗?可是她说的似乎正是干爹的打算,干爹曾说过,只需收购江氏二级市场上可流通股票的一半份额,再加上可以从江夫人手里取得的股份,就可以超过江家父子身为第一大股东所持有的江氏份额。而我蓦然又想起程波文说起的史蒂文,他会是江夫人说的第三方吗?

江夫人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微笑的说:“我哪里懂得这些,都是我公公在临终前告诉我的。他和程家斗了一辈子,早就清了他们的惯用手法。而这两种方法应该是他们觉得最省事最简便,代价最小就可以让江氏一败涂地的招术。老人家料事如神,也因此,他在临终前,给我留了两手‘救命的稻草’。”江夫人说到这里,轻咳了几声,疲倦之色彰显无疑,进而无力的靠回轮椅闭上了眼睛。

“妈,”我惊叫,“您怎么样?我们马上回去。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江夫人极轻微的点头,喘息着说:“说了这些,我的心事已经了了一半了,明天,我再告诉你救命的稻草是什么。”

我无法理清自己复杂的心绪,默默的推着江夫人往回走。事情怎么会演变成今天这个地步?回想当初,干爹也是对我说,他不想波文与黑道合作,担心他采用武力以身试法,才想到要我嫁进江家拿到股权的。而今天,江夫人对自己的儿子竟然也是同样的担心,进而求我。天下父母的心思都是共通的,可是我又算什么?我真的呆不下去了,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江华并没有午睡,而是一直坐在客厅里等我们。我刚把轮椅推到门口,他已经站起来,“佩芬,你怎么样?累了吧?”走过来俯身抱起了江夫人。

江夫人笑的很开心,声音有些虚弱:“阳光很好,我都不舍得回来。那些花草也是,好久没见,一看到就放不下。”

“有什么舍不得的,以后可以天天晒太阳。等你身体强壮了,那些花草还不随你摆弄,不要着急。”江华笑的勉强。

江夫人轻笑:“凌汐也是这么说的,我们这不就回来了。”

江夫人躺回床上,很快又沉入睡眠。江华扭头看了我片刻,面沉如水,目光深沉。我强自镇定的等着他提问,却听到他最终只是说:“你也累了吧,回房去休息吧。”

我松了口气,低声说:“好的,江先生。”轻轻退了出来。

我重新来到花园,坐在刚才的木椅上,无力的靠上椅背,仰头对着蓝天闭上了眼睛。虽然还是没有积聚足够的勇气,可是干爹和波文的影子清晰的浮现于脑海时,我没有再试图逃避。明明心口又开始撕裂般的剧痛,可是我选择想清楚。

第64章

暮色开始降临,我竟然在这里一坐就是三个钟头。

过去十几年的生活往事一幕幕在脑海放电影一般的回放,当时的诸多温馨甜蜜现在却都变成了痛蚀心扉的不堪回忆。在撕心裂肺的同时,我也在愤恨与不舍间挣扎辗转。明知干爹是在利用我,可是我更恨波文的欺骗和无情,但是将近二十年的亲情又岂能是说断掉就能断的干净的?干妈对我尚有养育之恩,就是干爹也曾救过我的命,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笔乱账?

程家的事情已经足够让我头痛和倍受打击的了,今天江夫人又无疑更让我陷入两难中。我同情江夫人失去爱女的遭遇,尤其为她这么多年考虑大局而做出的隐忍和牺牲深感钦佩也感动。可是,我实在无法认同江哲信的所作所为,即便他也值得同情,他也身为一个受害者在想讨回公道,可是,这就可以作为他用暴虐的手段去伤害别人的理由吗?那么,他的卑劣又与干爹有什么区别?又比他的仇人好到哪里去?

不要说帮他,现在我连多见他一面和他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只是,江夫人……我忍不住抚额叹息。再想起她今天的恳求之色,莫说她现在身患绝症,就算搁在以前,我相信自己也是不忍拒绝的。

我慢慢在木椅上滑倒身体,蜷缩着侧躺下来,身心疲惫,头痛欲裂。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做?

天色完全黑下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最终停到我的跟前。我依然一动也不想动,连眼睛都懒的睁开。

“许凌汐!”江哲信急躁的声音,夹杂着轻微喘息,“你怎么躺在这里!让我好找!我差点以为你又……起来!快起来!”他有些鲁的一把揪我起来。

我的确是想再逃跑一次,可是,我知道自己连大门都走不出去,这一点难道他不清楚吗?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坐在那里冷冷的看着他,花园的地摄灯离我们还有段距离,我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脸部轮廓,至于他的表情无从知道。

“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躺在里?几点了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不去饭厅吃晚饭?”他一连叠声的质问,越说到后面越激动。

我无法告诉他是为什么,只好继续沉默的看着他。

他没有等到我的回答,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整张脸都凑到我的跟前,让我清楚的看到他严厉的表情,他咬牙逼问:“你跟我母亲说什么了?下午只有你陪着也的时候,你干了什么?你胆敢动歪脑筋,你试试看!”

我忽然连生气、较劲的力气都没有了,每次面对他的无理偏执,任何解释或者针锋相对都不会有实质意义,反而是浪费彼此的时间,并且给自己带来伤害。我不想再做傻子。

“江哲信,”我冷静的开口,“你如果不相信我,又何必要我继续留下来?如果我走了,你还用得着再担心我会害江夫人吗?”

他益发用力握住我的手腕,深深的看着我,一时竟似说不出话来。

我不想陪他玩小孩子赌气的戏码,低声缓慢的说:“江夫人知道自己的病情,她只是怕我们难过才配合我们假装不知道的,下午,她亲口对我说的,我很难过。”我恳求的看着他:“想想办法,陈卓家不是世代都是名医吗?他家不就是开医院的吗?他有没有自己的血库?骨髓库?让他帮着找,不惜一切代价的找骨髓捐献者。江夫人不能有事……”我痛苦的闭上眼睛,只有她活着,我才不必背负她期望的责任,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江哲信的身体僵硬了,手慢慢松开。片刻后,才轻声说:“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的。我其实……很想相信你。”

这些对于我早就不重要了。

“回去吧,爸爸还在等我们吃晚饭。”江哲信试图拉我。

我避开他的手自己站起来,慢慢往回走。他没有再勉强我,跟在我的身后。

还有时间呢,我安慰自己,试图压下心底的不安和焦虑,江夫人目前的情况还好,一定可以找到方法治疗她的病的。只要她在,就没我什么事了。我真心祈祷上天保佑她顺利康复,这样我才有离开的机会。

一夜都没有睡好,我的脸色和神似乎还比不上醒过来的江夫人。照例在午后吊针结束之后,江夫人让我陪她晒太阳。我知道,她还惦记着昨天未说完的话。

果然,当江华离开后,江夫人看着我有些心疼的说:“凌汐,昨天没有休息好吧。你的眼圈都是青的。其实,你也不要那么紧张。我只是出于担心而提前做好防备而已。也许将来什么都不会发生,那是最好的。即便真的被我说准了,你也不必太惊慌,我昨天说过了,哲信的爷爷已经为我们留下救命的稻草了。”

“妈,”我轻声说,“您的身体在一天天的好起来,这些事不急在这一时,以后再说吧。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心静养,其他的事情您别担心了。”

江夫人摇摇头:“这件事不安排妥当如何能安心?这个秘密只有我一人知道,连江华都不清楚,如果我明天醒不过来了,那么我公公的苦心就算白费了。所以,趁着我现在还明白,我必须得告诉你,凌汐。”

我再找不出阻止她说下去的理由,只好点头。

“还记得我昨天说过的程家有可能使用的两种方法吗?应对他们其实很关键的一个要素就是一定要有额外的、充沛的资金,这样无论是他们恶意打压股市收购股票,还是我们意外投资失利的时候,我们都有临时托市的机会,不至于一下就一败涂地。所以第一稻草就是一笔丰厚的资金。这笔资金是当年我公公单独从江氏资产里分离出来,并且这么多年一直委托在海外的银行里进行投资管理,目前的总资产大约可以抵的上江氏总资产的三分之一左右。这笔钱只需要账户号和三重密码就可以支兑,银行和投资基金的信息以及密码我都写在一张纸上,还记得我上次送给你的那套钻石首饰吗?就在首饰盒的底层里。你回去可以看看。”

我惊讶,江夫人竟然在那么早就如此信任我了吗?

“可是,光有这笔钱依然不够,虽然看着额度巨大,也抵不住过大投资的失败,所以,还有第二稻草,就是要行使身为江氏第二大股东的身份,起到监督的作用。老爷子当年立下规矩,由儿媳妇获得股份出任第二大股东是有特殊意义的。所以,我想跟江华说,让你和哲信尽早完婚,这样,我才能把我名下的股份转给你。”

我的脑袋轰的就炸了!结婚?!和江哲信!

“不!”我完全控制不住的脱口而出。

第65章

话一出口,我就意识到不妥。果然,江夫人吓了一跳的样子,看着我一时没说话。

我急急的找理由解释:“妈,您现在最需要静养,哪儿能再为我们办婚事呢?别说爸和哲信不会同意,我心里更过意不去。还是等您身体好了以后再说吧。”

江夫人听我这么说,想了想才重新露出笑容:“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阿华和哲信那里我去说。再说,我都不怕忌讳,你是年轻人,怎么还这么迷信?越是因为我这个病,你们结婚的事情才更要早点计划,早点准备,不然我也怕自己赶不上了。阿华一定会理解我的。凌汐,我只想问你一句,你爱哲信吗?愿意嫁给他吗?”

我很有一种摇头告诉她否定答案的冲动,可是,拒绝之后,我该怎么办?怎么解释以前做出的种种与江哲信之间的恩爱假象。难道告诉她我是谁,来这里是为了图谋股份?我实在没那个勇气。慌乱中,我只闪过一个念头:让江哲信去应付吧,由他出面拒绝远比自己拒绝要妥当。

江夫人看到我点头,疼爱的抚我的头发:“傻孩子,跟我这儿还有什么害羞不好意思的?你妈妈离开的早,你父亲又不在身边,我知道你就算很爱哲信,很想早点和他结婚,也不好意思自己提出来的。正好,我去和阿华他们说,马上就着手准备,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高高兴兴的准备做新娘就好了。”

我已经不能专心听她后面还说什么了,我不断点头,掩饰着自己的心慌意乱。虽然我知道江哲信会拒绝,但是还是觉得在江夫人跟他提及此事之前,我应该先和他谈清楚。

也许是江夫人觉得可以了却心头的大事了,后面的时间,她不再显的忧虑和担心,又恢复了以前的平和,而且一直都在微笑。

她说:“把这件事交待清楚了,我就可以放心的去看我的花草了。”

我陪着她在花房里呆了几乎整个下午,她有时会告诉我某种花草的特,应该怎么护理,言谈之间就象在说着她的某一个孩子,喜爱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更多时候则是沉默着,静静的反复看着整个花房,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她的神情是恍惚的,她是在怀念过去的时光吧。

我一直担心她出来这么久会不会疲倦,可是她的神远比昨天要好的多,直到暮色时分,我不得不开口说:“妈,我推您回去吧。您累了吧,今天出来很久了。”

江夫人从一株藤萝上收回出神的视线,点点头,轻轻的说:“凌汐,你看这株藤萝,大家都以为它必须依附旁边的植物才能长大,长的好。其实不然,那只是假象。如果有一天周围可以让它依赖的植物都不存在了,它自己也同样可以很茂盛的存活生长。它只是知道借力的好处,善加利用而已。别看这个小小的花房,里面蕴含的有关生命的哲理有很多。我在这里曾经参悟到了许多东西,将来,它们的主人就是你了,我相信你一定会比我活的更彩更快乐的。有时,一个人经历磨难的同时,本身也是在积累着某种财富。所以不需要害怕,只需赋予耐心和勇气。”

我点头,仔细品味她话里的含义,莫名有点为她的提点暗示心惊。我推着她慢慢往回走,在心里安慰自己,别老那么疑神疑鬼的,江夫人什么也不知道,都是自己做贼心虚罢了。

江华照例等着我们,然后准备把江夫人抱回楼上的卧室。江夫人却轻摆了摆手,笑着说:“阿华,我不想那么早上去躺着,我今晚想和你们一起在饭厅吃晚饭。”

江华明显有点意外,温和的问:“都出去一下午了,不觉得累吗?”然后看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心里已经在打鼓,我知道江夫人要在餐桌上说什么,我也尚未做好准备。

“一点也不累。今天才觉得病是真好了,我刚才都想离开轮椅,去给我的花松土呢。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天,可真的憋死我了。”江夫人完全恢复了平日的活跃,真的再看不出病态,可见她是真的感到轻松了。只是,她把问题转给了我,我快被沉重的心事压的窒息了。

“好。那我抱你去餐厅,我们一起等哲信吃饭。”江华的口气也轻松起来。

“不用抱了,把轮椅推进来推我去就好了。”江夫人笑,“让周嫂他们看见该笑我了。”

“怕什么?”江华也笑,“以前他们又不是没看见过。”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往饭厅走,我口说了一句:“爸妈,哲信也快回来了,我先在这里等他。”

“好。”他们居然异口同声的应道。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我颓然的坐到沙发上。他们的恩爱令人羡慕,江华这些天对江夫人的体贴关爱,让我对他的恶感在渐渐消退,总是不由自主的拿他跟干爹做比较,干爹才是彻底的冷酷无情,江华却称得上情深义重。

我越发觉得不能掺和在他们中间了,背叛干爹,我下不了决心;伤害江家,我又于心不忍。干爹早晚会后悔他高估我做卒子的能力了,象我这样软弱温吞的格,是本成就不他的‘大事’的。

江哲信走进来的时候,我还在愁眉苦脸的胡思乱想。未加掩饰的表情,引得他两步走到我跟前,劈头追问:“怎么了?我妈怎么了?”

我摇头,用食指竖在自己的唇边,示意他闭嘴。然后凝神听了一下饭厅方向的动静,那边周嫂好像在说着什么,应该没人注意产这边。

江哲信一脸惊诧的看着我,我压低声音说:“江夫人要我们尽快完婚,这是不可能的。你想想用什么理由拖延吧。她在饭厅等你呢,吃饭的时候她就会说。”

江哲信挑眉瞪大了眼睛,震动程度一点不亚于我下午的反应,分明也是没有思想准备。

他蹙眉思考了一下,也很小声的说:“你怎么想的?”一副商量的语气。

“不行。”我斩钉截铁的说,“别忘记我们的约定,你答应以后放我离开的。”

他定定的看着我,抿了抿唇说:“知道了。”

我放松了脸部表情,换了口气用正常音量:“你回来了。妈妈在饭厅等你吃饭呢。”

“是吗?”江哲信又深沉的看了我一眼,抬手揽我的肩头带着我往前走,“太好了。”

我们走进饭厅的时候,周嫂停住话音,江哲信很开心的说:“妈,我回来了。您今天的气色真好。”

江夫人笑着点头:“是啊。我的病好了。这次拖的时间可不短了。”

江华说:“还是得注意休息,慢慢恢复元气。我们一家人终于又坐在一起吃饭了。”

江华不断夹菜给江夫人,江哲信也不停的说些轻松的话题,一切都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的样子,连我都觉得有种异样的熟悉、亲切感。仿佛时光又倒退了回去。

当晚饭告一段落,周嫂开始撤碗筷的时候,江夫人终于开始说正题:“我这一病,想了很多事情,最重要的一件就是哲信和凌汐的婚事。人不服老不行,原来还觉得未来的时间还长着呢,可是这次突然一病,我就想,坏了,要是闭眼前没看到儿子的喜事,那是多么大的遗憾呀。更何况,我还想早点看到孙子呢。阿华,我看让哲信和凌汐尽快完婚吧。”

江华先是一愣,马上看向江哲信,然后又把视线转到我的脸上。

我也只能扭头看江哲信,现在只有他最有发言权,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妈,您看您,病都好了,还什么闭眼不闭眼的。我和凌汐的婚事不着急,您现在最主要的是休息,马上准备婚事,您肯定又得劳,那可不行。再说,爸这些天也够累的,也需要休息一下,不如过些日子再说。”理由竟然和我说的一一样。

“我已经想好了,房子是现成的,家具什么的你和凌汐选好列个单子,让下面的人去办。剩余的都找婚庆公司负责,我们只提要求和付钱就行了。我估计着,明天就着手准备的话,也得少说半月二十天的,真要办事也得一个月之后了。不要再等了,我怕自己等不到了。”江夫人察觉有点失言,马上又说道:“我和你爸最多就是督促参谋一下,不会很累的。是不是,阿华?就让孩子们快点结婚吧。”江夫人说着握上江华的手,眼里净是恳求之色。

江华显然很犹豫,但是他看到江夫人的表情心就软了,沉吟了一下对江哲信说:“哲信,就听你妈的吧。你妈现在就只放不下这件事,你们早结婚,早点让她抱上孙子,她才高兴。”

我暗叫不好,几乎忍不住要去抓江哲信的手,我一直看着他,用眼神暗示他,不能答应,绝对不能答应。

没等我抓住他的手,他一把反握住我的手,我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他的话在我耳边嗡嗡作响,炸的我头昏眼花:“凌汐,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也不想让妈妈记挂,不想拂她的意思,想劝我同意,对吧?好,我同意。我们尽快做准备,然后尽早结婚。”

我无力的垂下脑袋,江哲信把我搂进怀里,让我的脸埋进他的口,他在我耳边说:“妈,你看,凌汐都不好意思了。”

我咬紧了嘴唇,听到了江华夫妇的笑声。

“佩芬,你看,孩子们都同意了,你也可以放心了。我抱你上去吧,你该休息了。”江华说。

“好。今天我真高兴。”江夫人很愉快的声音,俩人渐行渐远。

餐厅里只剩下我们俩人了。良久,我才抬起头,冷冷的看着江哲信,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他拉我的手,轻轻的说:“我们回去再说。”

我明白他的意思,周嫂还在厨房里收拾,决计不能在这里争吵。

走进我们居住的小楼,他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来,我没有较劲,我需要好好想清楚以后的事情。

“凌汐,我母亲的病……我很感谢你刚才没有反对。过去,我对你……以后,我会……好好待你。”他费力的说着。

“江哲信,我刚才没有反对,只是因为不想让江夫人难过,并不是我改变了主意。我可以继续配合你演戏,可以和你结婚,但是,我们只能是名义上的夫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还有,等江夫人病好了,或者……我还是要走,请你到时兑现我们当初的约定。”我打断他,我知道目前只能这样了,就当我为江夫人做的最后一件事,回报她对我的信任和疼惜。

第66章

江哲信大概是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微微呆愣了一下,复杂难以琢磨的情绪在他脸上浮现,随后就是长时间的沉默。

我太了解他了,可以肯定他现在的心情绝对不会愉快,对于我的忤逆和条件,他必定是感到恼怒和愤恨的。那我也没办法,我必须得让他同意下来。现在的我已经决心不会再做对江家不利的事情,那么,也自然不能再接受他为所欲为的欺负。

我看进他黝黑的眼眸,再次强调了我的态度:“我知道你们江家在本埠的影响力,简单凑合的假结婚决计行不通,尤其是瞒不过江夫人的眼睛,所以我同意一切都按照江夫人的安排来,假戏真做。可是,你要明白,即便只是和你做名义上的夫妻,对我来说也已经是最大的牺牲了。我早就说过,我不想嫁给你,只想嫁给自己爱的人,如今一切都只是为了宽慰江夫人。如果你不能接受,那么,我绝对不会和你结婚的,明天我就会直接跟江夫人说。你自己考虑清楚。”

他靠进沙发里,双臂交缠在前凝视我的脸庞,低沉的说:“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我轻叹口气:“我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以前就不应该有交集,现在更没必要了。

“我……”他欲言又止,咬了咬牙才说:“你真的很善良,妈妈的病来的太突然,你能一直为她着想,让我很……”

他从不对我示弱的,所以后面无论是感动或是道歉一类的话他最终也未能顺利出口。我本来也不想听的,所以干脆也不为难他,直接接口道:“不必说了。只要你能答应我说的,并且在将来我离开的时候不为难阻拦,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尽量说的平静,其实心里也是暗潮涌动,他对我的伤害固然可恨,可是,我自己当初也是有目的的,是自己愿意留下来不做反抗的,要说怨恨与亏欠,又岂是一句两句就能理清的。

他靠着沙发仰头盯着天花板片刻,几次张口像是要说些什么,终归又都放弃。

最后,他只说了句:“我答应。”

我点点头:“好。那么,我上楼了。”

他没有反应,我起身离开。我想也许是江夫人的病让他变得消沉吧,他不复过去的冷酷和凌厉,这样也好,以后尚不知道要做多久的假夫妻,日子应该不会太难熬。

我把自己泡到热水里,放松紧绷的情绪。一个念头忽然又蹦了出来,我匆忙的跳起来,用淋浴冲去身上的泡沫,披上浴衣就跑出浴室。

我拉开梳妆台右侧最下面的那个抽屉,小心翼翼的把那套钻石首饰的盒子拿出来。

我捧着它坐到床上,一打开盒盖,耀眼的光芒立刻闪现。我仔细看了一下盒子的结构,把首饰连同嵌放它们的绒布板都取出来,底下出现一张带有饰品照片的首饰证书。我来不及细看,把它也拿出来放到一边。底下就是绒布面的盒底,再没有任何的东西!

我狐疑的试着拉扯了一下绒布面,它纹丝不动,牢牢的与木头盒子黏合在一起。我又细细查看盒子四周,没有任何多余的缝隙,不可能藏放纸片。难道是江夫人记错了?还是她真的只是试探我,其实本就没有放东西。

我呆呆的盯着盒子,又把视线转到首饰上,最后落在了那张首饰证书上。

我拿过证书看上面的文字,正面是全套首饰的照片,然后就是记录首饰上的钻石和翡翠的重量、净度、颜色、品质等级等等的数据和评语,证书是塑封的,跟其它的珠宝证书没有丝毫的不同。

我又把它翻过来,背面的内容是关于这套首饰的制作工艺和钻石翡翠不同寻常的来历和悠久历史。其中的几个手写名称和手写数字引起了我的注意:瑞士迦叶投资拍卖行,瑞士弗兰多珠宝收藏鉴定中心,钻石项链认证编号:*2237-8865490983-26,钻石耳饰认证编号:*6900-533241123650-59,再往下,还有三串不同的十位数字,分别标示这套首饰的其他批号。

其中的名称和数字均不是打印体,而是娟秀的书写体,我的心一动,江夫人当时说的就是‘写’在一张纸上,难道,这些就是隐晦的信息和密码?可是江夫人怎么做到的呢?难道是她写上去以后才又整体塑封的?那么可真是心思缜密,下了大功夫了。这么做不但隐秘更重要的是非常安全。落在不知情的人手中,它就只是一张比较有特色的珠宝证书而已,不会引起任何猜想和怀疑。

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投资拍卖行和珠宝收藏鉴定中心则一定在暗示着银行和投资公司的名字,这个要上网查查才知道。也只有确定了这个,才能肯定后面的那些编号就是账户和密码。

我又仔细的看了很久。

现在才明白,江夫人做事并不盲目,她当初虽然把首饰送给我,但是只要她不说破,这个与我就没有任何意义。是她的病才让她最终下定决心告诉我的吧,我应该怎么做才算对得起她的信任和嘱托呢?在离开时告诉江哲信?还是交给江华?

敲门声打断了我的神游,我下意识的喊道:“等一下。”

喊完我就幡然醒悟,这个时间只有江哲信会来敲我的门,他岂会是肯等的人,我盯着房门,等他破门而入。

可是,房门没有被推开,门外的人似乎真的在等。是了,如果他想破门而入,又何必敲门,他在这里从来都是横行霸道不敲门的。

我手忙脚乱的把证书和首饰全都放回到盒子里,放回抽屉。然后检查了一下身上的浴衣,系紧腰间的带子才走到门口把房门打开。

门口就是江哲信,他倚靠在墙上,上下打量了我一下,才说:“睡下了吗?”

我有点怀疑的看着他,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有事吗?”

“我……觉得还是应该和你谈谈,妈妈现在不是病的昏昏沉沉的那个时候了,她是很敏锐的,我们之间的任何别扭都很难逃过她的眼睛。我知道你现在很恨我,但是,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够很好的相处。”

我深吸口气:“对不起,我无法因为你的几句话就当作过去的一切伤害都不曾发生,我几次都差点丧命,我没有那么宽宏大量。你不能奢望我再深情脉脉的对待你,即使演戏,我也做不到。”

他沉默无语。

“不过,”我轻叹口气,一切只为了江夫人,“我会尽力不让江夫人起疑的,只要你别再做让我痛恨的事情。我不会再认命,逆来顺受了。

我转过身子,背对他,不想再和他对视。

片刻后,他的声音传过来:“也许将来你会明白一切的。无论如何,现在我谢谢你。”

随着话音的落下,我听到了他离去的脚步声。

不用等到将来,我现在就已经明白一切了。可是我无力改变任何事情,这是我的悲哀。

我关上房门,紧紧环抱住自己,贴着门慢慢蹲下去,我已经筋疲力尽。

第67章

既然一切都已经达成共识,接下来的日子,大家都在为婚礼的筹备而忙碌着。

江夫人虽然口上说自己不会太劳,但是实际上,却是投入全部的力和热情,不论是结婚用品的选定,还是婚纱照、婚礼、婚典以及婚宴的一系列安排,事无巨细,她都参与意见,为我们考虑周详。

我们都为她的身体担心,却又都无法过多的劝说,因为我们都理解她的心情。身为一个母亲,自知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在离开前最后再为儿子亲手料理好婚事。她是发自内心的喜悦的,与这份喜悦相比,劳累和病痛都已经丝毫影响不了她了。

我对有关婚事的一切都只是伪装出来的热情,这些对于我,无非就是下一场戏码的道具,看似富贵繁华,其实不过是场虚无的梦幻而已。可是,对江夫人的感情依恋却是真实的存在并且与日俱增的。她对我毫无保留的慈爱与疼惜,在诸多事情上都体现的淋漓尽致,这场婚礼有着为儿子娶媳妇的排场,也同时有着嫁女儿的风光。我又一次在她身上深刻感受到如同自己亲妈一般的温情。很多次,在夜里独自辗转的时候,我都因为愧疚和不舍而潸然泪下。如果可以,我愿意缩减自己的寿命来换江夫人的健康,她真的不应该得这种病,不应该承受这种病痛。

也许我实在缺乏演戏的天分,虽然已经极力掩饰矛盾的心情,却似乎总也瞒不过任何一个人的眼睛。江哲信将我对选购结婚用品的冷淡看在眼里,他自己却相反的投入更多的耐心和热情。他执意拉着我在家居名品店里转来转去,非要我选定自己中意的东西。对于我的冷脸和沉默,他象换了个人似的,充满了包容力。看着店员不断追随他身影的眼神,我更觉得他的作秀可恶至极。

对于自己没兴趣的购物行动,我很快就显出疲惫和倦意。他带着我走进贵宾休息室歇脚。我无意和他多说什么,却还是忍不住开口:“江哲信,以后再买什么,你只管自己决定就行了,不需要再问我任何意见,更不必耽误大家时间。我更愿意在家多陪陪江夫人。”

江哲信正给我面前的茶杯里注水的动作停滞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的继续完成。他把茶壶放回桌上,想了想才说:“凌汐,无论这场婚礼在你心里有没有实质意义,我都希望所有选购的东西都是你满意的。你喜欢什么尽管说,女孩子第一次做新娘总应该是高兴的,没有遗憾的。”

他说的似乎很认真,口气表情也都配合的很真诚,可是偏偏在我眼里是出奇的可笑,甚至匪夷所思。他伤我有多深,他难道全忘记了?我明明不爱他,只是做戏嫁给他我有什么可高兴的?还说什么没有遗憾?!

他到底在想什么,我永远也搞不懂,就算他还错误的认为“许凌汐”有利用价值,也不必这么费力讨好吧?讨好?是了,就是这个词。我也很疑惑,虽然已经达成演戏的共识了,可是,他好像真的演过了。似乎是从谈论婚事之后开始的,我一直都有这种感觉,若在家里倒也罢了,现在又没有江夫人在跟前,他还这么大费周章的干什么?

