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教官,回家煮饭 - xp1024.com
《报告教官,回家煮饭》


第一章 教官是女人

圆滚滚的手雷一滋溜儿落在地面上,打了个几个转,然后轰然炸开,弹片和泥土飞溅,耳朵在轰鸣,震得人的心跳都乱了拍子。

宁韶明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摇晃,睁开眼睛,发觉他正趴在一个迷彩服士兵的背上,这是他的兵,他便问:“八斤,我们……到哪儿了?”

“快到国界线了!还有两公里,老大,你再坚持一会儿,我们马上……”代号八斤的士兵哽咽了一下,“就回家了……”

宁韶明挣扎了一下,“我自己能走……”

八斤把宁韶明放下来,可是他的脚一落地就差点跪了下去,八斤扶住他,险些哭了出来,“老大,你要坚持下去……”

宁韶明咧开嘴笑了笑,“怕什么,阎王还不敢收我,走,我们回家。”

可是宁韶明太累了,当一个掌心雷滚到脚边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八斤猛地推了他一把,然后扑在那个掌心雷上,大喊一声:“老大,走——”

“嘭——”

随着一身巨响,宁韶明遽然翻身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从铁架床上滚了下来,十二月的地板冷冰冰的,冻得他浑身一激灵,脑子立刻就清醒了。

宁韶明沉着脸爬起来,随意找了件军大衣披上,然后坐在床头摸了根烟,抽了起来。

刚抽了两口,房门忽然被敲响了,宁韶明抹了一把脸,脸上的颓靡立刻变成一股懒洋洋睨眼看人的傲劲儿,他打开门,没好气地道:“大晚上的,跑过来搅和老子睡觉做什么?”

门口站着的男人也是一身军大衣,穿得整整齐齐的,脸色微妙得很,“中队,我搞到咱队里人事调动的资料了!”

宁韶明的一下子站直起来,“要调走谁?”

那个男人——歼龙大队的队员辰津摇头,“是调个人过来。”

这个时候还有人敢来歼龙这个火坑?宁韶明皱眉,“带我去看看。”

办公室里灯火通明,三台电脑都亮着,其中两台上面跳动着各种看得人头昏眼花的代码,正中间那台却显示着一份人事调动通知。

宁韶明走近去一看,第一眼就看到彩色一寸照片上穿着白大褂的女人,登时就骂了娘:“整个歼龙都是公的,怎么来了个娘们?!”

辰津扶了扶防辐射的平光眼镜,“中队,你再仔细看看。”

宁韶明闻言,立刻把这份通知仔细看了一遍,那些生平资料都匆匆掠过,最后只在职位上停留了五秒钟。

常笙画,27岁,Z国人,M国精神分析心理学博士后,特聘为歼龙大队心理干预小组组长兼特训教官。

宁韶明以为自己看错了,还一连仔细地看了三遍,然后整个人都炸了,抬手就想把电脑屏幕掀翻,“什么玩意儿啊,敢来当教官?她以为歼龙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部队吗?!”

辰津赶紧拦住他的手,“这应该是上头的意思……”

“让他们滚远点!”宁韶明那张好看的脸都被怒火烧得戾气十足,“歼龙是我独立带队的,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们来指手画脚?”

辰津叹气,“中队,你知道的,我们在上一次任务里死了十几个弟兄,大家的精神状态评估都不合格,外头都有风声说我们歼龙的番号准备被撤除了……”

宁韶明不耐烦地道:“那又怎么样?”

辰津无奈地看着他,“那就意味着,阿猫阿狗都可以来拿捏我们了。”

宁韶明顿时沉默了,半分钟后,忽然冷笑一声,“常笙画是吗?我倒是要看看她的猫爪子和狗嘴是有多厉害,才有能耐当歼龙的教官!”

M国,第一心理研究所。

实验室里,常笙画听着电话另一头的忙音,眉宇之间一片阴郁,她随手把手机砸进一堆资料里,脸色沉沉,半晌没说话。

常家已经三四年没搭理她了,完全是当她这个小女儿死在外头了,常笙画也乐得清闲,在M国跟着业界最有名的心理专家学习,后来又独立出来干研究,但是老头子为什么会突然把她叫回国去当兵?难道当年她一个搞学术的跑去当了三年大头兵,他还嫌弃她当得不够吗?

金发碧眼的助手敲门进来,把实验报告递给常笙画,然后不解地问:“常,你的脸色好难看。”

常笙画扯了扯嘴角,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被神经病家族召唤回国干活,我的脸色能好看么?”

助手很茫然,“回国?做什么?”

常笙画嗤笑,“天知道,大概是进行一场神经病之间的战争?反正不会是好事就对了。”

神经病的战争?意思是回国会看到很多可以研究的样本吗?助手不明所以,“那你回国之后还要继续搞研究吗?我们的实验项目还没做完呢。”

常笙画看了一眼电脑上的实验数据,最后还是狠下心来,把页面关掉了,“放心,这是我的心血,我不会放弃的。”

第二章 教官被丢掉

从M国第一心理研究所结束工作,再到登上飞机,拢共也就花了两天时间,机票是常家订的,工作的事情也是常家给搞定的,但是没说让她回国之后去哪个部队报告。

下了飞机,踏上Z国的土地,常笙画始终没看到常家的人出现在她面前,给她一个解释。

直到常笙画打算离开京城机场大厅,就被一个穿着陆军常服的年轻士兵拦住了。

士兵对常笙画敬了个礼,“报告!常少校,我叫路小金,是接您去报到的人!”

常笙画看向他,目光极有穿透力,“接我去哪里报到?”

路小金的声音都低了几个度:“到新的岗位驻地报到,您没接到通知吗?”

常笙画从他的神态语气中可以判断出对方没有撒谎,所以这就是常家给她下的套?

路小金心惊胆战,把一封厚厚的信函交给她,“这……这是您的人事调动资料。”

常笙画拆开一看,沉默片刻后,问:“什么时候报到?”

路小金小心翼翼地道:“上头给我交代的是……立刻。”

常笙画的脸色变也未变,“那就走吧。”

“啊?哦,是!”

路小金立刻想帮她拖行李箱,但是刚一接手,他就被那反作用力拽了回去,路小金有点傻眼——咋就这么重呢?这是装石头回来了?

常笙画瞥他一眼,把背包丢给他,拖着箱子,轻轻松松往外走了。

一辆迷彩色悍马,一个沉默寡言的司机,再加一个路小金,就是来接她去报道的配置,常笙画刚下飞机,就这么被打包上了车,一路向北出了京城。

上车之后,常笙画拿个毯子一盖,直接倒着时差睡着了,等她醒来,时间已经从深夜变成日出时分,外面的天刚蒙蒙亮,画面也从京城繁变成了一片茫茫雪原,天地一片静寂,树木褐色的枝丫上挂满了冰霜。

路小金靠着车窗打瞌睡,很快也醒了,正想问还有多久才到,司机忽然就把车停在了路边。

外面大雪隆冬如飞絮飘摇,司机冷冰冰地说:“下车。”

路小金愣了一下,“不是还没到么?”

司机没答话,下车打开后车厢,把常笙画的行李和一箱东西搬了下来。

常笙画推开车门走下去,车外的寒风呼啸,她眯起了眼睛,道:“这是什么意思?”

司机把东西放在雪地上,把路小金也赶了下来,对他们道:“歼龙大队说了,他们这几天随时进行作战演习,任何车辆不能靠近驻地五公里内,所以你们走过去吧。”

说完之后,司机就上车,油门一踩,一滋溜儿把车开走了。

歼龙大队新任教官常笙画同志,回国第一天报到,就这么被无情地抛弃在了离报到地点五公里外的地方……

路小金傻了,常笙画便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僵硬地扭过头来,和常笙画默默对视。

常笙画眼睛一眯,路小金差点儿就腿一软跪给她了,哭丧着脸道:“常少校,我我我真的不知情啊!”

常笙画想了想,这片雪原很大,方圆几十公里内也没多少人烟,徒步走回去也不实际,还不如先去那个歼龙驻地看看,她倒是想知道,常家究竟把她安排到什么鬼地方了!

想到这里,常笙画就对路小金勾勾手指,“你,跟我说说歼龙大队,我怎么不知道国内有这么一个连队?”

路小金立刻道:“您是刚回国吧,不清楚也是正常的,歼龙是新成立的特种精英部队,直属于集团军,很厉害,但就是……”他犹豫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脑子都不太正常。”

常笙画啧了一声,“军营里还有正常人?”不都是一群莽夫吗?

路小金有点尴尬,又不能反驳长官的话,只能说:“歼龙的外号是……咳,问题儿童集中营,”他压低声音:“心理评估不合格,但是又个人能力特别出色的,都被调到歼龙去了,他们的中队长叫宁韶明,宁家的嫡长子,大家都知道他这个人不着调,说是什么反/社会还是狂躁症来着,他确实厉害,年年评兵王,可是没用!刺头!谁也管不住他,上头没办法,就让他单独带个大队了。”

常笙画来兴趣了,“反社/会?”

路小金点头,“他手下还有什么娘娘腔窥探癖,总之都有严重的心理问题,可是这些兵太厉害了,军队不舍得放人,就全丢给那位宁大少了。”

常笙画这下就两眼放光了,“真的?”

路小金顿时心颤颤,莫名想给歼龙大队点个蜡,“真、真的!”

常笙画扛起行李箱,饶有兴致地道:“那就走吧,让我去关心关心那群问题儿童吧~”

不用回常家,就能看到一群神经病,她乐意得很!

歼龙大队的驻地前。

一片建筑坐落在茫茫雪原上,背靠着一片崇山峻岭,建筑都是灰扑扑的,很不起眼。

屋子里,宁韶明正在和一群队友在斗/地主,结果就接到值班队员的一级警报——他们的新任教官,冒着风雪迫不及待地来收拾他们了!

宁韶明当即就把牌一扔,“哟呵,还挺有胆子的啊,她还真的敢来。”

副中队长计芎按住他的肩膀,“别冲动,我们还不知道这个女人的背景呢。”

宁韶明不屑,“背景?我宁韶明什么时候担心过这种事?”

辰津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不适合和上头对着干……”

宁韶明冷下脸来,“我就偏要对着干呢?”

一队队长刘兴大笑,“那我们就陪着你干啊,老大!”

宁韶明和他互相击掌,“好兄弟!”

计芎和辰津对视一眼——得,老大又成了脱缰野马,拉不住了。

第三章 教官下马威

常笙画,歼龙的新教官,目测是来找他们麻烦的。

整个歼龙大队如临大敌,宁韶明大手一挥,全体成员集合,跑到靠近大门口的一片空地上。

他们平时迎接领导的时候也这样,一溜儿军装士兵,往这儿一站,背后是一片群山峻岭,长风白雪迷彩衣,加上个个都有凶神恶煞的脸面加成,冷不丁一瞧,就能让过来视察的文职人员全都软了腿,颤了心,回去之后夜夜做噩梦。

常笙画和路小金拎着行李走进来,看到的正是这样的场景。

而在他们出现的那一瞬间,歼龙众人同时挺胸收腹气运丹田,大吼:“歼龙大队全体成员——热烈欢迎教官光临指导!!!”

几十号人愣是吼出了几百号人的气势,旁边那棵大树都被震得抖了三抖,路小金吓得一咕噜坐在了雪地里。

歼龙众人内心立刻比了个“V”,首战告捷!

哎,不对,还有一个没趴下!

常笙画镇定地站在原地,松开手里的行李箱,箱子砸在旁边的雪堆里,“嘭”的砸出来一个大坑,把所有人的心口都砸得蹦了一下,不由地抬起头来看着她,然后心里就是一咯噔。

这女教官……有点怪怪的。

倒也不是常笙画长得奇怪,其实是她并不难看,短发,素颜,没有任何化妆或者戴首饰的痕迹,墨眉红唇大杏眼,又高又瘦,很有那种女兵飒爽英姿的感觉。

可是歼龙队员们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却是她身上的气质,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眉眼间透着一股说不清的阴郁,看着人的时候充满探究的意味,像是随时会剖开人的肚子,如果非要用什么实质的东西来形容……

她像极了某种冷血动物,静悄悄地盯着你,就能盯得你的腿脖子都在打战。

歼龙是军队的精英部队,队员们见多识广,手里也不是没沾过血,和常笙画一对视,还是无端端的感觉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笔直蹿上了后脖子,邪性得很!

这女教官,到底什么来路?

常笙画颇有兴趣地把他们打量了一遍,心里有数了,最后才看向那位传说中的歼龙中队长——宁韶明。

这就是那位宁大少,所谓的军队“重病患”?

这个男人吧,个子很高,身材很好,也长得很好看,眉目流转之间都是一片惊艳,英俊,华丽,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常笙画便问:“歼龙大队中队长宁韶明?”

宁韶明打了个呵欠,“有事?”

常笙画不说话了,只是仔细地看着他,宁韶明身上穿着迷彩作训服,毛帽子戴得有点歪,外面的大衣都是松松垮垮的,没有整理好,即使是这样,都没人觉得他邋遢,反倒觉得这是一种另类慵懒的帅气。

可是在常笙画看来,他的五官过于俊逸,眼神过于轻佻,气质过于蛮横,什么东西太过了,就会成为一种缺憾,别说是一个特种部队的中队长,宁韶明看起来简直不像是个兵,更像是一个纨绔子弟,游戏人间,横行霸道。

军队选人都是这种素质?常笙画庆幸自己当年远远逃离这个“魔窟”了。

见常笙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宁韶明觉得这女人也不过如此,便扯扯嘴角,用调戏的口吻暧昧地道:“好看么,少校?”

常笙画却淡定地道:“不尊重上级……”

宁韶明一愣。

常笙画继续道:“负重五公里,原地准备——”

歼龙的队员们倒吸一口冷气。

宁韶明额角的青筋一爆,“少校,我们的军衔是一样的……”哪来的不尊重上级?!

常笙画扯开嘴角,冷笑,“不好意思,士兵,我是你的教官。”

“……”宁韶明横行霸道惯了,鲜少被人这么落面子,眼里的傲意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歼龙好像还没承认你的身份吧,教、官!”

常笙画不置可否,“我的身份是上头承认的,你们不承认,自己反映去。”

她的语气很平淡,但意思就一个——妈的智障,跟我扯淡有用吗?!

宁韶明不怒反笑,“除了那张纸之外,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常笙画抬起眼来,和他对视,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一起,几乎能够听到空气中有什么东西碰撞的激烈的铿锵声。

宁韶明身上瞬间爆出一股戾气,那是常年混迹战场的血的味道,他像是被激怒的雄狮,鬓毛喷张,眼神暴戾,仿佛下一秒就会冲过去,狠狠撕碎挑衅他的敌人!

常笙画是个女人,个子没他高,体型没他壮,可是她就这么往那里一站,仿若大蛇嘶声吐信,整个人的气势都在无形之中一节一节暴涨起来,竟是和宁韶明斗个旗鼓相当!

气氛陡然严峻起来,风声都仿佛停止了呼啸,飘飞的雪花变得静止起来。

直到常笙画再次开口,才打破了这股令人窒息的气氛:“除了肩上那几个星杠,你也没有违抗命令的资格,哦,不对……”

她走前几步,两个人的距离近到堪称暧昧,常笙画侧过脸,对着他的耳朵小声道:“一个害死了自己十几个兵的中队长,大概也没有跟上面叫板的资本吧。”

第四章 教官太魔性

宁韶明的瞳孔猛地一缩。

常笙画的唇几乎碰上他的耳垂,“他们活在你的噩梦里,还是你的美梦里?亦或者两者都有?”

宁韶明低吼:“闭嘴!”

常笙画怜悯地道:“他们死得很惨?开膛破肚?尸骨不……”

宁韶明近乎尖锐地道:“常、笙、画!”

“做恶梦的感觉不好受吧?”常笙画看着他攥紧的拳头,“如果你来求我,我说不定还会帮你摆脱那些——”她笑了,满满的恶意,“——每分每秒都缠着你不放的亡魂。”

宁韶明死死地盯着她,眼里几乎有血瞪出来,“你到底想怎样?!”

常笙画突然后退,冷冷地道:“直呼长官姓名,再加五公里。”

宁韶明眼里的凶光仿佛变成刀,“你……!”

“没听懂吗?”常笙画大声呵道:“向后转,目标训练场,跑过去,立刻!”

宁韶明喉结滑动着,沉重的呼吸从鼻腔里用力地呼出去。

常笙画淡声道:“还需要我重复第三遍吗?”

这位女教官实在太不客气了,宁中队哪里是能忍得住气的人,不明所以的计芎和辰津顿时紧张起来,就在他们以为宁韶明会放倒对方的时候,他居然原地立正,转弯,直奔训练场去了!

歼龙众人集体傻眼了,不知道这神转折是怎么来的。

常笙画突然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群士兵,后者心里有点没底,互换了一个眼色。

常笙画淡淡地道:“你们有话要说?”

出头鸟立刻出列,大喊一声:“报告!歼龙一队队长刘兴,教官,你还没有自我介绍,我们有荣幸知道你的光辉履历吗?”

常笙画随意道:“我叫常笙画,你们未来的教官。”

刘兴反讽:“教官是没有可以跟我们炫耀的东西吗?”

常笙画还是漫不经心的,“能教你们东西就行了,你们不需要知道太多。”

刘兴忍住气,“歼龙在我方集团军旗下第一特种部队,你……”

“刘兴啊,”常笙画慢吞吞地道:“其实冬天也不是找不到毛毛虫的。”

体壮如牛的刘兴僵住了。

常笙画叹气,“其实我曾经记录过毛毛虫完全变态的过程,你想看吗?借给你,免费的。”

刘兴的脸都绿了,“不、不用了,谢谢。”

常笙画点头,“不客气。”

歼龙大队的队员们:“……”卧槽,哪个王八蛋泄了密?!

第二个勇士见状,大声道:“歼龙三队队员余庆栗,想请问女性在体力上不如男性,你能保证你的特训计划适合我们歼龙大队吗?”

常笙画看他一眼,余庆栗顿时底气不足,“我没有歧视女性……”

常笙画忽然道:“我也不会歧视你,虽然你的手机里保存了那种视频,但这是个人性向的自由表达。”

余庆栗弱弱地道:“……哈?”

常笙画想了想,强调:“如果你需要解决个人问题,别对你的战友下手,他们没这个倾向,在外面记得注意保密条例,别让你的海绵体主宰你的脑子。”

余庆栗快哭了,“我没有……”

三队的队长忍不住站出来解围,“教官,我是他的队长赵素林,我保证他只是好奇心比较重……”

常笙画破天荒地笑了,“我对你挺感兴趣的。”

赵素林惊悚了,“是、是吗?”

常笙画说:“我很好奇,强迫症导致你每次训练完都要洗掉一层皮,那你为什么当兵?你有自虐倾向吗?”她谆谆诱导:“我也是你们的心理辅导员,欢迎你来找我进行个人辅导。”

赵素林想拒绝:“我不需……”

常笙画用眼神逼得他把话都吞回去,“你需要的,随时欢迎你来找我。”

赵素林也快哭了,他真的不需要心理辅导啊!

常笙画忽然又道:“第二排第七个,出列。”

二队的胡小戈茫然地站出来,就听到常笙画说:“把你的柜子里的光碟都丢掉,我不想看到你们集体在看不良视频。”

胡小戈惊得倒吸一口冷气,歼龙众人全体懵逼。

常笙画也不管他们怎么懵逼,直接道:“没其他问题了吧?行了,解散吧,让你们中队长跑完十公里,再来找我报告。”

“……”他们已经把受苦受难的中队长给忘了。

常笙画冷下脸来,“没听到么,来个会喘气的,带我去我的房间。”

刘兴硬着头皮道:“好,您这……这边请。”

歼龙队员们默默地目送她,歼龙终于有个雌性生物了,可是他们一点都不兴奋,反而内心哇凉哇凉的。

这个魔性十足的教官是会读心术呢,还是个情报高手?!

刘兴战战兢兢的,给常笙画找了个条件最好的房间,她没在意,只是走到窗边往下看,一眼就看到训练场上在跑圈的宁韶明,而解散的歼龙成员们都陪着他一起跑。

很感人的兄弟情,不是么?

常笙画冷笑,在人事调动通知中找出一张纸,一目十行扫过,在最后两行字上停留了许久。

经由评定,歼龙大队(是/否)适合继续进行部队训练,建议(保留/取消)番号,以上决定均出自专业意见,望知悉。

评定人:常笙画。

常笙画遗憾地想,这群实验品挺有意思的,可惜只能陪她玩三个月,然后就要收拾包袱滚蛋了。

第五章 教官来喂汤

宁韶明整个人都被大雪浸透了,睫毛上挂着冰霜,雪花化成水,顺着他的作训服滴滴答答落下来。

这时已经是午饭时间,宁韶明一声不吭地走进饭堂里,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里的常笙画,歼龙的队员们陪跑之后就提前回来了,离常笙画远远的,只有路小金战战兢兢坐在她对面。

宁韶明走到常笙画面前,硬邦邦地道:“报告教官,负重十公里已经完成,请指示。”

他还挺配合的,乖乖地叫起了教官,可是那眼神简直像是想活撕了常笙画,真的听话才怪呢。

常笙画抬头一看,挑眉,“不错,精神可嘉,虽然成绩不太合格。”

其实宁韶明是抽完半包烟才回来的,但是他无意解释,常笙画刚才那一脚踩得太准,踩得他心力交瘁,他不想打架,更不想耍嘴皮子,“那我回去休息了,再见。”

常笙画却不打算放过他,“宁中队长,你还没吃午饭。”

宁韶明哪里还有心情吃饭,“谢谢教官关心,我不需要。”

常笙画摇头,语气还挺温柔:“作为一名军人,怎么可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她看向歼龙的队员们,瞬间变脸:“蠢货,姜汤呢?饭菜呢?!”

她骂得太顺口了,大家都来不及生气,就有队员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去拿东西,端完之后,他险些剁了自己的手——怎么就端出来了呢?

见道具准备齐全了,常笙画的心情非常好,“来吧,喝完汤,吃点东西,别伤了身子。”

宁韶明暴躁地道:“我说了,不!用!”

常笙画的目光冷了下来,“宁中队,你会给队员们带坏头的,作为你们的教官,我非常痛心。”

宁韶明咬着后槽牙,“我不饿,我要回去换衣服。”

常笙画挑眉,“我相信部队的作训服质量,而且受凉之后立刻喝姜汤是常识,还是说……”她注视着宁韶明,像是蛇盯上了老鼠,“你想我喂你?”

宁韶明被她看得浑身不舒服,“我自己……”

常笙画抢在宁韶明之前就端起姜汤,凑到他嘴边,微笑,“作为一位好教官,我还是代劳吧,来,喝一口,这是赵素林亲自为你熬的,别浪费。”

宁大少哪里试过这么憋屈,当即就想抬手打翻她手里的姜汤。

“你懂的,有些人想喝,”常笙画一脚踩中他的痛处,“也再也喝不到了呢。”

宁韶明抬高的手僵住了,常笙画倾倒碗口,抵住他的嘴唇,如果宁韶明执意不喝,姜汤就会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流,宁韶明看着她志在必得的眼神,最终还是张开了嘴,像是喝毒药一样,把那碗姜汤喝了下去。

歼龙的队员们全傻了。

亲手喂完那碗姜汤,常笙画满意地把碗放下来,伸手把他脸上的水滴抹掉,还捏了捏宁韶明的脸。

宁韶明的怒火都快把饭堂都给烧着了,眼睛亮得惊人,肌肉绷紧,是一个蓄势待发的状态,那是一种极具野性的美,像是随时准备扑咬猎物的狮子,将最原始的完美尽数展示出来,放在外面分分钟都是倾倒万千少女的惊艳。

常笙画拍拍他的脸颊,手心很冷,像是冷血动物的滑腻,她惋惜道:“按理来说你也能靠实力吃饭吧,怎么就非得靠脸呢?”

宁韶明大力拍开她的手,爆发了:“谁靠脸吃饭?!”

常笙画无辜地道:“我在夸你呢,一般人都靠脸吃不了饭……好吧,别瞪我,你是个实力和美貌并存的人,行了吧?”她还特意扭头问其他队员:“我说的不对吗?”

所有人默默扒饭:“……”不,他们不想死,真的。

常笙画遗憾地耸肩,“看来只有我这么认为,但不要紧,你总有一天会给他们证明——你不光有脸,还有实力。”

宁韶明简直想掐死她,“我哪里没有实力了?!”

常笙画敷衍道:“你有实力,真的。”

宁韶明一口气被噎住,险些就喘不上来了,干脆甩手就走人。

常笙画凉凉地道:“午饭……”

三秒钟后,宁韶明不甘不愿地转身,端起饭菜出了门,然后……

“嘭——”

气炸了的宁大少,直接把饭菜砸给了食堂的墙。

众人只听到一声重重的物体撞击声,便下意识地看向常笙画,生怕她又把宁韶明抓回来折腾。

常笙画却笑眯眯地道:“你们中队长炸毛的样子真可爱,对吗?”

一众队员们:“……”

常笙画看向路小金,“你说呢?”

怎么他躺着也中枪啊?路小金快哭了,“您说是……就是吧。”

常笙画满意地笑了。

当然可爱了,野蛮,固执,易怒,除了脸就没有优点的纨绔大少,她对未来三个月的玩具之一非常满意。

而当天中午,歼龙队员们挤到中队长房间里安慰他,问他怎么评价新教官,宁韶明则是咬牙切齿地说——

冷血,凶残,变态,弄不死她,他们就不叫歼龙大队,改名爬虫大队!

第六章 教官很神秘

歼龙大队的人围在一起,讨论了大半个中午,一致认为常笙画就是不想呆在这里,才会这么嚣张地挑衅他们!

歼龙现在是四面楚歌,谁都来落井下石,无缘无故塞给他们一个女教官,其实跟羞辱他们没什么差别,常笙画只要有脑子,就不会想着跟他们这条船一起沉下去。

歼龙大队目前爹不疼娘不爱的,想打小报告都没门,宁中队长憋着一肚子气,最后拍板——他们是没门路可以弄走常笙画,但他们可以让常笙画自动滚走啊!

等队员们一走,放下豪言壮语的宁韶明就揪住了辰津,问他:“那个女教官,到底是哪个部队出来的?”

辰津摇头,“我翻遍了集团军的信息库,都没找到她的服役信息。”

没错,辰津之前黑到人事调动通知,但是常笙画的资料里,只有三言两语的记录。

常笙画,军衔少校,曾有三年从军经验。

可问题是她从的是什么军,怎么样在三年之内当上少校的?歼龙一律都不清楚,怎么能相信她会是一个好教官呢?

副中队长计芎也是觉得困惑,“她太有恃无恐了,就算不给歼龙面子,一般人也不会想要得罪宁家吧?”

计芎说得无心,宁韶明听得眼神微暗,“宁家又怎么样,也不是人人都买这个账……”他转移话题:“她是十八岁当的兵?后来呢?”

辰津道:“后来她就考到M国的大学去了,学习经历倒是能找到,是个学霸,两年修完本科课程,然后又用三年读完研究生和博士课程,去年进了M国第一心理研究所,在业界内发表了不少有影响力的论文,最近才回国的。”

“她没复员,就考到国外去读书了?”计芎觉得有点不合常理,“那么她要么是有背景,要么就是兵种很特殊。”

宁韶明摇头,“有背景也不可能服役记录基本空白,我的资料都是齐全的。”

辰津目光一闪,“看来她服役的部队并不简单。”

宁韶明立刻想起常笙画的眼神,那种仿佛自己被看透的感觉……真是糟糕!

“就算不简单,那又怎么样?”宁韶明暴躁来回转了几个圈,最后道:“我要她一个星期内滚出歼龙,你们帮我!”

计芎和辰津没吭声,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

那个女教官到底对宁韶明说了什么,以至于他这么沉不住气?

与此同时,他们惦记着的常笙画则是……呃,把路小金劫持到了房间里。

路小金把常笙画顺利送到歼龙,正准备离开呢,谁知道就被她揪住了,他欲哭无泪地问:“常少校,您这是……?”

常笙画幽幽地开口:“跟你打听点事。”

路小金飞快道:“您说!”答完了他就溜走!

常笙画若有所思地道:“歼龙大队两个月前的任务,你知道吗?”

路小金则是一愣,“您不清楚吗?”

常笙画眼也不眨地扯谎:“我想听听外面是怎么传的。”

路小金迟疑着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个境外大型任务,歼龙人少,几十号人都出动了,据说是宁中队决策失误,他们回来的时候就少了三分之一,一直闭门不出的,别的部队私下里都说他们这是要废了。”

常笙画挑眉,“废了?”

路小金沉重地点头,“对,据说他们连枪都不敢碰了。”

常笙画若有所思,“宁韶明是宁家的人?”

路小金压低声音,“对,宁家第三代的嫡长孙,宁大少,可是从小就逞凶斗勇,精神不太正常,宁家都默认放弃了他,才把他送到军队里的。”

路小金走后,常笙画看了一眼行李箱旁边的箱子,里面装满了歼龙制式的作训服、常服等,一年四季都有,可是三个月后的心理评估测试,歼龙大队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常家其实就是折腾她吧?

这么多年了,她都已经成为心理学业界内的新起之秀,名誉加身,结果到头来,他们还是坚持认为博士后不如大头兵吗?

房门忽然被敲响,常笙画打开门,看到一个戴着黑色眼镜的男人站在门外,即使一身军装,他也能穿出知识分子的儒雅气质。

“教官,”辰津很有礼貌地道:“我们打算给你举行一个欢迎仪式,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就今天下午,你能抽空过来吗?”

这是报仇不隔天吗?常笙画笑了,“行,我一定赏脸。”

辰津点头,“那三点的时候,我让刘兴过来给你带路。”

常笙画打量着他,冷不丁地道:“你来歼龙几年了?”

辰津答想也没想,“三年。”

常笙画又问:“那你觉得你们中队怎么样?”

辰津顿了一下,“挺好的。”

常笙画微笑,“所以你觉得挺对不起他的?”

辰津的眼神一闪,“教官的意思是……?”

“我不管你监视宁韶明的理由是什么,总之……”常笙画的声音软腻,缠得人脊背发冷,“别碍我的事。”

辰津的面色看似没什么变化,但是骨节已经被攥得发白,“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听不懂也没关系,”常笙画又笑了,“只要我玩得高兴,你的小秘密就不会曝光。”

辰津的嗓子都在发干,“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常笙画不说话,只是笑,带着点猫捉弄老鼠的恶意。

辰津沉默了片刻,僵硬地道:“成交。”

第七章 教官欢迎你

下午三点,一队队长刘兴准时来请常笙画出席欢迎仪式,然后一路把她带到了驻地内的大礼堂里。

常笙画进门一看,歼龙的成员都在这里了,桌子被拼在一起,上面摆满了水果花生瓜子,中间留了一个空地,墙壁上还挂着一张红纸,用毛笔写着“欢迎教官”几个字,字体漂亮狂放,常笙画站在那四个字下面,认真端详了一会儿。

刘兴摸着后脑勺,颇为自豪地道:“这是我们中队写的,他的字老好看了!”

常笙画看着他,“你挺崇拜你们中队的?”

刘兴挺了挺胸膛,“当然,中队身手好,讲义气,我们都服他!”

常笙画挑眉,没评价什么。

欢迎仪式已经准备好了,队员们陆续就位,宁韶明站在中间的空地上,对常笙画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他毕竟是世家出身,随意一个动作也做得如行云流水,优雅有范儿,如果不看他眉宇间的暴躁就更好了。

宁韶明状似客气地说:“教官,请吧。”

常笙画多看了他两眼,从刚见面的野蛮到跑完步的狼狈,再到如今的装模作样,这个宁大少挺善变的,她对他越来越感兴趣了,真期待他能马上加入自己的试验库……

常笙画走过去,宁韶明拍了拍手掌,“来,我们热烈欢迎一下教官同志。”

队员们立刻啪啪啪鼓掌,还挺热情的,不过大家心知肚明,这欢迎仪式敷衍得很!

宁韶明抬手一挥,掌声戛然而止,他看起来完全没被早上的落败影响,傲慢得理所当然,“教官先说两句?”

“行,我先说两句,”常笙画接下话语权,第一句话就是:“我对你们也没什么高要求。”

所有人都是嘴角一抽——这是在讽刺他们没能耐?

常笙画老神在在地道:“首先,听话点。”

乍一听,这个要求的确很正常。

“其次,别吃不得苦。”

他们歼龙难道还怕吃苦?

“最后,配合我的心理辅导工作,自觉点,别让我三请四请。”

还帮他们做心理辅导?

这些话听起来太正常了,反倒让歼龙的队员们都疑惑了——这个女教官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可惜宁韶明却不这么觉得,他皱眉道:“你这些话太笼统了,怎么样才叫做听话?怎么样算是吃苦?你到底是打算训练我们,还是给我们做心理辅导?”

总而言之,他觉得对方说的都是废话!

这纨绔的脑子也不是个蠢钝的啊……常笙画笑眯眯地道:“训练你们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是一种训练啊。”

队员们面面相觑——新教官只打算教心理方面的东西?听起来好像也还好,他们平时都有类似的减压课……

宁韶明半信半疑,“就这么简单?”

常笙画笑而不语。

宁韶明不太相信,问:“如果我们做到了呢?”

常笙画耸肩,“服从命令,这不是你们应该的么?”

“行,听话吃苦心理辅导,我们服从命令。”宁韶明还就不信她就这么油盐不入,抬手便对队员们比了个手势。

常笙画心有所感,往旁边一看,看到队员们从桌子底下拎出成打的二锅头,“嘭”的一声砸在了桌子上。

军队里都是女汉子,歼龙可没有优待女人的传统!

“歼龙在休假,喝酒是不违反规定的,”宁韶明的眉头高挑,显得恣意又放肆,“教官,为我们达成的初步协议喝一杯吧。”

常笙画看向那成堆的酒,这群有肌肉没大脑的莽夫,只会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她一点儿都不意外。

宁韶明看着她,嘴角翘起,“还是说,教官喝不得酒?”

拙劣的激将法……

已经有人飞快倒好酒送过来了,常笙画的表情有点耐人寻味,她接过来,向众人示意了一下,然后仰头就灌了下去,豪爽又麻利,让本来想劝酒的宁韶明一下子噎住了。

满满一杯酒就差不多小半斤,但是喝完之后,常笙画脸不红气不喘的,随即把杯子一放,拨开人群就往外走。

所有人都懵了,宁韶明本能地道:“你去哪里?”

常笙画回头,指了指那个杯子,“一杯,我喝完了。”

宁韶明差点没把手里的杯子砸过去,“就一杯?”

常笙画很无辜,“宁中队,这是你自己说的。”

正常人会钻这个空子么?!宁韶明简直要气死了,可是常笙画才不管他呢,挥了挥手,潇洒地离开了。

辰津眼神一闪,问宁韶明:“叫她回来?”

“叫什么叫!”宁韶明没好气地道,“人家摆明了不上钩!”

他就愣是不明白了,常笙画一来就压着他,看起来是个胜负欲强的,但是这次怎么就没跟他们杠上呢?

“那现在……”计芎看向满屋子的零食和酒水。

宁韶明心情不爽,直接道:“她不喝,我们自己喝!”

歼龙众人在大礼堂里闹了一下午,常笙画就在她的房间里呆了一下午,晚上一个人去饭堂吃饭,路过大礼堂时,听到他们在里头拉军歌,猜拳拼酒,很热闹,但是她也打算没参与,溜达着就走了。

当天晚上,常笙画收拾好自己的临时住所,便躺床上蒙头就睡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常笙画忽觉身上很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压着自己,于是睁眼一看——

黑暗中,一个男人压在她身上,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第八章 教官被夜袭

屋子里没开灯,很黑,冷不丁看到有个男人压在自己身上,是一件很吓人的事情,常笙画却没有吓得尖叫,而是冷静地盯着对方看了三秒钟。

很快,常笙画就镇定地问道:“宁中队,你喝醉了?”

没错,这个大半夜跑到她房间里的人,就是歼龙大队的头儿宁韶明!

宁韶明也不意外她会认出自己,冷冷地道:“我要是喝醉了,你现在已经死了。”

宁韶明说得没错,他整个人压在被子上方,锁住常笙画的手足,而且这个房间距离歼龙宿舍楼也不近,如果他有心想干点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常笙画压根喊不了救命。

常笙画也没有呼救的意思,闻言反而笑了,“我们还没来得及深入了解,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爬床,宁中队,你的风度呢?”

宁韶明的语气跟吞了苍蝇似的,“谁要爬你这个女变态的床?!”

常笙画完全没有被骂的自觉,拖长声音道:“是吗?但是现在压在我这个变态身上的人,貌似是……”

宁韶明立刻跟遇到瘟疫似的弹开,常笙画坐起来,打开床边的台灯,果然看到宁韶明警惕地坐在床尾,身上酒气很重,但是眼神很清醒。

常笙画拿了件大衣披上,“宁中队是打算跟我抵足而眠,秉烛夜谈?”

凶神恶煞了二十多年的宁大少,居然也会有被女人调戏的一天,宁韶明的脸都黑了,“废话少说,我问你个问题。”

常笙画似笑非笑,“乐意效劳。”

宁韶明敌视着她,“你是谁派过来的人?”

常笙画扬起眉头,“你怎么知道我背后一定有人?”

宁韶明冷笑,“那你就活该倒霉。”

常笙画忽然掀开被子,“我说……”

宁韶明下意识往后一退,警惕地问:“你想干嘛?”

常笙画只是想把被子弄开,一见他如临大敌的样子,反倒来了兴趣,朝他靠过去,手指搭在他的膝盖上,“怎么,宁中队怕我?”

刚想翻身下床的宁韶明顿住,嗤道:“老子怕你……嘶!你在干嘛?!”

常笙画在他的大腿上狠狠一掐,假笑,“别在女士面前说脏话,谢谢。”

宁韶明很想甩她一串国骂,但是又不想和她纠缠,憋屈地道:“我警告你,你不早点滚出歼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常笙画好笑,“你就是来对我放狠话的?”

宁韶明没好气道:“我倒是想知道你是什么来历,你肯说吗?”

还真是意外地直白呢……常笙画的目光一动,“你怎么知道我背后一定有人?”

宁韶明嗤笑一声,“如果没有,那你就有多远滚多远,歼龙是我的地盘。”

“我在你的地盘撒野,你会怎么办?”常笙画倒是好奇了,“让你的家族封杀我?”

宁韶明的脸色沉了下去,“我不需要靠宁家,就能弄死你。”

常笙画玩味地道:“看来你和你的家族不太亲近啊。”

宁韶明咬住了后槽牙,“别把你心理学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

常笙画前倾身子,凑近他,两个人的距离几乎脸贴脸,说话的时候简直像是毒蛇在吐信子,“你在担心什么?”

宁韶明条件反射地想推开她,但是一听这话,眼神便倏然凶狠起来,“你真的以为我怕了你?”

常笙画直视他,目光像是手术刀,恨不得将宁韶明的眼睛硬生生地剖了出来,“你想知道,我早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宁韶明脸色顿变,“你到底想做什么?!”

常笙画勾起嘴角,“你以为我是打听好了你的情报,专门来针对你的?”

宁韶明抿紧唇,显然是默认了她的说法,“还是说,你想针对歼龙?”

常笙画笑了,“宁中队,你太高估你的地位了,我没兴趣去打听这么多。”

宁韶明死死地盯着她,“我不信你。”

常笙画的眉头高高挑起,“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看出你害死很多人的?”

宁韶明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起来了,双眼发红,状若惊怒。

“作为宁家的大少爷,”常笙画摇了摇头,“你的掩饰功力太差了。”

宁韶明哑声道:“闭嘴。”

常笙画轻声道:“你的眼神真有意思,痛苦,愧疚,自责,疯狂……宁韶明,你怕枪声吗?”

宁韶明猛地把常笙画推开,“我说了,让你闭嘴!”

常笙画笑得更开怀了,“你要在我这里睡吗?做恶梦之后醒过来,身边没有人,你是不是特别害怕?”

宁韶明抬起手,几乎想要和她打起来,但最后不知为何还是没动手,他站起来,脸色重新变得冰冷,“常笙画,早点滚出歼龙,别逼我动手。”

常笙画扬起眉头,“那我倒是想看看,你动手会有什么后果。”

宁韶明没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她一眼,转头就离开了这个房间。

忍耐力居然比表面上要高?既然如此,不好好折腾一番歼龙,她怎么对得起宁大少的“盛情款待”呢?

常笙画觉得挺有意思的,宁韶明也没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这么冲动这么蠢,看来她未来三个月会过得很精彩。

第九章 教官被放鸽

第二天清晨,天还蒙蒙亮的。

常笙画早早就爬起来了,换上箱子里的作训服,然后对着镜子照了照。

镜子里,女兵英姿勃发,但是眉眼沉郁,她一弯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冷笑。

等常笙画走到训练场,却发现这里除了遍地的雪之外,连个鬼影都不见!

——歼龙大队压根就没有来训练!

常笙画站了一会儿,也没等到有人出现,她若有所思地看向旁边的宿舍楼,那里门窗紧闭,一片死寂。

常笙画看了一下时间,居然……呃,掉头就去饭堂吃早餐了。

在她离开之后,歼龙宿舍楼上,其中一个房间的门打开一条缝,一个脑袋钻了出去,赫然就是歼龙的成员。

他小小声地道:“她好像走了诶……”

第二个脑袋冒出来:“不然呢?你真相信她会给我们训练?”

左边的房间也照葫芦画瓢,探出一个脑袋,“这女教官到底是来干嘛的?昨天……太他娘的瘆人了,跟职业特工似的!”

余庆栗哭丧着脸道:“不是特工,是跳大神吧,我的手机卡拆了,超脑都没搜到里头的东西,她有透视眼吗?”

代号超脑的辰津走出来,盯着常笙画离开的方向,“心理学专家么……看来不是个故弄玄虚的。”

“就算不是故弄玄虚的,那又怎么样?”宁韶明出现在楼梯口,扯起嘴角,冷笑。

计芎在他旁边,有点担心,“术业有专攻……”

宁韶明冷嗤一声,“读心术?催眠术?歼龙怕这些?”

辰津沉默了片刻,“不得不防。”

宁韶明伸了个懒腰,“我们不出现,她还能怎么着?”

一个小时后,训练场上,静悄悄地出现了十几个兵,他们闲得发慌,集体在做热身运动。

今天没有下雪,冬日的太阳穿过雪盖山头的群山峻岭,扑洒下来,金灿灿的,可惜都没什么暖度。

刘兴骂了一声娘,“一天不折腾,老子这骨头就硬得发慌,咱们要天天躲着那女教官训练吗?”

余庆栗苦着脸地道:“希望老大能给力一点,早点把她弄走,我觉得她跟鬼没什么差别。”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他们背后响起:

“昨晚睡得不好?”

余庆栗没防备,“哇呜”一声叫了出来,队员们被他吓得毛发倒竖,回头一看,常笙画站在他们背后,不到三米远,穿着作训服,看起来还挺帅——制服女兵的那种帅。

常笙画淡淡道:“警觉性太差了,这就是歼龙大队的实力?”

队员们还没来得及欣赏歼龙唯一的女性生物,就被噎得满脸通红。

刘兴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出现的,硬着头皮出列道:“教、教官,早上好……”

常笙画没理他,忽然就道:“列队,报数!”

十几个队员条件反射地集合,排成两列,站在首位的刘兴大喊道:“一!”

“二!”

“三!”

“……”

“十三!”

报完一圈之后,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不想搭理常笙画的,但是这习惯改不了啊!

常笙画喃喃道:“十三个……”

“报告!”刘兴再次出列,“歼龙目前处于休假状态,所以没有安排日常训练!”

“教官都来了,你们以为假期还在继续?”常笙画不咸不淡地问。

刘兴卡住了,“呃……”

常笙画又问:“昨天你们还对外说,这几天随时要进行作战演习,今天就休假了?”

刘兴的底气有点虚,宁韶明只让他们翘掉训练,但是他们没想到,昨晚常笙画没让他们几点集合,他们就喝到了半夜才去休息,结果今天她就来了个突然袭击。

刘兴嗫嚅道:“昨晚大家没睡好……”

常笙画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歼龙号称是军中精英,特种部队,就是一群休假就睡懒觉的货色?”

这句话可就难听了,刘兴忍不住反驳:“我们没……”

常笙画抬手打断他的话,“宁韶明呢?”

刘兴理直气壮地道:“报告,宁中队昨天受寒感冒,今天请了病假!”

“感冒?”常笙画勾了勾嘴角,“看来宁中队的身子板不太行啊。”

利用辰津到处布下的监控系统,大大咧咧在宿舍监听的宁韶明:“……”

卧槽,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训练场上,常笙画又问:“剩下的人呢?”

刘兴破罐子破摔了,“他们还没起床!”人不来齐,看她怎么训练!

常笙画不置可否,“行,那我就单独和你们几个玩点好玩的,大家互相理解一下……放轻松,就玩玩,别紧张。”

玩?谁玩谁?刘兴有点怂了,“不、不用了吧,教官你现在也不熟悉歼龙的情况……”

“所以,我这就好好熟悉熟悉,”常笙画弯唇一笑,“为了给大家制定一个周全的训练计划,我们进行一次小测试吧。”

众人瞬间汗毛倒竖——什、什么测试?

刘兴试探性地道:“教官的意思是……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做测试?”

常笙画说:“不用了,那样多麻烦,”她的眼中闪烁着恶意的光,“互帮互助,是战友之间的良好交往前提,你们应该不会做出抛弃战友的事情,对吧?”

三队队长赵素林沉声道:“歼龙从不抛弃任何一个战友!”

常笙画装模作样地道:“真是让人感动的兄弟情……”然后眨眼就变脸,她冷酷地道:“那你们把其他人的测试都做了吧。”

第十章 教官来训练

十三个队员集体一愣。

常笙画嘴角弯起,“歼龙大队目前在编人数三十九人,到场人数十三人,很好,很公平,每个人做三倍测试量就行了。”

刘兴有种不好的预感,“教官……”

常笙画没有给他抗议的机会,“全体都有,立——正!向右看齐!”

两排士兵下意识地立正对齐。

常笙画淡淡地道:“负重二十公斤,五公里武装越野,二十分钟后,我要看到你们最后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

二十分钟?他们对视一眼——这个女教官其实是个外行吧,就算是在雪原里,歼龙的武力值仅次于特种作战部队第一名的剑刃大队,这个数据对他们来说并不算困难!

队员们瞬间放松了,也不抗议了,齐声道:“是!”

——是时候让女教官瞧瞧他们的本事了!

常笙画装作没看到他们眼中的战意,“那就去准备吧。”

几分钟后,十三个歼龙成员全副武装,开始了二十公斤五公里越野跑。

常笙画也不担心他们偷懒耍滑,没跟着,坐在训练场边上,慢悠悠地掏出一本书来看。

躲在屋子里的队员们观察着,纷纷觉得摸不着头脑。

一个队员看向宁韶明,“老大,这女教官好像很水啊,连我们歼龙的成绩都没有打听好。”

辰津露出深思的表情,他不觉得常笙画会这么简单地放过他们,“有点不对劲……”

宁韶明叼着一根烟,“再等等,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十八分钟后,十三个队员出现在常笙画面前,不慌不忙,虽然喘着粗气,但也没见人掉队或者是顶不住这个训练强度。

刘兴整理好队伍,出列道:“报告教官,五公里越野跑已经完成,请指示!”

常笙画看了一眼秒表,“成绩不错。”

刘兴故作谦虚:“还行,也不是最好成绩,教官过奖了。”

“是吗?”常笙画眼也不眨,“那就再跑一次,十九分钟后,我要看到你们一个不落的站在这里。”

赵素林觉得浑身是汗不舒服,不太想再跑一次,只想回宿舍换件衣服,便忍不住道:“教官,我们平时的训练是每天一次……”

常笙画挑眉,“跑不动了?”她拿出一张纸,“看来,剩下那些队员的测试成绩,只能算零分了……”

她是上面派下来的教官,记录的测试成绩会影响歼龙的评优,众人闻言,瞬间就变了脸色。

刘兴不服气,“教官,你没有提前通知我们……”

常笙画举起秒表,“刚才你们亲口说,要互帮互助发扬战友情,如果再不出发,那么他们的成绩只能算作零,五,四,三……”

刘兴骂了一句娘,拔腿就跑,其他人面面相觑,然后跟着他跑了起来,眨眼间不见人影。

常笙画“嗬”了一声,嗤道:“莽夫的义气。”

宿舍楼里。

一个队员道:“老大,那教官欺负公鸡他们!”

公鸡是刘兴的代号。

宁韶明的表情不太好看,“那个变态想干什么?”

辰津皱眉,“刚才那个教官说他们要做三倍测试。”

十九分钟后,十三个歼龙队员们二度跑完,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果不其然,常笙画颔首道:“成绩合格,但我相信你们还能有更好的成绩,十八分钟后,老规矩,一个不落。”

刘兴登时就炸了,“教官,你的测试根本不科学!三次二十公斤负重五公里……”

常笙画问:“做不到?”

刘兴被噎住,“这……”

常笙画笑了一声,嘲笑的笑,“歼龙……就这个水平?”

常笙画的话真是越听越让人生气,余庆栗大声地道:“跑就跑!谁跑不完就是龟孙子!”

“很好,”常笙画也没让他们休息,“那就再来,十八分钟倒计时,三,二,一,跑!”

十三个歼龙队员咬着牙再一次冲了出去。

宿舍楼里。

宁韶明摔了牌就想冲出去,“她丫的敢折腾我的兵……”

队员们七手八脚地把宁韶明拖住,计芎冷静地道:“老大,你现在冲出去,公鸡他们不就白跑了吗?”

辰津点头,“根据数据模型分析,三次二十公斤负重五公里武装,完全在大家的承受范围内,我的体能成绩是倒数第三名,但是我也能坚持2.15次,三倍……公鸡他们完全扛得下来。”

“还会完成得很漂亮。”计芎总结道。

宁韶明冷静了一些,恨恨道:“行,老子就看看他们跑完之后,那变态还有什么话说!”

第十一章 教官来折腾

十八分钟后,刘兴等人按时回来,虽然跑得汗流浃背,但是没一个人掉队。

“报告教官!”刘兴深吸了一口气,声如洪钟地道:“已经完成任务,请指示!”

常笙画点头,“嗯,还不错。”

十三个队员瞪眼——还不错而已?!

常笙画仿佛没注意到他们的不满,让他们原地休息十分钟。

十分钟后,常笙画收起手里的书,站起来,“集合。”

十三个队员立刻排成两列,立正对齐。

常笙画状似诚恳,“刚才的热身,大家辛苦了。”

歼龙队员们:“……”十五公里武装越野的热身?!

“既然你们体能都不错,那我们继续下一项吧,”常笙画微微一笑,“四分钟五百个俯卧撑,准备——”

余庆栗下意识道:“报告,歼龙的基础标准是半个小时一千八百个!”

常笙画嗤笑道:“基础?”

所有人都炸了——女教官敢看不起他们?!

这下也不用多说,余庆栗带头第一个趴在雪地上,吭哧吭哧做起了俯卧撑,其他人毫不示弱地跟着趴下去了。

常笙画颇不负责任地道:“加油,我相信你们行的。”

对于歼龙这样的兵种来说,一分钟一百多个俯卧撑是正常的,可是要连续保持匀速,那就不容易了,他们平时都是练半个小时,主要是练习耐力,不然的话天天暴走式训练容易受伤,还会对关节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肌肉拉大之后也不利于障碍训练。

尤其是在刚进行过武装越野的情况下,身体比较疲劳,再进行这爆发式的测试,那就更难受了。

十三个人憋着一股气,汗滴啪嗒啪嗒往下掉,雪层都被融出一个个人形来了。

常笙画在旁边转悠,拖长音道:“一分五十秒……”

年纪最小的胡小戈都绝望了,怎么两分钟都没到啊?

毫不意外的,常笙画让他们每人做了三遍俯卧撑,这时的测试才进行到九十分钟。

常笙画顶着他们愤怒的眼神,道:“原地休息十分钟,然后是挂钩梯四百次……别这么看我,基础是三百次,但是歼龙不同凡响,总要特别一点,不是吗?”

她的话明着是赞美,暗地里是嘲讽,刘兴和赵素林作为队长,忍不住站出来了。

刘兴梗着脖子道:“报告教官,这测试不合理!”

赵素林一脸肃容,“对,武装越野之后,我们的体力还没恢复,又进行了爆发性测试,现在是身体最疲劳的时候,我们的挂钩梯训练是三层楼的,教官你能保证队员们的安全吗?”

常笙画反问:“做不到?”

赵素林皱眉,“这不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

常笙画脸色淡漠,再问一遍:“做不到?”

她的态度太轻蔑了,其他队员们没顾两个队长的阻止,头也不回地往训练塔去了。

训练塔是一栋灰扑扑的建筑,很简陋,窗户上没有框,梯子是竹子制的,顶端有个钩子,可以挂住窗沿,支撑住梯子,让人往上爬。

歼龙七个人同时进行测试,剩下的人在下面拉安全绳,因为人数为单,常笙画还顺手帮忙拉一个,其他人都怀疑她会中途随手一放。

一声令下,七个队员同时架起挂钩梯往前跑,挂钩推进窗内,左脚踏蹬右手抓梯,咻咻咻就爬上了二楼,然后继续架起梯子,往三楼进发……如此往返,等到一百次一过,七个队员的体力明显下降,速度慢了下来。

第一梯队是刘兴带队,他们没有经过充分休息,体力被严重消耗,中途滑手或踏空了好几次,其他人看得心惊胆战,只有常笙画面不改色,赵素林怀疑他们真摔下来了,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中队说得对,这女教官冷血又变态!

平时歼龙的训练项目多,时间有限,挂钩梯训练都是往返三百次,尽量都把时间划给其他训练了,过了三百五十次之后,刘兴六人吃力得厉害,好几次落地都是从梯子上摔下来的,然后又咬着牙爬了起来。

常笙画看了看秒表,气定神闲地道:“速度有点慢……”

刘兴三人大怒,憋住气再次提速冲刺,等测试结束,他们甫一落地,险些就跪在地上了。

常笙画也没理他们,直接道:“第二梯队,准备。”

赵素林想说刘兴他们手酸,怕拉不住安全绳,但是刘兴咬着后槽牙摇头,示意没事,赵素林只能作罢,他们也不想给常笙画低头。

无奈之下,赵素林带着剩下的人一起测试,他们的休息时间不够,到了第四百次,胡小戈体力最差,气劲一松,就从二楼摔了下来,没摔伤,但是浑身发软,被队友们硬拽起身,不想让女教官看扁。

常笙画冲他们微微一笑,“不错,都坚持下来了。”

十三个队员不买账,警惕地看着她。

果然,常笙画下一句话便是:“那接下来,我们就进行第二次挂钩梯测试吧。”

这下不用他们抗议,宿舍楼下,一群队员们呼啦啦冲了出来,个个都气得面红耳赤。

二队队长王胜麟大声道:“教官,你不要欺人太甚!”

常笙画一看,乐了,剩下的歼龙队员都到齐了啊。

她笑眯眯地道:“好像是你们睡懒觉错过了测试,怎么是我欺人太甚?”

王胜麟被噎住,“你……!”

这时,人流突然朝着两边分开,宁韶明踩着军靴走了过来,脸色如寒冰,冷得掉渣,“教官,作为歼龙的中队长,我有权力质疑你的测试方法。”

第十二章 教官摁牛头

常笙画掏了掏耳朵,似笑非笑道:“质疑?”她笑了,“我记得你们昨天才答应我,要听话,能吃苦……”

“但前提是你占理,”宁韶明寒声道:“你的测试方法不合理,是存心想毁掉我的兵吗?!”

“毁掉?”常笙画莫名地笑了一声,“宁中队,你的兵真脆弱。”

这下别说是宁韶明,所有歼龙的成员们都被噎住了。

常笙画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测试成绩表,“你们平时一天的训练量,也不至于这么少吧?”

辰津站出来,道:“教官,部队的训练都是需要进行科学合理的分析,然后再……”

常笙画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在战场上,敌人是跟你讲科学呢,还是讲合理呢?”

计芎沉默了一下,“那你应该事先……”

“事先通知?”常笙画不置可否,“很好,那下次敌人打进来,你们记得谴责对方,为什么没给你们发通知书?”

所有人都不吭声了,他们知道常笙画是在胡搅蛮缠,可是他们找不到反驳的话!

宁韶明的脸色很难看,“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不同意你的测试计划。”

常笙画点头,“行,那就不测试了。”

队员们傻眼,宁韶明顿住了,想不通她怎么这么爽快,突然就放弃折腾他们了。

常笙画嗤笑一声,“其实也没什么的,只不过,歼龙的实力让我很失望。”

众人的脸色不太好看了。

“而且,”常笙画松开手,手里的记录表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你们今天的所有测试成绩,都不、合、格。”

众人的脸色彻底变了,歼龙的处境已经够差了,这个成绩递上去,有些兵是要收拾铺盖滚蛋的!

王胜麟怒道:“刘兴他们通过了测试,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常笙画不为所动,“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是你们歼龙的宗旨吗?你们没测试,他们也没帮你们通过全部测试,所以你们都没有成绩。”

王胜麟气急,“可是……”

常笙画看向那十三个还在喘气的队员们,笑了,“还是说,你们希望自己的成绩合格?大胆地说出来,我给你们改。”

刘兴表情难看地道:“你记他们不合格,那我们也不要这个成绩。”

其他十二人也纷纷说他们不需要这点同情分,一时之间,群情激愤。

没参加测试的歼龙成员们却是沉默了,看着在大冬天里冒热汗的刘兴等人,眼里都是愧疚和自责。

终于有人忍不住道:“教官,我参加测试,你别记他们不合格!”

“教官,我也参加测试!”

“算我一个,只要你别扣他们的分!”

“……”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很快,就有二十多个人站出来了,他们不敢看宁韶明的脸色,但是表情很坚定,只剩下几个军衔比较高的没吭声。

赵素林鼻子一酸,小声道:“谢谢……”

另外十二个人也低下了头,明明大家都不想对女教官妥协,却是为了他们……

宁韶明忽然道:“抬起头来。”

赵素林等人愣了一下。

宁韶明也没看他们,声音冷硬地道:“你们又没犯错,垂头丧气,像什么样子?”

所有人都傻住了,常笙画饶有兴致地看向宁韶明。

宁韶明走前一步,居高临下看着她,“我也参加测试。”

其他人惊呼:“中队……”

宁韶明不耐烦地道:“闭嘴。”

大家立刻噤声,常笙画却不给他面子,“宁中队不是感冒了吗?”

宁韶明避开了这个话题,“我保证全体成员参与测试,但是你不能再用三倍强度来作为测试结果。”

常笙画也不意外这个条件,淡定地问:“你这是威胁?”

宁韶明攥紧了拳头,哑声道:“不,是和你商量。”

常笙画满意地笑了,“宁中队这么客气,我就不客气了……全体都有,集合!”

歼龙全体成员立刻排成数列,挺胸抬头,宁韶明默默地站在了队伍前头。

常笙画道:“刚才没测试的,自动出列,宁中队,你起个带头作用?”

“……是。”宁韶明半辈子就没低过几次头,比牛还倔,昨晚才对常笙画放狠话,这时候却不得不对她低头,他难堪至极,又不能发火,直接就越过她去拿地上的挂钩梯。

“往返四百次?”宁韶明状似无所谓,跟平时一样暴躁地道:“赶紧的,谁给老子拉绳子,别他娘的磨蹭!”

常笙画捡起地上的记录表,拖长声音:“素质……”

宁韶明憋气,咬着牙根道:“请问,谁来帮我拉住安全绳?”

其他人这才如梦初醒,计芎赶紧上前去帮忙,免得宁韶明一个气急败坏,直接就爬上去了。

眼看着第三梯队开始了挂钩梯攀爬测试,常笙画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看向旁边的辰津,轻声道:“驯化是一个美妙的过程,你觉得呢?”

辰津的呼吸乱了一下,“他不是坏人,你不应该……”

“哦?”常笙画和他对视,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目光像是刀子一样,剜过辰津的心口,“我是在教他好好做人,总比你出卖他要好多了,不是吗?”

辰津眉头皱起,“我不是出卖……”

常笙画耸肩,“你应该跟他解释。”

辰津心底一寒,转过头看向训练塔,宁韶明正矫健灵活地爬上了三楼,冬日的阳光暖又轻薄,映衬得他的容颜俊美如神话之中的阿波罗,可是他一旦发怒,就会变成地狱的阿修罗!

第十三章 教官压中队

常笙画一向明人不做暗事,她想要折腾歼龙大队,就明着……呃,把他们往死命里折腾了。

到了晚上八点多,歼龙大队的测试才结束,几乎是在常笙画喊“解散”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不顾形象地直接往雪地上一躺,大口地喘着粗气,作训服在大冬天里都被汗水浸了个透底,躺平之后,身下就热得融出了一个人形雪坑。

常笙画还真的没跟他们客气,一天之内光是测试他们的体能,就进行了十几个高强度的项目,比野外生存训练七天的强度还夸张,这会儿又累又困,就算是拿着龙肉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

三四十个人躺平在那里,跟尸横遍野似的,常笙画饶有兴致地绕着他们转了几圈,最后停在了宁韶明旁边,蹲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常笙画阴阳怪气地道:“没想到,你的测试成绩是最好的。”

宁韶明闭着眼睛,冷淡地道:“滚远点,蠢货。”

常笙画也不生气,“宁中队,需要我给你们上一堂文明礼貌课吗?”

纤长的睫毛在眼底落下淡淡的阴影,宁韶明眼也不抬地道:“今天你能用这招威胁我一次,你以为还会有第二次?”

常笙画一脸无辜,“我什么时候威胁过你?”

宁韶明终于睁开眼睛,瞳仁里映入了常笙画的倒影,冷得仿佛能将她冻住似的,“我们打一架?”

常笙画佯装大惊,“我是柔弱的技术兵,怎么跟你打架?”