“江哲信,这个婚姻不是我期盼的,所以,我不会高兴。至于遗憾不遗憾的,我不在乎,只要江夫人高兴、安心了,其他的都不重要。江夫人对我好,我为她做什么都值得,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和你无关。除了在家里当着江夫人的面,其余时间你不用勉强自己再这么辛苦的演戏。说实话,我还是更习惯你对我的漠视和冷淡。”

听到我的话,他握住杯子的手指异常用力,关节处都有点泛白。他端起茶杯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重重的放下茶杯,他盯着我说:“我没想在这个时候演戏,我只是想尝试对你好一点。”

我咬了咬嘴唇,掉开了视线。那又何必?我不明白。

“只要你能实践约定就足够了,”我第一次收敛浑身的刺儿,平心静气的说,“其余的,都没有意义。我们回去吧。”有很多话我都说不出口,我们之间的纠葛牵涉的人和事都太多,不是我们两个人全都摊开了就能理清楚谁欠谁的问题。那么就这样吧,保持现状,直到各奔东西的那天。

“如果,我没有那么对待你,我们现在的情况会不会有所不同?”他的声音很低很低。

我摇摇头。

不会的。不会有任何不同。因为我们都曾经背负责任。你有你的仇恨,我有我的任务,我们注定立场相对。一旦你发现我其实也一直在欺骗你,你也同样不会放过我。

他的声音更加低沉,犹似在叹息,“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该怎样对你……”

我默然,只当未曾听到他的话。

江夫人也同样看出了我没有其他女孩子要做新娘时应有的雀跃和激动之情,可是,她永远都是从另一个善意的角度去理解的。她在只有我陪着她,给她梳理头发的时候,柔声安慰我说:“凌汐,别为我担心,更别为我难过。做新娘应该是很开心的事情,不要因为我的病,而把心情弄的那么沉重。看到你们开心幸福,我才能放心。如果你们只是惦记着我,好好的婚礼却没有喜庆劲儿,我心里更不好受,知道吗?傻孩子,人哪有不死的?想开了就好了。”

我的眼泪纷纷掉落下来,哽咽着说:“对不起,妈。真的对不起。”我的道歉是真心实意发自内心的,可是只怕江夫人不会明白我的歉意的实质的。

“好孩子,开心一些。结婚是大事,一辈子就一次,妈希望你成为最幸福最快乐的新娘。我看的出来,你的心情不好,哲信也很沉重,这可不是我想看到的。”

“我知道了,妈。我们会幸福的,您放心吧。”

为了不让江夫人再心,后面的日子,我打起了全部神。江夫人面前与江哲信出双入对,不论是否真的喜欢,选购一些名牌的家居用品。婚纱照取回来了,照片上的女子笑意盈盈、娇美含羞,男士则含情脉脉、深情相拥。江夫人对着照片露出舒心宽慰的笑容,看了很久,也不舍的摩挲了很久。

日子在忙碌中匆匆而过,一切准备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布置新房,领取结婚证,与婚庆公司确定结婚仪式的程序,印发喜帖,……结婚的日子越来越近,貌似没有落下的事务,江宅上下都是喜气洋洋,大松一口气。可是我知道,还有一宗棘手的问题,江家父子刻意回避了。我一直在等江夫人提出来,可是,也许是劳累,她的身体状况除了开始几天很稳定,随着事情逐步妥当下来,她的神也开始放松,病势却有重新抬头的趋势,及至这两天,她又需要多数时间用在输和昏睡状态了。

我想,我得自己说了。不抱多少希望,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找到无数的理由来拒绝,可是,我必须得试一次。

周日晚间,在我和江哲信手拉手和江华夫妇道过晚安,走回小楼的客厅时,我没有直接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江哲信已经松开了我的手,看到我仍然站在那里看着他,他很敏锐的问道:“怎么了?”

“我父亲什么时候回国,”我观察着他的表情,“他应该参加我的婚礼吧?”

他抿紧唇,没有暴跳如雷,只是明显不悦。可是他接下来的话却令我意外:“我妈没有跟你说吗?我们的婚礼是下周五,你父亲下周三回来。我妈的意思是按照老规矩来办,婚前最后一个晚上,你回去和父亲住。婚礼当天,我坐着喜车去你家接你。我只好按照她的意思安排,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我松了口气。原来江夫人早就想好了,只是她的神不济,没有及时告诉我而已。也有可能,她以为江哲信会告诉我呢。

江哲信在沙发上坐下来,不再看我,明显他对这个话题很不愉快。就算现在他对我的态度已经转变了许多,可是显而易见,他对许宝山的仇恨一丝都未减少。

我很为许宝山受的冤屈感到不平和愧疚,有点犹豫着也在沙发上坐下来。我该怎么告诉他许宝山是无辜的呢?怎么样才能让他相信的同时,又不会怀疑我呢?现在说,还是等我离开的时候再说?

没等我考虑清楚,江哲信已经开口:“要是你想谈你的父亲,那就不必浪费时间了,我没空也不想听。”

他说的平和但是语气坚决,已经在压抑情绪了。

我本来也没有想好,只好说:“那我上楼了。”

在我上到楼梯转角的时候,我下意识的低头回望了眼楼下,江哲信依然坐在那里,似乎在出神。

是夜,我反复想着许宝山的事情,这次他回来,我一定要告诉他所有的真相。他不能再被蒙在鼓里,替干爹他们背黑锅了。只是,他受的住这样的打击吗?

三天的时间一晃既过。周三午后开始,我就有点心神恍惚,老惦记着许宝山什么时候到,见到他该怎么和他说。

江夫人刚打完点滴,我和江华陪着她晒太阳。她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笑着问我:“凌汐,怎么了?”

我微笑着实话实说:“我在想,父亲什么时候到。”

江夫人恍然大悟:“是了,今天周三了吧?看我这脑子,今天许先生回来。阿华,哲信是怎么安排的?许先生几点的飞机,谁去接?”

“放心吧,佩芬,哲信都安排好了。我记得哲信说十二点多的飞机,应该早就接到了。不过,考虑到他身体不好,又长途劳累,今天大家就先不见面了,直接送他回家休息。反正后天大家在婚礼上就见面了嘛。”江华徐徐说道,最后看了我一眼。

“这样我们是不是有点失礼?要不明天请他先来家坐坐,还是你过去看望一下他?直接等到婚礼上才见面,我总觉得不大合适。我们也总该先跟他说说婚礼的准备情况,看看许先生还有什么想法。”江夫人有些歉意的看着我。

不等我开口,江华马上说:“你就别多想了。哲信已经反复在电话上征求他未来岳父的意见了,他都非常满意。你也知道,许先生的身体不太好。这次他为回来参加女儿的婚礼,临时中断了那边的治疗。加上坐了那么长时间的飞机,他明天总要好好休息一下才行,我们不好上门打扰。”江华说着,把目光转向了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马上说:“是啊,妈。爸说的对。我想回去看他,我会把您和爸的问候带到的。”

“那也好。”江夫人点头,“凌汐,我知道你一定很想念他,早等不及了吧?你回去陪陪你父亲吧,一定把我们的问候和歉意带给他。还有,哲信和你说了吧,今明两晚你就在家陪父亲吧,后天一早,喜车会去接你。衣服首饰什么的让明天过去布置房子的人给你带过去。你这两天也注意休息,后天做个漂亮新娘,知道吗?”

“好的。谢谢妈。”我很感激,并且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刻就走。

“佩芬,还是让凌汐等等哲信吧,”江华口说,“我去给他打电话,让他立刻回来陪凌汐回去一趟。你刚才不是还觉得我们不见许先生有些失礼数吗,就让哲信代表我们送凌汐回去,顺便还可以问问他岳父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这样才妥当。”

“对,应该这样。凌汐,就让哲信陪你回去吧。看看许先生还有什么要求或者建议,我们及早做准备。”

“好的。谢谢爸,谢谢妈。”无所谓,反正我还有两个晚上的时间,难道江哲信能一直盯着我们吗?“那我先回房收拾一下。”

江哲信回来的很快,表情还算平和,虽然冷淡,却不恼怒。

“回去多休息,后天的宾客很多,需要充沛的力来应付。”

一路上,他只和我说了这一句貌似关心的话,就再没开口。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他至少会警告我别乱说话什么的,可是看他现在的样子,倒好像把我和许宝山区别对待了。

许宅还是老样子,没有我担心中的灰败的情景,反而外观上焕然一新。江哲信走下车子,随口说道:“为了不在结婚那天被人笑话,我让人重新粉刷了。”

我摁下门铃,大门很快打开,不是许宝山本人,而是一个陌生的彪悍男子。

“少爷。”

“这个是阿强,我让他留在这里保护你们。”江哲信淡淡的说,越过我先走进去。

保护?是监视吧。我心里腹诽,跟在他后面。

一楼的客厅里没有人,我丢下江哲信飞快的跑上二楼,走到记忆中许宝山的卧室门口轻轻敲门:“爸爸?你在里面吗?”

“凌汐吗?进来吧。”许宝山的声音传出来,含着疲惫和沙哑。

我拧动把手,推门走进去。

许宝山靠在床头,神还好,只是好像又瘦了。头发似乎刚刚理过,虽然不凌乱却是一片花白。

“爸爸。”我心潮起伏,想到他的无辜,想到他每次对我发自内心的关爱,情难自抑,有点迈不开步。

“凌汐,过来。”他一如过去每次见我的情景,慈爱的招手。

我跑过去,坐在床沿边,还没开口,眼泪先掉下来。就象一个在外面受委屈跑回家找父亲诉苦的女儿那样,此刻我就觉得他是最亲近的人。无关血缘,只是因为同样的被欺骗,同样的遭遇不公正的对待,一下子就拉近了我与他的距离。

而他也象一个真正的父亲那样,给我擦了擦眼泪,毫不掩饰眼里的关切,深深的看着我,很认真的问:“过的好吗,孩子?”

我说不出话来,一直掉眼泪。好半天,才哽咽着说:“好。江夫人拿我当亲生女儿。”

许宝山轻微的点点头,思索了一下才说:“那就好。我也只愿意相信她一个人。江哲信呢?他有没有再欺负你?”

我摇了摇头,最近还算好吧。过去的也不必再提了。

江哲信的声音蓦得刺进来:“我再怎么欺负她,也比不上你这个做父亲的心狠啊。”

他站在门口阳怪气的接着嘲讽说:“你可曾真的关心过她?你可曾真的尽过做父亲的责任?你完全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找到她,更应该想象的到我找到她会对她做什么,可是你是怎么做的?你对她示警了吗?还是为了维持自己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面孔,仍然选择对她隐瞒一切?对她所遭受的一切,你就没有一丝愧疚?”

许宝山一脸痛恨的看着江哲信,我们的手交握在一起,我能感受的到他因为激动而在微微颤抖。

“不错。我对她的确有深深的愧疚。我是个无能的父亲,保护不了自己的女儿。”许宝山沉声说道,眼睛里喷出愤怒的火焰,“可是你的话是什么意思?该提出质问的人应该是我,你穷凶极恶的找到她不就是为了打击我吗?可是我完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针对我?许氏企业一向奉公守法,也远对你们江氏构不成任何威胁,你为什么要设下圈套,非要置我的企业于死地?要说愧疚,你这是伤害无辜,你更应该对我们父女俩身怀愧疚!”

他们两个人针锋相对,我听的冷汗涔涔而下。江哲信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许宝山本是一点都不知道,只有我是知道全部真相的人。可是,我现在什么也说不出来,也不能说,甚至不能站出来为许宝山说句公道话!

第68章

我尚在犹豫之中,江哲信又嗤笑出声,极尽轻蔑的口气说:“许宝山,我还真是低估你的廉耻心。真想不到,事到如今你还能如此装模作样、寡廉鲜耻的冒充无辜,尤其还是当着凌汐的面儿,真让我大开眼界。坊间都传闻你正直、善良,如今看来不过是人面兽心,厚颜无耻至极的……”

“江哲信!”我愤然打断他的话,实在听不下去了,“你我马上就将成为夫妻,我的父亲也是你的长辈。你这么说话实在无礼!这就是江家的教养吗?我不管你曾听到过什么,只要不是亲眼所见,就未必成实。今日这么打击羞辱一个老人家,就算日后顶着不知者的名义,也难与宽恕。”

许宝山早已经气的浑身发抖,我紧紧握住他的手:“爸,您别生气。他……一向自以为是,您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许凌汐!”江哲信反过来吼我,“你才是最无知的那个!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你可怜,还吃饱了撑得替你这么抱不平!你本就活该被他欺骗!”

“你……”许宝山气的脸色都白了,颤抖着指着江哲信,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江哲信,”我放软声音,“到此为止吧。如果你还想后天的婚礼正常举行,就不要再攻击我们了。你走吧,我送你出去。”

江哲信狠狠的盯着我,因为我用婚礼威胁他而恼怒。我毫无惧意的回望着他,慢慢起身走过去,拽着他的袖子把他拉下楼。

他紧绷着脸,不发一言的走到大门口。

阿强帮他打开大门,他停顿了一下,冷冷的吩咐道:“给我‘照看’好他们,就象在国外的时候那样,明白吗?”

话是对阿强说的,他再没看我一眼。

“是,少爷。您放心。”

在得到保证后,江哲信扬长而去。

我扭身跑回楼上,许宝山犹自在生气,坐在床上,双手紧攥成拳头盯着某一点上出神。

“爸,”我试探的叫了一声,劝慰他说:“江哲信他对您有些误会,他的话您别放在心上。”

他回过神来,隐藏了愤怒情绪,看着我温和的说:“他那些话都是什么意思?我反复想也不理解他说我骗你是什么意思?孩子,要说愧疚,我的确觉得对不起你。不论他在记恨我什么,他找到你的确都是因我而起,分明是冲打击我来的。我也确实没有能力好好保护你。当初,我能做的只是极力劝阻你,可是……”

“爸,”我及时打断他后面的话,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当初,他确实极力反对我出面的,是干爹和我执意的坚持,他才无奈答应,我对他只有感激,没有一丝的埋怨,“您这些日子……身体怎么样?”

我本来是想问怎么过的,可是那个阿强忽然端着两杯茶走进来,我临时就把话改了。

“许老先生,许小姐,请喝点茶。”阿强把托盘放到床头柜上,站在了一边,没有离开的意思,“少爷让我好好保护你们,另外你们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告诉我。”

许宝山脸上呈现愠色,毫不隐晦的说:“我些日子就是这么生活的!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盯着,说什么‘保护’,还不就是监视!”

那个阿强面不改色犹如没听到一般,依然脸色平静的站在那里,甚至都没有看我们,却也不肯离开。

我这才明白江哲信离开说的‘照看’是这个意思。也就是说,我们无论说什么,他都会听到。

“爸,您喝点水。”我把茶杯递到他手上。

他长长的叹口气,接过茶杯没有喝,看着我惋惜:“我已经是这把年纪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就算明天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可是你还这么年轻,我真不放心你今后的生活呀。后天你们就要结婚了,可是他今天的话分明就已经告诉我他没打算好好对你了,你让我如何放心把你送进江家?又怎么对得起你的……妈妈?你真的不想重新考虑一下吗?。”

我摇了摇头,“江夫人待我很好,您别担心。”

“凌汐,你怎么这么幼稚,”许宝山语重心长的说:“江夫人对你好,可是她不能陪你一辈子。将来江哲信再欺负错,谁还能为错做主?江哲信刚才的话虽然很荒唐可气,可是,他骂我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我却无法辩驳。当初没能劝阻你,的确是我身为父亲的失职,是我对不起你呀,孩子。我在国外这么多日子以来,每次想起你都心里难安啊。这次,我不能再明知你以后不幸福却仍然把你往虎口里送,这个婚不结也罢,他还能逼婚不成?我到底哪里得罪他了,有本事就让他杀了我,一切冲我来,不要再牵连你。我后天可以把一切都跟江夫人说明,我不信,她还会勉强你结婚。”

“不是的,爸,您从来都没有对不起我。”我急急的说,心里很难过。应该感到内疚的人是我,是干爹,是我们牵连了你,对不起你。

“你不用安慰我了,孩子。我许宝山这一生从来都是只求无愧于心,可是,在你的事情上,当时我虽然无奈,却并非没有选择。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只有深深的后悔,希望现在弥补过失还来得及。”许宝山将茶杯放回到柜子上,拉住我的手,目光很坚决的看着我,“就这么定了,只要江哲信不是真心爱你、好好待你,这门婚事,我是不会同意的。明天,我们就和他们说清楚。”

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执着和坚持,他对我的好,反而令我心如刀割。今时今日,我必须要告诉他真相了。他不但有权利知道一切,更重要的是,不能让他再继续为我们的错误而买单,付出代价。

我深吸口气,让脑子变得冷静清晰下来。阿强还在旁边,我努力挤出微笑说:“爸,您真的误会哲信了。他是真心爱我的。您先消消气,回头我再慢慢跟您解释。”

许宝山摇头,又要说什么,我及时冲他眨眨眼,用眼角向阿强的方向扫了一眼。

许宝山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没有再说话。

“爸,您这一路辛苦了,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我问。

他摇摇头:“不累。我怎么睡得着?”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出嫁,你这是‘嫁女综合症’。很多父亲在女儿出嫁前都会很紧张的。”我故作轻松的开玩笑,“爸,你还记得不记得我小时候的事情?”

许宝山疑惑的看着我,想了想说:“当然记得。只是,那个时候我太忙了,没有多抽点时间陪你。现在后悔也晚了,你已经长大了。”

“爸,您看您,怎么又说回去了。我小的时候,您在我身上付出了很多心血,我都明白的。我的喜好一向都是心血来潮的,今天说学画画,明天就说学书法,后天又说学钢琴,结果,您都很高兴的当了真,立刻帮我找来最好的家庭教师,如果没有当年您对我的培养,今天我也不会和江夫人那么投缘,有那么多共同话题。”

这些都是我信口胡扯的,相信许宝山并不明白,但是他耐心的听着,没有说话。

我接着说:“您知道吗?江夫人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才,她指点我画画,指点我的书法,并且对您小时候对我的培养大加赞赏呢。我这些日子一直都跟着她学绘画,练书法,她夸我大有进步呢。”

许宝山点点头,露出了笑容,“你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孩子。”

我兴致勃勃的说:“爸,咱家以前的毛笔和墨汁还有吗?我写毛笔字给你看好不好?”

许宝山微微一愣,随后点头说:“一直都留着,都在书房里。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了。”

我露出微笑,可以用的,我知道。在我被江哲信抓走之前,我还用过它们临摹过水墨画,当时是为日后迎合江夫人做的准备。

“爸,您就别起来了,我去取过来在这里写给您看,好不好?”

许宝山似乎也来了神,点点头微笑着说:“好。”

我凭着记忆,在书房的书柜里不但找到笔墨,还找到了数张宣纸。一股脑的把它们抱回来。

“阿强,你把托盘拿走吧。”

阿强应声上前果然把托盘收走。我把笔墨摆好,铺上宣纸。

“凌汐,……”许宝山的话没说完,阿强又已经折了回来,仍然站在靠门口的位置。

我对着许宝山露出微笑,“我知道,你又要说‘别把墨汁弄身上’对吧?你每次都这么说。”我眨眨眼,露出调皮的笑。

许宝山轻叹口气。

“写什么呢?”我提笔占足了墨汁,自言自语道:“还是背写‘满江红’好了, 我记得您最爱这篇词。”

我凝神一笔一划的认真写着蝇头小楷,诸多话语都从心头流向笔尖,心情沉重,逐词逐句的斟酌。

没有人打扰,阿强只是个打手,他只知道守在门口光明正大的偷听,却对笔墨书法不感兴趣,对于我的挥毫泼墨完全无动于衷。

密密麻麻的一张纸,却有写不尽的罪恶,诉不完的酸楚。到后来,我的心都在抖,手下的字变得扭曲,几次都几乎写不下去了。

坦诚一切需要莫大的勇气,越写到后面我越胆怯。可是我不得不写。

我屏息将第一张纸交到许宝山的手中,然后等待他的裁决。

“果然进步了,很工整的小楷。”许宝山刚看了几个字,抬头笑着夸奖我。

随后认真的看下去,逐渐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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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室内静寂一片,我知道自己的脸色比许宝山的好不到哪去,确切的说,简直无地自容的恨不得跪下请罪。我只写出了自己知道的事实,只告诉了许宝山江程两家的恩怨,尤其是江舒悦的遭遇,让他明白这就是江哲信报复他的本原因。但是,我没有刻意撇清自己也是一个被欺骗的、整个谋的受害者。如果许宝山从此对我厌恶、鄙视,我一点也不意外,也不会为自己辩解。

我挡在许宝山的身前,他脸上的震惊、愤怒、痛恨、以及到最后深深的失望都只落入了我的眼中。

他缓缓闭上眼睛,双手一直都在颤抖。片刻之后,他重新睁开眼睛,面色沉重的说:“看见你的字,我想起了很多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我想起了你妈,想起了她曾问过我的许多个‘为什么’,当时我也很迷惑,现在终于明白了。”

“爸……”我迟疑的叫他,心里知道自己不配,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我恳求的看着他,“您别难过,我……我……”我语塞,再也无法说下去。

“我累了。你们都先出去吧。”许宝山淡淡的说,“这篇字我留作纪念。”说完,他将宣纸折了几折随手压在了枕头底下。

“爸,”我刚一张口,他就摆摆手阻止我说下去。

“我只是忽然很想念你的母亲。”他疲惫的说,“我想休息一下,不用担心我。”说完他背向着我们躺了下去。

我默默的收好笔墨,心乱如麻的走出房间。阿强跟在我的后面走出来,“许小姐,你是否回房间休息?还是另有什么吩咐?”

我没有吭声,直接回到以前自己住过的房间,重重把门一关。

房间已经打扫的很干净,床上铺着干净的新床单,我扑上去把脸埋进枕头里,委屈和难过涌上来,眼泪洇进枕头。我应该想到这个结果的,也许我不应该告诉许宝山真相,不该让他来承受这么痛苦的打击。

我就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强过来敲门,我撑起身体才发觉天已经黑了。我打起神走出房间,阿强还在门口等着。

“什么事?”我问。

“晚饭已经送来了,许老先生说他不饿,你……”

我没等他说完,已经跑到许宝山的卧室门口,轻敲了两下:“爸爸,是我。我可以进去吗?”

“我不饿,你去吃吧。让我安静一会儿。”许宝山的声音传出来,平静冷淡。

我的手从门把上滑落,再也没有进去的勇气。他一定再也不想见我了。

阿强见我呆呆的站在那里,在我身后说:“许小姐,要不你先吃吧。许老先生就是这样,在国外也经常发脾气不吃饭。回来你劝劝他吧。”

我心里一酸,轻声说:“我也不饿。”说完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躺下来。

不到两分钟,阿强又来敲门,“许小姐,少爷的电话。”

“告诉他,我睡觉了。”我喊完,用被子盖住脑袋。

敲门声又起,“许小姐,我进来了。少爷执意要跟你通话。”

我忽的坐起来,气恼的看着阿强真的推门进来。可恶!我怎么忘记了锁门!

阿强恭敬的把手机递给我,我不情愿的接过来。

“凌汐?”江哲信在电话里质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睡下了。拜托以后不要让你的人随便进我的房间。”我恨恨的说。

“阿强说你刚进去,我相信你没有睡下。为什么不吃饭?”江哲信的声音很冷静。

“因为我父亲也没吃。我吃不下。江哲信,你今天做的太过分,你伤害他伤害的还不够吗?还非要如此辱骂侮辱他吗?我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后悔的!”我冲他大喊大叫,似乎只有这样,心里才能好受点。

“我不会后悔的,永远都不会!”他强硬的说,“他是罪有应得,咎由自取。你愿意陪他饿着,就饿着吧。”冷冷的完,他直接挂掉。

我愤怒的把手机砸到地上,对着阿强说道:“出去。”

阿强分别拾起已经脱离成两部分的机体和电池,无声的走出去,反手给我带上了房门。

我无力的倒回床上,忧虑不堪,这一切该怎么收场?

又是一个痛苦难挨的夜晚,整个脑海里充斥了所有人的面孔,干爹的,干妈的,波文的,江哲信的,许宝山的,江夫人的,虚伪的,慈善的,担忧的,仇恨的……我筋疲力尽的醒来,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如果可以,我真想立刻逃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凌汐,”我好像听到许宝山在门口叫我,是不是我听错了?

“凌汐?”不是错觉,的确是许宝山,“醒了吗?我在餐厅等你吃早饭。”

亲切的声音,让我纷乱了一整夜的心平静了许多,眼眶一热,有点哽咽的答应:“我醒了,爸爸。我马上下去。”

许宝山平静的坐在餐桌旁,看的出来也是一夜未曾休息好。阿强把早餐分别摆好,就退到了一边。

“爸,早。”我心怀愧疚的坐在他旁边。

“来,吃这个。多吃点。饿坏了吧?”许宝山温和的说。

我食不知味的一口口吃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不知道许宝山到底怎么想的,但是他分明又把我当女儿了。我又有种想哭的冲动,强自忍着。

“今天还写字给爸爸看吧?以后这样的机会就不多了。多写几张给爸爸留纪念。”

我一窒,费力的把食物咽下去,点点头。

许宝山轻轻叹口气。

我知道他还有话想问我。

正当我们准备开始用笔墨沟通的时候,却不料江夫人派周嫂等一干人来布置许宅。另外给我送来了第二天要用的珠宝和婚纱礼服。

顿时许宅内外就忙乱起来,大红颜色的喜字、绸缎随处可见,成双成对的小装饰物满处都摆。周嫂等人的个子都不够高,阿强立刻被抓去贴喜字。

这倒无意中帮了我和许宝山的大忙。没有人再注意我们,我拿着婚礼的程序表和婚宴的菜单指指点点,貌似在和许宝山商量,其实却在低声回答他的问题。

“对不起,爸。”我真心实意的道歉。

他摇摇头说:“我昨想了一整夜,过去的很多事情都在脑子里转了个遍,才想明白。这些都和你没有关系,不是你的错。我想,你以前也是蒙在鼓里的吧?是意外知道的?最近吗?”

我难过的点点头。

“果然如此。”他叹息,“你一定难过极了。可是凌汐,我现在更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还要继续错下去吗?”

我抬头看他,有点茫然的摇头,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程冠博已经欠了江家一条人命,还是一个年幼无辜孩子的生命,他为什么还要算计让你出面,进而嫁给江哲信,他还想得到什么?”许宝山一针见血。

这是我昨天没想告诉他的,我仍然在坦白和隐瞒两者间犹豫。

“凌汐,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但是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个好孩子,你和程冠博他们不一样。我想帮你,所以才问你。我担心你后面的路会走错,我不想看到一步错,步步错的结果。”

他的诚恳的话语令我动摇了,这么久以来,我都是独自背负着这些秘密和责任,我内心里早就不堪重负了,只是苦于找不到人来诉说,也没有人能帮我。他是第一个对我说这些话的人,我知道自己再也不想瞒下去了。

“干爹想得到江氏企业,”我困难的说出口,“他意外得知江家的媳妇可以得到作为江氏第二大股东的控股权,所以让我和江哲信结婚。”

许宝山沉思了一下,表情严肃了很多,“所以你才执意要嫁给江哲信?在知道了那么可怕的事情之后,你都没有改变心思吗?你还要帮他拿到股权?你这是在助纣为虐,知道吗?孩子?”

“我知道,”我痛苦的说,“我已经后悔了,我不想再纠缠于他们的恩怨矛盾中。”

“那你为什么到现在还非要嫁给江哲信?”许宝山露出不解的神色。

“因为江夫人,她得了绝症,她很喜欢我,对我那么好,我很感激她。她执意要我们尽快结婚,我是为了能让她走的安心才同意和江哲信做名义上的夫妻的,江哲信也答应了,以后会放我走。”

许宝山有些动容,“我明白了。你能做到这一点,也很不容易。”

“而且,”我接着说,“爸,江夫人知道程冠博惯用的手段,她把她公公留下来的一大笔资金的事情只告诉了我,说等她不在了,要我在江哲信遇到危难的时候动用这笔钱应急。我没法拒绝她,只好先答应。可是,我决心等她……我就马上离开。这笔钱的事情,您能帮我吗?”他是我现在唯一信任的人了,我总算想到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了。

“这……你是说等你离开后,由我代替你转交给他?”许宝山也有些犹豫。

“是。”我恳求他,“爸,我现在只相信您,我知道您气愤江哲信对您的误解,和由此带给您的伤害,可是,请您看在江夫人的面子上,或者只当是帮我这个忙,行吗?”

许宝山思索了片刻说:“昨夜我想了很多,其实已经想通了,我不再生气江哲信对我的无礼了,要知道,失去亲人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尤其还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虽然我不知情,可是他并不知道。而我又的确代程家养大了女儿,江哲信迁怒于我也是自然。”

“那您答应我了?”我充满希望的看着他。

“好吧。我答应你。如果将来真需要我出面,我一定会帮你的。”他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说:“不对,他知道你不是真的许凌汐的事情了吗?”

我苦笑着摇摇头:“不要告诉他,反正我以后会离开的。何必再引起新的事端呢?难道还要他再把真的凌汐抓回来报复吗?”