柔弱?宁韶明嗤笑一声,“常笙画,有种你就明着找茬,别玩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鬼蜮伎俩。”

“鬼蜮伎俩?”常笙画玩味地看着他,“我本来就是明摆着整你们,你看不出来?”

宁韶明瞪她,“你……”

常笙画流露出惋惜的表情,“你说你长在世家,头脑却这么简单,这是为什么呢?我都不忍心整你整得太狠了。”

宁韶明直接抓了一把雪,往她脸上砸,常笙画头一侧便避开了,一巴掌按住他乱动的右手,宁韶明不甘示弱,左手握拳打向她的下巴!

常笙画啧了一声,翻身压在宁韶明身上,把他的左手也拽着往下一砸,“嘭”的砸在雪地上,宁韶明痛得倒吸一口冷气,腰身一拧便想把常笙画掀下去。

常笙画眼疾手快地用膝盖在他的腰部穴位上大力一撞,宁韶明测试了一天体能,没什么力气,又被弄疼了穴位,当即就重重地重新摔回了雪地上,他还想再挣扎,但是没挣动,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常笙画。

他体力透支,常笙画一身怪力,两个人一时之间竟是僵持住了!

宁韶明的脸被气得通红,“松开!”

常笙画耸肩,“不放,我又不傻。”

歼龙队员们都快要睡着了,突然就被他们打起来的动静惊醒,下意识地翻身坐起,结果一眼就看到这副场景,众人的下巴掉了一地,干脆眼一闭,往后一仰,又躺回雪地上去了。

“一定是我太累了,才会出现幻觉……”

“没错,中队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女人压倒呢?”

“阿弥陀佛,我一定是疲劳过度中邪了……”

宁韶明恼羞成怒,腰身一拧就想把常笙画掀翻,常笙画见状,先一步就撤退,翻身跳开,远离他三米远,无辜地一摊手,“宁中队,是你先动手的。”

宁韶明站了起来,怒火高涨,“混账……”

刚才只是侥幸,常笙画心知真打起来,她未必能打得过一只脑子里只有肌肉的野兽,于是她对着宁韶明甜甜一笑,不等后者被刺激得冲过来,常笙画就瞬间翻脸,严肃地道:“集合!”

歼龙的队员们条件反射地爬了起来,乌泱泱的一片人,瞬间就把宁韶明的视线格开了。

等集合完毕,众人这才很茫然地想——不是都说解散了吗?

常笙画站在他们面前,拖长了声音道:“刚才忘了通知你们,明天是心理测试。”

本来还很火大的宁韶明愣住,其他人的脸色也登时大变。

他们能不能……拒绝这个测试?

第十四章 教官VS机关

第二天清晨,歼龙宿舍楼的某一层上,正在上演着“生死离别”的戏码。

“老大,你不能抛弃我们啊——”

“老大,那是个女魔头,你别留下我们这群老弱病残啊!”

“老大,我不想羊入虎口啊呜呜呜……”

“老大……”

宁韶明被N个队员抱住大腿,整张脸都面瘫了,“嚎什么嚎,你们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吗?”

胡小戈眼泪汪汪,“可是老大,没有了你,我们就失去了反抗女魔头的中坚力量啊!”

宁韶明继续面瘫脸,“是失去了吸引火力的靶子吧。”那女变态就喜欢针对他。

“话不是这么说的,”余庆栗急忙拍马屁,“敌人段数太高,只有老大你出马,才能突出你的英明神武,不是么?”

“是个鬼。”宁韶明面无表情地道。

刘兴试图感动他:“老大,我们又不能群殴她,不管是耍嘴皮子还是智取,我们都容易被敌人吊打,你怎么忍心呢?”

宁韶明鄙视他:“这么怂,出门别说是我的兵。”

刘兴顿时欲哭无泪。

宁韶明对他们勾勾手指,示意他们侧耳来听,“老子是战略性撤退了,你们撤不了,还不懂什么叫先下手为强吗?”

众人瞬间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老大你真阴……英明!”

宁韶明冷哼,“知道就好!”

刘兴还是有点不安,“可是那女魔头那么邪乎……”他们心里没底啊!

宁韶明“嘁”了一声,“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要你们有何用?”

众人立刻惭愧,“我们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宁韶明趁机把他们踹开,往栏杆外一跳,顺着水管就下去了,动作行云流水,谁也没反应过来。

“别出卖老子,不然活撕了你们!”

宁韶明的话远远飘来,队员们面面相觑。

歼龙驻地内,有一栋教学楼,是歼龙上文化课的主要地点。

上午八点钟,常笙画准时出现在这栋三层小楼前,抬头看向位于三楼的电脑室,那里安安静静的,一切都似乎很正常。

常笙画却在原地足足站了一分钟,然后才把手里的长柄伞撑开,往前一走。

“哗啦——”一桶冰水从天而降,正好洒在了大黑伞上头。

常笙画滴水不沾,走进教学楼里,气定神闲地把伞收起来,一戳前面的一块瓷砖,透明的润滑油便飞快渗了出来,常笙画嗤笑一声,迈过去,上楼。

走到二楼,常笙画突然顿住,低头仔细地看了一下地面,然后找出一条细细的线,用长柄伞一挑,那根线瞬间崩断,一阵细微的机括声骤然响起,常笙画侧过身,一个装满墨水的气球从她面前倏然飞过,砸进了楼道口里。

气球不知道撞到什么,“啪”的就碎了,常笙画只听到“哎哟”两声惊呼,也没搭理,径自往上走。

三楼,走廊上也没见到有人,常笙画左右环视一圈,朝着走廊尽头走了过去。

走到第三步,旁边的房门突然一开,一袋面粉飞了出来,常笙画立刻把伞调转方向,弯钩勾住了房门把手,猛地一拉,面粉撞到房门内面,“嘭”的一声,面粉全炸开了。

往前走七步,又是一扇门,没等门开,常笙画就抬脚一踹,房门猝不及防被踹开,门后的人站立不稳,一盆烂菜叶子也全倒他们身上了。

第十五步,常笙画突然停步,一堆弹珠恰好朝她滚来,她捡起几个弹珠,抬手就朝着某个方向甩了过去,弹珠落地声和倒吸冷气声同时传了出来。

第二十五步,电脑室大门紧闭,常笙画也不踹门了,走到窗边,掏出一个东西就往里一塞,屋内瞬间浓烟滚滚。

“卧槽!烟/雾弹!”

十分钟后,常笙画用长柄伞撑在地上,靠着墙壁,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这群歼龙的精英士兵们。

他们大部分都在死命咳嗽,也有几个浑身面粉墨汁或者是菜叶子的,还有脸上多了红印的,整体看上去狼狈极了。

常笙画悠悠地道:“一大早的,玩得开心吗?”

众人很心虚,“还、还好。”就是有点对不起对他们寄予厚望的BOSS大人。

常笙画环视他们一圈,也不追究,只是问:“宁中队呢?”

众人支支吾吾,眼神躲闪,“不、不清楚……”

常笙画把他们观察了一遍,了然道:“瞭望塔啊,他也不嫌冷。”

众人大惊失色——她是怎么知道的?!

常笙画也不给他们解释,脸色一沉,便喝道:“还不进去找位置坐好,等我为你们亲自服务么?!”

一群士兵立刻冲进电脑室里,坐下,开电脑,然后交换眼神——这女教官,真不好对付,嘤!

常笙画用主控电脑控制着其他人的电脑,打开一个软件,示意众人填好个人信息,然后开始做题。

辰津一看屏幕,内心便是一沉——这些题,不仅仅是测试他们精神状态……

常笙画慢吞吞地道;“我希望你们能够认真答题,如果故意选了别的答案……”她微笑,“我们可以私下好好谈谈人生。”

全体队员们咽了咽口水,赶紧埋头答题,生怕被这女魔头逮去谈人生了。

一个小时后,答题结束,大家迫不及待地想跑,在拷贝资料包的常笙画却淡定地道:“站住,准备去给你们中队通风报信?”

刘兴回头,干笑,“没,就是内急,内急……”

其他人急忙附和,“对,想上厕所!”

常笙画怜悯地看了他们一眼,“肾不好,别放弃治疗。”

众人:“……”谁他妈的肾不好!

这么几句话功夫,常笙画就把东西拷贝好了,大步流星出门去了,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道:“你们,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再走。”

大家伙儿想起这又是面粉又是墨汁的教学楼,顿时脸色都绿了。

当时报复爽,事后火葬场!

“诶,不对!”等常笙画走了,刘兴突然大叫道:“我们还没给老大通风报信呢,她是要去抓老大吧?!”

第十五章 教官去抓人

常笙画确实是去抓宁韶明的。

歼龙驻地的瞭望塔上,一眼便能看到前方的茫茫雪原,一望无际,而后头则是群山如卧龙绵延,蜿蜒不绝,冬日的阳光落在雪上,衬出一片莹莹的白。

常笙画爬到塔顶,便看到一个小平台,平时是两个人在执勤,但是今天看不到他们,只剩下一个穿着迷彩大衣的男人。

男人似乎坐在地上发呆,暖阳照在那张得天独厚的脸上,耀眼得让日光雪景都被迫失色。

常笙画就这么盯着他看,男人也不吭声,一时之间,两个人竟是难得保持了平静的气氛。

不过常笙画不是来欣赏美男的,她走到宁韶明面前,道:“你的兵都做完测试了,你不打算关心一下他们吗?”

“我关不关心是我的事,你才是要滚回去做测试分析的人,”宁韶明冷漠地道,“而不是跑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

“耀武扬威?”常笙画觉得好笑。

宁韶明终于正眼看向她,毫不意外地看到她一身的干净如初,“你是来炫耀你的读心术吗?他们的招数都被你看透了,你很骄傲?”

常笙画故作伤心,“宁中队,你一定要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我?”

宁韶明不屑回答这么明显的问题。

常笙画很诚实地道:“我暂时是中立的,真的。”

宁韶明干脆撇过头去,不想理她了。

常笙画干脆坐在了他面前,“被害妄想症是精神分裂和妄想性障碍的症状之一,宁中队,有病不要放弃治疗。”

宁韶明阴沉沉地道:“你真的以为我不打女人?”

常笙画若有所思,“你还有暴力倾向?那你的确病得不轻。”

宁韶明忍不下去了,“你这么喜欢自说自话?”

常笙画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作为心理医生,掌握沟通技能是我的本职工作。”

宁韶明讥讽:“那你掌握得真不怎么样。”

常笙画眨眨眼睛,“精神病院的病人们都挺喜欢我,你不喜欢我吗?”

宁韶明咬牙道:“谁是病人?”

没把他绕进去,常笙画有点遗憾,“原来你也不笨。”

“……”宁韶明此时真的很想打她,反正他体力恢复了,分分钟收拾一个女魔头还是做得到的。

常笙画却完全不在意他的杀气,盯着他的眼神有点放肆,“既然你没去做测试,那我只能给你现场分析了。”

宁韶明对她的目光很反感,不耐烦地道:“我不需要。”

常笙画笑了,“你为什么这么抗拒心理测试,天不怕地不怕的宁中队?”

宁韶明暴躁地道:“闭嘴,难道你以为……”

“我以为什么?”常笙画挑眉,“你想说,你不敢赶我走,不是因为你赶不走我,而是你还没真正出手?”

宁韶明深吸了一口气,把心口的烦躁压了下去,“你知道就好,你不会想知道惹火我的下场的。”

常笙画笑得更开心了,“原来你之前的表现都不叫发火?”

宁韶明冷冷地看着她,“我的忍耐力很有限。”

常笙画耸肩,“看出来了。”

宁韶明说:“那你就应该识相点,早滚早完事。”

常笙画忽然逼近他,“你真的想我走?”

宁韶明怒极反笑,“难道我还想你留下来?”

“这可说不定,”常笙画点了点他的心口,“指不定,宁中队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宁韶明眼露鄙夷,“那你这个心理专家做得太不称职了。”

“我说错了么?你真的想我走?”常笙画在他开口前,做了个“嘘”的动作,红色的唇像是毒蛇信子的颜色,“听我说,第一天早上来,你没赶我走,是我踩了你痛脚;欢迎会上是我没接招,晚上偷袭我,那是对我的警告;昨天的体能测试,是你体力耗尽吃了亏;今天是第三天,你跑掉了,所以你的兵只能玩些无伤大雅的机关……”

宁韶明的呼吸微微顿住。

常笙画道:“这么不痛不痒的计划,看着比较像是欲擒故纵,我宁可相信你爱上了我,要吸引我的注意力,宁中队,你真的赶得走我吗?”

“胡说八道!”宁韶明的脸色黑了下去,“所有人都不欢迎你,你还好意思呆得下去?”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常笙画吃吃一笑,“宁大少这么天真无邪,看得我都心疼了。”

宁韶明皱眉,“你……”

常笙画敛起笑意,锐利的目光几乎剖开宁韶明的脑子,“我也是顺着你的意思留下来的,你不想我走,不是吗?”

宁韶明脸上写满了轻蔑,“教官,你想多了。”

常笙画只是说:“你不想救你的兵了?”

宁韶明动作一顿,看着她的眼神尖锐无比。

“从你知道我是心理专家开始,你就动摇了,”常笙画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你们需要心理方面的专业支持,不是吗?”

“你说需要就需要吗?”宁韶明嘲讽道:“所谓的心理专家,都跟你这样瞎忽悠,空手套白狼?”

“能忽悠得半真不假,那也是我的本事,你的队员都觉得我是个活半仙,”常笙画弯着眼眉,“而且除了我,你还能找到别人?你没时间了,你也没能力了。”

宁韶明沉声道:“就算找不到别人,我也不想找个庸医。”

常笙画觉得可笑,“庸医?不,我现在不是业内最好的,但是将来……”她眼中迸发出摄人的光,“我会成为最好的。”

宁韶明避开她的眼神,“那是将来。”

常笙画又恢复了平静的表情,“宁中队,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可以去找别的实验品,可是你呢,”她轻笑一声,“你走投无路了。”

宁韶明没被她激怒,一字一顿地道:“我、不、信、你!”

常笙画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可惜,宁中队,现在不是你说了算了。”

第十六章 教官的妖法

心理分析结果并不是靠一次测试就能决定的,更多的是要综合分析背景和处境,常笙画忙活了几天,没空折腾,便和歼龙维持在微妙的平衡之中。

说白了就是他们谁也奈何不了谁,歼龙赶不走常笙画,常笙画也没弄疯他们。

宁韶明莫名地安静了,没提赶人的事情,常笙画也没做什么,就盯着他们训练,还突击检查了他们的宿舍,歼龙众人像是等着悬刀落地,总觉得心慌慌。

当然,如果常笙画能一直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歼龙也不是容不下她。

可惜他们想得很美好,常笙画却不会照着他们的计划走。

新教官上任第五天,胡小戈拉着几个队员窝在角落里,商量他的光碟应该怎么藏才比较好。

上次常笙画突击检查宿舍情况,他就直接从窗户丢下去了,这才避开了被没收销毁的危机,可惜当时常笙画看他的眼神太微妙,胡小戈觉得对方肯定是知道他还没销毁。

胡小戈苦恼地道:“你们说该怎么办?”

常笙画忽然出现在他们背后,“扔了。”

“嘶!”几个大男人倒吸一口冷气,他们又没提前发现女教官的脚步声!

常笙画看着一地的烟头,再看看胡小戈抱着的光碟,冷冷地道:“没听懂我的话?”

魂都吓飞了的胡小戈点头如小鸡啄米:“听、听懂了。”

常笙画抬手,把手里的塑料袋丢到他们面前,“刘兴,既然是你抓的,那它们就是你的晚餐了,”她皮笑肉不笑,“我看着你吃。”

“!!!”刘兴有种不祥的预感,打开塑料袋一看,里头赫然是两只老鼠和一条无毒蛇——天知道她是怎么打死这些东西的,女教官果然是变态!

常笙画继续假笑,比起刘兴手里的蛇,她的表情更像是毒蛇,“在我的屋里放面包喂老鼠,用被窝暖蛇,挺有爱心的啊,动物保护协会没吸纳你,真是他们的损失。”

刘兴试图挣扎:“教官,冤枉啊……”他只是提议,不是他抓的!

常笙画看出了他的想法,“你要明白,刀是无罪的,持刀的才是罪恶源头。”

“……”刘兴哭了——他也觉得这女教官有读心术了!

常笙画冷不丁问:“你们中队呢?”

众人茫然地看着她——她还需要问吗?不是看一眼就知道了吗?

常笙画被气笑了,不就是识破了他们的几次恶作剧么,这群蠢货真以为她有特异功能啊?

胡小戈壮着胆子问:“教官,你上次不是看我们几眼,就知道老大在瞭望塔吗?”

常笙画怜悯地看着他,“那次你们眼神躲闪,五次里有四次是往斜上方看,身体下意识避开南边,教学楼以南,高层建筑,除了瞭望塔还能是哪里?”

众人都有点晕乎——没听懂!

宁韶明忽然叼着一根烟经过,看到他们和常笙画在对峙,立刻便停下来了,警惕地看着常笙画。

他问:“你在做什么?”

守株待兔,果然得来不费功夫!常笙画转身,微笑,“有你在,我能做什么呢?”

刘兴等人瞪大了眼——这才几天啊,女教官就被他们老大迷倒了?!

宁韶明心知常笙画是在等他的答复,没空收拾他的兵,便烦躁地对几个队员道:“圆润地一边去。”

刘兴他们遗憾地收起了八卦的心情,麻溜地滚走了。

宁韶明这才正眼看向常笙画,不耐烦地道:“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歼龙不欢迎你。”

“我从来不指望自己受欢迎,”常笙画半真半假地道,“但是你们需要我,我怎么好一走了之?”

宁韶明点燃了自己手上的烟,用力抽了一口,吐出来的烟像是雪地上凝结的雾气,“你只是想给自己找个乐子。”

常笙画默了几秒钟,笑道:“你这么了解我,我都不好意思不回报你。”

宁韶明眼也不抬,“那就麻烦你有多远滚多远。”

常笙画反倒朝他走过去,靴子压在雪地上,雪花发出轻微的挤压声,“宁中队,你觉得你还有时间吗?”

宁韶明垂下眼帘,“那也好过被一个庸医乱治病。”

常笙画看到了他紧绷的身体,“我承认,一个二十多岁的心理专家,听起来是没什么权威性,但是你觉得他们还能拖多久?”你……又能撑多久呢?

宁韶明冷冷地道:“我的兵,我相信他们能行。”

常笙画看了一眼旁边的遍地烟头,嗤笑,“要我给你证明,你的兵已经不堪一击了吗?”

宁韶明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歼龙里没有‘输’这个字。”

常笙画觉得他挺天真,“行,那我们拭目以待。”

宁韶明转身就走,“不管你用什么妖法,你都不会得逞的。”

从哲学分支而来的心理学是妖法?苏格拉底和柏拉图都会哭的……

常笙画盯着他的背影,先是笑了几声,最后脸色彻底阴沉了下去。

居然没被她绕晕?看来这个传说中的宁家大少,也没那么草包纨绔嘛。

当天晚上,饭堂真的把那两只老鼠和一条蛇给煮了,常笙画亲自端到刘兴面前,盯着他一口一口吃完。

刘兴一边吃一边在心底泪流满面——他怎么觉得,他被女教官迁怒了呢?

第十七章 你不敢开枪

宁韶明再次拒绝了常笙画的合作要求之后,想了一晚上,也没想通常笙画会怎么耍花招,但是等到第二天训练的时候,他就彻底明白了。

“我不同意!”宁韶明把枪丢在地上,双眼冒火地瞪着常笙画,“我是歼龙的直接负责人,有权拒绝你的测试计划!”

常笙画百无聊赖地道:“第三次。”

“什么?”宁韶明一愣。

“我测试了三次,你就反对了三次,”常笙画有点兴致缺缺,“但你哪次反对成功了?宁中队,还是别浪费彼此的时间了,我们开始吧。”

宁韶明大怒,“这次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常笙画似笑非笑,“射击成绩,不是部队里最正常的测试吗?”

宁韶明先是一僵,然后生硬地道:“歼龙历年以来的射击成绩记录表,我可以给你!”

常笙画慢吞吞地道:“作为新教官,我需要了解我的兵目前的成绩,至于以前的成绩……呵。”她嘲讽地笑了一声,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宁韶明暴躁地道:“但是我也有权力做主,这是我的兵!”

“虽然我不打算跟你抢,不过还是要提醒你,歼龙现在归我管,”常笙画看着他,人比他矮,气势却比他强,“包括你,宁韶明。”

宁韶明咬紧牙根,“别的都行,只有这个不行!”

常笙画弹开肩膀上的零星雪花,“歼龙号称我方集团军第一特种部队……”

计芎作为歼龙副中队长,忍不住出列道:“报告教官,歼龙因特殊理由,暂时无法进行射击训练,能否改在下次测试?”

常笙画反问:“什么特殊理由?”

计芎为难,其他人也没开口,表情各异。

常笙画再次反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计芎握紧了拳,“近期内恐怕没办法……”

“射击训练是你们这类作战部队的必备项目,但是从我来到歼龙开始,我都没看到你们进行过这项训练,”常笙画的目光犀利无比,“歼龙就是这样的孬种部队,连一个射击测试都做不到?”

所有人都没吭声,包括宁韶明。

常笙画冷笑,“还是说当个兵,你们连枪都拿不起来了?”

她的言辞过于讽刺,宁韶明忍不住了,怒道:“让他们回去,我打给你看!”她不就是想看他出丑么?!

“啧,”常笙画摇头,低声道:“宁中队,这世界上的事情不是都绕着你来转的,你想替他们拿主意,但是他们愿意听你的么?”

宁韶明僵住,看到计芎他们默默出列,趴在射击位上,开始组装自己的枪械。

“你以为他们不敢拿枪,就是不想拿?”常笙画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我说了,不要做无用功。”

话罢,她和宁韶明错身而过,走向射击位。

宁韶明沉默了,目不转睛地盯着计芎他们。

天空阴沉,还飘着零星的雪花。

十几个兵趴在雪窝里,他们长久地维持着一个姿势,直到身体都快发麻了,他们还是没有人开第一枪。

所有人都没有惊讶,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个结果。

常笙画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淡淡地道:“换人,下一组。”

士兵们退下来,低着头经过宁韶明身边,计芎小小声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帮你把面子挣回来。

宁韶明没看他,站在那里,挺直的背影又骄傲又固执。

死寂。

近乎死一样的寂静。

第二组还是没开枪,常笙画好不意外地道:“换人,第三组。”

宁韶明依旧没动,看着他们一脸难堪地回到队伍里。

最后一组人走到射击位前,大概是前面两组没开枪,给他们的压力太大,有好几个人组装枪械都出现了失误,常笙画没找茬,但是宁韶明宁愿她冲着他们发火,而不是用那种仿佛了然于胸的眼神盯着这一切。

第三组……依然没能有人开第一枪。

等了十五分钟,常笙画才说:“都回到队伍里去吧。”

三队队长赵素林咬牙道:“我再试试……”

常笙画也不急,“行,三分钟。”

赵素林近乎是逼着自己去扣扳机,但是刚一用力,他的眼前就猛地迸出一片血光,耳边响起了一片吵杂的轰鸣声,有人在大叫,有人在大笑,赵素林下意识松开扳机,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鬼。

常笙画说:“三分钟到了,赵素林,归队。”

“……是。”赵素林的声音近乎虚弱。

等到赵素林归队之后,常笙画这才走到队伍面前,看着这群号称集团军内最无法无天的士兵们。

上次体能测试,他们耗尽体力还能打嘴炮,这会儿却一个个垂着头,无精打采,精神气儿还不如在军训的大学生!

常笙画看向宁韶明,“宁中队,你试试?”

宁韶明盯着地上的枪,没动。

常笙画走到他身边,用气音道:“宁韶明,你也不敢开枪。”

话音落下,常笙画走向射击位,趴下,把拆开的枪械装好,然后瞄准——

“砰砰砰——”

清空了弹夹里的所有子弹,常笙画站起来,看向歼龙众人。

他们正死死地盯着远处的靶子,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好些人的手都在发抖。

宁韶明却是撇开了头,挺直的身形绷得紧紧的,仿佛一张被拉满的弓,再用一分力,就会弓折弦断。

常笙画收回打量他们的视线,随手把枪丢在地上,冷冷地道:“今天就先到这里,下午训练翻倍,明天早上八点继续射击训练,谁没开枪,我们就耗到什么时候!”

第十八章 你们都有病

接下来的几天,常笙画果然天天逮着他们练习枪支射击,从步枪到手枪,从点射到扫射,什么类型都轮上一番,只要有人没开枪,其他训练就翻倍。

到了第三天,陆陆续续就开始有人开了第一枪,等第五天一过,一半的人都开过枪了,但是他们的精神却越来越差,有队员好几次吃饭的时候差点睡着了,常笙画似笑非笑地看过去,一下子就把他们吓醒了。

常笙画心知歼龙也不是跟她杠上,而是跟他们自己杠上了,大头兵就是这么死犟,她也没说他们不可以用激烈点的方式来反对射击训练,例如继续找她的茬来逼她松口之类的小动作,但是不会开枪的歼龙士兵就成了废柴,他们心高气傲,怎么可能忍得下这个名号?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死撑着就能解决的。

射击训练开始后的第七天,晚上十二点。

宁韶明冷不丁踹开常笙画的房门,冲到她的房间里,一声不吭地就拖着她往宿舍楼跑。

常笙画也不问理由,一脸无所谓地被拽走了,她身上居然在这个点还穿得整整齐齐的,临出门前还把架子上的围巾顺手戴上,显然是早有预料。

宁韶明的表情异常难看,但是依然无损他那几近完美的俊美颜容,寒冷的夜风呼呼地追着他的衣角,头顶的月光如霜雪,打在他的侧脸上,好看得能让人窒息。

常笙画侧头看了一眼,哂然,心道这宁大少除了一张脸之外,也找不到什么优点了,脾气太冲,性情固执,行为嚣张,做事不过大脑,甚至那张脸在她眼里都不算优点……

改造这个实验品的计划,果然任重而道远啊!

歼龙的宿舍楼很大,双人间,但是他们只有几十个人,就显得安静又空旷,宁韶明放轻脚步,拽着常笙画跑到二楼的一扇门前。

按理来说,这时候大家应该都睡了,可是隔着一扇门,宁韶明和常笙画都能听到屋子里面的人声,有人在报数,还有明显在做高强度运动的粗喘声。

“五百零三,五百零四……公鸡加油,凑到六百你就累趴下了。”

宁韶明也没敲门进去呵斥他们,而是拖着常笙画去了另一个房间。

这次他们闻到的是浓浓的烟味,从门缝里钻了出来,完全可以想象里面是怎么样腾云驾雾的场景。

上了三楼,左转第三个房间,常笙画知道那是三队队长赵素林住的。

结果他们一靠近,就听到里面传来嘶吼声,宁韶明赶紧跑过去,推门而入。

房间里有盏小灯,常笙画一眼就看到了在床上躺着的赵素林。

他紧闭双眼,拳头朝着空气挥舞,似乎在揍看不见的敌人,魔怔般大吼:“滚!离他远点……不,求你,别杀他……”

宁韶明冲过去,用力地摇晃他,“老慢,醒醒!”

赵素林被摇醒了,有些茫然地看着他,“老大……我们在哪?”

宁韶明哑着声音道:“在家呢,你做噩梦了,没事,只是个噩梦。”

“哦……”赵素林半梦半醒的,听他这么说,眼皮子又耷拉下去了。

宁韶明低声说:“睡吧,老慢。”

赵素林动了一下,但是很快就重新睡着了,宁韶明给他盖好被子,悄声退了出去,常笙画站在门口,冷眼看着他堪比贴心的行为,心里又给宁韶明的人物分析添了一笔。

离开赵素林的房间之后,他们又爬了几层楼,安抚了几个做噩梦的,闻了几个房间的浓烟滚滚,听了几个房间的夜半运动声……

等上到六楼,宁韶明指着远处的教学楼,冷冷地道:“超脑……就是辰津,电子信息工程硕士,歼龙的人形电脑,他天天晚上都在他的办公室里,灯一晚上没关,我不知道他几点才睡的。”

六楼基本上都是空的,只有尽头的房间是宁韶明的单人宿舍,他走进去,把自己砸在铁架床上,沉默着点了烟,狠狠抽了一口。

常笙画走进来,把书桌前的椅子拖过来,坐下,“所以,你想说什么?”

“从射击训练开始,他们每天晚上都是这个状态,睡不好,睡不着。”

常笙画挑眉,“然后呢?”

宁韶明的面容在烟雾缭绕里模糊不清,只有眼里的冰冷清晰无比,“常笙画,你想毁了我的兵么?”

常笙画差点笑出声,“你觉得是我毁了你的兵?”

宁韶明近乎阴沉地注视着他,“如果你不出现,他们就什么事都没有。”

常笙画道:“别的不好说,你自欺欺人的本事倒是一流的。”

宁韶明冷声道:“我说了,他们本来没有问题的!”

“你是指他们不开枪就很正常?”常笙画这回真的笑了,“那还真的挺‘正常’的。”

宁韶明的呼吸乱了一个节拍,“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在这里叽叽歪歪。”

“对,我不知道,”常笙画居然很爽快地承认了,“我不知道你们不练枪,能不能算作战类特种兵,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心安理得保持这个状态,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大型任务,才能把你们吓成这样……”

宁韶明忍无可忍:“闭嘴!”

常笙画收起所有表情,这让她看起来很是阴郁,“但作为一个专业的心理人员,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你的兵都有病,包括你。”

第十九章 你害了他们

宁韶明的手抖了一下,烟灰落在了他的大腿上,低吼道:“他们本来好转了的,都是因为你……”

“你真的觉得那叫好转?”常笙画怜悯地看着他,“对,他们平时都说说笑笑,训练也没有中断,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实际上呢?”

宁韶明的喉咙干哑,“实际上他们也很好。”

常笙画嗤笑,“他们害怕枪声,拿枪的时候手都在抖,欢迎会那天全都喝醉了吧,还抽烟过猛,晚上睡不好,有罪恶感,因为他们活着,战友都死了;警觉性敏感,一点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他们发现我在他们背后的时候,你注意到他们的表情了么?简直像是受惊的小羊羔……”

烧到尽头的烟烫到了宁韶明的手指,他急忙把烟头甩开。

常笙画继续说:“他们情绪低落,消极,对未来完全没有期待感,回避一切和战场相关的东西,他们不敢对练,反复想起以前的事情,被那些记忆轮流折磨,当然,还有人选择性遗忘当时的场景,只记得那时候很惨烈,死了很多人……”

宁韶明的手抖得更厉害了,脸色却竭力保持平静。

常笙画的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装作天下太平,就能真的太平吗?宁中队,精神疾病是慢性癌症,你拖着不承认他们有病,让他们及时治疗……你才是那个害了他们的人。”

宁韶明沉默,然后惨笑一声,“对,你说得对,是我害了他们。”

常笙画顿时失望,这个宁大少是不是太不堪一击了?

宁韶明站了起来,他的身形高大,拉长的影子将瘦削的常笙画整个笼罩起来,宁韶明脸色沉沉,眼神却如野兽般凶悍,“但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有点意思了……常笙画的眼睛亮了起来,蛊惑的声音像是毒蛇亲吻人的脸颊,“我可以帮你。”

“这是歼龙的家务事,轮不到你插手,”宁韶明抓着她的领子,把她提起来,“如果要你帮忙,那也是我们合作,而不是你用一副救世主的语气,高高在上理所当然地指责我们。”

常笙画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当然,我们是平等的。”

把人气炸毛了再来捋毛,宁韶明可不吃她这一套,“你说我有病,那我杀了你也不需要偿命,常笙画,注意你的分寸。”

话罢,宁韶明就将她一把推回椅子上,毫无怜香惜玉之意。

常笙画居然还能笑出来,“分寸?那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了。”

不想被人玩弄,自己就得有本事有智商,要是什么都没有,那就不好玩了。

次日上午,常笙画没盯着歼龙的训练,而是以一对一心理辅导的理由把刘兴叫走了。

歼龙众人心神不宁地继续训练,一个小时后,刘兴失魂落魄地归队,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劲了,他说了句教官让赵素林过去,之后就不肯说话了,宁韶明问他,他也是摇头不语。

再一个小时后,归队的赵素林也是面色苍白,额头上都是冷汗,他让胡小戈过去,一言不发地埋头训练,像是拼了命似的。

胡小戈刚走半个钟,宁韶明就忍不住了,吩咐队员们继续训练,他扭头就冲到常笙画的办公室那边,门窗都是锁着的,他靠近门扉去偷听。

房间里的对话声很小,听不清,然后在某一个瞬间,猛地传来胡小戈的放声痛哭。

宁韶明心里一急,直接就把办公室的门“嘭”的踹开了,一眼就看到伏在桌子上哭泣的胡小戈,宁韶明立刻怒吼:“常笙画,你在干什么?!”

胡小戈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着他,反倒是常笙画老神在在地道;“进门前要敲门,宁中队连这个常识都不知道吗?”

宁韶明见胡小戈泪流满面的,气急败坏之下哪里还有理智,抬手就想把常笙画拖出去,最好远远地丢出歼龙驻地。

常笙画被他拎过一次,才不愿意有第二次呢,抬手便在他的手背上一敲,宁韶明腕骨一麻,常笙画已经从他手里溜了出去。

宁韶明还就不信这个邪了,左手拳风汹汹朝着常笙画打去。

常笙画侧头一避,不甘示弱地回以一拳,两个人就这么隔着一张桌子打了起来。

胡小戈吓到了,急忙想去劝架,但是宁韶明和常笙画同时回头吼道:“滚回去!关门!”

胡小戈下意识地照做,可是等他关上门了,才胆战心惊地想——他们老大不会和女教官在里头……同归于尽吧?!

胡小戈走后,宁韶明和常笙画又火花四溅地打了几分钟,常笙画看着挺文弱的,可是下手忒毒了,宁韶明对她的恶毒又刷新了一个上限。

直到互相制住对方的要害,两个人这才停手,宁韶明呼吸微乱,沉声道:“一起放手。”

常笙画冷笑一声,和他同时松开了手,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坐下来,语气诡异地道:“宁中队,心理疏导过程禁止喧闹,你打扰了我的工作。”

宁韶明恶狠狠地看着他,“如果你的工作就是折磨我的兵,那你现在就可以滚了。”

常笙画像是看智障一样看他,“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是别侮辱我的职业道德。”

宁韶明被气笑了,“你把他们变得不正常了,还要我尊重你?”

“这叫不正常?”常笙画轻笑,眼神诡异,“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做的么?”

宁韶明说:“谁知道你用了什么妖法!”

常笙画做了个“请坐”的手势,“那你就试试我的妖法?”

第二十章 你对我催眠

宁韶明重重坐下,“我还怕你不成?!”

常笙画嘴角弯弯,“我怕你求饶,我会心软的。”

宁韶明觉得她胡说八道的本事非同一般。

常笙画没坐下,只是绕着他转了一圈,边走边道:“有没有说过,你的脾气很坏?”

宁韶明不置可否,“所以呢?”

常笙画停在他面前,和他平视,“你压不住你的脾气,见血之后就更冲动了,当兵很适合你,合法的斗殴杀人。”

她的眼睛似乎有穿透力,让宁韶明很不爽,“别把军人说得这么不堪!”

“不好意思,”常笙画轻笑一声,恶意满满,“我最讨厌的就是当兵的,没有之一。”

宁韶明皱眉,在部队里,他还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说不喜欢军人的,“你也是兵。”

常笙画呵了一声,“我可没说过我热爱这个职业。”

宁韶明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也对,你身上根本没有军人的血性和心气。”

常笙画眼神冰冷,“大脑充血和鲁莽么?我的确没有。”

宁韶明简直无法和她沟通,“那你干嘛来当兵?”

常笙画勾起嘴角,“被我家里人打断腿,送进来的。”

宁韶明眉头一蹙,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当初他……也是被打得鼻青脸肿,被扭送到特种兵第一的剑刃大队,后来他大闹一通,被剑刃大队踢出来之后又去了几个部队,最后都被人像是送瘟神一样送走,这才成立了歼龙大队……

常笙画忽然道:“你不喜欢被人叫宁大少?”

宁韶明还沉浸在回忆里,不耐烦,“那你还叫?”

常笙画侧着耳朵,“你听到了么?”

宁韶明一愣,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

“哭声,”常笙画的声音变得有些飘渺,“你打了他们,他们在哭,你是怎么处理的?”

宁韶明正想骂她不知所谓,常笙画却示意他噤声,“仔细想,他在哭,他在骂你……”

宁韶明一愣,然后就看到自己正在揪着一个七八岁的小胖子,一拳一拳的,狠狠揍在他的肥肉上。

小胖子一边哭嚎一边大叫:“宁韶明,你就是个废物!别打脸……你就是个小混混,废柴!宁家的脸都被你丢光……啊!!”

后面有人在试图拽开他,“老大,别打了,打死了怎么办?”

他听到一个稚气的声音冷酷地道;“打死了,我负责!”

有人惊呼:“血!老大,他吐血了……”

血……

好多血……

宁韶明猛地缩回手,想把手上滚烫的血擦掉,但是他一动作,周围的嘈杂遽然消散,再一看他的手,上面干干净净,哪里来的血?!

常笙画不知道何时站在了他背后,惋惜地道:“自我意识挺强的啊……”

宁韶明瞬间大怒:“你对我催眠!?”

她故意说出自己的一些事情,来回走动,分散他的注意力,然后把他拖进了无意识的回忆里……

特训过的他根本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这么容易被催眠!

常笙画毫无心虚之意,“你不是想知道胡小戈他们为什么不正常……”

宁韶明一个手肘就朝背后打去,“混账!”

常笙画避开他的攻击,但是宁韶明的下一拳已经呼啸而来,常笙画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还手,两个人再度打了起来,拳拳到肉,根本没有男女强弱之分。

“这是恼羞成怒?”常笙画还嫌他不够生气,“小小年纪就差点打死人,看来我低估了你的危险程度。”

宁韶明一拳擦着她的嘴角而过,“关你屁事!”

常笙画的下唇被打破了,呸了一口血沫子,“是不关我事,可是歼龙的心理疏导是我的工作,我需要了解他们的病因。”

宁韶明不怒反笑,“那跟你侵犯我的隐私有关系吗?!”

常笙画趁他说话分心,一拳打青他的眼角,然后猛地把他按到窗边,从身上掏出手铐,把他的右手和窗框拷在一起,宁韶明想挣脱,但是常笙画用力压制住他,“你就不能好好听我说?”

宁韶明把手铐扯得哐当响,“你这是好好说的态度?”

常笙画目光冰冷,“你害了那么多人,还不知悔改,我没兴趣跟你拐弯抹角。”

宁韶明霎时僵住,“我承认是我当时决策失误,但是……”

“不是那次行动的问题,”常笙画语气平淡,“上头让你带兵,就是个错误。”

宁韶明气得牙齿打战,“你这么喜欢羞辱我?”

“这是羞辱?不,这叫事实,”常笙画冷笑,“事实就是,你根本没有带兵的能力,才会让那么多人送命。”

提到那个禁忌,宁韶明的眼睛都红了,气的,“你有什么资格……”

“你也没资格,”常笙画淡淡地道:“你看到了你的记忆了么?小时候,你就靠蛮力来征服别人,长大了,你也到处仗势压人……别说你没用宁家的势力,你的名头已经够好用了,不然一个不服从命令的刺头,就能独立管理一支特种部队?”

宁韶明动了动唇,但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靠武力服人,带着你的兵到处砸地盘挑场子,自以为靠义气就能顶得住一切,任务失败,你们不敢碰枪,你就真的蠢到不让他们碰枪,他们有应激创伤障碍,你以为时间就能抚平伤口?揭穿你的伤疤,你也只会先打一架再说,根本没有考虑到后果……”常笙画的眼神近乎轻蔑,“京城世家那么好的资源,你的智商也不低,怎么做的尽是蠢事?”

宁韶明大力地挣扎起来,窗户和手铐发出刺耳的碰撞声,“你不懂……”

“我是不懂,不懂你这样带兵,上头怎么敢让你们出任务?”常笙画松开他的左手,后退一步,语气近乎怜悯,“宁韶明,我看到的歼龙不是一支特种部队,是一个孩子王带着一群小孩……在过家家。”

第二十一章 他该长大了

常笙画把宁韶明锁在她的办公室里,整整一天都没让他出来,也不让人给他送饭。

胡小戈抽抽噎噎地说他们俩打了一架,歼龙的队员们都被吓到了,集体想去看看女教官的伤势,结果却看到宁韶明被她拷在窗户上,不知为何也不挣扎,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起来颓唐至极。

常笙画则是拖了张椅子坐在门口,拿着个小本子写写画画,摆明了不让人进去,也不让宁韶明出来。

常笙画的身上的确有伤,嘴角都青了,但是看着不严重,刘兴他们怀疑是她耍了什么手段,不然的话,他们老大出手,怎么可能还会输得这么难看,还被人铐起来了?!

计芎和几个小队长轮流上阵,想和常笙画好声好气地商量把他们中队放开。

常笙画眼也不抬地道:“饿一天,让他清醒清醒,晚上就放他回去,你们可以滚了。”

刘兴他们气得不行,当即想要硬闯,但是常笙画照着他们的关节踹了几脚,刘兴几人“啪叽”就脸朝地甩了个大马趴,常笙画冷笑一声,将他们一个一个拎着扔了出去。

歼龙的队员们瞬间傻眼。

女教官不是技术兵么,怎么一身怪力,还这么能打?!

当然,也是因为刘兴他们没有防备,否则几个特种兵一起围过来,对常笙画来说也是一场苦战。

看着趴了一地的兵,再看看傻愣着的兵,常笙画淡淡地道:“闹够了没有?”

计芎只能出列道:“教官,他们也是一时心急,你别见怪。”

常笙画不置可否,“你比宁韶明有脑子。”

计芎不确定她这是夸人还是贬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我们中队就是脾气冲了点,如果他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我们替他道歉,不如……先让他回去好好反省一下?”

常笙画似笑非笑,“他在办公室里反省,估计还舍不得走。”

计芎顿时哑口无言,因为队员们都快闹翻天了,宁韶明还是始终一动不动的,没有出来的意思,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起了什么冲突,导致宁韶明变得这么反常。

最后还是辰津出面,把众人都劝回去了。

大家离开的时候,辰津落在后面,低声问常笙画:“他怎么了?”

常笙画笑了,意味不明地说:“童话破灭了,他该长大了。”

辰津满眼复杂地离开了。

大部队都走了,只剩下几个人远远地在盯梢,估计是怕她又折腾他们老大,常笙画也不在意,起身走进了办公室,欣赏某尊美男子雕像。

“真该让他们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常笙画轻笑,“他们崇拜的中队长,像是死狗一样躲在屋子里。”

宁韶明像是什么都听不到。

常笙画也不在意,不温不火道:“你在懊恼?自责?颓废?不甘心?哦,还有仇恨,你恨你自己,也恨我揭穿了你的遮羞布。”

她盯着宁韶明的头顶,看到了两个发旋,据说这样的人比较聪明,可惜架不住聪明用不在点子上。

“野蛮人打一百次架,病床上的智者一句话就能捏死他,”常笙画轻笑一声,“宁韶明,承认吧,没有宁家和歼龙,你连打架的资格都没有。”

宁韶明终于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滔天的火焰,烧得人浑身战栗。

常笙画不但不怕,反而笑了起来,十分满意的笑。

改造一个人的第一步,就是敲碎他原本的外壳,把里面的血肉暴露出来,经络骨骼,重新排列……

很痛,但是很有效,不是吗?

常笙画把宁韶明结结实实地饿了一天,直到晚上熄灯时间才把他放出来。

刘兴和王胜麟像是忠犬一样冲过来,拉着宁韶明就走,经过常笙画身边的时候还瞪了她一眼,完全忘了常魔王平日里积压的威势。

常笙画并不在意,宁韶明自己都半死不活的,她害怕这群小卒子能给她找什么大麻烦吗?

接下来的几天里,歼龙驻地内的气氛堪称是压抑,队员们水深火热,他们的老大也自身难保。

宁韶明被常笙画摆了一道,但是他始终没跟队员们透露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也没继续提要怎么样把常笙画赶出去,总是不声不响的,和他们平时认识的火爆老大的画风完全不同。

常笙画也不找宁韶明的麻烦了,每次只是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就叫走一个队员,进行一对一心理疏导。

两个人搞得跟小情侣冷战似的,歼龙众人看着满心焦急,但是又奈他们不何,想解决问题都不知道源头在哪里。

常笙画来歼龙的第十天是休假日,之前歼龙闭门谢客,说是一直都在休假状态,其实大家也没松懈训练,这回计芎见宁韶明没精打采,其他人也被新来的女教官弄得鸡毛鸭血的,干脆就大手一挥,让所有人都休息一天,好好调整状态。

常笙画整理完这些天的心理分析资料,走到窗边的时候,一低头就看到计芎几人硬拽着宁韶明上车,然后车子呼啸着开出了歼龙驻地,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宁韶明自己是个不着调的,歼龙驻地又天高皇帝远,请假条例估计一向没被他们放在眼里,常笙画琢磨片刻,干脆换了一套便装,再跟管车的刘兴“借”走了一辆车,绝尘而去。

刘兴有点傻眼,问旁边的余庆栗:“教官不是一直在国外么,她有没有驾照的?”

余庆栗茫然,“应该有M国的驾照吧?”

刘兴;“……”

完了,这车还回得来吗?

常笙画一成年就被扭送到军队,自然是没有Z国驾照的,不过她在M国学会了开车,回国之后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靠着导航找到离得最近的镇子,常笙画开着车转了一圈,找了一家咖啡店坐了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她暗暗观察着四周,然后就蹙了眉。

她没有发现跟踪她的人,手机也没有可疑的电话和短信警告她别乱来,难道常家把她丢在歼龙里,就不担心她再跑一次?

常笙画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她刚下飞机,就被路小金通知说要来歼龙报告,所以也没细想,以为这是常家的安排,但是她在心情不好的情况下忽略了一点——常家最讨厌她玩学术的东西,怎么可能还让她对歼龙进行心理干预,继续玩心理学的东西?

也就是说,她有可能一直都误会了,她来歼龙当教官这点并不是常家的主意。

那么会是什么人做的?宁家吗?

常笙画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没人跟踪是件好事,她直接被路小金接到歼龙报道,有些东西没有准备齐全,这会儿有空出门,她就去采购了一大堆东西,然后又找了个地方充话费,这才给M国那边的朋友打电话,询问最近常家的动静。

离开Z国这么多年,常笙画在国内基本上没什么人脉了,以前也是被常家藏着掖着,所以连宁韶明都不认识她……

“没听说常家最近有什么大的动静吧……”电话另一头,名叫斯文德的男人如是道,“Z国最近时局有点乱,你那几个哥哥姐姐都挺安分的,毕竟你们家是军事系统的,跟政治那块儿插不上手,他们瞎折腾也没用。”

“是么……?”常笙画若有所思,她好像捕捉到了她出现在歼龙的原因之一。

斯文德想了想,“不过你妈最近有点……唔,怎么说呢,做了点智商感人的事情。”

他说得很委婉,但是常笙画毫不客气地道:“她又做了什么蠢事?”

斯文德的语气有点无奈,“你四姐不是还没嫁出去么?你爸盘算着找个合适的人联姻,你妈就急急忙忙替你四姐安排相亲去了,连覃家那个还单身的继承人都没放过,据说那位覃少当家见到你四姐,当场就讽刺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把你四姐气的,整个京城都足足笑了半个月。”

“覃家是四大世家之首,果然是无知者无畏,”常笙画一点都不意外,冷笑道:“她还是这么迫不及待,天天想要讨好那群神经病。”

斯文德笑了,“常,作为他们的亲人,这么骂他们真的好吗?”

说是这么说,但是他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常笙画不置可否,“反正你替我多留意一下,我目前呆着的地方不能对外通讯,出门的时间也不太固定。”

斯文德有点好奇,“你是跑去什么秘密基地了吗?”

常笙画轻哼一声,“不,是秘密精神病院。”

斯文德啧道:“好吧,那是你的天堂,难怪你都不愿意出门了。”

常笙画没解释她不出门是因为不能出,毕竟斯文德说得对,有一群精神病人给她做研究,她哪里舍得跑远?

午饭时间,常笙画找了个餐馆坐下,点餐吃饭。

她刚吃到一半,忽然瞧见街道对面出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巧合的是,那正是宁韶明他们一行人!

按理来说,出门放风是一件好事,部队里的兵大部分都会兴高采烈的,可是宁韶明一路上都默不吭声,计芎几人努力想让他高兴点,但是始终不得章法。

最后众人都无奈了,只能垂头丧气地跟在宁韶明背后,大家一起在外头吹冷风。

他们没发现常笙画,常笙画倒是一直在观察着他们,心想如果宁韶明看到她,一定会是那种“你丫的怎么阴魂不散”的表情。

宁韶明忽然停了下来,回头,不知道对后头跟着的几个兵说了什么,计芎他们露出为难的表情,犹豫着磨磨蹭蹭离开了,只剩下宁韶明一个人站在街边独自抽了两根烟。

掐灭烟头后,宁韶明朝着计芎他们的相反方向去了。

常笙画看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叫来服务员结账,很自然地跟了上去。

目标人物,当然是宁韶明宁大少了。

第二十二章 我们和解吧

常笙画本来以为宁韶明会去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跟着跟着,她就发现宁韶明停在了一家游乐园的门口,买了票……呃,进去了。

常笙画瞬间就:“……”这么有童心?

作为一名心理专家,研究了宁韶明那么多天,常笙画真的没发现,原来他是这样的宁家大少。

看着排队的年轻情侣和带着孩子的家庭组合,从来没去过这种地方的常笙画纠结了好几秒钟,最后还是想收集资料的念头占了上风,也买了张票,光明正大地去跟踪宁韶明了。

今天的天气不错,游乐园里的人流量不少,也许是宁韶明心不在焉,始终没有发现跟在他后头的常笙画,就这么在游乐园里散着步。

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来游乐园,这是偶然现象还是习惯行为呢?不管是哪个选项,似乎都证明了一点——这个男人在童年方面存在缺失感,他的童年一定不怎么美好。

宁家一向内斗得厉害,看来,宁家大少这个名头也并没给他带来多少好处。

常笙画正分析着宁韶明的行为背后的隐喻,随即便看到宁韶明终于停下来了,那居然是过山车的排队口,赫然是准备上去玩了。

过山车上的人群在尖叫,常笙画嫌弃地仰头看了一眼,随手把外套的领子立起来,挡住半边脸,排在了宁韶明后头。

选座位的时候,常笙画特意挑了个好位置,可以看得到宁韶明的侧脸,而对方一直维持一脸放空的表情,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常笙画心道,宁韶明对游乐园存在某种心结,这里容易让他放松,可以考虑在类似的地点玩攻心战术。

过山车启动,缓缓升到高空,宁韶明的个子高,又是一个单身汉独自来玩,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车上不少女孩子都在盯着他看。

常笙画忍不住啧了一声。

如果让她们看到这头火爆狮子的真面目,恐怕就不会被他的色相迷住了吧?

常笙画的念头还没转完,走到最高点的过山车就猛地朝下俯冲而去,周围的尖叫声几乎刺破耳膜,常笙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风吹开的她的衣领,呛得她咳嗽了好几声,隐约之间感觉到宁韶明似乎回头看了一眼。

从过山车上下来,第一次坐这种娱乐设施的常笙画没晕没吐,就是觉得有点头重脚轻,下来的时候险些在楼梯上踏空了。

但是看到宁韶明面不改色的,直接就往外走,常笙画揉了揉太阳穴,也赶紧跟过去了。

宁韶明大概是认出她来了,接下来有意无意地又玩了好几个项目,全都是这个游乐园里最刺激的高危游乐设施,一看就是故意的。

常笙画长到这么大都没进过游乐园,一进来就要挑战高难度,就算她一向身体好,这会儿也觉得有点犯恶心了,不禁又在心底狠狠地记了宁韶明一笔。

要是宁韶明敢不配合她的后续计划,看她怎么整死他!

两个钟头后,常笙画从云霄飞车上下来,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一片阴郁,褪去所有的伪装。

旁边有小孩子看了她一眼,差点被她的阴沉吓哭了。

十米开外,宁韶明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挺拔的身材在地面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常笙画毫不避讳地和他对视,两个人隔着人群相对而立,移动的人流仿佛将他们置身于两个世界。

片刻后,宁韶明抬脚往游乐园外走,他们并没有任何语言和眼神的交流,但是常笙画就是明白他的意思,跟着他离开了游乐园。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暖阳高高地挂在高空之中,睡饱睡足的人们纷纷出门游玩,游乐园里的人流量剧增。

宁韶明和常笙画一前一后地逆着人群往外走,但是无论人流量怎么增加,他们之间的距离也都是保持不变的。

周围的人流越来越少,最后变得人迹罕见,四周的建筑也变得低矮陈旧起来,红色的砖墙上还铺着没有融化的雪。

等常笙画转过一个拐角,她就被人猛地按在了冰冷的墙面上,脖子被大力卡住,粗糙的手套蹭得她的皮肤生疼。

常笙画微微仰头,看着面色冰冷的宁韶明,挑眉,“宁中队,你打算杀人毁尸灭迹?”

宁韶明收紧五指,几乎在她的脖颈上留下掐勒的淤痕,“你这个提议很有可行性,我会考虑的。”

哪怕呼吸困难,常笙画的眼里也没有丝毫惊恐的痕迹,反而噙着淡淡的嘲讽之意,仿佛吃定了他不会下死手。

宁韶明和她对峙了十几秒钟,漠然地看着她喘不上气而泛红的脸。

直到某个瞬间,他眼中掠过一抹挣扎,突然猛地松开手,后退两步,像是对瘟疫一样对常笙画逼退不及。

空气遽然涌进喉咙里,常笙画呛咳了一会儿,很快,咳嗽声就变成了笑声,她用沙哑的声音道:“我该说,谢谢宁中队放我一马?”

宁韶明嫌恶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如果你滚远点,我就谢谢你放我一马。”

常笙画缓过气来,状若无辜地道:“我哪里敢对你做什么?”

——这还没做什么呢,你就三番两次想弄死我,我真的做了什么,岂不是会被你挫骨扬灰?

宁韶明嘲讽道:“对,你不做什么,只是想盯着我,看看还能抓到我的什么把柄……你今天跟踪我,得出了什么结论?一个成年男人喜欢去游乐园散心,在心理学角度意味着什么?”

常笙画没吭声,也没给他展示心理学的成果。

宁韶明摊开手,做出一个任君攻击的姿态,“你找到我的新弱点了,要继续击败我,让我更痛苦吗?”

常笙画这才耸肩道:“我又不是科学怪人,以折磨人为乐趣。”

宁韶明把手放下来,“看来你玩得还不够高兴。”

常笙画想了想,觉得这样阴阳怪气的宁大少不利于她的后续计划,于是立刻换了个态度,她颇是诚恳地道:“宁中队,我们和解吧。”

宁韶明先是一愣,然后就被气笑了,“你弄得整个歼龙鸡飞狗跳,也没见你通知我一声,现在你想和解就和解,难道老子在你眼里脾气很好吗?!”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常笙画很无辜,“这也不完全是我的锅,如果我不做点什么,这个时候的我已经被丢出歼龙了吧。”

宁韶明冷笑,“你以为我现在不敢丢?”

常笙画淡定地道:“我承认,我折腾你们是我的个人爱好,但是宁韶明,你没办法否认——你也是带着偏见来看待我的。”

宁韶明的眉头微微蹙起,“那又怎么样?”

常笙画说:“那你就不要这么幼稚。”

宁韶明额角青筋一突,“你是不是不懂什么叫做好好说话?”

常笙画不置可否,“我是个爱说实话的人。”

宁韶明觉得自己到现在都没弄死她,绝对是奇迹了,“这就是你合作的诚意?”

常笙画认真地道:“你想别人尊重你,前提是你有被人尊重的资本。”

这句话很刺耳,但是宁韶明破天荒的没有生气,面无表情的,唯有眼神复杂难辨。

常笙画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我保证,我们合作是双赢的,你需要让我留在歼龙,但我可以做很多事情,你全权负责歼龙,我是你们的教官,还能在心理干预方面做手脚……你懂我的意思。”

宁韶明直截了当问:“你留在歼龙,是想躲开什么人?”

没想到这人还挺敏锐的,常笙画愈发觉得他把自己的天赋浪费掉了,一边在心底惋惜一边道:“放心,不是会害歼龙的人。”

常家那群神经病对军队感情最深,不然她也不会那么讨厌军人,就算真的是他们把她塞进来的,肯定也没打算弄死歼龙这群兵。

宁韶明盯着常笙画看了一会儿,似乎在度量她的话的可信度。

常笙画笑眯眯的,“其实你也不用担心我对你们另有企图,毕竟我真的很讨厌军人这种生物,”虽然是笑着的,但是她的眼底一片阴霾,“如果有机会离你们远点,我一定有多远走多远。”

她说得毫不客气,宁韶明反倒相信这是真话了,他已经领教够了常笙画的恶劣,才不相信她会有什么好心呢,“你最好说到做到。”

常笙画夸张地道:“放心,我挺喜欢季布的。”

宁韶明顿了顿,“什么意思?”

常笙画鄙视他,“一诺千金是季布,年轻人要多读书。”

“如果读书读成你这样,才是反面教材吧,”宁韶明道,“总之,先把我的兵的状态调整回来,不然我就把你这个庸医扒光了——丢在雪原上!”

常笙画装模作样地道:“你真狠心。”

宁韶明嗤了一声。

常笙画似笑非笑,“放心,你把歼龙卖给我了,我自然要负责,我弄得死他们,也弄得活他们。”

宁韶明不屑,“好大的口气。”

常笙画也不和他辩解,反正手底下出真章,“他们就是脑子不够清醒,大冬天的,还怕清醒不过来么?”

宁韶明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要做什么?”

常笙画勾起嘴角,“你的兵,抗冻能力怎么样?”

傍晚时分,歼龙众人看到宁韶明居然跟女教官一起坐同一辆车回来,吓得眼睛都脱眶了。

刘兴脱口就道:“老大在外头遇到女魔王,竟然没把她杀人灭口?!”

其他人也是不解——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一碰上女教官,他的暴龙脾气都变好了呢?

队员们追问他们怎么遇上的,但是宁韶明始终闭口不语,就是精神头儿比之前好多了,计芎他们看着也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凌晨五点半。

歼龙的队员们依旧一夜没睡好,个个都跟幽魂似的爬起来,洗漱穿衣。

“哔——”

冷不丁一声哨响,惊醒了整座寂静的歼龙驻地。

第二十三章 中队快脱吧

很久没听到紧急集合的哨声了,歼龙的队员们手忙脚乱地把手里的东西一丢,整理好衣服就往下跑。

天色暗淡,大灯照亮了宿舍楼前的空地,一个穿着作训大衣的女人站在那里,寒风萧索,吹得她的短发在空中摇摆,飘忽不定。

宁韶明正在她旁边打着呵欠,大衣没扣好,帽子戴歪了,显然也是刚被叫起来的。

队员们迅速集合整队,然后纷纷交换眼色——这是准备做什么?

别说他们不明白,刚和常笙画谈好“生意”的宁韶明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女教官又想折腾什么幺蛾子。

“你到底想干嘛?”宁韶明小声问她。

常笙画对他回眸一笑,“你猜。”

宁韶明被她的表情恶寒了一下,不爽道:“不猜。”

常笙画不逗他了,转头看向已经整好队的士兵们,“稍息!”

全队集体稍息,动作整齐划一。

常笙画弯起嘴角,笑得让人汗毛倒竖,“接下来……脱衣服。”

宁韶明:“……?!”

队员们也是懵逼脸,宁韶明迟疑点点头,他们这才把上衣都脱了。

如果是抗冻训练的话,他们在行,平时都洗雪澡呢,但是……

常笙画扬起眉头,“害什么羞,裤子都脱了。”

在场的男人们:“……”到底是谁应该害羞啊!

几分钟后,一群士兵们脱得只剩下一个大裤衩,集体蹲在雪地上……呃,蹲马步。

常笙画见他们面不改色的,便道:“挺能抗冻的啊。”

宁韶明得意地道:“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兵。”

常笙画看他一眼,“那我给他们降降温,冷却一下过载的大脑。”

宁韶明警惕:“你又想干嘛?!”

常笙画笑而不语,走向宿舍楼前的消防水口,拎起一条长长的水管,她故作苦恼地道:“大冬天的,找根够粗的水管也不容易,不然水都堵在里头了。”

宁韶明大惊:“住手!”

可惜常笙画已经拧开水龙头,水柱猛地喷了出来,水管调转方向,那些刺骨的水夹着冰渣喷在士兵们身上,冷得他们瞬间嗷嗷大叫。

“卧槽!”

“老大救命!”

“好冷啊啊啊——”

常笙画呵斥:“谁敢乱动,今天就在这里光屁股蹲着吧!”

他们瞬间不敢动了,但是还在不停地骂娘惨叫,听得宁韶明眼皮子直跳,走到常笙画面前,“这就是你的办法?”

常笙画移动着水管,保证照顾到每一个人,“方法虽然简单粗暴,但是挺有效的,不是吗?”