许宝山痛惜的看着我,半天才深深的叹息,后悔不堪的说:“真是造孽啊,我也是害了你的帮凶。”

“爸,您别这么说。有您肯帮我,以后我再也不怕了。谢谢您。”我说着掉下泪来,这么多天以来,我终于可以轻松一些了,这是上天给我的出路吗?

“以后我都会帮你的,孩子。”他安慰我。

“爸,还有一件事,我曾经听到过这样一个名字,史蒂文,他好像是美国的黑帮的人,我不确定。也许他会对江氏不利,我们有没有办法向江氏示警,却又不被怀疑?”

“我想想。”许宝山沉默下来。

第70章

我们的交谈因为周嫂带着众人过来道贺,而被打断了。

周嫂笑着说:“恭喜许老先生了。您看看我们布置的还满意吗?江夫人说了,您还有什么想法和意见尽管提。”

我和许宝山这才四处打量一番,很惊讶周嫂们的效率,短短的时间里,房子几乎被红色给淹没了,从房顶吊挂的,到墙壁上贴的,再到家具上摆的,她们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着色的角落,真不是一般的喜,让我联想到古代的皇家娶亲。太夸张了!

显然许宝山也花了几秒钟适应如此炫目的视觉冲击,然后才微笑着道谢:“谢谢你们了。让你们受累。我没有意见,代我谢谢江夫人。”

我不知道昨夜他经历了怎样的思路历程,但是明显的,他在知道江家的遭遇之后,对待周嫂等和江家有关的人,脸上不再是冷漠和愤懑之色,恢复了本来的温和和儒雅。

我看着他平和具有亲和力的笑容,暗想自己要是他的亲生女儿,该多么幸福啊,又会是怎样的一番人生呢?

周嫂又客套了两句,就带着人离开了。我送她到门口,她又嘱咐了我几句,我一一点头。

送走了周嫂们,我折回到客厅,许宝山正望着大红的喜字想着什么,阿强站在角落里,又恢复了‘监听’面目。我知道再想和许宝山说悄悄话是不可能了。好在,我的心情已经有了很大改善,情绪也放松了很多。

“爸,”我轻唤他,坐到他旁边。

他把视线转到我的脸上,眼底仍然带着忧虑,“凌汐,爸爸还是放心不下。你记得,爸爸永远在这里支持你,遇到任何事情,你都可以回来。”

我感激的点点头,嘴上却故作轻松的说:“别担心,爸,我不是小孩子了,您应该高兴才对。”

他叹口气,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我不知道其他的父女俩都是怎么打发出嫁前的最后一个下午的,许宝山和我只是静静的坐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我偶尔会挽住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头,以示亲昵。这个时候,他就会我的头发,但是总会再轻叹口气。有这样一个让我倚靠的父亲,即使只是名义上的,我也已经很满足了。

晚饭过后,阿强又时时盯着我们,许宝山只好说:“凌汐,早点休息吧。明早不是五点就要起来化妆吗?”

周嫂好像是这么说的,我点头,心里有些不舍:“爸,那您也早点休息。”

我以为这一夜自己一定还会失眠的,却不料泡过热水澡之后,就困倦的睁不开眼睛了。也许是头天没睡好的缘故,也有可能是因为白天的谈话让我的心事不再那么沉重,总之,这一觉睡的格外深沉,一个梦都没有。

闹钟叫醒了我,整个人的神还算不错,婚纱店的经理帮我勾画致的妆容,我看着镜子里逐渐变得有更糟陌生的自己,暗自积聚勇气,后面的每一天对于我来说都会是挑战,我既然不能做逃兵,只好努力做个勇士。

江哲信准时在8钟坐着喜车来接我,没有客套,甚至对许宝山连一个笑脸都欠奉,拽起我就走。

我咬牙不语,这个婚礼本来就不具任何意义,如何还能苛求他更逼真的演好女婿的角色?

在临出门的那一刻,我扭头看向楼梯口的许宝山,他冲我轻轻点头,脸色平和,用眼神安慰我、鼓励我。

走出房门的瞬间,天地猛地一个旋转,我竟然被江哲信拦腰抱起。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纷乱、震颤人心的鞭声,无数的花屑、彩带迎头扑面而来。婚庆公司的人在尽忠职守的为我们营造气氛。

江哲信的脸上开始浮现笑容,他抱着我,一步步走下宅门前的数个台阶,在喜车前站定。低头看着我,对我说:“凌汐,你今天很漂亮。”

我看着他的眼睛,也挤出笑容。戏最归要演下去。

浩浩荡荡的车队围绕着市区的主干道巡回了一周后才徐徐依次停靠在江宅门口。

今日的江宅分外惹眼和铺张,大红的地毯一直从宅院延伸到车道上。地毯两侧挤满人,客人、佣人、婚庆公司的职员以及路人和媒体记者。

我只通过车窗看上一眼,就觉得眼晕和混乱。

江哲信打开车门拉着我的手把我扶下车,立刻欢笑声、鼓掌声、尖叫声、竹声乱成一片。更多更热烈的彩带和花屑简直要把我们淹没,几次我都被突如其来的一捧砸的睁不开眼。全靠江哲信紧紧搂着我的腰,带着我往前走。

道贺声不绝于耳,眼前闪过无数陌生的笑脸,我完全是跟着江哲信发出机械的答谢声。

众人跟着我们沿着鲜红的地毯一直走到了江宅的花园中。绿绿的宽阔草地上将将可以摆下八十八张酒桌,今天的婚宴将在这里举行。

司仪远远看到我们就开始了诙谐热烈的主持,在大家的欢笑声中,我被江哲信一步步的牵领到了司仪的身旁。

终于站定,我稳定了一下心神,眼前相隔三米多的主客酒桌旁,分别坐着江华夫妇、许宝山以及我不认识的重要亲戚和身份重要的客人。

他们都含笑注视着我们,我特别留意了一下江夫人,一袭深藕荷色中式绸缎旗袍,整洁服帖的盘头,发籫间簪着一小朵淡黄色的玫瑰。龙眼大小的纯白珍珠耳钉衬着她的脸色更加温润玉白。

从她的脸上看不到病色也没有倦态,只是洋溢着慈爱和满足的笑容。她和我对视,轻轻点头。她的笑容让我安心,也让我觉得做这一切都值得。

接下来的程序与任何新人的婚礼都没有太大不同,只不过,主婚人、证婚人的名头都大有来历,彰显江家的势力,和他们对独子婚姻的重视。

人生如戏,谁不是呢?我要做的只是尽力演好自己新娘的角色,配合司仪,配合江哲信,他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让大家看到我表面的幸福,掩饰内在的辛苦。

双方家长的祝辞都颇令人感动,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江哲信在许宝山祝福我们的时候,终于还是勉为其难的说了声:“谢谢你,爸爸。”

冗长的仪式在交换完戒指后的拥吻中结束。我只记得江哲信将致简单的粉钻婚戒戴上我的手指时,他认真的眼神,和刻意强调的话语:“这个戒指特意为你打造,希望在以后的每一天,你都分秒不离手的戴着它。”

仪式之后,就是婚宴的开始。我们首先为父母敬酒,江华和许宝山都是一饮而尽。江夫人紧紧握住的手,欣喜的:“凌汐,我的好孩子。妈妈谢谢你,更要祝福你。”说完,把杯子举到了嘴边。我们几乎同时开口,江华直接伸手拦住:“佩芬,我代你喝吧。”

江夫人摇头,微笑着说:“这杯酒是儿子的喜酒,我一定要喝。别担心,我只喝这一杯。”江华放下了手,江夫人缓缓喝下。

江哲信赶在我伤感之前抢先说:“凌汐,我们得一桌一桌敬酒,你每次只抿一小口就好,可别跟爸妈喝酒似的,不然一定会喝醉的。”他的话一说完,大家都忍不住笑了,我的难过情绪也被搅和没了。

他的话是对的,我跟着他逐桌的敬酒,敬到一多半的时候,我就有点轻微晕眩,脸颊烧的厉害,相信一定红了。江哲信开始搂住我的腰,让我依偎着他,稳定脚下的步子。

“还好吧?你只陪着我就好了,剩下的酒我替你喝。”他带着我往前走,轻声在我耳边说。

我点点头,懒得张口。竟然觉得眼皮都开始变沉了,一时没看清桌前的人。

“哲信,恭喜你了。”

熟悉至极的声音犹如大锤一样重重敲在我的心上,立刻疼痛起来。是程波文!

我下意识的抬头看着他,他也把视线转到我的脸上,笑容变得淡了,眼神却如同一把火:“也恭喜你了,许小姐。”

我的心跳紊乱的一塌糊涂,我明明应该很恨他的,可是,为什么一看到他的表情和眼睛,就不由自主的又沉沦进去。

“来,我敬你们。”他一瞬不眨的盯着我,举起了杯子。

江哲信夸张的更紧的把我搂到前,冷笑着纠正:“你现在应该称呼她为‘江太太’。”

也许是错觉,我分明看到程波文的脸色变了一变,随后他的眼神更加炽烈,“我敬你,江太太!”

我的手一抖。

江哲信开口道:“‘内人’酒量不行。这杯酒我代她喝。”他刻意咬重了头两个字。

我已经鬼使神差的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第71章

“凌汐!”江哲信搂紧我,有些蹙眉。

我仰头看着他,混沌晕沉的脑子里满是挣扎,眼前迷迷蒙蒙的。短暂的几秒钟后,我展颜莞尔,冲他露出甜美至极的笑容,“哲信,”我软软的声音满是娇柔,眼神迷离,“我的头好晕。我好像看到了两个你。”我轻笑,探出左手去抚他紧绷的下巴。

江哲信的眉头在下一刻舒展开来,眼里闪过一丝波动,随后涌上温柔的光芒。他轻叹:“都提醒过你了,你还是喝多了。小傻瓜。”低沉的声音满是宠爱和无奈。

周围传来众人的哄笑声。

“诸位,”江哲信笑语朗朗,让我重新贴靠进他的怀中:“凌汐的酒量实在有限,后面的酒一律由我代劳。为表诚意,我愿自罚,你们喝一杯,我喝双份。”

大家起哄叫好,有人拿着酒瓶过来替江哲信倒满,江哲信果然豪爽仰头喝尽,气氛更为热络活跃。他们上前来打趣着,盛赞江哲信对我的疼惜。我柔顺的依偎着他,满面含羞、洋溢幸福的笑容。

透过人墙,我看到沉默僵硬的站在原地的程波文,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我,表情里隐约掩饰不住的透出嫉妒和不甘。我长时间的保持着笑容,沉静的注视他,心痛混合着一丝丝报复的快感。

江哲信搂着我往下一桌走过去,转身的瞬间,我看到波文有点泄愤般的仰头一口闷下手中的酒水,脸上难掩失落。我的心底隐隐生出些希望,他还是在乎我的吧,他对我还是有感情的吧,我的心里好受了些。

后面的敬酒除了江哲信一力承担,身为伴郎的严童在安置好伴娘,也是他的未婚妻之后,也来帮着挡酒。

宾客吃的热闹开心,婚宴一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宾主尽欢的收场。客人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家人聚坐一起。

看的出来,江华对于许宝山仍有芥蒂,只是江夫人在场,才维持着表面的亲热和气。许宝山倒是坦荡自若,虽同样不会刻意热络,却也没有过去的冷漠和抵触,只和江夫人轻声交谈,有问必答。

我们都担心江夫人身体劳累,可是她的神还好,执意不肯回卧房休息,让江哲信和我分坐她的身旁,将我们的手叠放在一起。

江夫人说:“以后你们要相亲相爱,幸福的过日子。我总算可以放心了。”又对许宝山说:“许先生,谢谢你把凌汐教育的这么好。我了解过你的为人,很钦佩你的正直平和,哲信这孩子有时子急躁,以后免不了会行事鲁莽,阿华恐怕管不了他,我还想请你多关照他、多劝劝他。”

“妈……”江哲信颧骨也带了些微红,满嘴的酒气,可是神依旧充沛没有丝毫酒醉的模样,听到江夫人的话,忍不住出声,明显有些不服。

“江夫人提及,我倒是的确有些担忧之处,不知道在这里可否谈及一、二?”许宝山沉稳诚恳,没有丝毫的倚老卖老之势。

江哲信和江华闻言均有点变了脸色,也许他们以为许宝山想要揭穿什么,却苦于无法当着江夫人的面直接无礼的驳斥。

“当然,许先生请讲,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许先生有什么顾虑直说无妨。”江夫人只专注的看着许宝山,丝毫没有发现江家父子的异样。

许宝山缓缓的从容说道:“哪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生活的幸福安定呢?正因为如此,说实话,我一直是不赞成这门婚事的,若非凌汐她……坚持,我们今也做不了亲家。”

听到这里,连我的心里也开始打鼓,不知道许宝山接着想说什么,我只能向他投去乞求的目光。

许宝山极轻微的冲我点个头,示意我不用担心,接着说道:“诚如江夫人所说,我许宝山一生都讲究个清清白白,不求大富大贵显赫人前,只图踏踏实实勤勉自强。也因此,我对于涉及黑道的家庭一向避而远之,不愿与其有任何关联和纠葛,更别说与之联姻做亲家。黑道人对于我来说至今仍是血腥暴力与危险不安定的代名词。”

他说到这里,我听到江哲信发出极轻的不屑声。

江夫人似乎也明白了许宝山的想法,解释道:“许先生这点可以放心。虽然我们江家以前是黑道出身,这点我不会对你隐瞒,但是,从哲信的爷爷辈儿开始,就已经金盆洗手,完全脱离非法交易,从事正当合法生意了。江氏企业如今正是光明正大、清清白白的经营发展着,经得起任何的司法监督与检验,决计与黑道再扯不上一丝一毫的关系。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可以向你保证,凌汐做我们家的儿媳妇,一定是平安幸福的,决计不会再遭遇危险与动荡。”

许宝山摇摇头:“恕我直率,江夫人,我更想得到江哲信的保证。”说完,转向江哲信慎重的问:“哲信,江氏企业现在完全由你掌控,你可否保证现在和将来它的发展都如你母亲说的那样?我把女儿嫁给你,你可否保证,让她安定幸福,不会再遭遇危险与痛苦?”

这所有一切也恰恰正是江夫人所担心的,她也看着江哲信,语气格外的严肃:“哲信,你听到你岳父的话了,他的希望就是我的希望,你一定可以做得到的,对不对?我也想听到你的保证。”

江哲信犹豫了一下,说道:“妈,我可以保证。”

江夫人放心了,转向许宝山:“许先生,你听到了。”

“江夫人,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许宝山说,看到江夫人点头,他继续说道:“我相信哲信这个孩子,但是,我还希望他能够慎重选择今后的合作伙伴。江家一向树大招风,相信直到今天仍有不少人惦记江家曾叱咤黑道的过往,如果有黑道或者黑帮背景的人打着合法项目的名号与江氏合作,暗地他们却从事非法的交易,届时,很容易将江氏引入黑潭漩涡之中,从这一点上来说,我认为哲信应该仔细核查所有合作者的背景,做到万无一失。”

我看到江华的眼中有光一闪而过,显然他听出了许宝山的话外之音,深感意外。他暗自沉吟不语。

“哲信,你岳父说的对。你不可不防。”江夫人说。

江哲信第一次用正眼注视了一下许宝山,后者一脸的坦然和诚恳,完全显示了他是善意提醒,而非想借机教训他。

“我知道了,妈妈。”最终他仍然选择了对江夫人回答,不再看许宝山。

“这样,我就暂时放心了。”许宝山站起身来,“那么,我先回去了。凌汐这孩子我就交给你们了,请你们多关照她。凌汐,你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孝敬公婆,爸爸相信你会做的很好。”

“我知道了,爸爸。您也多保重。”我也站起来,心里对他很是感激,他已经用能想得到的最好的方法暗示江哲信了,又帮了我一次忙。

“许先生还要出国疗养吗?不多住些日子再走吗?”江夫人问。

“不要走,爸爸。”我下意识的说,我需要他留下来帮我。

“……好的,孩子。我不会走的。国内的环境也很好,我哪儿也不去了。”许宝山安慰我,可是我知道他做不了主。

“许先生,以后可以常过来坐坐。凌汐会很高兴的。”江夫人最后说。

我和江哲信送许宝山出门。直到许宝山坐的车子消失了影子,江哲信冷淡的面孔才柔和下来,他对我说:“回去吧。”又仔细的看了我一眼,“头不晕了吧?脸上也没那么红了。”

我吸口气,放下姿态恳求他:“让我父亲留下来,好吗?请你不要再送走他。以后你就会知道,他真的是个好人。”

他的脸色恢复了冷色,看着我没说话。

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黯然的越过他走回客厅。

江华夫妇已经不在客厅里,跟在我身后的江哲信忽然一把拉住我的手,带着我跑上楼梯,赶到江夫人的卧室。

江夫人躺在床上,刚才的神不复存在,看上去非常疲倦,紧闭着眼睛,脸色益发苍白。

“妈妈,”江哲信轻声呼唤。江夫人没有反应。

江哲信回头看着江华,眼里全是担忧。

江华轻轻的开口:“你妈妈累坏了,让她睡会儿吧。她一直都强自撑着,许先生一走,她立刻就倒下了。我已经通知医生了。”

我们全都忧心忡忡的守着江夫人,谁都没有再开口。医生很快赶到,带着护士给江夫人做检查。

江哲信拉我着退出房间,温声问我:“累不累?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我和爸爸留在这里。”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那么至少去换件衣服吧。”他又说。

我这才点点头。

换下紧身礼服,松下发髻,重新梳成利落的马尾辫,我又好好洗了把脸,让自己清爽一些。

医生已经给江夫人重新打上点滴。江家父子的脸色都是凝重的。我听到江华对医生说:“就按照你说的做吧,我只希望在她最后的日子里,尽量减轻她的痛苦。”

看到我走进来,江华又对江哲信说:“无论如何,你妈妈可以放心了。看到你们结婚,她很高兴。”

我的脑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眼泪缓缓掉下来。

就像江华说的,看到我们的婚礼,江夫人似乎再也没有了牵挂,随后的几日始终昏迷着,终日靠着点滴维持生命,就是不肯醒过来。

医生说,她属于典型的急白血病,发病速度很快,后面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江华无时不刻的陪着她,短短三天,就苍老憔悴了很多。我们反复劝慰无效,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他也病倒了。医生做了检查,只是伤心过度,心力交瘁,但是提醒我们,他的心脏不太好,以后要避免劳累。

江哲信再也不肯听之任之,只许江华白天守着江夫人,晚上则强制他去休息,为此,父子几乎反目。

从那天起,我就夜夜陪护在江夫人身边。江华说,江夫人一生爱干净。现在天气热,我就一天给她擦两遍身子,上午擦一遍,午夜时再擦一遍,总让她干干爽爽的。

江夫人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消瘦着,似乎每次擦身,都能够感受的到她的生命力又比前一天益发的流逝。

我轻轻给她盖好被单,将毛巾最后在水盆里投洗干净。水珠点滴落入盆中,再抬头,江哲信无声的站在我面前。他也明显清瘦了许多,眼睛里都是血丝,眼眶下深深的黑眼圈昭示着他也很久没有睡过足觉了。

他注视我,眼睛里充满感情,“凌汐,辛苦你了。就让周嫂来陪夜吧。”他不知第几次这么说了。

我摇摇头,我只想在江夫人最后的日子里多陪陪她,多尽一份心。这是我留在这里的唯一目的。注定我将来会辜负她的信任与重托,我只能用现在这种方式回报她。

“我也很想陪妈妈,陪你……可是,最近实在太忙了。”他的眉头拧成一片,低声解释着,“公司的新项目出现了问题,江氏的股票这几天狂泻了几十个百分点,……算了,说了你也不懂。爸爸的身体也不好,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再让他着急,更不能让公司垮掉。”

我的心一紧,程波文开始动作了吗?我扭头看着床上安详的江夫人,心情纷乱矛盾不已,我要现在把资金的事情告诉他吗?江夫人,你快点醒过来吧,求求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凌汐?”他唤回我,为我擦眼泪,“怎么哭了?别担心,事情还没有糟糕到无可挽回。我都会解决的。只是,让你受累了。”

我轻轻摇头,避开他的手,“你赶紧去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这里有我呢。”我淡淡的说。

他托起我的下巴,看进我的眼里,“凌汐,我想了很久了,我……郑重为我以前对你的伤害道歉。”他费力的说,“我想,得到你的原谅。”

我看着他良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没有再想过去的事情,你也不用多想了。一切都快结束了。”

第72章

夜色益见深沉,寂静的令人心慌。江夫人依然毫无生气的沉睡着。我在床边坐下来,握住她已经瘦骨嶙峋、冰凉、不复温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

对不起,我在心里默默的说。我想,她如果看到我刚才拒绝了江哲信的恳求,看到江哲信黯然失望的离开,她一定会很伤心吧。

妈妈,请原谅我不能信守对您的承诺,我不能帮你照看江哲信一辈子,我有我的苦衷。请您快醒过来吧,求求您,快醒过来吧。我帮不了他们,这个家离不开您。

我一遍遍的呼唤江夫人,恳求她,什么东西堵在了口处,让我觉得喘不过气来。可是她依然沉睡着,那么安详,没有反应。

我太累了,竟然就那么坐着睡着了。

“凌汐……”微弱的叫声,让迷迷糊糊的我猛然惊醒,然后就是头晕目眩。

不是错觉,仍然留在我掌间的江夫人的手,轻微的在动。

我抬头,江夫人已经睁开了眼睛,脸上有着不正常的微红。

“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仔细的又看了一遍,才惊然跑出房间在走廊大喊:“爸爸!爸爸!妈妈醒了!妈妈醒了!”

我的话音刚落,江华就从旁边的房间里冲出来,一把推开我,跑进房间去。

我靠在墙上,揉了一下发痛的肩膀,飞快的跑下楼,去通知江哲信。

天色已经发白,不知名的鸟儿在树头鸣叫,预示着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我暗自祈祷,是不是有转机了呢?

江哲信也是同样的反应,几乎直接从二楼蹦到了一楼,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我眼前消失了踪影。

我快步往回走,在江夫人的卧室门口停住了脚步,就让他们一家人多呆一些时间吧。

“佩芬,你放心,你的意愿,我们都会达成。……”

“妈妈,我会记住您的话的,我会好好待凌汐,照顾她一生。……”

他们的话语隐隐约约的传出来,然后就听江哲信大声叫我的名字:“凌汐!凌汐!”

随着话音,他跑出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快进去!妈妈在找你。”

江夫人的声音很低很虚弱,我弯身凑到她的嘴边,才听的清楚,“凌汐……妈妈谢谢你,还有……就是……你自己一定要……幸福,如果……出现最坏的……情况,江家无法……再保护你的时候,你有权利……离开。妈妈以前的托付……是迫不得已,但是……妈妈更希望你……平安……幸福。你不要……为了我……牺牲自己……”

“妈妈……”我哽住,无限的悲伤再也无法抑止,眼泪狂涌而出。

江夫人开始深深的喘息,眼睛转向江华,满是不舍,却是再无法说一个字。只是几秒钟,就缓缓闭上了眼睛,有一滴眼泪划过面颊,渗进雪白的枕头。

江华死死拉住江夫人的手,早已经是老泪纵横。

几个小时后,江夫人离开了我们。医生撤走了所有监护设备,不断劝慰我们节哀顺变。

江华执意自己亲手给江夫人擦身换衣服,只让我们等在客厅里。

我们整整等了五个钟头。中间,江哲信几次不放心上楼探看,却每每都是红着眼睛很快就走回来。他说,爸爸在和妈妈聊天。

他把痛哭的我搂进怀里,他自己也是泪流满面,沉声低语:“爸妈几十年的夫妻,一定还有很多话要说,就让爸最后再说个够吧。”

江夫人的祭奠和葬礼,并不亚于我们婚礼的规模和气派。大红的喜字还未褪色,就纷纷被撕下换成了黑纱和白绸。

过程繁杂和琐碎,却井井有条。我和江哲信一起答谢前来的客人,一起守夜。没有更多的交流,只是无声的相互抚慰。我没有在这个时候再计恨过去的恩怨,我总有种感觉,江夫人并没有离开,还一直都在看着我们。

江夫人入土为安,几乎全城的显贵都来参与告别,许宝山也出现在其中,只是,他被身边的两个保镖阻拦未能上前,只远远站在人群后面关注我,用目光安慰鼓励我。

我已经很知足了。江哲信没有送走他,对我以后要做的事很有帮助。

送走了江夫人,众人对于江氏的关注度并未降低,原因无他,江夫人作为江氏企业第二大控股股东,她离世后股权的何去何从,以及由此对于江氏今后发展的影响,又成为众人揣测、议论的话题。

江夫人下葬的第二天,江夫人生前的私人律师携带全套法律文件来到江宅。在江华的书房里,这个岁数看上去与江华差不多,远可以称为我的长辈的老人,异常沉稳的宣读了江夫人生前签下的遗嘱文件。她所持有的所有江氏股份全数由我继承,有条件的转入我的名下。

在坐的江氏父子沉默不语,都没有提出异议。

老人家将文件一字摊开在我的面前,慈蔼的递给我一支签字笔,“孩子,你只要在这里签字文件即刻生效。”

这一刻,我的心情无以言表,五味乏沉,曾经这是我极尽全力渴望达成的目标,可是现在,我犹豫了。

“孩子,只要签字,你就是江氏第二大股东。”老人家催促我。

我抬头看向江华和江哲信,前者面色有些沉,似乎满含疑虑;后者面沉如水,对上我的眼神时却有种决绝的神色。

我心意已定,垂下眼帘,放下笔:“我不想接受这些股份。”

老人家大吃一惊,清晰的说:“孩子,这份文件事关重大,开不得玩笑。在条件完全符合的情况下,你是唯一也是必须的接收方,如果你不接受,这些股权将如何处置呢?”

“这些股份本来就属于江氏,也许由江哲信继承更合适。”我看向老人家,“我愿意放弃它们,你可以将它们转入江哲信的名下。”

我在余光中看到江华的振奋,和江哲信的愕然。

老人家马上摇头,断然否决:“不可以。约束条件上说的很清楚,其中一条就是,持有此股权的人需对江氏今后的投资及相关策略行使知情权和监督权。当初江老爷子制定这些条件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不想让嫡系继承人独揽股权。”

我只有最后一个理由了,虽然我本意不想在这个时候当着江华和外人的面提出来,可是目前看,不得不说了:“我还是不能继承这些股权,因为我也很快就不符合条件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我和江哲信对视,平静的说:“我即将和江哲信离婚。而继承条件之就是:如果离婚,则股权改由江家嫡系继承人继承,那么就只有江哲信了。”

“不可能!我不会和你离婚的!”江哲信几乎要跳起来,大声说道。

江华则先是惊愕,然后有些不以为然的看向江哲信,似乎不满意他这么激动。

老人家同样的惊诧万分,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我片刻才不确定的问:“你说什么?你会和江哲信离婚?”

“不可能!我是不会同意的!绝对不可能!”江哲信抢先开口,目光炯炯的盯着我,话却是对老人家说的,“宁老,你不要听她乱说。我们不会离婚!这点我可以保证!”

我冷冷的说:“江哲信,你还记得不记得当初我们的约定?你想食言?”

江哲信显然不曾忘记,他的脸色变了一变,继而却厚颜无耻的说:“凌汐,我不会离婚的!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

我愤恨的看着他,江夫人不在了,他竟然真的就没了顾忌不认账了!

他也怒气冲冲的盯着我,眼神分明告诉我他是很认真的。

我们僵持着,气氛一下就变了。

第73章

最终还是老人家打破了沉默,他对江华说:“江老弟,我可否单独和你儿媳妇谈一谈?”

江华冷淡的瞥我一眼,说道:“当然。让你见笑了。哲信,我们先出去。”

江哲信不甘心的继续盯着我,最终被江华愣拽出去。

老人家亲自关上房门,坐下来温和的说:“孩子,你有什么想法,现在都可以告诉我。”

我并不相信他,只是重复刚才的话:“我不能接受股份。”

“为什么?”老人家慈祥的看着我,缓缓的说:“我和江家是世交,我做律师不久,就有幸得到江老爷子的赏识和信任,先成为他的私人律师,后来又被他指名继续成为江夫人的私人律师。我对江家两代人在这部分股权上的设置和出于什么原因的考虑都非常清楚。我相信,江夫人也一定跟你提起过。我也相信她看人的眼光,她很信任你。她专门来找我说起你,并且让我将这份遗嘱准备好。”

听他提及江夫人,我不由又是一阵心酸,正是因为她信任我,我更不能要这些股份。只是,我如何能告诉他原委?

“孩子,江夫人还恳请我继续担任你的私人律师,希望我象帮助她一样的在有生之年支持你,成为你的坚强后盾。我答应了她。现在我想帮助你,可是我需要知道你的想法。江夫人刚刚去世,你就要和江哲信离婚,并且拒绝接受股份。我相信,这些绝不是江夫人乐意看到的,如果她还活着,你还会这么做吗?”