宁韶明回头看向自己的兵,他们在大叫着,转移对冰冷的注意力,虽然不活蹦乱跳,但也生气十足。

一时之间,宁韶明竟是觉得一切好像都回到了从前,他的兵在艰苦的训练之中嬉笑打闹,毫无阴霾。

夜色完美地遮掩了微红的眼眶,宁韶明转过头,看着常笙画,“那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我是说,你第一天说的那几句话。”

常笙画淡淡地道:“我一进来,就注意到你们普遍睡眠不好,黑眼圈,脸色发黄,作训服不太合身,可能是在短期内出现暴瘦现象,整队的时候队形有点乱,你站在离排头有点远的位置,证明你们有不小的人员变动,而且是严重减员,但最近不是退伍的月份,所以我推断,你们在两个月内失去过一批战友。”

宁韶明的声音发涩:“继续。”

常笙画说:“临时调一个心理学方面的教官进来,证明你们出现了严重的精神障碍,你的攻击力最强,一来就试探我的脾气,如果我是个软柿子,你早就会拎着我给他们做心理疏导了……”

宁韶明没反驳她的话。

常笙画漫不经心地给队员们浇水,眼睛直直地注视着他,“你的状态比他们更差,保护欲太强,站错位置又不肯调整,说明你有负罪感,不愿意接受事实,你在为了他们的牺牲自责……”

“够了。”宁韶明打断了她的话,一个心理学专家的敏锐度让他暗暗心惊。

常笙画笑得不怀好意,“别担心,应激后创伤障碍对我来说很简单,你们的其它心理疾病才比较棘手。”

宁韶明骂道:“你才有病。”

常笙画耸肩,“人人都有精神病,这是心理学界公认的论点。”

宁韶明鄙视她,“神神叨叨的。”

常笙画不置可否,对蹲马步的队员们呵斥道:“蹲好点,第三排第七个,腰挺起来!”

宁韶明抱怨:“你能不能对我的兵好点?”

常笙画诡异一笑,“我怕好得他们受不了。”

宁韶明不屑地撇开头,几秒钟后,又把头扭回来,对她伸出手,“那,合作愉快,小花同志。”

常笙画也不纠正他的发音,握住他的手,似笑非笑,“合作愉快,小明同志。”

宁韶明顿时脸色不好看了。

得,阿猫不说阿狗,大家都是上个世纪课本上的名人……

常笙画抽回手,豁然变脸:“你也把衣服脱了,他们训练,你就偷懒?!”

宁韶明露出一个轻佻的笑,像是第一天那样调戏她,“我脱?我怕你把持不住。”

常笙画这次没罚他,似是而非地道:“那我得好好考验我的定力了。”

宁韶明嗤了一声,大大方方地把大衣丢开,慢条斯理地脱里头的衣服,动作优雅地像是在T台走秀,展示出肌理分明的上身,肌肉起伏出圆滑的弧线,完美而又有爆发力。

脱完上衣之后,他把裤子也脱了,短裤下露出一双大长腿,宁韶明挑衅地看向常笙画。

常笙画客观地点评:“身材不错。”

宁韶明正想得意,常笙画突然调转水龙头的方向,冰冷刺骨的水眨眼间就把他浇成了落汤鸡。

他冻得嗷了一声,“常!小!花!”

常笙画哈哈大笑,“去蹲马步,不然你也等着光屁股被围观吧,宁小明!”

宁韶明跳脚:“最好别让老子抓到你痛脚!”

常笙画:“呵呵。”

一群打着哆嗦的歼龙队员们一脸茫然——他们老大什么时候跟女教官混熟了?

常笙画看着宁韶明蹦跶着去蹲马步,和那群士兵们一起被冻得发抖,嘴角的笑意始终没收回来。

一只病狮子带着一群蔫蔫的小狮子,哪能比戳得狮群暴走起来更有趣呢?

当天晚上,冻傻了的歼龙众人终于累得不行,睡了个好觉,常笙画和宁韶明的合作也磕磕巴巴地展开了。

当然,该找茬的地方还是要找茬,常笙画也没指望歼龙能一朝改变态度,宁韶明跟她合作,也是建立在她能对他们进行合理的心理疏导的基础上,如果常笙画的治疗没有效果,宁大少一定会拎着她丢到辽阔的雪原上,任凭她自生自灭的。

射击场上,一连串枪声后,一切又归于沉寂。

常笙画坐在小凳子上,对着一个小笔记本写写画画,听到枪声停了,她眼也不抬地道:“还有谁没开枪?”

胡小戈哆哆嗦嗦地出列,“报告教官,只、只剩下我了。”

常笙画看向他,啧了一声,“很好,明天继续抗冻训练……”

“教、教官,”胡小戈鼓起勇气,“我想再试一次!”

常笙画站起来,淡淡地道:“十五天射击训练,冻了十五天,你都没敢开枪,再来一次就可以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总是莫名让人觉得嘲讽,胡小戈一听就萎了。

二队队长王胜麟在背后小声地道;“鸽子别怂啊,上!”

别的队员也小声道:“加油,鸽子!”

“我相信你行的!”

胡小戈一咬牙一跺脚,道:“教官,我再试一次!”

宁韶明也开口道:“教官,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常笙画看向宁韶明,“如果他做不到呢?”

宁韶明语气肯定地道:“他做得到。”

常笙画笑了,“行,再来一次,如果他还不敢开枪,你今天负重多加五公斤。”

胡小戈脸色一白,但宁韶明已经应承下来,“好。”

常笙画看向他,“我突然觉得五公斤太少了,十公斤吧。”

宁韶明眼也不眨,“行。”

队员们对她怒目而视,常笙画熟视无睹,啪啪啪拍了三下掌,“宁中队真是英雄气概,胡小戈,别浪费你老大的一番苦心了。”

胡小戈欲哭无泪,“是……”

赶鸭子上架的胡小戈独自走到射击位前,趴卧,上子弹,瞄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扣在扳机上。

歼龙的队员们想给他加油,又怕吓到他,只能屏住了呼吸。

常笙画却没看胡小戈,而是把目光投在了宁韶明身上,他看似镇定,实际上拳头都攥起来了。

察觉到常笙画的视线,宁韶明皱着眉头回视她——你又想搞什么鬼?!

常笙画耸肩——看看都犯法吗?

宁韶明不想理她了,扭过头去继续盯着胡小戈,他还在酝酿着,没开枪,但是宁韶明也没把握,谁能保证今天胡小戈就一定能克服这个心理障碍呢?

就在这时,常笙画忽然道:“胡小戈,再给你一分钟时间,如果你还没开枪,那你的中队今天就负重三十公斤训练,明天全体的抗冻训练增加到一个半小时。”

众人瞬间哗然——他们今天早上才加到一个小时!

宁韶明不悦,“刚才没说要时间限制……”

常笙画笑眯眯地道:“我临时加的。”

宁韶明啧了一声,“你……”

常笙画凉凉地道:“还有四十秒。”

胡小戈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犹带哭腔地道:“我、我不行……再给我五分钟……”

常笙画盯着手表,“三十五秒。”

第二十四章 比谁射得准

胡小戈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歼龙的队员们看得都不忍心了。

他的队长王胜麟小声道:“没关系的,鸽子,我们明天再来,多冻半个钟,咱还更清醒呢!”

刘兴也道:“对啊,别着急,老大皮糙肉厚,三十公斤不算啥!”

宁韶明嘴角抽了一下。

常笙画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二十秒。”

胡小戈已经紧张到几乎扣不住扳机,汗珠滴了下来,模糊了视线。

宁韶明看不下去了,上前就想把胡小戈拉起来,但是常笙画抬脚就去绊他,宁韶明立马闪开。

谁知常笙画只是虚晃一招,下一瞬就勒住他的脖子往后拖,同时道:“十秒,你们猜,一个半小时能冻晕几个人?”

宁韶明用脚背去勾她的膝弯,两个人就这么原地玩起了摔跤,常笙画放不倒他,可是宁韶明一时之间也摆脱不了她!

“七,六,五……”常笙画慢悠悠地倒计时。

宁韶明想去捂她的嘴,“闭嘴!”

常笙画刺溜一下就从他的腋下溜走了,“三——”

胡小戈大口地喘着粗气,整张脸都憋红了。

常笙画远离宁韶明三步远,“二——”

宁韶明喊道:“鸽子,别勉强!”

常笙画拉长音调,“一……”

“啊——!”胡小戈猛地大叫了一声,伴随着这声嘶吼的,还有一记震耳欲聋的枪响。

靶场内寂静了三秒钟。

常笙画慢悠悠地打破静寂,“脱靶,明天全体加练半个小时射击。”

然而她的话已经没法刺激到这群士兵了,他们嚎叫着,兴奋地扑到胡小戈身边,抱着他又跳又叫的,高兴得简直找不到北了。

“鸽子好样的!”

“你真的做到了!”

“没事,开了第一枪,咱就不怕第二枪第三枪!”

“……”

常笙画被他们冷落在一边,扭头一看,宁韶明也没有参与队员们的狂欢,一个人站在原地,但是嘴角明显带着笑,压下了他眉宇之间的暴躁,惊艳得几乎令人挪不开目光。

常笙画走到他身边,笑了一声,“认可我的能力了么,宁中队?”

论打架,她不一定打得过宁韶明,可是心理学是她引以为傲的资本!

宁韶明收起笑容,瞥她一眼,“激将法而已,你觉得很有水平么?”

常笙画也不生气,“这么简单你都做不到,你觉得很得意吗?”

宁韶明被噎住了,“你一天不找我茬,就不舒服是不是,常小花?”

常笙画居然还认真地想了想,“是有点不舒服,宁小明。”

宁韶明的青筋爆了爆,“你是不是忘了,你还在老子的地盘上?”信不信我分分钟弄死你!

常笙画淡淡地道:“请注意你的素质。”

宁韶明的青筋蹦得更厉害了,“我说句话,你也要管?!”

常笙画扯开嘴角,“我们要做一个有素质有文化的军人,作为歼龙的中队长,你怎么能不以身作则?他们会不服气的。”

宁韶明冷笑,“不服气的,打到他们服气就好了。”

常笙画扫视他一圈,“宁中队,你的暴力倾向真的很严重,欢迎你来我办公室详细咨询。”

“免了,”宁韶明敬谢不敏,“我还不想被你这个庸医治死。”

常笙画一脸遗憾,“你真的确定不需要?你不是被人说是反/社会人格么,我可以替你辟谣哦,你跟反/社会的关系不大,躁狂症倒是挺严重的,说不定还有冲动型人格障碍……”

宁韶明一听就头疼胸闷,“闭嘴!”

常笙画装模作样地摇头,“讳疾忌医,不好不好。”

宁韶明忽然想到什么,用脚一勾地上的枪,伸手,接住,动作迅捷又优雅,他看向常笙画,眼带挑衅,“与其耍嘴皮子,不如真刀真/枪干一场,教官,来么?”

常笙画笑眯眯的,好像很和善的样子,“这不太好吧,我是个斯文人,不喜欢动刀动枪的。”

宁韶明嗤之以鼻,“你应该说,除了一张嘴,你也没别的本事。”

常笙画耸肩,“激将法是我刚玩剩下的,你确定要用这招来对付我?”

宁韶明觉得她简直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难搞的女人?!

谁知常笙画的眼睛骨碌一转,又道:“当然,你真想玩,我也能陪你玩玩。”

宁韶明:“……”

宁韶明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女人就是个控制狂,别人提的建议她都不赞同,换成她自己提建议,哪个都行得通!!!

自己都有病,还敢来给人治病,职业道德呢!?

不过常笙画肯下场玩了,宁韶明自然是有杀错没放过,拎着枪就跟着她一起走到射击位前,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熟练地开始拆解枪支。

那头的歼龙队员们还在庆祝着他们初步走出了任务失败的阴影,扭头就看到他们老大准备跟女教官比枪法,登时就兴奋了,忙不迭围过去给宁韶明加油。

常笙画听着统一给宁韶明的加油声,但是她也不在意,红唇一勾,便是一个富有意蕴的浅笑,微妙得让人觉得她一定是肚子里在冒坏水。

大家伙儿立刻替宁韶明担心起来了,女教官一来就把他们弄得鸡飞狗跳的,也不知道还藏着多少坏主意,每次吃最大亏的,都是他们老大!

宁韶明却没多想,以他来看,常笙画擅长攻心,做出这样的表情,指不定是想怎么样先一步做出心理暗示呢!

计芎主动站出来,给他们当裁判,“我数三声,你们就同时开始,十五发子弹,分三次装弹,比速度和精准度。”

宁韶明和常笙画一起背对着拆解好的枪械,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准备好了。

计芎开始倒计时:“三,二,一!”

“嘭!”发令枪响!

宁韶明和常笙画几乎是转过身去,咔嚓咔嚓组装枪支部件,上子弹,然后举起枪,瞄准——

几乎重叠的枪声震得所有人的耳朵都微微发麻。

五发子弹打完,宁韶明和常笙画再次同时装弹,他们还有空互相瞄一眼对方的进度。

第三次装弹的时候,他们发现两个人的速度还是差之毫秒,难分胜负,一声都没吭,直接就一起闭上眼睛,开始了盲装子弹和盲打靶子。

等到枪声平息,刘兴倒吸一口冷气,“教官的速度和老大差不多……”

余庆栗则是小声地吐槽:“这么默契,不是做情侣就是成死敌!”

众人瞬间怒视他——让老大和女魔头谈恋爱,是想送老大进火坑吗?!

几分钟后,去统计环数的计芎就一脸纠结地回来了。

宁韶明看了一眼脸色平淡毫不紧张的常笙画,有点不太好的预感,“几环?”

计芎小小声地道:“环数是一样的,你和教官都是148环。”

宁韶明看向常笙画,后者对他微微一笑,好像还挺纯良,“还要再来一次么,宁中队?”

宁韶明黑着脸道:“不用了。”

常笙画明摆着就是在射击这方面没什么短板,宁韶明是傻了才会跟她死磕。

常笙画也不追着他不放,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对歼龙队员们道:“射击训练结束,都去吃饭吧,抗冻训练也结束了,恢复日常训练,曾民,饭后来我办公室一趟,我们谈谈人生。”

说罢,常笙画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作战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细微声响,她的脊背挺直,有着寻常女人没有的干练和英气,看得歼龙的队员们一愣一愣的。

常笙画天天找人谈人生,宁韶明也见怪不怪了,一直等到常笙画消失在视线之内,他才扭头对计芎道:“那女变态是不是看出我在查她底细了?”

计芎一脸纠结地道:“她不知道,才是不正常的吧?”

宁韶明啧了一声,“所以你们看出什么来了?”

刘兴做了个托枪的动作,但是两手之间的距离很短,“她每次把枪拿起来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这么托一下,位置和我们的不一样,她可能更擅长用手枪,都养成习惯了。”

“手枪?”宁韶明皱着眉头,“部队里都是用九五式和老八一比较多吧,手枪是有学,但是用得不多,我没听说哪个部队出任务是经常用手枪的。”

“不一定哦,”余庆栗有点兴奋地道,“我知道有一个兵种肯定不常用步枪!”

“什么?”众人一起看向余庆栗,示意他别卖关子。

余庆栗做了个詹姆士邦德的经典手势,“猜到了吗?”

歼龙众人瞬间就沉默了。

不是吧,这么坑爹……

二队队长王胜麟困惑地道:“女魔头不是从国外什么心理研究院回来的么?如果是这个兵种……应该会被限制出国吧?”

余庆栗一脸的“你太天真”,“你怎么知道她是出国去搞研究,还是有什么秘密任务?老大你说对吧?”

宁韶明的脸色很微妙,“别问我,我也搞不懂,她神经兮兮的……超脑,你找到她的资料了吗?”

辰津目光一闪,“没有,保密级别恐怕很高,我怀疑是纸质文件,没有电子存档,除非我们去档案库偷看。”

计芎感慨:“真没想到还有超脑偷不了的资料,这简直是你立志想要偷遍全世界数据库的理想的障碍啊!”

如果是平时的辰津,一定会说他要想办法突破这个障碍,但此时他只是苦笑了一下,没吭声。

宁韶明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没多想。

刘兴问道:“老大,你不是不打算把女魔头踢走了么,为什么还要查她?”

宁韶明呵呵两声,“不查她的底细,怎么找她的茬?”

胡小戈茫然,“都让她留下来了,为什么还要找茬呢?”

宁韶明啧道:“笨蛋,让她留下来,跟我看她不顺眼有什么关系吗?”

只准常笙画把他的老底翻个底朝天,偏偏他连对方的服役部队都不知道,他宁韶明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

第二十五章 你到底是谁

常笙画当然知道宁韶明想查她的具体服役部队是什么,但是她对此挺无所谓的,她的弱点又不在当年服役的期间,所以宁韶明就算查出来了,又能怎么样?

宁韶明看着常笙画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便忍不住来气,暗搓搓地让手下的兵去偷常笙画的各种身份证明资料。

只不过,这些士兵们都被常笙画一个个扔了回来,堆在宁韶明的房间门口。

面对这群晕晕乎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战友们,宁韶明只能:“……”

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冷静。

宁韶明无奈地扶住额头,打算——自己去偷!

这天下午,又是一对一的心理辅导时间,辰津被常笙画叫过去了。

其他队员们都对辰津报以同情的眼神,辰津不太想面对常笙画,但没办法,还是按时去了她的办公室。

敲门得到允许之后,辰津推门而入,一眼看到了办公桌后面的常笙画。

此时已经是日落时分,办公室里的灯光大亮,照在了常笙画身上,她的短发垂落下来,挡住了眉毛和眼睫,在脸上投下一片晦涩的阴影。

其实,常笙画长得并不凶神恶煞,可惜浑身就是透着一股被宁韶明称为变态医生的气质,又阴郁又冰冷,虽然经常笑眯眯的,偏偏总是让人觉得她笑得不真诚,完全没笑到眼睛里。

这样的人,哪怕再优秀都好,都会让人生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

见他一直站着不动,常笙画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道:“怎么,还要我请你坐下?”

“抱歉,走神了。”辰津拉开椅子,坐在了她对面。

在辰津动作的几秒钟里,常笙画已经把他打量了一遍,从眉心到下巴,从肩膀到手指,他看起来温文尔雅,但是又带着军人的风骨,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常笙画的眼神里带着探究的意味,仿佛洞悉人心,辰津被她看得有点身形僵硬。

常笙画便微笑道:“放松,现在是正常的心理辅导时间,先说说你的基本情况?”

辰津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自然一点,“辰津,男,二十八岁,毕业于N大军事学校电子与信息工程系,二十四岁硕士毕业,参军入伍,一年后进入歼龙大队,是歼龙的第一批正式成员,目前的军衔是上尉。”

常笙画一边听一边在笔记本上做笔记,若有所思地道:“成为歼龙大队的首批正式成员,你很自豪?”

辰津顿了一顿,然后颔首,声音不大,但是不迟疑,“我从来没后悔过来到歼龙。”

常笙画又问:“你这个年纪能升到少尉,立的军功不少吧?”

辰津淡淡地笑了笑,“歼龙无往不利,我们拿过好几次集体一等功。”

他没说自己立功过几次,只说歼龙的集体功。

常笙画看着辰津,没有继续追问这个问题,而是改为问一些其它的日常问题。

辰津警惕了一会儿,才发现常笙画真的是在进行心理辅导的会谈工作,内心划过一瞬的不解。

常笙画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笑,意味不明,“专心点,士兵,而且别担心,我是专业的。”

辰津等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是说她在进行心理辅导治疗工作的时候,不会对他做什么手脚。

辰津这一走神,忽然就听到常笙画问:“上次任务失败,歼龙死了多少队员?”

“十九个。”辰津下意识地道,说完之后就觉得心口一揪,整个人的精神气儿都沉了下去。

常笙画放下手里的笔,注视着他,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一个倾听的姿态,“方便说一下当时的一些细节么,不涉及到机密的那部分。”

辰津本来条件反射地想拒绝,但是听到后半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想说点什么了,迟疑了几秒钟后,就道:“当时的情况很混乱……”

“嗯?”常笙画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表情看上去很专注。

辰津眼球微微朝上,是回忆的姿态,“我们出发之前并不清楚那是什么任务,但是因为是集体出动,所以也猜得到任务的严峻性,大家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歼龙成立以来很少遇到过解决不了的事情,我们也没有太紧张。”

常笙画点头,“你觉得你们轻敌了么?”

“没有……”辰津缓缓地摇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反应的速度并不快,“但是我们应该是误判了形势,作战计划出错了。”

常笙画抓住了某个关键词,“应该?”

辰津苦笑,“最后出来的报告说的是老大……中队和副中队决策失误,当时我们是根据分析结果制定出来的计划,可能是我们太自信了,觉得歼龙可以以一敌三,陷入苦战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把支援信号发出去,导致突围失败,那时候战况太激烈,我们困在敌人的圈子里,都快要绝望了,中队也差点死在包围圈里……”

常笙画轻声道:“只不过,你觉得你们没错,是吗?”

辰津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只是不明白,我们的计划为什么会出错。”

歼龙的心理创伤除了对任务失败、战友死去的悲伤和痛苦之外,还有对自我能力的怀疑,他们太自信了,一朝失败,就几乎是致命的打击。

常笙画问:“你是觉得你们不会出错,还是不想承认你们出错了?”

辰津的表情很犹豫,“我不知道,这几个月里我分析过无数次作战计划,在当时来说是没有问题的,但事实上——我们失败了。”

常笙画又问:“在当时没有问题?过后呢?”

辰津的眼神微微黯淡,“过后发现,我们的确是判断错了敌人的数量,只是一个很小的数据失误……”

一个无足轻重,但是对他们造成了巨大伤害的数据。

常笙画露出沉思的表情,“你还是觉得有问题?”

辰津的眼神隐约有点挣扎,“我们可能真的太松懈了,这个错误不该犯的……”

常笙画心里了然,她和很多歼龙的队员谈过了,知道光是失去战友这一点,不可能仅仅是他们集体产生心理应激障碍的原因,更多的是对自我的批判和失望。

常笙画忽然道:“事后歼龙被关过禁闭?”

辰津顿了顿,然后点头,表情有点怪异,“伤亡率太高了,而且上面的意思是歼龙自己犯了错,死去的弟兄们都没有追加军功,大家很生气,就去总军区那边闹过,去闹事的都关了一个星期禁闭,中队当时还在医院里,不知情,等他知道的时候,我们禁闭都关完了。”

常笙画表示明白,低头在笔记本上记录了几行字,看来事后的禁闭也是加深歼龙应激创伤的原因之一。

常笙画陆陆续续又和辰津聊了半个小时,并没有拘泥于战后创伤后遗症这件事,而是慢慢地转向了辰津的私人生活的细节。

等到最后,常笙画忽然说了一句:“窥探别人的秘密,会让你觉得很兴奋?”

辰津悚然而惊,因为他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竟是对常笙画说得太多了!

常笙画用一种洞悉的眼神看着他,“但是你并不是为了满足欲望才去窥探的,更多的是你想护住自己的秘密,有什么比叶子藏在树林里更隐秘呢?”

辰津的脸色慢慢变白,“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常笙画想了想,“其实每个人都会有窥探欲,只是程度深浅不同,像是我,就对每个人的内心很感兴趣,所以我成为了心理学家,而你成为了一个顶级红客。”

她拿自己打比方,但是辰津并不觉得欣慰。

常笙画微笑地看着他,“你的自我防御机制的来源是童年创伤,希望有一天能听你跟我倾诉你的童年,我才能找到帮你治疗的办法,当然,那是以后我们建立信任关系之后的事情,现在我更想知道的是……”

她忽然站起来,靠近辰津,辰津下意识想退开,但是他坐在椅子上,没有地方可以退。

“其实你找到了我的一部分资料了,”常笙画淡淡地道,“但是你不敢和宁韶明说,因为怕我也把你卖了。”

辰津的表情僵硬,“我们谈好了交易,我当然会做我应该做的。”

“这不是理由,我们是合作关系,你们是战友关系,亲疏有别……可是,你宁愿骗他,也不想被他知道你的身份,”常笙画压低声音,像是在诉说一个旁人无法窥视的秘密,“辰津,你到底是谁呢?”

辰津豁然站了起来,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想,心理辅导时间已经过了四十五分钟了,我先走了,不打扰教官了。”

常笙画一看时间,挑眉,还没说什么,辰津已经准备离开了。

常笙画慢悠悠地道:“和宁家有关系吧?”

辰津的脸色瞬间惨白。

常笙画了然,随即眼神就冷了下来,“其实我不介意你是不是出卖了宁韶明,我只想知道,宁家家主会不会插手歼龙的事情?”

她不深究,辰津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点困惑,“他已经很多年不管中队了,你为什么这么问?”

常笙画没回答,心里也有一丝不解。

如果也不是宁家把她弄到歼龙来的,那么……又会是谁呢?

与此同时,常笙画的房间里。

宁韶明盯着桌子上翻出来的身份证和军/官证等之类的东西,露出一脸费解的表情。

常笙画的军/官证上写的服役部队居然是某个军区的特种部队,但是不同于歼龙这种作战性质的,她那个是情报连,可是真这么简单的话,为什么辰津黑数据库都黑不出常笙画的资料呢?

宁韶明陷入了苦思之中。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呢?

第二十六章 女教官有毒

宁韶明去偷看常笙画的各种证件,毫无疑问的又被常笙画发现蛛丝马迹了。

当天晚上,歼龙队员们就一脸同情地看着他们老大被女教官逮住,两个人坐在一张桌子吃晚饭。

常笙画居然一脸温柔地又是给宁韶明斟茶倒水,又是要帮忙喂饭之类的,虽然看起来好像特别贤惠,但是反差太大,众人都被吓得要精神失常了。

这个女教官,有毒!

尤其是宁韶明,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吃东西,更像是有人在逼他咽刀子。

“宁中队,”常笙画用勺子盛了一勺鸡蛋羹,“你这几天又瘦了,多吃点蛋白质补一补~”

常笙画纯粹就是在恶心他,宁韶明受不了了,大叫道:“常小花!你能不能正常点?!”

常笙画这才慢悠悠放下勺子,似笑非笑道:“比起某个不经同意就进我房间翻东西的贼,我觉得我挺正常的。”

宁韶明本来理直气壮地去翻东西,这会儿被她轻飘飘一说,反倒觉得有点心虚了,他底气不足地道:“你说的是谁啊,别乱冤枉人……”

常笙画轻笑一声,“我也没特指谁,别在意。”

宁韶明:“……”不在意就有鬼了!

常笙画就是想报复报复,把宁韶明噎得够呛了,她就开心了,于是也不继续捉弄宁韶明,自个儿风卷残云般把剩下的饭菜都吃完了。

宁韶明有点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吃法,常笙画看起来很高但是很瘦,没想到食量和吃相都这么豪爽……

虽然不粗鲁,但是也和一般女人的优雅温柔不一样,宁韶明想起每次放假回家时看到的那些什么世家千金,她们不是娇滴滴的样子,就是跟时尚女王似的,优雅端庄……

宁韶明看着常笙画,就忍不住在想——这女教官,该不会是男扮女装吧?!

宁韶明的脑洞开得很大,常笙画见他一脸怪异,一边拿纸巾擦嘴一边挑眉道:“看我做什么?爱上我了?”

宁韶明露出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刚吃饱呢,别恶心我,谢谢。”

常笙画不以为然地笑笑,“那你好好消化,待会儿还要训练,我去散散步。”

她刚打算起身,宁韶明就喊住了她,“等等。”

“嗯?”常笙画看向他。

宁韶明表情僵硬地道:“跟你商量件事。”

常笙画看他不情不愿的,反倒是感兴趣了,“什么事?”

宁韶明有点不满地道:“弟兄们最近的状态有好转,我想这两天组织一次野外生存训练,按理来说是要跟你商量的。”

常笙画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但是对面的男人没发现,“好转?宁中队这是承认我对歼龙的心理治疗是有效的了?”

宁韶明冷哼一声,“才刚起了个头,就把尾巴翘起来了,还不知道是不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呢。”

常笙画不怎么真心地道:“看来宁中队还不够相信我,那我就要继续努力了。”

宁韶明不想和她继续瞎扯淡,“野外生存训练的事情,你没意见吧?”有意见就套麻袋揍死她!

常笙画想了想,道:“你确定要这么急?他们的治疗才刚刚开始,你不担心会揠苗助长了?”之前她逼着让歼龙队员们面对现实,明明是宁韶明在反对这件事。

宁韶明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笃定地点头,“不破不立,他们总要过这道坎儿。”

常笙画耸耸肩,“你把训练方案和路线都设计好了,我不同意,你是打算趁我不注意就把大部队拉出去吧。”

宁韶明已经习惯了她这种福尔摩斯式的敏锐力,“差不多,只是区别在于你会不会跟上头打小报告而已。”

常笙画笑眯眯的,“我是那种背后捅刀的小人吗?”

“不是,”宁韶明非常真诚地摇头,“你都正面捅刀的。”

“……”常笙画被呛了一下,但是没有觉得不高兴,“活蹦乱跳”的宁大少比死气沉沉的行尸走肉好玩多了,“行,我也跟着去,有机会就捅你们一刀。”

“……”宁韶明默默地想,其实他还是偷偷把大部队拉走算了……

晚饭之后,宁韶明就宣布了两天后进行野外生存训练的事情。

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雪原上憋了几个月的歼龙队员们顿时都兴奋起来了。

然而宁韶明马上又公布了一个悲伤的消息——女魔头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去。

歼龙队员们瞬间就蔫了——他们就不能暂时远离女教官几天么QAQ?!

常笙画见他们的表情跟开关似的,一下子高兴一下子沮丧,表现得实在太直白了,完全不用猜,常笙画也难得有了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她默默地想,她才来了歼龙不到一个月,这群士兵们就已经怕她怕得像是耗子见猫了,难道她真的那么面目可憎?

不过这种小事从来不在常笙画的纠结范围内,她只考虑了一秒钟,就把这件事给抛在脑后了,专心开始准备起野外生存训练的事情。

毕竟她现在还要负责歼龙成员们的心理干预工作,宁韶明打断了她的计划,她也得重新安排才行。

大家伙儿开始各自忙活,宁韶明和常笙画这两天都没空互相找茬了,两天后,一切准备就绪,野外生存训练也开始了。

歼龙全体成员集合,全副武装,车子把他们拉到了歼龙驻地附近的山脉脚下,然后就把他们丢下去了。

宁韶明站在一辆军用吉普车的车顶上,让计芎把准备好的一张纸发给所有士兵们,上面有着不同的红线。

他懒洋洋地道:“路线图就在这里了,每组都是不同的,七天时间,根据路线横穿山脉,按之前的的抽签,四个人一组,然后分红蓝阵营,我已经在路线图上标识的地方埋着任务物品,七天之后,正午十二点,我会在终点等着你们,哪个阵营拿到的任务物品最多,就是赢家,哪个小组拿得多,我个人另有奖励。”

也就是说,阵营对阵营,小组对小组,大家既是队友也是竞争对手!

一群穿着迷彩服、脸上画满油彩的士兵们立刻怪叫起来,显得很是兴奋,大有一声令下就马上飞进山脉里的节奏。

在宁韶明旁边的常笙画突然发话了:“输的那个阵营,还有任务物品最少的小组……”她微微一笑,“回去之后记得轮流去我办公室报告,我们谈谈人生。”

她的话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得大家透心凉,各个小组瞬间面面相觑,然后默默地拉开距离,斗志燃烧起来,背景都像是着火了似的。

他们才不要和女魔头谈人生呢!必须拿第一!第一!!第一!!!

宁韶明看着这个场景,嘴角都抽了抽。

这算不算是……常笙画另类的激励斗志的办法?

宁韶明掐着时间,很快就喊了开始,几十个兵瞬间分散开来,有的先在原地研究路线图,有的直接冲进山脉抢占先机,有的在跟别的小组套近乎试图结盟,不同小组之间迥然不同的作战风格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常笙画若有所思地对宁韶明道:“你不觉得很有趣么,明明都是吃一样的东西,偏偏一样米养百样人,人类真是有趣的生物。”

宁韶明翻了个白眼,“原谅我等凡人理解不了你的思想境界。”

常笙画很大方地说:“嗯,原谅你,没文化不要紧,记得多读书。”

宁韶明差点儿被她噎出一口血来,完全被她的不要脸震惊了。

很快,留在这里的小组们也陆陆续续离开了,只剩下宁韶明和常笙画,以及计芎和辰津四个人,他们是一组的,不过他们四个是属于考核官,负责监督和考察战士们的野外生存训练成绩。

本来常笙画要来,计芎和辰津很想不讲义气地跑去训练小组,让他们伟大的宁中队去对付女魔头的,可惜宁韶明也不想一个人对付常笙画,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把这女魔头给灭口了,于是硬是把他们俩留了下来。

大家都是好兄弟,怎么可以不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

计芎和辰津:“……”

战友的巨轮真是说翻就翻!

雪山山脉里几乎没什么路能开车,宁韶明这一组自然也是要跟着士兵们一起徒步穿越山脉的,不过他们可以直接去各个小组必经的一个地区等人,确保所有人都安全抵达这个地区继续前进了,他们四个人才会继续往下一个汇合点赶去。

虽然宁韶明他们对常笙画怨念重重,但是看在她是个女人的份上——就算再强悍也是个雌性生物——就帮她背了一部分负重物资,常笙画也没逞强,可出发的时候,三个大男人看着她背着几十公斤还步履矫健的样子,纷纷觉得自己被骗了。

唔,好像忘了这个女魔头是个一身怪力的怪胎……

这片山脉是Z国北方最大的山脉之一,他们要翻越的只是其中很小的一片地区,但是这里人迹罕见,林木冻结,山顶几乎全年都被雪覆盖,歼龙算是靠得最近的唯一有人烟的地方了。

这里在夏秋季节能算得上是避暑圣地,可是在大冬天就完全是死亡圣地了,想逮只兔子都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歼龙常年都是在这里做野外生存训练,能成为仅次于剑刃大队的特种部队,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雪山山脉的野外生存和普通丛林雨林的生存方式有所差别,宁韶明看常笙画一脸淡定的样子,还以为她有经验,但是等走了半个多小时,他就惊讶地发现常笙画的手都快冻得不行了!

第二十七章 你的手好冷

常笙画的手都快冷得没知觉了,但是她还是一脸平静的样子,好像那双手不是她自己的似的。

要不是宁韶明平时带新兵习惯了,随时留意着队伍之中的变化,注意到了常笙画的不对劲,七天野外生存训练下来,她这双手就该冻废掉了!

这种气温之下,又要时不时地攀爬雪坡,真的能把人的手指冻得跟脆脆冰似的,直接就给掰下来了!

“你是不想要这双手了么?”宁韶明退到常笙画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

常笙画条件反射地把手抽回来,警惕地看着他。

在前头的辰津和计芎回头看了一眼,也是一头雾水的,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宁韶明却是被常笙画的动作气笑了,“我还能占你便宜不成?!”

常笙画皱眉,没动作了,然后宁韶明就拽着她的手往旁边的岩石上拍,挺用力的,但是常笙画自己没感觉到痛,因为双手已经冻得麻木了。

宁韶明抓着她的手在岩石上拍了几十下,让常笙画确定她的手有知觉了,能感觉到痛了,宁韶明这才撒手。

常笙画拆下手套看了一眼,她的手心和指腹都已经被拍得通红了。

宁韶明没好气地道:“走路的时候,要把手时不时往石头上拍一拍,让手的血液循环一下,不然你的手非得冻得废了不可,知道要在雪山进行野外生存训练,你怎么就不多长个心眼呢?”

他说的话很不好听,常笙画挑了挑嘴角,要笑不笑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不高兴,“谢啦,宁中队。”

宁韶明翻了个白眼,“不是诚心道谢的,就别开口了,听着膈应。”

常笙画又笑了笑,也没说她是不是诚心的,外表看起来不太在意,似乎刚才那个快把手冻掉的人不是她似的。

宁韶明心道了一句怪胎,手都快不行了,也不跟他们说一声,一个女人固执得像头牛,活该嫁不出去!

经过这个小插曲之后,他们一组四人又重新出发了,宁韶明走到前面去之前,还很别扭地问常笙画要不要再把一些负重移给他、

宁韶明是不待见这个女教官,但是在这种环境下野外生存训练真的容易出现伤亡问题,他可不想因为个人偏见,就把这女人给弄出个好歹来。

只不过常笙画拒绝了他的好意,还挑眉道:“宁中队真心怜香惜玉。”

宁韶明露出一脸菜色,“不好意思,我怜谁惜谁都不会怜到你身上。”

这个女魔头跟香和玉这玩意儿有哪怕一毛钱的关系吗?!

辰津和计芎回头看他们两个,计芎无奈地道:“老大,教官,你们确定要在这里继续聊天?”

宁韶明冷哼一声,“谁想跟她聊天?”

说罢之后,他就快走几步,跑到队伍前头去了。

常笙画咋了一下舌,没说什么,只是默不作声地跟着他们。

宁韶明和计芎的体能很好,但是为了照顾半个技术兵的辰津,尤其是辰津身上还背着分量很重的仪器,再加上还有一个疑似是对雪地环境不熟悉的常笙画,所以他们行进的速度并没有太快。

常笙画倒是跟得挺紧的,虽然说负重比他们少一点,不过也少不到哪里去,她明摆着以前服役的部队不属于北方极寒地区,可是她的表情看起来比辰津轻松多了,宁韶明他们看了几眼,心里都对常笙画的体能标准刷新了认知。

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部队,才能培养出这种奇怪的女人……

中午时分,他们停下来休息,四个人分工合作,有的去捡树枝,有的准备吃食,有的把休息的空地整理好,常笙画也没坐着不动,出去转了一圈。

就在生好火的计芎没看到她回来,怀疑女教官掉进某个雪坑里的时候,他就看到常笙画拎着一只雪白的兔子回来了。

这下连在摆弄仪器的辰津都愣住了。

这女教官……还真的处处都给他们惊喜啊,每次他们觉得已经对这个人有深刻认知的时候,她就立马给他们刷新一下下限,堪称是深藏不漏!

常笙画也没管他们怎么目瞪口呆法,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拿出腿上绑着的匕首,就开始给这只可怜的兔子开膛破肚,动作干脆利落得紧,看得人都觉得脖子发凉。

计芎也忍不住升起了和宁韶明一样的疑问——寻常的女人只会对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大叫着好萌好喜欢,这个女教官……该不会不是个女人吧?

宁韶明去捡了一堆木柴,很快也回来了,准备用火来热他们带着的干粮,结果一眼就看到了在给兔子除毛的常笙画。

宁韶明愣住了,“哪来的兔子?”

常笙画轻笑一声,“守株待兔,捡的。”

她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开玩笑,宁韶明的眼皮子乱跳了几下,“你抓的?你怎么抓的?”

常笙画看他一眼,“用手抓呗,还能怎么抓?”

宁韶明把比较干的木柴架在计芎生好的火上面,凑近常笙画身边,去看她手里已经快被剥干净了的兔子,很快就注意到了兔子折断的后腿。

宁韶明惊讶地说:“……卧槽,你不会是用石头砸的吧?”

宁大少这么一说,辰津和计芎也想起来了,之前他们做机关暗算常笙画的时候,她用地上的弹珠甩出去砸了两个歼龙队员的脑门,导致他们的眉心上各自留着一道红印,挂了一个星期都没有消退,可见常笙画的手上功夫特别了得,但是没想到雪兔跑得这么快,她也能打得这么精准。

托常笙画的福,宁韶明他们三个人吃上了热气腾腾的新鲜兔肉,同时心里也在暗暗发誓一定也要待个小动物回来加餐,免得被一个女人比下去了,多丢人啊!

吃完午饭之后,他们就地休息,同时也在用仪器查看各个小组目前的进展,歼龙队员们身上都带着定位装置,辰津手里的仪器可以观察到他们的实时位置。

“刘兴那组跑得最快啊……”计芎看着仪器上显示的红点,啧啧有声,“这小子又乱冲,后期没力气了,他就知道死字怎么写了。”

辰津笑了笑,“反正他已经吃亏过好几次,就是记不住。”

而宁韶明则是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管药膏,坐到了常笙画身边。

常笙画在烤着火闭目养神,火光照在她有些冷冽的眉目上,她端坐在那里,双手抱胸,宁韶明一靠近,常笙画就睁开眼来,问:“有事?”

宁韶明把手里的药膏放在她旁边的石头上,扬扬下巴,“呐,兔子的谢礼。”

常笙画看了一眼那管药膏,“什么东西来的?”

“涂冻伤的,栗子……余庆栗家里的独门偏方,很有效,每次野外训练,我都要带几管出门,那群兔崽子没一个省心的。”说是这么说,但是宁韶明眼里隐约带着笑,显然也很享受这种照顾他的兵的感觉。

常笙画眨眨眼睛,“你有没有发现……”

宁韶明不明所以,“什么?”

常笙画嘴角一勾,“你特别像是——歼龙的老妈子。”

宁韶明:“……”

他绝对是脑袋被那只兔子给堵塞住了,才会跑来跟这个女魔头说话!!!

宁韶明气呼呼地跑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了,常笙画也没拦他,只是又烤了一会儿火,才把手上的手套摘下来,然后拿起那管药膏仔细看了看。

不过这个药膏是三无产品,光溜溜的外形像是女孩子用的唇膏,打开之后,可以看到里面的固体药膏也是像是唇膏那样旋转着推出来的,常笙画研究了一下,直接就往手上抹了。

“等等!”一直在斜眼注意她的宁韶明立刻叫停,跑过来,没好气地道:“你以为这是护手霜么,这么一大坨往下挤?”

常笙画耸了耸肩,“没办法,谁让这上面也没说明书,宁中队你也没跟我说清楚呢。”

“嘁!”这还是他的错了?宁韶明白她一眼,然后道:“把手伸出来。”

常笙画这次倒是没有之前那么大反应,直接就把手伸出去了,爽快得让宁韶明愣了一下。

宁韶明也没愣多久,很快就低下头来看她的手的情况,随即就发现常笙画在歼龙驻地里头不跟着他们一起训练,但是可能是因为不适应这种气候,手上已经长了好几个冻疮了,但是平时宁韶明也没有那么心细,经常接触也没留意到这么一个问题。

好吧,从某方面来说也是常笙画给人的印象太强悍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冻疮还能难得倒她。

宁韶明没忍住,问道:“你上次出门,连个护手霜都没买吗?”

常笙画撇嘴,“用那玩意儿干嘛?油腻腻黏糊糊的。”

宁韶明:“……”得,这女魔头把自己给活成糙汉子了。

宁韶明算是明白余庆栗他们经常在嘴上挂着的那些网络用语是什么意思了,“女汉子”什么的,原来指的就是这种人……

宁韶明没好气地把那管药膏拿过来,道:“这东西贵着呢,而且用多了也不容易结痂,薄薄地涂一层就好,我示范给你看,以后你自己看着办!”

说着的同时,宁韶明就把常笙画的一只手拽过来,然后看了看上面的冻疮,再用那管唇膏似的药膏在冻伤的地方涂了薄薄的一层,说实话,他的为人看起来很粗鲁暴躁,做起事来倒是挺认真仔细的。

常笙画看着他,低下飞扬的眼眉之后,宁韶明原本显得有些轻佻的眼神就被遮挡住了,轮廓之间的俊逸反而凸显了出来,莫名让人觉得有几分典雅优美的沉稳,刨去这身军装,他看起来更像是个酒会之中水晶灯下的贵族子弟。

常笙画有点百无聊赖地想,这个宁大少放着自己这张男女通吃的脸不管,没去京城里勾搭各种名媛千金,反而来这种山旮旯的地方带兵,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叫做“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才华”了吧。

宁韶明忽然说了一句:“你的手好冷哦……”

第二十八章 谁抢的归谁

宁韶明这么一出声,常笙画一下子从放空状态中回神,无可无不可道:“天冷,不是正常的吗?”

“哪有!”宁韶明示意着自己的手,他已经帮常笙画涂好左手上面的冻伤,所以就放开对方了,“我的就不冷,你的跟僵尸似的。”

常笙画回想了一下宁韶明的手的温度,认真地道:“估计人傻一点,血液都不额外提供给脑子,所以身体就暖一点吧。”

宁韶明瞬间被气了个倒仰,咬牙切齿道:“常!小!花!”

常笙画摆摆手,“别乱喊,小心雪崩呢。”

“……”宁韶明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气哼哼地走了,他真是傻了吧唧的,管那个女魔头是冻伤还是冻死呢!

常笙画成功把宁韶明气得一下午没跟她说话,他们一行四个人都不是话唠的,宁韶明这一生气,队伍里就没人吭声了,搞得这一路的气氛沉闷得不得了。

计芎都在暗暗叫苦,后悔自己没坚持去和队员们搭伙,而是跑来陪他们老大一起被女教官虐,QAQ。

除了要去每个汇集点等候经过的成员之外,宁韶明这一组还要随机袭击他们遇上的小组,说白了就是临场考验,谁碰上谁倒霉,所以他们虽然是直线走向第一个汇合点的,但是如果路上发现有哪个组靠近他们,宁韶明也会下令去围堵那一组的成员,给他们制造点小麻烦,不然怎么能叫生存训练呢?

其实从某方面来说,这也是宁韶明的恶趣味……

雪山山脉里天黑得快,到了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是有点昏沉沉的感觉了,还起了风,刮得人脸上像是被刀片划着似的。

辰津看着头顶的云层,好一会儿之后道:“今晚应该会下雪。”

宁韶明点头,“那就早点找可以扎营的地方。”

这一找就是找到天都黑了一半的时候,还很意外地碰上了一支迷路的歼龙小组。

他们已经找好一片空地扎营,准备研究好路线再来继续前进了,宁韶明几人隔着两三百米的地方注意到他们,顿时都隐蔽了起来。

宁韶明痞痞地笑道:“大熊,我要在那个地方扎营。”

代号是大熊的计芎眨眨眼睛,“那里有人……”

宁韶明冷酷无情地道:“抢!”

计芎坏笑一声,“好的,长官!”

辰津也点点头,“我也准备好了。”

常笙画看他们默契地比划了几个手势,就已经商量好了行动计划,俨然是把她排除出了小圈子,没打算带她一起行动的,常笙画落得自在,直接就在原地找了个地方休息,没管他们抢不抢得赢了。

宁韶明看了常笙画一眼,似乎是想确定她会不会突然冲出来捣乱,但是又不能拴着她,宁韶明只能很不放心地拎着装空包弹的枪走了。

常笙画也的确没想捣乱,因为她也看中那块空地作为今晚的扎营地点了,既然大家的利益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暂时放过他们好了。

常笙画拿出望远镜观察着那边的情况,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正在埋伏中的宁韶明、计芎和辰津三人,他们隐蔽得相当不错,常笙画差点儿没发现他们的位置。

没几分钟后,几声枪声响起,那边的交战就开始了,但是结束得也很快,刚准备扎营的那组歼龙队员愤愤不平地拎着他们的装备就跑,从离常笙画不到三十米的地方经过,匆匆忙忙之间也没看到她,常笙画倒是明白宁韶明他们已经抢赢了。

常笙画心想,如果是按照宁韶明这种野兽派的风格,歼龙的成员们个个如狼似虎,也就可以解释了。

宁韶明他们也没回来找她,常笙画自个儿慢悠悠地背着背包往那边去了。

等常笙画走到那块空地上,才发现这里已经被“前主人”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干柴什么的都找好了。

他们一行四个人捡了个漏,宁韶明他们都在坏笑着,说要晚上吃好点,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这算是抢劫成功的庆祝?常笙画若有所思地想,她觉得她的思维好像挺难和这群大头兵接轨的,也不知道是谁不正常,还是他们之间的思维方式的确不合拍。

于是乎,宁韶明他们就发现常笙画一点儿都不兴奋,不过她一向不是一张变态脸就是死人脸,他们也没在意,跑去周围看能不能也逮只兔子加加餐了,中午常笙画的行为严重刺激了他们的自尊心!

可惜这附近也没兔子窝,宁韶明他们空手而回,只能将就着啃干粮了。

很快,天就完全黑了下来,细细的雪也从天空中飘了下来,给一片白惨惨的雪山更添加了一层白。

众人很快就把帐篷扎好了,在火堆旁边把身体烤热之后,就来讨论明天的路程计划和各个小组目前的行动方向,这会儿他们倒没避讳常笙画,不过常笙画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坐在一边听,看起来眼神放空的,宁韶明都怀疑她其实是在走神。

讨论完了之后,计芎和辰津就随意洗漱了一下,早早地进帐篷休息了,留下宁韶明和常笙画继续在烤火。

雪下得不大,他们也没介意,就这么静静地对坐着,气氛难得很安静,没有剑拔弩张。

常笙画在用一个小笔记本写东西,宁韶明也是在盯着他的野外生存训练计划修修改改,似乎是写一些对歼龙队员们的观察描述。

他看起来很认真……

常笙画想,难怪她在说宁韶明对歼龙不负责任的时候,他会这么生气,因为他的确是有很用心地在做,只可惜……做归做,做得好不好就是另一回事了。

两个人忙活了好一会儿,才陆续停下手来,宁韶明随口问道:“还不睡?”

常笙画把小笔记本收起来,“不怎么困。”

宁韶明看了她几眼,眼神有点古怪,“背了几十斤东西爬了一天的雪山,你也不觉得累?我记得你在M国是搞研究的,不是去当什么健身运动员吧。”

常笙画笑了一声,“你对我的经历很感兴趣?”

宁韶明不屑地撇开脸,“只是觉得你跟个怪胎似的。”

明明是个技术兵,比特种作战兵还厉害,明明是个搞学术的,偏偏又很能打,难道不奇怪吗?

常笙画想了想,“好吧,是有点奇怪。”

宁韶明又扭回头来看她,“所以,你在M国到底是做什么的?”

第二十九章 你是卧底吗

宁韶明又扭回头来看她,“所以,你在M国到底是做什么的?”

常笙画见宁韶明大有追问个底朝天的节奏,眉头便不由自主地扬了扬,“你怀疑我在做什么?”

宁韶明一下子没应声,似乎也在纠结要不要直白地说。

常笙画的眼皮子跳了一跳,“窃取情报?挑拨离间?还是以心理学家的名义当个卧底,随时学习M国的新技术?”

宁韶明摸摸下巴,“心理学能有什么技术?难道M国抓到什么007,审讯工作就是交给你们这群大忽悠的?”

见他居然还当真了,常笙画简直都要气笑了,“想象力这么好,你怎么不去当作家?”

宁韶明一脸认真地说:“我读书的时候语文就没及格过。”

“……”常笙画难得被他噎得无言以对。

宁韶明耸耸肩,表示想象力太丰富也不是他的错,“谁让你这个家伙神神秘秘的呢,别说是一个少校,一个士官退役之后两三年内都不能随便出国,你居然没复员就跑到国外去,也不能怪别人觉得奇怪吧。”

他对自己调查常笙画的事情毫无隐瞒,还显得挺理直气壮的。

常笙画都觉得他嚣张得不行,“所以呢?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宁韶明刚想说什么,然后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他发现常笙画全程都是在顺着他的话来说,用的也全都是疑问句,没有一个字是值得推敲的,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你这家伙……”宁韶明眯起了眼睛,“人与人之间就不能有点信任吗?”

常笙画哂笑,“宁中队,信任是相对的,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好到这种地步吧。”

他都不相信她,还好意思指责她没说实话。

宁韶明啧了一声,“话不是这么说的,我的身份至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至于你呢,要不是有那份上头发下里的调令,我都要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军人了,指不定是冒充的呢。”

常笙画哼笑出声,“那你的想象力还真不是一般的丰富。”

宁韶明翻了个白眼,又一次试探失败,就不太想搭理她了。

恰好雪也越下越大,他们今晚还能休息,那群歼龙的士兵们估计得连夜赶路,才能不耽误明天的行程,宁韶明觉得他在这个时候还去招惹常笙画就是在给自己找气受。

于是,宁韶明就站起身来,准备回帐篷休息了,反正常笙画说过她会值上半夜的班的。

宁韶明还没走大帐篷里,就听到常笙画道:“你真的想知道我是谁?”

宁韶明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转过头去看向她,半信半疑道:“你肯说?”

常笙画轻笑一声,眉目在火光下显得柔和多了,但这么一笑,又带着一种有些邪气的感觉,“宁大少,你不认识我,但是我以前见过你,你相信吗?”

宁韶明先是听到她喊自己“宁大少”,觉得很是恼火,但是那股火气就被她的后半句话给堵了回去,他愕然地道:“怎么可能?!”

这个又冷血又变态的女人,难道早就盯上他了?!卧槽,这简直是个噩梦故事啊!

常笙画想了想,“好吧,其实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你不说,我都不记得这件事了。”

宁韶明越听越是糊涂,“很多年前?在部队里么?”

他和常笙画是同一年的,比常笙画晚两年进军队,但是服役的年份比她长多了,但是他都怀疑常笙画不是常规部队出来的,他们哪有机会见面?

常笙画却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不不,还要更早,在你还是小屁孩的时候。”

宁韶明更加茫然了,他在参军之前都是在京城长大的,常笙画的籍贯好像也是在京城,但是按理来说,他们的生活圈子应该没有交集吧?

毕竟宁家是京城四大世家之一,宁韶明又是宁家的嫡长孙,而且他的性格容易招惹是非,宁家都不太带他出门见客,所以他的童年就是在大院里和一群小孩子逞凶斗勇……

等等,常笙画不会是京城哪个家族的小孩吧,但是京城名门望族多如牛毛,“常”这个姓氏也不是十分罕见的存在,宁韶明一时之间还真的想不到会是哪个家族。

顶尖的那几个世家,他肯定是基本上都认识的,但是里头绝对没有常笙画这个人。

常笙画见宁韶明一脸苦恼,便又笑了几声,提示道:“往最简单的地方想,宁大少,反正你的脑容量也负荷不了太高速的运转。”

最简单的?宁韶明没搭理常笙画的毒舌,仔细又想了想,然后皱着眉头道:“能和宁家搭上边的,我只想到一个常家,但是那个常家里面并没有……”

话还没说完,宁韶明就看到常笙画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他顿时生出一股毛骨悚然。

常笙画微微一笑,“Bingo,恭喜你答对了。”

宁韶明露出明显错愕的表情,“不可能,宁家和常家虽然没有合作关系,但是常家是军事系统的大头,他们的第二代第三代我都见过,根本就没有见过你……”

常笙画做了个“嘘”的动作,“别这么急着下定论,想清楚再来说。”

宁韶明的声音一下子就顿住,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有点不太确定地道:“我记得常家的第三代还是小娃娃,第二代里有三男三女,前面五个都是常家家主的前两任老婆生的,最小的一个女儿是现任的常家夫人生的,应该也二十来岁了,我没见过,京城里的人都没怎么见过,因为常家家主说她身体不好,常年旅居国外……”

越是说到后来,宁韶明的脸色就变化得越厉害,都快能在脸上开出染缸来了。

常笙画听他这么分析,眼神也是有一瞬的晦暗,像是不屑,也像是讥诮,“看来你还不算是笨得彻底啊,宁小明。”

宁韶明没心思跟她抬杠了,颇是惊讶地道:“你就是常家那个病秧子?!问题是你哪里像是病秧子了,这雪山里有白老虎,你这个体格都快要能打死老虎了吧!?”

他差点没忍住大吼出来,只是怕吵醒了辰津和计芎,所以只能压低声音,但嗓子里还是透出了无限怀疑。

常笙画本来还有点出神,眼神深深沉沉暗得厉害,一听宁韶明几乎跳脚的质疑,她就忍不住挑起了嘴角,“其实我也很柔弱的。”

宁韶明做了个想要呕吐的动作,“少恶心我!”

常笙画看了看自己瘦削的身材,她在M国的时候一直都是属于暴瘦类型的人呢。

宁韶明想来想去,还是没忍住凑到了常笙画身边,跟她确认道:“你真的是常家的小女儿?”

常笙画微微眯起眼睛,笑,“怎么,还要我拿户口本给你看看?”

宁韶明有点纠结,他只是适应不了一个女变态突然翻身变成将门虎女的大转变,“卧槽,常家怎么可能养得出你这样的女人,你是基因变异了吧……”

常笙画的眉毛轻微上扬,声音里隐隐带着威胁之意,“宁中队想表达什么?”

宁韶明“嘁”了一声,对她的威胁不以为然,“我又没说错,常家满门虎将,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搞学术的?”

常笙画的眼底再度聚拢起了一片黑云,只是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柔,红唇勾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噙着笑的样子很动人,“搞学术有什么不对吗?”

宁韶明想了想,然后阴森森地道:“说的也对,不管你做哪一行,肯定都是个变态!!!”

他说得笃定,常笙画却是轻微一怔,“我还以为你会说搞学术的不如当兵好。”

宁韶明撇撇嘴,觉得她说得好没道理,“就你这个性格,当什么兵,别来祸害我们这群兵哥哥了好吗?”

常笙画眼底聚拢的黑云缓缓消散了,她看着蹲在自己旁边在八卦的宁韶明,火堆在雪地里燃烧着,跳动的火光映在他的半边侧脸上,在他的眉心到下巴画出一条笔直的金黄光线。

常笙画笑了,用近乎甜腻的声音道:“你这么有趣,我怎么好不祸害呢,兵哥哥你说对么?”

如果是别的小姑娘这么喊,宁韶明估计会飘飘然几秒钟,但是被常笙画这么一喊,他的鸡皮疙瘩简直要跑出来在雪地上跳霹雳舞了,“滚滚滚,离我远点!”

还没说完,他就炸着毛跳起来冲回帐篷里去了,显然是怕常笙画又开始“祸害”他了。

惹不起这个女变态,他还躲不起么!?

常笙画看着宁韶明跟火烧眉毛似的跑掉,先是愣了三秒钟,然后就失笑出声。

好吧,她改变想法了,这群大头兵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在逗乐子这点上还是挺有天赋的,不是吗?

而跑进帐篷里的宁韶明都钻进睡袋里了,才想起还有一件事没让常笙画说清楚,顿时懊恼地直想捶地。

那个女魔头还没说她具体什么时候见过他呢,难道这会儿天天找他麻烦,就是因为小时候他用自己的风流倜傥甩了她一脸,导致她来打击报复吗?!

太帅,其实也是一件让人觉得苦恼的事情,不是吗,XD?

帐篷外,常笙画给火堆里加了几根木头,把火光拨亮了一些,然后盯着黑漆漆的夜色出神。

……满门虎将吗?

呵。

第三十章 被大雪埋了

无论宁韶明和常笙画是郁闷也好,饶有兴致也好,野外生存的第一天晚上就这么悄然无声地过去了。

第二天凌晨五点多,他们就爬起来收拾东西准备赶路了,这一晚的雪下得很大,几乎把他们的帐篷都埋了。

宁韶明从帐篷里爬出来,张口就是一团雾气,守下半夜的计芎跟他招招手,丢了个保温杯给他,里面是烧好的热水。

宁韶明喝了几口热水,才觉得没有冷得那么厉害,然后就看到常笙画坐在火堆边上,无论是位置还是姿势都和昨晚差不多,他狐疑地问:“你该不会是一晚上都没睡吧?”

常笙画似乎有点犯懒,抬起眼皮子撩了他一眼,没吭声。

倒是计芎一脸菜色地道:“教官说睡不着,就跟我一起守夜了。”

天知道他这半晚是怎么活着度过的,感谢女魔头手下留情!

宁韶明惊讶了,有点不满地道:“敢情教官你是超人啊,昨天跑了一天还不睡?!”

常笙画勾起一边嘴角,但是没笑,“放心吧,宁中队,我不会耽误你们行程的。”

宁韶明白她一眼,“我是在计较这个问题么,就算你拖后腿,我们也能拖着你走。”

常笙画嘴角的弧度里渗出了一份笑意,“所以宁中队是在关心我吗?”

宁韶明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求你啦,一大早的,我还想吃早饭,你别恶心我。”

常笙画轻笑一声,像是招狗一样对他招招手,“来,小明同志,我给你做一份爱心早餐。”

宁韶明立马嫌弃道:“别想试图毒死我,小花同志。”

围观的辰津和计芎:“……”

他们就是睡了一觉,怎么感觉女教官和他们BOSS的关系有所改善,还会相互吐槽了呢?

大一早的,有小动物出来觅食,宁韶明很好运地找到了一个兔子窝,抓了一只,放生了其它几只,就跑回去跟常笙画炫耀了,然后又被常笙画轻描淡写地气了个倒仰,辰津和计芎则是压力很大地在看热闹。

因为是野外生存训练,就算他们这一组是考核官,宁韶明也是按照队员们的要求来安排的,身上带的干粮不多,所以他们只吃了半只兔子,剩下的烤好之后一分为四,各自包好之后放在身上、

雪山山脉里想要找吃的不容易,干粮也不能放开肚子来吃,他们还是要做好随时屯粮和饿肚子的打算。

临出发前,宁韶明狐疑地看着常笙画,问:“你是第一次来雪山?”

常笙画笑眯眯地说:“是啊,还挺好玩的。”

宁韶明差点儿又翻了个白眼,“第一次来,你还敢不好好做准备,也不好好休息,你是不打算活着回去了么?”

常笙画继续笑眯眯地道:“不是有宁中队么,我充分相信你能把我带回去。”

她是调戏自己上瘾了,宁韶明才不想又被气得跳脚了,撇嘴道:“谢谢你信任啊。”回头就用雪埋了你!

再一次确定歼龙小组目前各个小组没有出现意外情况之后,宁韶明一行人就出发了,并在当天赶到了第一个汇集点,确定所有歼龙小组都经过这里之后才再次离开。

期间,常笙画还抓着经过的小组成员检查他们的精神状态,确定他们不会因为不敢开枪就被冬天里饿醒的熊吃掉,这才把他们放走,弄得队员们纷纷露出一脸囧。

他们觉得,这个女教官真是越来越恶趣味了……

野外生存第四天,宁韶明他们要翻过一座很险峻的山峰,是抵达第二个汇集点的最快的路线,他们之前野外生存训练的时候来过一次,所以宁韶明他们才敢带着没有经验的常笙画从那里走。

常笙画已经开始适应在雪山山脉的行动了,前面两个晚上她都没睡着,不知道是不习惯和他们一路还是不熟悉环境,第三天就熬不住睡了一觉,眼底的青黑看起来才没这么夸张。

但是,这座山峰对于常笙画来说仍然是个难题。

往山顶走的时候,很多六七十度的冰坡需要攀爬,歼龙的成员都是习惯互帮互助的,宁韶明几人互相拉扯着往上爬,配合得很默契,在轮到常笙画的时候,就老是容易出点小问题。

“你怎么回事?”宁韶明脾气不好,很快就发火了,“超脑在后面扶你,你为什么要躲开?大熊在你侧面,你他娘的差点就把他的落脚的冰块踩碎了!”

常笙画其实也注意到了这件事了,她在前面也出现过类似的小错误,只是之前就是没让别人帮忙导致自己险些滑倒之类的,宁韶明就一直忍着,这会儿涉及到他的兵,宁韶明便毫不犹豫地爆发了。

常笙画绷着脸没吭声,计芎出声打圆场:“我也没什么事,老大,咱们也别堵在这里,这天冷死了,咱继续走吧!”

宁韶明却没被劝动,脸色沉得可怕,“这事儿不解决了,往后就没法走了,不管是上山还是下山,我们四个都是一个拴着一个的,她不配合,是要集体往下滚雪球的节奏吗?!”

常笙画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们可以不用管我,我一个人能搞定。”

宁韶明几乎被她气得喷出火来,“你能搞定?你能靠什么搞定?你的心理学还是你的力大无穷?!常笙画,你当兵几年就没学过团队合作么,你一个人爬雪山,是不想活了,还是觉得我们卑鄙小人,能暗算了你不成?!”

他这话说得有点重了,常笙画的眉头皱了一下,“我没有这个意思……”

宁韶明的下颔绷得紧紧的,“如果你能把你做的事情和说的话统一起来,我就相信你。”

常笙画又不出声了,面无表情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韶明被她沉默不合作的态度气得要死,下意识就想去解开绳子,常笙画真要自己一个人走,他就成全她!

辰津和计芎都被吓到了,赶紧去拦住宁韶明的动作。

辰津小声道:“这个地方太危险了,你别乱来。”

计芎也试图说服他:“教官可能是累了,而且我们配合得不多,磨合不够,慢慢来就好,老大你别急。”

宁韶明冷哼一声,“磨合?只怕人家不愿意和我们磨合!”

计芎和辰津尴尬地看了常笙画一眼。

他们这几天一起行动,其实常笙画不折腾他们的时候,脾气还是可以的,一个人默默呆着,不会动不动就挑衅他们,也没有故意捣乱,只是没想到今天就出问题了,她会和他们之间的配合程度是出乎意料的差,不是能力的问题,是常笙画自己不愿意和他们配合。

从某方面来说,这也算是常笙画极度地不信任他们,现在大家互相配合,也是互相拴着彼此的安危,常笙画明显不打算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他们手里。

在这个不上不下的关头,大家也没时间继续磨合了,常笙画看着陡峭的雪山,缄默了足足半分钟,道:“我尽量配合你们,走吧。”

宁韶明冷冷地看她一眼,转身就打头走了。

把问题这么明摆着摊出来之后,常笙画的确是有刻意在注意这个问题了,每次她想躲开其他人的援手的时候,都会制止自己的行动,逼着自己去配合他们。

计芎和辰津一个在她前面一个在她后面,明显感觉得到她的浑身肌肉都在紧绷,两个人隔空对视一眼,纷纷觉得无奈。

按道理说,是他们比较不信任常笙画才对吧,怎么这会儿倒过来了呢?

比起上一次,这次宁韶明他们翻阅这座山峰就要艰难多了,常笙画的确在努力配合他们,但是本能的东西是很难在一时之间改变的,他们磕磕巴巴爬到山顶上,已经比预定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了。

宁韶明观察着周围的地形,然后道:“下山的时候加快速度,大熊,你和教官换个位置。”

常笙画看了他一眼,换位置的意思是——宁韶明到时候继续打头,她跟在他后头。

宁韶明冷笑一声“你那是什么眼神?怕我在后头使坏?”

常笙画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不,我只是觉得我不用担心往下滚了。”

宁韶明才不相信常笙画是觉得他会照顾好她呢。

果不其然,常笙画说:“我往下滚的话,正好也有宁中队陪着我。”

团灭技能对么?宁韶明嗤笑,不想搭理她了。

休息了一会儿,一行四人就开始下山了。

如果是寻常的山,下山会比上山轻松,但是在雪山上就不好说了,顺着冰坡滋溜儿往下滚,一个处理不好,那是等着脑袋直接砸进脖子里的节奏。

不在天黑之前翻越雪山,在这里过夜的话就太危险了,宁韶明已经在尽力提高速度,但是他们走了半天还是只走到半山腰。

常笙画忽然道:“等一下。”

专注于找路的宁韶明不耐烦地回头,“怎么了?”

常笙画侧耳在听着什么,“你们觉不觉得,好像有什么声音?”

宁韶明几人都下意识地去听,果然听到隐隐约约的像是打雷的闷响,然后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快跑!”

“是雪崩!”

辰津和计芎拔腿就跑,宁韶明则是一把拽住常笙画跟着跑。

宁韶明大喊:“往旁边!四点钟方向,那块大石头!”

辰津和计芎连忙偏移方向,跑去那块突出的大石头背面躲避滚雪。

先到达的计芎伸手去拽宁韶明,“老大,快!”

轰隆隆的雪堆滚落声在短短的时间内增大,他们回头一看,后面的雪翻滚出一条线,大自然强悍的力量简直让人惊恐,眨眼间就追到了他们面前!

宁韶明落在后面,眉头一皱,便拔出刀来,把四个人拴在一起的绳子直接割断,正想推常笙画上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辰津和计芎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宁韶明和常笙画被大雪直接冲走了!

第三十一章 一起打老虎

茫茫的白。

刺骨的冷。

常笙画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都已经完全黑了,没有下雪,四周几乎是黑漆漆的,她的半边身体被雪埋住了,透心的冷包裹着她,冻得她浑身麻木。

常笙画缓了好一会儿,才积攒了一些力气,从雪里爬了出来。

这场雪崩只是小型的,常笙画被大雪一路往下带,厚厚的雪起了缓冲的作用,所以身上只有一些不重的擦伤,连骨头都没断一根,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常笙画坐在雪里喘了好一会儿气,才想到宁韶明跟她一起被雪崩冲下来了,宁韶明当时只来得及把他们和辰津、计芎的绳子分开,他们两个就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在中途,他们遇到几棵树拦路,两个人拴着的绳子勾在了枝丫上,不割断的话挂在那里就会被大雪吞没,宁韶明和常笙画同时把绳子割了,两个人就被迫分开了。

幸好背包背在背上没有丢,常笙画找出打火机,找了根木棍做了个简易的火把,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她似乎是被冲到山谷里头了,可以看到凹陷的山壁以及雪崩冲落下来的痕迹,常笙画回想了一下当时宁韶明被冲走的方向,沿着雪崩的痕迹慢慢找过去了。

大约走了两百多米,常笙画就看到了白花花的雪地里露出一抹迷彩色,快步走近一看,正好看到有个人的一只腿露在雪地上,其余的躯体都被埋在雪里。

常笙画倒吸一口冷气,一看那裤子和鞋子,就知道不是宁韶明也会是歼龙别的队员,她赶紧把火把插在旁边的雪堆上,然后徒手把下面的人给挖出来。

挖到一半的时候,常笙画就发现这个倒霉蛋是宁大少了,试探鼻息确定他还活着之后,常笙画才松了一口气。

她的实验报告刚写了个开头,要是实验对象都挂掉了,那就完蛋了。

好不容易把宁韶明整个挖出来了,常笙画检查了一下,发现他没有缺胳膊少腿之后,就把他拖到了安全的地方,免得再度被大雪给埋了。

常笙画又找了一些木头来架火堆,把宁韶明湿透的外套扒下来,将人挪到火堆旁边烤火。

也许是人傻福多,被埋了这么久,宁韶明的生命特征还是很强的,常笙画都省了给他做急救的功夫。

把自己也收拾了一遍,然后,常笙画就去捣鼓身上带着的对讲机,看能不能找到辰津和计芎。

结果对讲机一开,另一头居然立刻接通了。

辰津的声音立刻响起:“是教官么?收到请回答,完毕!”

常笙画淡淡应道:“是我,完毕。”

辰津顿时大松了一口气,“中队在你身边吗?你们受伤了吗?完毕。”

常笙画说:“在,没有,报告你们的位置,完毕。”

两拨人马分别确认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原来常笙画和宁韶明被大雪冲走之后,计芎和辰津就打算来找他们,但是雪崩改变了地形,他们走错路了,现在刚好和常笙画他们一左一右在一座山峰的两边山脚,如果要汇合,就要一起往上爬。

值得庆幸的是,这场雪崩只是意外,不会引起连锁灾难,他们接下来也不用小心翼翼的。

常笙画研究了片刻,发现他们分两头直接去下一个汇集地点的话,相对来说还更方便一些。

经过这场雪崩,他们的行程已经被严重耽误了,常笙画觉得宁韶明肯定不打算因为自己遭遇雪崩,就中止这次的野外生存训练,所以就让辰津和计芎先去汇集地点,他们随后就到。

计芎和辰津虽然不太放心,但是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结束和计芎那边的讨论之后,常笙画就开始弄吃的了,被雪埋了大半天,她觉得自己能吃得下一头牛。

宁韶明就是被食物的香味弄醒的。

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火堆旁边坐着一个瘦削的身影,正在用树木削成的小棍子在烤一块肉,火上还架着一锅汤。

但是宁韶明一点儿都不感动,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兴奋感——因为他发现自己离火堆太近,半边身体都被烤得滚烫滚烫的,偶尔有火星冒出来,几乎就要烧着他的头发了!

女魔头这是饥不择食,打算把他烤掉吃了么?!

他一动,常笙画就发觉了,回头看向他,“哟,活着呢?”

宁韶明艰难地爬起来,声音干哑地道:“你就巴不得我活不成吧。”

“怎么可能,”常笙画笑眯眯地道:“你还没配合完我的实验呢。”

宁韶明干脆又躺了回去,“你还是让我死吧。”

常笙画扬了扬手里香喷喷的烤肉,这还是宁韶明今天早上抓的兔子,“你是打算饿死呢,还是打算吃点肉呢?”

于是乎,宁韶明又一轱辘重新坐了起来,摸摸肚皮,道:“他奶奶的快饿死老子了,肉给我!”

常笙画嘴角一勾,眼睛眯了起来,“嗯?”

人为五斗米折腰,宁韶明立刻改口,“辛苦教官了,给我一块肉吧。”

常笙画嗤笑一声,把肉丢给他,自己则是盛了汤慢慢地喝,在宁韶明醒来之前,她找木柴的时候误踩了冬眠的蛇的洞,抓了一条无毒蛇烤了吃独食,所以也懒得和宁韶明争那点肉。

吃了肉又喝了汤,宁韶明才感觉自己完全活过来了,把已经烤干的外套拿过来穿上,跟常笙画确认了一下目前的状况,在得知所有歼龙队员目前都很安全后,宁韶明也对她下令和辰津计芎兵分两路的决定表示了赞同。

常笙画似笑非笑地道:“我要是说返程,你又该说我不配合你们行动了。”

小气鬼!宁韶明看了她一眼,小声啧道:“我又没有说错……”

得知常笙画是常家的人之后,宁韶明还想过改善一下他们的关系,常家在军队里很有号召力,是出了名的军事世家,和政治力量的领头羊之一的宁家交集不多,不过至少可以证明常笙画不是对军队不利的人,宁韶明觉得大家还是可以和平相处的。

后来常笙画和他们的配合屡屡出错,宁韶明就发现自己真是太甜太天真了。

他想和对方改善关系,对方可不一定想呢!

常笙画看出了宁韶明的想法,也没解释什么,因为她的确是不太信赖这群大头兵,当年那些还是她的家人呢,背后捅刀的时候比谁都积极,她要是还是一朵白莲花,早就坟头草三尺高了。

宁韶明是没缺胳膊少腿,但是被大雪冲下来的时候可能撞到了石头,后脑勺起了个大包,一站起来就头晕,所以他们今晚就决定先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出发。

唯一的好消息是,大雪把他们直接从山上送了下来,他们就不用累死累活地往下爬了,现在的位置距离下一个汇集地点并不远,再赶半天路就能到了,只是可能会错过跑得快的前面几组歼龙成员,没办法给他们找茬。

夜,愈发深了。

因为可怜的宁中队长有点轻微的脑震荡,常笙画就默不作声地坐在火堆边上守夜。

宁韶明实在是累了,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半睡半醒间,忽然感觉到有人轻轻地在摇晃自己。

宁韶明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张嘴就想问怎么回事,结果立刻被人捂住了嘴巴。

宁韶明瞬间清醒了,发现是常笙画在捂着他的嘴,正眼神凌厉地望着某个方向,因为两个人靠得太近,他还嗅到了常笙画身上有着某种防冻面霜的香味,像是他母亲那一辈在七八十年代用的牌子。

走神只是一刹那,宁韶明很快就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对劲了。

常笙画弧度很小地扬扬下巴,示意他侧头去看。

宁韶明轻轻扭转头部,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下一秒,他几乎倒吸一口冷气,幸好常笙画一直捂着他的嘴巴没撒手。

因为,就在距离他们不到二十米的地方,有一只白色的老虎正藏身在一棵枯树的后面,用绿幽幽的眼神盯着他们!

“宁中队,”常笙画几乎用气音在说话,“你之前不是说我这个体格能打老虎么……老虎送上门了。”

宁韶明差点儿被常笙画气死,动作很小地把她的手拽开,用同样的音调道:“你傻了啊,老虎是能打的么?!”

常笙画拔出绑腿上的刀,“那你想把自己喂老虎么?”

宁韶明看到她还想和老虎贴身肉搏,几乎都要气晕过去,“跑,要么躲,你跟保护动物死磕,回头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常笙画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他真的觉得她能干赢老虎!

这回是轮到常笙画差点儿被他气死,“蠢货,你给我几颗实弹,我就打个老虎给你看!”

宁韶明嘴角一抽,“你真干不赢它?”

常笙画忽然微微一笑,“把你喂给他,等他吃撑了,我就有八分把握。”

宁韶明翻了个白眼,“别,还是一起死吧,谁也别想逃。”

常笙画“呵”了一声,“原来宁中队这么爱我,还打算和我一起殉情。”

宁韶明被噎得发慌,“麻烦你圆润地滚。”

他们虽然是在斗嘴,但实际上一点儿都没有放松对那只虎视眈眈的老虎的警惕。

在说话期间,常笙画已经把宁韶明慢慢地扶了起来,随着姿势的改变,那只老虎也慢慢地从树后面走了出来,想必是知道两个“猎物”打算跑了。

宁韶明看了一眼火堆,“有火,它应该不会这么快进攻。”

常笙画不以为然,“大冬天,饿急了,它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宁韶明简直想骂娘,“不是说老虎都快灭绝了么,我在这里训练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几只,怎么今天就这么倒霉?”

常笙画啧了一声,“你灾难体质吧。”

宁韶明睁大了眼睛,“怨我?!”

明明女魔头才是新来的,就又是碰上雪崩又是碰上老虎吧!

常笙画忽然道:“它动了!”

第三十二章 你去引老虎

常笙画当然也不是故意吓唬宁韶明的,因为那只白老虎似乎也发现了他们的外强中干,龇着牙,做出了攻击的姿态,只是碍于火光太盛,一时之间没敢立刻扑上来。

但是白老虎一旦进攻,他们俩估计都成了它的口粮了。

宁韶明小声地道:“包里不是还有肉么,扔给它吃?”

常笙画反问:“那点肉够它塞牙缝?”

宁韶明啧了一声,“死马当活马医。”

常笙画其实也没有对付大型食肉猛兽的经验,只能死命祈祷瞎猫碰上死耗子了,于是动作幅度很小地从背包里把剩下的兔肉和一些压缩牛肉拿出来。

闻到肉味,那只白老虎果然就更加躁动了,长长的虎尾巴像是鞭子一样在地面上啪啪地打了几下,雪花都被打得飞了起来。

常笙画握紧了手里的军刀,他们是枪支里头装的都是空包弹,还不如一把开了刃的刀让常笙画更有安全感。

“你现在还能跑不?”常笙画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只老虎,嘴里说的话则是对宁韶明说的,“待会儿我把肉扔给老虎,你就立刻带着背包往东边跑,那里就是去下一个汇集点的方向。”

“我一个人跑?”宁韶明下意识想提高声音,但是又怕惊吓到那只猛兽,只能硬生生把音调憋回来,“你开什么玩笑,我还不至于沦落到需要一个女人给我段后的地步!”

常笙画嫌弃地瞥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计较谁是男人谁是女人?”

宁韶明不耐烦地道:“我又不是在歧视女人,换做是别人,我也不可能自己一个人跑了,大不了就跟这只老虎杠上,看是谁吃了谁!”

常笙画继续嫌弃地道:“别,你留下来拖后腿。”

宁韶明险些就被气得恨不得把她直接推过去喂老虎,“到底谁拖后腿?!你才是那个退伍很多年的人吧!”

常笙画纠正他,“我只是没在部队里呆着,没退伍呢。”不然怎么可能回来当歼龙的教官?

宁韶明翻了个白眼——道理不是一样的么?!

“少废话了,”常笙画看着那只白老虎已经在不耐烦地呼哧呼哧了,便道:“你真不走?”

宁韶明更加不耐烦了,“不走就是不走,让他们知道我丢下一个女人走了,我还要不要在歼龙混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常笙画嘲讽了一句,不等宁韶明爆发,她就从身上摸出一支针剂,道:“那待会儿如果老虎吃完肉干来攻击我们,你就去吸引它的注意力,我想办法给它打一针!”

宁韶明几乎想要倒吸一口冷气,“你真想干掉这只老虎?!”

这下是常笙画想翻白眼了,“这是麻醉剂,大剂量,能不能放倒它不好说,能让它晕乎就是绝对的!”

宁韶明一点儿都不觉得安慰,“你为什么会有麻醉剂!?”

常笙画瞄了他一眼,没说话。

宁韶明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支针剂,该不会是拿来对付他的吧……?!

不管那支麻醉剂是准备派上什么用途的,现在要拿来麻醉一只老虎就是真的,宁韶明看着他们手上的军刀,顿时就有一种武松打虎的即视感。

可是,武松打虎还有烈酒壮胆,他们俩一个是伤兵一个是技术兵,一看就是会被老虎干掉的标配……

常笙画已经把压缩牛肉的包装袋打开了,香味闻起来挺浓的,那只白老虎的眼神都盯在上面不动了。

“我数三二一就扔,”常笙画慢慢拽着宁韶明起身,低声道,“然后就一起往后退。”

宁韶明提醒她:“别背过身去,慢一点。”

常笙画点头表示明白,“三,二,一!”

话音刚落,常笙画手里的肉干和压缩牛肉就分两个方向抛了出去,白老虎一下子发出“呼哧呼哧”的威胁声。

但是压缩牛肉掉在地上,肉汤滚了出来,白老虎闻到浓郁的肉味,下意识地就往压缩牛肉的方向走去了。

常笙画和宁韶明立刻拿起各自的背包,正面看着老虎,慢慢地往后退,尽可能不惊动对方。

压缩牛肉是放在包装袋里的,常笙画只开了一个口,想要吃到里面的肉,白老虎就要耗费一些功夫,这给常笙画和宁韶明的逃脱提供了一定的时间。

他们小心翼翼地退出差不多二十米之后,就开始加快脚步,尽快往外跑了。

但是跑了还不到两百米,猛兽的低吼声便从后面赶来,看来是那只白老虎已经把牛肉和兔肉干吃完了,准备在捕捉他们这两只大型“猎物”了!

常笙画看了看前面的路,大雪封山的时候不好跑,他们肯定跑不过以速度著称的猫科动物。

常笙画干脆就把背包往旁边一丢,拎着军刀和那支麻醉剂,在原地等着白老虎。

宁韶明见她停下来了,便也按照原计划,准备吸引老虎的注意力,好让常笙画把麻醉剂打进老虎的身体里。

几秒钟后,白老虎果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一身白毛在雪地里显得不太明显,不过跑动的时候还是挺引人注目的,它看到两个两脚兽居然在原地等着它,速度也放慢了下来,尾巴上的白毛全部炸了起来,对他们发出威胁的吼声。

宁韶明朝常笙画打了个眼色,然后就拎着军刀朝着老虎扑了过去,动作猛如雄狮,那只白老虎都被吓了一跳,一人一兽瞬间就打作一团,难分难舍!

常笙画在一旁站着,表情十分沉着冷静,哪怕白老虎把宁韶明扑倒在地面上了,她的呼吸频率仍然没有太大的变化——她正在等待一个合适的介入时机。

白老虎的体型不小,动作却很灵活,宁韶明用刀的技巧也很好,一人一兽没一分钟就互相见了血,白老虎的利齿划破了宁韶明的小腿,宁韶明的军刀在白老虎的腹部开了个口子。

见血之后,一人一兽都更加疯狂了,白老虎用尾巴抽在宁韶明的脖子上,宁韶明的下巴都被扫出一片红,但他没在意,抬手就拽着白老虎的尾巴狠狠一拖,白老虎的平衡瞬间被打乱,吃痛之下就被宁韶明拽了个底朝天,宁韶明猛地扑到它身上,摁住它的脑袋,不让白老虎随意咬人。

常笙画见状,立刻冲了过来,一针扎在白老虎的脖颈上,迅速把里面的液体推进它的身体里。

白老虎吃疼,瞬间就把宁韶明掀开,把常笙画扑倒在地面上!

宁韶明倒吸一口冷气,正想过去帮忙,结果却看到常笙画还是那副冷静无比的表情,一手抵住虎头,右手拎着的军刀直接捅进了白老虎的肩胛骨侧边,虎血溅到了她脸上,衬得她如同妖魔般冶艳。

宁韶明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觉得这个女人真不像是个人类!

愣神只在一刹那,很快,宁韶明就扑过去想帮常笙画把白老虎拖走,但是常笙画刚好抬脚一踢,她本来就一身怪力,居然连白老虎带宁韶明都一起踢了出去,宁韶明当了白老虎的垫背,几乎没背过气去。

卧槽,还能不能好好地联手干掉老虎了!

宁韶明还抱着白老虎呢,这么一摔,就离常笙画远了,白老虎就把受伤的怒气发泄到宁韶明身上了,宁韶明又和它缠斗了半分钟,才忍不住大喊道:“不是说麻醉剂有用么,我看它还是活蹦乱跳啊!!!”

常笙画站在一边慢悠悠地抹掉脸上的血迹,声音平淡无波地道:“急什么,麻醉剂也是需要时间才能发挥作用的。”

宁韶明差点儿没跳脚骂娘——这女魔头其实就是想拿他喂老虎吧!用心何其险恶!!!

果不其然,宁韶明又和白老虎周旋了一分多钟,白老虎才像是喝醉了酒似的,摇摇晃晃跑了几步,然后重重地栽倒在雪地上。

宁韶明屏息等待了一会儿,确定白老虎是在呼呼大睡了,这才“扑通”一声,也坐倒在了雪地上。

他还是伤员呢,刚才还能和老虎搏斗,都纯粹是肾上腺素的刺激了。

常笙画施施然地走过来,蹲在他面前,“还活着不?”

宁韶明没好气地道:“死了!”

“哦,”常笙画站起来,“那我给老虎止血去。”

“……?!”宁韶明险些气了个倒仰,把自己的小腿伸出来,上面血迹斑斑的,“你没看我还受了伤么?!”

常笙画一脸无辜地道:“可你不是说了么,它是保护动物,死了要上军事法庭的。”

宁韶明:“……”

敢情他挂掉了,女魔头就能不上军事法庭啊!?

唔,好像是真的不用上,常笙画完全可以说他是被老虎咬死的……

宁韶明想到这里,心都凉了。

常笙画还真的给白老虎处理伤口去了,她可没打算真的把它打死,为了防止白老虎中途醒来,常笙画还拿出了几片安眠药,用水兑了,给老虎灌了进去,确保它睡得更熟,然后就开始处理那些倒上了。

刀伤需要缝合,常笙画回头,无比认真问宁韶明:“你缝过毛皮大衣吗?”

宁韶明再度:“……”

他现在只想把这个女魔头的嘴给缝起来!

好不容易把白老虎的伤势处理好了,另一头的宁韶明也把他的伤口处理了一遍。

常笙画想了想,拿出一支抗毒血清给他打了,聊胜于无,等野外生存训练结束,宁韶明肯定还要去打专门的疫苗的,老虎吃东西可不刷牙,天知道会携带什么病菌!

宁韶明现在是彻底成了伤员了,脑袋晕着,小腿一瘸一瘸的,但是有了白老虎的出现,他们可不敢停留在原地,只能连夜离开这片山谷了。

一开始宁韶明还不愿意让常笙画扶着,但是他的腿受了伤,走着实在不快,常笙画的耐心也不太好,一声不吭地就调转回头,把他架在了肩膀上。

第三十三章 掐了你的烟

常笙画突然架住他,宁韶明被吓了一跳。

常笙画的身高可不矮,跑去M国都不是那种娇小型的女孩子,尽管宁韶明很高,但是常笙画架着他也不怎么费力。

宁韶明本来还想挣脱,但是想了想行程,只好乖乖地接受常笙画的帮助了,还不忘抱怨一句:“你的肩膀真硌人……”

常笙画冷笑一声,“信不信我把你拖回去喂老虎?”

宁韶明打了个呵欠,“拖吧,反正老虎吃我一个嫌少,多吃你一个不多。”

常笙画懒得理他了,用指北针校准了一下方向,继续埋头赶路。

走到凌晨三点多,离下一个汇集点只有不到三个小时的路程了,轻微脑震荡并且还受了伤流了血的宁韶明有点走不动了,常笙画见四周的环境还算是安全,没有大型动物出没的痕迹,便找了个地方休息了,准备天亮之后再来赶路。

再次生了火,两个人在大冬天的雪山里冻得打哆嗦的,这会儿都不由自主地靠近火堆取暖。

他们的毯子在遭遇白老虎的时候来不及收拾,只能丢弃在原本休息的地方,睡袋和帐篷也在雪崩的时候丢了,宁韶明只能合着外套靠着一棵树坐着,冷得脸色都是发白的。

他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大概是累得够呛,也顾不得之前发生了多少事,直接就睡着了。

常笙画倒是没多少困意,坐在火堆边上烤着火,眼神有点放空,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可能是失血之后身体体温下降,宁韶明壮的跟牛似的,这会儿也忍不住把身体蜷了起来,看起来有点可怜。

他睡着之后,脸上就没有了那种盛气凌人的傲意,原本就好看的脸庞便显得更加迷人,长长的睫毛时不时地扑闪一下,显然睡得不怎么安稳。

常笙画看了他两眼,一脸冷漠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了宁韶明身上。

宁韶明居然也没察觉到她的靠近,估计都有点受伤之后昏睡的感觉了,常笙画试探了一下他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之后就没管他了。

夜色愈发地深沉,凌晨这个时分,正是天色最暗的时候。

今晚没有下雪,天上原本是有星星的,但是这会儿也慢慢消失了,只剩下最后一颗启明星还悬挂着天穹上,雪山山脉里万籁俱寂,连寻常林子里能够偶尔听到的鸟叫虫鸣都没有声响。

太安静了,如果是怕黑怕寂寞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可能都会被吓得发疯。

常笙画的表情却依旧是平静的,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寂静和寒冷。

她的手上还有被白老虎扑倒时弄到的擦伤,之前一直没有管它,这会儿都冻得伤口泛白了,她也不在意,随手拿了一盒凡士林抹上去便是了。

沉睡中的宁韶明忽然发出一声呻吟,不像是要转醒,似乎是梦呓,带着悲伤和痛苦的意味,听着就让人动容。

常笙画一开始没理会,直到宁韶明的喘息声渐渐增大,还在呢喃的时候,她就把视线移到了宁韶明身上。

“跑……”

“你跑……”

“别挡……放我下来……”

宁韶明的声音太小了,常笙画只是陆陆续续地听到几个词,组成不了完整的一句话,但是她似乎能够听得懂,眼中掠过几分了然之意。

“嗬!!!”冷不丁的,宁韶明发出一声巨大的惊喘,整个人都像是被刀扎了似的猛地弹了一下,他从睡梦中惊醒,一个没坐稳,几乎滚进了火堆里。

火堆的黄色火光也拉回了他的神智,宁韶明的额头上都是冷汗,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中的色彩随着跳动的火光慢慢恢复,终于看清楚了自己身处何地。

常笙画坐在一边,只是看着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宁韶明侧头看到了她,也注意到了她脸上的冷漠,和平时的冷笑或者是调笑不同,此时常笙画的脸色僵硬如同一座木雕的雕像,没有任何表情。

或许木雕都比她的表情更丰富一些……

宁韶明本来还在为噩梦里的内容所心惊,但是看到常笙画的脸色之后,又觉得她的样子比噩梦还可怕。

常笙画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就把视线挪开了,继续在发呆。

宁韶明心道了一句莫名其妙,但是常笙画没有追根究底这件事也是让他松了一口气,他还不想跟别人分享自己的噩梦。

但是等宁韶明想去摸口袋里的烟时,忽然发现了脚边滑落下来的一件小号的外套,再看常笙画,她身上果然没有外套!

宁韶明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捡起那件大衣,抖开,递给常笙画,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常笙画接过来,穿好之后,依旧一句话都不吭。

宁韶明发现她在深夜里的时候总是没有白天那么“活泼”,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呆着,白天就喜欢到处折腾人。

但是宁韶明的心脏还没平复“嘭嘭嘭”的心跳,没有心情继续去探究这个女教官的情绪是怎么样的。

他默默地把烟拿出来,在火堆上点着了,深深地抽了一口。

常笙画冷不丁地开口:“掐了。”

她的话太突然,宁韶明被吓了一跳,被烟呛住了,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问:“你说什么?”

“把烟掐了。”常笙画看着他,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烟上,眼神显得很厌恶。

宁韶明的脾气不好,本来还想和她顶几句,但是又想到那件外套,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烟丢进了火堆里。

常笙画这才把目光移开。

宁韶明看了一下时间,他睡了差不多两个钟头,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他便道:“你睡会儿吧,我守着。”

常笙画把他的话当做是蚊子在耳边嗡嗡响,完全没反应。

宁韶明觉得自己对上常笙画,真是脾气好得不得了,平时要是谁敢这么无视他,他直接就把人给摁进雪地里了。

可惜,宁韶明对着常笙画还真是不好下手,只能自己憋着生闷气,越是憋着越是烦躁,最后只好站起来,在雪地里来回转圈圈。

常笙画被转得烦了,终于搭理他了,只不过说的是:“坐回去。”

宁韶明憋着气坐回去,忍不住问道:“你在抽什么风?”

他睡着之前,这女魔头还是好好的吧,怎么一觉睡醒,就变得更加鬼畜了呢?

大概是宁韶明说了好几句话,常笙画被他吵得不行,这才幽幽地道:“起床气,别烦我。”

“……”宁韶明的额角上的青筋一跳,“你都没睡,哪来的起床气?!”

常笙画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活”过来了似的,变得正常了一些,“那就是饿了。”

说着的同时,常笙画就从背包里拿出了最后一份压缩饼干,拆了包装袋就开始吃了起来。

宁韶明无语地看着她,“后面还有三天的路程,你就把应急的口粮都吃了?”

常笙画咬着压缩饼干,含糊不清地说:“还有一包。”

宁韶明一愣,压缩牛肉都被扔给白老虎了,为什么还有一包?

常笙画看出了他的疑惑,淡定地道:“我自己藏的。”

宁韶明的青筋跳得更厉害了,“你这是违反规定……”

常笙画不以为然,“我是教官。”意思就是她可以不参加野外生存训练。

宁韶明还是不服气,“你这是不以身作则……”

常笙画瞥了他一眼,“谁打算拿我做榜样?”

宁韶明想象了一下歼龙的队员们神神叨叨的样子,顿时打了个冷战。

算了,还是别让她做“则”了……

聊了几句,又吃了点东西,常笙画的“起床气”就消失了,整个人的状态都恢复了宁韶明熟悉的那种女变态的风格。

宁韶明还真不知道是喜好还是悲好,因为觉得她无论哪种风格都不是什么好人……

常笙画之前扔给白老虎的是自己的口粮,宁韶明现在身上的口粮倒是比她多一点,见她在吃,宁韶明觉得自己也饿了,于是两个人坐在一起默默地吃东西。

冬天天亮得早,六点钟的时候,天空的边际还是黑漆漆的。

宁韶明打算等多一个钟再出发,便又问了常笙画一次:“你不睡吗?”

常笙画说:“中午就能赶到汇集点,我们要在那里停留到明天,我去那边睡。”

宁韶明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他们现在没有睡袋和帐篷,睡起来也难受。

宁韶明刚才做了个噩梦,这会儿完全不敢再睡,两个人就大眼瞪小眼地在火堆边上坐着烤火。

常笙画忽然问:“我差不多和歼龙的人一对一会谈完了,你真的不打算找我聊聊?”

宁韶明啧了一声,“长官,你就放过我了,成不成?”

常笙画看向他,“你的状态并不好,如果你还想在军队里往上一步,就不可能避得开这件事。”

宁韶明状似无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说这个还早着呢。”

常笙画的目光始终没有挪开,那种洞悉的眼神让人莫名有点心慌,“你是觉得没必要,还是不想治好呢?”

“那你就当是我放弃治疗吧。”宁韶明痞笑了几下,但是眼里没有笑意。

常笙画的眉头轻微地皱了起来,“看来你知道自己有很严重的抑郁症,但是你不打算管,这个病不是因为上次任务失败的应激创伤造成的,你的发病根源应该是起于年少的时候。”

宁韶明脸上硬挤出来的笑容如潮水般消失了,“常笙画,我讨厌有人分析我。”

第三十四章 怕你会咬我

屡屡提到宁韶明的精神状态,他们两个就容易翻脸不认人。

常笙画已经对宁韶明的抗拒习以为常了,并没怎么当回事,天亮之后就架着他一起往汇集点赶了。

倒是宁韶明见这个女魔头居然没有借题发挥,心里多少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在酝酿什么阴谋。

两个人就这么各怀鬼胎地闷头赶路,一路上都是白茫茫的,看得让人有点眼花。

花了约摸四个小时,他们这组伤兵残将才抵达和计芎辰津约好的汇集点,幸好这个时候没有歼龙的某个小组在逗留,不然,宁中队长英明神武的形象都要覆灭了。

计芎和辰津二人看到宁韶明和女教官相互搀扶着走过来,眼睛霎时间都要脱框了,恨不得自戳双目看看他们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我的乖乖……”计芎小小声地道,“难不成老大跟教官患难见真情了?”

辰津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你在说认真的?”

计芎痛苦地捂住了眼睛,“不,我的三观会碎的。”

辰津:“……”

计芎和辰津八卦了几句,才意识到宁韶明和常笙画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这么互相搀扶着的,赶紧冲过去一看,果然看到了宁韶明腿上的绷带。

计芎吓了一跳,“老大你受伤了?”

宁韶明掀起嘴角,要笑不笑,“和老虎干了一架。”

计芎和辰津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等安顿下来了,分开的四个人把分开后的事情一说,计芎和辰津都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们就是一晚上没见,碰上雪崩被冲走已经是倒霉的了,后面居然还有更倒霉的,快要灭绝的珍稀保护动物都被他们碰上了。

辰津检查了一下宁韶明的伤口,忧心忡忡地道:“虽然被咬的地方没发炎,但还是要打狂犬疫苗的吧?我觉得哺乳类的动物咬人都是会传播病毒的。”

常笙画默默地往旁边移动了一步,用行动来表示自己对宁韶明的嫌弃。

宁韶明觉得自从遇到了这个女魔头,他的青筋都加班加点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常笙画回答得简单明了:“怕你咬人。”

计芎和辰津:“……”

宁韶明差点儿就要真的上去咬死常笙画了,“你过来,我咬不死你就不姓宁!”

常笙画鄙视他,“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过去,岂不是显得我很傻?”

宁韶明气得白眼一翻。

可怜的计芎再次站出来打圆场,“那个,不如我们还是先送老大回去打狂犬疫苗吧?”

宁韶明气急败坏,“我有发疯吗?打个鬼的疫苗啊!”

常笙画轻描淡写地给他插刀:“狂犬病发作的时候有一种症状就是暴躁,我觉得你现在挺暴躁的。”

计芎和辰津面面相觑了一眼。

唔,他们家中队好像随时随刻都会进入暴走状态吧?那岂不是天天都是狂犬病发作状态?!

宁韶明完全不知道他的队员正在腹诽他,常笙画一个人就把他的仇恨全部拉满了,“常!小!花!你是不是无时无刻都想证明我有病?”

常笙画眨眨眼睛,显得有点无辜,“回答正确,但是没有奖励。”

宁韶明被她噎得慌,还真的觉得胸闷气短了,难不成那只老虎真的有狂犬病?

宁韶明拍了拍胸口,觉得心脏都在“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常笙画见状,微微一笑,“宁中队,你有没有觉得恶心,想吐,浑身酸痛不舒服啊?”

“……”宁韶明没吭声,但是他的表情很难看,似乎是女教官踩中了他的每个症状。

计芎大惊,“老大你真的不舒服?超脑快,呼叫直升机和医疗队!”

谁知道常笙画拖长了声音道:“等等——”

辰津都已经准备联系紧急救援队了,被她喊停,脸色瞬间就绷紧了,“教官,人命关天……”

常笙画眼睛一弯,就是一个明媚得不行的笑意,“骗你们的。”

宁韶明几人:“……?!”

常笙画笑得好像哪方要倒大霉了似的,“你们中队不是半年前出任务的时候被野兽抓伤,刚注射过狂犬疫苗么?疫苗的有效期怎么也有一年半载,而且之前也及时处理了伤口,打了抗毒血清,至于觉得不舒服这点……一晚上又是搏斗又是没睡好的,浑身舒服才奇怪吧?”

宁韶明几人:“……”

宁韶明算是明白过来了,这个女变态就是在用心理暗示,故意害他觉得自己哪里哪里不妥当的!!!

被常笙画这么一折腾,刚才“相互扶持”的零星半点战友情也被消磨光了,新仇旧恨叠加起来,宁韶明彻底不想搭理她了,吃了点东西之后,钻进计芎的帐篷里就睡着了。

一晚上都没休息的常笙画却没急着睡觉,而是慢悠悠地在附近转了一圈。

离他们扎营的地方不远处有条已经冻上的河,常笙画还饶有兴致地去钓了几条鱼回来,大部分都丢给了计芎他们,自己留了一条,慢悠悠地在火堆边上煲鱼汤,她看起来不像是来野外生存训练的,更像是来享受的。

计芎看到鱼之后倒是很开心,他们比宁常二人要来得早,为了统计歼龙各个小组的进度情况,也没时间去折腾这些吃食。

这会儿宁韶明受了伤流了血,又不肯中断这次训练,计芎还愁着怎么给他补充营养呢,不管常笙画是不是好心,反正这份情他是替宁韶明承了。

芎?真老妈子?计进帐篷里去查看宁韶明有没有发烧了,外头就剩下在操作仪器的辰津和在等鱼汤喝的常笙画。

辰津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那个有些百无聊赖的女人,“教官,方便聊几句么?”

常笙画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又想让我放过你们中队?别,我说了,我只是教他一些做人的道理,没在折腾他。”

这句话真是说出来,歼龙大队都没有一个人相信,辰津也不例外,他忍着气道:“如果你只是觉得好玩,完全可以冲着我们来,他也就看起来无懈可击,但是……”

“但是在你们眼里,他就是个大小孩?”常笙画笑了一声,“你们就这么宠着他?我算是明白他的嚣张跋扈是怎么被纵容出来的了。”

辰津深吸了一口气,“他的性格是不太好,可是他没什么坏心眼。”

“所以就能理所当然地继续不太好?”常笙画眼带嘲讽,“那他就不应该这么出风头,辰津,成人的世界是很残忍的,你觉得你们这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

辰津的眼神有一瞬的迷茫,“讲道理我讲不过你,但是我们没别的想法,就是不想看到他不开心。”

火堆上的鱼汤滚开了,常笙画把小锅拿下来,同时淡淡地道:“那他真的很开心吗?”

辰津不说话了,眼底的迷茫渐渐扩大了。

其实,宁韶明的性格在外人看来是不太好,他们这群歼龙的士兵一开始也觉得他就是个纨绔二世祖,脾气太差,长得太“娘们”,靠着宁家呼风唤雨,实际上肚子里没什么墨水。

可是长久相处下来,他们就发现宁韶明这个人实际上挺好相处的,只要你顺着他的毛来捋,他就不会随随便便找你麻烦,不用花几分钟,你就会想和他交朋友,用文艺一点的说法,那就是这个人很有人格魅力。

宁韶明虽然不太爱动脑,但是人的确聪明,身手又很好,在部队里就是那种纯粹靠武力值就能收获一群铁杆粉的人,性格也豪爽,不太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只要你对他三分好,他就能还你七分,如果你对他不好,他也不搭理你,可也很少在背后搞什么见不得光的小动作,最多就是恶作剧一下,不管是和他做朋友还是做敌人,内心都挺有安全感的。

辰津至今记得他来歼龙的第一天,他是以技术兵的名义来报道的,那时候没经过特训,气质又是温文尔雅的类型,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士兵们眼中的“小白脸”,毫不意外地被其他同样选入歼龙的士兵们刁难了。

前面也说过了,歼龙就是个问题儿童集中营,所有的刺头都被其它部队以各种名义丢到了宁韶明这里,他们本身在原部队就是人嫌狗厌的存在,这么被“抛弃”了,新的上司还是个纨绔子弟,他们肯定是心气不顺,看到辰津一副和他们格格不入的模样,就忍不住去撩拨辰津,找他麻烦了。

辰津当年可没现在这会儿的气度和涵养,再加上又是怀着不明目的来的,心里有鬼,心情比他们那群刺头兵还要差呢,三下两下就被撩拨出了火气,和一群强壮的士兵们打了起来。

没有任何悬念的,辰津自然是被打得满地找牙,当时那种心情简直……后来的辰津都找不到词来形容了,要不是宁韶明出现了,估计他当场就会掉头走人,从此歼龙大队就少了一个红客高手了。

当时宁韶明应该是看着他们起冲突的,直到辰津被打得不要不要的,他才出现在墙头上,坐在那里,懒洋洋地问了一句:“打够了么?”

那语气,委实是太过欠揍,辰津当时就气得不行,抬头一看,却是愣住了,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兵比我还“小白脸”吧?

第三十五章 别以貌取人

宁韶明也没带肩章,就这么穿着一身训练服出现在一众士兵面前,大家伙儿都以为他也是刚被送进来的倒霉士兵,态度还这么嚣张,火力登时就被吸引了过去,众人都开始炮轰他了。

宁韶明也不应声,笑眯眯地听他们骂完,然后就从三米高的墙头上一跃而下,那动作,矫健得像是一头凶猛的猎豹。

能被送到歼龙的士兵们虽然是刺头,但也大部分都是尖兵,一看这架势——呵,好家伙,还是个厉害角色啊!

于是乎,这个厉害角色就一挑十,把他们全给群殴在地上了。

辰津那会儿还在那里趴着呢,转眼之间就看到揍自己的人也被揍得满地找牙,那滋味还真不是一般的酸爽。

而那个“小白脸”还慢悠悠地整理着自己被弄乱的衣服,动作很优雅,像是某个贵胄少爷似的,别提多让人觉得别扭了,但也不可否认,他这么做显得很有魅力。

宁韶明就这么笑眯眯地说:“袭击长官,揍你们一顿,当做是教训了。”

别说是后知后觉认出这就是他们的未来上司的辰津,其他人也全都愣了,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不要以貌取人……

宁韶明估计就是一顺手,把被打得最惨的辰津给拽起来了,然后看着其他的士兵们,笑眯眯地道:“人生啊,就是风水轮流转,刚才你们打他,我就打了你们,你们想着原部队抛弃了你们,窝窝囊囊地在发脾气,为什么不想着干点能耐事,怼回他们呢?”

宁韶明给他们上的第一课,就是——谁惹他们,他们就怼谁!

简单粗暴,却是一下子合了众刺头兵的心意。

辰津则是盯着他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意识到——他未来的监视对象,似乎也没有传闻中那么暴虐不讲理……

这是辰津对宁韶明的最初印象,以至于他后来并没有戴着有色眼光去看待这个男人,越是相处,就越是发现这个人很矛盾。

就像是一直在试图深挖宁韶明的秘密的常笙画一样,辰津心细,当然看得出来宁韶明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跋扈热血无烦恼,相反的,他身上似乎藏着很多秘密,并不愿意和别人分享,偏偏这样的人却又能毫无芥蒂地和别人做朋友,为义气两肋插刀,还真是一个千古难解的谜题。

所以一般人不是被他的仗义打动,就是被他那种矛盾的气质吸引,觉得好像被这样的人接纳是一件很庆幸的事情、

试想一下,一个人明明就应该活得很封闭,但是他居然愿意对你敞开他的世界,只要不是冷血动物,都会有一种迷之感动的想法。

而且常笙画天天喜欢折腾宁韶明,不就恰好证明了——这个人的确有一种很吸人眼球的魅力吗?

歼龙成立了三年,辰津就在这里呆了三年,一开始还有意无意和宁韶明避开更多的接触,免得露馅,但是久而久之,他就发现宁韶明在这方面很单纯,除非是证据确凿,不然通常都不会随便怀疑自己人,让辰津这个“内奸”都觉得自惭形秽。

有一次辰津在往外递消息的时候,宁韶明刚好经过,他吓得抬手就把电脑的电源线拔了。

宁韶明看到之后居然也没意识到什么,勾肩搭背的就拽着他去吃饭,说他老待在电脑前面辐射大,害得辰津又是内疚又是哭笑不得。

宁韶明这个人有时候显得特别成熟,可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一副拽个二八五万的样子,跟个被宠坏的大小孩似的,只是不讨人厌,总是让人觉得你跟他作对都像是在犯罪一样。

不仅仅是辰津,很多人都像是计芎一样被宁韶明折腾成了老妈子的性格,偏偏宁韶明自己迟钝,还觉得是收了一群小弟,带着他们四处招摇。

这样的宁韶明看起来活得恣意自在,但是他真的过得开心吗?

常笙画的一句话,就把辰津的心绪给打乱了,以至于宁韶明爬起来喝汤的时候,他还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宁韶明顿时狐疑地看向常笙画,“你又把我的兵催眠了?”

常笙画眨眨眼睛,显得很无辜,“没有啊,我是这么无理取闹的人吗?”

宁韶明冷笑三声,“你不就是这种人吗?”

常笙画笑眯眯地说:“这次可跟我没关系,他是在为他家的智障儿童烦恼呢。”

智障儿童?宁韶明的第一反应就是:“放屁,超脑连女朋友都没有,哪来的小孩?”

“……”常笙画看着他的表情就像是在看智障。

宁韶明当然没意识到常笙画说的是智障儿童是他自己,溜达到辰津身边,问:“超脑,你谈恋爱了?对方还是个拖家带口的?”

大家离得不远,辰津当然听到了宁韶明和常笙画的对话,看着他们老大的眼神都变了,难得有一次认同了常笙画的观点。

这么甜这么天真的BOSS,好像是不太靠谱啊……

宁韶明不知道他的人形电脑已经在无形之中刀割到了常笙画那一边,还在无忧无虑地喝着鱼汤吃着烤肉。

计芎像是一个老妈子一样围着他转,让他有伤在身吃清淡点,宁韶明十分无所谓地说,这点小伤,who/care?

下午的时候,胡小戈所在的歼龙小组经过了这个汇集点。

他们本来应该是报个到就走的,但是看到宁韶明居然“光荣负伤”了,就立刻停下来,七嘴八舌地问是怎么回事。

其实宁韶明被常笙画从雪里挖出来,等于是被她救了一次,还觉得挺没面子的,就没怎么细说,重点突出了他放倒老虎的英勇之举。

常笙画当然不会凑过去说这些事情,只是似笑非笑地睨了宁韶明一眼,宁韶明被她看得有点心虚,声音都降了一个调。

胡小戈他们还以为是他们老大受伤之后就中气不足了,赶紧把身上的一部分食物贡献出来,然后就被宁韶明挨个儿敲了脑袋,使劲要撵他们走。

结果常笙画招招手,就把他们四个给叫过去了,检查一下他们的心理状态适不适合继续进行野外生存训练。

可能是因为很久没出来“放风”了,歼龙一种士兵们的精神劲儿还不错,但是常笙画问了他们几个问题之后,脸上并没有什么满意的表情。

宁韶明多看了她两眼,皱眉,走过去,小声问:“有什么问题吗?”

今天是野外生存训练第五天了,胡小戈他们已经越过汇集点,开始往终点冲刺了。

常笙画看着他们没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雪山里的身影,扭过头望着宁韶明,问:“你真的觉得这次野外生存训练有用?”

宁韶明的眉头没有松开,“我觉得他们表现得不错。”

常笙画没对他的这句话评价什么,“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恢复期一般分为五个阶段,歼龙的人数不少,除了少数已经在第四阶段的反映转折期,算是恢复得比较好之外,很多人都出于第一到第三阶段,我之前的暴露治疗帮你们跨过了第一阶段和第三阶段,不再重复‘战斗—逃跑’的模式,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激怒,或者是出现噩梦和惊跳反应,但无论是第二阶段还是第四阶段都是一个很重要的转折点,一旦没处理好……”

常笙画的话语里的一些专业术语,让宁韶明花了一点时间来理解,然后半信半疑地道:“所以你就是觉得他们还没好?”

“不是他们,是你们,主语别用错了,”常笙画纠正了宁韶明的说法,“我从来就没说他们好过,就算没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他们也有很多问题,不然你以为哪个团队会这么毫无幸免,集体患上PTSD?”

宁韶明并不太当回事,“反正在你眼里人人有病。”

常笙画啧了一声,“宁中队,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宁韶明冷哼,“等你头发白了,再来跟我说这句话吧。”

常笙画摇了摇头,“世界上总有那么多愚蠢的人,喜欢干点不知死活的事情。”

宁韶明忍住踹她一脚的冲动,“看在昨天的份上……老子不跟你计较。”

常笙画看着他气哼哼地走开,嘴角便是一勾。

如果以后让这位宁大少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跪求自己帮忙……呵,还是算了,那就不好玩了。

在汇集点等了一天,确定全部歼龙小组都已经在冲刺终点了,宁韶明他们四个人也抄近路,先去终点做准备了。

这一次野外生存训练算是风平浪静,除了宁韶明这组有惊无险之外,其他人估计遇到的最大的动物就是蹦蹦跳跳的袍子和雪地里的狐狸了,但这也间接证明了他们这次的确是生存训练,大家伙儿都饿得恨不得刨树皮吃了!

宁韶明和常笙画这一组作为考核官,因为时间充裕,倒是还能去打个猎什么的,其他小组的成员们为了赶时间,都是饱一顿饿一顿的,偶尔还突然遇上遭遇战,说不定还要被“敌方”收缴身上的应急干粮,所以常笙画在终点看到第一组队伍抵达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们风尘仆仆还如狼似虎的样子。

“吃的呢!吃的呢?!”刘兴跑在最前面,脸色的油彩糊成一团一团的,都没记得要擦一下,“啥也别说了,先给老子来点吃的!”

第三十六章 烤面包道歉

宁韶明坐在吉普车的上方,老神在在地靠在一箱面包上,受伤的腿在半空中摇来晃去。

他懒洋洋地道:“战利品呢?一来就要吃的,美得你!”

刘兴和他的队员们赶紧把身上的各种提前放置好的“战利品”拿出来,谄媚地道:“老大,这儿呢,一共十八个~”

刘兴说完之后,他连带另外三个队员都直勾勾地盯着宁韶明背后的面包。

计芎走过去检查了一下,然后拿出小本子来登记,“嗯,第七组第一个到达,战利品是十八个,人员伤亡率为零。”

辰津在旁边监控他们身上的定位设备,闻言,笑着道:“公鸡那鸡翅是不是伤了?”

刘兴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自己指头上的创可贴,“一边去,掉根毛的事情,你也敢拿出来说!”

辰津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说话了。

宁韶明在车顶上抓了几个面包往下丢,“得嘞,边上去坐着,别碍眼,下一组要到了。”

刘兴他们眼疾手快地把面包抓在手里,“收到,谢谢老大~”

常笙画坐在车子里闭目养神,听着外面的热闹动静,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好像完全不打算融入这份热闹之中似的。

前两天,辰津听了常笙画戳心窝的话,心里头琢磨了不少,觉得她说得也不是没道理。

常笙画来了之后,虽然宁韶明比折腾得很惨,可是也不是没收获的,辰津寻思着这女教官未必是完全的恶意,说不定他们可以化“敌”为友?

“你想说什么?”辰津在车外头看了她好几次,常笙画睁开眼睛,正好抓了他个正着。

辰津先是有点尴尬,然后才轻声地道:“其实你没必要和我们划清界限,大家都不是记仇的人,很容易就玩到一起的。”

他觉得常笙画挺孤僻的,歼龙一群大老爷们又没什么弯弯绕绕,常笙画也不是情商低的人,他们没有迅速打成一片,绝对是因为常笙画自己不愿意,就像是她之前在雪山上和他们屡屡配合不好的时候一样。

常笙画自然是听出了辰津的示好之意,有点好笑,“我记得你们中队都没发话吧,我怎么好意思‘拉党结派’?”

辰津看着她,有点不解地道:“雪崩的时候,中队本来是可以割断绳子跳上来的,但是他跟着你一起冲下去了,因为他觉得不能抛弃任何一个同伴,跟你一起下去,两个人活命的几率才更大。”

虽然后来是常笙画把他从雪堆里挖了出来。

常笙画笑了一下,嘴唇弯弯,唯独眼睛没有笑,“所以我应该感动吗?”

辰津摇头,“我只是想说,他在你眼里可能真的不聪明也不会做人,但是他绝对不会和你玩虚的,就算那天你不救他,他也会跟着你从雪山上冲下去。”

这就是歼龙被人嫌狗厌、但是队员们从来没怪过宁韶明不会经营的原因,他有千万个不好,可他对他们好,这点没有人会怀疑。

常笙画其实有一百个理由能反驳辰津的,但是她听着外面宁韶明和歼龙队员们插科打诨的声音,奇异地沉默了下来。

等到了正午十二点,最后一组歼龙成员也按时抵达了终点,没有人超时。

但最后一名还是被其他士兵们摁住埋汰了好一会儿,他们奋起反抗,表示下一次要拿第一名。

统计数据后,计芎公布——这次野外生存训练,赢的是刘兴所在的红色阵营,但是战利品收获最多的小组,却是红色阵营的赵素林带领的第四小组。

当天下午,他们在原地休息,大家围坐着喝酒烤火吃东西。

但是红色阵营的歼龙士兵们很郁闷,没有拿到小组第一名,他们这个集体第一的头衔有点虚啊……

宁韶明哼笑道:“让你们平时偷懒啊,关键时候就见真章了,老慢虽然叫老慢,但平时可是最勤快的,他带的队拿了第一,这可不奇怪。”

宁韶明故意拉仇恨,歼龙的队员们立刻嘘他,然后又去炮轰赵素林和他的队员。

赵素林笑眯眯的,完全不介意,“风水轮流转,下回到你家,我也不是每次都第一的。”

“真还别说,你拿的第一可不少,”计芎反驳道,“前几次全军狙击手比赛和单兵作战,老慢你都拿过第一。”

赵素林摆摆手,“那是因为老大没去,老大是兵王!”

宁韶明“嘁”了一声,“拍什么马屁,我又不是狙击手,我去了也抢不走你的狙击第一。”

“所以就是要抢走单兵作战第一了?”刘兴啧了一声,“老大,你真不要脸!”

宁韶明眯起眼睛,“嗯?”

刘兴立刻改口,“你听错了,我是说老大你真厉害!”

宁韶明随手拿了个面包砸过去,笑骂道:“你就嘴欠吧!”

然后,大家就瞬间寂静如鸡了。

宁韶明扔完之后就发觉不对了,侧头一看,瞬间就:“……”

为了不那么明显地孤立常笙画,计芎就把她安排到了宁韶明旁边坐着,但是很显然,常笙画没什么心思参与他们的热闹,就在旁边自己烤东西吃。

而宁韶明扔出去的,就是常笙画烤好之后放在自己碟子里的面包……

宁韶明干笑了一声,从旁边赵素林的碟子里拿了一个烤得漂漂亮亮的鸡腿,放进常笙画的碟子里,试图和她商量:“所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常笙画默默地盯着他看了半分钟。

所有人都不敢作声,宁韶明内心讪讪然,心道这个女魔头不会这么小气,扔她一个面包就发脾气吧?

常笙画忽然把赵素林的鸡腿给他夹回去了。

别说是宁韶明,其他歼龙成员的心里都是一咯噔——女魔头又要爆发了?

常笙画道:“宁中队,你就是这么道歉的?”

“……嗯?”宁韶明试图猜测她想闹什么幺蛾子。

常笙画勾起嘴角,笑得意味不明,扬扬下巴示意旁边那堆没吃完的面包,“扔了什么,就给我烤回来呗,拿别人的抵债可不好。”

听这口气,常笙画就像是在跟他们开玩笑,众人立刻松了一口气,然后就记吃不记打地开始调侃宁韶明了。

“对啊,老大,你又欺负老慢!”

“偷老慢的鸡腿做什么,你快给教官亲自烤一个啊!”

“就是就是,赔礼道歉的诚意呢!”

宁韶明虎目一瞪,“怎么的,还想造反了?!”

众队员立刻哄笑,好几个人大喊道:“教官,老大不给你烤,你就怼他!”

常笙画踢踢宁韶明没受伤的那只腿,“听到没有,不烤就怼你。”

宁韶明脸黑黑的,把旁边起哄得最厉害的刘兴拽过来使劲蹂躏了一把,“瞧你们胳膊肘儿往外撇的!”

刘兴趁他松手,就赶紧溜走,“什么叫往外撇,教官也是自己人啊!”

虽然和他们还是不太对付,但是比起外面那群牛鬼蛇神,怎么也算是半个自己人了吧!

宁韶明在众人的调侃下,不得不给常笙画烤面包赔礼道歉。

常笙画还给他瞎指挥:“离火近点,烤焦点好吃……刷点蜂蜜,对,甜丝丝的多好啊……”

宁韶明忍无可忍,“不就是一面包么,你至于么你?”

常笙画啧了一声,“宁中队,虽然你是个糙汉子,但你也要学会生活,面包也是有尊严的。”

宁韶明的青筋跳了一跳,“不好意思,糙汉子也是有尊严的。”

常笙画非常识趣地说:“好吧,我错了,不该那么诚实地说出你的属性。”

宁韶明的青筋跳得更厉害了,扭头问辰津:“我胡子没刮干净吗?”

辰津环视了周围一圈,深深觉得他们这位BOSS就算胡子拉碴,也比其他的汉子要来地光艳四射,于是严肃地道:“没事,老大,你不糙,就是有点萌。”

离得近的几个队员们:“噗——”

“懵?我哪里懵?”不常接触网络文化的宁韶明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围观的常笙画在旁边拍着大腿大笑,“他萌?蠢萌还是呆萌?哈哈哈,笑死我了……”

宁韶明听懂了蠢和呆几个字,眼皮子一抽,趁着常笙画不注意,洒了一把盐在面包上,然后塞给她,“烤好了!”

常笙画一边笑,一边张嘴去咬那个烤得香喷喷甜丝丝的面包。

宁韶明屏住呼吸。

常笙画突然停住,“对了。”

宁韶明差点一个趔趄,“……干嘛?”

常笙画一脸凝重地说:“你牙上有个菜叶子。”

“啊?”宁韶明愣了一下,然后常笙画就眼疾手快地把那个面包塞进了他嘴里。

常笙画微笑,“尝尝你的手艺吧,宁小明。”

宁韶明:“噗——水!”

宁韶明蹦跶着去找水了,常笙画矜持地对目瞪口呆的计芎等人微微一笑。

计芎几人打了个冷战——女魔头果然不愧是女魔头!

辰津坐在边上,看着这一幕,先是笑了,然后笑容慢慢地消失了。

常笙画今天脾气好,好几个胆子大的士兵跑过来和她吹瓶喝酒,常笙画应付了几个人,然后扭头就看到辰津有点落寞地盯着人群里的宁韶明。

常笙画诡异地摸摸下巴,“我说,你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辰津差点儿没被她噎死,“别开玩笑了……”

常笙画耸肩,“谁让你看他看得那么‘深情’呢。”

辰津沉默了一瞬,“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的秘密曝光,他和其他队员会不会原谅我?”

常笙画盯着他看了三秒钟,然后嗤道:“别人不好说,但是就你老大那个脑容量,记事都难,你让他记仇?得了吧。”

第三十七章 传个小纸条

野外生存训练的庆祝会弄到晚上八点多才结束,因为常笙画提前声明了他们不能喝得烂醉,所以歼龙的成员们虽然走路都在打摆子,不过意识还是清醒的,自个儿把自个儿丢上车,被一路拖回了歼龙驻地,一路上还能听到他们在嘻嘻哈哈地拉军歌。

走在路上的时候,外面又开始下雪了,大片的雪花扑簌扑簌地往下掉,车子的行进速度都变慢了。

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喝得有点迷糊的宁韶明睁开眼睛,正好看到外面飘落的大片雪花。

天地之间一片银装素裹,哪怕是在夜色之中,也白得分明。

明白不是发现什么意外情况之后,宁韶明还想继续在车上眯会儿,但是眼角的余光忽然注意到旁边的常笙画,她一直在盯着车窗外头,一动不动的。

常笙画这次没耍滑头,也喝了不少酒,但是此时脊背微微绷着,不像是其他人那样一上车就睡了个四仰八叉。

——她仿佛时刻都要保持一个清醒又警戒的姿态,不暴露任何空隙,被人趁虚而入。

宁韶明恍然间想起,野外生存训练七天,常笙画真正睡的时间估计不超过三个晚上,头三天是睡不着,好不容易适应了,睡了一晚,第四天就又是雪崩又是碰上老虎的,后面几天似乎也没完全适应,和他们这群在哪里都睡得着的糙汉子相比,还真是……金贵得很。

宁韶明对她是常家小小姐的事情信了个八分了。

不过比起所谓的千金小姐的矜持,宁韶明更愿意相信这个女魔头就是不信任他们,所以在他们的地盘上百般戒备。

宁韶明在心底冷笑——他们还没这么防备对方呢,对方倒是先倒打一耙了。

这会儿,常笙画就坐在车窗边上,望着外面的雪花不知道在想什么,眼底有不轻的黑眼圈,但是她的神态之中并没有多少疲惫之意,就像是永动机一样,只要她肯,她就永远都能保持精神奕奕。

这辆车上只有四个人,开车的是没怎么沾酒的计芎,辰津坐在副驾驶座上,环着胸睡着了,后座就他们两个人,中间还隔着足足半臂距离,像是男女授受不亲似的,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度在这半臂之间展露无遗。

常笙画忽然侧过头来,和宁韶明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宁韶明被抓包了,也不尴尬,只是懒洋洋地盯着她。

常笙画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怀疑他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宁韶明怕吵醒前座的辰津,随手用自己兜里的笔和便利条写了句:“不睡?”