愧疚使我低下了头,不错,我的确辜负了江夫人,可是,如果她还活着,我又何需承担如此沉重的责任?

“请让我好好想想。”我犹豫着说,我的确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老人家点点头,很有耐心的等在一边。

我拿过文件把条件项反复看了又看,江老爷子当时制定的其实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条款,想必是出于尊重儿媳妇的人格所考虑。如果真有人心怀不轨,则这些条件想约束也未必能成功。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心回百转间,我已经有了主意。

“宁老?”我看向老人家,“我听到刚才江哲信是这么称呼您的,我可以这么叫您吗?”

“当然。”他欣然应允。

“宁老,您说您以后就是我的私人律师?”我需要确定。

“不错。”他颔首,“如果许小姐,不,江少夫人接受的话,我会在任何法律问题上为你尽忠职守,提供专业服务。”

“也就是说,我可以完全信任您?那么,我的想法包括我请您做的一切事情,您是不是都会为我保密,而不会告诉我的公公和丈夫?”

他沉吟了一下才说道:“江少夫人,我以我四十年的律师资信做担保,只会在应该的场合行使必要的职责。对于委托人的要求和想法完全按照律政规定的保密原则来执行。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说明。我对你提供的任何帮助,必须都是在不伤害江家利益的前提下完成的,也就是说,虽然我是你的私人律师,但是,我同时更要为江家负责,不能辜负江老先生和江夫人的嘱托。如果你的要求和想法有违江老先生和江夫人的意愿,并且有可能对江家或者江氏的未来构成威胁或不利,那么,我将不会袖手旁观,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江华先生或者江哲信。这一点,你能理解吗?”

我点点头,不但理解,还一点都不担心。我本来也没想做对江氏不利的事情。

“谢谢您,宁老。”我露出微笑,如释重负,“那么,我可以在这些文件上签字。”

看到老人家露出欣慰的笑容,我停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但是,我还想请您为我准备另外两份文件。离婚协议书,和股权转让证明。”我清晰的逐字说出来。

笑容很快在他的脸上凝固:“你怎么还是要……”他不解。

我诚恳的说:“宁老,有些事我一时跟您说不清楚。但是如果江夫人在,她一定会理解我的。”想到江夫人临终前还为我着想,叫我不要牺牲自己,我有些哽咽。

“我知道这部分股权对江氏意义重大,目前的情势之下,我只能接受。可是,我和江哲信离婚是势在必行的,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这其中的原因,我知道,江哲信也清楚,只是他不愿意正视罢了。我也没办法在这里跟您详说。可是,宁老,既然我总要离开的,您不觉得,提早签下股权转让证明,将股份转给江哲信,对江氏来说更稳妥吗?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江氏,为了对得起江夫人的信任。”

老人家的表情变得严肃而慎重,他斟酌了一下问道:“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我是说你们的婚姻。江哲信那里未必行得通。刚才我也看到了,他并不愿意。”

我苦笑:“那只是他放不下面子在赌气而已。如果不是情况紧急,我也不想那个时候提出来,让他觉得有失面子的。”

老人家有些动摇,我再接再厉的说服他:“再说,宁老,您想想看,无论我们何时离婚,尽早签下转让协议都只有百利而无一弊,目前只有你我俩人知道,并不会导致人心惶惶。一日我们没有离婚,我就一日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也并没有影响。可是一旦万一出现什么状况,您就可以出示这份协议,也免于临时手忙脚乱。说到底,这份证明无非就是有备无患罢了。”

宁老最终叹息:“我可以给你准备文件,只是,还是希望你们三思而后行。婚姻非同儿戏,江夫人若地下有知,也不会安心的。”

他的最后一句话令我黯然,可是没有办法。

“宁老,您现在就可以为我准备吗?”我担心以后见他不容易。

“现在?股权转让协议是现成的,可是离婚协议要据你的情况现拟定,你有什么要求,比如财产分配?”

“我没有任何要求,江家的财产我一分都不要。我想今天就签。”

“你还是多考虑一下,毕竟……”老人家还是试图劝说我。

“宁老,就按照我的意思办吧。我今天就签。”

他又叹口气,最终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包中找出一份样本给我看:“既然你没有任何要求,你看看这份协议是否合意?”

我看了一遍,是最普通的离婚协议书范本,用在我这样什么都不要的人身上,完全合适。

“很好。就是它吧。”我拿笔毫不犹豫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老人家又拿过先前的文件,这次,我没有再犹豫的签上自己的名字。

最后是股份转让协议,我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吸口气签上自己的名字。

脑海一片清明,心头一阵轻松。我放弃了能够换取成功的筹码,是不是从今往后,别人博弈的棋盘上,再无许凌汐这枚棋子了?

宁老慎重的将文件依次收好,递给我一张名片:“孩子,以后有任何事情可以来找我。”

我放进上衣口袋:“谢谢您,宁老。”

他打开房门,江华父子显然都已经等不及了,尚未走进来就同时问道:“怎么样?”

老人家点头:“少夫人已经同意接受股权,并且在文件上签字了。”

江华狐疑的看着我,继而说道:“早签下不就得了,还说什么不要。”口气里微微含着不满和不屑,直接暗讽我开始的推辞是故作清高,假模假势。

江哲信却似乎是松了口气,听到父亲的话,有些担心的看着我,有意转换话题说:“那么,我们应该尽快出公告,并且通知召开临时股东大会的时间,这对稳定当前的股价会有很大帮助。”

我无话可说,只是沉默的站着。

宁老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对我们大家说:“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我跟随宁老一起下楼,然后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圆桌边发呆。江夫人走了,我该做的事情也做完了,是时候离开了。

轻轻的敲门声,江哲信在门外说:“凌汐,我能进来吗?”

我没有应声。

几秒钟后,房门打开,江哲信站在门口。

他说:“我想,我们应该谈谈以后的事情。”

我冷冷的看着他:“江哲信,我以为你至少会言而有信。可惜,是我抬举你了。以后你再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了。”

他在我对面坐下来,有些隐忍的说:“凌汐,我只希望你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弥补过去对你的伤害。”

“你让我走,就是最好的弥补。”我尖锐的说。

“不行。你还不能走。”他看着我,“现在让你走,我心里不安。我需要你。”

需要我什么?想继续利用我,做为和程家争斗的筹码?可笑,我对于程家来说,什么都不是。

我涌上深深的厌恶,咬着牙说:“江哲信,我早就说过了,你在白日做梦,浪费时间。”说完实在觉得不解气,终于骂道:“滚出去!”

江哲信抿紧的唇角抽搐了下,眼神里有隐隐的怒气,语气却是无可奈何的:“你愿意骂就骂吧。但是,我不会放你走。”

我实在无语了。我不再看他,把他当隐形人。

他起身,走到门口时轻轻的说:“婚礼那天,你对我笑,对我撒娇,我还以为,你愿意原谅我了。”

我的脸蓦然觉得发烧,有点难堪,“我只是喝醉罢了。”

他的身子一滞,走出房间,轻轻给我关上了门。

我闭上了眼睛,充满无力感。

接受了股权就意味着后面有无数的责任。只一天的功夫,我的名字开始频频出现于各大媒体报刊,褒贬不一,对于我这个没有任何资历却当上‘二当家’的能力,多数均充满怀疑,自然也少不了妒忌。

在这风口浪尖上,江氏召开了股东大会,对于合法合规的既定事实,股东们没有异议,纷纷向身着职业正装,始终沉默着坐在江哲信旁边的我表示祝贺。

随后就是接受记者采访。本埠顶级五星酒店内的超大会议室,镁光灯闪烁不停,江哲信沉稳从容,对于记者的提问对答如流。字字句句都在为江氏澄清最近不利的流言,同时给予所有人坚定的信心。

我依然保持冷颜与沉默。发言稿就在手边,已经因为反复翻看变的皱皱巴巴,连续几日江哲信为我恶补了所有有关江氏目前的投资项目和决策方向的内容。

终于轮到对于新任股东的提问,我凭着记忆和手边的稿纸勉强过关,自觉差强人意。江哲信却在旁边每每给我一个赞赏的目光和笑容,甚或是附耳一句‘答的很好’的简短赞语。我一概淡然处之,简单回应,不想落媒体以口实。

中间休息时间,记者们被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和保镖有礼的拦开,与我们分隔在两端。江哲信问我是否要去洗手间,我摇头。他将我领进贵宾休息室,温言说道:“在这里等我,我出去一下。”我不置可否。

休息室与会议室同在酒店的30层,宽大的落地玻璃窗视野开阔,我却依然觉得窒闷难忍,口处总有东西梗塞一般的难受。

江哲信久久都没有回来,我打开房门,只想随意走走,透口气。

门口竟然没有保镖守候,我沿着长长的过道绕过会议室的正门,转向洗手间的方向。

在经过电梯口旁边的吸烟区时,并不浓重的烟雾仍然让我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我掉头往回走,只迈出两步,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凌汐。”

我的心一抖,慢慢转身,程波文就站在那里。

他穿着很随意,完全不是平时的西装革履,倒象是准备去打高尔夫球的样子。

我不相信在这里看到他是巧遇,毕竟江氏召开记者会不是什么秘密。

“你还好吗?”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是我极其熟悉的,压的极低的声音透着心疼和关心。

我极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再流露出对他的依恋,轻轻点头。我怕我一开口,就会因为声音的颤抖而泄露真实的情绪。

“凌汐,跟我走吧。我无法再忍受你留在那个人的身边。你知道吗,婚礼那天,当我看到你们那么浓情蜜意的时候,我的心都要碎了。”他痛苦的说,眼里满是后悔,“我错了,我应该一开始就带你走。我应该用男人的方式解决问题,我痛恨父亲对你做的一切。你是我的,我不能让你这么牺牲自己。股份我们不要了,只要你跟我走。”

明明他的声音低沉到我要努力辨听每一个字,可是他的话却象轰惊雷一般震的我心神欲裂。我只想弄明白一件事。

“江家这次的公告和记者会都是假的,”我虚弱的说,声音比他的还低沉,“江家没打算让我继承股份。”

“什么?”他一惊,“怎么可能?是不是你哪里出了纰漏,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我的心沉到冰冷的谷底,透满寒意,抽痛成一团。

看到我痛心的眼神,他马上说:“无所谓了,拿不到就拿不到。我们可以不要。”

“真的可以不要吗?”我喃喃的说,“那我是不是从此就自由了?”不用再做卒子了?你和干爹真能这么痛快的放手吗?

他听到我的话,微微蹙眉,沉思了一下说:“凌汐,我看到江哲信今天带着很多保镖,如果现在我强行带你走,恐怕很难成功。你先不要让他看出破绽,然后找机会离开他回家来。我们在家里等你。妈妈也回国内来了,她很想念你,你务必找机会回来看看她,知道吗?”

干妈?我打起神:“干妈回来了?”我露出激动的神色。

“对,所以你一定要回来一趟。行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让江哲信发现了。”他急急的说着,“我怕他会欺负你,乖,赶紧回去吧。记得回家来。”

他说完,重新退回到了吸烟区。我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我木然的往回走,心在一滴滴的往外流血。我后悔试探他了。如果不试探,至少我还可以继续自欺欺人下去,还可以抱着一丝丝希望,可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

“凌汐!”江哲信迎头冲过来,后面还跟着保镖,有些着急:“你干什么去了?”

我看着他,又回头看看,慢慢的说:“我去洗手间了。你一直没回来,我忽然想上厕所。”说完,我咬紧自己的嘴唇。

“哦,”他搂上我,“刚才处理了点事情,耽误了时间。回来没看到你,我吓了一跳,正后悔没留个保镖……保护你。”

即使他说出实话,是想留个保镖监视我,我想,我也不会再愤怒了。我的心已经死了,也许没有人能够再伤到我了。

74-76

第74章

从江夫人去世到最终记者会的召开,整整忙乱了两周的时间。而所有这些所带来的影响力,远不止如此。第三周的第一个交易日开始,江氏的股票终于停止了近一个月的连续下跌,在窄幅波动中,连续走出上扬行情,起稳回升的趋势明显。这一切都让江华父子暂时松了口气,也些微冲淡了因为江夫人的离世而引发的悲痛和伤感情绪。

各大报刊的财经版也没有放过这绝佳的卖钱题材,竞相对此又展开新一波的炒作,其中不乏又会出现许凌汐这三个字以及多帧我最近出现在众多场合的照片,其中尤以我在记者会上不苟言笑的画面居多。

小凤又咋咋呼呼的拿着当日的报纸跑到花房来,依旧对着我大惊小叹的说个没完:“少夫人,今天你的照片又是四幅哦,你比少爷还火了。他以前都只有一、两张的。”

我依旧蹲在地上小心的给江夫人生前最喜欢的小松竹上花肥,对她的话心不在焉。

小凤不满意我的无动于衷,一边看着报纸上的评论,一边用自己的话转述:“报纸都在夸赞你呢,说这次江氏摆脱危机,全都是你的功劳。还说你冷静持重,头脑清晰,更胜于先前的江夫人。江氏有你参与坐镇,以后的发展势必所向披靡。你是江氏暗藏的一把利器,若非这次江夫人意外患病离世,你仍然只会躲于幕后,运筹帷幄……少夫人,你真的那么厉害?天,我说少爷怎么那么喜欢你,你连我也蒙在鼓里,我一直都只知道你人好,想不到你的能力更强。”小凤放下报纸,蹲在我旁边,一脸崇拜的神色,如同看着偶像。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报纸还真敢胡写,为了提高卖点,都开始编故事了?

“小凤,”我叹气,“报纸上说的都是假的,你怎么还当真呢?”

暗藏的利器?躲在幕后运筹帷幄?我看了看自己戴着胶皮手套、沾满泥土的双手,简直滑下之大稽。他们口中的利器,不过只是个失去自由,终日只能在花房里与花草为伴消磨时间的囚犯而已。

小凤瞪着水汪汪的眼睛,仔细在我脸上看来看去。

我再叹气:“别盯我着了,帮我干点活。把这几盆花端到那边凉的地方去。”

“哦,”小凤听话的搬起一个花盆,放到我指的地方。

我也动手搬。

在凉的墙处,我又蹲下来继续给它们松整泥土。

小凤帮我干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少夫人,你和江姨怎么都喜欢呆在这里?这些花草有什么可弄的?脏乎乎的,为什么不交给花匠去做?”

我停下来,看着眼前随风轻轻摇曳的细薄松叶,想起了和江夫人在这个花房里的点点滴滴。我问小凤:“你想江姨吗?”

“想。”小凤点头,失去了活泼劲儿,“我妈也想。有时我们吃着饭,我妈就会说,这是你江姨最爱吃的。”她说着,眼圈儿就红了。

“我也想。”我站起身环视整个花房,“这里有妈妈的影子,我在这里觉得心安。妈妈把她最喜爱的花草都交给了我,我得替她照看好。”

小凤不再话,又开始动手松土。

我蹲下来,一边动手,一边不经意的说:“小凤,要是哪天我不在了,你能替我照看花房吗?”

“你说什么呀?你去哪里呀?”小凤很认真的问。

我微笑:“我就是假设一下,比如我出去旅游呢?”

“行。我会帮你看着它们的。其实你交给花匠就行了。”

我点点头:“你说的对。”

“快中午了,我们回去吧。该吃午饭了。”小凤干了一会儿,又呆不住了。

我笑:“你先走吧。我弄完就回去。”

我又干了半个多小时,汗水流进眼睛里,有些刺痛。

我脱掉手套,抹去脸上的汗珠,长出一口气。

江夫人曾说,这里蕴含着许多有关生命的哲理,可以参悟到许多东西。我也试图在这里获得一些力量。

午饭依旧是我和江华一起吃。当着周嫂的面,我们彼此心照不宣的维持着表面的客套,俨然还是公慈媳孝。可是,我知道,他在时刻提防我,他终究无法相信仇家的女儿,在我接受的股权的那一刻起,他就有着深深的担忧。

午后,我留在自己的房间里,安静的临摹当日江夫人给我找出的那两本画册。每天下午基本都是这么过的,画册上的画,我几乎已经全部临摹了一遍。我在沉淀心情,也是怀念江夫人。

一天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在暮色中,心情异常的低落。我收起画笔。宣纸的墨迹尚未干透,我就由着它们继续摊开在那里。

照例走进浴室好好洗干净手,顺便又洗了把脸,哗啦啦的水声中,我似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江哲信站在圆桌前,专注的看着我的画儿。

“我看你没下去,就上来看看。我敲过门了。”他看着我说。

我不置可否,越过他,把桌面的宣纸收了起来。

“凌汐,”他拉住我摆弄宣纸的手,“我知道你整日闷在家里,觉得无聊。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委任你公司副董的职务,你可以和我去公司。”

我把宣纸揉成了一团,紧紧攥在手心里,淡淡的说:“不必了。同样是坐牢,我更愿意干点自己得心应手的事情。”

他皱眉:“你怎么这么想?你以为我在囚禁你?”

“难道不是?”我把纸团扔进纸篓,反问道。

“你不是囚犯,”他肯定的说,“我没想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我嗤笑出声:“那我现在可以离开吗?”

他看了我几秒钟:“可以。但是,我希望我们可以针对‘离开’的含义先达成共识。你必须答应我,你只是出门,而不是逃跑。你不是囚犯,但是你是我的妻子,你必须要回来,这是你的家。”

我怀疑的看着他,他在玩儿文字游戏?

“你想去哪儿?我送你?还是让司机送你?”

“我打车。”我挑衅的说。如果又让保镖监视我,又与犯人有何区别?何况,我本不相信他说的话,我试过,我压就走不出江家的大门。

他看着我的眼睛,“你先保证,不超过十二点就会回来。江家的女人未得到丈夫的许可,不许在外留宿,娘家也不可以。”

我虽然不屑,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点了下头。我想看看他到底又想干什么。

“如果你这次不遵守承诺,以后就没有机会了。”他拉起我的左手,看了一眼无名指上的婚戒,又强调说:“记住,你是我的妻子。”

我抽回手,越过他往外走。

他跟在后面,与我一起走到主宅前。他停下步子,看着我继续往大门口走。

曾经有过的不愉快的记忆,随着重的铁栅栏门越来越近,也变得越来越清晰。我咬牙继续走,今天非要看看江哲信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囚犯。

又几乎可以触手可及那冰凉沉重的栏杆了,门房的木门刷的打开,明亮的灯光下,记忆中的那两个男人又如同迅豹一样窜出,极快的拦于我的身前:“少夫人要出门?”

果然!

我咬牙转身,不远处主宅门前的身影依旧站在那里,我相信他看得到一切!

身影开始移动,他朝我们走过来。

“少爷。”那两个大汉躬身称呼,马上汇报说:“少夫人要出门,被我们拦下了。”

我冷冷的盯着江哲信,用愤恨的眼神告诉他,我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我越过他向回走,他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拉住我。

“给少夫人开门。”江哲信冷声吩咐。

“这……,”他们仍然没动,有些犹豫的说:“少爷,老爷吩咐过,少夫人不能随便出去。需要得到他的许可。”

我心里一动,倒有些相信他们的话了,竟然是江华的命令,他是出于对股份的安全所考虑吧。

时气氛沉寂下来,江哲信的目光扫过的脸庞。

“给少夫人开门,”江哲信再次开口,“以后少夫人想出门,你们不许再阻拦。”

“这……少爷,老爷他……”他们还是犹豫,两人面面相觑。

“人会和父亲说的,你们把门打开。”江哲信扭向我,“早点回来。”松开了手。

沉重的大门终于向两边打开,我看了一眼江哲信,他的表情很平和。

我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司机问我:“小姐,你去哪里?”

一个地名几乎差点脱口而出,那是深深镌刻在我心底,今生都不会忘记的地方。

但是最终我还是犹豫了,“去最繁华的街道。”

司机愣了一下,“文华路、解放路、中山路都是商业街,你去哪个?”

我也不知道,“随便一个吧。”

汽车发动起来,路边的街灯闪闪烁烁,犹如我的疑问,明明暗暗。江哲信为什么突然肯放我出来了?他刚才最后的神情分明带着笃定。

我扭头,看向后车窗,后面很多车子在跟着,其中有没有江家的人?

他到底在想什么?还在试探我?

几番揣测又都不确定,最终,我的心反而定下来了。无论他想证实什么,他都会失望的。因为,我不会再和程家有交集了,他什么把柄也抓不到。

一想到程家,心脏蓦然疼痛起来,我又想起程波文的脸,和他的话。干妈回来了。我想我明白他们为什么让干妈在这个时候回来。可是,一切都晚了,我已经放弃了股份。就算他们让干妈亲口求我,我也无能为力了。我很想再看干妈一眼,可是,不知道她能不能理解我做的这些,她会不会生气我背叛了干爹。对不起,干妈,我没脸再见你了。但是,以后不论在什么地方,我都会想着你,为你的健康祈祷。

车窗外的夜色一片模糊,我轻轻擦掉脸上的眼泪。

“小姐,文华路到了。”司机对我说。

“师傅,麻烦你继续开,一直开。”我还没有想好,我不知道自己去哪里。

汽车穿行在一条又一条的马路上,我想到江夫人的嘱托,那笔资金的秘密还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许宝山的冤屈还没有被澄清,我这么走了,谁也对不起。何况我今晚真的逃的吗?江哲信那么笃定的神情,他一定有什么诡计吧。他说我这次不遵守承诺,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可是如果我遵守了呢?以后是不是就有很多机会了?

可是就这么回去,我又不甘心,倒好像我怕了他。

“师傅,去远大路13号。”那里是许宅。他既然说十二点,那我就十二点才回去。

汽车在城里绕了大半天,最终停到了许宅的门口。要下车才恍然想起,我自己一分钱都没有带。

我暗骂自己愚蠢,这个样子还想逃跑?

“师傅,”我不好意思的说,“你等我一下,我回家取钱来给你,好不好?我忘记带钱包了。”

司机着实的看了我半天,又看了看许宅,才声说道:“你让我拉着你在城里跑了大半天,一共是82块钱。”

“好的,我马上送出来。”

司机也下了车,一直看着我走上台阶,摁下门铃。

那个阿强很快打开房门,一脸的惊诧:“许小……少夫人?你怎么这会过来了?”他刻意往我身后看了看,也许是找江哲信吧。

“阿强,你有没有钱?给我一百。”我来不及解释。

“有。”他马上掏出一张。

我拿过来又跑下台阶递给司机:“谢谢你了。不用找了。不好意思。”

司机露出笑容:“不客气。没关系。”接过钱钻回车里开走了。

我走进大门,一边问道:“我爸爸睡了吗?”

“还没有。”

我已经跑上了楼。

许宝山看到我也是大吃一惊,上下仔细打量我一遍才问:“凌汐,没出什么事吧?”

我摇摇头,碍于阿强在旁边,只是说:“爸,我想你了,就回来看看你。”

“哲信他知道吗?他同意的?”许宝山仔细的问。

我点头。

“今晚就住这里吗?还回去吗?”他有些疑惑。

我摇头:“我呆会儿就回去。”

阿强:“少夫人,我去给你倒茶。”

许宝山拉我坐下,低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真的没事,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爸,你最近还好吧?他没有再为难你吧?”

许宝山点点头:“我很好。你别担心。倒是你,我不放心啊。”

“爸,改天我回来陪你,再给你写毛笔字看。”

“好。好。”

阿强回来了,我们只能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爸,你累不累?你早点睡吧。我去客厅坐会儿。”快十一点了,我打定主意掐着点回去,可是又怕许宝山陪我熬夜劳累。

“凌汐,既然晚上还要回去,就早点走吧。司机是不是还等你呢?”

我刚想摇头,阿强已经说:“是的。车子已经等在外面了。”

我一惊,看着阿强没说话。

“凌汐,那你就回去吧。做人家媳妇儿,太晚回去不合适。”许宝山显然是担心的,“以后有时间再回来。”

我只好站起来,“那我回去了。爸,你好好休息。不用惦记我。”

走出大门,我才低声问送出来的阿强:“是你通知江哲信的?”

阿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我扭身便走,这也不能说明江哲信没有派人跟着我。

十一点半的时候,我回到江宅。

我慢吞吞的穿过花园,希望再晚点走回小楼。

江哲信在客厅的沙发上等我,茶几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回来了。”他带着微笑看了看手表。

我顿时觉得很没面子,恼怒起来,冷冷的说,“我先上楼了。”

“凌汐,”他叫住我,“吃完饭再上去。”

“我吃过了。”虽然闻到食物的香气,我更觉得饥饿,可是我成心撒了谎。

他起身拦在我身前,拉我的手。

我愣是挣脱不开,被他拉到沙发上。

“我也没吃呢,陪我吃点。”他说,把碗筷塞到我手里。

我瞪着他,一动不动。

他就像看着一个赌气的孩子,好脾气的说:“你再不回来,我就得再热第四遍了。赶紧吃吧,味道都热没了。”

我咬牙说道:“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我几点回来。”难道司机等着的时候没跟你汇报吗?

他没有否认,只是说:“快吃吧。我也饿死了。”他夹菜给我,然后自己先吃起来。

我把碗筷放到桌子上,吸口气,“江哲信,你又想干什么?你想证明什么?还是想得到什么?是不是掌控我的一切是你的乐趣?”

他看到我发怒的脸,也把碗筷放下,换上认真的表情:“凌汐,我想证明我对你的感情,我还想得到你的原谅。”

第75章

我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所以无法抑制的笑出声,甚至忘了生气。

他直直的看着我,眼睛里闪过一丝难堪,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下巴绷的紧紧的。

我越发笑个不停,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他始终看着我,压抑着情绪,露出忍耐的表情。

等我终于停下来,他抬手要替我抹去脸上的泪痕,我躲开,自己抹了一下眼角。

“这个笑话很不错。”我嘲讽的开口,起身准备离开。

他拉住我,把我扯回沙发上,黑亮的眸子盯着我,“你也笑够了,可以继续听我说话了吗?我还没有说完。”

我挣几挣,还是没能甩开他的手,只好挫折的坐在那里。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江哲信,你说完了,我也听够了。你是我见过的最不正常、最自以为是的疯子。你自大的简直令人厌恶。”

我本来已经决定再也不在他身上浪费口舌,冷冷淡淡的坚持到离开的。可是他的话激怒了我,让我无法控制的又激动了起来。

“你曾经是怎么折磨我、伤害我的?现在你却大言不惭的要证明你的感情?你有感情吗?你懂得感情吗?你知道什么叫感情吗?在我眼里你只是个纯纯粹粹的冷血。你本就不配谈什么感情。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心情不好的时候,拿我泄愤、泄欲,现在又想仅凭几句对不起,就妄想我对你投怀送抱、感激涕零?你做梦!我许凌汐没那么贱!”

他的俊脸微微扭曲,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他伸出双手,似乎是想安抚我激愤的情绪,却引起我更大的反应。

“别碰我!”我大吼,远远躲开,不断往后挪过去。结果只顾瞪着他,本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到达沙发的边缘了,我依旧向后靠,撞到了实木扶手,后腰一阵尖锐的疼痛。

我身子一挺,更剧烈的疼痛让我身体不支,弯腰滑到了地毯上。

“凌汐!”他叫我,扑上来拉我,“磕到哪里?让我看看。”

我试图推开他,恨恨的说:“离我远点,和你在一起,我总是受伤。”

他的脸上有一丝后悔,下一刻就搂住我的腰。

“放开我,”我挣扎,用力去掰他的手臂。

“别乱动,腰不疼了吗?”他结实的手臂牢牢地困住我。

不等我再发脾气,他轻松的拦腰将我一把抱起,“我送你回房间。”

他轻柔的把我放到床上,小心的将我翻个身,就去撩我的衬衣。

我迅速蜷到床的另一侧,冷冷的充满戒备的看着他。

“我只是看看有没有出血。”他叹息,“我不会再强迫你的。这么多天以来,我碰过你吗?”

“你出去吧。”我背对着他缩进被子里,“我要睡觉。”

“……凌汐。”他似乎在床上坐下来,我益发往里挪了挪身子。

“你刚才说的,都是事实。我……无话可说。”他声音很低,有点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诉说,“我开始是恨你的,不,其实是恨你的父亲。我……现在很后悔,你跟你父亲不一样,你……很善良。”

我咬住被单,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儿。善良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你们当棋子,一边利用,一边承受报复。

“我……不应该那么对你,相信我,我只是想补偿你。”

我拉下被单,清晰的:“放我走,就是最好的补偿。”

他沉默良久才说:“现在不行。”

“出去!”我大声说。我再也不愿意听一个字!真是无耻至极的小人!一边着道歉、请求原谅的话,一边却还在想着利用我。

“凌汐,给我一些时间,”他低沉的说,“有些事情,总要解决掉的。也许在你看来,我还在伤害你,以后你就会明白,我这么做是有苦衷的,是迫不得已。我保证,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弥补你。”

“弥补?”我嗤笑,尖刻的说,“你要怎么弥补?一直把我困在这里,让我在痛恨和绝望的心情下虚耗每一天的生命,就是你弥补的方式?”

“凌汐,”他无奈而又带着恼怒的语气说,“除现在放你走,其他的我都不会再约束你。我说过了,以后不会有人再把你当成囚犯。你可以在家里做任何喜欢的事情,如果觉得闷,你愿意出门,没有人再敢阻拦。你可以逛街,可以购物,还是那句话,只要你答应我不逃跑,随便按照你喜欢的方式消遣,我都没意见。你需要什么,告诉我,我都可以满足。让你对生活感到痛恨和绝望,不是我的本意,相反,我希望你以后每天都能够过的开心愉快一点。懂了吗?”

我沉默半晌,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如果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我应该非常庆幸了。只要仔细做好计划,离开这里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缓和了语气,淡淡的说,“我真的困了。”

“你会知道的,”他抚上我的头发,“晚安。”

我一动不动,静静的任他在背后掖了掖被角,听着他起身关灯离开,轻轻给我关上房门。

黑暗中,我始终睁着眼睛。一周的时间应该够了,一周内,我一定要离开。

第76章

今天肯定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才不过是清晨,空气里就带着干爽清新的暖意。

我心情很好,神清气爽的走进餐厅。

“爸爸早。”我泛上笑容,柔声的打招呼。

“嗯,”江华的心情显然不如我这般愉快,仔细看了我一眼,才貌似不经意的问:“昨晚上出去了?”

我从周嫂手上接过牛杯喝口,平静的说:“是的,爸爸。昨天傍晚有点心慌,所以我跟哲信说,想回娘家看看我父亲。哲信答应了,我就去了。”

他喝了一口粥才说:“怎么不让司机送你,那么晚才回来,多危险。”

“他们都是您的专属司机,我不好意思麻烦他们,反正叫车也挺方便的。”我微笑,马上又诚恳的说,“对不起,爸爸,让您为我担心了。以后我会白去探望父亲,不会再那么晚回来了。”

他的脸色沉了一些,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江哲信这个时候走进来,“爸,早。”

江华把话咽回去,只是点个头,对江哲信连个笑脸都没有,就又复低下头去喝粥。

我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昨晚他们一定对于我能否自己出门的问题发生了争执,看目前的情形,只怕还未达成共识。

“早,”我对江哲信说,站起来接过周嫂手里正打算盛粥的碗,“周嫂,我来吧。”

我将盛好的粥放到江哲信面前,他看着我,眼睛里闪过一丝愉悦,脸上也露出笑容。

我也冲他微笑,我现在需要他的支持,需要他站在我这边。

“哲信,”看着他喝下粥,我又递给他一片面包,用商量的口气说:“我上午想去陪陪爸爸,午饭就在那边吃,下午也许会逛街,但是晚饭前一定会回来。”

“好。”江哲信点头,咽下口中的东西。

江华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将不悦写在脸上,片刻后说道:“让老周送你去吧。”

我看向江哲信的眼神冷淡了些,然后调回视线不再看他,低下头盯着前面的杯子,轻声而温顺的说:“好的,爸爸。”

“爸,”江哲信开口说:“我送凌汐去吧。让她搭我的车,然后我再去公司。”

江华没有再说话,我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听到他拂袖离去。

江哲信伸手我的头发,温声说:“我会给你一张卡,你想买什么都可以。”

江哲信果然把我送到了许宅门口,我解下安全带,“谢谢。”

“凌汐,”他在我打开车门的时候叫住我。

我扭头看着他,可是他并没有接着说什么,而是看了我几秒钟才说道:“没事了。以后再说吧。”

我冲他笑笑,走下车子。

阿强给我打开大门的同时,我才听到身后他发动车子的声音。

我坦然的与许宝山坐在客厅里闲话家常,说我在江家的生活,说江夫人的花房,说她以前教我写字画画的情景,说她以前对我的好。

我告诉许宝山:“她一直都拿我当女儿,带着我买了好多衣服,还送了我很多特别漂亮的首饰。改天,我都带来让你看。”说着说着,我的眼圈儿就红了。

“江夫人是个好人,只可惜,走的太早了。”许宝山一阵唏嘘。

我又说些轻松的话题,有些是现在的事情,有些则是以前我在国外读书时候的事,我和许宝山就象天底下所有普通父女俩那样,在絮絮叨叨中,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阿强始终站在一边沉默着听我们聊天,偶尔负责给我们倒茶。

中午的时候,外卖公司送来盒饭,我才知道,许宝山一日三餐都吃的是如此简单青素的饭菜。

盒饭只有两份,他和阿强的。

就在我打算重新叫饭的时候,另一队送餐的人摁响门铃,是附近的三星级酒家。与先前迥然不同的丰富菜式才是我记忆中,婚前回来住过的那两天的伙食标准。

我把廉价的盒饭扔进了垃圾桶,对许宝山说:“以后我天天陪你吃过晚饭才走!”

我为许宝山感到不平,更加下定决心,在离开之前,一定要给许宝山创造为自己辩白的机会。

许宝山微笑,没有丝毫的不平之色,反而安慰我:“那些蔬菜没什么不好,上岁数的人应该吃的清淡些,你不要多想,阿强每顿吃的也和我一样。”

我看向阿强,他果然已经沉默着开始吃自己那份盒饭了。脸色平静如常,似乎本没听到我们在说他。

我心里涌上不解,江哲信刁难许宝山也就罢了,对自己安排的亲信怎么也这么无情?

“阿强,”许宝山已经开始招呼他:“过来和我们一起吃。”

“不用了。许老先生和少夫人慢用。”阿强恭敬有礼,依然埋头把盒饭吃的干干净净。

这倒是让我对他侧目。

吃过午饭,我对许宝山说:“爸,我想去逛街,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许宝山了然的看着我,摇摇头说:“岁数大了,我不爱动。你去吧。”

“那我明天再来。”我有自己的计划。

“好。”许宝山点头,马上又说道:“凌汐,爸爸这里没事,你已经是人家的媳妇了,还是要考虑一下他们的想法。”

我知道他是关心我,怕现在江夫人不在了,如果我惹怒他们,他们会欺负我。

“爸,你放心吧。哲信同意的。”我需要天天出门,这样才能让他们习以为常。

我坐出租车到繁华的商业街,在那里走走停停,随意进出专卖店,在专卖店里晃来晃去。有时试穿一件衣服,合适的就买下。

无论我什么时候装作不经意的回头,或者借助穿衣镜看向自己的身后,始终都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或者面孔。我还是不敢相信江哲信对我一点防备都没有,只能感叹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

逛的累了,我就拐进旁边的高级茶餐厅,选择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叫上一壶冰柠檬茶,慢慢的喝。

也许是时间不对,餐厅里的客人很少,在我进来了很长时间之后,才有一对还是学生模样的情侣走进来,坐在离我不远,同样比较不引人注目的座位上。他们点了相对来说最便宜的那种的饮料,俩人亲密的喝着同时窃窃私语。

在那之后,似乎就再也没有人进来了,反是先前的客人陆续有结账走人的。

我暗想,真如这么简单,我岂不是想哪天逃走都没问题?!

又坐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开始陆续有客人走进来,我看了看手表,快五点了。

“服务生,”我挥手招来年青的侍者,“结账。”

五点半多一点,我回到江宅。知道江华肯定不痛快,我选择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等江哲信回来才去餐厅。我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尤其是现在,我不想真的激怒江华,免得他真急了眼,江哲信也必然要迁就他几分,毕竟他们才是亲父子,是一家人。那时,我的麻烦就大了。

果然,江哲信回来见到我没有出现在饭厅,马上上来找我。我假意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随便拢了拢头发说:“很久没有出门了。今天走了很久,到家才觉得累死了,本来只想在饭前躺几分钟,结果竟然睡着了。”

他一直温和的看着我,“都买什么了?”

我随便一指散落在圆桌边的大小一堆纸袋:“衣服、化妆品,还没来得及整理。”

他笑:“下次让小凤跟你去,帮你提东西。”

我看着他,他马上解释说:“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提着大包小包的逛街会很累。”

我没有再说话,走到圆桌旁从一堆袋子里,拿过一个小个儿的长方纸袋,“走吧,别让爸爸等急了。”

“这是什么?”他看着我手里的纸袋问。

“我看到了一个很好看的烟斗,我想爸爸一定喜欢。”我知道江华一直用烟斗抽烟丝的,江夫人就是给他买这个牌子的烟斗。

江哲信的眼睛里有一抹光采一闪而过。他向我伸出了手。

我却故意忽视他伸出的手臂,越过他走出门。

他苦笑着摇头,脸上没有丝毫的不快,收回了手,跟在我后面。

餐桌上,我把纸袋双手递给江华:“爸,我下午逛街时看到就买下来了。希望您喜欢。”

江华一直没有拿正眼看我们,这时抬眼扫了一下我手上的东西,在看到纸袋上的标识时,本来表情冷淡的脸,有些松动,他沉吟了一下才接过去,淡淡的说:“吃饭吧。”

江哲信对我微笑,然后给江华夹去一大块清蒸鱼,“爸,这是您最爱吃的。”

江华的脸色彻底缓和下来,对着江哲信轻轻叹口气,把鱼慢慢吃下去。

江华妥协了。至少表面看是这样的。从第二天起,他对于我每天出门,虽然依旧不悦,但是不再公开表现不满,也不再当着江哲信的面给我脸色看,相反,完全是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

我也自觉的遵守着承诺,每天傍晚时分,必定准时回来。我知道只有这样,他们才会逐渐放松警惕。这里的他们,除了江华父子,还有跟踪我的人。虽然我一直没有发现任何疑点,可是潜意识里,我坚持相信他们是存在的。

连着几天,我都是上午在许宅陪着许宝山,多数时间是聊天,偶尔会写毛笔字或者画画。字帖和画册都是我从江宅带过去的,包括后来,我还把江夫人送的几套首饰拿过去给他看。阿强已经很习惯我带着东西来许宅了,从开始的关注,到后来的完全不在意。

这些东西有的我当天就带回江家,有的则托辞下午逛街带着不方便,就暂时先留在许宅我自己的房间里,第二天或者第三天才带走。几次之后,我相信就连阿强也弄不清楚我哪次带来的首饰带走了,哪次的没带走。

所有的下午时间,我则是象其他无所事事的富家女那样,除了购物,就是做头发,做美容,在最繁华、每日人流量最多的市中心商业街区里闲逛。终于发现了一个做油香氛SPA的好地方。在这家国际连锁的高级美容院里,客人可以预定单人包间,享受一对一的货真价实的服务。

我是意外走进去的,然后就惊喜的发现它可供我利用的地方:只要在收费的包间时段内,他们可以保证客人不受到任何打扰,这其中也包括,如果不需要按摩,那么就可以独处,或者休息,或者美美的睡上一觉。对于我来说,也许还有第三种选择,就是打着休息之名,行逃跑之实,而勿需担心在计费时段内被人发现。

而据我第一次体验时与按摩师的闲聊,以及事后的仔细观察,贵宾单人包间除共享前厅大门以外,还有独立的通道与后门,只要预定到与后门紧挨着的那个房间的话,则完全有可能在不惊扰任何人的情况下,只需短短几秒钟就可以离开的人不知鬼不觉。

我预定了明天下午一点到四点的时段,并且就要的那个靠近后门的房间。三个小时除第一个小时做正常按摩外,后面两个小时用来逃跑。这是反复考虑后的结果,时间太短怕不够,时间太长又怕会引起怀疑,两个小时应该正好。那里交通方便,二十分钟就可以到达火车站,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足够我搭乘任意一列快车远远的离开这里了。

如果顺利,今晚将是我在江宅的最后一个夜晚。在江哲信如常的与我道完晚安离开之后,我从床上坐起身,环顾室内。

没有不舍,只有做梦一般的虚幻感。

如果真的可以离开,那么把过去的一切全都当成一场噩梦,又有什么不可以?

大结局

因为心里有事儿,很早我就起来了。衣服首饰,我什么都不会带走,各把它们物归原位。

这些一直未曾摘下的婚戒,我也第一次取下来放在梳妆台上,只在耳朵上戴回自己原来的水晶耳环。

抽屉里还有一张银行卡和10000元的现金,分别是江夫人在婚礼上送给的红包和改口费。我拿出所有现金放进手提包里,又从手提包里取出江哲信给我的那张卡与江夫人的卡放在一起。

关上抽屉,信手从台灯旁的便签纸盒里抽出两张巴掌大小的方形纸片,还有些话我需要写下来。

第一张是写给江哲信的,对于他,我没有其他的话要,只是转述了江夫人的话,将江老先生留下那笔资金的目的以及相关帐号和密码的秘密都写在了上面。

第二张是给许宝山的,我告诉他,我已经做好准备,今下午就要离开这个城市。在我离开之后,江哲信一定会迁怒,会找他麻烦的,那个时候,请他把前面那张纸条,连同许宅我房间的抽屉里的那套钻饰一并交给江哲信。

之所以借由许宝山的手完成这一切,是我反复考虑后决定的,我想这样才能给许宝山一个开口辩白的机会,同时也是许宝山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一个机会。这是我最后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

片刻后,我抬起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长舒口气。

应该再没有什么遗漏的事情了。我看向座钟,现在是清晨5点半,再过两个小时,我将离开这所宅院,再也不会回来。

早餐一如平时,只是我的心情已经截然不同。看着江华旁边的空位,我在心里说:江夫人,再见。

江哲信照例要先送我去许宅,我们一前一后的坐进车里。

“今天的天气真是不错,”他看着我微笑,“今天下午打算干什么?”

轻松的语气,纯粹的闲聊,不带丝毫的试探和猜忌。

我已经不会再对他这样的问法感到反感,也同样微笑着说:“还去上次的那个香氛SPA做按摩。在那里,我很放松。”说着,我低头扣上安全带。

他笑着点头,注视我的一举一动。

忽然抓起我的左手,“戒指呢?”笑容已经消失了。

我一惊,马上冷静下来,随意的说:“咳,落在梳妆台上,早上洗澡的时候摘下来的,结果忘记戴了。回来我再戴。”

“回去拿,”他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这是我们结婚的信证,我不是说了,不许随便摘下来的吗?你不戴着它,别人怎么知道你结没结婚。”

我无语的看着他,他竟然对这种形式上的东西如此偏执?如果换做是别的女孩子,也许听到这样的话会觉得甜蜜吧,可惜我不会觉得感动,反觉得无聊。

他解开我的安全带,“快去拿,我等你。”语气已经恢复了温和。

我乖乖的下车。是我大意了,其实这枚钻戒的金钱价值对于江哲信来说本微不足道,我就算带走了,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可是如果让他觉得不舒服,或者进而对我今天的行为产生怀疑,就糟糕了。

我折回房间,重新拿起戒指戴回手上,又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努力挤出微笑,舒展了因为紧张而微蹙的眉峰。稳住,我提醒自己。

江哲信看到我手上的戒指,终于发动汽车,“以后洗澡也别摘了,这种小东西摘来摘去的,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我知道了。”我笑笑,“以后洗澡我不摘了。其实以前我都有记得戴的,今天不是有意的。”

江哲信听到我的解释,偏过脸看我一眼,露出满意的笑容。

我和许宝山坐在客厅里,照旧是喝着水聊天。渐渐的,我把头天逛街买东西的趣事都说完了,似乎没什么话题了。我才提议说:“爸,我们上去写字画画吧,这么坐着好无聊哦。”

许宝山笑着点头。

阿强习以为常的远远站在门口的位置,我和许宝山都背对着他站在桌子前。我打开一本字帖的同时,从衬衣口袋里掏出早上写好的两张纸片当着许宝山的面夹了进去。他看向我,眉眼间带着疑问。

我冲他点点头,将字帖递给他说:“这本字帖是江夫人送给我的,她最喜欢这种风格,我却总也练不出人家的风韵,您回头帮我好好看看,指点我一下。”

“好,”许宝山如常的用疼爱的语气说。

我在宣纸上一个字一个字的写下来:爸爸,请您务必保重身体。谢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真诚关心和疼爱。

许宝山看看我写的字,忽然就明白过来,马上翻开字帖。

表面上看,他是在对比字帖。只有我知道,他其实是在仔细看那两张夹在字帖里的字条。

片刻后,他合上字帖,看着我久久都没有说话。

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很多东西,心疼、不舍、还有担忧。

我的眼睛也湿润了,可是我没法再多说什么。

他接过我的笔,嘴里说道:“这几个字应该这么写。”

他如同做示范一般的也在宣纸上写下几行字:千万小心。如果可以,到了安全的地方,给爸爸来个电话。你总是我的女儿,永远都是我的孩子。爸爸祝你平安、幸福。

他的手在抖,我努力克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最后把头靠在他的肩头,用撒娇的语气说:“爸,我知道了。您的字真好看。我要把它带走。”

最后一顿午饭,许宝山自己吃的很少,总在不断的给我夹菜,我听话的全都吃了下去。

他送我到门口,我如常的说:“爸,我走了。”他点点头,冲我挥挥手。

我坐进出租车,他依然站在门口。车子开始启动,我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出租车向着市中心平稳的开去,我靠上椅背闭目养神。

忽然车子一个急刹车,司机骂道:“,会不会开车呀。”

我睁开眼睛,一辆面包车打着右蹦灯,斜着停在前面,正好别住了我们。

司机开始摁喇叭,面包车上下来两个穿黑西服戴墨镜的人,冲着我们走过来。

我涌上强烈的不安。

他们停在我这一侧,打开车门对我说:“二小姐,请下车。”

我僵在那里。

司机有点明白过来,看着对方的打扮,有点胆怯的对我说:“小姐,你跟他们走吧。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呢。”

我镇静下来,打开提包抽出一张百元钞票:“不用找了。”

我不发一言的坐进面包车,那两个男子随后上来,对我说:“二小姐,老爷请你回家一趟。”

我沉默着将视线转向车外,车子稳稳的发动。

想不到运气这么差,我心里充满沮丧和不甘。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干爹这么大张旗鼓的,就不怕江哲信知道吗?他在想什么?

站在程家的大门前,我的双腿象是铸了铅,曾经魂牵梦萦的地方,如今竟像是阎王地狱让我望而却步。

一进门,程冠博和程波文都坐在大厅里。

“干爹。”我轻声叫道,低头站在那里。

程冠博没有理会我,而是问我身后的子:“你们确定甩开跟踪的了?”

“是的,老爷。”男子回答,“阿龙他们的车制造车祸阻截了江家跟踪二小姐的人,我们才把二小姐接过来的。”

江哲信果然派人一直监视我。可是他安排的那么隐秘,干爹他们怎么能确定是谁呢?

程冠博点点头,挥了挥手。那个男子转身退了出去。

一时无人再开口,空气静寂而压抑。

“你还记得我是你干爹?”程冠博终于开口,冷冷的声音满是怒气,“不光是我,连平时那么疼你的干妈,看来你也全不记得了。不然,波文让你回来看看,你怎么就是不回来呢?”

我有些愧疚的说:“干妈好吗?她在吗?”我知道没脸见她,可是既然已经回来了,无论如何,我都想再见她一面的。

“哼,你心里早就没她了,还问什么?”程冠博冷哼。

“爸,”程波文温和的开口,“凌汐一定是早想回来,只是没找到机会吧。您别这么骂她。是不是,凌汐?”

还是温柔的声音,还是替我说话的口气,还是令我的心颤抖。

“你不用替她说话了,”程冠博说:“阿龙他们都跟踪她快一周了,她天天去探望许宝山,天天逛街,要是真想回来,有的是机会回来。还用得着我今天特意派人去请吗?”

原来他们也派人一直跟着我,想必,还是跟在江家人后面吧。真可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无话可说,只是沉默着站着。

“凌汐!”程冠博越说越生气,干脆大声斥责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不想想是谁把你养这么大?你当时是怎么答应我的?你不是说要帮干爹取得股份吗?可是现在股份到手了,为什么却骗我们说没有得手。让你回家来,你也不回来。是不是你现在当了人家的太太,就贪恋江家的荣华富贵,不舍得江家少夫人这个名分了?你说!”

“爸,”程波文打断程冠博,“凌汐不是这样的人。”

“怎么不是,她在记者会那天是怎么跟你说的?我冤枉她了吗?”程冠博不依不饶。

“她一定有自己的想法和道理的,”程波文站起来走到我身前,捧起我的脸,温柔的看着我:“是不是,凌汐?你不会骗我们的,对不对?你和我们才是一家人,不是吗?我一直都相信你的,告诉我,那些股份江家到底有没有转给你?”

他的神情那么情深意切,声音充满磁和蛊惑力,我从来就抗拒不了,就算现在,明明知道他在故意和干爹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在我眼前演戏,可是,我依然无法恨他。我看着他,眼泪慢慢掉下来。

我点头:“是的。他们转给我了。”

“你听听,你听听!”程冠博怒气冲冲的走过来,扬起手,似乎想给我一巴掌才解气,“这个不孝女!枉我和你干妈那么疼你,你竟然敢骗我们,你是不是改和江家那小子穿一条裤子,掉头回来算计我们了?我问你,那些记者暗示的话是什么意思?江哲信对记者坦言说你是江家的利器,躲在幕后运筹帷幄,是不是你背叛了我们,把我们的计划都告诉他了?说!”

程波文一把将我护在身后,“爸,你先别生气。让我问问清楚,凌汐不会背叛我们的。”

“凌汐,”他转身搂住我,“别害怕,有我在,不会让爸爸打你的。你告诉我,你爱上江哲信那小子了吗?”

我摇摇头。

“那么,你还爱我吗?”他抬起我的下巴,深深地注视我的眼睛。

我僵直的站在那里,眼泪掉的更急更凶了。我不知道。

“别哭,凌汐,”他抹掉我的眼泪,深深叹息,“我了解你,你是不是觉得对不起死去的江夫人?还是生气爸爸不许我们在一起,所以在赌气?”

我依旧无话可说,只是默默的流泪。

“凌汐,”程波文让我靠在他前,柔声说:“我老早就跟你说过,有什么想不通的,都可以跟我说,都有办法解决的。那些股份本就是属于我们的,你代程家取回来,没什么不对,如果江夫人是个明事理的人,她地下有知,也不会生你的气的,你不必感到内疚。如果你是生爸爸的气,我更能理解了,我也生爸爸的气。可是凌汐,我们总归是晚辈,爸爸已经这么大岁数了,我们可以发发脾气,可不能拿程家的基开玩笑啊。我已经跟爸爸说了,我是非你不娶的,等我们程家夺回地位,我们立刻就成亲,好不好?”

我咬紧嘴唇,波文啊波文,直到现在,你还在愚弄我?

程冠博这时也叹口气说:“唉,好吧,都是爸爸的错。凌汐,爸爸不再反对你们的事情了。只要你不背叛程家,就还是我的好孩子。你总不想让你干妈难过吧?”

“凌汐,你看爸爸也答应我们了,你打算怎么做?”他抚我的后背。

我依旧沉默。

“凌汐?”程波文又叫我,再次勾起我的下巴,紧紧盯视我的眼睛,“说话呀,凌汐?”

我看着他,口处疼痛憋闷的几乎要窒息,脑子一片空白,明明早知道真相,为什么还是会因为他的欺骗感到无比的哀伤?

“哼,你看到了吧,她如今翅膀硬了,以为江家可以做她的靠山了,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程冠博失去了耐心,恨恨的说。

“凌汐?你说话呀。”程波文也有些急,摇晃我。

“不要跟她废话了!”程冠博大声咆哮着,“马上让她签字!今天既然把她弄回来,她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程冠博走回桌旁,将几页文件纸摊开在桌面上。

程波文搂着我,半强迫的把我往桌前带,嘴里解释着:“凌汐,我们已经让律师准备好了股权转让证明,时间紧迫,你就先签了吧。还有什么想不通的,以后我慢慢跟你解释,好不好?别惹爸爸生气。”

我看向桌面的文件,条款内容几乎和宁老让我签下的那份没什么太大区别,就连股权的份额也是照着股东大会公告出来的数字写的,一股不差。如果我没有签过宁老那份的话,今天一旦落笔,这些股份就真的要改姓了。

程波文亲自拿笔递给我,“凌汐,签字吧,为了我们的爱情,为了我们的未来。”

这两句话格外让我绝望。这一刻,哀伤已经由愤恨替代了。我接过笔,利落的在熟悉的地方签下自己的名字。我也想让程波文尝尝被愚弄的滋味儿!

程冠博欣喜的捧起文件,仔细的审核了我的签名,“儿子,我们成功了。”他递给程波文。

程波文放开了我,接过文件看了一眼,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得意,“爸爸,我们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我木然的看着他们,轻轻的说:“干妈呢?我想看她一眼。”

程波文将文件还给程冠博,看着我微笑:“凌汐,妈妈没有回来。我当时那么说,只是希望你尽快回来一趟而已。”目的达到,他连谎话都懒得掩饰了。

原来如此。就等着我回来签文件吧。

我点点头。已经感觉不到失望和愤怒了。这样也好,再见干妈也是徒增悲伤而已,不如不见。

“我可以走了吗?”我平静的问。

“凌汐……”程波文察觉我的神色有点不对,还想说什么。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一个男子推门进来:“老爷,大少爷,江哲信带着几个人来了。他说来接他的太太回去。”

我们三人都是一惊。

程家父子对视一眼,程波文一挑眉毛:“他们人呢?”

“还在大门外,我们没有放他们进来。”

“那多失礼啊。”程波文心情很好的说,“赶紧请江少爷进来。怎么说,他也是二股东啊。本来想明天去公司通知他呢,他倒是自己就来了。”

男子应声离去。

程波文对着程冠博说:“爸爸,您先去休息吧,让我和江哲信好好谈谈。”

程冠博也笑了:“好。我会让人把股权文件的复印件给你送过来。”说完,他拿着文件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江哲信后脚就到了。

两个男子把他一个人带进大厅后,并没有离开,反是充满戒备的站在他身后。

“凌汐,”他一看到我,马上走过来揽住我,眉间的紧张神色消散了,看了看我的表情,复又有点担心的说:“你没事吧?”

我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异常难看,连挤出笑容的力气都没有了。

“哲信,”程波文微笑,“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真是稀客呀。平时请都请不到你。”

“呵,所以你们就改请我太太了?不知你们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就是叙叙旧罢了。”程波文好整以暇的说:“怎么凌汐都没告诉你吗?”

江哲信脸色微微一变,有些犹豫的看着我,看到我木然、绝望的样子,眼神里竟然有一丝心疼。

他迟疑的问我:“他们都告诉你了?”

我听不懂他的话,呆呆的看着他。

他咬了咬牙,好像安慰我一般的用力握了握我的肩膀,温声说:“我本来想以后再告诉你的。你先出去等我吧,我跟你哥谈谈。”

迟钝的脑子忽然灵光一闪,我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他一直以来是真的以为我不知道自己是程家的女儿,他以为程波文说的叙旧,是告诉我了真相。他竟在担心我一时接受不了。

看到他关切的神色,我如同遭到了雷击,与刚才程波文的谎言与嘴脸相比,他竟是关心我的那个人。命运的安排果然都是有公理的,我很庆幸自己帮助的是江家。

“凌汐不要走,”程波文开口拦住我欲离开的脚步,“这里都没外人,我们是打开窗户说亮话的时候了。”

他转向江哲信:“哲信,你想跟我谈什么?”故意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江哲信看了看我说:“我们要谈的事情与凌汐无关,何必让她留下呢?”

“怎么会,”程波文笑着看我,“凌汐,你觉得和你无关吗?我倒是觉得你是最关键的人物呢。”

我的心一阵紧缩,浑身都泛上凉意。程波文是执意要把我推向死路了。

我低下头,站到了一边。

“哲信,你到底想说什么?怎么为个女人嗼嗼叽叽的。”程波文讥笑。

江哲信被他的话激怒了,有些歉然的看了我一眼,不再有所顾虑,毅然决然的冷笑开口:“我本来也没想这么快就来拜访大舅子的。不过,既然来了,也就提早通知一声吧,免得你们到时没有心理准备。”

“哦?什么大事呀?我洗耳恭听。”程波文双手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我将择日召开记者会,宣布江程两家因为联姻成功,继而将联手合作,共同抵御外侮。我这么说,程兄就明白了吧?”

我心头一震,联手合作?怎么可能?

果然,程波文哈哈大笑:“人在开玩笑。据多所知,江氏与莱恩国际的合作项目全部出现了问题,面临着被诉解约的危险,一旦被判全额赔付违约金,就会负债累累。程氏何必要趟这浑水,给你们做垫背的?”