常笙画挑眉,摇头,指了指歼龙驻地的方向,示意她回去睡。

宁韶明撇了撇嘴,又写道:“熬这么多天都不累,你是怪物吗?”

常笙画拿出自己的笔,在新的便利贴上写道:“前几天你还觉得我是超人和能打老虎的武松,不当怪物对不起你的想象力。”

宁韶明的眼皮子跳了一跳,敢情还是他的错了?

他们两个人用便利条互相嘲讽了几句,车子很快就开进了歼龙驻地内部。

辰津很准时地醒来,看了一眼后视镜,然后就无语了。

他们中队在干嘛?跟女教官在传小纸条?他们以为自己是小学生吗?!

辰津再看开车的计芎,他已经憋着笑快憋疯了,抖着手把车停进车位里,无声地拍着方向盘大笑。

然而宁韶明和常笙画刚互相“攻击”完,看也没看前座一眼,直接就两看两相厌地从不同的车门下车了。

计芎这才大笑出声,“卧、卧槽……老大已经够幼稚了,教官是被……被老大的智商拖下水了么?哈哈哈,不行了,笑死我了……”

辰津:“……”

心累,真的。

下车之后,常笙画就回房间去洗漱了。

她实在是累得不行,洗澡的时候差点儿都睡着了,等她从房间里出来,忽然就听到了敲门声。

常笙画有点意外,她住的这栋楼一般都是歼龙接待旁人用的,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住着,自然就成了歼龙一群队员们的禁地,除非必要,不然他们都会避退三舍,这会儿大家都准备休息了,还有谁会过来?

她打开门一看,却看到胡小戈哆哆嗦嗦站在外头,手里捧着一个汤盅,看到常笙画的时候,胡小戈还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

常笙画扫视他一圈,问:“有事?”

胡小戈估计是被坑来了,一脸欲哭无泪地说:“老大提前让饭堂给我们炖了汤,说是你应该懒得下去,就让我送过来了……”

常笙画本来想说不要的,但是看胡小戈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实在可怜,她便接了过来,“行,回去吧。”

“是!”胡小戈敬了个礼,飞快就溜得不见人影了。

常笙画关上门,然后低头看了一眼那个汤盅,还是放在了桌子上,打开了盖子。

汤盅的保温性能很好,热气腾腾的白雾一下子就弥漫上来,与此同时溢出来的,还有排骨汤浓郁的香味,应该是食堂炖了很久特地来犒劳他们的,里面放了很多滋补的中药。

其实常笙画不太喜欢这种补汤,但还是找出了个汤勺,慢慢地把它喝光了。

她冷不丁地想起来,小时候她还在常家主宅里生活的时候,有一次生了病,那时候太小,常笙画也不记得那是什么病了,应该不严重,她还能爬起来去找她妈,想撒撒娇说自己难受。

但是那时候,她妈在做什么?

常笙画仔细地回想了片刻,才记起她妈在厨房里用精心做好的指甲在洗手做羹饭的场景、

锅里炖着浓郁的鸡汤,香味引得她饥肠辘辘,常笙画走过去,想跟她妈讨一碗汤喝。

然后她的那些哥哥姐姐就冲进来了,他们刚放学,结伴回来,进门就喊着肚子饿。

常笙画被他们挤到了角落里,看着她妈忙不迭给他们盛汤,脸上的笑容近乎于讨好。

哥哥姐姐们端着汤喝完就出去了,常笙画这才走过去,小声地对她妈说她饿了。

她妈看了一眼锅里的汤,就哄着常笙画说她爸还没喝,剩下的不多了,她是个乖孩子,要孝顺爸爸,把汤留给她爸。

常笙画当时没说什么,掉头就走了,自己去找了保姆要了一些药物冲剂,默默地灌了下去。

难喝,真的,估计跟那碗她没喝上的鸡汤差不多。

回忆让常笙画走神了片刻,等缓过神后,她把汤盅收拾好,准备明天早上拿回给饭堂,自己就坐在床上翻看小笔记本上的资料。

良久后,常笙画把其中一页撕了下来,撕成碎片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一片没攥紧的碎片单独落入杂物之中,依稀可以看到上面有“治疗方案A”几个手写的字。

野外生存训练的顺利让宁韶明松了一口气,同时也觉得大家伙儿恢复的程度似乎没有常笙画说得那么缓慢,他甚至觉得最近常笙画的治疗力度都变小了,没有原来那么咄咄逼人。

歼龙的队员们松了一口气,宁韶明就有点纳闷了——这女变态突然不变态了,他怎么就觉得可能有阴谋呢?

这天下午,常笙画和歼龙的副中队长计芎做一对一心理会谈,除了宁韶明之外,他就是最后一个了。

一个钟头后,会谈结束,计芎也觉得这样一对一好像没有传说中那么恐怖,也不知道刚开始的时候,胡小戈他们是怎么被弄到崩溃大哭的。

难道女教官良心发现了?还是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强??

计芎还没离开,宁韶明忽然就敲门进来了。

常笙画眯起眼睛,笑着道:“哟,宁中队这是终于想通了,准备跟我好好谈谈了?”

“……得了吧,我还想长命百岁,不想被你弄死,”宁韶明翻了个白眼,“有正事找你。”

计芎看看他又看看常笙画,“我先出去?”

“坐下一起说吧,是跟歼龙有关的。”宁韶明拖了张椅子过来,大马金刀坐下了。

计芎只好也跟着回到自己原来的座位。

宁韶明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常笙画和计芎,“呐,看看吧。”

常笙画接过来,低头一看,然后就皱了眉头,“军事对抗演练?”

计芎倒是见怪不怪,只是觉得有些不解:“这种事好几个月都没叫我们了,怎么会突然发过来了?”

宁韶明啧了一声,“有人看不得我们太清闲呗。”

常笙画随手把手里的文件丢开,“那就不去,理他们做什么?”

宁韶明不乐意了,“人家都把战书丢到我们门口了,我们不去,岂不是太怂了?”

常笙画一听这话,发现宁大少居然是想让他的士兵们参加的,常笙画更加不高兴了,“怂就怂,也好过自己送上门去讨打吧?!”

“……什么叫做送上门去讨打?”宁韶明瞪大了眼睛,“教官你看过歼龙的档案么,军事对抗演练,歼龙的胜率是99%,唯一输的几场是刚成立的时候人手不足训练不够!”

等他们将歼龙弄得有模有样了,就一直无往不利了!

常笙画并不在意歼龙的胜利场数有多少,淡淡地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有的比吗?”

宁韶明的眉头一皱,微微咬牙道:“不就是少了十几个人么,歼龙还能就这么垮了不成?”

“这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常笙画摇了头,“你们的状态不行,人海战术也打不赢人家。”

宁韶明不满地道:“大家最近的状态挺好的,上次野外生存训练也没出什么事。”

常笙画毫不客气地道:“但是也没有多好的成绩。”

“你……!”宁韶明气得直喘气。

计芎左看看右看看,简直恨不得自己刚才就落跑了,不至于夹在他们中间进退维艰。

第三十八章 就他没道理

“其实吧……”计芎试图说说自己的看法,“我觉得我们的状态还行。”

宁韶明轻哼一声,对常笙画冷笑。

计芎又说:“不过教官说的也有道理。”

这下就轮到常笙画对宁韶明嗤笑一声了。

宁韶明很不开心,“大熊你帮谁的?!”

计芎很没说话,常笙画就凉凉地道:“自然是谁有道理就帮谁。”

宁韶明瞪了计芎一眼,“难道我说得没道理吗?”

计芎还没回答,常笙画就插话道:“难道我说得也没道理?”

计芎简直满头大汗,欲哭无泪道:“我觉得你们都挺有道理的……”就他没道理行了吧QAQ……

宁韶明翻了个白眼,常笙画啧了一声。

计芎挠了挠自己的腮帮子,建议道:“要不……我们先研究一下这个军事对抗演练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个小场面,那么歼龙就算是状态不好也能应对,就不用吵来吵去了。

计芎说的这个方法很简单,简单到常笙画和宁韶明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

什么也不用说了,都是对方的锅!

但是等研究完了那份文件之后,计芎就觉得有点头疼了。

这个军事对抗演练并不是兵棋、图上或者是计算机演戏,而是实兵演练,这是意料之中的,意外之外的是这个训练课题和作战对象。

“我方集团军的师属装甲兵三连?”常笙画示意他们两个解释一下。

计芎默默扶住了额头,“师装三连是老对手了,别的不说,自从第一回输给我们之后,他们最大的爱好就是找歼龙玩演习,三天两头递申请,虽然每次都是歼龙赢了,但是他们屡败屡战,越挫越勇,歼龙对他们的评价就两个字,难缠,三个字,很难缠!”

计芎的说法充分地展示了对手的牛脾气和作战风格,常笙画闻言,立刻摇头道:“这样的对抗部队,不适合现阶段的歼龙。”

宁韶明不服气了,“歼龙没有打不败的对手。”

常笙画看他一眼,“以前的话,你这句话我信八分,现在……”

她哼笑了一下,意思不言而喻。

宁韶明差点拍案而起,“歼龙现在很差么?!”

常笙画啧道:“你自己心里有数。”

宁韶明脖子一梗,“你自己说的,不破不立。”

常笙画冷笑,“那我也没让你们出去丢人现眼。”

宁韶明双眼一瞪,“什么叫做丢人现眼?!”

常笙画指了指她桌子上的成语词典,“需要我帮你翻字典解释吗?”

宁韶明强行压下喷发的怒火,跟常笙画斗嘴是没有意义的,“我不想跟你吵架,但我希望你能配合歼龙进行这次的军事对抗演戏。”

“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参加,”常笙画轻描淡写地道,“这就是我最大的配合。”

宁韶明死死地盯着她。

常笙画毫不退让地和他对视。

计芎在一旁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剑拔弩张的气氛维持了好几分钟,宁韶明才沉住气,勉强打破过于沉默的气氛,他说:“我需要能说服我的理由。”

“理由还不简单?”常笙画用指头叩了叩桌面,“我说过了,歼龙目前的状态并不适合进行实战或者是实战演习,不然你以为上一个心理干预小组对你们做了测试之后,上头为什么要让你们全体休息整顿,又是为什么把我调过来当教官?就是因为他们认为你们不行!”

宁韶明一下子没吭声,他的确知道之前的歼龙完全是一团糟。

计芎看向常笙画,“教官是觉得,上头不会同意我们参加这个演习?”

常笙画摇了摇头,“如果你们有心要去,上头也会希望借助这次的实战演习来观察你们的恢复情况,毕竟不可能一直让你们无限休假下去,但问题是,你们确定要把自己的状态暴露出去?”

宁韶明皱起眉头,觉得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你还是觉得歼龙赢不了师装三连?”

歼龙已经沦落到不如一个屡战屡败的手下败将了?!

常笙画深深地看他一眼,“宁中队,我很欣赏你的自信,但是这份气度也是分场合的。”

明摆着就会吃亏,还要一头往陷阱里撞,这不是勇气,这叫鲁莽。

宁韶明显然并不甘心,他看向计芎,“大熊,你怎么看?”

“教官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计芎迟疑了一会儿,“但是我觉得,也许我们应该试试。”

宁韶明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显然,他以为计芎会同意常笙画的说法。

计芎想了想,才道:“把歼龙目前的弱势暴露出去,的确不是很明智的举动,可是如果我们就因为担心会输就避而不战,从心理上来说,我们就已经输了吧。”

宁韶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算我们会被嘲笑?”

计芎笑了笑,“老大你担心过这种事?敢笑我们的,现在坟头草都三丈高了吧。”

教会他们勇往直前什么都别怕的,不就是他们的顶头老大么?!

计芎这么说,反倒是宁韶明犹豫了,军事对抗演习并不是过家家,一旦输了,对歼龙队员们的评测是有影响的,不然的话,之前常笙画拿成绩记录来威胁他们,也不会一威胁就一个准了。

计芎看看宁韶明,然后视线落在了常笙画身上,“教官,我相信队员们也是这么想的。”

常笙画迎上计芎的目光,“你确定所有人都能接受失败后的结果,在你们的应激创伤还没好的情况下?”

“我不确定,但我知道我们不能先做缩头乌龟,”计芎摇了摇头,“就算是教官,也不能完全推测我们在实战中的表现吧。”

常笙画很坦然地点头,“我只是给你们做了一个预估模型,认为你们失败的概率比成功的概率大。”

计芎又笑了一下,眉眼之间流露出的情绪让人觉得很温暖,“教官你是学心理学的,应该很明白,如果心理上是侏儒,那么行动上很难成为巨人,我相信歼龙没有人会希望成为侏儒。”

常笙画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没说话,但是原本冷硬的神色已经有了几分动摇。

宁韶明见状,便沉声道:“那我们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常笙画抬起头来,看到宁韶明也在看着她,眉头微微蹙起来,但是明显已经退了一步,不像是刚才那样强硬地要求必须要听他的意见。

宁韶明有点担心她不同意,常笙画目前是歼龙的心理干预小组唯一的成员,她递个报告上去,歼龙所有的对外活动都会泡汤。

常笙画接收到宁韶明的不安,眉头微挑,笑了,“好。”

其实常笙画同意宁韶明和计芎的建议,把决定权交给歼龙的士兵们,某方面来说就是已经间接同意了他们去参加军事对抗演习,毕竟队员们是不会怯战的。

毫无疑问的,在召集歼龙的成员们开了个短会之后,所有人都一致投了赞同票,希望能和投战书的师装三连再决一战。

在短会上,常笙画前期都坐在那里没有吭声,直到投票结果出来了,她才站了起来。

所有人登时都噤声了,只有宁韶明看向她,“教官有话要说?”

然后他就做了个“请”的手势,把话语权交给常笙画了。

常笙画扫视了他们一圈,才慢吞吞地开口:“其实,我个人并不同意你们参加这次的军事演练。”

她说的第一句话就让现场的气氛凝滞了一下。

常笙画看了一下自己手里的小笔记本,这是她身上随身带的东西,歼龙的成员们无数次看到她在上面写东西,只是不知道她写的是什么。

“群体性创伤应激心理障碍并不少见,一般都发生在重大事故之后,但就算是核泄漏、九级地震或者是超级海啸,也不会出现百分百的发病率,重大事故是必要条件,不是充分条件,”常笙画还是第一次在除了宁韶明之外的歼龙队员面前,仔细讲述关于他们的心理创伤的事情,“可是你们都有了同一个心理障碍,为什么?”

歼龙众人知道常笙画并不是在问他们,所以都没回答。

果然,常笙画慢悠悠接道:“那只能说明,你们是心理疾病的易感人群,先天的遗传和后天的心理创伤都有可能造成这种现象。”

说白了就是,他们都有心理方面的疾病,才会组成歼龙所谓的问题儿童集中营。

宁韶明看向她,常笙画和他对视一眼,眼神莫名深沉。

常笙画对众人说:“具体的我就不说了,但是你们心里应该明白,你们的弱点在哪里。”

宁韶明看着自己的兵,惊愕地发现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对常笙画的说法不予反驳了。

卧槽,这个女魔头是什么时候妖言惑众,把他的兵都给说服了的?

常笙画看了宁韶明一眼,“宁中队有话说?”

宁韶明憋了一下,没憋住,“你说这些,到底什么意思?”

“很简单,他们有弱点,宁中队你也有弱点,心理上的防御永远是最坚固也最脆弱的,”常笙画近乎凝重地道,“我希望无论这次军事对抗演习的结果是什么……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别跟娘们似的垂头丧气叽叽歪歪,浪费我这一个多月的辅导时间!”

宁韶明郁闷,“我们什么时候……”叽叽歪歪了?

常笙画才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呢,大喊一声:“听到了没有?!”

士兵们下意识答道:“听到了!”

常笙画转身正对宁韶明,低声道:“宁中队,你也是,别把自己想得那么强,只要是人,就会有输的时候。”

第三十九章 推我入火坑

常笙画的战前动员显然不是激励性质的,但是可能是被她打击得多了,歼龙的成员们明显并没有丧失斗志,反而还稳重多了,努力在为军事对抗演习做准备,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一副天塌下来都当被盖的无知无畏。

“我们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这是歼龙的成员们为演戏做特别训练时,一队队长刘兴这个大老粗说的话。

宁韶明听了就纳闷了,“攻击啊,你丫的不是随时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么,现在还会讲究战略和战术了?出息了啊!”

刘兴一听,立刻虎目一瞪:“老大你这话说的,难道老子就这么有勇无谋吗?”

三队队长赵素林很茫然,“难道这不是你的代名词吗?”

宁韶明一脸认真地问:“你的谋在哪里?”

二队队长王胜麟嘻嘻哈哈道:“老大,你不准公鸡刚刚领会到智谋的精髓啊!”

宁韶明受教了,“好吧,顿悟。”

被调侃的刘兴被他们挤兑得哇哇乱叫,和他们“打”作一团,然后被宁韶明摁住,几个队长围过去蹂躏他。

歼龙的队员们看着几位顶头上司毫无形象地胡闹,纷纷翻了个白眼,继续埋头苦训。

为了迎接半个月之后的军事对抗演习,歼龙在和常笙画商量过后,调整了他们的训练计划,与此同时,新一年的元旦也悄悄到来了。

常笙画在不远处看着宁韶明他们打打闹闹,仰头看了看天空上飘飞下来的雪花,眉眼上落了几片白,把她眼角眉梢的锋芒遮掩下去,让她显得没有那么阴郁尖锐了。

宁韶明和他们玩得差不多了,就把刘兴几人踢回队伍里继续训练,自己溜达溜达走到了常笙画身边。

常笙画低下头,任凭那些雪花顺着她的动作滑落下去,“有事?”

宁韶明摸摸鼻子,“那什么,明天是元旦,按规定是放假一天的,不过歼龙现在在特训,就不放了。”

常笙画点头,她当然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呢?”

宁韶明眨眨眼睛,递过去一张假条和用车申请单,“不过你是例外,特训也不需要你时时刻刻盯着,所以你想出去的话,随时都可以。”

常笙画似笑非笑,“怎么,这么迫不及待要撵我走?”

宁韶明顿时黑了脸,“你爱要不要!”

常笙画施施然地拿过那两张薄薄的单子,“不要白不要,不是吗?”

宁韶明“嘁”了一声,“好心没好报。”

常笙画觉得好笑了,“那宁中队说说,你在好心什么?”

宁韶明瞥她一眼,“我记得你是一回国就直接来报道的吧,你来歼龙一个多月,不就出去了一次么?驻地里不能随便对外通讯,公用电话也要监控,难得放假,你不打算出去跟家里打个电话说说话?”

常笙画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宁中队还真是个为人着想的好队长,我会出去的,谢了。”

宁韶明狐疑地瞧着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她的表情不像是高兴。

难道这女魔头也跟家里的关系不好?

宁韶明回想了一下常家的一些情况,以及常家一直把他们的小女儿藏着掖着的讳莫如深,心里倒是有些想法了。

啧啧,看来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当天晚上跨年夜,歼龙里头都是一群糙汉子,也没搞什么庆祝活动,就是轮流给家里打了电话,到了夜里,就凑在一起蹲在驻地后方的小山坡上,给今年牺牲的那些队员们烧了纸钱敬了酒。

常笙画没跟他们一起,只是站在窗户边上,遥遥看着那一片明明灭灭的火光,眉眼沉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天早上,歼龙的成员们照常训练,常笙画去取了车,一个人单独离开了驻地。

训练场的方向可以看得到车子进出的情况,宁韶明看着常笙画的车从门口离开了,这才收回视线。

旁边的计芎不解地问了一句:“看什么呢?”

宁韶明摇头,“没什么。”

计芎搓搓手取暖,“这鬼天气……对了,教官今个儿怎么没出现?”

宁韶明这才道:“出去了。”

计芎没多想什么,“好吧,她也的确是没怎么休息过,比汉子还汉子,野外生存训练的时候我都被她吓到了,老大你说,她又能打又能吃苦,脑子还好使,这样的人跑去当技术兵,是不是挺浪费的?”

宁韶明轻笑一声,“得了吧,她自己乐在其中呢。”

计芎摸摸下巴,“你还别说,其实教官长得挺好看的,要不是这个性格太瘆人,我们一群弟兄们肯定有一半人会追她。”

毕竟在军营里,他们歼龙大队都是联谊相亲的黑户啊!简直说来都是辛酸泪!!!

宁韶明翻了个白眼,“这种女人,送给你,你都怕被她活生生弄死。”

计芎想象了一下他如果出个门就会被女朋友分析个彻底、连有人搭讪都被看出来的场景,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你说得对,这样的战斗人物,只有老大你这样的兵王才能降得住了。”

宁韶明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子,“你是巴不得推我入火坑吧。”

计芎讪笑,“哪有,我只是打个比方。”

宁韶明撇了撇嘴,“那种女变态,有谁敢要啊?我敢保证她长这么大都没有拍过拖,是个男的看到她都受不了。”

计芎下意识问:“那老大你拍过拖吗?”

宁韶明的脸彻底黑了,“滚边去!”

而被众人讨论之中的常笙画已经开着车越过了一片茫茫雪原,进到了她上次来过的那个小镇子。

找了个地方停车,一直到找个热闹的地方坐下来点了餐,常笙画才把手机打开,看了一眼上面的各种未接来电和短信。

常笙画随意翻了一下,都是她的朋友或者是工作上的同事打过来的,就是没有常家的相关电话和短信。

常笙画有点不解了,难道常家还不知道她来歼龙了?还是说,真的是常家把她丢来歼龙的?!

想不通的常笙画再一次拨通了斯文德的号码,上一次就是他告诉常笙画关于常家的消息的。

“常,你总算给我打电话了。”甫一接通,斯文德那边就立刻接了电话,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觉。

常笙画有些意外,“一直在里头没出来,怎么了?”

斯文德说:“你被调任的事情,我查到一些资料了,想发给你,但是又怕你手机没在手里,所以没敢发给你。”

常笙画眉头一扬,“有问题?”

斯文德迟疑着道:“不好说,我不是很懂你们那边的军事系统的潜规则,但是我觉得有点奇怪。”

常笙画约摸有点想法了,让斯文德把查到的资料发到了她的手机里。

片刻后,下载完毕,常笙画将那些资料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眉头便紧紧地蹙了起来。

……她的调任通知,居然还真不是从常家或者是它附属的人手下发出来的。

常笙画再次把电话打给了斯文德。

斯文德说:“常家家主本来是想把你叫回国内,然后把你丢到西北边境线的,但是你的大哥不太满意,觉得你去的地方不够偏僻,就偷偷把你的档案调档到南边边境线去了。”

常笙画了然,西北那边就是苦寒了点,但是人迹稀少,也代表安全程度比较高,南边则不一样,那里靠近一个出了名的三不管地带,赌和毒不分家,脑袋都是别在裤腰带上的,看来她大哥还真是看她不顺眼,但是她好像也没做什么把他得罪死的事情吧?

斯文德笑了几声,“常家家主本来就没把你的身份跟下面的人打过招呼,你大哥想动手脚就简单多了,但是常家不出面,其他人就以为你是个小喽啰,安排得就没那么尽心了,南边说暂时不缺人,又把你调去别的部队了,也不知道转手了几次,你就被塞到歼龙大队了。”

常笙画若有所思,“也就是说,现在常家也不知道我在哪里了?”

斯文德的声音显得有点乐呵,“对啊,常家家主以为你在西北,你几个兄弟姐妹以为你在南边,你妈以为你还在国外,你在M国的同事只知道你回国了,难道你那边被调任,都没人会通知家属的么?我怀疑你熟悉的人里,除了我,也没人知道你在歼龙了。”

常笙画啧道:“看来我不主动联系你的话,我就能安静个一年半载了。”

“你在开玩笑吗?”斯文德惊讶,“虽然你说现在呆的地方是精神病院,不过你不是最讨厌军队么?我以为你呆几个月就会跑了。”

常笙画随口道:“呆着又觉得还行,没想象中那么难熬,起码比去见常家的人强一点,不是吗?”

斯文德沉思道:“这不太像是你的作风,怎么,遇到好玩的了?”这个好玩的程度绝对还不是一般的好玩吧……

常笙画想了想,“还行,这一群都挺好玩的。”

斯文德想起她的作风,忍不住为“那一群神经病”默了个哀,“提醒你啊,别玩过火了,你回Z国可不是为了玩的。”

常笙画冷笑,“我这玩物丧志给人看呢,既然有人想弄死我,那我要是冒个头,岂不是直接吃枪子了?”

斯文德想起常家的乱七八糟,也觉得头疼,“那你现在就窝在那里什么都不干?”

“也没有……”常笙画的语气有点微妙,“我只是在考虑,我能不能拉拢几个盟友来挡枪。”

斯文德莫名其妙,“盟友?谁?”

常笙画笑了一笑,“几个……很有意思的同时,还背景很硬的人。”

第四十章 送你礼物吧

常笙画从外头回到歼龙基地的时候,给特训中的全体队员们拉了一车新年礼物回来。

其实就是一水儿一模一样的东西,敷衍得简直光明正大,毫无掩饰之意,连个大红喜庆或者粉红可爱的包装都没有,就这么像是搞批发似的发给了全体成员们。

——唔,一人一个电动剃须刀,同一个牌子,目测还是直接从商场论箱搬回来的,外套的大包装箱都是回来刚打开的,创新程度为零,走心程度为零。

不过鉴于常笙画本人在歼龙的美誉度实在不高,她冷不丁的来这么一招“怀柔政策”,倒是让新年第一天还在特训的士兵们一身臭汗地坐在地上,看到常笙画面无表情地发礼物时,内心油然而生出一种迷之感动。

……新一年要来了,女魔头终于准备改邪归正了么?真是可喜可贺。

宁韶明自然也拿到了人手一个的剃须刀,他看着手里的东西,表情微妙得不得了。

其实常笙画也没亲自发礼物,就是把大箱子拖过来往地上一放,拆开,象征性地说了句“新年快乐”,然后就示意众人自己过来拿礼物,大家伙儿就一哄而上,互相传递,她就插着手站在一边看着,活像是分粮食的官爷在监督似的。

看到宁韶明走过来的时候,常笙画看了他一眼,还以为他不喜欢这么“廉价”的新年礼物,跑过来吐槽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了。

结果宁韶明东看看西看看,然后就别别扭扭地道:“那个什么,你也新年快乐。”

常笙画挑起眉头,“那个什么?”

宁韶明又望了望天,“……呃,歼龙没给你准备礼物,见谅啊。”

按理来说,常笙画初来乍到,又是他们目前的“上司”,这礼物应该是他们给常笙画准备的,但是一来他们都是糙老爷们,委实记不住这种风花雪月的事情;二来他们和常笙画的关系很微妙,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但送礼给人家吧,人家不一定收,一来二去的,大家伙儿就集体把这件事给忽略了。

没想到,倒是常笙画先给他们带礼物了,也没有大家一笑泯恩仇所以讨好他们的意思,宁韶明就算对她再有意见,也不好抓着人家一顺手的举动来吐槽。

常笙画听宁大少说这些场面话,怎么听怎么觉得违和,随意便道:“没关系,反正你们送的我也不一定喜欢,就不劳费心了。”

她说得直白,宁韶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嘟囔道:“真不可爱,难怪过个新年都没人约……”

常笙画没听清楚,只听到“可爱”两个字,当即就笑了,“宁中队是嫌弃这个礼物不够可爱吗?”

宁韶明嘴角一抽,“剃须刀能怎么可爱?”

常笙画神神秘秘地说:“其实,宁中队手里的这个是我特地挑给你的。”

宁韶明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记得刚才常笙画是拎着一个大箱子和一个小袋子的,因为一整箱剃须刀不够分,肯定要额外再拿几个散装的,当时宁韶明站在常笙画附近,对方就递给他一个,他也没多想,直接就接了过来……

宁韶明下意识地把手里的包装盒一拆,然后瞬间就:“……”

刚好也在拆包装互相看的队员们眼尖,一眼就瞧见了宁韶明手里的东西,登时了“噗”了出声。

最不怕死的刘兴登时就咋咋呼呼地道:“诶,老大,你的怎么是粉红色的?!”

还真别说,除了宁韶明的之外,其他的剃须刀都是中规中矩的,只有宁韶明那个是同一个牌子不同色系的。

但是男士剃须刀都能找出粉色的,女教官对他们中队这是真爱吧!!!

顶着所有队员忍笑的视线,宁韶明爆发了,“常小花!你给我解释解释!”

常笙画优哉游哉地道:“这是我跑遍半个镇子给你挑的,宁中队记得贴身使用,不要辜负我的心意哦。”

宁韶明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天天拿个粉红色的剃须刀剃胡子……

“常!小!花!我们来单挑吧!”

“NO。”

“决斗吧!”

“NO。”

“你过来,我保证打不死你。”

“蠢货。”

“……”

紧张的特训进行了差不多半个月,一月中旬,歼龙和师装三连的军事对抗演习的日子就悄悄来临了。

出发的前一天,宁韶明发话让所有人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去迎接歼龙自上次任务失败之后的第一仗。

歼龙的队员们自然是照做的,宁韶明却是跟常笙画打了声招呼,说要带她去见歼龙目前在编的第四十位成员。

常笙画闻言,当即就是微微一愣,“歼龙有新人调过来?”

宁韶明却哼笑道:“没有,是老队员,一直在编的。”

常笙画更奇怪了,为什么她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宁韶明也不和她解释,带着她就去了歼龙驻地的后方,走到了一片空地上,周围只有靠墙的角落里有个低矮的小屋子,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宁韶明站定在那里,喊了一声:“大哥!”

常笙画眉头一皱,她没感觉到周围有人,就算有人,能让宁韶明叫“大哥”的人也没几个吧!?

没等常笙画细想,她就听到“汪汪”两声,在那个矮矮的又很精心布置的小屋子里,一头勇猛有力的黑背犬冲了出来,欢实地朝着宁韶明扑了过去,兴奋无比地绕着他打转。

宁韶明脸上也露出大大的笑容,抱住黑背犬使劲揉了揉捏了捏,“好久不见啊,大哥,你好像长肉了啊!”

“汪汪!”黑背犬又叫了两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反驳他的话。

宁韶明摸了摸黑背犬后腿上明显刚长出来没多久的毛,又抱着它亲了两下,笑眯眯地道:“来,大哥,我给你介绍新伙伴。”

常笙画在看到这只黑背犬的时候就愣住了,瞧见宁韶明这么热乎地和它抱抱亲亲,就愣得更厉害了,还没反应过来宁韶明说的新伙伴是她。

宁韶明见她没吭声,便十分恶劣地痞笑一下,对黑背犬做了个手势,“去,跟新伙伴打个招呼!”

黑背犬一听,立刻调转身体,朝着常笙画扑了过去。

常笙画平时被歼龙的队员们明枪暗箭都没有放倒过,这会儿居然被黑背犬一扑,直接就被扑倒在厚厚的雪地上了!

宁韶明登时哈哈大笑起来,满是恶作剧成功的成就感。

但是笑着笑着,宁韶明就发现不对劲了,黑背犬的体型大,趴在常笙画身上就不起来了,常笙画居然也没试图挣扎,就这么躺在那里。

宁韶明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她怕狗,被吓晕了,不过等他绕了个方向低头一看,宁韶明突然就不吱声了。

常笙画当然是不怕狗的,黑背犬趴在她身上,常笙画就小心翼翼地伸手放在它面前,黑背犬低下头,嗅了嗅她的味道。

常笙画这才轻轻地抚摸了几下这只大狗的毛发,动作很轻,竟是给人一种很温柔的感觉,她看着黑背犬的时候,那眼神都和平时不一样了。

宁韶明一直觉得常笙画这个人吧,强硬到没朋友,就是余庆栗他们老吐槽的“女汉子”“御姐”之类的,那种新流行词的代言人,棱角都是尖锐分明的。

她平时总是一副“你们都是愚蠢的凡人”的架势,居然会在一只狗面前流露出温情的模样,宁韶明看着看着,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去挂眼科了。

小心地抱着黑背犬摸了摸毛之后,常笙画这才说了句:“起。”

黑背犬竟是就顺着她的口令站起来了,常笙画爬起来,摸了摸它的头,笑着道:“真乖。”

那声音,别提有多温柔了,宁韶明发誓,他从没像是现在这样意识到常笙画其实真的是女人!

余庆栗有段时间爱说的一句话,宁韶明莫名觉得很符合此情此景。

这年头,人不如狗!

宁韶明干咳一声,黑背犬回到他身边,贴着他的腿坐了下来,宁韶明对常笙画道:“这是歼龙配的警犬,今年五岁,服役三年了,也是歼龙最早的一批成员之一,名字就叫大哥。”

常笙画半蹲下来,很认真地对黑背犬说:“你好,我叫常笙画,以后请多多指教。”

大哥冲着她很欢快地“汪”了两声,显然对常笙画的印象挺好的。

宁韶明有点纳闷了,难道女魔头这厮不讨人类喜欢,反而讨小动物喜欢吗?

常笙画站起来,忽然问:“大哥是你训的?”

宁韶明说到这里,忍不住也笑了笑,“嗯,成立歼龙之前,我有一年多是闲着没事做的,刚好部队里刚养了几条军犬,大哥是里头最瘦最小的,训犬兵训了半年,说是大哥不适合当军犬,我就抱来养着玩,自己找了点资料来给它训练,没想到大哥很能吃苦,被我这野路子误打误撞训出来了,后来就编在歼龙了,它跟着我们立过好几次功呢!”

常笙画忍不住又摸了摸大哥的脑袋,“我以前怎么没见过它?”

宁韶明疼惜地看了大哥一眼,“上次……就那次,大哥也跟着我们一起出任务,后腿到腹部受了重伤,一层皮都掉了,留在军医院那边养伤,昨天晚上刚接回来的。”

常笙画恍然大悟,她就说昨晚特训的时候,宁韶明和计芎两个最高长官怎么没在,原来是亲自去接“战友”归队了。

常笙画也注意到了大哥后腿附近新长出来的毛,了然地点点头。

宁韶明没忍住问:“你很喜欢狗?”

常笙画笑了笑,“狗比人可爱,不是吗?”

宁韶明:“……”

和常笙画一比,癞皮狗都比她可爱!!!

第四十一章 向三连问好

军犬大哥的回归让歼龙众人着实高兴了好半天,但是这次军事对抗演习不带军犬,所以歼龙的成员们只能恋恋不舍地和大哥暂时告别了。

大概是亲眼目睹了很多战友的死亡,大哥对于他们全副武装的离开也是很敏感的,一直咬着宁韶明的裤脚不放,还试图跳上军车跟着他们一起走。

宁韶明把大哥从车上抱下来,低声下气地哄了很久,大哥都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乌溜溜的眼珠子看得人心都软了。

已经上车的常笙画忽然从车上走下来,伸手就在宁韶明身上拽了个东西,别在了大哥脖子上的铭牌边上。

宁韶明一看,眼皮子都跳了起来,那是他的少校肩章……

常笙画拍拍大哥的脑袋,道:“大哥,你主人的东西就交给你保管了,等他回来了再完完整整还给他,好不好?”

大哥眨眨大大的眼睛,然后“汪”了一声,终于不缠着宁韶明了,因为它也知道宁韶明总是随身携带这个,肯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宁韶明的嘴角直抽,“教官同志,你知道那是我的肩章吗?”

常笙画眼也不抬地道:“你包里还有一个,这个就留给大哥寄托哀思了。”

宁韶明黑线,“哀思你个鬼,我还没死呢!”

常笙画毫无诚意地改口:“好吧,寄托思念,走吧宁中队,大家伙儿都等你一个呢!”

常笙画率先回到车上了,宁韶明抱着大哥亲了一口,示意它赶紧回去,这才匆匆上了车,车队便出发,离开歼龙驻地了。

在车上,宁韶明意味不明地扫视了常笙画一圈,道:“没想到你的心理学已经跨越物种,连狗都能收服了啊。”

常笙画掀起眼皮子瞥他一眼,“狗的思维比人的简单多了,起码不会人面兽心衣冠禽兽。”

宁韶明啧道:“我怎么听着就这么别扭呢,你别看着我说这句话。”

常笙画不屑地嗤了一声。

“我说,”宁韶明戳戳她的胳膊,“你确定你要跟着来了?”

常笙画不耐烦地道:“人都在车上了,你还指望我下车走回去?”

宁韶明撇嘴,“这不是让你后悔趁早么,等到了演习的地方,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没错,常笙画一开始是不打算跟着他们一起去参加这次的军事对抗演习的,她虽然是调过来的特训教官,但只是个挂名的,没怎么给他们制定过完整的特训计划,更多的给他们做心理辅导和治疗,但是演习的时候她跟着也没什么用,总不可能在对战的时候她还给他们催眠吧?

可是在昨天晚上,大家伙儿都收拾好东西了,常笙画忽然又说要跟着他们一起去,今天早上拎着包就上车了。

“常小花,你到底要干嘛?”宁韶明还在骚扰她。

常笙画不太想搭理这个闲着无聊的人,“这里太无聊了,去溜达几圈散散心,还能干什么?”

宁韶明“嘁”了一声,“呆了一个多月,也没见你无聊。”

常笙画说:“就是呆的久了,所以无聊了,你们都跑光了,我玩谁去?”

宁韶明咬牙,“敢情歼龙就是你的玩具?!”

常笙画纠正他:“错,是实验品,玩具是没有地位的。”

宁韶明恨不得把她丢到车外头去,“实验品就很有地位了?!”

常笙画理所当然地点头,“你以为珍贵的实验品很好找吗?”

宁韶明的眼皮子使劲抽搐,“……就算你加了珍贵这两个字,也掩饰不了你拿我们当实验品的事实。”

这次军事对抗演习,在选在一处山地地形的密林处进行的。

歼龙小队开车到了机场,又换成军用机抵达了演习地点,一下飞机,就看到了他们的老对手师装三连了。

来的是师装三连的连长,后头带着两排兵,歼龙众人还没下飞机呢,他们就来势汹汹地走过来,等在下面了。

常笙画对师装三连不熟,计芎就对她道:“都是老熟人,打头的那个就是师装三连的连长,叫关一径,和我们老大同岁,难免会被人拿来比较,所以他特别不服气我们老大,前几年又被歼龙在军事演习里打得落花流水,算是彻底杠上梁子了,不过他这人没什么坏心,就纯粹是好胜心太强。”

常笙画了然地点头,看向下面的那位师装三连连长关一径,眼神微微一闪。

他看起来比宁韶明要正气多了,腰杆笔直,眉目严肃,拿出去就是贴在招兵海报上的模范。

至于宁韶明这厮,站着不成样,坐着葛优瘫,长得小白脸,作风耍流氓,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兵,常笙画觉得她要是关一径本人,肯定也看宁韶明不顺眼。

宁韶明起身,吆喝着一众士兵们列队下飞机,而他自己则是打头往下走,计芎做了个“请”的动作,常笙画无所谓地和宁韶明一起下去了。

歼龙的成员们分成两排,鱼贯而出,为首的宁韶明走到关一径面前。

关一径正欲说话。

宁韶明立刻朝身后一摆手,众人步伐整齐地停下,异口同声吼道:“向师装三连问好!”

正准备先跟他们“打招呼”的师装三连一下子就被噎住,关一径眼皮子也是猛地一跳。

常笙画毫无笑意地扯了扯嘴角,不屑。

连这个都要争,宁大少真是童心未泯……

没有把下马威摆好,关一径也不气馁,显然是习惯了歼龙的霸王作风,伸手和宁韶明握了握手,动作都是标准的,几乎连角度都能测量出个八九不离十,他沉声道:“好久不见,宁中队。”

宁韶明假笑两声,“是有段时间不见了,关连长过得还好吗?”

关一径扫了一眼他背后的歼龙成员们,“还不错,每天都在进步一点,希望歼龙没有退步得太厉害。”

宁韶明不置可否,“比比看看吧。”

关一径已经注意到歼龙的明显减员了,眉头皱了皱,“我之前听说歼龙……”他想了想,道:“如果你们这方面有难处,尽管可以提出来。”

宁韶明敛起了脸上的笑容,“放心吧,关连长,不会影响我们的对抗的,歼龙的难处不会体现在不战而逃上面。”

关一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目光落在常笙画身上。

在歼龙清一色的男人中,一个女人的存在的确有点打眼。

常笙画的帽檐压得有点低,关一径只看到她的半张冷秀的脸,便皱了眉,问:“这位是……?”

他看了一眼常笙画的肩章,第一反应是随队的医护兵,但是又觉得医护兵好像不可能有这么高的军阶。

但是宁韶明介绍道:“这是我们歼龙目前的特训教官常笙画,过来观摩我们的对抗演习的。”

特训教官?关一径愣了一下,和常笙画握手,“常教官你好,我是师属装甲兵三连连长关一径,关山的关,一直的一,路径的径。”

“我是常笙画,世事无常,夜夜笙歌,琴棋书画,”常笙画笑了笑,“关连长一表人才,是个好兵。”

关一径愣了一下,显然没想明白一表人才和好兵之间的关系,但不方便问,只好点点头,说了声“过誉了”。

歼龙的士兵们站得笔直,却在挤眉弄眼——女教官不会被师装三连的美男计蛊惑了吧?!

连宁韶明也多看了常笙画两眼,不知道这个女魔头在闹什么幺蛾子。

歼龙和师装三连在演习前的会晤很短暂,也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常笙画猜测可能是因为歼龙的减员和没有增添人员,让出乎意料的师装三连没有兴致发表战前宣言了。

由此来看,关一径倒是的确如计芎所说的,就是好胜心太强,希望打败歼龙,但是没什么坏心思,打算落井下石之类的。

毕竟是军事对抗演习中的红蓝双方,师装三连没有停留太久,就直接离开了,宁韶明带着歼龙众人去了他们在演习地点附近暂时休息的地方,做最后休整,顺带确认最后的对抗信息。

前面就说了,常笙画不同意这次对抗演习的原因,一是在于作战对象,二是在于演习内容。

这是一次模拟军匪对抗作战演习,歼龙是红方,表示我军,师装三连是蓝方,代表敌军,也就是匪军。

模拟内容是蓝方作为匪徒,盘踞山林地带作为据点,除开和他们实际对抗的师装三连之外,还有两个陪练的连队给师装三连驱使,这是Z国特种作战部队和普通部队演戏时的常态,所以歼龙虽然是全体出动,但是和蓝方仍然是达到1:7左右的人数差距。

很不巧的,就常笙画所知,之前歼龙那次任务失败,主要就败在对敌人的数量估计错误上,这次同样是敌我双方的对抗,同样是敌我数量的悬殊,常笙画担心歼龙的成员们会出现记忆和现实出现交叉的错乱感,在对抗演习中出问题。

所以,常笙画才会一开始就警告他们不要把胜负看得太重,免得他们好胜心一起来,追着敌军不放,一来二去就失控了。

进了临时搭起来的指挥帐篷,宁韶明把东西放下来,第一句话就是问:“关一径有什么问题?”

常笙画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他能有什么问题?”

宁韶明一脸怀疑,“你一夸人,我就觉得那个人不是好人。”

常笙画毫不犹豫地道:“宁中队,我觉得你今天又帅了。”

宁韶明:“……”

计芎和其他几个小队长:“噗——”

第四十二章 有人说坏话

虽然被常笙画插科打诨了,但是宁韶明仍然不放弃之前的问题。

“少来,我知道我帅,不需要你说,”宁韶明黑着脸道,“不过歼龙和师装三连是老熟人了,我没觉得他们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常笙画耸肩,“我什么时候说过他们有哪里不对劲了?”

宁韶明依旧半信半疑,“那你夸关一径做什么?”

刘兴下意识接茬道:“准备分了他吧。”

宁韶明不解,“分什么?”

常笙画也是觉得好奇,她能分什么?分尸吗?

刘兴张嘴就道:“把他催眠成精神分裂啊!”

宁韶明和常笙画:“……”

宁韶明下意识地离常笙画远了一步,“常小花,我发现你越来越神棍了。”

常笙画揉了揉太阳穴,“催眠不是这么用的,我也没有把人催眠成精分的能力……”她忽然看向刘兴,微微一笑,“你想毛遂自荐来让我试试吗?”

刘兴打了个冷战,“不、不用了。”

常笙画啧了一声,“你们脑洞太大了,我就是觉得那个谁,关一径对吧,他挺好玩的。”

宁韶明一脸的惨不忍睹,“被你说好玩的人,下场一定不好玩。”

“……”常笙画觉得他们一定对自己有很深的误解,“我不是逢人就喜欢拿他们当实验品的,谢谢。顺带,他好玩的地方在于他是个道德标杆很高的人,对你们老大特别看不顺眼。”

宁韶明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他妒忌我的帅气和能耐很久了。”

常笙画投给他一个鄙视的表情,“不好意思,他是看你长得不顺眼,觉得你是个花丛浪子,整天勾三搭四。”

这下轮到宁韶明“……”了半分钟,“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不是,我什么时候勾三搭四了?”

常笙画掀起嘴角,“你没发现你长得很招摇,但是他的视线几乎不在你脸上停留么?而且他和你握手的动作很标准,时间却短于标准时间,看到我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看你,显然是怀疑你跟我有一腿,但是他并不惊讶,似乎觉得很自然,不过他和你说话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来,说明他只是对你的个人作风不太满意,具体可以参考老学究看到辣妹的痛心疾首,但对你本人的能力没有太大质疑。”

计芎等人听得云里雾里。

赵素林心细,琢磨了一下就总结道:“他在公事上佩服老大,但是私事上觉得老大是个流氓?”

宁韶明简直觉得六月飞雪冤枉至极,“我什么时候流氓了?我流氓过谁了?!”

这误会简直忒大了!他都快要有一种去找关一径当面对质的冲动了——怎么能这么诬赖人呢!

常笙画笑得有些神秘莫测,“宁中队,看来你在外头的名声的确不太好啊,如果只是传你嚣张跋扈目中无人,那还能说是适当地夸大事实,可要是你没做过的事情被传得风生水起……你就要考虑一下,是谁看你这么不顺眼,非要搞臭你的名声了。”

宁韶明觉得她话里有话,“你不是只想说关一径听信流言觉得我是流氓这件事吧?”

“当然,也就你们自己傻,没发现,”常笙画找了个椅子坐下来,没管“傻子们”的怒目而视,“我刚来的第一天,路小金……就是那个送我过来的傻小子,他就说过你们歼龙是问题儿童集中营,总之都不是什么好话,但是路小金刚入伍没两年,顶多就是个办事的小卒子,特种部队的保密条约多如牛毛,怎么会把你们内部的事情随便在外乱说,连你们之中有哪些心理疾病都传出去了?他肯定是从别的地方听说的。”

这下,在场的几个歼龙头儿都不吭声了,这种事情的确听起来十分蹊跷,说是巧合都没人信。

“所以,”宁韶明看着常笙画,“你觉得,有人在故意散播流言,中伤歼龙?”

常笙画摊了摊手表示无奈,“你自己问问自己吧,宁中队,你和歼龙这些年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宁韶明可疑地沉默了。

常笙画了然了,“得,数不清了吧。”

宁韶明揉了揉眉心,“好吧,是数不清,但是跟我们这次军事对抗演习有什么关系?我们应该先忙完这个再说。”

常笙画摇了摇头,觉得好笑——笑他太天真,“怎么会没关系?你以为师装三连只是因为刚好训练状态不错,就给闭关了几个月的你们下战书?”

计芎迟疑着道:“关连长看起来……并不知道歼龙还没恢复对外活动。”

常笙画问:“但是他是为什么知道你们最近没有任务,又是为什么递战书过来,上头同意得那么快?”

众人沉默了。

常笙画啧了几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除了这次和师装三连的对抗演习,后头估计还有不少事情等着你们呢!”

这一番话说得其他人都皱起眉头,说实话,他们的确没有考虑太多。

歼龙在外的名声一向不好听,他们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确和其他部队的关系不好,有人来挑场子,他们要做的就是上赶着去揍死他丫的,也没想到这背后会藏着什么阴谋。

常笙画看着他们呆头呆脑的,就觉得无奈又恨铁不成钢,“你们就是这么过日子的?我真怀疑如果不是你们的确有能耐,歼龙早就被发配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去了!”

更别说宁大少这个拉仇恨的,百分百会被人套麻袋丢进臭水沟里!

宁韶明盯着常笙画,“但那也是后头该考虑的事情。”

常笙画挑起眉头,“未雨绸缪是一个领导者要具备的基本品质,而且你别忘了,如果这次师装三连是被人挑拨来挑战歼龙的,这次的军事演习绝对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宁韶明沉默了几秒钟,忽然有些费解地道:“就算是这样,你为什么要提醒我们?”

常笙画一愣。

宁韶明歪着脑袋看她,“我以为你更喜欢看到歼龙吃瘪,然后站在一边得意洋洋地嘲笑我们。”

常笙画笑了一声,“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恶劣的人?”

刘兴小小声地道:“会被恶作剧的老鼠和蛇打死送回来给我吃的人,到底哪里不恶劣了?”

常笙画的笑容扩大,“嗯?”

刘兴忙不迭改口:“我是说教官英明神武,是个关爱士兵、心地善良的好教官!”

其他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微妙,像是被迫咽下去一只苍蝇。

这个问题又被常笙画插科打诨过去了,但是宁韶明没再追问,天知道对方是不是就是一顺嘴的事情,宁韶明不对常笙画的人品有任何期待。

“其实我倒是理解教官的意思,”计芎拖了张椅子给宁韶明,然后自己也在旁边坐下,“教官是觉得这次我们军事对抗演习的训练课题不对劲吧。”

王胜麟比较沉不住气,当即就道:“我拿到对抗内容的时候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在对方部队发出挑战的情况下,我们一般都应该是担任蓝方的,为什么这次会变成红方,还偏偏那么巧又是一对多的局面,连作战地形都同样是山地?”

一对多,再加上师装三连对他们的了解,就表示“伤亡率”是绝对会出现的,但是常笙画说得再不好听,他们也得承认自己的状态的确没有完全恢复,在这样近乎真实的处境中,一旦失控起来,绝对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宁韶明也把心思放到了目前的境地上来,眉眼之间掠过一抹沉郁,“先别自己吓死自己,难道他们还能模拟当时的场景吗?”

这不可能的,除了他们,不会有人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多少事,就算是任务失败后,歼龙被隔离调查,那时候说的话就更不可能流传出来了。

所以他们这么设置这次的作战情景,是为什么呢?

因为常笙画提出来的疑点,歼龙的几位头儿在帐篷里讨论了一下午,快到吃晚饭的时间才全部散去。

等计芎他们都走了,帐篷里就只剩下宁韶明和常笙画两个人了。

宁韶明盯着他们的作战计划看了一会儿,然后才道:“我前期会呆在指挥部,你跟着我,别乱跑。”

其实常笙画并不怎么针对他们的作战计划发表意见,只是坐在那里写写画画,闻言才抬起头来,道:“我以为你会打发我随便去哪都行,就是别搀和你们的行动,给你们瞎捣乱。”

常笙画又把下午宁韶明质问她的话丢回来了,宁韶明的眉心跳了一下,“……我道歉,但是你得承认是你的黑历史太多,我才会下意识觉得你不安好心的。”

“动动脑子,宁小明,”常笙画淡淡地道,“我都说了,你们是我珍贵的实验品,我都没敢把你们随便弄坏,怎么会让外人欺负你们?”

“虽然听着很刺耳,但是……”宁韶明不情不愿地道,“谢谢您高抬贵手,愿意罩着歼龙了。”

常笙画盯着他看了半分钟,看得宁韶明莫名其妙了,她才道:“有人在部队里诋毁你,你知道吗?”

宁韶明显得有点不屑,“我被骂的还少吗?有什么奇怪的?”

常笙画轻描淡写地道:“你觉得不奇怪,只能说明你做人失败到都有自知之明了。”

宁韶明表情僵硬,“你一定要这么嘴欠?”

“我说错了?”常笙画摇了摇头,“做人做到八面树敌,我也是佩服你。”

宁韶明嗤道:“那是我的本事,我没必要去讨好任何一个人。”

“树敌和讨好并不是对应的词组,”常笙画纠正他,“而且你不去讨好人,是表示你曾经做过,但是没有用,对吗?”

宁韶明默了几秒钟,“其实你想的话,你也很容易让每个人都喜欢你,那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常笙画想了想,“何必?”

宁韶明笑了一声,讥诮的,“对啊,何必。”

第四十三章 代号Swamp

歼龙大队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全体集合,进入演习状态。

常笙画也跟着车队一起移动,进入规划好的演习地域范围内,寻找已经提前规划好的大本营地点。

其实常笙画坐在帐篷里一下午,都把宁韶明他们的讨论声当做了背景音,没怎么仔细听,这会儿又听了一耳朵,常笙画才问:“指挥部是固定的?我以为你更喜欢游击战。”

宁韶明随口就道:“跟演习内容有关,这次演习的代号为‘Swamp’,背景是我军在日常野外训练的情况下,突然碰上一窝有组织、有纪律的匪徒,对方正在预谋一桩针对公共场所的危险袭击,时间刻不容缓,在无后续支援、无情报资料、无法联系军部、无弹药供应的情况下,我们要在匪徒发动袭击之前阻止这次行动,并且抓获匪首,捣毁敌人大本营。”

“Swamp?”常笙画笑了笑,“沼泽?的确是个退不了进不得的困境,所以才要先找个地方安顿,然后开始搜索情报?”

宁韶明正拿着军部发的简易到几乎跟儿童手绘没区别的地形图,闻言,瞥了她一眼,“你也想玩玩?”

常笙画挑眉,“如果是真实的作战,我可以玩玩,模拟的……”她啧了一声,“算了,我怕真把人给玩死了。”

宁韶明想起余庆栗上次说的詹姆士邦德,忍不住问:“你很擅长严刑拷打和诱导审讯?”

常笙画沉思了几秒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们对我的职业有很深的误解。”

宁韶明抽抽嘴角,“你不是职业神棍吗?”

常笙画很严肃地说:“心理学是一门严谨的科学,几乎每个流派都涉及到到实验法和测量学的影响,怎么能说我是神棍呢?”

宁韶明的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不好意思,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像是算命的。”

常笙画若有所思,“其实算命厉害的都是在心理学上很有天分的人,他们擅长揣摩人的心理需求,也就是我们说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她差点儿就给宁韶明普及了一番玄术算命与心理学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宁韶明翻了个白眼,“你够了啊喂,老子对心理学没兴趣。”

常笙画耸耸肩,“至于我在部队的时候服役的兵种……你懂的,那种任务都见不得光,你以为是电影么,还能到处抓人来套情报?”

宁韶明险些儿被噎住,“不是吧,栗子随口胡诌都能猜对?”

常笙画回想了一下栗子是哪个队员的代号,然后愉快地决定回头和他谈谈人生,她无辜地道:“其实我也没隐瞒过,但是我也不能主动说,不是吗?”

宁韶明怀疑脸看她,“那你为什么突然主动坦白了?”

每次女魔头主动说点什么,后头就一定跟着阴谋!!!

常笙画摸了摸下巴,“淡定,我只是觉得你需要纠正一下对我的错误认知,我只是一个退休了的、柔弱的科学家,对打打杀杀那一套不擅长。”

这个和自己打成平局好几次的女魔头,居然大言不惭地说她是柔弱的科学家,对此,宁韶明给了她一个大大的鄙视眼神。

在前座一直偷听的计芎则是惊愕地道:“所以,教官你没办法帮我们把‘匪徒’给催眠了,让他们有啥说啥?”

“我拒绝,”常笙画由衷地说,“你们真的对我的职业有很深的误解,回头提醒我给你们安排上几堂常识课。”

计芎默默地缩了回去,他对女教官的课没兴趣,真的。

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当指挥部之后,宁韶明就开始将歼龙的成员们分组,派出去搜索“匪徒”的据点,以及刺探相关的情报了。

演习前期,宁韶明都待在指挥部,而常笙画自然也跟着他一起,不过宁中队忙得很,常笙画却还有时间拿着没信号的手机在玩解谜游戏。

余庆栗所在的小组还没出发,同样爱好玩游戏的他穷极无聊,就凑过去一看,顿时看得两眼昏花,深深觉得这等智力游戏不是尔等凡人能够玩得转了,于是扶额败退。

结果他就被女魔头给扯着领子拖回来了。

余庆栗一脸被鬼抓了的表情,“……教官有事吩咐?”

常笙画指了指手机页面,“你看到了什么?”

余庆栗试探性问:“游戏?”

常笙画摇头。

余庆栗又说:“解谜游戏?”

常笙画再次摇头。

余庆栗头痛欲裂,“难道是……您要我帮您通关?”

常笙画鄙视地看他,表示不需要他这种凡人来帮忙。

余庆栗猜不出来了,“您就让我死个明白吧!”

常笙画啧了一声,戳了戳手机屏幕,“看到没有,电量百分之二十。”

余庆栗秒懂,“我这就给您找充电的地方!”

眼看着余庆栗鼠窜而去,忙得焦头烂额的宁韶明无语地道:“我的兵是你的保姆吗,常小花?”

“不是啊,”常笙画顺嘴就说,“我不需要这么丑的保姆。”

宁韶明瞬间:“……”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太阳能充电宝的余庆栗:“……”

无奈地打发走了伤心欲绝的余庆栗,宁韶明站到常笙画面前,叉着腰,咬牙道:“教官,你很闲么?”

常笙画给手机充上电,想了想,“是有点闲。”

这还真是大实话……宁韶明脸上都是迷彩油彩,但是无语的表情很明显,“需要我给你找点事做么?”

常笙画想了想,“要不,你让我出去溜达一圈?”

“……”宁韶明顿时有一种放了生化武器出门的不寒而栗感,“你要去哪里溜达?”

常笙画微微一笑,“不如,去敌营那边转转?”

宁韶明忍住为关一径默哀的冲动,“我之前说了,你待我身边,别乱跑,现在你跑去敌营干嘛?毕竟是模拟作战,你还想做卧底渗透进去?开什么玩笑!”

常笙画耸肩,“就跟着你的兵一起去探探地形,呆着太无聊了。”

宁韶明这个贵重实验品在干正事,她也没法儿拿他来玩。

宁韶明有点怀疑地看着她,“虽然打击你不好,但是从某方面来说,你这么多年没干这事……手生了吧?”

现在女魔头挂在歼龙编制内,写的都是技术兵呢!

常笙画耸肩,“我就去打个下手,不然太闲的话,我会忍不住拿你们打发时间的。”

宁韶明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这个大祸害丢出去祸害师装三连算了,他可不想歼龙这次作战失败的原因是自己人内讧!

于是乎,半个小时后,常笙画全副武装,出现在了刘兴、辰津以及一队队员李岩南组成的小组里,任务是近距离接触匪徒大本营,尽可能摸清大本营的地形分布情况。

刘兴还有点担心女教官会不会“娇生惯养”,不适应他们的行动节奏。

但是和常笙画一起进行过野外生存训练的辰津小声道:“别小看她,真行动起来,我们也未必有她狠,她七天里就睡了三个晚上,碰上了雪崩,还敢和老虎硬拼,你说呢?”

刘兴不是第一次听这些细节了,但还是打了个冷战,“这就叫现代版霸王花么?”

李岩南一脸深沉地道:“不,明明是女版钢铁侠。”

刘兴和辰津一起默默看他。

勇于说出事实,果然是真的勇气,兄弟,走好!

李岩南被他们看得后背发麻,回头一看,看到抹了一脸油彩的常笙画对他微微一笑。

李岩南瞬间抱大腿:“教官我错了QAQ!”

常笙画踢踢他,“起来。”

李岩南乖乖听话,“喳!”

刘兴忽然道:“我们行动的时候一般都用代号,教官,你的代号就叫教官吗?”

宁韶明忽然从成堆的资料里抬起头来,坏笑道:“她的代号是小花。”

常笙画皮笑肉不笑,“你好啊,小明。”

宁韶明“嘁”了一声,每次都伤病一千自损八百,没意思。

但临出发时,宁韶明还是忍不住叮嘱道:“常小花,我跟你说,公鸡是我一队的队长,超脑是歼龙的人形电脑,南瓜是一队……呃,活宝。”

常笙画假笑,“所以呢?”

宁韶明痛心疾首地道:“你玩就玩,但你悠着点,别把他们给折在敌军大本营了!”

常笙画看向刘兴他们,“我就这么不靠谱?”

刘兴三人忍不住默默地点头。

常笙画:“……”

说是这么说,他们这个四人小组出发之后,刘兴他们还是没把常笙画当成是普通女人来看待,行动的时候也会征求她的意见,这让常笙画很满意。

常笙画觉得,歼龙这群大头兵缺点不少,但有一个优点很值得赞扬,那就是不会直男癌——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当成驴来训,碰上女人也绝不手软,绝对不会把女人看成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存在。

唔,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好的优点……

山地的地形和歼龙驻地所在的雪原以及雪山环境完全不同,但是歼龙的成员们在移动的时候显得游刃有余,显然对这样的地形并不陌生。

常笙画随口就问:“你们有什么地形作战是不擅长的?”

结果刘兴很茫然地问旁边两个队员:“我们没去过什么地形?”

李岩南想了想,“城市作战去的比较少吧?”

辰津纠正他们,“不对,我们在城市就进行过七次救援行动,去的最少的是沙漠地形,只有两次而已。”

常笙画无奈地摇头,宁韶明带着这群兵还真拼,军功是一件一件地堆,难怪被人看不顺眼,他们自己还毫无自觉。

第四十四章 单独在行动

等常笙画跟着刘兴他们出发老半天了,计芎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对宁韶明道:“不对啊,老大,教官之前不是在车上说,她不玩模拟演习的么?”

宁韶明忙得恨不得多长两个脑袋,闻言就是一愣,“好像是哦……”

计芎茫然了,“那她为什么突然要去敌军大本营?”

宁韶明仔细一想,顿时骂娘:“卧槽,又被她丫的涮了一次!”

好端端的,先是主动跟他坦白她原来的兵种,然后在他忙晕圈的情况下主动要求出战,突然找充电宝这件事也是怪怪的,那个女变态肯定是有什么阴谋!

被认为是“有阴谋”的常笙画正跟着刘兴他们,静悄悄地摸向“匪徒”的大本营。

歼龙选择的指挥部驻地距离敌方大本营的距离在五公里左右,“匪徒”的设置是设备先进,人员众多,所以歼龙的成员们分别被派去摸清“匪徒” 的巡逻布置、值班情况和袭击计划等等,常笙画所在的这组要做的就是把大本营的地形摸清楚,好展开后续的正面打击行动。

因为前面已经有队员探索好了蓝方大本营和歼龙指挥部之间的最佳往返路线,常笙画所在的小组前进得很顺利。

演习地区位于南方,在歼龙驻地被冰雪覆盖的时候,这里的树木还是一片幽幽的绿。

大约是前几天刚下过雨,地面有些潮湿,温度在二十摄氏度左右,蚊虫不像是夏天那么多,但也没有被不足够寒冷的温度扑杀。

一般的女人面对这样遍布野草和水汽的环境很是厌恶,明明没有沾水,但浑身都透着一股湿黏黏的感觉。

刘兴他们一开始还在关注常笙画,如果她露出不适应的表情,他们立刻护送她回大本营,免得在路上折返。

但是走了几分钟,他们就发现不需要有这个担心了,常笙画走得比他们还自在呢。

其实常笙画也很多年没碰过枪械和这类演习了,但是她的适应力好,忍耐力也被生活磋磨得比一般人强,所以没有在歼龙的队员面前露过怯。

在一些需要攀爬或者是跳跃的地形里,刘兴他们都会习惯性地给队员们搭把手,但是回头一看,常笙画自个儿已经默默地在前面等着他们了,颇有几分“不是我拖后腿是你们在拖后腿”的意思。

这让没见识过常笙画作风的刘兴和李岩南有点郁闷,女教官老是在智商上碾压他们,结果在体力上也要碾压他们吗?

常笙画是自己没注意,辰津小小声地提醒她:“教官,团队合作。”

常笙画一愣,立刻就想到宁韶明在雪山上对她发的那一通火,就是因为她拒绝团队合作、差点儿影响到前进速度和安全性的事情,比之前常笙画刻意针对他的时候要生气多了。

常笙画有点无奈地吐出一口气,不是她不想合作,只不过她实在是习惯了单兵作战……

好吧,宁韶明也是兵王,单兵作战能力非凡,可是他和歼龙众人的合作也非常顺畅,而且这些合作也不是没有必要或者是拖后腿的类型,常笙画不得不承认,在这点上她的确不如宁韶明。

在路程的后半段,常笙画就有刻意去注意和他们磨合行动了,一开始她给刘兴他们搭把手的时候,他们还有点不太敢接受,在确定她不是有意恶作剧之后,就毫不怀疑地拽着常笙画的手爬上爬下。

常笙画有一瞬还在想,如果她故意放手的话,下次伸手还会不会有人相信,但又觉得挺无聊的,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常笙画不捣乱,这一路就挺顺利的,他们一路摸到了“匪徒”大本营,远远就看到了扮演匪徒的师装三连以及他们的兄弟连,个个打扮得有模有样,周围的警卫力量更是严密无比。

他们一行四人顶着一身的草墩子掩护,趴在树丛里。

“这不科学啊,”李岩南低声道,“一般的匪徒能有这么军事化么?给他们的演戏技能差评!”

“这个可不好说,”刘兴道,“前两年歼龙去过咱隔壁维和,那好家伙,个个都是政府军改编过来的,他们也算是暴力匪徒,玩的也是军事化管理。”

李岩南在歼龙里算是年轻的,所以经历得也没那么多,刘兴就是个老油条了。

辰津也道:“现在的头儿无论黑白哪道儿都与时俱进,还走山贼作风的,早就被端了。”

李岩南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于是也不吐槽了。

常笙画没参与他们的讨论,拿着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然后道:“他们太熟悉你们的作风了,无人/机可能行不通,他们有专门对空监视的哨兵。”

李岩南做了个苦瓜脸,“我就说不科学……”

辰津倒是不气馁,“歼龙配置的无人/机是个头有点大,不过我自己改良了一个小的,应该用得上。”

刘兴问:“多小?”

辰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比硬币大不了多少的机器,“你们看。”

常笙画看了一眼,“靠谱吗?”

辰津想了想,“我自己做的,画质和传输信号恐怕不太好,遥控距离必须在一点五公里之内,需要保持距地十米之内的低空飞行,我们可能还要更靠近一点。”

常笙画觉得无所谓,“看个大概就行了,又不需要运炸弹过去。”

众人也觉得也是这个理,于是立刻转移到尽可能靠近大本营的地方,放飞了迷你无人/机。

这个时候,常笙画道:“你们在这里盯着,我进去看看。”

正在调试信号的辰津一愣,“教官你要单独行动?”

常笙画若有所思地道:“我总觉得这个大本营好像有点不对劲,进去看看。”

“不行,你太明显了,”刘兴摇头道,“两方战场上估计只有你一个女人,一碰面就露馅。”

“应该不可能,实战演习不会这么敷衍,他们肯定也有调女兵过来,只是不参与作战而已。”常笙画毫不犹豫地道。

刘兴三人都怀疑她是早就打算好了的。

刘兴说:“那我先跟老大打个招呼。”

常笙画无所谓,“他拦得住我?”

刘兴无语,辰津只好道:“那让公鸡跟你去!”

常笙画摇头,“李岩南跟着我吧,你的武力值不够高,刘兴保护你比较方便。”

被鄙视了武力值的辰津:“……”

于是乎,常笙画带着被抓壮丁的李岩南,一起潜入了“匪徒”的大本营。

等常笙画和李岩南走了,刘兴和辰津才反应过来他们被女教官忽悠了,这件事还没通知指挥部那边呢。

而宁韶明在接到他们递过来的消息之后,黑着脸表示:“我就知道她要闹幺蛾子!”

另一头,常笙画和李岩南已经进入了蓝方敌军大本营的范围内。

常笙画对李岩南说:“你东我西,摸清楚房屋的布置,别被抓了,如果发现歹徒人数不对,立刻撤。”

李岩南吃惊,“我们分头行动?”

他跟进来,就是为了不让女教官单独行动啊!

常笙画严肃地道:“我觉得这个据点有问题,分开行动比较快。”

可是李岩南哪里是常笙画的对手,常笙画忽悠了几句,他就晕头转向地往东边去了。

常笙画收回目送他的视线,按照之前的说法,小心地往西边摸过去了。

现在距离演习开始还不到五个小时,蓝方肯定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直闯进来了,所以防守相对来说还集中在外围,防止红方的窥视,所以常笙画的行动还是很顺利的。

蓝方的士兵们都换了便装扮成匪徒,尽职尽力地演戏,常笙画注意到好几个屋子里的人都是打牌或者是聊天,看起来挺像模像样的,但是他们的枪就在咫尺之处,这点习惯还是不好改的。

常笙画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人头数,不算少,但是跟蓝方的实际人数还是有差距的,再加上外围巡逻的人数……

人员的数量上有偏差,演戏背景里是写着匪徒大本营中约有三百人,尽管和实际情况有差距,但也不可能差到七八十个人的地步。

难道说……这个大本营是假的?!

如果关一径舍出两百多个人来当诱饵,那么这个人的作战风格跟他本人差距还是挺大的,而且为了打败歼龙,也算是豁出去了。

这也让常笙画对关一径本人更好奇了。

没错,常笙画突然改变主意,跟着歼龙来演习地点,还亲自上阵,冲着的就是关一径来的!

但是,关一径本人有没有在这个大本营,还是一个未知数。

常笙画把西边的地形摸了个遍,最后在大本营后方的一片空地里看到了剩下的几十个人,关一径正好就在其中。

常笙画藏在树丛里,远远地看着那七十多个人化整为零,钻进树林里就不知道哪里去了,只剩下关一径一个人往回走,似乎是准备和宁韶明,暂时坐镇己方的大本营。

常笙画目测了一下蓝方的放哨视线范围,然后在一个盲角处突然翻身出来,袭向关一径!

关一径的反应也很快,常笙画一近身,他就下意识地还手,并且试图示警。

如果是按照一般情况,常笙画绝对会在三秒钟内被敌军射杀,但是她勒住关一径的脖子,轻声道:“关韫庄。”

关一径本来能在三秒钟内摆脱控制、示警成功击毙敌人,一听这三个字,却是遽然愣住了。

第四十五章 小关长大了

在军事演习的关键时刻,关一径竟然在敌人面前愣神了!

他近乎愕然地问道:“你是谁?!”

常笙画刻意压低声音,改变自己的音色:“你不否认?你不怕我把你的底子捅出去?”

关一径沉默了一秒钟,缓声道:“不主动说是一回事,但是别人找上门了,我还不至于否定自己的出身。”

他长得正气,这句话也是说得铿锵有力。

常笙画却不信邪,“所以你很清楚我是为什么来找你的,对吗?”

关一径的声音近乎冷漠:“我不知道。”

常笙画压着他喉咙的手微微用力,“需要我提醒你么,七年前,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是谁抹掉了你的档案,让你能顺利入伍?”

关一径的身体微微一僵,“没有人,我自己托的关系。”

“一个孤儿,自己走关系就能改头换面?”常笙画的声音里流露出明显的不信,“如果你说出来,你就可以继续当个小连长,如果不说……”

她没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关一径心下一沉,但还是道:“你问我一百遍,我也是这个答案。”

常笙画一时之间没说话,沉默带来巨大的压力

关一径并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在脑海里拼命搜索来人的背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但是我只要喊一声,你就会被几百个士兵包围,你不希望暴露身份吧。”

常笙画笑了一声,“你一开始就没喊,难道不是抱着能蒙混过关的心态?”

关一径的心情沉入谷底,喉咙发涩:“就算你把我踢出军队,我也回答不了你的问题……”

话音刚落,常笙画就忽然放开了他。

关一径迅速跨前一步,转身,正欲动手,随即在看清来人面孔的时候瞬间愕住,“常教官?!”

对,这个威胁他的女人,就是昨天宁韶明介绍的那位歼龙教官!

关一径还在飞速思考她是怎么混进部队的,常笙画却对他勾唇一笑,态度竟是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平和,“关一径,你认不出我来?”

关一径有些戒备又有些困惑,“我们认识?”

常笙画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音色,咬重音道:“我姓常。”

关一径先是疑惑,后是惊喜:“长命花?!”

常笙画矜持一笑,“虽然第一次用真的脸见你,但还是要说,好久不见。”

关一径有点激动,说话都有点磕巴了,“没想到还能见到你,没想到……”

常笙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这个如今长得比自己还高的青年,有点感慨地道:“小关长大了啊。”

他们明明同岁,关一径比她小不了几个月,这话本该是有点搞笑的,但是被常笙画一说出口,关一径脸上的笑容便维持不住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眶微微发红,“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猫哥他们呢?还有黑汤圆,海棠姐,神探哥,我一直没来得及和你们说谢谢……”

关一径每报一个名字,常笙画脸上的笑容就消退了一分,“他们不在。”

“他们去哪里了?”关一径不解,他以为常笙画都出现了,其他人也应该都在附近。

常笙画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面孔如同刻板的木雕,“他们不在了。”

关一径把这五个字反复地消化了半分钟,才被迫接收其中的信息,“怎、怎么可能……”

常笙画牢牢地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变化,“你爸走了之后,我们出了一次任务,除了我,他们都没回来,调查结果是意外。”

关一径傻在当场。

常笙画沉声道:“后来我就出国读书了,有五年的时间被限制不能回国,不能和当年任务相关的人员有任何接触。”

关一径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劈了,呆呆愣愣的,“所以你才试探我,有没有把你们帮我抹掉档案的事情说出去……”

常笙画注意着他的反应,轻描淡写道:“现在就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他们要查,随他们去,我只是觉得你最好别做对不起你爸的事情,不然我亲自开枪毙了你。”

这么血腥暴力的事情,也就只有她才会说得那么轻而易举了。

关一径定了定神,问:“那你这次回国,是想查当年的事情?”

常笙画皱了皱眉,“我回国是因为我家里把我叫回来了,但是回来之后我才发现不对劲,调进歼龙当教官不是我安排的,这次演习看到你的名字,我还以为是同名。”

结果一查之下才发觉不对,常笙画就赶紧蹭了歼龙的顺风车,直到下了飞机,看到关一径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这就是曾经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故人!

关一径总算理解了,为什么常笙画要用这么迂回的方式来找他,“你怀疑有人在针对你?”

常笙画不置可否,“不好说,也可能是歼龙的问题,你没发现你的师装三连被当枪使了?”

关一径不解,“什么?”

常笙画无奈地叹气,“怎么就光长个子不长脑呢,你没发现最近歼龙都不活动了,师装三连是唯一和他们有接触的部队?”

关一径皱眉,“我不太打听外面的事情。”

常笙画心道果然,以前他们就觉得关一径这个人作风正派,和他爸一样,可惜太正派了,反而容易吃亏,他爸关韫庄的尸骨无存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关一径追问:“那我应该做点什么?”

常笙画啧了一声,“什么都别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关一径有点着急,“可是我想帮你们……”

常笙画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接通了耳朵里的对讲设备,“这里是小花,完毕。”

耳麦里,宁韶明的声音阴森森地响起:“不准单独行动,所以你现在是在跟鬼搭档吗?!”

常笙画淡定地回答道:“马上归队,急什么?”

还准备迎接对方各种狡辩的宁韶明立刻就被噎住,只能恨恨地道:“回来再跟你算账!”

常笙画无所谓,按断通讯之后看向关一径,再次对他重复:“什么都别做,你没那个智商去搅和这趟浑水。”

关一径瞬间体会到了宁韶明的憋屈感,“花姐……”

常笙画示意他不用多说,“我也只是来看看你有没有被人要挟,至于当年的事……”

她的眉宇之间闪过一抹沉郁,“我也还没想好要不要往下查。”

关一径愕然,“不查的话,我爸和猫哥他们不就白死了么?!”

“那也得有命来查!”常笙画冷冷地道,“你忘了你爸想你好好过日子吗?你忘了那些跟你一样的人了么?你有胆子把命赔进去,我没胆子去你爸墓碑面前磕头认罪!”

关一径嗫嚅着双唇,说不出话来。

“专心搞演习吧,别老是输,丢了我们当年给你当老师的脸,”常笙画收起了那份冷意,语气重新变得和缓,“从长计议吧,急不来,就算是为了猫哥他们,我们俩也不能乱来。”

关一径迟疑着点头,压抑住骤闻故人逝去的悲伤,“可是你不是不喜欢当兵吗?那你现在……”

“只是过渡时期,”常笙画笃定地道,“总有一天,我能做我想做的事情。”

跟神思依旧有些恍惚的关一径分开,常笙画像是没事人一样,出现在分开行动的李岩南面前。

她去的时间比预定的久,李岩南都快急死了,直到和刘兴、辰津汇合,李岩南才敢叽里呱啦开口:“教官你去哪里了?为什么断开了通讯?你身上居然没带定位器,我们找不到你!”

“临时准备出门,可能漏了没带,”常笙画把这个问题随意带过,然后立刻换话题;“我搜了一遍蓝方大本营,人数不对,我看到蓝方指挥官把一批人化整为零送走了。”

提到正事,另外三人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只有辰津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送走了?”刘兴不解,“送去哪里?还是说他们打算打游击战?”

常笙画摇头表示不清楚,又问:“地图呢?”

辰津示意了一下手里的手绘图纸,“总体地形可以用无/人机,不过具体的细节还要教官你和南瓜来完善。”

常笙画点头,“我记得那些屋子的用处。”

李岩南也点头,“我也背下来了。”

常笙画没说关一径见过她的事情,但是对方是个合格的领导者,肯定会知道她混进了大本营,也代表歼龙的人也渗透进来了。

常笙画也没暴露歼龙行动的心虚感,只是提醒道:“现在是演习前期,蓝方可能会故意布下迷阵,我们的情报在后期的准确性不高,他们是不择手段的‘匪徒’,变数会很大。”

刘兴也知道这个理,“先判断了形势再说。”

完善地图之后,常笙画他们一行四人就返回了歼龙指挥部,一路上也没再惊动到蓝方的人。

一进门,常笙画就看到宁韶明像是暴怒的炸毛狮子一样走过来。

“常!小!花!”

一听这调子就知道他肯定气爆了,常笙画想到她刚坑了歼龙一把,难得厚道地说:“OK,我错了,这次是不熟悉新装备的问题,我保证没有下次。”

她这么爽快认错,宁韶明倒是懵逼了一下,然后警惕地道:“你到底干了什么坏事?”

常笙画心道这位大少爷都快被她弄成被害妄想症了,但又觉得他野兽般的对危险的察觉力挺厉害,便故作无辜地道:“我只是去散了个步。”

宁韶明一脸怀疑,但是又从她身上扒拉不出有用的信息,只能愤愤不平地放过她了。

演习时期,宁中队长忙得都没空搭理她了。

解决了宁韶明之后,常笙画找到自己充好电的手机,窝在那里继续打游戏,只不过这个解谜游戏的谜底正变成一个一个数据,通过看起来没信号的手机往外传送。

而在大洋彼岸,一台电脑上正在接收一串文字。

——关没问题,是否有人在调查他的身份?

第四十六章 Swamp行动

Swamp行动的第五个小时,歼龙掌握蓝方防线的活动规律。

Swamp行动的第七个小时,歼龙基本摸清“匪徒”的大本营情况。

Swamp行动的第十二个小时,歼龙窃听到蓝方的会议,了解了掌握“匪徒”即将发起的危险袭击内容和时间。

“根据我们潜伏窃听到的情况来看,可以确定他们可能会从这三条路出发,进入最近的人口密集城市,”辰津已经在沙盘上标好了三条截然不同的路线,“准确行动只有匪首掌握,他会在行动前的半小时才公布路线,并且亲自带队出发,进入城市之后进行大规模杀伤性袭击,我们只有十二个小时的时间来阻止他们。”

计芎若有所思,“也就是说,我们来不及在三条路上都布置陷阱。”

赵素林也道:“我们人数不够,也不可能兵分三路。”

“匪徒大本营也是一个问题,”刘兴戳了戳代表蓝方据点的旗子,“如果我方成功组织这次袭击,但是大本营里有人质,他们狗急跳墙的话,肯定会‘撕票’。”

“双管齐下吗?”王胜麟算了算他们的人头数,有点纠结,“除了这两拨,还有化整为零的第三拨人,蓝方这次是铁了心要累死我们啊!”

“而且我们的弹药和干粮都不够。”计芎道。

坐在一边无所事事的常笙画笑了一声,“这情景设置得还真的是……弹尽粮绝,破釜沉舟,就怕你们不够难受。”

她这话说得歼龙在场的几个人都一脸无语,但是常笙画说得也没错,这个场景是跟上一次任务失败时的困境差不多,都是求援无门但又不得不背水一战的背景。

常笙画提醒他们,“只是一场军事演习,凑巧的内容而已,代入感别太深,我没有分身术跟着歼龙的每个人,救不了你们。”

宁韶明啧了一声,“就不劳你操心了。”

这个女魔头不帮倒忙就差不多了!

常笙画瞥他一眼,没吭声,自从她去蓝方大本营溜达了一圈之后,宁韶明就开始防着她了。

倒也不是怕她出卖歼龙,就是怕她心血来潮又去干点什么,搞得双方人马都天翻地覆。

常笙画也无所谓,她又不是真的来捣乱的。

她比较在意的是——有人费尽心思想整垮歼龙,为什么?仅仅只是一场军队内部的博弈吗?

理清楚前期紧急搜集的资料之后,宁韶明抛弃歼龙的临时指挥部,把所有人分成小组,安排了任务,派了出去,包括他自己和常笙画。

常笙画不清楚其他人的任务,但是宁韶明给她的交代就是——跟着他,除非他出声,不然啥也没干。

常笙画不至于在这个情形下跟宁韶明呛声,耸了耸肩,表示暂时听他的。

宁韶明半信半疑,但也没办法,总不可能现在就把常笙画踢出去吧?

Swamp行动的第十三个小时,宁韶明带着常笙画在内的五个人,潜伏到了蓝方的大本营附近。

六个人趴在黑漆漆的树林里,周围的空气很湿冷,粘着在人的皮肤上,格外令人不适。

常笙画之前跑去跟几个心理应激创伤比较严重的士兵谈话了,没参与他们具体的作战会议。

这会儿,她若有所思地问:“你想先下手为强吗?不是个好的选择,‘匪徒’的据点里有很多‘平民’,在这里交战,哪怕死了一个,你们最后的演习分数都不会很高。”

宁韶明小声道:“我又不傻,你觉得我会白白来扣分?”

常笙画不置可否,从歼龙简单粗暴剑走偏锋的作风来看,通过“死人”来谋取胜利也不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只是宁韶明可能真的是在上次任务失败之后,留下的心理面积太大了,这次的军事对抗里,各种决策都偏向于保守和求稳。

可事实上,并不是足够保守和求稳就能规避风险的,虽然常笙画不太喜欢他以前的作风,但是更不喜欢他现在的作风。

只不过在这个演习时期,常笙画并没有过多地和宁韶明辩论这些事情,有些问题都是要曝光之后才知道风险的。

等远远地看到有人走过来,宁韶明这才低声道:“我们抓个活的,教官跟着我,你们分两组包抄。”

另外四个歼龙队员立刻分作两组,从两个方向散开了。

六个背着枪巡逻的“匪徒”一边说话,一边朝着他们的包围圈走过来。

宁韶明朝常笙画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待着别动。

常笙画知道他这是准备把自己当个摆设了,于是也做了个手势,表示她会策应。

一对六,刚好一人一个。

宁韶明皱眉。

常笙画没再搭理他,直接就移动到合适的策应点去了。

宁韶明无声地啧了一声,但没再阻止,专门地观察那几个“匪徒”去了。

宁韶明用气音在耳麦里道:“各组注意,目标走到C3点就动手。”

六个匪徒渐渐接近,说话声也明显了起来,看得出来蓝方做了很好的前期准备,起码扮演敌人都是挺专业的。

等他们走到合适的位置点,宁韶明说:“行动!”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冲了出去,扑倒了最末尾的“匪徒”。

另外两个方向也有四个人冲出来,分别逮住其中一个。

仅剩的“匪徒”试图放枪示警,忽然感觉肩膀一麻,枪掉了下去,被人用脚勾住,没发出一点响声,“匪徒”愕然回头,想拔刀迎战,但是一支枪杆子抵住了他的后背。

有个女声笑着说:“不好意思,你被俘虏了。”

所有战斗在一眨眼间结束,六个俘虏被困在了一颗大树上,围成了一个圈。

李岩南蹲下去,贱兮兮地拍着一个人的脸,“老熟人,好久不见啊。”

那个扮演成匪徒巡逻小队队长的士兵一脸鄙视,“专业点,我现在可不认识你,别诬赖我是卧底。”

李岩南乐呵呵的,“好吧,不认识是么?那我先撂你一根胳膊!”

那士兵脖子一梗,“有本事你直接‘杀’了我!”

“那可不行,我们是好人,”李岩南玩得不亦乐乎,“透露点情报,我给你争取宽大处理。”

然后,所有蓝方的“匪徒”都满脸鄙视地看他,他们又不是真的坏人,怎么可能被收买?

站在一边的宁韶明忽然一脸深沉地道:“这么钢筋铁骨吗?既然这样,那就放了你们好了。”

“……啊?”蓝方的“匪徒”们纷纷露出茫然脸。

十几分钟后,蓝方大本营。

站在高处的哨兵看到树林子里有动静,立刻朝那个方向看过去,结果看到是“自己人”从那里走出来,于是便放松了一些。

随即,哨兵就发现不对了,问旁边的同伴:“七组怎么磨磨蹭蹭的?”

他的同伴一看,果不其然,他记得那个小组是去巡逻的,这会儿也到点换班了,怎么往回走的步伐那么慢呢?难道是发现敌军了?

于是哨兵们示意下面的同伙去查看一下。

在大本营门口巡逻的几个人闻言,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谁知道走近一看,那六个人居然都是哭丧着脸,拼命朝他们使眼色。

其中一个大门巡逻队员不解地走过去,“怎么……”

他的话还没说话,就听到一声炸响,他们连同那六个巡逻人员身上通通冒起了白烟!

他们这十几个人居然被一起“炸”死了!!!

这么大的动静,立刻就把整个蓝方大本营都惊动了,所有人立刻进入战备状态,防止红方人员的突袭。

可是他们忙了一圈,红方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了!

常笙画跟着宁韶明他们一起,趴在树上,躲避蓝方人员的搜查。

躲过两拨人马的搜索之后,常笙画问道:“你打算让他们一晚上都做惊弓之鸟?”

宁韶明也不奇怪她会猜得出自己的想法,“心理战,不是常教官教的么?”

常笙画还真的给歼龙开过好几次心理战术的课程,不过也不打算居功,不置可否道:“蓝方今晚本来也不会怎么睡吧,就是防着你们偷袭的。”

宁韶明挑眉,“他们睡不睡和心情好不好是两回事,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会不会配合我们明天早上的行动。”

常笙画恍然大悟,“三条路线是三分之一的机会,你想逼他们只选其中一条?”

宁韶明轻哼一声,没回答,但心里也在庆幸。

还好这个女魔头不在敌军,不然一眼就看破他安排的袭击和最后目的之间,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干系了。

在树林里安静地趴了两个小时之后,宁韶明和分头行动的计芎那边联系上了。

“大熊,你们那边准备好了么?完毕。”

片刻后,计芎回复道:“准备好了,完毕。”

宁韶明笑了一声,“记得做明显点,但是也别太明显,现在对时间,二十分钟后行动,完毕。”

计芎道:“明白了,完毕。”

宁韶明结束了和计芎的通话,冲常笙画和几个队员招了招手,“走吧,我们继续去砸场子。”

宁韶明说是砸场子,还真是名副其实的砸场子。

他们六个人偷偷潜伏进了蓝方大本营。

在深夜里,蓝方大本营的守卫要比白天常笙画进来的时候森严多了,几乎一步一岗,而且大部分人都没有休息,但是也符合“匪徒”夜夜笙歌的性格特点,可见师装三连是卯足了劲,想换个身份弄趴下歼龙大队。

宁韶明对其他四个人做了手势,示意他们多去周围捣捣乱,然后和常笙画一起溜进了蓝方的指挥部。

里头没有人,但是有布置好的陷阱,显然是摸准了歼龙的性格。

常笙画看向宁韶明,“然后呢?”

宁韶明微微一笑,“先拆了陷阱,然后——给他们拆个迁吧。”

第四十七章 中队的独断

歼龙出手,不仅砸场子很给力,拆迁办也扮演得十分成功。

仅仅十分钟,研究完手上的资料的常笙画抬起头,眉毛登时就挑了起来。

哟呵,这乱糟糟的,跟遭过打劫什么区别?

宁韶明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过身来,坏笑道:“我就不信他们不慌!”

常笙画心道能不慌么,大本营里的机密之地都被他们如闯无人之境,估计都想钉小人诅咒他们了。

宁韶明看了一眼常笙画手里的东西,啧声道:“我一直就弄不明白了,你是怎么一眼就看得出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的?说你是神棍,你还不承认。”

刚才一进门,宁韶明还想着怎么避开陷阱,地毯式搜索他们的机密文件在哪里,结果常笙画左右环顾一圈,不仅把陷阱逐一指了出来,放过了明面上当做诱饵的东西,连藏机密文件的保险柜都翻出来了,真他喵的瘆人的是,这女魔头把密码是什么都猜出来了!

常笙画淡淡地道:“一点小技巧而已。”

别的都是看细节,猜密码就得益于她对关一径的了解了,完全能够揣摩他的心态来猜,不过这种事就没必要说了。

宁韶明狐疑地扫视着常笙画,心里琢磨着回头得把他的密码也改改,最好改到面目全非猜不出来的那种!

从布满陷阱的蓝方“指挥部”退出来之后,宁韶明这才小声地联系了辰津,让他可以恢复蓝方的通讯、监控和警报之类的系统了。

没几秒钟后,蓝方大本营果然警报声大响,所有人的精神都被震得一激灵。

以警报声为信号,同样混进来的歼龙队员在不同地方又放倒了十几个“匪徒”,然后往外溜,被蓝方的人一路追杀着往外跑。

混进最中心的宁韶明和常笙画见状,这才顺利趁乱离开。

蓝方大本营里。

关一径脸色很难看地盯着乱糟糟的指挥部。

他旁边的手下苦着脸道:“我们的陷阱都被他们拆了,保险箱被翻开了,很多东西都没找到,也不知道他们偷走了什么。”

另一个人道:“只能是我们的路线图了,他们肯定想提前做埋伏!”

在核对资料的士兵抬起头来,道:“一号和三号的路线图还在,二号的不见了。”

“连长!”一个扮成军师的排长急匆匆走进来,对关一径道:“二号路线上的陷阱被触发了,我们的路线图泄露了?”

关一径沉着脸,“十分钟前,他们偷走了二号路线图。”

事实上,师装三连还不知道歼龙早在白天的时候,就已经获得路线图的信息了。

那个排长惊讶地道:“那我们明天就只剩下一号和三号路线了。”

关一径沉思片刻,摆了摆手,“明天再说。”

Swamp行动的第十六个小时,“匪徒”经历过两次歼龙大队闹出来的大乱,已经显得有些人心惶惶。

这时已经是凌晨接近两点钟,万籁俱寂,唯有蓝方大本营灯火通明。

歼龙的又一支小组试图接近人质关押的方向,蓝方判定他们想要解救人质,于是加重了对人质所在范围的巡逻。

然而没想到这只小组居然袭击了他们的厨房,带着一堆吃的逃之夭夭了,气得蓝方好几个“头儿”当场摔了手里的东西。

“这群家伙……”其中一个男人道,“忒不要脸了。”

另一个人道:“他们什么时候要脸过?跟他们老大一个德行,怎么流氓怎么来!”

还有一个男人不解地道:“但是他们想干嘛?这么不轻不重的,不太像是歼龙的风格,我以为他们今晚会强袭我方大本营。”

一开始骂人的男人冷静下来,也觉得不对劲,“因为我们身份不同了,所以他们保守行动?我以为他们不知道保守两个字怎么写……”

关一径抬手打断了属下们的愤愤不平,“你们确定,只丢了二号路线图?”

有人迟疑,“的确是只有二号的不见了,其他两张都是假的,我不知道他们是没看到,还是已经看出破绽了。”

关一径想到常笙画在歼龙那边,就觉得不太妙,于是决定道:“我们提前行动!”

只不过,关一径担心的显然有些多余,因为常笙画的想法并不能对歼龙的行动造成过多的干预。

在关一径那边决定提前行动的时候,常笙画正和宁韶明一起赶往蓝方预定的一号路线,同行的还有一支歼龙小队。

宁韶明想先去破坏一号路线,造成他们无意之中发现这条路,准备在这里伏击对方的假象,逼迫蓝方走三号路线。

三号路线那里已经有计芎带的小队埋伏好了,就算蓝方不走那边,也还有一支小队会在蓝方队伍出发的时候对他们进行干扰。

一旦蓝方入套,宁韶明就会带队,以最快的速度攻占蓝方大本营,解救人质。

“宁中队。”这是常笙画第二次喊他了。

宁韶明正在盘算抢来的补给够不够整个歼龙分配,熬过这二十四小时,因为演习的设定,他们身上只有一份干粮,要足足在高强度的环境中熬过二十四小时的Swamp行动,弹药量也不够,不能和蓝方进行大规模冲突,只能靠耍心机。

因为常笙画加重语调喊他,宁韶明不得不暂时中断自己的工作,摇头道:“我说过了,教官,不管他们的路线图是不是真的,我都要把它变成真的!”

常笙画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怎么就能确保你的计划不会失误呢?如果蓝方有个Plan/D,歼龙就会变得很被动。”

宁韶明不肯把人手分得更散一些,给各队做支援或者是进行应急行动,一旦宁韶明的计划不成功,他们就铁定输了!

宁韶明不想和她辩论这个话题,“大家都会尽力的。”

常笙画差点笑出声,“尽力就行,所以不想赢了?之前不是还信誓旦旦说你们不会输的么?”

宁韶明扭开头,保持了沉默,显然是拒绝与她沟通了。

常笙画冷冷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起身走了。

常笙画是一开始没打算干涉歼龙的行动,因为她觉得宁韶明至少还有点理智,不会乱来,结果她发现她太高估这个男人了!

跟他们一起的是刘兴带领的一队,见自家老大和女教官几乎吵起来了,刘兴的眼珠子骨碌一转,跑到了常笙画旁边。

“教官,”刘兴小小声地道,“你可以试着相信我们的实力,你不是天天盯着我们训练么?我们兜得过来的。”

“这不是不相信你们实力的问题,”常笙画的表情有点冷漠,“这是态度问题,你们中队就这么指挥,把事情弄得乱七八糟,那他还是滚回家里去当大少爷吧!”

刘兴抓抓腮帮子,“老大只是想减少战损,毕竟我们虽然说是一个顶几个,但是分开的话还是容易出危险的……”

“那就可以无视潜在的问题,可能会造成更大的战损?!”常笙画反问。

刘兴说不出话来了,苦着脸求饶地看她。

常笙画不屑地嗤了一声,闭目养神不说话了。

歼龙只有一份干粮,她也是要跟着挨饿的,没力气和他们生气!

Swamp行动的第十八个小时,歼龙大队收到消息,蓝方阵营提前行动,派出了一支仅有十个人的小队,摸黑走了别的路线,完全不是他们之前搜集情报时发现的那三条路线图!

收到消息的宁韶明只说了一句:“假的,别理他们。”

眯了一会儿的常笙画睁开眼睛,“那也应该派人跟着他们,看他们要去哪里!”

宁韶明并没有同意她的说法,“你忘了蓝方消失的那几十个人了么?这队人摆明了就是诱饵,难道真的把我的队员送过去踩雷吗?”

常笙画道:“万一蓝方就是猜准你这样的心理呢?”

宁韶明依旧摇头,“太明显了,不可能。”

Swamp行动的第十九个小时,蓝方阵营派出了第二支十人小队,走了第五条未知的路线。

宁韶明仔细地跟监视的队员确定了一遍,发现关一径的确没在队伍之中,便还是按兵不动。

常笙画冷声道:“就算这次袭击行动很大,‘匪首’也不一定会亲自出马。”

宁韶明摇头,“我了解关一径的作风。”

“但这次不一样!”常笙画强调,“他们现在扮演的并不是敌军,是匪徒,一群亡命之徒,你不能拿之前的演习逻辑来推测他们的行动!”

宁韶明看她一眼,然后道:“教官,指挥权在我手里。”

这是嫌她碍事?!常笙画真的被气笑了,但也没做什么,只是闭嘴不言了。

Swamp行动的第二十个小时,蓝方阵营派出了第三支十人小队。

十分钟后,蓝方阵营紧接着又低调地派出了第四支十人小队,他们之中仍然没有关一径,但是这支小队走了三号路线!

宁韶明立刻站了起来,“注意这支小队……”

他的话还没说完,周围忽然响起一阵枪声,歼龙大队的成员们立刻寻找掩体。

刘兴看了一眼,大骂道:“蓝方的人,消失的那几十个,咬上我们了!”

这些人是没去护送那些迷惑别人的“狼来了”的十人小队,还是一开始就盯上了他们?!

不过这个时候想要思考的话已经来不及了,他们这一小队人只能在节省弹药的前提下小心地反击,一阵阵白色的烟雾在林子之中升腾而起,象征着牺牲的双方人员。

第四十八章 演习失败了

“匪徒人数在三十人左右,两个狙击手,有重火力!”刘兴飞快地判断了形势,通知了宁韶明。

宁韶明也被这一意外情况打乱了步骤,他的确没想到在歼龙明摆着伏击他们的情况下,关一径还会安排人来反伏击他们,这是歼龙大队和师装三连在以往的演习史上从没出现过的状况。

当然,这也是因为歼龙大队一直都擅长主动出击,很少会这么守株待兔……

他们这一小队只有十个人,无论是弹药还是人数都不占优,而且和对方死拼不是不行,但是——没必要!

宁韶明咬了咬牙,放弃了他们蹲守几个小时的一号路线,“撤。”

常笙画冷静地开枪,毙掉了对方隐藏在树林里的狙击手,然后对宁韶明道:“现在走,他们就掌握了一号路线,还能沿路靠人命开路,如果蓝方的行动小队从这里走,我们就要和对方硬拼,那就没有火力解救人质了。”

宁韶明的眼神闪烁了数下,“关一径不会这么疯狂。”

常笙画轻哼一声,带着不屑,“我觉得你现在比他疯狂多了。”

做任何决定,都可以不经过大脑了!!!

常笙画建议死守一号路线,宁韶明没有同意,带着人马撤走了,准备强攻蓝方大本营,在起始点拦截蓝方的行动小队。

既然蓝方抢了一号路线,那么,行动小队可能还没出发!

常笙画已经不想说话了,她觉得自己居然浪费时间在这个脑袋就是一坨翔的男人身上,别说是给他治病,就是故意弄傻他,都叫做浪费时间!

在之后的行动中,常笙画果然就一声不吭了,宁韶明也没空注意她,因为目前的状况已经足够让他焦头烂额了。

一号路线的失守,就代表了他的计划在第一步就失败了,没有后备计划,守在三号路线的计芎只能静观其变,等宁韶明他这一队抵达蓝方大本营再说。

可是让歼龙大队更加措手不及的是,计芎他们这支小队也遭遇了蓝方隐藏队员的袭击,宁韶明不得不把用作支援的第三方小队调到计芎那边去。

“老大……”刘兴有些犹豫地道,“是不是应该把支援小队叫到这边来,我们先攻下大本营,副中队那边的危机就能解决了?”

宁韶明摇了摇头,“不行,赶不及,让他们拦住可疑的蓝方行动小队,我们十个就够了。”

Swamp行动的第二十一个小时,宁韶明带人开始攻占蓝方大本营。

如果不论前面的错漏百出,宁韶明带领的这次攻占任务几乎算得上是完美的教科书典范,以多胜少和攻坚战的模板。

他就带着十个人,快节奏和精准的指挥令人叹为观止,他们先是抢占了武器库,补充足够的火力之后,分成不同小组,在各处营造出歼龙大队全体潜伏进来的假象,再利用抢走的催/泪弹、烟/雾弹和麻/醉弹,宁韶明和刘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救走了所有人质,配合默契近乎天成。

蓝方阵营以为歼龙都被他们的分化战术分开,又被先藏匿起来的队员拖住,没想到他们会有这么多“人”来围攻大本营,一时之间措手不及。

Swamp行动的第二十二个小时,宁韶明带领的小队已经牺牲人数过半,他就靠着牺牲队员的掩护,抓住了“匪首”关一径。

关一径被破窗而入的宁韶明吓了一跳,抬起枪就想扣扳机。

但是宁韶明的动作更快,一脚踢飞他的枪械,两个人凶猛地战作一团。

不用半分钟,关一径就被宁韶明摁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这个据点的有实权的“头儿”都被刘兴他们几个控制住了。

宁韶明用枪抵住关一径的脑袋,哑声道:“你们的行动小队在哪里?”

关一径侧头看了他一眼,在这个情形下也不惊慌,答非所问道:“我的大本营已经被你控制了。”

宁韶明冷着脸,“我问的是行动小队。”

关一径淡淡地道:“晚了。”

宁韶明一愣。

常笙画突然踹开门,走了进来,冷冷地道:“演习结束,宁中队,放开他吧。”

“什么?”宁韶明看了一眼时间,“还没到点……”

“提前结束了,”常笙画摘下联络的耳麦,用平静的口吻通知他:“歼龙控制了蓝方大本营,解救了人质,但是蓝方行动小组已经出境,除了我们五个之外,歼龙其他队员全部牺牲。”

宁韶明手里的枪“啪嗒”砸在了地上。

常笙画嘴角扯出一个笑容,眼神却冷漠如冰,“总指挥部让我滚过去给歼龙的精神状态做个报告,宁中队,麻烦你召集剩下的队员,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慢、慢、聊!”

Swamp行动的第二十三个小时,此时军事对抗演习提前结束。

歼龙大队在这次行动中,用十个人出色地上演了一场以多胜少的战役,抢占“匪徒”的大本营,擒获“匪首”,解救人质,完成了Swamp行动中的一般任务。

然而,Swamp行动的主要任务是——阻止蓝方对周边城市发动危险袭击。

蓝方数次派出十人小队,就是为了寻找歼龙的踪迹,但是由于歼龙大队的判断失误,关一径铤而走险,用早就派出去作为隐藏杀手锏的人马靠近一号路线,试图将宁韶明他们困在那里,却没想到宁韶明居然撤退了。

歼龙撤走之后,蓝方看到可乘之机,就把混在之前的十人小队里、到处瞎逛布疑阵的行动人员叫回来,堂而皇之地从一号路线偷渡出去了。

但事实上,一号路线本来是被蓝方废弃作为诱饵的路线,宁韶明考虑及时止损,却没想到栽了更大的跟头!

最为不妙的是,关一径猜出了宁韶明会在三号路线埋伏他的人马,他就干脆用“匪首”的思路,派了一大批敢死队去和计芎的小队死磕,如果宁韶明及时把支援小队叫回来,支援小队的路线正好和一号路线重合,就算不重合,以他们的观察力,也能在半路上发现对方的踪迹,正好堵住行动小队。

这么一来,宁韶明攻占大本营,行动小队被当场“击毙”,前面的判断失误就是小问题了,偏偏宁韶明没敢牺牲计芎小队,最后导致几乎全军覆没!

不得不说,这已经是比上一次任务失败还要惨烈的结局,而这次只是一个演习而已,和实战相似,却不可能真的有实战那么强烈的紧迫感,宁韶明和歼龙的成员们都输得这么难看,这是常笙画都猜不到的事情。

歼龙的精神状态出问题是上头默认的事情,当然不会第一时间把他们叫过来臭骂一顿,常笙画就被当成了出气筒,歼龙的直属上司——集团军的何丘良上将亲自飞过来,指着常笙画的鼻子足足骂了一个钟头。

何丘良上将自然不知道她是常家的小女儿,就算知道,也不会卖面子给她这个小辈,常笙画只能低着头听着他在骂。

“……这么多好苗子,现在都折腾成什么样了?!他们精神状态不行,那就治病啊!你不是心理专家么,养着你吃干饭的啊?你签字同意他们跑出来丢人现眼做什么!?团灭!他奶奶的团灭!他们有脸弄出这么个结果,我何丘良还没脸去跟别人说他们就是状态不好!!!”

这个时候再来反驳是歼龙自己的主张,其实也没什么用了,常笙画咬着牙把黑锅给背了。

一直等到这个老爷子骂完了,他的警卫员才敢上前去又是倒茶又是顺气的,常笙画在原地站在腿脚发麻,但也不敢动弹一下。

顺过气来,何丘良才恶声恶气地道:“那个谁,姓常对吧,你是心理专家,你说,他们这种状态,还救得回来吗?”

那张已经签了字评定表在常笙画脑海里一闪而过,她轻轻吸了口气,然后沉声道:“抱歉,上将,我的评定过程需要三个月,现在才不到一个半月,歼龙全体成员都还在治疗过程中,状态极其不稳定,这次同意他们演习是我的失误,我会在后续改良治疗方案,具体结果……需要等治疗过程结束了,才能以书面文件正式告知于您。”

何丘良是气得厉害,但是如果常笙画明着说歼龙就是不行了,他得撤销歼龙的番号,估计这位上将才会气得倒仰过去,现在常笙画没有把事情咬死,他反而放心多了,但也没忘记注意“极其不稳定”几个字。

“能治好吗?”何丘良想让她给个准话。

常笙画却摇了头,“抱歉,上将,我只能尽力而为。”

何丘良一脸的不高兴,“治不了也得治!每个特种兵都是军队花大价钱培养的,不到非常时刻,不能放弃!”

常笙画点头,“我明白了。”

何丘良又道:“听说你是从M国回来的,专业技术过硬,所以申请了一个人负责整个歼龙大队?”

常笙画愣住。

何丘良啧了一声,“你们年轻人,就是太狂,宁小子也是这样,宁愿当个中队长一把抓,也不要我分个大队长给他挡外面的风言风语!小常啊,你要是有难处,比如多要几个助手什么的,尽管开口,只要能治好那群兔崽子,都别客气!”

常笙画沉默了好几秒钟,才道:“谢谢上将,不过暂时不用,歼龙的队员们比较排外,我相信您明白的。”

何丘良叹了一口气,“这群倔小子,过刚啊,易折!”

常笙画忍住心头的焦躁,又和何丘良上将聊了几句,确定把他的怒火灭掉大半之后才离开。

刚开着车离开总指挥部,常笙画就把车停在一边,猛地一砸方向盘。

她申请单独负责歼龙?

这到底是要毁了她,还是毁了歼龙大队?!

第四十九章 烂泥不上墙

因为常笙画在几个大佬面前轮流顶了黑锅,所以在演习之后,歼龙全体人员就直接被丢在了休息区。

虽然战果很惨烈,但是没人敢招惹他们,生怕他们突然“病发”,一个想不开就怼天怼地怼自己了。

歼龙在军队的地位有点特殊,再加上宁家那方面的影响,以及歼龙本身内部的各种功勋和过错等,导致各方面的势力既是针对他们,也不太好随便动他们。

常笙画作为新来的,自然就被几个大佬级别的人物叫过去问话了。

等他们问完之后,常笙画也没有第一时间回到歼龙的休息区,而是先去等这次的演习报告出来。

本来报告没那么快出来的,但是这次的军事对抗演习过程让人大跌眼镜,最后结果一出,连赢了的师装三连都要求复审,怀疑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总指挥部这边只好加班加点了。

作为歼龙目前的特训教官以及心理干预小组组长,这份报告自然也是到了常笙画手里,她大致翻看了一遍,这才驱车返回歼龙的休息地。

此时,已经是夜幕低垂的时刻,歼龙的成员们没心思吃晚饭,全部聚集在休息区的空地里,等着常笙画回来。

这还是歼龙第一次在军队内部失败得这么惨烈,也是第一次要由一个“外人”来替他们去承担失利后的暴风雨。

宁韶明好几次想出去找常笙画,但是都被计芎和辰津拦住了。

这个时候,宁韶明出面不但毫无好处,还会让那些盯紧了他们复出成绩的大佬们愈加生气,一个处理不好,歼龙再被关小黑屋都是有可能的,虽说对不起常笙画,但是他们也只能让这个女教官去帮他们引走火力了。

也正因为如此,当常笙画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群历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低着头坐在空地上,正眼都不敢和她对上的模样。

冷不丁想起她刚到歼龙大队时,这群士兵们和她杠上的场景,常笙画晃神了一秒钟,但是面上没有丝毫表露,她拿着一堆报告,走到宁韶明面前。

宁韶明抬起头来,觉得她下一个动作就是把那堆报告砸在自己头上。

但是常笙画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侧头问计芎:“你们吃了?”

计芎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小心道:“……没,等你呢。”

“很好。”常笙画生硬地扯了扯嘴角。

计芎茫然——什么很好?

常笙画忽然厉声道:“集合。”

歼龙大队全体成员下意识地排成三排,宁韶明顿了一下,也站在了排头的位置上。

常笙画冷冷地把他们扫视了一圈,才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山,道:“负重二十公斤,爬上去,再回来,掉队一个,你们明天也不用吃了。”

其实在二十四小时高强度对抗演习里,歼龙大队的成员都没有休息过,更没有吃饱,今天凌晨结束后更是一直颓丧到常笙画回来,体力已经严重不足,这个时候负重越野,绝对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只不过常笙画一发话,别说队员们,宁韶明本人都没反驳,闷头拿起装备就出发了。

常笙画没跟着他们,一个人坐在营地里,拿着那些报告仔细地研究起来。

忽然,一辆军车开到了休息区附近,师装三连的连长关一径从车上冷着脸走下来。

走到休息区,关一径就愣住了,因为这里只有常笙画一个人,歼龙的队员们全都不见了。

常笙画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想来问歼龙是不是故意让你们的?你想多了,他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关一径看了一眼,确定周围没人之后,原本板着的脸一下子放松了,但眉头还是皱着,“他们呢?”

常笙画指了指远处的山,“体罚。”

她说得坦然,关一径也无奈,只能道:“花姐,我需要一个解释。”

常笙画放下手里的东西,“没什么好解释的,我没有给他们捣乱,也没给你放水,他们就是状态不好。”

关一径忍住怒气,“状态不好到连策略都没有了!?计副中队那边全军覆没,就是因为他们看到队员牺牲之后就失了控,和我的人硬杠上了!”

常笙画没吭声,任由他发泄。

“如果歼龙及时撤退,这场演习还打得下去,现在师装三连的重火力都还没用上,演习就提前结束,歼龙输得难看,师装三连也赢得不好看!”关一径还是没忍住,怒道:“他宁韶明是不把师装三连放在眼里,还是要把他自己的歼龙玩死?!”

常笙画这才出声:“回头我会押着他们去给你处置,但是现在,我得先跟他们算个账。”

关一径的怒气微收,变成了困惑,“你真的要管他们?”

常笙画淡淡地道:“现在谁都知道他们归我管,我丢不起这个脸。”

关一径眉头微蹙,脊背挺直,“那就麻烦花姐转告他们,师装三连和歼龙是老对手了,可是我要的是堂堂正正赢他们。”

常笙画颔首,“会有这个机会的。”

关一径知道他和常笙画聊得太多,会引起旁人的猜疑,但还是把自己准备离开的脚步拖了回来,低声道:“花姐。”

常笙画看他一眼,“还不走?我们应该不熟。”

知道她是想避嫌,关一径有点不开心,抿紧了唇,“有什么事,你可以让我帮忙的,我打听到了,你进歼龙这件事有点复杂……”

常笙画打断他:“对,很复杂,不是你一个小小的连长可以帮忙的。”

关一径倔强地看着她,“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常笙画揉了揉内眼角,“小关,我知道你是想报恩,但是一来你爸当年是为我和猫哥他们牺牲的,二来我们也拿你当弟弟看,如果可以的话,我这辈子都希望和你划清界限,你别再沾手当年的事情,我们心里就高兴了,你忍心和我们对着干?”

关一径咬住腮帮子,拳头也攥了起来,说不出话来。

常笙画看着他这个样子,也想起了当年那个瘦瘦矮矮的小青年的样子,和现在这个高大的男人微妙地重叠在一起。

她有点烦躁地道:“也不怕跟你说,我今天见了何上将,觉得这事情真的不对劲,我怕我都不敢往下查,也奉劝你一句,最近都别跟歼龙有来往,他们可能被挂上号了。”

关一径怔住,“你是说,他们也会被……”

常笙画露出沉吟的表情,“我本来也以为我就是在歼龙走个过场,但是他们可能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我还没暴露,但是要不要保他们,我还在考虑。”

关一径有点犹豫,“其实,歼龙里的都是好兵,宁中队带得挺好的……”

常笙画嗤笑一声,“你不是觉得他是个花花大少?”

关一径辩解:“个人作风和带兵没有联系……”顿了顿,又补充:“如果能统一一下就更好了,私生活太混乱,还是会影响工作了。”

“你个榆木脑袋,”常笙画啧道,转而又问:“你怎么知道他私生活混乱的?”

关一径不解地回答:“很多人都这么说。”

常笙画眼神微暗。

看来,她得好好排查这些流言,看到底跟歼龙目前的窘境有没有关系。

关一径离开之后,常笙画把报告都看完了,然后自己弄了点吃的,默默地吃饱了。

等到夜里十二点多,歼龙的全体成员才筋疲力尽地跑回来,没掉队,就是看起来很狼狈。

常笙画也没让他们休息,冷淡地道:“背包放下来,原地扎马步。”

众人只好开始扎马步,个个把脊背挺得直直的,只是又饿又累,有的连腿都在轻微发抖,不过没人说顶不住。

宁韶明也自动自觉地排在队伍里,冷不丁和常笙画的目光碰上,他一下子低下了眼帘。

常笙画绕着他们来回转了一圈,然后停在了计芎面前,“计副中队。”

计芎汗毛一竖,底气不足地说:“到。”

常笙画注视着他,“三号路线是你管的,支援小队也是去支援你那边的,对吗?”

计芎眼神一闪,“是……”

常笙画语气几乎是平静的,“那你跟我说说,为什么你们被围攻了,不找机会突围,反而跟蓝方人马死磕?”

计芎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我、我……”

常笙画看向旁边的刘兴,“告诉我,歼龙的全称。”

刘兴下意识地道:“第九十五集团军甲类特种作战歼龙大队!”

常笙画扫视所有人,“听清楚了没有?”

没有人应声。

常笙画呵斥:“听清楚了没有?!”

歼龙众人这才大声道:“听清楚了!”

常笙画骂道:“放屁!”

所有人瞬间噤声。

常笙画走到二队队长王胜麟面前,“你是去支援你们副中队的,对吧?”

王胜麟咽了咽口水,“是。”

常笙画又问:“那你为什么不救人,反而把你的兵搭进去?”

王胜麟停顿了一下,小声道:“他们牺牲了,我们要救人……”

常笙画语调平板地道:“所以就跟他们拼命了?”

王胜麟试图辩解:“当时局势挽回不了了,我们只能……”

常笙画冷冷地问:“只能跟他们火拼,杀一个够本,杀一双赚了么?”

王胜麟刚一点头,就被常笙画猛地一脚踹到地上,有人想冲上来扶人,但是常笙画的眼神狠狠杀过去,愣是没人敢动。

常笙画死死盯着他们,寒声道:“你们还记得自己是个兵么,我以为你们在混江湖!”

第五十章 趁早给我滚

常笙画的声音太冷了,硬生生把所有人冻在原地。

被踹在地上的王胜麟被她的眼神逼着,不得不站起来,继续扎马步。

“如果这次的军事演习不是模拟的,你们猜,会有什么后果?”

常笙画的声音忽然又变得甜腻起来,可惜这份甜腻掺了毒。

“你们会成为最愚蠢的军人,救不了战友,还搭上自己,顺带,解救的人质也没人保护,他们会迷失在山区,被匪徒追上,然后杀掉……Swamp行动,这个名字起得很好,它确实是成了葬送歼龙和那些人质的沼泽,你们这二十四小时的一举一动,所有的计划——全都是笑话!”

刘兴小小声地说:“教官,毕竟只是模拟作战,如果是实战,我们就……”

“刘兴。”常笙画点了他的名字。

刘兴赶紧挺直胸膛,“到!”

“告诉我,既然你们知道这是模拟作战,在队员‘牺牲’之后,还跟师装三连玩死磕,打伤了人家十三个兵……”常笙画前半段还是轻声细语的,后面骤然变成了暴风雨般激烈的讽刺:“你们有病啊?!”

刘兴瞬间就萎了,和其他队员一样几乎缩成鹌鹑。

在吼出一句之后,常笙画忍了一整天的怒火总算吐出去了一部分,但是她身上恐怖的威压却越来越重。

“我还真忘了你们就是一群精神病,对了,你们之前答应过我什么来着?别输不起!”常笙画盯着他们,眼神像是锋利的刀,“结果呢?挺能耐的啊,你们有多惨就给我输多惨!”

胡小戈哭丧着脸道:“对不起,教官……”

常笙画说:“闭嘴。”

胡小戈不敢说话了。

一直垂着眼睫沉着脸的宁韶明终于开了口:“教官。”

常笙画走过去,和他对视。

宁韶明哑声道:“是我指挥失误,别怪他们。”

“都是蠢货,谁也别护着谁,”常笙画淡淡地道:“你以为我不打算骂你吗?”

不怕天不怕地的宁韶明抿紧了唇,一副任她骂的表情。

常笙画却忽然道:“开心么?”

宁韶明愣了一下,“什么?”

“你上次骂我什么来着?不懂团队协作对不对?”常笙画皮笑肉不笑的,“这次做个孤胆英雄,挺开心的啊,带着十人小队,捣毁了上百人的匪窝,你孤军奋战,五秒钟内擒获匪军头领……简直是军人之光,单兵作战的模范,你们说对不对?”

没人敢吭声,拼命降低存在感,当自己是个木桩子。

宁韶明却一点儿也不开心,脸色还很难看。

常笙画忽然问旁边的辰津:“这次军事对抗演习的主旨是什么?”

辰津下意识地背诵道:“通过模拟扮演进行军匪作战,旨在考验我军特种兵在危急情况下的应急水平,以及我军装甲兵在失去重火力武器的环境中,团队协作以及对抗敌军尖端单兵的作战水平……”

常笙画抬手示意可以了,扭头看向宁韶明,“宁中队,师装三连做得怎么样?”

宁韶明干巴巴地道:“根据环境转换思维,根据对手实际情况转换作战方式,在失去重火力和军人身份的情况下仍然能保持高组织性和纪律性,符合我军灵活作战、合理作战的要求。”

常笙画脸上的假笑像是面具,“歼龙大队呢?”

英俊的宁韶明几乎变成惨白的石雕,散发着令人怜惜的虚弱。

常笙画脸上的笑意如同潮水般褪去,暴露出了水下狰狞的沙砾和礁石,“歼龙大队曾经赢过多少场演习,完成过多少个不可能任务,我就不说了,但是这次……半个月的准备时间,二十四小时的演习时长,规模不超过四百个人的小型对抗赛,简单到连坦克、直升机都没动用,比起其他作战演习,这基本上就是两个部队之间的小打小闹。”

宁韶明咬紧了牙根。

常笙画低下头,和宁韶明的视线保持在同一水平线,距离近到塞不下一个拳头,呼吸交缠得暧昧,她的话却冰冷如冬天的雪水,“宁韶明,你要是带不好队,耽误了这些兵,就趁早给我滚。”

“教官……”她的话太重,士兵们都着急起来了。

唯独宁韶明垂着头不说话。

常笙画不耐烦地道:“都闭嘴,蹲你们的马步!”

所有人瞬间噤若寒蝉。

常笙画没再和宁韶明说话,也没提她一整天被多少人叫去训了话,只是坐在篝火边上,一边写东西,一边盯着他们扎马步。

腊月的南方没有雪原滴水成冰的温度,寒风却像是能钻进骨头里似的,穿多厚都没有用,歼龙大队在演习的时候就缺粮断水,演习结束之后忧愁低落了一整天,也没怎么吃喝,这会儿正是凌晨最冷的时分,体内没有热量,冻得所有人骨头僵硬。

要不是之前常笙画给他们做了半个月的抗冻训练,他们早就瑟瑟发抖起来了。

凌晨三点多,蹲了两个小时马步后,像是辰津他们几个偏技术兵的就顶不住了,又饿又累又冷的,一个人“扑通”倒下,另外几个也“扑通扑通”跟着摔了。

队员们看着忧心,但是常笙画没发话,谁也没敢去扶,摔倒的几个也挣扎着想爬起来继续蹲。

常笙画埋头写着东西,看也没看他们,忽然出声道:“出列。”

以辰津为首,几个摔倒的士兵犹豫着列成一队,众人都为他们捏了一把汗。

常笙画往后一指不远处做饭的地方,“去煮早餐。”

众人一愣,有个士兵傻兮兮地问:“煮多少份?”

“你瞎吗?”常笙画终于抬起头来,“这里有几个会喘气的,就煮几份!”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常笙画的冷气压冻惨了,这会儿听到她准他们吃早餐,在场所有人都露出一脸感动。

QAQ,真好,原来不是打算饿死他们啊……

常笙画也没什么要求,就是让他们揉面粉蒸馒头,再擀面皮做饺子,东西都是现成的,可见是早有预谋的。

这等于是变相延长了他们蹲马步的时间,还让一个接一个倒下的士兵们不得不继续去干活,等面粉揉成团的时候,蹲马步的队伍只剩下一半人了,倒下的士兵拖着疲累的身体,去帮忙捏馒头包饺子。

等到馒头上蒸笼的时候,剩下的一半人里又倒下了一大半,常笙画就让他们去搬木柴去了。

馒头的香味飘出来的时候,空地上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个人,而且都是歼龙的头儿。

宁韶明自然还是在的,计芎也身为副中队硬撑着,刘兴、王胜麟和赵素林三个小队长也是咬着牙坚持。

常笙画也不催他们,就等着他们什么时候自动往下倒。

歼龙的士兵们干完活了,坐在边上休息,看着几个头儿的眼神都是忧郁的。

你说故意倒吧,女教官不一定满意,撑着吧,大家都受罪,真是愁人。

又坚持了十几分钟,宁韶明忍不住了,开口道:“让他们吃早餐,我继续蹲着。”

他一夜没喝水,嗓子都是嘶哑的,听着别提多让人心疼了。

常笙画立刻抬手,做了个打断的动作,想说情的士兵们瞬间就闭嘴了。

“那你蹲着吧,”常笙画冷淡地道,“计芎你们解散,这是命令。”

计芎几人无奈,只能给了宁韶明一个同情的眼神,然后艰难地移动着去休息了。

反正女教官就是爱跟他们中队杠上……

宁韶明倒是面无表情的,没什么所谓的样子,他也的确无所谓,他很累,但是常笙画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对方撑得住,他也撑得住。

很快,馒头蒸好了,香喷喷的味道简直让所有士兵都咽了一口唾液,但是谁都没敢吃,赶紧又把饺子给下锅了,一群人盯着白花花的大馒头,眼睛都是绿的。

只有宁韶明和常笙画岿然不动,歼龙众人内心都吐槽他们跟成仙了似的。

又等了半个多钟头,饺子全都煮好出锅,分成一碗碗的了,宁韶明还在眼观鼻鼻观心。

常笙画淡淡地道:“你们先吃。”

众人面面相觑。

宁韶明也说:“你们吃吧。”

计芎叹了口气,知道这两个都是牛脾气,他们说话不顶事,于是便招呼士兵们:“吃。”

计芎都这么说了,大家伙儿只好自己动手,一手馒头一手饺子,呼哧呼哧吃了起来,他们是真的饿坏了。

女教官跟他们生动地上演了一出什么叫做“再不高兴也不能饿肚子”,不然下场就像今天这样惨烈!