江哲信唇畔浮现邪魅的冷笑:“程兄的记忆大概是出了问题了,不是我拉程兄趟这浑水,而是程兄早在这浑水之间了。据我了解,莱恩国际的控股股东是美国贝斯曼投资公司,而其当家人是美国黑道上赫赫有名的史蒂文勃朗特,这次,不就是程兄邀请他过来的吗?”

程波文脸色一变,随即恢复正常:“真是笑话。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么荒谬无稽之谈?”

江哲信一脸的深沉,慢条斯理的说:“程兄相不相信,这世上本就没有真正的秘密,所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我不但知道你与他狼狈为奸,我还知道,现在他已经对你不是全然的信任了。”

我看到程波文脸色又是一变,我知道江哲信说的是事实。

这个时候,又有人敲门,随即一个手下将几张复印纸送到程波文的手上。我知道那是什么。

程波文看到那些纸重新露出志得意满的神态,将纸背面朝上的扣放在桌子上,似乎也没了顾虑,索大方的承认:“这么说是你在暗中挑拨了?我倒是小看你了。”

江哲信微微一笑:“是程兄病急乱投医,明知道史蒂文本狡诈多疑、嗜血残忍,还要与他结盟。就不怕他一旦对你产生猜忌,届时反噬一口,招惹灭门惨祸?”

程波文的眼睛眯了一眯,恍然道:“难怪你串通媒体,大肆宣扬凌汐是江家的利器,还什么她在幕后运筹帷幄,你分明就是为记者会做准备?”

这是我第三次听到这些字眼,竟然是江哲信故意要媒体这么写的?我怎么还是不明白?

江哲信看到我迷惑的看着他,竟似又有些歉然,一时没有开口。

程波文却接着说:“你先是大肆炒作凌汐的能力,继而再召开记者会公布凌汐的真实身份,说什么江程两家联姻合作,分明就是想让史蒂文更加怀疑我,进而与我撕破脸,反过来对付我。可是,江哲信,你肯定他会上你的当吗?难道他不得想想我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有什么理由冒着风险与他为敌呢?”

江哲信淡笑,有成竹的说:“程兄,按照我们正常人,凡事是喜欢想个理由的,但是,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史蒂文的为人吧?据我所知,他杀人是不需要正当理由的,只要他怀疑,就是杀人的理由。何况,我相信他肯答应帮你,一定是有非常高昂的代价吧,你许诺了他的,肯定能达成吗?如果达不成,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如果我们能达成共识,你临时倒戈也是很有可能的。我想问问,你在美国,在史蒂文的眼中,是那种人品信誉极高的人吗?”

程波文的脸色青白交加,显然恼羞成怒。他恨恨的看着江哲信,然后露出狠的笑容:“你都说的不错。可惜,我许诺他的,今日之后就可以兑现,我不需要倒戈。还有,你拿什么证明,是我们程江两家联姻呢?如果不是联姻,又谈何而来的合作呢?”

江哲信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转向程波文嗤笑道:“我不需要证明,只要记者会一开,相信史蒂文自己就会调查确认。我不相信,我都可以查得到的东西,他会查不到。”

“哈哈哈……”程波文仰天大笑,“江哲信,我也正有件事情想告诉你,希望你也有个心理准备。”

江哲信傲然的看着他,完全不为所动。

程波文斜睨我一眼,清晰的说:“凌汐不是我的妹妹。我想,你是白费心思了。”

江哲信身体一僵,眼瞳紧缩了两下,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凌汐不是我的妹妹,不但不是,她还是我的女人,我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你只是捡了我玩剩下的,哦不,我想起来了,确切的说,是我们玩剩下的一个破烂货。”

我剧烈一抖,几乎想晕倒,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

“你不知道吧,”程波文继续恶毒的说:“在我之后,我的手下还轮番调教品尝了她的味道。让我想想几个人来着?十个?二十个?”

“混蛋!”江哲信两步上前,一把揪住程波文的领子:“你说什么?”

守在门口的两个子,马上冲上来拉开制住江哲信,并且将他的胳膊反剪身后。

程波文整了整衣领,悠闲的弹了弹肩头,“我说的都是实话。如果你不信,我这里有光盘录像。说起来,可比你寄给我们的那几张照片刺激多了。”

我猛地往后倒退两步,双腿软的站不住,全靠贴在墙边的花盆架上,才没倒下去。一股热流涌上喉咙,嘴里全是血腥味儿。

江哲信瞪着我,象发狂的野兽,拼力试图挣脱身后男子的钳制。

程波文看戏一般的看着我们,轻松的说:“放开他。”

江哲信闪电一样的逼到我的面前,冰冷的视线象要穿透我:“他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为什么?你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我咬牙咽下嘴里的腥甜,用尽力气说道:“我只是个替身。”

我平静的看着他,“我告诉过你,你弄错了,我也说过,你在浪费时间。可是,你不信。”

“至于为什么,我可以告诉你,”程波文打断我,得意的扬起桌上的白纸,“这是股权转让证明,上面有凌汐的亲笔签名。我们已经在二级市场收购了江氏超过20%的股份,再加上这30%,我们程家已经是江氏集团第一大股东了。”

江哲信掉头扑了过去,一把夺过复印纸,草草看了一遍,愤恨的撕了个粉碎!

“这只是复印件,”程波文好心的提醒,“原件我会在董事局会议上出示。”

江哲信又冲过来,一记重重的耳光,掴的我跌倒在地上,嘴里的腥甜再也抑制不住的溢出嘴角。

他掐住我的脸颊,几乎要捏碎我的下巴,咬牙切齿,睚眦欲裂,“许凌汐,你行,你真行!你怎么对得起我去世的母亲,你怎么对得起我们!”

我轻咳两声,痛苦的说:“我说过要放弃继承的,我也说过要离婚的。是你不肯。”这次,你必须要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了,那样,才能挽救江氏。这次,你必须要放我走,还我自由了。我露出笑容。

他眼里的怒火更炽,“你赢了!我成全你!”他愤怒的咆哮,狠狠的又扬起了手。

我看着他,丝毫也不打算躲闪。

身为卒子,我只能前进,不能后退。是否当日真的不顾一切争取胜利?也许是的。可是此刻,我只是泪流满面,痛彻心扉。为了我曾经付出的一切,为了我换来的羞辱。

最终,他的巴掌也没落下来,他颓然的放下手,狠狠把我搡在地上。

他傲然的走向门口,被那两个男子挡在身前。

“让他走。”程波文冷酷的说,“我要看看失去一切的他会疯狂到什么地步!”

大厅里恢复了寂静。

我艰难的爬起来,捡起掉在两步开外的提包,旁若无人的向门口走。

“凌汐……”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叫。

我恍若未闻,脚下的步子没停。奇怪的是,心口的疼痛也消失了。

门口的子拦住了我。

“凌汐,”程波文又叫我,“如果你愿意,你仍然可以留下来。”

我推开面前的男子,他看着我身后他主人的脸色,给我让开了道儿。

我打开门,外面依然阳光灿烂。我自由了。

“小姐,你去哪里?”出租车的司机问我。

我看到了左手上的婚戒,把它摘了下来。

我站在江夫人的墓碑前,弯身把婚戒轻轻放到上面。

照片里的江夫人依旧慈爱的看着我。

四十分钟后,我坐上了北上的列车。我知道,尽头是个遥远陌生的城市,那里没有人认识我,我可以安心、自由的生活。

两天后的上午,我随着人流缓慢的下车,走出站台。

这里的天空没有那里的清透湛蓝,空气没有那里的清新湿润。但是,这里有那里无法给予我的心安。

我慢慢沿着宽阔的道路闲逛,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感受自己的存在。我终于与他们一样了,可以轻松、随心所欲的生活。

看到街边报刊亭外摆放的公共电话,我不由自主的走过去。还有最后一件事,我就可以安心彻底的与过去一刀两断。

铃声响了两遍了,对方没有人接听。也许是无法接听。

我打算搁下的瞬间,熟悉慈祥的声音传进耳膜:“许宅,请问哪一位?”

“爸爸,是我。”我笑了,眼泪流出来。

“凌汐?你在哪里?”许宝山着急的问。

“爸爸,我很好。您放心吧。您多保重身体。我只是向您报个平安。我这就挂了。”心里彻底踏实了,再无牵挂。

“凌汐,”他着急的说,“你听我说,哲信他什么都知道了。他在我这里,他要和你说话。”

“不!”我急切的说,“我挂了,爸爸。再见。”

“许凌汐!”我的话还没完,江哲信的声音已经象爆竹一样在我耳边炸开,我皱眉,立刻将话筒拿开了一米远,“该死的,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许摘下戒指吗?你在哪里?赶紧回来,听到没有?”

神经病。我打算挂掉电话。

里面的声音还在继续,仍然清晰的传出来:“你别想逃,我们的事情还没完呢,你逃不掉,我会找到你的,一定会找到你的。……”

啪,我已经把话筒摁回到话机上。

头顶上传来低鸣的哨声,我抬头看看空中飞翔的鸽子,露出了笑容。

未来的生活是我自己的,我会过的幸福的。

番番外

番外一 江哲信篇(一)

“你赢了!我成全你!”我声嘶力竭的喊出我的痛心和愤恨。我真想撕碎了眼前这个女人!

她看着我,一侧脸庞清晰的印着五指掌痕,唇畔因为我刚才的一记狠厉的耳光而洇出血沫儿。惨白的脸上,布满泪痕,却毫无惧色。

她清晰灼亮的瞳眸里平静坦然的仿若她只是个冷眼旁观的看客,似乎我的痛恨与程波文的得意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始终与我对视,没有胆怯,没有愧疚,就好像在告诉我,她不欠我的。我应该更加愤怒,应该更加凶狠的痛殴她的,可是我却一阵心颤,竟然挥不下去手了。

她用无声的眼神,提醒了我过去发生的一切,是我掘地三尺把她找出来的,是我执意把她留在身边的,虽然本意是想狠狠的折磨她,却也给了她接近母亲的机会,也最终促成了我们的婚姻和股份的继承。

如果说她一早就是别有用心,而我,则真的就是在自以为是之下,给她提供了一切实现罪恶目的的机会。我更应该痛恨的是自己!

我放下举高的手臂,将她狠狠推开。

我挺直膛向门口走去,就算输,也要输的有骨气,我知道程波文还等着看我失控的笑话,我是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门口那两条狗又挡在我的身前,我握紧了拳头。我江哲信怕过谁?!

“让他走,我要看看失去一切的他会疯狂到什么地步!”令人作呕的声音从程波文的口中发出。

眼前的两条狗果然让开了道路。

我从容的越过他们,我不会疯狂的,我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阿威他们还在门口与程家的打手们对峙着,看到我出来,马上问道:“少爷,低估没事吧?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也许是看清了我铁青而充满怒意的脸色,他们重新戒备起来,“少爷,少夫人呢?她……?”

“我们走!”我大声断喝。

“去宁氏律师楼。”坐进车里,我马上吩咐,同时接通宁世华的电话,“宁老,我是江哲信。江氏股份有变,我正在去您那里的路上,我需要您的帮助。好,一会儿见。”

车窗外的景色飞快的向后消失,我心慌意乱、愤恨不已。虽然宁世华在电话里安慰我,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是我依然充满忧虑。此事非同小可,到了这一步,我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保住母亲的那些股份。许凌汐!许凌汐!我掏出只有手机一半大小的卫星追踪定位仪表盘,恨恨的看着上面闪动的红点,牙齿咬得格格响。如果江氏这次真的易主,我发誓,我一定不会饶了她。

宁世华显然已经跟下属打过招呼,我一到,就立刻被请上他的办公室。

看到我颓然紧张的样子,他也是大吃一惊,开门见山的问道:“哲信,出什么事情了?你刚才说‘股份有变’是什么意思?”

我强自镇定了一下,缓缓的说:“许凌汐擅自将股份转给江氏的对头了,而且他们在二级市场上恶意收购了另外的20%的股权。如果我们不阻止,他们就将变成江氏第一大股东。我想请您想想有什么办法,能够证明许凌汐继承股权的文件无效。”

“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宁世华无法置信的看着我,“你是说,江少夫人把股权转给了我们的对头?”

“没错。我亲眼看到转让文件的复印本了。”我懊悔的说,“是我的错。我当初应该同意离婚,并且应该阻止她继承的。我竟然瞎了眼,对她这个毒蝎人动了心。宁老,我们只有一个办法了,就是宣布她继承的文件是假的,是无效的。”我急切的看着他。

宁老思忖了一下,摇了摇头,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哲信,文件是我一手经办的,文件内容都是非常严谨的,又是江少夫人亲笔签名,继承文件是肯定有效的。”

“宁老,”我再也无法镇静了,“那我们怎么办?”

“你先别急,我的话还没说完,”宁老用安抚的眼神看我,接着说道:“要说无效的文件,应该是你看到的那份文件。江少夫人不可能再把股权转给别人,事实上,她已经将所有股权悉数都转给你了。”

什么?!我瞪着宁老,我没听错吧?转给我?什么时候?

宁老对我点点头,起身走到保险柜前,打开柜门取出一个档案袋。

里面的文件一字排开,继承文件,转让文件,离婚协议书!

轰!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很长时间都象断了电一般的无法思考。

上面的签名真真切切,日期就是她继承股权的当天。

“这是怎么回事?”我近乎无声的蠕动嘴唇,僵硬的询问宁世华。

“似乎江少夫人早就料到了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她说脸们离婚是迟早的事情,为了以防万一,同时也是为江氏,执意说服我为她准备了这两份文件。有了两份文件,她才同意签署继承文件的。”宁老解释说。

我呆呆的看着他,想起了刚才在程家,凌汐那平静的脸,还有她说的话,“我说过要放弃继承的,我也说过要离婚的。是你不肯。”

“那么,那么……”我还是无法相信这一切逆转的如此容易,从危急到安全的飞渡式心理跨越,让我语无伦次。

“是的,哲信,”宁世华对我微笑,“股权还在江家手里,他们拿不到。可是,”宁老的笑容收敛了,有些费解的说:“你说看到江少夫人又签了一份转让证明?她明知道那份是没用的,为什么还签?”

我看着他,脑子终于又飞快的转动起来了。

我霍地站起来,大声说:“糟糕,凌汐有危险!”

宁老吓了一跳:“怎么?”

“凌汐本来说下午要去美容院的,结果我派出去暗中跟着她保护她的人突然给我电话,说他们被车祸堵在了路上,跟丢了凌汐。幸好,我一直让她戴着结婚戒指,那个是我特意定制的,在主钻旁边,镶嵌了一圈碎钻,其中一粒儿是利用纳米技术研制开发的极微小的犹如碎钻一般的追踪器。凭着追踪器,我发现她竟然是被程家的人带走了。现在想想,他们应该就是为了逼她在文件上签字。”

我从裤兜里掏出那个定位仪表盘,上面的红在缓慢移动。“不行,我要去找她,”我快速的说:“如果程家发现被她骗了,她的下场……”我倒抽口气,脑子清晰的记得她在程家绝望无助的表情,还有程波文恶毒的羞辱她的言语。

“宁老,我先走了。文件您还收好,回头我再过来。”说话间,我已经冲出了宁老的办公室。

我据仪表盘,指示阿威行车的路线,很快,红点不再移动,只是不断闪耀。我估计着大概的方向,心里涌上不祥的念头,那里好像是母亲安葬的地方。她去那里干什么?

“快点。再快点。”我催促阿威加大油门。

凌汐,许凌汐,我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可恶的女人,到底让我怎么对你,才是正确的?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想到刚才自己还打了她,我涌上深深的后悔。

现在到底对她是什么感情,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了,爱她?可是她一直欺骗我,还有那么难堪的过去。恨她?她却又分明在帮助我们江家。

我无法冷静的理清自己的头绪,我只知道,我现在不想看到她出任何意外,一切恩怨可以将来慢慢清算,最重要的是,她不能出事,她一定要活着。

无名的恐惧包拢了我的心,看着仪表盘上不断闪烁却死死固定在一个位置上的红点,持续有可怕的念头冒出来,她一直呆在母亲的坟前干什么?她不会是……还是,她被人强行带到那里,被……我实在不敢想下去了。

车子终于停下来了,果然是墓园。我飞快的跳下去,直奔母亲的墓地跑过去。

四周空无一人,一切都很平静,没有任何我臆想中的可怕事件的发生。

“凌汐!凌汐!许凌汐!”我大声叫她的名字。没有人答应。

看着仪表盘上的红线,分明已经和红点重叠了,应该就在这里。我扭头回望。

忽然,一道璀璨闪耀的光芒刺痛我的眼睛。我看到了那个小东西,它被凌汐放在了这里,在众多的花草间,它很不起眼,孤零零的自己躺在那里。

我捡起它,忍不住泛上苦笑。本以为样,她就再也休想逃离我的掌控,现在才明白,其实自己有多么幼稚,明知道她本就不看重这桩婚姻,怎么还可能奢望她会珍藏婚戒呢?

想到这里,心里竟又升起一股失望和怒气,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让我心有不甘。我一定要找到她。

我仔细检视了四周,我可以肯定她是自己过来的,也许就只是为了放下这枚戒指。她离开了程家,还能去哪里呢?

我跑回车里,“阿威,去许宅。”

我不确定她会回到那里,但是,我确定一定可以从许宝山的嘴里问出点什么,我不在乎必要的时候,用点暴力手段逼供。

阿强看到我气势汹汹的出现是惊讶的,但是许宝山没有。相反,他似乎知道我会来,就好像在等着我一样。他果然知道点什么!

我怒视他,在无形中给他施加压力。

他很平静的站在楼梯口,脸上的坦然再次让我想起凌汐的表情,同样的无畏,同样的没有歉疚。

“你这么快就来了,”他缓缓的说,“这么说,凌汐她……已经顺利离开了吗?”

我的心一沉,逼近他,冷声问道:“离开是什么意思?她去哪里了?”

许宝山缓缓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她有东西要我交给你。”

我眯起眼睛,“什么东西?”

“你上来吧,”他扭头走上楼,“我都放在她的卧室里了。”

我跟在他的后面走进凌汐的卧室,干净、清冷,倒和它的主人有相似的地方。

许宝山拉开写字台的抽屉,取出一本字帖,和并不陌生的首饰盒。是母亲送给她的钻饰。原来,她要连这个也还给我。我叹息。

不对,我忽然反应过来。这些本来应该放在江家的,她本无需通过许宝山还给我,只要不带走,不就可以了吗?

我没吭声,我倒要听听许宝山怎么说。

许宝山打开字帖,将里面的两张纸片一起交给了我,“这是凌汐写给我们的。”

我看了第一张,是凌汐写给许宝山的。原来她早就打定主意逃跑,如果不是今天意外被程家带走,她也是想跑的。我微微咬牙。

然后就是第二张,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救命钱?!妈妈留给我的救命钱!目前,正是我急需资金的时候!我认认真真的将字条反复看了两遍,疾步走到桌旁,打开首饰盒,从首饰下面找出了那张珠宝证书,背面的手写体的确是母亲的笔迹!

怀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我看向许宝山,“这两张字条,你也都看过了?”

他点头,“是的。凌汐给我的时候,我就看过了。”

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感到极度的后怕,如此巨大的资金,如果凌汐或者许宝山想要私吞,甚至拿来对付我,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不明白。”我盯着他,“为什么反过来帮我?”

许宝山沉吟了一下才说:“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我想凌汐也是这么想的。江夫人托付了她,她不想辜负江夫人的信任。我们都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情罢了,要说真正帮你的,还是你的母亲。”

我紧紧握住那张证书,无法抑制的涌上对母亲强烈的思念和敬佩,她看人的犀利眼光,还有敢于对人充满信任的勇气,都是造就今天这一切的潜在力量。难道这就是人们说的‘仁者无敌’吗?

利眼光,还有敢于对人充满信任的勇气,都是造就今切的潜在力量。难道就是人们的‘仁者无敌’吗?

番外二 江哲信篇(二)

薄薄的证书此刻在我手里竟似有着千金重。隔着塑封表面,我轻轻摩挲母亲那娟秀的笔迹:瑞士迦叶投资拍卖行,瑞士弗兰多珠宝收藏鉴定中心。一时心思千回百转。

我冷静下来,光靠凌汐的那张纸条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她也说了,她只是猜测,因为母亲当时说的也很隐晦。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相信她的话。当务之急,我必须要查清楚这两个名称与银行和投资公司之间有没有潜在的联系,才有可能证实一切。

我恢复了镇定,将字条和证书都放回到首饰盒里,将它们拿在手中。

许宝山仍然沉默着站在一边。没有急切的向我表明什么,更没有开口解释什么。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忍不住正眼打量他。

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婚礼那天,在他暗示我彻查合作人的背景的时候。事实证明,就因为他当时的提议,才让我在随后几天的调查中,发现莱恩国际的幕后老板竟然是史蒂文,再顺藤瓜,也才明白最近这一系列的项目危急的真正缘由。

不管我有多么的疑惑,有多么的不情愿,但是现在我必须承认,他当时就是有目的的在向我示警,他在帮助我。那么这次呢?

“我把东西拿走了,”我看着他,目光不再仇恨,言语不再犀利无礼,“等我把这一切弄清楚,如果真是我所期望的结果,我想,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他点点头,声音一贯的平稳温和:“那么,你也不会再为难凌汐那孩子了吧?”

他不说还罢,一提倒提醒了我,我不快的说:“你真的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他摇摇头,“她写给我的字条,我也让你看过了。她只说要走,没有说去哪里。我担心的是,她自己也没想好去哪里。她没有地方可去。”

我的心蓦然有一丝的疼痛,我不愿多想是为什么,随即刻意用生气压制了这种感受的进一步的滋生,“我会找到她,”我冷冷的说,“她以为这样就一切都扯平了吗?这样她就可以一走了之吗?”

“她……”许宝山有点着急,分明想替她说话,解释什么。

我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头也不回的走出卧室,径直下楼离开。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还无法冷静的理清对她的感情,以后会有机会的。

“阿威,你带几个人马上去车站,我是说所有的车站,火车站、长途汽车站,总之,凡是有可能离开本市的途径,你都给我查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少夫人。”我看了看表,已经过去两个多钟头了,也许已经晚了,可无论如何,总要试试看。

回公司的路上,我掏出电话,“严童,你帮我查一下,‘瑞士迦叶投资拍卖行’和‘瑞士弗兰多珠宝收藏鉴定中心’的情况,我要知道它们的商业背景,还有所有相关的实际控股股东都是哪些机构。越详细越好。”

我刚走出电梯,索菲就一脸紧张的站起来,“江总,媒体打电话过来,想要约定采访您的时间,他们说……说……”

我顿下步子,挑眉看着她,她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早就应该学会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若非事关重大,她不该这么吞吞吐吐。我想我已经猜到了。

“他们说,他们已经得到可靠消息,程氏已经取得江氏的第一控股权,他们想得到您的证实。严经理和沈经理已经在您的办公室等您了。”她在我的注视下,终于想起我对她的教诲,稳住声音把话说完,小心的看着我的脸色。

果然,程波文的动作还真快。他已经等不及的昭告天下,他将入住江氏。这也是我现在希望看到的。

我露出微笑,温和的说:“索菲,只要他们再打电话来,一律告诉他们,江氏不做过多回应,我本人暂不接受任何采访。”

“江总,我们难道不澄清吗?”她愈发担心,仍然追问。

我摇摇头:“无论程家现在说什么,我们都保持沉默。”演戏就要演的逼真,实实虚虚,虚虚实实。

严童和沈从力正在办公室里讨论着什么,在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他们立刻停下来,都很认真的注视着我。

“有什么不对?”我挑眉,轻松的问。

“哲信,你知道程家造谣的事情了吧?程家又在搞什么鬼?”严童没有沈从力沉得住气,马上开口,“网上已经有这方面的消息了。”

“不是谣言,”我有意慢慢的说,眼看着严童和沈从力都变了脸色,“程波文的手里,现在的确有一份股权转让文件,如果那份文件在法律上可以生效的话,程家就握有江氏超过50%的股权,自然就是第一大股东了。”

“谁?谁会转让股权给他?难道是……?”严童盯着我,“不可能,不可能的。许家妹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为什么要帮程波文?”

我和沈从力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开口。

严童看看我,又看看沉默着的沈从力,愈发有点激动起来,继续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从力?你知道为什么,对吗?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为什么就瞒着我?”

眼看着严童要真急了,我马上说:“严童,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这件事,说起来话长,要追究最源的起因,就要推到二十年前。那个时候,我和从力还不认识你。后来发生的事情,都是因那件事而起,我和从力都是出于谨慎小心,才跟谁都没有再提起。你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严童安静下来,又看看沈从力,后者对他点头,安抚的拍拍他的胳膊。

沈从力看着我:“我其实也很吃惊。许凌汐真的这么做了?她现在人在哪儿?”

“她走了。也许正在离开这个城市的路上。我已经派阿威他们去找了。”我淡淡的说。

“哲信!”严童不满的大叫:“你怎么还能么冷静?快想想办法,难道江氏真的要拱手让人?”

沈从力也露出同样不解的表情。

“我刚才说,如果那份文件有效的话,程波文才会有机会。我的话只说了一半,可惜的是,那份文件无效。”我不再卖关子,徐徐道来,“凌汐早在继承那些股份的当天,就同时签下了股权转让文件,把股份都转给了我。所以,她手上已经没有股份了,她再签一百张协议,也都只是玩笑而已。”

俩人都松了口气,一时都没说话。

“这么说,程波文还不知道那份协议无效?”沈从力忽然道。

我从他眼里看到惊喜的神色,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也露出微笑,点点头。

“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们也。”沈从力也笑了,“我现在正苦于再找不到合适机会给史蒂文下记猛药呢,可巧程波文自己就蹦出来了。”

我会心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严童也乐了,眼珠一转:“我们只要拖时间,让程波文不要那么快发现文件是假的。史蒂文已经开始怀疑他了,他为了自保,一定等不及在股东大会上真正确认股份,就会先兑现承诺,给史蒂文签一份转让文件。届时,只要我们再稍微放消息出去,就说程波文其实已经答应与我们合作,那部分股权他为表诚意,已经物归原主。史蒂文必定相信自己被他耍了,一定不会饶他的。”

“不错,届时他们狗咬狗,莱恩国际也必定会受到影响。到那个时候,他们必定不能再专心的对付我们,我们就有时间周转资金,来弥补投资项目上的缺口。希望到时我们可以扭转局面。”沈从力颔首说道。

听他说到资金,我马上问严童:“我让你查的信息查到了吗?”

“已经查到了,都在这里。”严童递给我一张打印纸,“瑞士迦叶投资拍卖行,隶属于瑞士迦叶投资商业集团,它的控股股东的名单都在这里了,其中最大的控股机构是瑞士迦叶投资银行;瑞士弗兰多珠宝收藏鉴定中心同样隶属于迦叶投资商业集团,只不过,它的主要控股机构是迦叶投资银行下面的迦叶投资基金管理中心。其余的股东名称,这里也都列出来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给我看。

这些信息令我振奋,“迦叶银行或者迦叶投资基金在本埠有没有设立分行或者分支机构?”

“有,”严童肯定的说,“你往下看。瑞士迦叶银行历史悠久,在全球超过100多个国家的两千多座城市中设立了自己的分行和办事机构,应该是本市唯一的一家瑞士外资银行。”

我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快五点了。只能明天再去核实了。

因为比平时早到家,餐厅里没有人,父亲还在自己的书房里。

“爸,”我敲门进去,“我有话跟你说。……”

随着我的讲述,父亲的脸色在不断变幻着。在我讲完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始终都沉默不语。

良久,他才叹口气,看着书桌上母亲的照片说:“当日,我和你妈妈不止一次的谈起过许凌汐,我就是不明白,你妈妈为什么那么笃定她是个好孩子,还说她会帮你,不会做对不起江家的事。如今看来,不管怎样,许凌汐总算有良心,没有辜负你妈对她的好,对她的信任。”

“我……一点也不了解她,”我的心很乱,“她似乎总在我没有准备的时候,做出让我意外的事情。我不知道到底应该恨她还是该感谢她。也许,只有妈妈真正了解她吧。”

“不用再想那么多了,哲信。”父亲对我说,“好在,股份没有损失。她走了就走了吧。你明天去你宁伯伯那里把离婚协议书签了,以后她跟我们江家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很想说不,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我不知道自己对她现在应该持什么态度才算公正,也不确定,我到底是不是真的爱她。

餐桌上,周嫂问我:“还用不用给少夫人留饭?”

我摇头:“她今天不回来了。我岳父身体不太好,她要回娘家照顾几天。”

周嫂点头,轻声自言自语的说:“平时她总在厨房给我帮忙,今天她不回来,还真觉得冷清。”

我轻轻放下了筷子,看着身旁的空座。早上,她还在这里跟周嫂说笑,现在她在哪里?是不是也在吃晚饭?