计芎端了一碗饺子给常笙画,“教官,你也吃点呗。”

常笙画没接,看向宁韶明,示意道:“给你们中队,让他蹲着吃。”

还没来得及惊喜的计芎瞬间一脸囧,但是有得吃好过没得吃,吃的姿势就不用管那么多了。

宁韶明本来不想吃的,但是见常笙画坐在那里,便垂了眼,让计芎喂给他吃了。

刘兴讨好地又盛了一碗饺子,常笙画这才接过来,喝了一口汤。

在吃完早餐之后,众人总算是有了一种再活一次的感觉,同时也觉得——前一天演习的时候,他们的表现简直是傻逼无比。

如果这个时候让他们穿越,他们一定会穿回去把那个傻逼的自己弄死……

常笙画也吃饱了,只有宁韶明嫌麻烦,吃了一碗饺子,就让计芎滚回去自己吃,然后他就继续蹲着。

常笙画站在了他面前,语气平静地问:“饱了?”

她看起来心情还算平静,宁韶明坦白地道:“饿着。”

常笙画盯着他看,“累了?”

宁韶明很实诚,“累。”

常笙画扯开嘴角,笑,“还能蹲多久?”

宁韶明想了想,“不知道。”

常笙画伸出手指,在宁韶明的额头上——狠狠一戳。

宁韶明“啪叽”摔下去了。

常笙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现在你知道了。”

宁韶明:“……”

歼龙的队员们:“……”

第五十一章 纨绔与男神

在精神上对歼龙众人打击了之后,又在体力上对他们进行了体罚,随即,常笙画似乎就把怒火给发泄光了,也没继续折腾他们了。

歼龙的成员们莫名觉得,如果他们乖一点,其实常笙画的脾气也还行——

不高兴就当场发作,你要是跟她杠上,她就记你小黑账十年,你让她当场整得你鸡毛鸭血,她高兴了,就不折腾你了。

可喜可贺,这是他们相处一个多月之后,歼龙大队第一次摸到和常笙画相处的小小诀窍。

吃了早餐之后,歼龙的人都去狠狠睡了一觉,下午的时候,同样睡醒的常笙画就押着歼龙的几个头儿,去了师装三连的休息区。

歼龙大队这次不仅让师装三连赢得很难看,计芎小队和支援小队还因为目睹战友“牺牲”,引发心理应激创伤,导致情绪失控,打伤了师装三连的十三个士兵。

虽然说他们伤势不重,在演习之中受伤也是正常的事情,但是这是本来可以避免的伤势,歼龙这边自然是难辞其咎。

在路上,常笙画就凉凉地道:“宁中队,待会儿见到关一径,把你的牛脾气收一收。”

宁韶明忍住反驳她的冲动,闷闷地道:“知道了。”

计芎给宁韶明说好话:“其实老大不会乱来的,是我们的错,我们肯定会认。”

常笙画扫了宁韶明一眼,“那就最好不过了。”

宁韶明顿时觉得憋屈得很。

他又不是错了就死不承认的人,女魔头至于这么阴阳怪气么!?

因为这次军事对抗演习的“意外”,师装三连也暂时还没离开演习地区,士兵们的伤势也不重,还不到需要入院治疗的地步。

歼龙有话事权的头儿们,都被常笙画一个一个提溜到了师装三连面前,赔礼道歉。

师装三连的小伙伴们表示惊呆了。

关一径也是愣了好几秒钟,他昨天是憋着一肚子气去找宁韶明算账,但是也是一时气上心头而已,冷静下来就知道歼龙肯定是内部出了什么问题,毕竟他们是老对手了,知己知彼,也不会觉得歼龙是故意耍他们的。

歼龙大队平时嚣张得恨不得上天,这会儿看着他们乖乖地给师装三连道歉,关一径受到惊吓的同时,也给常笙画投去一个敬佩的眼神。

不愧是当年号称能从死人身上套秘密的长命花……

关一径干咳一声,对宁韶明道:“歼龙目前的情况怎么样?”

宁韶明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但面上并没有露出头疼的表情,“有点糟糕,不过还撑得过去。”

关一径点点头,“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就算不看在常笙画的份上,师装三连和歼龙大队也是多年打出来的交情了,不然歼龙也不会随便应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对抗演习邀约。

宁韶明无奈哂笑,“行,有事再联系,等歼龙状态好点,我们再比过,这次就对不住了。”

关一径听得一脸严肃,好像这不是口头约定,而是签订什么协议似的,“没关系,下次再好好比一次。”

宁韶明伸出手,和他用力握在一起。

众人见状,都忍不住微微一笑。

关一径看了一眼常笙画,又问宁韶明:“宁中队准备今天就回去了?”

宁韶明点头,啧了一声,“总不可能留在这里继续挨训。”

于是关一径就没再说什么,但是常笙画知道他还是不死心,便趁着众人不注意,塞给关一径一个邮箱号,又做了个手势,表示随时可以再联系。

关一径看了看手里的小纸条,这才松了一口气。

从师装三连的休息区离开之后,宁韶明和常笙画一行人返回他们自己的休息区,收拾东西准备跑路,免得那些大佬睡了一觉起来,还觉得气不过,又把他们叫过去折腾。

宁韶明把打包行李的事情交给老妈子计芎,自己跑去找女魔头了。

常笙画本来就没带多少东西,收拾了一会儿就搞定了,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着发呆。

一个苹果忽然砸了过来,常笙画伸手接住,回头,看到了挂着黑眼圈的宁大少。

宁韶明手里也拿着一个苹果,走过来,大马金刀坐在她对面,“咔擦咔擦”就开始啃苹果了。

常笙画忽略存在感极强的他,继续放空自己。

没几口就把一个苹果啃完,宁韶明把果芯丢掉,这才憋出一句话:“上头怎么说的?”

常笙画把玩着手里的苹果,漫不经心道:“能有什么说法?让你们不要放弃治疗呗。”

宁韶明脸色一黑,“然后呢?”

常笙画淡淡地道:“你想问什么?他们有没有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谢谢关心,反正都是在骂你们,我是躺枪的,无所谓。”

宁韶明真怀疑自己这辈子都从她嘴里听不到一句好话,抹了一把脸,才道:“何老头怎么说?”

何丘良上将?他是歼龙大队的直属最高长官,也是最支持这个问题儿童集中营的大佬。

常笙画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他说,让我好好收拾你们。”

宁韶明的脸色更黑了,扶着抽疼的额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于一直以歼龙为傲的他来说,这次的演习失利也让他十分挫败,宁韶明不是不知道问题在哪里,但是很显然,他低估了问题的严重性。

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今天难得出了太阳,将南边冬天的湿冷驱走了一部分,晒得人暖洋洋的,偶尔有清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常笙画打了个呵欠,觉得附近安静得很适合睡觉。

宁韶明没注意到,沉思片刻后,忽然道:“你认识关一径?”

思维在游离放空的常笙画应道:“这不是见了好几面了么?”

宁韶明咬重字音,“我是说,你以前就认识关一径?”

常笙画终于把视线落在了他身上,面色很平静,“为什么这么说?”

宁韶明的话显得轻飘飘的,“我又不傻,你第一天见到他的时候我就问过你,是不是觉得他有什么问题,你又是夸他,又是在他面前强调你叫什么,Swamp行动的时候你单独去干了什么,我就不胡乱猜了,可是你肯定见过关一径,他那批化整为零的兵就是你说你亲眼见到的,昨晚他过来这边兴师问罪了吧,你们聊了十几分钟?我认识关一径好几年了,他不是那种会和不熟的人聊天的人。”

常笙画撩起嘴角笑了一下,意味不明的,“怎么,准备跟我学心理学,玩猜猜猜?”

宁韶明无视她的避重就轻,定定地盯着她看了几秒钟,才道:“我不知道你和关一径有什么关系,不过我也没兴趣知道。”

常笙画倒是难得好奇了,“那你提出来做什么?”纯粹就是表达和展示宁大少的明察秋毫?

阳光从头顶的树叶缝隙之间打落下来,映亮了宁韶明那张令人惊艳的容颜,他的长睫毛扑闪了一下,掩住了眼底掠过的光芒。

他道:“我只是想说……虽然你哪方面都看起来很不靠谱,但是,还是要谢谢你,愿意站出来给歼龙大队帮忙。”

常笙画的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眨了一下,好一会儿后,才说:“哦。”

“……”宁韶明诡异地顿了顿,“‘哦’是什么意思?”

常笙画打了个呵欠,“就是知道了的意思。”

宁韶明有点郁闷,“就这样?”

常笙画轻笑一声,“不然呢,我要对宁中队你的信任表示感恩戴德?”

宁韶明更郁闷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常笙画往后一靠,靠在了粗壮的树干上,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有点懒洋洋的,“这些虚的就不用说了,还是那句话,你们是我珍贵的实验品,容不得别人来糟蹋,你要感谢我,就乖乖地跟我做实验吧。”

又听到实验品三个字,宁韶明觉得脑袋更痛了,“你一定要做一个科学怪人吗?”

常笙画想了想,认真道:“我觉得比起你们,我挺正常的。”

宁韶明虚着眼瞪她。

常笙画又笑了一下,“宁小明,我是不是没说过——歼龙大队里,你是我最喜欢的实验品。”

“……哦,那还真是荣幸。”但是宁韶明的表情一点儿都不荣幸。

常笙画眯着眼睛,去看头顶上从树叶缝隙中掉下来的阳光,“你这个人啊,挺神奇的。”

宁韶明心道有你这个女版福尔摩斯+读心达人这么神奇么?

常笙画继续道:“说你什么都不怕吧,真碰上事了,你也能怕得厉害;说你张狂吧,该低头的时候,你也挺能屈能伸的;说你做事不上心吧,歼龙这烂摊子,你还管得挺认真……”

宁韶明板着脸,这次轮到他说:“哦。”

常笙画捏了捏手里的苹果,冷不丁地道:“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是愿意做个纨绔,还是做个男神?”

这问题来得莫名其妙,宁韶明不解,“什么男神?”

常笙画挑眉,“意思就是,有脸有实力,人人都爱你。”

“我本来就有实力,”宁韶明并不承认他长着一张能吃饭的脸,嗤笑道:“但是有必要吗?我又不靠他们的爱吃饭。”

常笙画嘴角弯弯,“那可不一样……”

但是她没说哪里不一样。

宁韶明也不吭声了,坐在那里琢磨了一下她问这个问题的含义,结果想了半天,他抬头一看,发现常笙画已经闭上眼睛,靠着树睡着了。

啧,原来还是会困的啊,还以为这女魔头真的是钢筋铁骨,怎么累都不趴下呢……

第五十二章 哪来的好茶

军事对抗演习结束后,歼龙大队又是搭飞机又是转车的,终于在第二天早上,辗转着回到了冰天雪地的歼龙驻地。

比起上一次任务失败的阴影,这次队员们被常笙画折腾得厉害,再加上决定和师装三连进行对抗赛之前,他们就答应过不会输了就哭唧唧,所以大家伙儿的心情还不算低落。

他们都忙着反省,而不是急着自虐呢!

虽然歼龙驻地这边比南方冷多了,一眼望去,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不过常年驻扎在这里的队员们还是觉得这里比较亲切,一下车就整个人都精神了。

军犬大哥早就叼着宁韶明的肩章,冲过来摇头摆尾求摸摸了,宁韶明抱住它亲了一口,装作愁眉苦脸地说:“大哥,我们比输了,怎么办啊?”

大哥像是听得懂似的,呜咽了一声,带着浓浓的安抚意味。

宁韶明忍不住又笑着揉了它几下,然后就被其他的队员们挤开,宁韶明骂了声“臭小子”,随后便任由他们跟大哥联络感情了。

常笙画也盯着大哥看了好几眼,但是没跟他们争,对宁韶明说了句“先去休息,晚上开会”之后就走了。

宁韶明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两眼,然后摇了摇头。

赵素林瞧见了,不解地问:“老大,你摇头做什么?”

宁韶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看着他,“老慢,你说你平时什么都克制,那是强迫症,那么有的人做坏事不克制,碰上喜欢的就闹别扭装作不在意,又是为什么?”

赵素林被他这话绕得有点糊涂,“老大你说的是谁?”

反正他是想不到把常笙画和“别扭”两个字放在一起的。

宁韶明摆摆手,“随便说的,玩你的去。”

这次出门演习,时间不长,耗费的精力却是比以前都多,有宁韶明和常笙画的批准,歼龙的成员们狠狠地睡了一天,到了傍晚,才饥肠辘辘地爬起来吃晚饭。

其实常笙画也挺累的,跟他们一样睡了一整天,走到饭堂的时候,队员们已经在里面排队打饭了,看到常笙画走进来,便喊了一声“教官好”。

常笙画愣了一下,但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点点头当做打招呼,便越过他们就去找自己的餐盘了。

说起来,这还是歼龙众人少有的跟她主动打招呼,以前都是避之不及的,就算碰上了,也是一副不情不愿或者是敬而远之的表情。

接下来,等常笙画打好饭了,找座位的时候,计芎还跟她招了招手,笑眯眯地道:“教官,这边有位置。”

常笙画的眉头挑了起来,但没说什么,脚下步子一拐,就拐过去坐在了计芎旁边。

辰津和刘兴他们都在,逐一跟她问了声好。

放下餐盘之后,常笙画扫视一圈,随口问道:“你们中队呢?”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就看到宁韶明披着棉大衣睡眼朦胧地从门口走进来。

宁大少还是那副长得很帅但不拘小节的样子,打着呵欠的时候还差点儿撞到了人,大哥跟在他脚边,挡着他的脚让他拐弯,活像是个导盲犬,给宁韶明这个“残障人士”引路似的。

宁韶明估计没睡饱,直接就跟游魂一样游荡到他们这边,在常笙画对面的座位上坐下,脑袋往桌子上一趴,拖着嗓子道:“大熊,我要吃酸甜排骨和炸酥肉,给大哥拿点牛肉……”

得,还是个四肢不勤等人投喂的“残障人士”……

在场的队员们都见怪不怪了,计芎还问了句:“今天的冬瓜炒肉不错,要么?”

宁韶明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楚,声音是哑哑的,就像是快又睡着了,“嗯,随便……”

辰津把他滑下去的大衣拽好,跟计芎说:“加个汤吧,他肯定没喝水就下来了。”

计芎已经往打饭的方向走了,“知道了。”

常笙画一脸微妙,看着他们像是照顾小Baby一样给宁韶明打饭,心道这位宁大少一直不够成熟稳重,也不是没道理的……

注意到常笙画的诡异眼神,辰津干咳一声,试图解释:“他刚睡醒的时候不爱吃东西,不盯着他,他就不吃了。”

常笙画一脸的“我懂,不用解释”。

辰津很想知道女教官到底懂了什么,为什么她的表情这么奇怪?

等计芎把他们中队以及中队的爱犬的饭打回来,已经快要睡着的宁韶明就被摇起来了,要不是他牛高马大的一只,常笙画都怀疑计芎他们会直接把饭喂到他嘴边。

宁韶明揉了揉眼睛,端起汤来刚喝了一口,结果抬眼就看到他对面的常笙画,一口汤含在嘴里差点儿就喷了出来。

他呛咳了几声,好不容易顺过气来,整个人都清醒了,宁韶明纳闷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敢情这才刚注意到常笙画这么个大活人呢!

常笙画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淡定地道:“你有意见么?”

宁韶明看了一眼计芎他们,撇嘴,“我能有什么意见?”

常笙画也懒得跟他扯淡,把骨头汤里的肉夹给了也在进食的大哥,这汤很清淡,大哥还是能吃一点的。

宁韶明看着她的动作,心说了一句人不如狗,干脆眼不见为净,埋头苦吃了。

今天没安排训练,就晚上要开个会,所以吃饱喝足之后,大家伙儿难得很清闲地坐在食堂里看电视,看的正好是足球赛的重播,但是他们连首播都没看,当然个个都看得挺兴奋的。

常笙画也没走,拿了食堂里唯一的一套茶具,坐在那里泡茶喝。

她的茶叶是斯文德找人给她寄的,上次元旦节去镇上的时候就拿到了,茶叶的品质很好,计芎闻着就馋了,跟她要了一杯,常笙画也不介意,示意他们自己拿。

刘兴也好奇地喝了一杯,不过他纯属是牛嚼牡丹的,砸吧砸吧嘴,也没喝出个所以然,“闻着香,不过怎么这么苦?”

宁韶明也端了一杯,闻言,斜了刘兴一眼,随口道:“不苦不涩不普洱,普洱茶这玩意儿也不是人人喝得惯的。”

刘兴抽抽嘴角,“什么耳?”

宁韶明翻了个白眼,一脸他不识货的表情,“去喝你的茶叶渣子吧!”

普洱的味道重,的确不像是铁观音龙井之类的合适大众口味,常笙画便问:“宁中队喜欢这个茶?”

“春茶,回甘,茶不错,茶具不行,”宁韶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我屋里有一套紫砂的,一直养着,回头你可以拿去试试,比这个强多了。”

常笙画笑了一下,“看不出宁中队是个喜欢喝茶的。”看着倒是有一身喜爱不醉不归的纨绔子弟的气质。

宁韶明觉得她这话说得太假,“别人看不出,你看不出来?”

常笙画摊手表示无奈,“需要我解释多少遍,我不是神棍,猜测的前提是要对你有足够的了解。”

宁韶明“嘁”了一声,这女魔头都快把他的底子抖出来了,还敢说对他不够了解?反倒是他对这个女魔头不理解吧!

常笙画也不继续辩解,只是笑了笑,“我那里还有毛尖、大红袍和白毫银针,你要的话可以去我那里拿。”

宁韶明的眼睛登时就是一亮,他以前在宁家自然是不缺好茶喝的,但是自从来了军队之后,他的吃喝用度都和其他人差不多了,他也不会主动去跟宁家说要送什么东西过来。

“你从哪里弄的这么多好茶?”宁韶明摩拳擦掌,“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常笙画啧了一声,“也没见你客气过。”

见这两位长官已经就着茶叶的分配问题达成了一致,计芎和辰津他们面面相觑。

好吧,继他们又一次闹得不可开交之后,这两人又再度不明所以地和好了,并且友好程度达到了一个新的水平……

因着茶叶的事情,宁韶明的心情相当不错,到晚上开会的时候,常笙画给他们分析总结这次军事对抗演习的失败原因,用词依旧犀利又毒辣,宁韶明都没有跟她呛声。

歼龙的队员们被说得蔫头蔫脑的,见他们的老大还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心里都为他捏了一把汗,觉得女魔头恐怕又要怼他了。

不过常笙画扫了他一眼,居然没说什么,队员们一脸茫然。

女教官是不是在酝酿什么大招?!

常笙画的毒舌归毒舌,但是分析的结果还是和她本人一贯的作风一样,相当一针见血的。

歼龙大队这次的演习失败,主要归咎于两点。

其一,是以宁韶明为首的领导班子的保守指挥,没有及时在师装三连的变换战术中应变。

其二,就是歼龙队员们对战场的不适应了,即使他们在日常训练中已经恢复了状态,可是上了战场,还是不免会被之前的心理创伤影响。

“所以,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常笙画看向下面坐着的歼龙队员们,众人摇头,她便将目光落在二队队长身上,“王胜麟,我刚才对你的分析有错吗?”

王胜麟闷闷地道:“没有,我下次会注意分寸的。”

常笙画的眉头一动,“嗯?”

王胜麟郁闷地道:“我错了,没有下次。”

常笙画点头,“把‘三思而后行’几个字抄一千遍,后天晚上八点前交给我。”

王胜麟的脸立刻绿了。

常笙画又照葫芦画瓢罚了一圈人,但是“罪魁祸首”的宁韶明还没被点名,他就主动站出来了。

“教官,”宁韶明有点别扭地道,“我也写个检讨?跑一百个圈?”

常笙画勾起嘴角,“宁中队这么英勇,要写什么检讨?”

宁韶明翻了个白眼。

常笙画收起笑容,“检讨就算了,散会之后,我们单独聊聊。”

宁韶明:“……”

其实,他宁愿写检讨,真的。

第五十三章 想,我想她

宁韶明和常笙画单独聊聊人生的地点,选在了常笙画的办公室内,跟其他队员们一对一心理会谈的架势差不多。

宁韶明觉得有点不妙,默默地想着跑路的一百种方式。

常笙画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在宁韶明开口之前就道:“宁中队,你再讳疾忌医,是想再出一次和对抗失利的差错?下次你可就没有状态不好这个借口了。”

离上一次任务失败的时间比较短,还能说是情绪被影响了,过了一年半载还好不起来,那就摆明是让别人拿小辫子了。

宁韶明被常笙画直白的话说得一脸僵硬,“我不是讳疾忌医,我觉得我恢复得挺好的。”

“哦?”常笙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我观察的来看,恐怕你是歼龙里恢复得最慢的那个了。”

宁韶明把脸板了起来,眼神却飘到了一边,“这是你的错觉。”

常笙画用指关节叩了叩桌面,示意宁韶明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宁中队,拿点气度出来,我又不会嘲笑你。”

宁韶明的眼角抽了一下,嘟哝道:“你不嘲笑,就没人嘲笑了……”

常笙画保持微笑,“嗯?”

宁韶明干脆破罐子破摔了,“我就是不想让你看笑话,你满意了吗?”

常笙画挑起了一边的眉头,“我以为宁中队把谁都不放在眼里,还怕我会看你笑话吗?”

宁韶明沉默了两秒钟,才有些费解地道:“常小花,你是不是看我特别不顺眼?”

常笙画动作一顿,“为什么这么说?”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没停止过找我的茬,”宁韶明陈述事实道,“我承认我也看你不顺眼,但那是正常的,谁要来歼龙瞎折腾,我都看他不顺眼,可是你一来就找我麻烦,我觉得我挺无辜的。”

上头派来一个背景成谜的女教官,歼龙全体对她抱有敌意是正常现象,可是他们都还没做好跟常笙画对抗的准备,常笙画就先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整得全体队员那叫一个嗷嗷叫,宁韶明的狼狈就更不用说了。

要不是这次军事对抗演习里,常笙画替他们扛了上头的压力,让他们感觉到这个女教官也是有点人情味的,这会儿两方之间估计连硝烟味都还散不了呢!

宁韶明终于问出了心头大惑,常笙画却是一下子就缄默了。

宁韶明觉得有点不对劲,“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在想……”常笙画摸了摸下巴,“我到底是为什么要找你们茬来着?”

宁韶明:“常!小!花!”

“开个玩笑,不要激动,”常笙画淡定地安抚对面的炸毛狮子,“你要我说实话?好吧,其实我就是心情不好,你们就被炮灰了而已。”

宁韶明:“……”一点儿都不觉得安慰啊,谢谢。

宁韶明无语地道:“你不想说就算了,用这种理由,很容易让人套你麻袋的。”

常笙画还真的思考了一下被套麻袋的可能性,然后无所谓地道:“估计你们不会成功的。”

宁韶明忽然就很想去找个麻袋,试试能不能成功!

这个女魔头真是嚣张到让人恨不得揍她啊……

不过被常笙画这么插科打诨一折腾,宁韶明原本的防备心的确是放下了不少,常笙画再提起关于心理创伤的问题,他也没有那么抗拒了。

常笙画难得有种万里长征跨出第一步的感慨之意。

她倒是没有急着去挖掘宁韶明内心的伤口,而是就着之前在歼龙队员们身上收集到的情报,跟宁韶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宁韶明一开始还有点警惕她会不会“语出惊人”,又说出类似刚开始两个人互怼的时候的犀利话,但是常笙画一直保持挺平和的状态,就像是歼龙的队员们说的一样,她一进入工作状态就比平时要温和多了,宁韶明这才隐隐放下心来。

果不其然,聊到最后,常笙画也没有试图狠戳他的伤疤,宁韶明油然而生出一种微妙之感。

被这个女魔头虐多了,她送个糖衣炮弹就能刷好感,听起来不像是好事啊……

“如果宁中队不介意的话,”常笙画看了看小本子上记录的东西,尝试着试探宁韶明的底线,“能跟我说一下你的家庭吗?”

他们的前一个话题是回忆和以前牺牲的队员的美好过往,宁韶明脸上犹然残存着几分笑意,眼角眉梢都是怀念。

可是常笙画的话一出口,他的眼神就开始结冰,“不……”

常笙画打断了宁韶明的话,不让他拒绝这个话题,“宁中队的母亲是怎么样的人?方便形容一下吗?”

宁韶明顿住了一下,眼里的冰块慢慢化开了。

常笙画心里有数了,宁韶明和宁家家主——也就是他的父亲相处得不好,但是他早逝的母亲留给他的记忆却是正面的。

宁韶明回忆了好一会儿,才道:“她是个好女人。”

常笙画在内心点评——在他的童年里,母亲的角色扮演着他的引导者,衬托了旁人的丑陋,死亡也让她在宁韶明心中变得愈加神化。

宁韶明继续道:“她长得很好看,是那种很传统的女人,好像从来都不会大声说话,喜欢艺术,会弹钢琴,爱捧着书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翻,别人挑衅她,她也只是沉默着不说话,但是她也很坚强,哪怕过得不好,我也没有见她哭过……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太小了,她不会在我面前表现出来。”

他本来不想说那么多的,但是太久没有人跟他提起他的母亲了,一旦开口,就停不下来了。

常笙画点头——看来母子俩在宁家过得并不好,而且宁韶明看似轻佻粗鲁,很多习惯却能看得出他母亲的影子,自有一种优雅从容的姿态。

宁韶明使劲地捕捉着记忆里的画面,眯着眼睛的样子看起来有些迷离,“她最喜欢白玫瑰,每天都在花园里亲自打理着,那是一种很娇贵的花,她花了很长时间去打理,好像没别的事情值得她在意了,有一次我折了几支白玫瑰去玩,她没骂我,只是看起来很伤心……我那时候总是不明白她在伤心什么。”

常笙画若有所思——在小宁韶明眼里,白玫瑰大概是夺走他母亲关注的东西,他只能用别的方式来引起母亲的注意,而在少年时期,除了出色以及堕落,还有什么更容易让人关注呢?

这也可能是他被传为暴力倾向的原因之一。

“她好像过得不太好,印象里,我没见过她娘家的人,她只有我……”宁韶明忽然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冷不丁的就住了嘴,眼神很复杂。

常笙画就在这时出声道:“你想她吗?”

宁韶明原本升起的防备心瞬间又被打碎了,他垂下眼眉,轻声说:“想。”

仿佛怕对面的人不相信,他重复了一遍:“我想她。”

但是那个被他怀念着的女人躺在了墓碑下,永远不可能回应他了。

这一晚聊完之后,宁韶明仿佛跟闹别扭了似的,躲了常笙画好几天。

计芎他们见状,百思不得其解,在询问宁韶明未果的情况下,只能来找常笙画了。

“教官,”计芎挠着后脑勺,“你和老大又吵架了?”

“没有啊。”常笙画说。

刘兴表示不太相信,“那老大怎么又变得奇奇怪怪的了?”

“是吗?”常笙画笑眯眯地道,“可能是害羞了吧。”

计芎等人:“……”

他们想象了一下他们矜傲跋扈的老大害羞的样子,纷纷打了个冷战。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诡异了……

过了差不多三五天,宁韶明才把自己的偶像包袱放下来,跑到常笙画的办公室里,给了她一份假期申请单。

“我要这个做什么?”常笙画愣了一下,不解地问。

宁韶明也跟着愣住了,“申请年假啊,还能做什么?”

常笙画更疑惑了,“什么年假?”

宁韶明无语地看着她,“过年啊,教官同志,你是把日子都过糊涂了吗?”

常笙画看了一眼日历,这才恍然想到她来歼龙的时候就已经是年底了,这又过了一个多月,眼看着没几天就是农历春节了。

“前几年歼龙过年都要留守,今年难得没安排任务,我打算让他们能回去的都回一趟,心情好了,来年就状态就好了,”宁韶明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道,“最多可以批大半个月呢,你刚来,也能批个七八天的。”

常笙画忽然问:“你呢?你回去过年吗?”

宁韶明一脸淡定地道:“回去做什么?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总得留下来以身作则值班吧。”

常笙画把假期申请单丢一边去了,“哦,我也不回去。”

宁韶明眼睛一眨,有点出乎意料,“为什么?”

常笙画也很淡定地道:“作为教官要以身作则,留下来值班。”

宁韶明无语地看着她,“说得跟真的似的。”

常笙画瞥他一眼,“你也说得跟是真的似的。”

宁韶明被她噎了一下,撇嘴道:“爱回不回!”

说罢,他就拎着假条起身跑掉了。

常笙画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日历上标记的日期,然后又看了一眼她办公室里的电话,除了公事,它基本上就没有响过了。

常笙画啧了一声,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吧,回去过年,估计一顿饭都吃不好,有什么好回去的?

办公室的门忽然又被推开,宁韶明的脑袋伸了进来,“喂。”

常笙画看向他,面无表情的。

宁韶明摸摸鼻子,“我和辰津他们都留守呢,年夜饭你觉得吃火锅好,还是做炒菜好?”

常笙画沉默了好几秒钟,才微笑着道:“你们决定就好。”

第五十四章 他像小狮子

几天后,歼龙的队员们果然陆陆续续离开驻地,难得回家过年去了。

不过留在驻地里的人也比想象中多,除了宁韶明和常笙画这样有家不想回的,还有好些个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选择进特种部队,某方面来说也算是无牵无挂了。

年二十九当天,要走的最后一批队员也离开了,宁韶明带着剩下的人开着车去采办年货。

常笙画也跟着去了,不过她是去办事的,到了镇上,就和他们分开了。

找了个网吧,常笙画进去选了一台靠角落的机子,插上一个U盘之后才开始登陆自己的邮箱,大量的资料文件立刻冒了出来,常笙画一边拷贝一边浏览,越看越是皱眉。

等把东西拷贝完了,常笙画才下了电脑,离开网吧,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打电话。

她的第一个电话是打给关一径的。

关一径也在休假,单独一个人在屋子里坐着,突然就看到一个加密的号码打进来,愣了一下才想到什么,他立刻按了接听。

“常?”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谨慎,常笙画立刻道:“是我,别担心,不会有人监控得到这条线路的。”

关一径听着就更不放心了,“真有人在监视我?”

常笙画顿了一下,才道:“是我这边的问题,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回国的话也没什么关系。”

关一径很疑惑,“但你上次不是说去歼龙只是个意外吗?”

常笙画想了想,“大部分是意外,但是有一个人在里面做了手脚,事情就是完全不同的走向了。”

关一径瞬间了然,“也就是说,当年那批人一直在盯着我们?为什么?我以为该结束的都结束了。。”

如果他和常笙画不想报仇的话,那么一切的确已经结束了,对方没必要用这种手段来逼着他们不得不去查那些事情。

常笙画不置可否,“你要明白,你是无辜的,我和猫哥他们是办事的,真正的决策者不在我们这边。”

直白来说,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关一径本来是很想追查当年的事情的,但是听到这里,又觉得有点心慌,“那你撤出来行不行?万一……”

“现在不是我说了算了,”常笙画的脸色有些发沉,“我只能说,你尽量别卷进来。”

关一径试图争取:“可是……”

“这是为了我们好,”常笙画打断了他的话,“当年能把你送出去,我也能顺利跑到M国,就是因为有人在后方支援接应,我希望你也能做这方面的工作,要是我真的不能独善其身……”

关一径的呼吸加重了。

常笙画叹了一口气,“好歹有个退路。”

“……我知道了。”关一径知道她说得对,他其实帮不上什么忙,当年的事情也是懵懵懂懂,了解不深,藏在暗处随机应变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只是有点不甘心,为了他死状惨烈的父亲,为了那些救了他却又死得不明不白的前辈们,但他知道常笙画更难受,因为那些前辈都是她的战友。

“有任何事情都发到我给你的那个邮箱里,”常笙画交代道,“而且帮我留意一下,那些跟歼龙大队关系不好的部队,是不是准备联合起来对付歼龙。”

关一径“嗯”了一声,“我会留意的。”

常笙画道:“那就先这样……新年快乐,小关。”

关一径鼻子一酸,“花姐,新年快乐。”

挂断电话之后,常笙画难得有些惆怅。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农历春节,那时候关一径还是个刚上大学的小青年,猫哥他们也还在,他们躲在一个地下室里看着春节晚会吃着火锅,一切都很简陋,但是很温馨,是她这辈子过得最美好的春节。

后来……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常笙画整理了一下心情,重新拨了个电话,照例是给斯文德的。

“新年快乐啊,常~”斯文德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开朗。

常笙画微笑了一下,“新年快乐,今年别去便利店买假的年糕了,唐人街那边才是正宗的。”

斯文德被噎住了,干笑着转移话题:“你今年在哪里过年?”

常笙画道:“还能在哪里?留在部队呗。”

斯文德啧了一声,“好吧,就知道你不会回家去……怎么样,你拉好盟友了么?你还别说,我发现你管的那个部队还挺牛逼的,尤其是宁家的那个,我的乖乖,我去查他的底,差点儿就被人反黑回来了。”

常笙画一点儿都不意外,“再怎么样,他也是宁家的嫡长子,宁家不可能随便让人查他。”

“可是他好像混得不怎么样吧……”斯文德嘟哝道,“我听说你们那边挺多人针对他的,连你都连累得倒霉了。”

常笙画笑了笑,“他的运气不好,我不就正好趁虚而入了么?”

“那你可别玩得太大,”斯文德头疼地道,“那个宁什么的也不是好惹的。”

“当然,他是头小狮子,牙尖嘴利,”常笙画回忆起宁韶明张牙舞爪的样子,忍不住眯起眼睛,“怎么逗都好玩……”

斯文德对她的恶趣味敬而远之,“我说真的,你看资料了么?他十二岁的时候就敢拎把刀去捅他爸,虽然被他爸的警卫员拦了,但是这性格也是够烈的,你可别被鹰啄了眼睛。”

“我正想问你这件事呢,”常笙画晃了晃手里的U盘,“真的是宁家家主弄死了他妈?”

“这个还真不好说,”斯文德的声音显得有点微妙,“其实没什么证据显示宁家家主杀了人,他妈是因为抑郁症自杀的,但是如果从抑郁症的根源来说,宁家家主的长期家庭冷暴力绝对是罪魁祸首,说是他杀了自己的妻子也不为过,但是很不幸,全世界都没有这样的法律来惩罚间接杀人。”

常笙画若有所思,“那就难怪了……”

一般来说,心理疾病也有遗传作用,宁韶明看起来骄纵任性,但实际上心防极重,有长期抑郁症的倾向,极有可能就是从他母亲处遗传而来,是抑郁症的易感人群,一旦遇到什么重大变故,产生抑郁症的几率就会更大。

斯文德问:“什么难怪?”

常笙画没打算透露病患隐私,便道:“所以从那之后,宁韶明就不受宠了?”

堂堂宁家大少混到连几杯好茶都喝不起,说来也不知道算是宁家丢人,还是宁韶明丢人。

斯文德道:“宁家家主本来就不喜欢他,他从小就逞凶好斗的,不过我查到一开始是宁家的那些旁系挑衅他,他就反击,但是宁家家主没站在他这边,他就只能自保,后来就慢慢变成自己去挑事了,弄得整个大院都没人敢招惹他,大二那年,他在学校跟人打群架,宁家觉得丢人,就把他扭送到剑刃大队了。”

常笙画若有所思,“听起来特别像是叛逆少年成长史。”

斯文德差点儿笑出声,“你在那只小狮子面前说这句话试试……啊,被你形容得这么萌,我都想见见他了。”

常笙画想到之前宁韶明一脸懵逼地问什么是萌的样子,便道:“有机会可以见见,毕竟我们准备拖他下水。”

其实她没跟关一径说实话,她回国之前是不知道当年的余党还在苟延残喘,知道了之后,她就不可能袖手旁观,跟关一径说的那些,只是安抚他,不让他参与进来罢了。

斯文德倒是有点迟疑,“你确定他会加入?再怎么样,他也是宁家的人,前途无量的,会跟着我们一起干这得罪人的事?”

“那可不好说,”常笙画轻笑一声,“宁家大少,这个名号可没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宁韶明和辰津他们逛完超市,搬着大袋小袋往外走,在停车场的时候正好看到常笙画站在他们的车子旁边,低着头在玩手机。

宁韶明无语地道:“活都干完了,你才出现?”

常笙画扬着下巴,示意了一下地上的箱子,“自己看。”

宁韶明半信半疑地打开那个写着XX快递的箱子一看,登时眼睛就亮了。

李岩南挤过来瞄了一眼,乐得见牙不见眼:“好酒啊,教官万岁~”

常笙画见一箱酒就把他们全收买了,便笑了笑,“搞定了没,走吧。”

宁韶明把东西拼命往后备箱塞,“还得去市场买些新鲜的鱼和肉回去冻着。”

常笙画掏出了车钥匙,上了驾驶座,“行,走吧。”

赵素林惊得一摸口袋,迷茫地问:“我钥匙什么时候在教官手里了?”

宁韶明冷哼一声,“顺手牵羊了吧。”

赵素林扶住额头——作为一个特种兵,被人神不知鬼不觉顺手牵羊了,这种事情说出来都让人笑话好吗!

不过接下来,歼龙众人在见识过常笙画的车技之后,纷纷表示——他们还是好好保护车钥匙,别再被女教官拿到手里了。

等车子停在农贸市场前,宁韶明直接一脑袋磕在车玻璃上,生无可恋地道:“常小花,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晕车……”

常笙画无辜地道:“我以为我车技不错。”

李岩南苦着脸道:“教官,你真的有驾照吗?”

“嗯哼,”常笙画说,“在M国就考了。”

李岩南忍住干呕的冲动,“你考的是直升机驾驶证吧……”

辰津维持着自己的形象,脸白白地道:“等下我开车回去,教官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常笙画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其实她真的觉得自己车技不错的,就是踩刹车踩得猛了点。

第五十五章 喜欢一个人

晕车的宁韶明等人坚决拒绝了常笙画拿方向盘的举动,把她赶到了后座,让最为稳重的辰津来开车。

他们采购的东西可不少,再加上常笙画的那一箱子好酒,可谓是满载而归,军犬大哥嗅着味道跑过来,都忍不住开心地摇起了尾巴。

宁韶明给大哥开了个狗罐头,“来,尝尝,新的牌子,看喜不喜欢。”

大哥嗅了嗅,然后埋头就吃了起来。

其他队员们搬着东西,嘻嘻哈哈地离开了。

站在一边的常笙画等他们走远了,这才蹲下来,温柔地摸了摸大哥的脊背,动作很轻,像是在抚摸什么很珍贵的东西。

宁韶明的眼皮子抽了抽,“真搞不懂你,喜欢大哥就摸,为什么要在大家都不在的时候才去摸?”

常笙画撩起眼皮子瞥他一眼,“我喜欢什么,为什么要搞得人尽皆知?”

宁韶明觉得她神经兮兮的,“为什么不能说?老子喜欢什么就说,讨厌什么也直说……”

“所以你很容易被人拿捏住软肋。”常笙画淡淡地道。

“什么都不说,就不会被人看出来了?”宁韶明嗤之以鼻,他和常笙画的三观截然不同,“藏着掖着多辛苦,还不如大大方方说出来,人家还会疑神疑鬼觉得你说得都是假的,你越是藏着,人家反而越想知道。”

常笙画想了想,“有道理。”

宁韶明心道他终于说服了一次女魔头了?

谁知常笙画下一秒就道:“脑力不够的人的确玩不转不动声色这一套,所以你挺有自知之明的。”

宁韶明顿时翻了个白眼。

就知道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常笙画又把怀里藏着的肉火腿肠剥了包装纸,喂给大哥,同时轻笑道:“如果你喜欢一个人,肯定藏不住。”

宁韶明莫名其妙,反问道:“如果我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藏着?”

“打个比方,”常笙画想了想,“你喜欢上了你的杀父仇人的女儿。”

宁韶明顿时笑了,“哦,真狗血,不过我一定爱死她了。”

能帮他干掉宁家那个老头子,他绝对会把那个人供为上宾的。

常笙画在心底记下宁大少的确痛恨他父亲的细节,觉得他母亲的死恐怕并不简单,不像是斯文德说得那样,单纯是因为宁家家主对他妻子冷暴力造成的抑郁症……

常笙画一边想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好吧,比喻错误,换一个……例如你喜欢上了一个你不能喜欢的人,比如有夫之妇什么的,难道你要告诉全世界?”

宁韶明更加莫名其妙了,“为什么我要喜欢有夫之妇?”

常笙画故作假笑,“开个玩笑。”

宁韶明半信半疑地看她一眼,总觉得她有什么阴谋诡计。

常笙画大大方方地任他打量,反正依照宁大少现在的招数,要看出点什么也不容易。

歼龙大队留在驻地里过年的,加上常笙画,也有十一二个人,算起来也是挺热闹的。

大过年的,宁韶明自然就取消了每天的训练,年二十九上午去采购了一大堆东西之后,下午就开始收拾着准备过年了,洗洗刷刷的,再加上放假的队员们也提前搞了大扫除,所以他们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把整个驻地弄得干干净净的了,红灯笼红窗花也提前挂好贴好,瞧起来颇为喜气洋洋。

常笙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忙了一下午,等到天黑了一出来,看到到处红彤彤的,倒是有点意外。

打扫完了的宁韶明他们又出去了一趟,拉了一车的鞭炮烟花回来,在驻地内部是不能放的了,不过他们可以在除夕的时候拉到外头去放,雪原一望无际荒无人烟的,也不担心会扰民。

常笙画看着那些烟火爆竹,倒是有些无语,“你们还小吗?”

“谁规定大人就不能放鞭炮玩烟花了?”宁韶明已经和她呛声习惯了,嘴巴比脑子还快,“前两年歼龙不放假,拖了好几车回来玩呢!”

常笙画啧了一声,“随便你们。”

宁韶明的眼睛骨碌一转,跑过去就跟常笙画勾肩搭背了,“别介啊,教官,就我们几个在,明天晚上你也一起玩呗。”

常笙画默默地看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眼,“不好意思,我不怕鞭炮声。”

“……”宁韶明嘴角抽了一抽。

他太天真了,这女魔头连蛇都敢上手抓,这点小阵仗怎么可能难得倒她?

“还有,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常笙画忽然又道,表情还挺认真。

宁韶明表示洗耳恭听,“说什么?”

常笙画猛地一个过肩摔,把他砸进雪地里了,她弹了弹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双手插兜,淡淡地道:“不是只有赵素林才有洁癖,我讨厌人家乱碰我。”

躺枪的赵素林:“……”管他什么事?!

躺在地上的宁韶明很憋屈,“你洁癖个毛线啊,你连老鼠都敢抓!”

常笙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哦,那就是我讨厌男人碰我,”她想了想,觉得让整个歼龙大队膝盖中箭不好,便补充:“特指姓宁的。”

围观的赵素林辰津等人:“……噗!”

宁韶明生无可恋地望着天。

他和这个女魔头八字不合前世有仇不共戴天,真的。

年二十九就这么欢腾地过去了,阴历年历走到了最后一页,年三十当天,除夕夜,万家团圆。

留在歼龙驻地里的众人没有因为不能回家而情绪低落,他们都忙活得热火朝天呢,一大早就把驻地广播打开了,一直循环着“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福大家新年好”之类的老歌,欢庆得让熬了夜做事的常笙画黑着脸从被窝里爬起来,恨不得把全驻地的电都给掐了。

常笙画披着大衣推开窗户,低头一看,就看到明媚的晨光下,宁韶明和辰津在贴对联,赵素林和李岩南在食堂门口就着冷水洗青菜,还有队员在收拾肉食或者擀面剁肉馅什么的,忙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看起来只有常笙画一个人在“睡懒觉”。

可是常笙画一看时间,这才早上七点钟,天才亮了没多久,他们至于这么急着弄年夜饭么?!

歼龙众人倒不是故意的,他们以前都是整个部队几十号人一起吃年夜饭,所以一大早就要起来做准备了,结果起床之后才想到今天人比较少,不用忙活那么多,只是爬起来就睡不着了,只好先把活儿干完,回头再商量怎么打发时间了。

常笙画打理好自己,这才走下楼去,悄然无息地出现在宁韶明背后。

“需要帮忙么?”她问。

这声音跟从地里冒出来似的,正在贴横批的宁韶明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儿从梯子上滚下来。

他满头黑线地转过身来,怒吼:“常小花!你故意的!”

常笙画面无表情地说:“我只是好心问你要不要帮忙。”

计芎不在,辰津只能盯着他们的明枪暗箭出来圆场,“大过年的,你们今天就和平共处,嗯?”

辰津一副“拿你们怎么办”的表情,常笙画摊了摊手,“我可没打算引起战火。”

宁韶明咬牙切齿地道:“你就是点火的那个……”

辰津无可奈何地看向宁韶明,“中队……”

宁韶明“哼”了一声,不理常笙画了,问辰津:“这样歪吗?”

辰津看了一眼他贴的横批,“嗯,行了,下来吧。”

宁韶明一个翻身,直接从梯子上跳了下来,然后扛着梯子就走了,誓要跟常笙画拉开距离。

辰津这回换成无可奈何地看着常笙画了,“他不经逗,你老是逗他做什么?”

常笙画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很好玩,你不觉得吗?”

辰津完全不知道她的恶趣味是怎么养出来了,“再好玩也不能天天玩,真惹急了他,天知道他会做什么。”

常笙画思索了三秒钟,最终装模作样地吐出一口气,“我也不是存心想逗他……”

辰津怀疑地看着她。

常笙画嘴角一勾,“谁让他炸毛的样子那么可爱呢。”

辰津:“……”

辰津无语了半晌,才悻悻然道:“你的萌点真奇怪。”

常笙画耸了耸肩,“这才对得起你们中队背后喊我女变态。”

辰津干咳一声,完全不想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歼龙大队都习惯她的神棍作风了。

“超脑!”宁韶明在食堂的大门那边喊辰津,显得不太高兴,“这边还没贴对联呢,你唠什么嗑呢!”

辰津明智地表示:“我过去帮忙了,教官你自己玩。”

“等等。”常笙画忽然叫住了他。

辰津疑惑地回头看她。

常笙画侧过身子,确保从宁韶明的角度看不到她的嘴型了,才道:“你最近跟宁家家主联系过?”

辰津一惊,飞快地看了宁韶明一眼,发现他没在看这边而是在比划对联怎么贴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没有,他从去年开始就不怎么问我关于中队的事情了。”

常笙画若有所思,“看来你们中队和家里的关系很差。”

“对,”辰津颔首,“所以你如果想通过中队搭上宁家,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看来宁大少并没有把她出自常家的身份告诉别人……常笙画似笑非笑,“你觉得我折腾宁韶明,是想攀附宁家?”

辰津迟疑,“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只是想提醒你,他除了宁家大少的身份之外,其实也做不到什么。”

“但他很强,不是吗?”常笙画笑了笑,“比起宁家,我对他本人更感兴趣。”

第五十六章 炖汤与烟火

天地白雪,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大年三十,多云转小雪,气温适宜。

歼龙驻地里,饶是人数不算多,但是这顿年夜饭一通忙活下来,大家伙儿也弄到下午一点多,才把该洗的该切的都弄好,要提前炖上的也炖上了,就等着傍晚的时候下锅了。

常笙画一开始还袖手旁观,后来溜达着就加入他们的忙碌行列了。

可惜她平时是个杀伤性武器,进了厨房也差不多,切个菜吧,把菜快切成泥了,削个皮吧,连内里的肉都快削没了,实在不行就剥蒜吧,她剥着剥着就不耐烦了,直接拿菜刀一拍……众人抢救不及,只看到了一案板蒜泥。

歼龙众人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请常笙画去炉子边上坐下来,烤个火,盯着他们的大骨头汤滚了没。

宁韶明在一边帮忙包饺子,一边幸灾乐祸:“教官你真厉害,指哪打哪,一招也不落空。”

常笙画看着他手上跟狗啃了似的饺子,提起一边嘴角,笑,嘲笑的笑。

一个表情,就充分表达了对这个说法的不屑、懒得理他以及“你也不过如此”的多层意思。

她永远能用一个动作就把佛都气出三丈火,宁韶明的青筋登时就蹦了起来,“我包饺子不行,但是炒菜炖汤还是可以的,好歹比你只会烤个肉煮个方便面强!”

常笙画毫无波动地道:“哦。”

“哦什么哦!”宁韶明鄙视她,“你面前的骨头汤就是我炖的好吗!”

常笙画挑起了眉头。

“是真的哦,教官~”李岩南凑过来嬉皮笑脸道,“你不觉得我们食堂平时的炖汤很好喝吗?那都是老大贡献出来的私藏食谱~”

常笙画这下是真的意外了,她是觉得歼龙大队的食堂擅长做各种汤,她还以为炊事班的主厨是南方人的缘故,没想到居然是宁韶明这个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贡献的配方。

这么说来,上次野外生存训练结束当晚,她喝的那一炖盅鸡汤也是宁大少捣鼓出来的?

常笙画不由得啧了一声,“人不可貌相啊。”

宁韶明翻了个白眼,“我觉得你天天带着有色眼镜看我。”

常笙画笑了,“那宁中队记得多给我几个深入了解你的机会。”

宁韶明顿时一脸警惕,“免了,我没兴趣和你聊人生。”

天知道会不会又被催眠了!!!

常笙画只好表示她非常遗憾,又没有骗到这只小狮子自投罗网,乖乖跟她做心理治疗。

下午的时候,大家伙儿随意找了点吃的填肚子,等到了五点多,他们就开始做菜了。

主要掌勺的是赵素林和另一个队员,宁韶明辰津他们打下手,好几个人都能简单地做上一道菜,凑起来就有一大桌子了。

除了方便面和野外生存的烤肉,常笙画最多就会弄个三明治,在M国的时候就是来不及吃饭就一个三明治搞定一餐,就别指望她会做什么好菜了,估计炒个青菜都够呛,故而常笙画就不参与这热火朝天的厨房活动,干脆带着军犬大哥出门溜达放风了。

陪大哥玩了一圈接飞盘,又在外头思考了一下人生,常笙画回来之后,天色都已经黑下去了。

一进门,常笙画一眼就看到一桌子的菜肴热气腾腾地摆在那里了。

此时正好是晚上七点钟,食堂里的电视背景音放着新年祝福歌。

辰津正在摆碗筷,见到她就笑道:“还差一个拍青瓜就齐全了,正准备去找你呢。”

常笙画帮大哥把背上的雪花拍掉,随意道:“我去洗个手。”

“嗯,”辰津也把大哥的狗盆摆好,“外面下雪了?”

“小雪,”常笙画答道,“不大,不影响待会儿你们放烟花。”

辰津笑着摇了摇头,他对放烟花没什么想法,但是宁韶明每年都爱怂恿他们一起玩,他就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等常笙画洗完手回来,宁韶明他们也已经炒好最后一个菜,全部人都上桌了,李岩南正在口水直流地开常笙画不知道从哪里弄回来的酒,被宁韶明笑骂着敲了一下后脑勺。

桌子是拼起来的大桌,也没顾忌主次问题,常笙画随便找了个空位就坐下来了。

宁韶明正好在她对面,拎着一瓶开好的酒,就给她的杯子满上了,嘴角挑起一抹坏笑,迷人得不得了。

他说:“教官,这可是你自己搞回来的酒,不多喝几杯怎么行?”

常笙画就知道这厮还惦记着欢迎仪式上,她钻了语言漏洞的事情,也不反驳,只道:“吃了饭再说。”

宁韶明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给所有人满上之后,他举起杯来,笑眯眯地道:“大过年的,先走一个,希望大家来年都高兴啊!”

馋酒的李岩南嘻嘻哈哈道:“走一个走一个,也祝老大来年越来越帅!”

大家都举杯了,常笙画也只好随大流和他们干了一杯,只不过他们都一口闷了,常笙画就沾了沾唇。

面对宁韶明的不满,常笙画施施然地道:“你们一群大男人,我一个女人喝醉了多不好?”

宁韶明先是愣了愣,然后咬牙切齿地道:“你不说,我都快忘了你是个女的了!”

常笙画一点儿都没不高兴,还微微笑着,“我觉得宁中队应该也不太记得这件事,不然也不会半夜来我房间串门了。”

“……”歼龙的队员们一瞬间看向宁韶明的眼神……简直难以言喻。

宁韶明的脸刷拉都红了,气红了,“我那是去警告她别叽叽歪歪,又不是做什么坏事,看我做什么?!”

“哦——”队员们异口同声表示了然。

宁韶明眼皮子一抽,“想造反了是不!”

然后一群人就闹作了一团。

队员们当然也不是怀疑宁韶明会做什么坏事,只是想要调侃他几句罢了。

桌子上有酒,这顿饭就注定很吃很长时间,大家的酒量都不错,因为待会儿还要出门放鞭炮烟花,为了避免把火点在自己身上,他们喝得还算是适量,可这么一顿喝下来,也已经是两个钟头之后了。

桌子上只有常笙画一直在有一下没一下地夹菜吃,最后菜都冷了,她就慢悠悠地喝汤。

有人来敬酒或者是宁韶明灌酒,常笙画便意思一下,喝了两个钟头,她也就喝了两小杯,连其他人的零头都不到。

其实常笙画酒量挺好的,也不上脸,倒是宁韶明一喝起来就脸红,俊逸的眉目被那抹红装点,眼睛都比平时亮了几分,眉眼顾盼的,那叫一个色若桃花满室生辉。

他长得本来就叫人惊艳,这会儿更是有一种颠倒众生的美感,宁韶明本人还没自知之明,卸掉了平时那股蛮横跋扈的气势,嘴角一直弯弯的,挂着笑,简直勾引人犯罪。

李岩南喝得有点晕乎,扒拉在宁韶明肩膀上,就道:“老、老大,你长得好漂亮……”

“滚犊子……”宁韶明笑骂着把他推开,“老子这叫帅,懂么,帅!”

李岩南不服气,“明明就是漂……唔唔唔!”

辰津捂着李岩南的嘴巴,无奈道:“小祖宗你就住嘴吧。”

这一喝多了就胆子肥了,等宁韶明睡醒一觉反应过来,指不定怎么倒霉呢。

倒是常笙画一点儿都不怕会被宁韶明这只炸毛狮子挠死,慢吞吞地道:“我早就说了,宁小明你能靠脸吃饭,用这张脸上战场,敌人都怕下手太重毁了你的容。”

宁韶明在桌子底下踹她一脚,被常笙画敏捷地躲开了。

宁韶明翻了个白眼,“老子迟早怼死你!”

常笙画微微一笑,“随时欢迎。”

辰津哭笑不得,“大年三十的,你们就歇歇吧,宣什么战啊!”

常笙画摸了摸下巴,“大概是作为一个女人,看不惯一张比我还漂亮的脸吧。”

辰津忍了忍,没忍住,“原来你也在意相貌的问题啊……”

整个歼龙大队都快忘记她是个女人了,谁见过整天素面朝天、连个防冻面霜都懒得抹的女人?宁韶明上次都看不过去,专门让后勤那边给她买了一套护肤品,当做是元旦那次新年礼物的谢礼,结果被常笙画嫌弃得要死要死的。

辰津这么说,常笙画思考了三秒钟,才道:“不过也没关系,谁让我是靠实力吃饭的呢。”

宁韶明怒吼:“谁靠脸吃饭啊,常小花!”

常笙画挑眉,不置可否。

年夜饭吃饱之后,大家稍微收拾了一下,饺子就冻在外面,也不急着下锅,看了一会儿春晚消消食,宁韶明就招呼着大家搬着烟花爆竹出门去了,还不忘拎上剩下的半箱酒。

常笙画本来不太想去的,但是宁韶明还记恨着她说他靠脸吃饭的事情,硬是把她拖走了。

他们开着车,找了个离驻地比较远的平地,然后把满车的箱子卸下来,噼里啪啦就开始放鞭炮,喜庆得不得了。

宁韶明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硬是三杯换一杯,灌了常笙画一瓶酒。

常笙画对他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表示鄙视。

辰津见状,赶紧招呼宁韶明过去放烟花,免得他们今晚就在外头怼上了。

常笙画就坐在后车厢上看着他们闹腾,一群大男人跟小孩子似的在那里点着篝火放烟花,还自带了烧烤叉子和肉食,可见是经验丰富了。

常笙画抬起头来,满地的白雪和漫天的黑幕被灿烂的烟花映亮,美得惊人。

好吧,也不是没有意义的瞎闹腾。

常笙画拿起旁边被宁韶明遗落的半杯酒,自己给自己倒了半杯,不经意就看到宁韶明点了一筒烟花,哈哈大笑着跑到人群里,却在烟火腾空、吸引了众人视线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如同被沥干的水分一样,慢慢地消失了。

那个眼神……

啧,真孤独。

第五十七章 醉饮与孤独

有个名人说过,内心丰富又执着的人容易孤独,感情匮乏的人总说是寂寞,情感和物质都匮乏的人就会无聊。

常笙画觉得宁韶明这样的人肯定不会缺乏物质,而且这种无论出了什么事都能百折不挠、像是个小狮子一样哪怕又撕又咬也要豁出去的性格,其实也很难做到情感淡漠。

不仅如此,他还内心敏感,极重感情,看似不擅为人处世,但是又把事情的本质看得很通透,只是没有处理的能力罢了。

他大抵就是人们常说的,越清醒越孤独的那种人,所以宁韶明宁愿把自己过得糊涂点,就算“逃避”这个词并不是那么好听,可是在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这是一种很正常的心理防御机制。

人人都会有类似的举动,有时候在心理治疗中,治疗师甚至会鼓励一部分病患采用这类防御机制,减少心理压力,才能达到心理复健的作用。

不得不说,在面对童年的悲剧以及歼龙上一次任务失败的心理创伤时,宁韶明养成的这种本能救回了他岌岌可危的心理防线,没有让他崩溃,真的变成一个有反/社会人格障碍的患者。

不过长期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逃避多了,面对危机就会越来越无措,常笙画可以肯定如果歼龙大队再出什么事情,宁韶明很难再这么逃下去了。

常笙画在漫天烟花中,暗自做了个决定。

满车的烟火爆竹一通玩下来,还要烤个肉喝点酒,歼龙的队员们闹得挺晚的,气氛也十分热烈,掩盖住了不能回家团圆的伤感。

当然,留下来的也多半是只能说“歼龙是我家幸福靠大家”的队员。

难得开放禁令,大家伙儿都喝嗨了,李岩南拉着几个队员围着篝火又唱又跳的,还要拉宁韶明入伙,被宁韶明踹了一脚,嘻嘻哈哈地跑开了。

在场的人里,估计就只有常笙画是清醒着的了,哪怕是一向克制的赵素林和不怎么沾酒的辰津都是晕乎的。

宁韶明拎着一瓶酒走向常笙画,中途还差点儿被石头绊倒了,摇摇晃晃的又稳住了,走着一条歪曲的直线,跑到常笙画旁边坐了下来。

常笙画正在拿着手机玩超级玛丽,抬头看到他,随意问了句:“醉了?”

宁韶明“嘁”了一声,“想放翻老子?还差得远呢!”

常笙画一听,就知道他没醉也半醉了,“注意素质,宁中队。”

宁韶明不满地道:“就你事儿妈,说个‘老子’都不行么!”

常笙画扯开嘴角,“问问你老子答不答应你天天说自己是老子。”

宁韶明被她的话绕得有点晕,想了半天,才猛地一拍大腿,“格他老子的,管得着老子么!”

常笙画无语地看着他。

宁韶明又开始给她倒酒,“大过年的,怎么能不喝个痛快?来,干一杯!”

常笙画表示敬谢不敏,“喝什么喝,我倒了,你们准备睡雪地里?”

宁韶明哈哈笑了两声,“怕个屁,又不是没睡过。”

常笙画明白了,宁大少起码八分醉,已经放飞自我了。

想到这里,常笙画便把手机收了起来,拿起杯子和他干了一下,“来,喝。”

宁韶明果然上当了,拿着瓶子就开始咕噜咕噜,而常笙画只是用杯子碰了碰唇,压根就没喝。

“喝这么猛?”常笙画仗着他现在眼花,连装模作样把酒倒掉的动作都懒得做,只是问:“不高兴么?”

宁韶明马上道:“怎么会不高兴?大过年的,好酒好菜好兄弟,我为什么不高兴?”

三个反问句,反而透着和话中意思截然相反的含义,常笙画笑了笑,“你在想什么?”