走回自己的小楼,我在客厅里坐下来,这里也有凌汐的影子。一周前,就在这里,我第一次鼓足勇气对她表白我的感情,却换来她的嘲笑,我仍然记得自己当时的难堪,但是,我却无法反驳。许凌汐啊许凌汐,既然我在你的眼里是那么的恶劣,你又为什么还要帮我呢?除了我的母亲的因素,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我上楼走进她的房间,一切照旧,只是没了那个骄傲、冷淡的身影。

我走到梳妆台前,信手拉开抽屉,两张银行卡映入眼帘。我拿起其中一张,这是我给她让她消费用的,她居然没有带走。这个傻瓜,离婚不要财产,出走竟然也不带卡。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有些为她担心。

关上抽屉,我在床边坐下来。

我抚床单,触手一片冰凉。这里曾经是我每夜欺负她的地方,我想起了自己的残忍,想起了她当时的眼泪和痛苦。如果说,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刻意的忍耐就是为了达成目标,那么到最后,她又为什么要放弃?

我在床上躺下来,枕巾上还遗留着她的味道,很淡很淡的香气,好像她还在我的身下,还在我的怀里。我曾经无数次强迫她承受我的欲望,可是真正的同床而眠却屈指可数。如果说,当时我的泄欲只是出于愤恨和对她的羞辱,而不夹杂一丝感情,那么现在,我为什么依然怀念她美丽的酮体,为什么对她的欲望仍炽?

番外三 江哲信篇(三)

“放我走,你找错人了。不是我,不是我!”凌汐泪流满面的对我哭喊。

我看着她,想要安抚她,她咬上我的手,可是我竟然不觉得疼。

“我可以跟你回去,但是我有条件,等江夫人的病好了,你就让我离开。”她忽然又对我说,眼睛里透着决绝。

我摇头,怎么可能?我还要留着你做最后的筹码,你是我对付你父兄的王牌。

她浮上冷笑,嘲讽的说:“我什么都不是,你在浪费时间。”又说:“我要和你离婚。”说完,她翩然离去。

我一惊,伸手就去抓她,却抓了个空。

猛然惊醒了,原来是场纷乱的梦!我竟然就在凌汐的床上睡着了。

再无睡意,我点燃一烟,刚才的梦境依然清晰的留在脑海里。

她曾经不只一次的向我暗示,只是我当时本未曾在意,或者本就是有意的蔑视。

烟雾让眼前变得迷蒙,偏偏的头脑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很多感觉迷惑的东西,在这一刻逐渐理出了头绪。她其实早就想退出我们的争斗了,她一心想要远离。

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她对程家的失望,而最终做出了让所有人措手不及的决定。但是,我很清楚的意识到,她在我母亲最后的这段日子里,所做所付出的,都是她的真心实意,而非再带着任何的动机和目的。

这一点让我震动,也让我愈发愧疚。我曾经打着复仇的旗号,认为对她做什么残忍的事都是正当的,都是理直气壮不需要遭受良心谴责的。但是,现在我不确定了。过去,我没有因为她痛苦而有丝毫的快意,如今,我自愧堂堂男儿的心竟不如一个女子来的宽广。

我想起了她曾经说的另一句话,没错,对一个柔弱女人施展报复,算什么男人,又与程家父子的禽兽行为有什么区别?我更应该光明正大的与他们在商场上较量,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一切,就象现在做的这样。

我庆幸母亲没有看到今天的一切,不然,她一定会对我大失所望的。

我掐灭烟头,缓缓起身,再看了一眼她的房间,轻轻关门离开。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很多问题都要一一解决,我想,这将是我补偿她的开始。

上午九点,我推开了位于繁华市区中心的迦叶投资银行驻本埠的分行大门,里面的客户不多,清一色都是外国人。

我径直走到大厅一侧的值班经理的桌台前。

桌子后面的中年经理人正用流利的德语向站在我前面的两个外国人解释着什么,看到我走过来停在他们旁边,他微笑的空对我说了一句:“请您稍等。”

我点点头。

很快,那两个外国人微笑着点头,似乎在表示谢意,然后就走向了柜台。

“您好,先生。”他转向我,认真的看了我一眼之后,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惊异,但是很快就恢复了职业化的微笑:“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口气不卑不亢,并没有因为认出了我,而有丝毫改变。

我因为他的态度,而对这家银行都生出了几分好感。

“我想咨询一下,早年委托贵行在海外投资基金的经营状况,以及,如果我现在想收回投资,如何可以将款项尽快赎回。”我看着他的脸,慢慢的说着。

他点头,表示听懂了我的意思,笑容一点没变,转身从身后的分栏箱里,取出一个小册子递给我。

“先生,我们银行代理的所有理财产品包括定期发行的基金,都与其他国内银行的作方式完全一样。而且,因为我们提供的是实时全球联网交易,所以,我们的赎回转账交易更便捷,更迅速。您不需要担心资金的安全问题,我们的网络运用的是全球最先进的加密护航系统,同时,三道密码中,任意一道密码只允许一次输入错误,否则,资金就将被冻结。我想问一下,您当时是在国内分行办理的还是在瑞士本土办理的呢?”

我不确定,思忖了一下才说:“是委托在瑞士的朋友在瑞士本土办理的,那时,贵行在国内还没有设立办事机构。”我想应该是这样的。

“那么,他给您提供的是存单还是单纯的账户和密码呢?”他继续问道。

“有什么区别?”我反问。

“一般国内的客户转款到瑞士本土的银行储蓄或者投资,多数都是本人在瑞士境外完成的。为了简化手续,多数银行提供的都只是账户和密码,当然,有些客户不相信那些没有实体的数字,会要求对方提供存单,那么,银行也会满足客户的要求。而如果只是办理的纯账户投资,那么只需上网进入我们的电子银行系统,就可以完成赎回和交易了。作模式这本手册上都有,很简单,与国内普通的基金买卖并没有不同。”

我翻看了一下手册,随口问道:“贵行对客人的信息应该是永久保密的吧?”说完,我看向他的眼睛。

他反应了一下,在我的视线下毫不退缩,十分肯定的说:“当然。这是最起码的行业守。”

“谢谢。有什么问题,我还会再来打扰的。”我拿着手册准备离开。

“好的。谢谢您选择我们迦叶投资银行,我们愿意竭诚为您服务。”他握了一下我的手,“先生慢走。”

回到办公室,索菲给我端进一杯咖啡,同时,又放下了一张报纸。

我端起咖啡,另一手翻开报纸的财经版面。诺大的标题,格外醒目:‘江氏百年基业即将到头?程氏闪电出手偷袭成功!’

“据程氏掌门人程波文昨日证实,江氏第二大股东、江家少夫人许凌汐士已经将自己名下的江氏股权全部以市价转让给了程氏。这部分股权约占江氏所有股份的30%,而程氏先前在二级市场已经收购了江氏超过20%的股份。至此,江氏即将易主,由程氏接替第一大股东的位置已经没有任何悬念。……

程氏总部设在纽约,多年来一直着力于开拓海外业务,在本埠及国内的投资项目并不多。据知情人士透露,程氏企业次收购江氏股份,就是想借助江氏的平台,尽早完成向国内的转型与上市。……

……另据业内人士猜测,这次股权闪电转让,可能与江氏最近频频投资失利有关,江氏目前面临巨大的债务纠纷,而许凌汐士选择在这个时候转让股份,也许是出于套现的考虑,但是也不排除江氏夫妇感情出现了问题、同床异梦的可能。……

……对于此次股权转让之争,身为核心人物的江氏集团总裁江哲信至今尚未做出任何回应,并拒绝了记者的采访要求,这与其过去凡事大张旗鼓、行事高调的作风相去甚远。难免让人怀疑他是否已经在感慨大势已去,英雄末路之叹。……”

勾起唇角,程波文,你现在叫的越欢,将来丢的脸就越大,我看你最后怎么收场!

我打开电脑,调出今天的股市行情,江氏股票的图形如同在坐过山车,显然大家都看到这条新闻了。我摁下内部通话键:“索菲,现在不论谁找我,一律说我不在,全部转到沈经理那里去。对于我的去向,你也一律不知,明白吗?”

在听到她的肯定答复后,我拨通沈从力的内线:“通知证监会,因江氏股权存在转让等一系列不确定因素,为避免股价由此大幅波动,申请即日起停牌,直至披露相关信息为止。”

“明白。”

“还有,程氏应该很快就会派人过来,要求召开股东大会,还有那些公司元老,八成看到今天的新闻就坐不住了,我已经通知索菲,由你全权出面处理。对程氏,我们要拖延,对元老则要安抚。你看着办吧。”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放下电话,我反锁了办公室的房门。现在可以专心的解决另一个问题了。

我详细阅读了迦叶银行的用户手册,不禁对这家银行对客户提供的近乎完美的周到服务而感叹。

我按照上面的提示,进入了电子银行的主页,在菜单中选定了基金管理这一项进入,果然,银行帐号、基金帐号、还有一条密码的显示框立刻出现在眼前。

我掏出那张抄满数字的纸,屏住呼吸,小心的逐字输入到相对应的框格里。纸张上是三条密码,可是屏幕上只有一个框,我稍作思索,按照排序,将第一条密码输入进去。摁下了回车。

新的网页瞬间就打开了,满屏都是这么多年迦叶投资基金代我投资的账目,最结尾处的总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何止可以挽救我这次的危急,就是想再重新建立一个小规模的江氏,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点击了“赎回”一栏,一个密码框突然蹦了出来。我依照次序,填进了第二条密码,心情有些紧张的摁下了回车。

所有获利的基金名目逐一排列。我全部选定,一次赎回。

屏幕出现提示:所有交易申请已经成功,资金将在48小时之后返回账户。在提示的下方,还有两项选择:柜台支付,还是网络转账。我选择了后者,将公司帐号填了进去,摁下了回车。

最后一道密码提示框出现了,至此,三条密码都有了用武之地,输入这最后一道密码的时候,我的手指都有点颤抖。

页面上提示着作成功,也提示了因为金额巨大,将以每十亿元为单位,分次转入我指定的帐号。

我靠在椅背上长舒口气,彻底放松下来。谢谢您,妈妈。谢谢您,爷爷。

我拨通内线分机号码:“严童,你过来一下,把前面搁置下来的所有投资项目计划和合同书都带上来。”

严童在门口敲门,我开锁把他放进来,随后再次将门反锁。

“哲信,你倒是躲清闲了,我上来的时候路过会议室,听到从力正在里面费口舌呢。”严童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我也忍不住露出笑容:“这才是兄弟,关键时刻,他得帮我堵枪眼儿。”我和严童一起哈哈大笑。

“我有个想法,”我对他说:“所有与莱恩国际合作的案子全部停下来,不再接受调解了。而后面为此受到影响被迫搁置下来的好的投资项目,我们立刻重新启动。我要处处开花,彻底打破程波文和史蒂文的如意算盘,在他们之间再添一把火!”

严童眼睛一亮,即刻又黯淡下去:“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们的资金跟不上。一旦停止调解,光是债务就够让我们头疼的了,我们还怎么投资其他项目呢?”他看着我,忽然眼睛又亮起来:“难道你想到什么好办法赖账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的摇头,真想给他一记爆栗,“我是赖账的人吗?更何况,江氏的信誉岂能因为这群垃圾而赔进去?这次着了他们的道儿,没关系,我认栽,该赔多少赔多少,世间自有公论。再说,我们也不会让程波文和史蒂文好过。但是江氏以后还要继续发展,还要与其他公司合作,信誉就是无价的资本。”

“那你的意思是……?”他疑惑的看着我。

“我打算启动江氏的备用资金,”我尽可能简单的解释:“我也是刚刚知道这笔备用金的,是早年我祖父投资海外留下的。我早上去迦叶银行核实过,这笔资金确实存在。我算过了,除去违约金,我们这些项目的前期投资应该没有问题。”

“太好了,太好了。”严童激动的直接跳起来,一把抱住我,“你不知道,我这几天脑仁都快愁没了。这下好了,我们赢定了。”

我安抚的拍拍他,“这笔资金陆陆续续将在今后一个月内转回来,我们要抓紧时间,一旦澄清了股权转让的事实,所有新项目立刻就要同时展开,这次我非让史蒂文吐血不可。”

“没错,史蒂文吐血,就意味着程波文要喋血。我们总算要出口气了,快憋死我了。”严童兴奋不已,打开文件夹,开始与我讨论新项目。

我们连午饭也没有吃,一直处于亢奋状态。傍晚时分,终于所有计划尘埃落定。

晚饭后,在父亲的书房里,我告诉他那笔资金是真的。父亲显然更加激动,他一直看着母亲的照片没有说话。我知道,他一定分外想念母亲。

我又走进凌汐的房间,在她的床上坐下来。凌汐,我现在才相信你,你是不是依然很生气?

这一夜,我睡得很踏实,一个梦都没有。

早饭后,我开车奔向许宅,我想,应该给许宝山一个开口的机会了。

从来没想过,我们会像今天这样,隔桌而坐,平心静气的交谈。

其实也不算交谈,因为主要都是他在说,而我大部分时间都在聆听。

“哲信,我可以这么叫你吗?”他叹气,“我是在你和凌汐结婚前,才真正弄明白你为什么那么恨我,为什么要针对许氏的。这个误会,不但伤害了我,也伤害了凌汐。我今天想跟你说清楚一切,就是希望你不要再记恨她,因为我知道,她也是蒙在鼓里的,她比我更可怜。”

我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心情紧张而复杂。

“三十多年前,我还是某家机械公司的技术员。在一个加班设计图纸的夜里,我在回家的路上,意外看到一个浑身是血,身上有着多处刀伤的同龄人,当时,他倒在地上已经处于昏迷状态了。其实我心里很害怕,很想赶紧跑开。可是,最终还是于心不忍的扶起了他,努力把他背到了医院。”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忍不住咬紧了牙。

“我想你也猜到了,他就是程冠博。医生说,送的很及时,再晚,他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丧命。当时,需要急救,我又不知道他是谁,家在哪里,只能先替他交了医药费。后来,他又在重症室住了几天,也一直都是我陪夜、照看的。直到他醒过来,我才知道他是谁,是什么背景。”

“他从医生那里知道了一切,他对我很感激,不但要给我很多钱,还希望我从此跟着他,由他罩着。但是,我拒绝了,我只想清清白白的过日。我从他身上就看到黑道的危险与残酷,他自己都差点丢命,我如何能相信他能罩着我?”

“看到我意志坚决,他也就没有勉强。只是从此就把我当成了朋友。尽管如此,我依然很担心,竭力的想与他撇开关系,更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渐渐的,他也明白了我的心意。他曾经赞叹,有多少人想着与他攀关系都来不及,可是,我却自己往后躲。最终他答应我,按照我的意思,不再过多的与我联系,但是,只要我用的到他,就一定要吱一声。”

“果然,那之后,只除了逢年过节,他会打电话给我,并且会让人给我送钱送物。但是我什么都没有收过,一律都原物退回。就这么过了好几年,然后,在又一次打电话中,他知道我的妻子怀孕了,而他告诉我说,他的妻子也怀上第二个孩子了,预产期只比我们的早两个月。”

“他不顾我的拒绝,执意给我妻子办了她妻子生产那家本市最好的妇产医院的医疗卡,每次还都很好心的派车来送我们去医院做检查,开始还要替我们交检查费用,后来因为我的执意拒绝才作罢。在我妻子怀孕到第八月时,因为意外摔了一跤,而引发了早产,等我匆忙将妻子送到医院后,孩子已经胎死腹中,最终运用了引产术,将孩子引了下来。那时候,我们夫妻俩伤心欲绝。几天后,他的妻子顺利生下一个女婴。”

“看到我们这么伤心,程冠博对我们说,他的女儿就是我们的女儿。我本以为他只是这么说说安慰我们的。可是,他真的就要把女儿送给我们。我如何能要呢?可是我的妻子当时受刺激较大,有些糊涂。一看到那个小婴儿,就不肯再放手。加上程冠博决心已定,不容我拒绝,我们就同意代他抚养他的女儿。我当时是想,等孩子长大了,还是要告诉她真正的父母是谁的。”

听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了许宝山收养程冠博的女儿的缘由。我更愿意相信,程冠博完全是出于私心,害怕我们报复,才故意用这个借口把孩子交给许宝山来养大的,他以为这样,他的女儿才安全。可是,替身的许凌汐又是怎么回事?

“从此,我们就一心一意的抚养小凌汐,直到她长到五岁的时候,我夫人去世。在那之前,我已经开始创立自己的企业,当时程冠博非要提供资金给我,可是我都拒绝了。后来妻子一去世,我又要创业,又要照顾孩子,难免两头都顾不好。这个时候,程冠博就提议,让孩子到美国去,他提供资金。那时他们也已经在美国,我想他们终究还是想着女儿,怕我独自带不好孩子吧,于是我就答应了。”

“凌汐在美国的事情都是他们一手安排的,我从此就只是她名义上的父亲,只在每年过年和她生日的时候,在程冠博的安排下去美国看看她。”

“二十年就这么过去了。然后就是你针对我的企业,让我负债累累。再之后,程冠博忽然给我打电话,说你已经找到美国凌汐的学校,说你威胁她只有回国,才能挽救许氏和我。”

不错,当时我的确查到了许凌汐的身世秘密,并且查到了她在美国的住址。可是,那个许凌汐,就已经是这个替身了。

“程冠博说,他会派人将女儿送回来。我阻止他,他本不听。可是送回来的许凌汐,本就不是我养过的那个,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许宝山看着我,我点点头。

“后来这个凌汐对我说,她是孤儿,在她快要病死在孤儿院的时候,是程冠博救了她,并且收养了她。她是给小姐做替身的。我这才明白程冠博送她回来的目的。我当然更加反对,苦口婆心的劝阻这个女孩子。可是,这个凌汐一心要报答程家的养育之恩。她执意要面对你,我本拦不住。”

“后来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哲信,凌汐她虽然当初很想报答程家的恩情,是有目的的接近你,可是,在她意外得知你妹妹的事情后,她已经后悔了。她今天所做的一切,你也看到了,她没有助纣为虐。那么,你难道就不能原谅她?还要继续追究吗?”

我有些吃惊,“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怎么跟你说的?”

“我也不清楚,她没有告诉我她是怎么知道的。但是,她很痛苦,她说她想离开这里,远离这一切。”

这些话似曾熟悉,我想起来她逃离医院被抓回来后的歇斯底里,是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一切了吗?

番外四 江哲信篇(四)

我盯着面前茶盅上方的袅袅热气沉吟不语,心里很乱,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哲信,我的话都说完了,我很想替凌汐恳求你,放下仇恨吧。仇恨很多时候是把双刃剑,你在伤害别人的时候,其实也是在跟自己过不去。作恶者,自有因果报应。诚如程冠博,我相信这么多年以来,他未必能睡上几个安稳觉,自己的亲生女儿至今仍要隐名埋姓的生活在亲人、家庭之外,不但远离伦之乐,还要时时处于胆战心惊的提防担心中。这些在我看来,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惩罚吗?”

我抬头看向许宝山,他面容慈祥,目光透着睿智和豁达。

“许……伯伯,”我低声叫他,这声称呼需要我很大的勇气,同时也满含了我的歉意,他述说了整个经过,我挑不出任何能够继续指责他、仇视他的理由。他完全出于善心,他没有任何的错。

看着这位老人的满头银丝,我清晰的记得,就在一年之前,他还只是在鬓角处有着几点星白。不过只是一年的时间,岁月不会对他如此无情的,真正无情的是我。

“我知道现在道歉已经晚了,”我苦涩的说,“我是被仇恨冲昏头了,没有调查清楚,光因为表面现象,就对您……做了一些……您很恨我吧?”我扯出一丝苦笑。

“在我知道了你这么做的起因之后,我就不再生气了。”他徐徐的说,脸上透出长辈对晚辈的疼爱和关切,“我也曾经为人父,我也曾经经历过失去爱儿的切肤之痛。我能体会你,甚至还有你父母在这件事情上的感受。我后来其实想的更多的是,怎么才能够帮助你,孩子。”

我愈发惭愧:“您已经帮助过我了,您暗示我,要我彻查合作人的底细,我才发觉史蒂文和程波文在暗中搞的鬼。”

他轻轻摇头,眼里带着疼惜:“是凌汐那孩子。是她让我找机会提醒你的。如果不是她告诉我,我如何能够想象的到他们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来陷害你呢?”

凌汐,又是凌汐,她究竟帮了我几次?我的内心,因为这个名字而疼痛,因为这个名字而不舍。

我不能再懦弱的选择逃避,我应该正视自己心底的渴望,曾经我怀疑过自己对她的感情更多的只是出于内疚和负罪感,曾经我也尝试欺骗自己说,对她那不是爱,只是身为男人的占有欲。可是,现在我知道了,我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她了,爱她的善良,爱她的倔强,爱她的骄傲,爱她的柔韧。

“许伯伯,凌汐她到底会去哪里?她有没有说会跟你联系?”我对上他疑虑的眼神,马上解释说:“我早就不恨她了,我现在很担心她。我派出去的人都没有找到她,可是我给她的卡,她留了下来,她没有钱又能去哪里呢?”

“我也很担心她。她什么都没说。这个孩子表面看起来很柔弱,其实内心是很坚强的。她决意要离开,不论有多大困难,相信她都不会放弃。我理解她,这里有太多令她难过、难堪的东西,如果是我,我也一定不想再回来。”许宝山发出叹息,又惦记不舍,又感到无奈。

他的话提醒了我,让我蓦然想起程波文那些恶毒的言辞。炽热的心情立刻象遭遇了一盆迎头而下的冰水,寒到了骨子里。程波文才是凌汐的第一个男人,程波文的手下还轮奸过凌汐。他们甚至还录了像!

当日那种混合了恶心、狂怒与愤恨的情绪再次填满膛。我能够接受这样的她吗?我扪心自问。还有父亲能够接受吗?世俗的眼光呢?

我的心又象被猫抓一般的煎熬,我鄙视自己的动摇,可是,我不是圣人,我也有自己的尊严与原则。

不,不对。我掐痛自己的手心。我现在想的只是自己的自尊,那么凌汐的呢?她的尊严又该向谁讨还?程冠博?还是我?

在对她的羞辱手段上,我所做的一切丝毫也不比那些禽兽逊色。我们共同的将她的自尊和尊严撕碎毁灭!狠狠的踏于脚下!就算我再找到她,也无疑就是再令她回想起惨痛的一切。而对于我来说,我又该如何面对她?我现在甚至都无法面对自己!我到底该怎么办?

“哲信,先让她自己安静一段时间吧,也许这对她是最好的安慰。”

许宝山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敲打在我的心头,虽然疼痛不已,我也只有咬牙忍耐。

“等她的伤痛彻底沉淀,心事彻底放下的时候,也许,她就会回来了。”也许是不忍我失落悔恨的样子,许宝山安慰我。

我没有丝毫的释然,反而是种更深沉的绝望。

“铃~~~~~~”

突然的电话铃声令人心抖。

我和许宝山对望一眼。一时俩人都没反应过来。

“铃~~~~~~”

又是一遍振铃,我和许宝山几乎同时伸手抓向躺在桌子一角的电话机。

位置上的优势,让许宝山更快一秒的接起电话:“许宅,请问哪一位?”

我看着许宝山的表情在下一刻惊喜交加,他急切的大声问道:“凌汐?你在哪里?”

我的心脏忽然忘记了跳动,我扑了过去,一脸焦躁的看向许宝山。

他安抚的看着我,对我点点头,马上对着话筒说:“凌汐,你听我说,哲信他什么都知道了。他在我这里,他要和你说话。”

我已经劈手夺过话筒,正好听到渴望已久的声音在那头说:“不!我挂了,爸爸。再见。”

“许凌汐!”我无法抑制的大叫出声,她的拒绝令我又恼又不舍,我已经浑然忘记了刚才的心理挣扎和思想斗争,忘记了许宝山关于给她一点时间的建议。我完全是不由自主的习惯的又对她吼起来:“该死的,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许摘下戒指吗?你在哪里?赶紧回来,听到没有?你别想逃,我们的事情还没完呢,你逃不掉,我会找到你的,一定会找到你的。……”

咔,嘟……嘟……嘟……嘟……

我的话还没完,电话里已经传出挂机和占线声。

我犹自盯着话筒发呆了很久。刚才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这些话才应该是自己的心声吧?我决定了,我应该找到她,无关以后会怎样,至少,应该对过去的一切有所交代。

我的心一下子踏实了很多,我轻轻把话机放回远处。

“许伯伯,那我先走了。许氏科技的业务一直都没有中断,我把它还给您。还有,为了表示我的歉意,和弥补对您的伤害,从今天开始,许氏科技正式无条件成为江氏企业的永久战略合作伙伴。以后只要江氏有发展,许氏科技就一定同样前途远大。”

“哲信,”许宝山也慢慢站起来,诚恳的说:“我老了。以后都是你们年青人的天下了。许氏科技是我一手创立,也是我一辈子的心血。我考虑好了,如果真想补偿我,就继续帮我代管它吧。我想好好享几天清福了。如果将来你能够找到凌汐,我再转给她,让她继承。我跟她说好了,这辈子,她永远都是我的女儿。”

我深深地点头:“您放心吧。我会用同等于江氏的热情和认真的态度,来帮您经营许氏科技的。”

我走到大门口,阿强帮我打开房门。

“阿强,”我看向他:“你的任务结束了。你跟我回去吧。”

“少爷,”阿强愣了一下,看着我浮现犹豫的神色,然后才低声用恳求的语气说道:“我想继续留在这里照顾许老先生。可以吗?”

“阿强?!”送我到门口的许宝山也惊讶万分。

我看了他几秒钟,才勾起唇角:“只要许伯伯不嫌你呆在这里碍眼,我没意见。”

其实,我不应该意外的。许宝山的人格魅力足以影响和他朝夕相处的每一个人,阿强自然也不例外。他对我依然忠心不二,但是,他自愿放弃我提供的美食,而选择和许宝山吃同样低档次的盒饭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对许宝山是有敬意的。

车子慢慢驶向公司,我戴上耳机,逐一打电话。

“阿威,你马上去电话局,查一下刚才打进许宅的电话来自什么地方。然后马上带人动身去那里,少夫人可能在那边。”

“索菲,今天公司的情况怎么样?沈经理还有没有在接待什么人?程氏的律师?好,我知道了。我大约20分钟到公司,你通知保安部,给我打开备用专梯。”

“今天有什么新闻?”我轻松的走进办公室,询问跟进来送咖啡的索菲。

“江氏股票停牌,人心惶惶;程氏宣布三天后召开记者会;有传闻少夫人与程波文是旧识……”索菲小心的看着我的脸色。

“还有什么?”我轻啜一口咖啡,漫不经心的问。

“都在这里。”她递给几张报纸。

“谢谢,你可以出去了。”我冲她很绅士的欠欠身。

除了关于程氏宣布召开记者会的新闻,其他的都不值得浪费时间,我直接把报纸扔进了垃圾桶。

临近中午,沈从力走进我的办公室,颇有些兴奋的说:“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怎么样?”我抬头看他。

“他们派律师过来打探消息了。还出示了一下股权转让协议的复印件。今天的报纸你看了吧,他们三天后要召开记者会。”

“所以?”

“我们应该发布点消息了,”他冲我眨眨眼,“怎么也该卖他们一个面子。”

“好。”我很痛快的答应,“下午通知媒体,江氏将在……”我看了一下日历牌,接着说道“本月25日,也就是两周后,就股权转让事宜召开临时股东大会。记得还要出公告。”

“好嘞,马上去办。”

“还有,下周开始,我们就别闲着,也多跟媒体走动走动吧。”我也冲他眨眨眼。

“得嘞,马我上安排小的们去干。保证一石激起千层浪。”

“注意隐蔽自己。”我又加了一句。

“我办事,你放心。”

我挥笔在日历牌上25的数字上打了个叉。程波文,这天就是你末路的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就如同在狩猎。

眼看着猎物沿着我们设计好的路线,一步步接近我们挖下的陷阱,心情不言而喻,连血都在沸腾!

江氏宣布了召开股东大会的时间,日期却是遥远的两周之后。上市公司公告发布后的第三天,正值程氏的记者会召开。程氏在关于入住江氏后的首要举措的问题上,迫不及待的亮出了底牌,他们将协同自己原先在美国的重要合作伙伴,共同进军国内市场,同时会以等价置换的方式,将对方资产注入上市公司。

不用说,这个伙伴就是史蒂文了,而这里的注入资产不过就是二次转让股权的代名词。

我们等这个时刻等了很久了。

在程氏记者会后的第二天,市场上却又有了新的传闻,江氏已经决定终止与莱恩国际的所有合作,并且同意支付所有违约赔偿金。与此同时,还将全面启动诸多更具投资价值、更赋市场潜力的新项目。立刻,关于江氏强大资金来源的揣测轰轰烈烈的展开了。

因为我们身为当事人一直保持沉默,于是小道消息满天飞。终于有人大胆揣测,江少夫人与程家掌门实为旧好,眼见夫家即将陷入财务危急,身为江氏的利器,江少夫人这次仍然不辱使命,终于说服程氏出手相援,而先前的股权转让之事也顺理成章的成了佐证。

众口铄金,假的传多了,自然信的人就多了。随后更是出现有关江少夫人为表谢意,亲自赴美探望程老夫人的谣传。

我们一概保持沉默,愈发印证了“沉默即默认”的法则。……

两周时间说短不短,说长却也恰是稍纵即逝。

明天就是25日,是召开股东大会的日子。胜负即将揭晓。

严童和沈从力有成竹、豪气云天的坐在对面,与我做最后的汇报。

“程氏前天开始再未对市场传言做出任何澄清,程冠博三天前已经动身返美,眼看董事会召开在即,若非美国那边出现紧急状况,他怎么会舍得在这个时候离开?”沈从力悠闲的说。

“不错。他们现在只怕正忙于应对史蒂文的质疑,连澄清也没时间做了,分明就是把最后的赌注压在明天的股东大会上。”严童幸灾乐祸的附和。

“跟其他董事都说好了吗?”我问。

“都说好了。这个时候是家族保卫战,他们全都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会按照我们的意思,对外统一口径的。”

“昨天法院已经发来确认,赔付莱恩国际的违约金,已经到达法院指定的账户上,但是,对方反而又露出希望和解的意思。”沈从力微笑着说,“史蒂文一定后悔死了,如果他当初是真心实意的与我们合作,凭借我们江氏的优质投资平台,他能很容易的进军国内市场。我想,他同意帮助程氏,并且向程氏索要江氏的股份的意义也就在这里。可惜,他选错了合作对象,明天,他就会发现自己彻底被程氏耍了。不但如此,还失去了我们这么好的一个合作伙伴。”

“那么,我们要不要重新考虑与莱恩国际的合作?这样,不就可以更沉重的打击程氏了?”严童转了转眼珠。

“不行。”我断然否决,“史蒂文毕竟是美国黑道上的人,他手里的公司一定没有干净的。我们江氏一向奉公守法,不能为自己带来隐患。我已经答应了我母亲,江氏永远不会再与任何黑道扯上关系,也同时不会参与任何违法项目。”

“哦,说的对。”严童吐吐舌头,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我又差点犯晕。”

我和从力对着摇头微笑。

“严童,我们的新项目准备的怎么样了?”

“资金已经全部到位,相关政府批文也都跑的差不多了。所有相关协作伙伴也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明天之后,就可以全面启动。”

“好,”我长舒口气,“明天,我们绝地反击。”

番外五 江哲信篇(终结篇)

早上八点五十五分,江氏大厦会议室。

采光充沛,温度适宜。

我沉稳的环视全场,在座的十几人,无一不是曾将毕生心力付诸融合于江氏的建立与发展中的,他们虽然现在均都年事已高,但是,他们当年的付出与热情,有谁能说没有深深镌烙于江氏辉煌的发展史册中呢。我对于他们前面若干天所承受的巨大的压力与担惊受怕深感歉意。

我将表示歉意的目光逐一停留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他们却都回馈给我以信任的眼神和理解的微笑。我知道,这要归功于这两天沈从力全面细致的解释。但是,我看着他们,心里仍然是感动的,这些都是江氏能够做到坚不可摧的力量源泉。

九点整。

程波文带着律师出现在门口。他的准时与他无法掩饰的疲惫而急躁的表情是那么不协调。看的出来,这几日,他已经在疲于应付某些人、某些事了!

其他董事均已露出嫌恶的表情,纷纷扭回视线。我心情奇异的宁静,气定神闲,悠然一笑。

“程兄,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我对他微微颔首,把当日他的话原封扔回去,“真是稀客呀。”

程波文强收起焦虑,大摇大摆的走到我右手边的空位处缓缓的入座,目光如同淬火的尖刀,“哲信,想不到你现在还能如此冷静。不过也对,混淆世人的视听时间过久,自己也会得上妄想症的。”

我挑眉,笑容更盛:“程兄是指那些项目和投资项目的资金么?这还要多谢程兄的成全。如果不是莱恩国际一心要为难我们,我还意识不到其实身边还有很多更值得投资的项目和合作伙伴,至于资金嘛,我还真要感谢凌汐,自然也要谢谢你将她送到我身边的你。”

程波文微微眯眼随即一笑:“随便你怎么说吧。要说凌汐是你的福将,那么她也是我的福将,不然,我今天怎么会坐在这里?”

我哈哈一笑,“不知程兄听过没有‘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古语。‘女人心,海底针’,还是不要太相信她们的好,尤其是自己伤害过的女人。”我别有深意的摇头。

程波文的笑容有点僵硬了,脸上虽然不屑,眼神分明有疑虑,最终还是硬撑着咬牙说道:“哲信,今天我过来不是同你探讨女人的,股东会该开始了吧?”

我微微侧头,有意看了一眼手表,有些无奈的说:“已经过去10多分钟了。程兄,实在不知你今日来此有何见教,论礼数,我不该下逐客令的。只是,按照规矩,股东大会属于企业内部事务,也涉及企业内部机密,今日我实在不便挽留你,或者,你愿意在门外等一会儿?”

啪!程波文将手里的文件夹狠狠拍在桌面上,“江哲信!你少在这里装蒜!我如果没有资格参加今天的股东会,那么,你们所有人更谈不上召开股东会。”他终于露出小人得志后的嚣张嘴脸,“你拖了这么久才召开股东会,现在还以为装疯卖傻就躲得过去吗?”

我噙着一丝冷笑,满是嘲弄的说:“果然混淆世人的视听过久,就会得上妄想症。程兄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是江氏的第一大股东了吧?”

“你现在分明就是死鸭子嘴硬,不肯正视自己的失败罢了。哲信,何必呢?商场如战场,你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嫩碴儿,还用我教你这个道理吗?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可要是实在想不开,大可以一咬牙,一蹬腿,一闭眼,不也什么都过去了。何必这里胡搅蛮缠的,不是耽误大家时间吗?胡律师,把我们的文件拿给他看。”程波文也不示弱,恶意的说着。

他旁边的律师果然接茬说道:“江总,这是我们带来的文件。”他取过桌上的文件夹打开,将里面的几页纸拿给我看。

“这几张是我们在二级市场上收购的江氏股票的交割明细,这一份是江少夫人转让股权的协议文件原本。目前程氏的确已经是江氏第一大股东了。”他逐页翻给我看。

“胡律师,”我的笑容不再充满嘲讽,而是带着虚心求教的意味:“我想咨询一下,转让方如果前后签署过两份同样意义的协议文件给不同的受让方,那么,依照现行法律,该如何判定呢?”

“这个……”那个胡律师惊疑的看着我,一时没有答复。

我知道,并不是他技艺不,相反,他是太谙熟相关条例了。他已经猜到了我询问的含义,他知道答案会让他的当事人疯狂,所以,他说不出口。

“江哲信,你是什么意思?”程波文也不是傻子,他紧紧瞪着我,眼神凶猛,不加掩饰的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我很无辜的摊摊手,“程兄,虽然我也认为,凌汐这次的玩笑开大了,并且有点过分,但是,”我直直逼视他,用严厉而不容质疑的口气继续说道:“作为对你羞辱她、伤害她的报复,我反而还认为这次的惩罚太轻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程波文斯文尽失,几乎跳起来:“你骗我们!文件呢?你说的文件呢?是你不甘心这样的结果,所以你后来又抓到了她,逼她重新签给你,对不对?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我不紧不慢的投给左手侧的宁世华一个眼神,他从自己面前的档案袋里取出两份文件原本,起身绕过,只出示给胡律师看:“这份是江少夫人当日签署的继承文件。同时,她又立刻签下了转让文件,就是这份。如果你们怀疑笔迹和日期的真假,我们愿意呈交相关鉴定部门进行核实。”

胡律师很认真的核对了一下宁老手中的协议签名与他自己手中的那份签名是否一致,同时又看了一下签署的日期。片刻后,他沉默着点点头,无声的转向程波文,非常不情愿的说:“程总,我们不妨等待一下鉴定结果。”

“不行!”程波文扭曲了脸,失去了理智和思维,跳起来试图抢夺文件。

我也迅速跳起来,扑向他,就着宁老向后闪退的一大步,在了他们中间,生生钳住了程波文的两只手。

“通知保安!”我大声提醒猝不及防下,有些呆愣的其他董事。

“冷静一点,程总,”胡律师也马上上来拉劝,“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而已,我们未必拿不到……”。

“不!我们已经没时间了!没时间了!今天拿不到股权,我们都得死!”程波文象只疯狗一样的狂吠,极力挣脱,与我扭打在一起,“江哲信!你害我!你设下圈套害我!你挑拨史蒂文与我翻脸!你还让凌汐那个婊子背叛我!我要你和你一起死!一起死!”

他直接上来就掐我的脖子,我狠狠肘击他的腹部,他吃痛向后跌去。

几个保安已经迅猛的冲进来,直接制服他压在地上,他犹自象条蛆虫一样的胡乱扭动。

我浮上快意,可以想象的到,史蒂文是给了他怎样的威胁和打击,才让他如今的疯狂与扭曲。

“住手!住手!”胡律师手忙脚乱的去推搡保安,嘴里喊道:“你们快放开程总,不然,我告你们人身伤害!”

“胡律师,”宁老不怒自威,声音低沉却满含震慑力:“注意你的措词,不要颠倒黑白。这里全是目击证人,程总先对江总发起人身攻击,还意图杀人,毁灭文件。我得提醒你,如果你敢违背职业守,混淆视听,你的律师生涯就要到头了!”

“你……你们……”胡律师慌乱的看着我们,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把他弄出去,”我正正领带,拍拍身上的灰,嫌恶的,“程波文,何必呢?商场如战场,你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嫩碴儿,还用我教你这个道理吗?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可要是实在想不开,大可以一咬牙,一蹬腿,一闭眼,不也什么都过去了。何必这么歇斯底里的,不觉得丢脸吗?”他刚才奚落我的话,我全部奉还!

保安七手八脚的连抓带抬,尖利的鬼嚎一般的声音在众人身影消失的最后一刻,刺穿了剩余者的耳膜:“江哲信!我饶不了你!还有那个婊子!我不会放过她!你们都不得好死!……”

我紧紧握住拳头,快意一扫而光。

“江总,股东会是不是可以开始了?”宁老温言提醒我。

面对所有人殷切的目光,我深吸口气,松开了拳头。

稳稳坐回主位,我接过宁老递过来的文件原本,在脑子里清晰的浮现凌汐的面容的同时,缓缓开口:“今天就江氏股权转让一事,召开临时股东大会。……”

与江氏企业股权转让的澄清公告一起发布的,还有这次董事会全票通过的,关于后期进一步加大对于新型环保项目的扩展和开发,以及意向吸收合并具有相当规模的相关公司企业的议定书。

公告当天,股票复牌,诸多利好令其走势逆大盘的持续低迷而高开高走,一路上扬,开盘几分钟即封于涨停板。各主流媒体、财经评论员以及资深市场人士,都同时对江氏企业的前景做出正面评判,江氏股票的行业龙头地位愈发巩固。

程氏虽然退出了江氏辉煌的进程,却并未能消失于众人关注的视线里,相反,它所带给大家的冲击,完全不亚于江氏的演出。那是融合了极致的悲惨与血腥的。

“前段时间因收购江氏股权而引起广泛关注的美国程氏集团,在北京时间30日上午10点20分,再次遭遇了炸弹袭击事故,这次事发地是位于纽约的程氏集团总部。当时集团创始人程冠博正与另外几名股东商谈事宜,目前已确定在本次恐怖事件中全部丧生。这已经是连续第三次,针对程氏的恐怖袭击。在前两次的恶事故中,程冠博的妻子与女儿已经先后丧生,其子程波文下落不明。警方已经初步确认,这系列事件均与黑社会火并有关,并且已经介入了调查。……”

这样的消息接连不断,吸引着人们的眼球,引发人们的叹息,可是与我,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我站在落地窗前,眼看着天边的红霞隐隐消退,在夜幕升上来之前,只有空静的灰幕悬浮在空中,一如我的心情,无法言喻的沉闷。

指端的香烟已经燃到了尽头,在疼痛间,它猝然掉落地毯上,制造了一个破碎的痕迹,一如我的感情,没有着落的空虚。

敲门和转动门柄的声音,都没有令我回头。

沈从力在我身后坐下来,食指轻轻叩击桌面,节奏是种缓慢的规律。

“她还没有消息吗?”他轻声开口,“你也不用太担心。也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我不能接受这样善意的安慰。程波文离去前如同毒蛇信子般的恶毒诅咒,一直让我铭记于心。而他针对我的报复,在随后的三天里屡屡被我挫败,毕竟江家至今仍然拥有众多的护卫和保镖,无论是他派人制造的车祸,还是狙击手在路上的袭击,都未能伤我分毫。

可是,他同时也诅咒了凌汐。我知道,他必然会付诸行动。

凌汐没有强大的护卫守候,这是我最担心的。我一直在与程波文抢时间,希望在他之前找到许凌汐。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阿威一点进展都没有。凌汐就像从人间蒸发掉一样,反而更让我不安。我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对于惨痛的经历到底能够承受多少,我不知道凌汐是否终因承受不住,而自己选择了死亡。

“哲信,你这么想,既然我们的人都找不到她,相信程波文也很难找到她。再说,程家已经穷途末路了,就剩下程波文自己了,还不知死活呢。只要这几天凌汐没事,那么以后她的危险就不会太大了。”

我叹口气,没办法对沈从力解释。他不知道在凌汐身上发生过什么。那些也许比程波文找到她,伤害她更可怕。

以前我从来没有仔细的思考过这些,只是挫败程波文之后,我才每日得暇审视自己的内心,也由此一点点的回想起过去的一切。越想的深,我越感到恐惧,我现在最害怕的是凌汐自己的选择。

尤其这两天,我一直深感不安,仿佛有种预感,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桌上的话机蓦然传来内线的呼叫,沈从力帮我接起电话:“哦,严童。在。什么?好。”

“哲信,”沈从力尚未来得及放下电话,就匆忙的叫我,“严童让你马上看电脑,几乎所有网站都出现了照片和视频,好像是凌汐的。”

沈从力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是我听的很清楚。第六感在第一时间就敏锐的猜出了那些是什么,我的心几乎无法再跳动,血也凝固在这一刻。

严童已经跑上来,在我的僵硬中,替我打开了网页,调出了图片和视频。

不堪入目的超大清晰的图片,我一点都不陌生。是我亲手拍下来的!

我的喉咙里全是血腥味,我用尽全力的想压下去,可是,最终喷了出来,溅上了屏幕,掩盖了图片一侧,黑大到糁人的字体:江氏企业少夫人许凌汐,骚货?婊子!

“哲信!”严童和沈从力同时惊声大叫。

严童一把扶住我,帮我按揉口:“哲信,你别急。这个不一定是真的。现在网络技术那么发达,合成照片和视频是很容易的事情。肯定是程波文找人干的,就是想打击羞辱江氏。我们可以澄清的,你千万别着急。”

我摇摇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觉口处猛烈一疼,温热带着腥味的体直接涌上来,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些是真的!都是真的!不是合成的。

我五内俱焚,恨不得直接从这68层跳下去!

程波文报复凌汐的工具竟是我亲手提供的!这些不堪,正是我这几天反思之后的噩梦,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残忍和不可原谅。

我曾紧紧攥住留有凌汐气息的枕巾暗自祈祷,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再见到凌汐,求得她的原谅,那种真正的、内心释然后的谅解。仅此而已,我甚至再也不敢奢求她能爱上我。相较于她有过的被众人欺辱的经历,我们这些施暴者才更应该是自卑、羞愧、无颜于世的。因为我们丧失了做人的起码的道德和良知,换句话说,我们不配做人,我们都是畜生!

可是,我的忏悔还来不及让她听到,我就又成为一个变本加厉羞辱她的帮凶!网络!可怕的网络!我怎么才能阻止这些可怕的东西四处传播?我怎么才能赎回自己的罪过?

我摇摇欲坠,悲痛的弯下腰,这是报应吗?许宝山说,作恶者,自有因果报应。我的报应就是要在悔恨中煎熬一生吗?

“严童,我们马上送他回家。哲信,我们送你回去。你必须要好好休息一下,这些天你太紧张太累了。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想了,交给我们去办,相信我们。还有,凌汐不一定会看的到。她就算看到了,也一定明白跟你无关,她不会恨你的。”

我猛然直身,一拳狠狠砸在晶屏幕上。血顿时流下来。

“哲信!”严童生生把我拖离开桌子,沈从力上来帮忙,把我架离了办公室。

没有比这种消息更能刺激人们的传播欲,更能满足人们探究豪门隐私的热情的了。

尚未进家门,车载频道里的娱乐新闻就已经开始讨论这个话题了,用语虽然隐晦,却分明是欲盖弥彰。

如果这一刻,仍有一颗子弹从暗处向我袭来,我相信,自己一定不会躲闪。

父亲将书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甚至母亲的照片,他也在怒气中扔进了抽屉。

“哲信!明天就向媒体澄清!你早已经和许凌汐离婚!原因就是发现了她婚前的肮脏不贞洁!这样的女人早就与我们江家没有任何关系了!听到没有!我已经打电话问过宁世华了,你为什么还没签离婚协议书?我这就让他送过来,你马上签,当着我的面,立刻签字!”

父亲指着我的手都在颤抖,我知道自己拒绝的下场是什么,可是,我没得选择。

我慢慢跪了下去。父亲同时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他越过书桌,手掌高高举起,我闭上了眼睛。

从小到大,父亲惜子如命,从来没有哪怕弹过我一个小指头。

巴掌最终也没落下来。

我睁开眼睛,眼泪慢慢流出来,“爸,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想跟您说说我的痛苦。那些照片是我拍的,是我当日折磨凌汐,为警告程家父子而拍的,也是我随后寄过去的。如果我不寄,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所以错都在我。爸,凌汐不是程冠博的女儿,她被我如此的虐待,心里是何等的委屈?可是她后来依然真心实意的孝敬妈妈,将股份留在了江家,将资金的秘密告诉了我们。如果没有这一切,我们江氏,现在会是怎样的惨境?”

父亲的手慢慢放了下去,他依然脸色铁青,不肯再看我一眼。

“爸,我知道,您是生气我们江家的名誉受到玷污。可是,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凌汐的名誉难道不是更致命的打击?我这一路想了很多,也终于想清楚了。现在,江家的名誉和凌汐的名誉是联系在一起的。要想挽回江家的名誉,我们首先就要保护凌汐,而不是现在抛弃她。我明天的确会做澄清,但是,我要说的是,所有网络上的一切均是无稽之谈,是伪造的,是针对江家、江家少夫人的污蔑和诋毁。我还要说,我们江家人的心是永远连在一起的。爸,只有这样,才具有说服力,也只有这样,人们才会淡淡忘却这些。”

宁世华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书房门并没有关,他在我说完之后,才走进来对父亲说:“我听到哲信后面的话了。我这一路也在反复琢磨。哲信说的有道理。人们都知道江家最看重名誉,如果这个时候发表离婚声明,就验证了儿媳不贞,江家蒙羞的事实。可是,如果我们反向而为,大家必然相信,网上的一切,全是心怀不轨者的险恶图谋。”

父亲的脸色缓和了很多,良久才叹气:“你们商量着办吧。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严童和沈从力共同陪我出席了记者会。我从来没有如此认真的回答过记者的提问,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内心的,我希望凌汐能够听到,或者看到。

“我刚才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凌汐具备我们江家所期望的一切优点。她美丽、孝顺,更重要的是非常善良。这次的恶意事件,全是针对江氏的报复,却累及无辜的凌汐。我身怀愧疚,在这里,也希望能够借助你们媒体,向我的太太许凌汐士表示歉意,我真诚的道歉。我刚才也说过了,凌汐为了尽量减少此事对江氏的负面影响,已经选择暂时离开,换换心情。我要说的是,我们全家人都理解她所做的一切决定,而且,我们会一直耐心等待她的归来。无论现在发生了什么,或者将来还会有什么困难,我们的心都将永远在一起。我相信,这就是战胜一切的法宝。”

我的言词被广泛报道,舆论开始同情我们,鼓励我们。许宝山也专门找我谈过一次,要我一有了凌汐的消息,一定立刻通知他。

可是依然没有凌汐的任何消息。

一周后,程波文的尸体在美国被发现,遍体鳞伤,体无完肤,是活活殴打致死的。至此,江程两家的恩怨算是彻底终结了。

一个月又快过去了,眼看就是新年。我始终都没有放弃寻找,也没有放弃希望。

新年的钟声终于敲响,我坐在凌汐的床上,对着外面的夜空轻轻说着,“凌汐,新年快乐!”

手机声响起,我看了一眼号码,心脏一紧,是阿威。

我曾经在勃然大怒之下,呵斥他:“废物!如果找不到少夫人,就别再给我来电话。”

可是,现在他打过来了。

“少爷,我们好像找到少夫人了。就在刚才敲响钟声的时候,在这个城市的中心广场,我们无意间看到一个女孩子,我觉得她就是少夫人,可是,她的穿着打扮很不一样,我又不太确认了。您看……?”

“给我盯好她,我们很快就到。”

我赶到机场,凌汐所在的是个很大的北方城市,明天早上就有飞往那里的航班。我打电话给许宝山,然后订下两张机票。

阿威在机场迎接我们,他在这两个月里,已经将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的清清楚楚,很称职的为我们做向导。

车子停在了一座相对灰旧的楼房前。阿威指着三楼左边的窗户,昨天那个女孩子回到了那里。一直守在这里的另一个手下说,她今天一直没出门。

我和许宝山沿着狭窄、有些黑暗的楼梯,小心的走到三楼。

我们对视一眼,我敲了几下。

“谁啊?”

里面的声音熟悉无比,我和许宝山惊喜的对望,是凌汐!

“凌汐,我是爸爸。”许宝山清晰的说。

里面长时间都再没有动静,的心脏剧烈擂动,却不敢发出声音。

“凌汐,爸爸就只来看看你。你知道爸爸有多么担心你吗?”许宝山的声音有点颤抖。

门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停到了门口,却又没了动静。

我们耐心的等待,终于,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完全与我们印象中的凌汐截然不同的女孩子站在门口。所谓的不同,是她的发型和衣着。

齐而浓密的刘海儿直抵眉间,短短的娃娃头,配上架在鼻梁间的一个大黑框近视眼镜,眼前的女孩子分明只是个充满书呆子气的高中生。就连身上松松垮垮大套头毛衣和牛仔裤,也与当前的孩子们穿的没有不同。

我和许宝山都是一愣。

“凌汐!”许宝山细细辨认之后,终于叫道。

“爸爸……”女孩子除了哽咽着喊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凌汐……”我小声叫她。

她看我一眼,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拉住许宝山的手,“爸爸,进来吧。”

我苦笑,就是凌汐,她的骄傲和冷淡,一点都没变。

狭小的房间因为整齐干净而不显拥挤。简单的桌椅,一个柜子,一张床。

桌子上摆着一个笔记本,在凌汐拉着许宝山坐到床上时,我俯身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似乎是在将英文翻译成中文。

“凌汐,这两个月你都是怎么过的?还好吗?”许宝山问。

“我很好,爸爸。”凌汐摘掉了眼镜,终于露出半张清秀的脸庞,“我租了这个小房间。我在网上找到翻译文件的工作,不需要过多的和人打交道,都是网络传递,我心里很踏实。”

我听的很不是滋味儿。难怪阿威他们找不到,凌汐现在的装束,就连我也觉得陌生,何况,她一定很少出门吧。

“那你吃饭呢?”

“那边有个小厨房,我会买点方便食品,自己做着吃。爸,您要不要喝水?”凌汐站起来走进她说的厨房,几秒钟端着杯子走出来。只有一杯。

“爸,您喝水。路上累不累?”

许宝山看了我一眼,我无奈的露出苦笑。凌汐还是恨我的,本把我当成了空气。她必然想得到是我派人找到了她,她连问都不问了。

“凌汐,哲信他很惦记你。我们一有你的消息,就立刻飞过来了。”许宝山有心提到我。

“凌汐,”我马上说,“……对不起。”

我好像只会对她说这一句。

“这位先生,我不叫凌汐,”凌汐说到这里,有点歉意的回头看许宝山,然后又冷冷的面对我:“我姓安,我叫安若钰。”

我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这应该是她真正的名字。

“爸爸,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不,我是说,我现在才是真正的我,您能理解吗?”

“我理解,我理解,孩子。”

我的心一沉,我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

“凌……安小姐,我能和你说两句吗?”我本来不想这么着急,想慢慢来的,可是,她的态度让我惊慌,我等不下去了。

“孩子,你就和他谈谈吧。爸爸去厨房看看。”许宝山冲我点点头,走进厨房。

“你想说什么?”平和而疏远的语气,“我不觉得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

“我对过去所有对你做过的一切,感到抱歉。还有,我想谢谢你为我们江氏做的一切。”

她似乎忍耐一下,才叹口气说:“你非要提醒我过去的一切吗?我最后告诉你一遍,我叫安若钰,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以前……没有,以后就更没有了。”

“凌汐,”我不再逃避了,我看到她转身不愿意再看我,可是我坚持说下去,“你变得坚强了,我很高兴。我一直都担心你过的不好,一直都担心过去那些噩梦会纠缠你。我只想向你忏悔,我想得到你的宽恕。真正的宽恕。”

她静默了一会儿,淡淡的说:“如果我说,我不再恨你,你是不是就可以放下罪恶感或者负疚感了?如果那样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恨你了。从我离开的那刻起,我就已经解脱了。”

“真的解脱了吗?”我不相信。那些伤害是那么的惨痛,是说解脱就能解脱的吗?

“是的。”她环抱住自己,“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现在可以跟你说清楚。”

她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我的目光里有种深沉的悲哀:“你对我的伤害,只是加诸于我的身体,随着时间的流逝,任何伤口都可以愈合的。你对我的羞辱,在当时看来,也是很难忍受的,但是,我的动机也不单纯,所以,我把这些看成是自己必须要承受的。这么说,你能明白了吗?我们已经扯平了。你不必再对我有愧疚,而我也不再欠你什么。”

“那么,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我会好好待你,我只想好好爱你一次。”

她笑了,是一种无奈的苦笑:“你真的非要我亲口说出来吗?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在对我残忍,还是在对你自己残忍。好吧,我可以告诉你,”她深吸口气说:“我从来没有对你动过任何感情,哪怕是一丝丝的感情。我爱的是程波文。”

我的身体僵住了。

她眼里蒙上一层水汽,但是她努力的克制着自己,有些颤抖的说:“那天,他说的都是真的。网上的视频也是真的。我当时都是心甘情愿的。但是,你终结了我的梦想,不,应该说是你让变得清醒。我曾经为此痛恨过你,可是现在,我感谢你。爱上不爱自己的人,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我现在明白了,也就放下了。我希望你也能明白,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了,能够忘记过去的痛苦是一种幸福。请你不要再以任何方式提醒我,也不要再提醒你自己。”

我突然也有种流泪的冲动:“难道你敢说,你现在这些话,没有一丝关心我的成分吗?”

她沉默不语,然后摇了摇头:“人在期盼某种东西的时候,都会往好的方面去想,我想,你现在就只是错觉而已。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没有想暗示你什么。”

“我明白了。”我颓然的说。曾经我还在为自己是不是应该爱她而挣扎,终于下定决心了,却原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这是生活给予我的最好的教训。爱应该是没有任何私心的,而每每只考虑自己的感受,是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的。

“爸爸,”凌汐走进厨房,“我做菜给您吃吧。您去歇着,我很快就弄好。”

“好。”许宝山走回来。

我依然呆呆的站在原处,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说道:“哲信,我知道你心里会很难受。可是,凌汐她难得终于放下痛苦了,我们……就祝福她吧。”

简单的三菜一汤,凌汐端起盛着饮料的茶杯,微笑着说:“爸爸,我祝您健康长寿。我还祝大家放下一切,从此做回真正的自己。”

我仰头喝下,苦涩是从心头开始的。

凌汐送我们到门口。

许宝山说:“若钰,许伯伯希望你永远开心快乐的生活。”

凌汐抱了抱许宝山,“谢谢。许伯伯。”

我只是深深的注视,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清秀的面容,褪掉了脆弱和青涩,如此的明艳动人,却再不属于我。

爱她,就是让她幸福。

放手,就是我爱她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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