冷不丁转移的话题,让宁韶明的脑子一时半会儿不太转得过来,好半晌才道:“烟花真好看。”

常笙画抬头看了一眼,是李岩南又找到扒拉出小半箱幸存的烟花,哇哇乱叫着在点火,一个红点飞窜上天,炸开万千姹紫嫣红。

常笙画便点了头,“挺好看的。”

“她喜欢这个,”宁韶明掰着手指给她算,“白玫瑰,烟花,咖啡,油画,她都喜欢,那些人怎么说她来着?文青……嗯,文艺青年。”

常笙画明白他说的是他的母亲,而资料里的确是有说过宁家早逝的主母是个才女。

宁韶明的眼睛里倒映着灿烂的火花,眼底却也藏着最深沉的暗色,掩在醉眼朦胧中,看不太真切。

“那时候京城还没禁烟花爆竹,一过年,到处都是亮堂堂的,被烟花照亮的,她就喜欢呆在院子里看,一宿一宿地看,有时候下好大的雪,她好冷……”

常笙画知道是宁韶明觉得冷,所以他以为他母亲也很冷。

宁韶明摇晃着手里的酒瓶,发现还有酒之后,又灌了一口,才呢喃道:“我现在每年都放那么多烟花,她为什么就不来看了呢……”

这句话太轻了,听着那么平静,其中的哀意却像是雪地里跗骨之蛆般的寒意,森然地渗进了骨头里。

常笙画看着宁韶明,眼带几分怜悯。

宁韶明毫无所察。

不过常笙画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以一种没有压迫力的眼神注视着宁韶明,“你觉得冷吗?你现在就在雪地里,天上在下雪,周围的温度很低,对,你很冷……你抬起头,慢慢往前看,看到你妈妈了么,她站在院子里,天空上好多烟花……”

宁韶明的眼神慢慢变得迷离起来。

常笙画的声音还是和平时一样冷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透着一股蛊惑的味道,“雪停了,气温在回升,我们慢慢往前走,你去上学了……再往前,往前,你放学回家了,打开门,往上走,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宁韶明原本平静的脸庞变得轻微挣扎起来,“血……她躺在那里,好多血……”

“放松,吸气,吐气,放松……”常笙画安抚了一下他不安的情绪,等到他重新进入松弛的姿态,才继续道:“仔细看看,除了血,还有什么?”

宁韶明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地上有把刀,是一把美工刀,不应该在卧室里的……还有个名片盒,上面写着……”

常笙画意识到这是关键了,语气放得更轻,“写着什么?”

宁韶明近乎森然地道:“宁景侯!”

常笙画目光一闪。

宁景侯,宁家家主,他的名片盒出现在宁母的死亡现场,但是斯文德没查到相关的线索……

“你做得很好,已经没事了,你觉得周围变得暖和,脑子有点昏沉,你只是做了一个梦,醒了之后就记不清了……”常笙画按捺下继续探究的冲动,缓慢地给自己的摊子收尾,“你很困,脑子变重了,身体不听使唤,你该休息了,来,三,二,一……”

宁韶明精准地倒了下来,常笙画接住他,慢慢将他放下。

“晚安,做个好梦。”她轻声说。

宁韶明松开紧皱的眉头,平静下来的睡脸分外美好。

常笙画忽然察觉到什么,抬头一看,辰津震惊地站在不远处。

貌似被抓包了……

辰津猛地回神,冲了过来蹲下身检查宁韶明,确定他只是睡着了,辰津才松了一口气。

他脱了外套给宁韶明盖上,随即看向常笙画,这个素来温文尔雅的男人也生气了,压低声音吼道:“你催眠他!”

常笙画一点儿都没有被抓包的心虚,轻描淡写道:“只是问点东西,不会害他的,你放心。”

辰津完全不放心,“你这是不对的!”

常笙画笑了笑,“职业道德在你们这里可行不通,我不用非常手段,你们现在还半死不活呢。”

辰津觉得她强词夺理,但是又找不出反驳的话语。

常笙画看了一眼睡着的宁韶明,也不担心他会突然醒来,“而且,他什么都不对你们说,你真的没发现他经常心情不太好?”

辰津继续沉默,事实上刚才宁韶明和他们闹得很欢乐,某个时刻,他也觉得宁韶明看起来其实也没那么开心。

常笙画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辰津,你想护着他,我能理解,但是你能帮他多少?”她盯着辰津,语气笃定:“事实上,他的痛苦,你根本不理解。”

辰津反问:“那你理解吗?”

“没有人可以切身体会别人的痛苦,心理专家也不能,”常笙画淡淡地道,“但我可以帮他解决问题,不是吗?”

辰津没话说了,他以前不太相信心理医生,但是见过常笙画之后,就不由得不信了。

常笙画见状,似笑非笑道:“记得保密,辰上尉。”

辰津微微攥紧拳头,又松开,“我知道了。”



常笙画忽然又问:“宁家家主找你进歼龙当内应,最初的目的是什么?”

辰津一惊,低头看到宁韶明还在沉睡着,这才冷静下来,皱着眉头道:“我不知道,他只是让我盯着中队,定期传一些情报过去,一开始我以为他是暗中想帮忙,但是歼龙出了好几次事,也没见他出手。”

后来,他和宁韶明交好,对宁家家主那边就更敷衍了,但是宁家家主也开始不怎么管宁韶明,他这个“间谍”就更派不上用场了。

常笙画若有所思,“那你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父子俩感情不好吗?”

“有这个想法,但是没证据,”辰津道,“我就见过宁家家主一次,他说中队一向无法无天,还有暴力倾向,所以让我盯着中队,别让他乱来,我进到歼龙之后才发现他说的不对。”

常笙画点头,又问:“宁家家主给了你什么好处?”

辰津动作一滞,有些难堪地道:“一笔钱,很多的钱,给我女朋友治病,她后来还是死了。”

但是欠下的债还不清,他只能对不起宁韶明了,如今就算他不再为宁家家主工作,背叛的事实还是存在的。

常笙画没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宁韶明一眼。

她在想,宁韶明……真的不知道辰津的身份?

第五十八章 冰面玩篮球

宁韶明不但不知道常笙画趁虚而入,在他喝醉酒的时候对他催眠了,反而觉得大年三十晚上睡得挺好的,就是大家伙儿都喝得晕乎乎的,被唯二醒着的常笙画和辰津给弄回了歼龙驻地,错过了守岁时的饺子。

常笙画捏住了辰津的软肋,自然也不担心他会告密,宁韶明就暂时安心地做了个傻白甜,只是偶尔觉得辰津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好像充满了同情之意。

大年初一的早上,宿醉的众人又精神抖擞地爬起来花式煮饺子了,他们包了很多饺子,不同馅料不同花样,估计是预备来做这几天的口粮了。

过年期间没有训练,歼龙众人的日子过得极为颓废,年初一就开车去镇子上找了个还在营业的网吧,一群大男人联机打了一天游戏,把好几个以前没碰过游戏的队员都给带坏了。

常笙画忙完她的事情,走到网吧往里一看,几乎包场的一群士兵都打嗨了,个个嚎叫着在啪嗒啪嗒敲键盘,好一副群魔乱舞的景象。

她想了想,觉得大过年的扫兴也不太好,于是面无表情地出门吃饭去了。

直到常笙画吃完了夜宵,宁韶明他们才意犹未尽地下了机,回到驻地就呼呼大睡。

大年初二,歼龙的队员们没出门,窝在宿舍里打了一天纸牌,常笙画发现没人下来煮饭,便溜达到其中一个宿舍里,看到了贴满白纸条的宁韶明等人。

常笙画:“……”

她微笑起来,温声道:“给你们三分钟,给我收拾好这个赌博现场,不然的话……”

话音未落,一群士兵们便以雷霆万钧之势,收拾好了“犯罪现场”,分秒不差地乖乖站在常笙画面前。

“教官晚上好,教官你吃了么?”

常笙画继续微笑,“你们说呢?”

歼龙众人:“QAQ我们错了……”

大年初三,清晨六点钟,一声嘹亮的集合哨在驻地里响起,吓得熬了夜偷偷打牌的一众士兵从床上滚了下来。

于是乎,常笙画收获衣衫不整的士兵X12。

宁韶明打了个呵欠,最先反应过来,“教官,我们好像还在放假吧?”

常笙画看着他连鞋子都穿反了的吊儿郎当的样子,皮笑肉不笑道:“我看你们都挺无聊的,给你们找点乐趣。”

宁韶明顿时后脊背就是一寒,敬谢不敏道:“算了吧,我们挺充实的,不需要什么乐趣,真的。”

常笙画“呵呵”两声,“我为你们精心准备了一晚上,当做是新春礼物,别辜负我的好意。”

这下轮到宁韶明:“……”

常笙画给他们准备的“乐趣”果然十分有趣,就是在大过年冰天雪地的时候,让他们穿着背心护肘和护膝,在训练场上一边投篮,一边……呃,背军规。

投篮还是三步上篮,训练场这几天没人收拾,加上出了太阳,冰面上滑溜溜的,跑两下就刺溜摔地上了,要保持平衡是技术活儿,就算歼龙大队常年在雪原上生活,也是要花时间适应这种平衡状态的。

只见李岩南拉着苦瓜脸运着球开始跑,“听从指挥,令行禁……哇啊!”

然后他就“啪叽”连人带球砸地上去了。

赵素林一副觉得很疼的表情,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踩着冰面带着球,“严守岗位,履行职责。”

话音落地的时候,他就跳了起来,把歼龙的第一个球送进了篮筐里。

宁韶明几人连忙呱唧呱唧鼓掌,“老慢好棒!”

下一秒,赵素林落地,没踩稳,“PIA叽”又摔了个四脚朝天。

被打脸的歼龙众人:“……”

基本上第一轮的时候,十二个人都摔了一遍,大家就穿个背心,又冷又是直接和冰面接触,痛得那叫一个龇牙咧嘴。

常笙画站在旁边,微笑,一副很好脾气的样子,“好玩么?”

众人垂头丧气地道:“好玩——”才怪QAQ!

虽然玩起来挺费劲,但是玩过两三轮之后,大家摔得七荤八素的,反倒是被激起了斗志,非得把这游戏玩溜了不可。

宁韶明无疑是一群人里最快掌握技巧的,只见他以匀速带着球跨过冰面,篮球撞击在被踩得凌乱的雪花上,凹出几个小坑,他看准篮筐,一边大声念着“廉洁奉公,不谋私利”,一边带着球高高跃起——

“哐当”一声,篮球进了篮筐,打了几个转,宁韶明看都没看球,控制着自己的身体重心,尽可能轻盈地落在了冰面上,同时半蹲下来减少冲击力。

篮球“啪”的落了地,宁韶明也稳稳地站在了冰面上,转身,对常笙画做了个挑衅的动作,那叫一个潇洒不羁飞扬跋扈。

常笙画轻笑一声,回了他一个大拇指向下的动作。

宁韶明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她了。

歼龙众人玩了一早上,最后大家都学会了在冰面上一边玩篮球一边平衡的技巧,就算是周围都是白雪皑皑,他们身上也呼啦啦冒着热汗,汗珠子滴在雪地上,把雪都融出了一个个细小的坑。

当然,除了这些技巧之外,他们也把军规给滚轱辘轴背了个滚瓜烂熟……

辰津抹了把脸,默默地道:“我第一次背东西背得想吐……”

他本来就是十几个人里武力值最低的,是半个技术兵,体力和平衡感都略差了一点,摔得那叫一个凄惨,身上就没有那块地儿是完好的了,摔一遍就背一次军规,背到最后,他都快成生理性反感了。

要是把背军规和摔跤联系成条件反射,估计下次一听到别人背军规,他就会忍不住看脚下有没有冰……

宁韶明勒住辰津的脖子晃了晃,幸灾乐祸,“这样不行啊,超脑,年后帮你加训哈!免得背仪器都背不动了!”

辰津甩开他,“少来!”

常笙画幽幽地出现在他们背后,“看来,你们没有达到背军规的效果啊……”

众人吓了一跳,忍不住纷纷拍拍自己受惊的小心脏

宁韶明鄙视道:“你不就想让我们少玩游戏玩牌么,直说不行啊,非得这么曲折婉转?!”

常笙画拍了拍身上溅到的雪花,“没啊,我就纯粹看你们闲着无聊,折腾你们玩而已。”

宁韶明:“……”

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在他开口之前,常笙画就打断道:“不单挑。”

宁韶明正想换个方式。

常笙画又道:“不玩球。”

宁韶明又想了个办法。

常笙画还是抢先道:“打牌也不行,我讨厌赌博。”

宁韶明忍无可忍。

常笙画再次抢了他的话茬,“不赌钱也一样,这些都是腐败的享乐游戏。”

宁韶明要憋得爆炸了。

常笙画终于把话头还给了他,“嗯,你可以说话了。”

宁韶明终于怒吼出声:“会读心术了不起啊!”

常笙画一脸淡定地道:“这个不叫读心术,作为军人,你要相信科学。”

在场所有人:“……”

你就是最不科学的那个人好吗!!!

折腾了一通歼龙的士兵们后,常笙画这才觉得心情舒爽了,也大发仁慈地放过他们了。

歼龙众人倒是被女魔头启发了思路,抛弃了游戏和纸牌,开始了花式玩耍,一下子玩冰上足球,一下子冰上摔跤,玩得不亦乐乎。

于是乎,等到大年初五,第一批赶回来的队员们就惊讶地发现,他们中队居然没有带着一群留守队员窝在驻地当死宅,也没有沉沦网络游戏不可自拔,甚至连过年吃没了一块腹肌这种事情都没有发生,反而光着膀子耍得红光满脸,身上的肌肉都紧实了几分。

计芎一脸欣慰地捏了捏宁韶明身上的肌肉,“每年过年,老大你都瘦三斤,今年保持的不错呀,值得表扬~!”

宁韶明无语地道:“我瘦了,是因为以前过年都要出任务吧……”

计芎也不搭理他的辩解,扭头就看向常笙画,感动无比地道:“谢谢教官帮我们照顾老大哈!”

常笙画微微一笑,“举手之劳,不客气。”

宁韶明不高兴了,“她什么时候照顾过我?明明就是折腾我吧!”

计芎看他一眼,一副“我家小孩就是不懂事”的表情,“教官你别见怪,他就是口是心非,别扭!”

常笙画保持微笑,“看出来了。”

宁韶明要被他们气死了,磨着牙道:“你们都瞒着我做了什么勾当!!!”

计芎一脸的“我是为你好”,标准的Z国长辈面孔,“我怕老大你大过年的又是不吃饭又是熬夜,所以让教官帮忙盯着你啊,教官这不是把你照顾得挺好的么?”

别说没瘦,气色都好多了呢,算得上是这几个月里状态最好的时期了。

宁韶明翻了个白眼,“放屁!”

然后他就不搭理化身老妈子的计芎以及假笑的常笙画,带着大哥走了。

常笙画注视着他的背影好几秒钟,才转过头来对计芎道:“他这样的人,想让他别想不高兴的事情,就应该把他拖出去外面用太阳晒一晒,实在不行就打一顿,不然他就会憋得慌,越想越乱。”

计芎快要把她的话当成是金科玉律了,“好好好,我们一定多拉他出门,不让他蹲屋子里养蘑菇!”

说到这里,计芎觉得十分懊恼,上次任务失败之后,宁韶明最喜欢把自己关起来,说是心情不好冷静冷静,谁知道他会越想越钻牛角尖呢!

常笙画不置可否,深藏功与名。

对于一个有长期抑郁症倾向的人来说,有什么比把他从自己的小世界挖出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更重要呢?

等到大年初七,最后一批歼龙的成员们也回来了,大家经过一番休整,状态倒是比之前好了不少,被上次军事对抗演习的失败造成的些许阴影也基本上调整好了。

就在宁韶明和常笙画商量着年后的一些训练计划细节时,辰津查到了一些关于常笙画的调任资料,登时都傻眼了,急匆匆地跑去找宁韶明。

第五十九章 初衷被暴露

辰津来找宁韶明的时候,他当时刚从常笙画的办公室出来没多久,正在回宿舍的路上,脑子里还盘旋着新的训练计划呢,结果就把辰津拽走了。

一路被拽到辰津单独的办公室里,宁韶明才纳闷地道:“怎么了,超脑?”

辰津的脸色很难看,“我看到一样东西,跟教官有关……”

宁韶明打量着辰津的表情,一开始还以为他知道了常笙画是常家人的身份,然后就发现有点不对劲了,因为辰津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愤怒,也有点忧心忡忡。

“什么东西?”宁韶明正色起来。

辰津把桌子上的电脑屏幕移到正对他的方向,“你自己看。”

宁韶明一下子想到辰津黑到常笙画的调任通知过来时,辰津也是这样的表情和动作。

宁韶明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低头仔细一看,登时就是:“……!!!”

电脑屏幕显示的也不是别的,正是常笙画第一天来到歼龙,路小金交给她手里的人事变动通知书里,夹带着的其中一张薄薄的评定书。

其中,具体内容是——作为心理干预小组组长,她将在三个月内,单独负责评定歼龙大队全体成员的精神状态,判断他们能不能继续担任特种部队成员的角色,进行各类特种作战任务。

宁韶明如同当初的常笙画一样,将视线紧紧地黏在最后评定书的最后两行字上。

经由评定,歼龙大队(是/否)适合继续进行部队训练,建议(保留/取消)番号,以上决定均出自专业意见,望知悉。

评定人:常笙画。

辰津推了推自己在用电脑时戴上的防辐射眼镜,表情很沉重,“我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教官会一直针对我们,弄各种挑战我们底限的测试,现在看来……”

不光是常笙画的个人恶趣味,他就是在测试他们会不会崩溃,到了不能接受正常训练的程度。

“也就是说,她完全可以掌握歼龙的命运?”宁韶明按了按开始发疼的太阳穴,“原来如此……”

难怪常笙画这么有恃无恐,难怪她从来不担心歼龙过后会报复她,她不喜欢军队,完全可以随身抽身而退,不继续当兵,整个歼龙也奈何不了她在军队所谓的前景。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宁韶明忽然道:“我不介意她是为了什么目的来的,我们跟她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辰津微愣。

宁韶明关注的重点是:“我更想知道,这份通知对歼龙的影响有多大。”

辰津抿紧了唇,“这就说明上头已经有取缔歼龙的想法了,更糟糕的是,我们上次的军事对抗演习失败了。”

“所以,”宁韶明觉得自己的喉咙都在发涩,“你觉得她会顺着上头的意思,评定结果写取消歼龙的番号?”

“不好说,”辰津点了根烟,但是夹在手指间没有抽,“她的意见很重要,我们的表现更重要。”

很显然,就算常笙画给他们下了个好的评定,他们之前的表现也已经够刷负分了,歼龙大队没必要把责任推到常笙画身上。

事实上,以女教官刚来的时候对他们的恶劣态度,以及和歼龙之间的剑拔弩张,她不给他们一个好的评定才是正常的,但是就算常笙画的态度暧昧不明,至少还是多少有帮他们的,这点无人可以否认。

宁韶明沉思片刻,“那现在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辰津也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我们之前的演习失败记录是抹不掉的了,虽然这一步走得有点鲁莽,但是也把我们的问题都暴露出来了,接下来该怎么样针对性训练,就是你要忙的事情了。”

宁韶明看了一眼手里的训练计划,点头,“我知道。”

“另外,”辰津苦笑了一下,“恐怕我们也要修补一下和常笙画的关系了。”

宁韶明表情一僵,“那个女变态才不会吃这一套呢!”

“聊胜于无嘛,”辰津摇了摇头,“我们现在跟她对着干不明智,她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但也不是个给脸色她都不回敬的滥好人。”

宁韶明一脸的不情不愿,“歼龙里就我跟她的关系最差,想修补关系,岂不是要我对她低头?”

辰津一看就知道他是闹别扭了,无奈地哂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弄得我好像逼良为娼似的,你去问问大熊,他肯定和我也是一样的想法。”

宁韶明更不高兴了,“那只熊早就倒戈了!”

还敢把他交给常笙画照顾,计芎是一点儿都不担心他家老大会被女变态剥皮抽筋吧!!!

一脸不高兴地从辰津的办公室走出来,宁韶明走到拐角的时候,脸色就已经尽数沉了下去。

特种兵的培养需要耗费大价钱,几乎没有到年龄就退役的说法,除非伤残亡,军队都不愿意放人,出不了任务就当教官,当不了教官就做文职……因为状态不佳就取消一个特种作战部队的番号,说是没人在背后推动,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

在他看来,常笙画的评定不是问题,他们的训练计划和状态好不好也不是问题,重要的是,从中作梗的人肯不肯放过歼龙。

说是这么说,接下来的几天里,常笙画还是发现了,歼龙的士兵们对自己的友好程度居然上升了N个百分点。

这让常笙画有些莫名其妙,因为她最近也没做什么,上一次让歼龙对自己改观,还是她在歼龙和师装三连对抗演习失败后,替他们背了黑锅挨了骂。

常笙画忍不住分析了一下他们的表情。

唔,讨好占一半,忧虑占四分之一,剩余的就是疑惑、怀疑、难以置信等等综合起来的复杂情绪了。

常笙画有点纳闷,他们这是知道了她是常家人,还是以为她拿捏了他们的把柄?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常笙画逮住了以刘兴为首的歼龙一队的几个队员。

他们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常笙画更纳闷了,觉得这恐惧程度不对啊,一见到她就内心大喊女魔头的困难,他们不是早就克服了么?

然而女教官审视的眼光让刘兴几人缩得跟鹌鹑似的。

“教、教官,您有事吩咐?”李岩南非常狗腿地问。

常笙画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他,“你能做什么呢?”

李岩南觉得她这是在考验自己,拍着胸口就道:“只要您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常笙画继续高深莫测地看着其他人。

其他几个队员也咬着牙表示她就是在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们也能给她用纸条折几个。

常笙画的表情更加微妙了。

刘兴觉得她看起来不像是高兴,更加胆战心惊了,“教官……”

常笙画对他勾勾手指。

刘兴咽了咽口水,但还是走了过去。

常笙画眯着眼睛盯着他,“刘兴啊。”

刘兴点头,“您说。”

常笙画嘴角划出一个假笑,“实话和毛毛虫,你选一个。”

当然不用选了!刘兴很没出息地怂了,立刻就道:“老大说了,歼龙目前的任务就是优先满足您老人家的要求!”

“哦?”常笙画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

刘兴掂量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但是常笙画挥了挥手示意他滚蛋,然后就……呃,往宁韶明的办公室去了。

刘兴等人:“QAQ!”

老大,我们对不起你!!!

常笙画倒不是去找宁韶明麻烦的,她只是猜到了歼龙突然对她态度大变的原因。

宁韶明的办公室里,其主人难得乖乖地待在里头处理一些必要的文件。

可能是为了透气,房门没关,常笙画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倚在门口,看着宁韶明在那里叼着一根笔杆,身上的大衣穿得歪歪扭扭的,抓耳挠腮地想着怎么写报告。

好好的一个英俊美男,愣是让他弄出了苦逼宅男的形象。

常笙画摇摇头,表示此人无药可救。

常笙画素来都是神出鬼没的,歼龙众人都习惯了他们身为特种兵都逮不住对方靠近的脚步,但是冷不丁抬头,就看到一个人用幽幽的眼神盯着自己,饶是宁韶明胆大包天,登时也被吓得一个激灵。

“卧槽!”宁韶明直接把嘴里的笔丢了过去,“你在装神弄鬼吓唬人呢!”

常笙画嫌弃地用手里的文件把那支笔打回去,“是你自己警觉心不够。”

宁韶明撇嘴,“你丫的简直是属鬼的,走路带飘!”

常笙画也不跟他斗嘴,进门,然后随手把房门关了,把手里的文件丢过去,“自己看。”

其实宁韶明习惯性跟她呛声,呛完就后悔了,辰津和计芎还有几个小队长这几天都念叨着,让他和常笙画搞好关系呢。

常笙画递了台阶,宁韶明就顺着下去了,拿起那份文件一看,然后就是一愣。

这赫然就是辰津从资料库里黒到的那份评定书,内容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常笙画已经在下面的签字栏签了名,只等着把评定意见填上去。

宁韶明一下子就炸毛了,“你这是想威胁我?!”

常笙画顿时一脸了然,“你们果然知道了。”

宁韶明才不心虚呢,“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也没刻意隐藏啊,”常笙画很轻松地摊手道,“我是带着任务来的,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只是说不说是我的自由,查不查是你们是自由,我来的时候就说了,听话吃苦配合我,你们肯听么?”

宁韶明被噎住,想了想,破罐子破摔了,“那你自己说,要我们怎么办?!”

常笙画看着他,扯扯嘴角,“你弄反了吧,宁中队。”

宁韶明皱眉。

常笙画道:“现在我不需要怎么办,需要想的是你们。”

宁韶明不解,“什么意思?”

“取消番号,并不意味着不让你们当兵,”常笙画淡淡地道,“我说过了,你们的心理创伤很严重,本身大部分人都有心理疾病史,特种部队这种高压的地方其实不适合你们。”

“做个选择吧,宁韶明,你们是要继续死扛下去……还是换一条轻松点的,不至于拿命来赌的路呢?”

“我可以遵从你们的选择,在评定书上写下同意与否。”

第六十章 借他的人脉

宁韶明觉得这样很不好。

常笙画每一次说几句话,就能把整个歼龙大队搞得一塌糊涂,这样真的很不好。

但是偏偏她说的都不是什么废话,能够让人动摇的,恰恰是心底隐藏的不为人知的想法。

她就这么给你设下明晃晃的陷阱,即使你不想踩,你也忍不住探头去看,看着看着,就掉进陷阱里去了,真是悲哀。

常笙画无疑说中了宁韶明心头的某些隐秘的想法。

他不想解散歼龙大队,因为这个地方是他的家,成立三年以来,他把这个地方当成是他的家一样去经营,他不惜得罪很多人,甚至是宁家,都要耗尽心血来维护歼龙,他的所有喜怒哀乐都在这里,理所应当的,宁韶明不希望歼龙大队的番号被取消。

然而,家庭这种东西,就是每个人生长的地方,成长到了某个地步,也是要离开的地方。

从某方面来说,常笙画说得对,歼龙大队里的成员本来就是每个部队里不愿意要的刺头,然后全部塞到这里来的,宁韶明本身就是被踢来踢去的大刺头,自然不会拒绝他们的加入,通过这些年的训练和出任务,他们也的确扬眉吐气,好生气了一番不要他们的原部队。

然后呢?

他们已经在歼龙脱胎换骨,成为了部队里不舍得放走的香饽饽,如果是这个时候急流勇退,不用再穿梭在火与血之间,会有多少人动心呢?

常笙画把一个又残酷又美好但是没人提到的想法,赤裸裸地摆在了宁韶明面前。

不是每个部队都是从一而终的,互相调动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花大价钱培养好的特种兵,在到了一定年纪或者是不适合出外勤任务的时候,调动到其它部队进行教学或者管理方面的工作,反而更能发挥这个兵的作用。

例如他们的人形电脑辰津,如果让他去通讯兵部队教学,那么说不定就能培养出三个五个,十个八个新的人形电脑,但是他待在歼龙大队里,就有可能步上一批牺牲队员的后尘。

那么,会有多少人向往安定的、不需要时刻与死神打交道的生活呢?

当了一个特种部队的领头人那么多年,宁韶明第一次体会到了那种沉甸甸的、仿佛为人父母的责任感。

他要替他的队员们做一个选择,就像是老鹰要学会推雏鹰下悬崖才能学会飞翔。

那么,歼龙是不是适合他们的那片天空呢?

这是宁韶明要慎重考虑的选择。

几天后,新的训练计划落实到了歼龙大队里,但是计芎和辰津却在这时双双找上了常笙画。

看着这两个可以说是宁韶明以及整个歼龙大队的智囊的男人,常笙画已经猜出他们的来意。

请他们坐下之后,常笙画首先就道:“我没有对你们的中队做什么,我只是提了一个合理的建议。”

计芎真不想知道她的“合理建议”究竟不合理到了什么程度,无语地道:“所以,您又用一句话把他的思路全打乱了?”

常笙画若有所思,“他应该没这么脆弱吧。”

“可是他也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强悍!”计芎大声道,像是个护着小鸡的鸡妈妈,啄着敢来叼走小鸡的黄鼠狼。

在护崽子这点上,计芎可发挥不了智囊的实力。

常笙画看着计芎的表情,“计副中队,你应该让他自己独立一下,每次都替他收拾烂摊子,只会让他一直依赖你们,怎么都长不大。”

比起听到能让宁韶明成长所以就迟疑的辰津,计芎的确是更符合老妈子的性格,张口就道:“他年纪也不大……”

常笙画差点儿笑了出声,“二十七岁,年纪还不大?”她指了指自己,“宁中队把我还大小半年吧。”

计芎立刻就被噎住了,他记得宁韶明是和常笙画同年出生的,但是常笙画明显比宁韶明成熟多了,只是有点成熟过头了……

辰津也没拦住气急败坏的计芎,等他鸣鼓收兵了,辰津才开口道:“教官,我们想知道你对中队说了什么,他这几天的情绪不太对劲,你是我们的心理医生,应该也不希望会影响你的治疗效果吧。”

常笙画似有所思地看着他,“你的缜密,计芎的耐心,如果他能从你们身上学到这些东西,加上他的聪明,那么他就无敌了。”

辰津愣了一下,发现女教官并不是在开玩笑,语气还挺认真的。

常笙画淡淡地道:“虽然我老是针对他,但是我不喜欢和蠢人打交道,其实你们可以对他更放心一点,他比你们想象中聪明,但是你们帮着他,他就不愿意动弹了。”

如果宁韶明真的是一个草包纨绔,那么歼龙大队天天得罪人,就不会屹立到现在还没倒下了,他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得罪的人更多,但是他也还活得好好的。

计芎冷静下来,倒是听出了几分端倪,迟疑着道:“教官你是不是在……故意训练他?”

其实他想用“调.教”这个字眼的,但是又觉得太暧昧了,只好换成了“训练”两个字。

常笙画的手里把玩着钢笔,扯开嘴角,皮笑肉不笑,“我也不做亏本的生意,我这么做,自然是因为他身上有我要的东西。”

她说得直白,相信天下间没有免费午餐的计芎倒是消除了一些怀疑。

辰津则是更加警惕了,“中队身上并没有什么可以贪图的。”

常笙画睨了他一眼,“放心吧,辰上尉,我不是毒贩子,也不是赌博场的大佬,不会利用他的职务来做什么的。”

计芎忍不住道:“那你的目标是宁家吗?”

他不知道辰津和常笙画讨论过这个问题,所以也问出来了。

常笙画上次对辰津说得很含糊,这次沉思几秒钟后,就坦然地道:“我对宁家没兴趣,让我感兴趣的是宁韶明这个人和他的人脉,作为一个心理专家,我不想待在军队里,可如果我还想在Z国进行更高深的研究,那就需要更多的人脉网络,你们理解了么?”

辰津有些怔然,“你的意思是,纯粹是想让中队和他的人脉网给你做后台,让你进军Z国的心理学界?”

计芎有点不理解,“军队和心理学是两个系统吧?老大能帮你做什么?”

常笙画微微一笑,眼睛眯了起来,掩饰住了眼底的暗光,“这就不是你们能研究的领域了,我只能说,我对弄死或者弄傻宁韶明没兴趣,但是,如果他一直都这么烂泥扶不上墙,那我一个不高兴……相信我,你们不会愿意看到的。”

辰津和计芎对视一眼,纷纷觉得有股汗毛倒竖的感觉。

常笙画这么摆明了说,不就是坑他们一起训练宁韶明么,偏偏这还是好事,不能拒绝,他们真是上了贼船都不自知啊!

不过,等离开了常笙画的办公室,计芎突然想到了什么,拉住了辰津。

辰津疑惑,“怎么了?”

计芎咬牙切齿,“你忘了么,我们本来是想问什么的?”

辰津仔细一想,才想起他们原本是想问常笙画对宁韶明说了什么的,结果被常笙画一忽悠,他们都把自己的来意给忘了,还被她忽悠得赞同了对方的做法!!!

计芎和辰津再次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宁韶明并不知道他的两个贴心下属已经被常笙画拉下水了,他正在思考常笙画丢给他的重大问题。

他也知道这是常笙画给他挖的坑,可是他就是掉进去掉得心甘情愿,谁让里头的诱饵是整个歼龙大队呢。

宁韶明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头前面被吊了一根胡萝卜的驴,常笙画就像是拿鞭子赶着他走的农夫,还一边问他是要胡萝卜还是白萝卜。

“叩叩叩——”

“操……”宁韶明越想越烦,偏偏这个时候还有人敲门,他就忍不住把枕头砸到了门板上,“别烦老子!”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过了就寝时间,一般只有计芎和辰津他们几个才会来打扰他,所以他才毫不客气地赶人,他们也会很识趣地不打扰他。

谁知等了半分钟后,敲门声又想起来了。

宁韶明除了枕头就没有别的无害物品能丢,只能黑着脸爬起来开门,恶声恶气道:“你奶奶个……”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常笙画,一下子就把剩下的半句脏话咽了下去。

常笙画披着厚厚的大衣站在那里,面色淡淡地道:“注意素质,宁中队。”

宁韶明:“……”

他就愣是不明白了,什么时候都能这么理所当然,这个女魔头的底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常笙画打量了他几眼,然后啧了一声,“没出息。”

宁韶明的青筋一爆,“我又得罪你了?”

“你战友得罪我了,”常笙画语气平淡地道,“我也看你不顺眼。”

宁韶明忍住关门拍扁她鼻子的冲动,“谁去找你了?”

“好几个人,”常笙画想到在计芎和辰津之后,偷偷溜来的刘兴等人,“烦了我一整天。”

宁韶明明白了,这就叫冤有头债有主,常笙画直接把他当成是罪魁祸首了。

“我怎么了我?”宁韶明觉得有点冤。

常笙画打量了他几眼,摇头,“就这个德行,丢三落四失魂落魄没精打采的,你说他们不找我找谁?”

宁韶明没忍住,呛道:“要不是你,我至于这样么?”

常笙画变回面无表情,“哦,怪我咯?”

第六十一章 给你戴绿帽

宁韶明当然也想怪常笙画,但是歼龙大队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还真不是常笙画的问题,她只是把很多矛盾用最尖锐的手段展示给他看了而已。

没等宁韶明想明白他的苦恼,集团军那边就发了新通知下来,要求歼龙大队在一个星期后,由宁韶明亲自率队参加集团军组织的军队相亲会——还是一年一度的大型联谊活动。

这个消息砸下来,别说是宁韶明,连歼龙大队的队员们都觉得是假的。

也没其他理由,就因为歼龙从来都是这种联谊会的拒绝不来往黑户。

他们大部分人在原本部队里就不招人待见,等歼龙成立了,他们就成了大部分部队不待见的存在,再加上宁韶明以嚣张跋扈出名,谁也不给面子,所以碰上这种“好事”,上头也不会优先考虑到歼龙这种成员素质“不高”,而且作战任务还很危险的部队。

最重要的是,歼龙大队以前风风光光的时候,也没见上头专门替他们解决单身问题,这会儿“落魄”了,反而主动邀请他们去,这不叫羞辱还能叫什么?指不定还有什么阴谋的!

宁韶明第一时间就是想回绝了这件事,但是被计芎他们拦住了,说是先跟他们的直属上司何丘良上将商量一下。

结果宁韶明刚把电话打过去,就把何丘良气了个倒仰,把他劈头劈脸骂了回去。

等挂了电话,宁韶明额角的青筋都凸出来了。

常笙画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毫不客气地嘲笑道:“这种好事别的部队想争都争不到,你还往外推?”

宁韶明无语地看着她,“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就是个坑,还说什么风凉话?”

虽然在普通民众眼里觉得特种部队是很高大上的存在,可是有几个女孩子愿意找经常出入险地的特种兵当丈夫?这种大型相亲会肯定都是职业种类很多、鱼龙混杂的,稳定又不危险的部队才是香饽饽,歼龙拉几十号人过去,除了表演一下特技炫耀一下武力,顶多就是给别的部队当绿叶。

宁韶明也不是没想过解决自己的兵的光棍问题,但是他屡次申请专项相亲会都没有获得批准,别的联谊会也不待见他们,突然横空飞来一个“大馅饼”,谁都知道肯定有毒。

“何上将也不太可能坑你们,”常笙画轻笑一声,“但他还是把你骂回来了,你猜猜他是怎么想的?”

宁韶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沉了脸色。

常笙画之前说的那个问题,何丘良上将肯定也想到了,不过他不是想让整个歼龙大队都换个职位,只是希望的确不合适继续呆在特种部队的那些兵考虑一下,换个安定的位置。

但是何丘良也知道歼龙的成员们对这个部队很有归属感,对宁韶明也是忠心耿耿,所以这个相亲会就是给他们一个能说服自己换位置的理由。

如果有了家庭,谁都希望不让家里人天天担惊受怕……

何丘良在间接对宁韶明问出了和常笙画同样的问题——这是一个分水岭,你要给歼龙大队做一个选择,你会怎么做?

宁韶明点了根烟,“那你说……”

常笙画眼也不眨地把烟拿过来,捻灭了,“不好意思,别在女士面前抽烟。”

宁韶明想反驳,但是又觉得这个时候不是和对方对着干的好时机,只能闷闷地道:“不抽就不抽……你说说,他们又想借用相亲的名义让歼龙出什么丑?”

上一次是军事对抗演习,这次是大型相亲,真是没完没了了。

常笙画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这就看对方有多卑鄙了。”

“什么意思?”宁韶明不耻下问。

常笙画看了他一眼,耐人寻味地道:“如果是我的话,要把你们弄得永不翻身,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相亲会上搞事情,一群男人和一群女人,还有单独约会的时间,孤男寡女的,你猜什么办法最能搞臭一支部队?”

宁韶明先是一愣,然后表情就变了,“卧槽,你好变态……”

“不敢当,”常笙画淡淡地道,“我也只是模拟了一下坏人的思路。”

宁韶明心道还有人能有你坏?

常笙画也不揭穿他的腹诽,“当然,如果对方纯粹就是想羞辱一下你们,那么最多就是先让你们出风头,再拿你们当陪衬,歼龙是出了名的高调,你又长得显眼,被一群女孩子一窝蜂围上是正常的,对方只要让你们体会一下被莺莺燕燕包围的快感,再故意抹黑你们,让那些来相亲的女孩子对你们敬而远之,你们就够丢人了。”

宁韶明黑着脸,“什么叫做长得显眼?”

常笙画想了想,煞有介事地道:“谁让你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宁韶明捏起拳头,考虑怎么样才能一招制敌,揍得这个女魔头不再胡说八道。

常笙画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淡定地道:“而且你忽略了重点——好不容易碰上个肯让你们去的相亲会,如果真有人继续散播谣言,你的兵估计都没办法脱单了。”

宁韶明“嘁”了一声,“他们老大——我还没脱单了,大不了下次我自己找人弄一个联谊会!”

如果豁出去脸……呃,他还是办得到的吧?

常笙画却一脸深沉地看着他,“你?算了吧,我觉得你这辈子也很难脱单了。”

虽然宁韶明没有找另一半的想法,但是听到这种话,还是忍不住青筋暴跳,“我的条件很差吗?好歹也是一米九武力高有点小存款的帅哥吧!”

常笙画啧了一声,“傲娇别扭脾气躁,除了会打架,元素周期表前十位都背不全,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一盘菜了?”

宁韶明知道常笙画一向嫌弃他,但是没想到对方居然嫌弃到这种程度,“卧槽,我好端端的背元素周期表干嘛……不对,谁傲娇别扭了?”

脾气不好……呃,这个他承认。

常笙画用堪比X射线的眼神把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摇头,问道:“这年头,会打架能吃饱饭么?长得帅能吃饱饭么?一点小存款,你买得起市区的房么?”

宁韶明:“呃……”

以他的存款,好像还真的买不起一套房,唔,为什么突然莫名地觉得他似乎特别没用……

常笙画见他一脸苦恼地冥思苦想,牵着嘴角无声地笑了笑,抛下被她忽悠的宁大少,就去食堂吃饭了。

留下宁韶明一个人默默地核算着他的存款,以及思考他如果有朝一日要复员的话能有什么办法赚钱,也不知道这年头特种兵当保镖的身价是多少……

但是想了半天算了半天,宁韶明突然把内心的小本本一摔。

不对啊,他需要考虑这些问题么?!

这女变态又给他洗脑了!

把宁韶明忽悠了个团团转,常笙画心情愉快得很,吃饭的时候还非常好心,特意跟胡小戈说他的女朋友要准备跟他分手了,让他别吊死在一棵树上,马上就能给他一片更广阔的森林。

胡小戈傻住了。

常笙画想了想,又补充:“她应该是想和你慢慢淡了关系,和平分手的,不过鉴于她目前可能在别人的床上,所以我觉得你还是有知情权的。”

胡小戈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就哭了,当即就去写申请,要给家里的父母打电话,问他们的未来儿媳妇是不是跟人跑了。

辰津无奈地看着常笙画,“教官,好端端的,你又欺负我们的队员做什么?”

常笙画眨眨眼睛,“我没有在欺负他啊,我只是好心告诉了他事实而已。”

刘兴则是满脸茫然,“为什么教官你会知道鸽子的女朋友要跟他分手?不对,你怎么知道他有女朋友?他藏得可严实了!”

常笙画心情好的时候十分好说话,“一眼就看出来了,一般男孩子不会带饰物,但是我第一天来就看到他手上的红绳,还是手工编织的,父母一般都喜欢送护身符,情人才会用红绳,而且他年纪最小,但是藏了最多那些乱七八糟的碟片,你们训练那么辛苦,加上情绪不好,应该没什么心情聚众看小电影,只有一个有需要实践的男人才会这么勤快看理论吧?”

常笙画是说得自然,歼龙众人倒是听得脸红了。

“一对一聊天的时候,他也无意中说过他女朋友的一些细节,前几天我看到他收了一封信,信封厚度明显比之前的薄,胡小戈还说了为什么以前都是一个月两封,最近是一个月一封信,而且过年他回家,他女朋友应该没去他家串门,我看到他带回去的礼物原封不动带回来了,应该是想当面送,但是没机会,重点是我随手看过那些信纸,上面有男士香水的味道,一个女人身上沾着很重的男人的香水味……”常笙画一摊手,“所以,事情不是很明显了么?”

会用男士香水的,说明对方是个生活比较有品质的男人,胡小戈失恋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大家伙儿听罢,先是佩服,然后又觉得不寒而栗。

王胜麟惊恐地问:“为什么教官你会注意到信上有香水这种小事?”而且胡小戈怎么会同意她看女朋友寄来的信件?!

常笙画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场所有人:“……”

歼龙众人光是想到女魔头在暗搓搓地观察他们,就暗自决定一定要夹起尾巴来做人,免得被逮住了小辫子……

刘兴忽然又想起来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既然教官你早几天就知道了,为什么今天才说?”

常笙画似笑非笑,“你们确定要我来插手你们的私生活?”

众人顿时惶恐地拼命摇头。

虽然让女教官帮忙,可以事半功倍,但……还是算了吧,他们自力更生,让女教官插手,保不准会不会小事变大事大事成噩耗呢。

例如被通知戴了绿帽子的胡小戈,还不如被他女朋友和平分手呢……

第六十二章 土包子出行

在常笙画来到歼龙的第两个月整,这群糙汉子士兵被通知要去大型联谊会上相亲。

然而他们对这个变相相亲的大型活动提不起兴趣来,任是谁提前知道自己会被涮,也不会对这种事情有太多热情的。

只有胡小戈跟家里确定了他的未来媳妇儿跟人跑了,天崩地裂的他急需一位女同志的安慰。

宁韶明先是无语地瞪了常笙画一眼,然后就大手一挥,表示他们组团去给胡小戈相亲!

胡小戈感激涕零地表示——这回一定要让教官掌个眼!

歼龙的成员们都用一副“你失恋之后就疯了么”的眼神。

——还嫌女魔头折腾得不够么?!

胡小戈眼泪汪汪地对常笙画道:“教官,你一定要连她有几任前男友都要帮我看出来啊!”

“……”常笙画一头黑线地道:“我又不是私家侦探!”

“我不管!”胡小戈也是失恋大过天,胆子都肥了,“教官你弄丢了我一个女朋友,就要赔一个好的给我!”

常笙画都被他的厚颜无耻震惊了,“怎么是我弄丢的?”

胡小戈是歼龙里年纪最小的,刚二十出头,看起来矮矮小小的,还像是个未成年,站在一米七又气焰高涨的常笙画面前,都有一种需要踮着脚的即视感,他梗着脖子道:“反正就是教官你的锅!你能看得出我前女友出轨了,就找个不容易出轨的给我吧!”

歼龙的成员们一听,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常笙画则是看着胡小戈仰着脖子的样子,有种欺负未成年人的感觉,抽着嘴角道:“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保证得了……”

胡小戈哼了一声,“教官这么厉害,一定可以的!”

常笙画:“……”

就算你夸我,也改变不了你胡说八道的事实。

宁韶明毫不客气地笑了出声,幸灾乐祸得很。

歼龙的账单都是算在宁韶明头上的,常笙画毫不犹豫地把火力集中到宁大少身上,“宁中队,说起来你也是单身吧?”

宁韶明的笑戛然而止,“什么叫做我也是,歼龙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光棍!”

常笙画微微一笑,“优先解决老大难问题嘛,既然都帮了一个胡小戈,我也不介意帮你再看一个了。”

宁韶明觉得她的说法不太对,“什么叫做老大难问题……”

常笙画一副尽在不言中的表情,“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个不嫌弃你的女人。”

宁韶明:“……”

卧槽,除了这个女变态,还有哪个女人敢嫌弃他啊?!

尽管十分不情愿,但是由歼龙大队成员组成的相亲队伍,还是在一个星期后出发了。

他们大队虽然人不多,但是也不可能全体人一起去的,上头给了十个名额,除了常笙画钻空子之外,宁韶明和胡小戈算两个,另外再挑了八个人,他们就这么踏上“征途”了。

计芎是肯定要留下来代理宁韶明的工作的,辰津作为智囊和人形电脑,毫不犹豫地被派来跟着宁韶明,免得他碰上那些找茬的人,一时激动又闹出什么事。

整个集团军里,估计就没有哪个部队没跟他们中队打过架的……

除此之外,常笙画比较熟的就是三队队长赵素林,以及第一天就质疑过常笙画的勇士余庆栗,另外几个人则是常笙画跟宁韶明提过的——心理疾病最严重的——那批人,而赵素林无疑也是三个小队长里心病最重的人。

看到队伍配置,常笙画就知道宁韶明一直在纠结自己曾经提过的问题,也顺了何丘良上将的意,直接把他觉得有可能不想继续呆在歼龙的人都带上了。

就算胡小戈胡闹,常笙画本来是不用跟着的,宁韶明却点了名让她跟着,意思就很明显了。

——他在等常笙画给他一个合适的判断,关于赵素林他们的,至于相不相信,会不会使用这个判断,就算宁韶明自己的事情了。

这场大型的军民、联谊相亲会是在京城举行的,不过主办方和选的地点都跟常家八竿子打不着干系,何苦常笙画也从不担心她回京城会出什么事。

倒是宁韶明比较惨,他是宁家的嫡长子,成立歼龙之后几乎就没有回去过了,这会儿路过家门而不入,指不定又会被这么编排呢,京城的上层圈子里什么时候不讨论他的嚣张和被宁家放逐的废柴了?

也就是常笙画常年在外不关注而已,但这两个月也恶补了不少事情,知道了宁韶明在京城圈子里的尴尬地位。

宁韶明本人看起来就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一上飞机就埋头呼呼大睡了,好像没心没肺似的。

常笙画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拿出一本书来看。

他们这次出门的行程一共是三天,来回赶路就去掉一天了,一天空出来去联谊,还有一天是何丘良上将找宁韶明和常笙画去他办公室谈谈,辰津他们倒是可以自由活动。

这是他们难得不是坐军用机出门,胡小戈的座位被安排在常笙画旁边,一开始的战战兢兢也被新鲜感取代了,揪着常笙画问了好几个问题,吵得她连书都看不下去了,只能瞪着一双死鱼眼看着胡小戈,试图用杀气杀退他。

可惜跟鹌鹑似的胡小戈被她恐吓多了,现在倒是破罐子破摔了,完全不介意她身边的冷空气咻咻咻地在发射。

余庆栗他们注意到了,纷纷闷笑着,赵素林比较好心,戳了戳胡小戈,示意他安静点。

然后他们就听到旁边有个人阴阳怪气地道:“土包子。”

别说是赵素林几人,就连常笙画也侧过头去,看向过道另一边的座位上的男人,那句话正是他说出来的。

而这个男人虽然穿着便装,但是身形高大挺直,身边还有好几个同伴,一看就都是练家子,那股军人的气息怎么都掩饰不住。

胡小戈登时就小声叫道:“明红战队的人!”

常笙画一听,顿时了然。

明红战队是另一个集团军的直属作战部队,和歼龙大队的性质是一样的,只不过人数要多好几倍,宁韶明曾经在里面待过半年,然后闹个天翻地覆的,就被明红战队跳着脚踢走了。

后来,歼龙大队成立,宁韶明带着他的兵就去挑场子,干翻了明红战队一群人,两个特种部队之间的梁子就算是彻底结下了,比起师装三连,歼龙和明红这才叫做真的针锋相对。

虽然常笙画觉得宁韶明这一举动委实很是作死,不过某方面来说还是有点欣赏的。

该报仇就报仇,而不是以德报怨,这点值得表扬。

只不过他们在飞机上居然会碰上明红战队的人,看对方的样子,似乎也是转机去京城参加联谊会的,这么小的概率也被歼龙众人撞上了,下飞机之后可以去买彩票了。

歼龙大队和明红战队的火从来都是一点就炸的,出声的那个男人就是看准了这一点,这才出声挑衅,歼龙的队员一怒就爱闹事,他们等着看对方先出手呢!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带队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是在睡觉的宁韶明,而是他们的临时教官常笙画。

所以歼龙几个队员的火星刚冒起来,常笙画的话就像是一桶冷水一样泼了下去:“坐好,谁乱动就在座位上蹲马步。”

赵素林等人:“……”

飞机上蹲马步?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还等着看歼龙出丑的明红战队的队员登时一愣,集体把目光转移到了常笙画身上,他们之前还以为这是个路人甲呢!

宁韶明他们图方便,都穿着军装常服出门,倒是常笙画不爱那身皮,换了自己的黑风衣以及高领毛衣,短发冷脸的,看起来特别冷酷。

她剐了明红战队的人一眼,什么都没说,一副高高在上的冷傲。

明红战队的人一看,登时就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歼龙的人不是去京城联谊,而是在执行任务,护送某个重要人物?

我的乖乖,这可就玩大了,他们是看歼龙大队不顺眼,但是军规如山,他们在特种部队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有意阻拦”,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这么一来,明红战队全体人员瞬间乖如鹌鹑了。

赵素林他们则是微妙地升起了一种狐假虎威的自豪感。

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让对面那群跳蚤怎么蹦起来就怎么弹回去,他们的教官不管对内对外都是杀伤级别武器啊……

下了飞机之后,常笙画把手插在兜里,任由歼龙的队员扛行李,连睡醒了的宁韶明都被支使着去买咖啡。

躲起来的明红战队众人一看,顿时就缩得更严实了。

能让火爆的宁刺头都敢怒不敢言,这个女人一定是地位很高的人,他们差点儿就把对方得罪了!

歼龙的人不知道他们的老熟人已经脑补出银河系外了,他们正等着京城地头蛇宁韶明带路,让大家伙儿先去搓一顿呢。

至于要去规定的宾馆报道?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个坑,那他们也就连面子工程都不用做了!

歼龙大队走南闯北出任务,但实际上还真没好好地逛过什么地方,宁韶明就带着一群队员们去比较有名的饭店吃饭了。

饭店也不是很高级,就是一般人来京城旅游都会考虑去一趟的地方,大家都是实在人,宁韶明也不是以前一掷千金的宁家大少了,没必要跑去什么高大上的地方装逼。

常笙画对这些地方不感兴趣,但也没扫兴,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队员们都挺高兴的,互相传着菜单点菜,常笙画去了一趟洗手间,正准备出去,洗手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算得上熟悉的声音传进来,常笙画条件反射地重新躲回了隔间里。

“我妹妹?你们记错了吧,我什么时候有个妹妹啊?”

第六十三章 换一身装备

这个点不是吃饭的高峰期,饭店里人不多,洗手间更是只有躲着的常笙画一个人,几个人的脚步声走进来,没有注意到她。

“我妹妹?你们记错了吧,我什么时候有个妹妹啊?”其中一个女人的声音如是说。

有人道:“啊,可能是记错……”

另一个人立刻接道:“不对吧,你家不是有个最小的女儿,比你弟还小一岁的,说是身体不好,常年在国外住着的?”

之前那个女人的声音立刻变得有点不太高兴,“你说她啊……嗯,是有这么个妹妹,她老是不喜欢回国,我们都快记不住她的样子了。”

又有一个人道:“是吗?你妹妹不是你那后妈生的独苗苗么,她也不回来看她妈啊?”

那个女人又道:“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妈天天盼着她回来,结果她的心都留在M国,不愿意动了。”

有人啧声道:“你们常家这么厉害,她还崇洋媚外,脑子不太好使吧。”

那个女人便说:“这也不好说,不过她不喜欢当兵,我们这些当哥哥姐姐的也就只能顺着她心意了。”

“这样啊,那还是留在国外好了,你们常家就没有不当兵的人呢……”

“……”

随着水龙头的开关声,那批应该是进来洗个手补个妆的女人一起离开了。

常笙画从隔间里走出来,觉得她的确应该去买彩票。

那个说她不爱回家的女人,可不就是她那个跟覃家大少相亲失败的好四姐么?

看来她在京城的社交圈子真的没有任何存在感,她四姐这么胡说八道,也没人能帮她说两几句话。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常笙画倒是不知道她的好四姐在外头,都已经想把她的存在给抹掉了。

常笙画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刚才那群人的身影了,她便打量了一圈四周算不上豪华的环境。

那个女人私底下号称,不是五星级的地方她都不爱来,好端端的跟一群女人来这里吃饭?真是奇了怪哉。

常笙画习惯性地从细节挖掘情报,宁韶明找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常笙画对着洗手间大门做思想者的表情,顿时便无语了。

“我说,”宁韶明一脸嫌弃地道,“站在洗手间门口好玩么?”

常笙画抬起头来,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宁韶明,“我问你,你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去吃西餐?”

那玩意儿有什么好吃的?!宁韶明没好气地道:“脑抽了吧!”

常笙画若有所思。

她四姐绝对不可能一时脑残跑来吃饭,也就是在图谋别的东西?

宁韶明去洗了个手回来,见她还是在那里杵着,一头黑线地说:“菜都上齐了,你还不走?”

常笙画点头,“就差你了,走吧。”

宁韶明:“……”

好像刚才一桌人在等她吧,这女魔头又颠倒黑白!

吃完饭之后,宁韶明和常笙画才带着一群人慢悠悠地去宾馆那边落脚。

到了晚上,果然有负责人过来跟宁韶明聊了几句,意思就是明天联谊会的时候,让歼龙大队的精英们上去表演一些好看的格斗术,还给安排的是压轴环节。

宁韶明就这么懒洋洋倚在门边,也没让那负责人进门,打了个呵欠,道:“压轴啊?”

宁大少的态度委实怠慢,但那负责人也不敢说什么,只赔着笑道:“对,谁不知道歼龙是最有能耐的,明天你们不压轴,别的人就拿不出手了,总得让那些女同志们看看咱军队的风采,宁少校您说对吧!”

宁韶明睨他一眼,轻笑,“你这话说的……我记得明红战队也过来了吧,他们人多,耍把式更好看,歼龙也就那么几个人,就不凑热闹了。”

那负责人的脸都差点绿了。

这位宁少校说明红战队是耍把式,他去找明红的人上台,过后真的不会被找麻烦吗?!

尽管如此,那负责人还是说服不了宁韶明派人去表演,最后只能苦着脸去明红战队的房间找人,事实上一开始也的确是安排了他们的人,歼龙反而是“走后门”临时插进这场联谊会来的。

联谊会的负责人走了之后,隔壁的房间便打开了门,常笙画走了出来。

来参加联谊的人都是住两人间的,常笙画自己出钱弄了个单间,就在歼龙队员们的旁边,有什么事也能相互照应得上。

“他们就这么走了?”常笙画嗤笑道,“还真没什么恒心啊。”

宁韶明嘴角一抽,“你就巴不得有人源源不断来找歼龙麻烦吧!”

常笙画很无辜,“我只是相信你们解决问题的能力。”

宁韶明“呵呵”两声,“那还真是谢谢了。”

常笙画没跟他继续插科打诨,只是问:“你们明天准备怎么办?”

宁韶明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怎么办?”

“……”常笙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还没想好明天要怎么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宁韶明满不在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再说呗。”

常笙画觉得惨不忍睹,“人家都踩在你们头上了,你还不带脑子过来?”

宁韶明的脸霎时间就黑了。

常笙画又想了想,“那明天该穿什么?你们也没带?”

宁韶明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军装,“不是统一穿这个就好了么?”

常笙画诡异地沉默了半分钟,忽然就微微一笑,竟是说不出的让人不寒而栗,“乖,让其他人全都滚出来,我带你们去转转。”

宁韶明:“……”

好端端的,为什么女魔头又开始狂化了?

一个钟头后,常笙画带着歼龙一群人打的来到一个购物广场,墙壁上挂满了聆郎满目的服装品牌。

余庆栗仰起头,仰视着这个一看就是土豪来的地盘,张大了嘴巴,“我们不是出门夜游京城的么?来这里做什么?”

常笙画淡淡地道:“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走吧。”

常笙画临出门前就让他们换了变装,不过都是当兵的,十个人牛高马大往哪里一站,一身气势不同凡响,所以一下车就引起百分百的回头率,常笙画觉得无语,直接就往购物广场里头走了。

宁韶明觉得有点不对劲,大长腿一迈,跟上常笙画。

他问:“我们来买衣服?”

常笙画眨了一下眼睛,双手插在风衣的兜里,穿着高帮靴,依旧是那副冷酷又平静的样子,“你说呢?”

宁韶明的脸一下子就扭曲了,“卧槽,在这鬼地方买衣服,掏光歼龙的小金库都不够!”

“买什么衣服?”赵素林听到了几个关键词,很纳闷,“我们明天不穿军装过去?”

胡小戈闻言,也睁大了眼睛,“通知不是要求说……”

“你们又不是真的要去相亲,”常笙画瞥他们一眼,表示鄙视,“那还那么听话高调地过去当靶子做什么?”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进入了金碧辉煌的购物广场内部。

宁韶明指了指附近灯光明亮的店铺,眼皮子狂/抽,“穿这里的衣服过去,就不算高调了?!”

“这能一样么?”常笙画用一种智障的眼神看着他,“穿军装高调那叫树靶子,穿这些进去,那叫踢场子。”

宁韶明和歼龙队员们一听,虽然不太乐意承认,但内心觉得她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可是……”宁韶明摸了摸自己的钱包,囊中羞涩的感觉实在让人无奈,他牙疼无比地道:“这里的衣服太贵了,我随身带的卡里没那么多钱。”

在这里随便买一件T恤都要四位数,常笙画肯定不会让他们穿个T恤参加联谊会的!

常笙画微微一笑,“钱我就先垫着了,记得回头给我打个欠条。”

歼龙的福利待遇不低,这里的一套衣服……唔,充其量就是三个月工资。

歼龙十个成员算了算存款,表情都莫名沉重。

常笙画带着他们去了男装区,找了个比较熟悉的牌子,进去之后也没让售货员介绍,直接就拎了几套衣服,刷拉刷拉丢给其中几个成员。

她扬了扬下巴,道:“去换吧。”

宁韶明看了一眼店铺里的衣服,都是休闲款的西装,不会很隆重,但也足够出席一些比较正式的场合,色调也都偏向明亮轻松的,的确适合明天的联谊会。

宁韶明想了想,觉得这身衣服以后留着让赵素林他们去别的相亲现场,或者是回家去参加宴会什么的都合适,这么一来,打算回头帮忙把这笔钱除了的宁大少就没有那么肉疼了。

换好衣服的几个歼龙成员委实让人眼前一亮,常笙画点了个头,眼也不眨地就刷了卡,示意衣服直接可以包起来带走了。

解决了近一半成员的服装之后,常笙画又带他们去了另一家风格相似但是细节不同的店铺,给剩下的一半成员挑了衣服。

宁韶明注意到这家店比之前那家的风格稍微稳重三分,而剩下几个歼龙队员也是偏向稳重的性格。

试完衣服之后,常笙画又带他们去试了鞋子,等他们都买好了,辰津忽然问:“中队的衣服怎么办?”

现在就剩下宁韶明一个人的衣服没着落了。

常笙画直接就问宁韶明:“你以前习惯哪个牌子?”

宁韶明报了个品牌的名字,常笙画看了一下地图,直奔那个专柜去了。

宁韶明拽了她一下,觉得牙更疼了,“你卡里是准备透支么?超脑他们买九套都等于那里的一套!”

常笙画一脸无语,“你到底觉得我有多穷?我在M国给人做咨询,一个钟头都是M币四位数起底的。”

宁韶明瞬间就:“……”

卧槽,女魔头果然是个大忽悠!!!

宁家大少曾经穿的牌子自然不差,虽然他二十岁就进军营了,但是那个牌子是全年龄的,常笙画进去给他挑了一套,原本就相貌不俗的宁韶明换上之后,一出换衣间,常笙画都听到有年轻女孩子的尖叫了。

宁韶明挑眉,问常笙画:“好看么?”

第六十四章 蠢萌的中队

宁韶明挑眉,问常笙画:“好看么?”

他本来就长得眉目华丽相貌英俊,穿着亮眼的银灰色西装,再加上这几个月被常笙画折腾得少了蛮横,削了轻佻,多了几分成熟和平稳,黯淡的光彩再度意气风发起来,当他朝着人看过来的时候,眼波流转之间,颇是让人心动。

旁边的售货员小姐捧住了心,一副被帅到窒息喘不上气的样子。

常笙画也盯着他看了半晌。

宁韶明得意洋洋,虽然他对自己被人说靠脸吃饭很生气,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的确很帅的。

谁知常笙画看了半天,默默地道:“太骚包了,给他拿套黑的。”

宁韶明:“……”

摔!这女魔头懂不懂得欣赏!!!

虽然被常笙画吐槽了,但是最后刷卡买的还是这套衣服,谁让宁中队长穿起来实在是让人惊艳,是一身踢馆子的好打扮。

更让人惊艳的是常笙画……呃,她的卡,在她面不改色地又刷了一双给宁韶明的皮鞋之后,余庆栗看了一眼标价,忍不住道:“教官。”

“嗯?”常笙画看他一眼。

余庆栗做出小娇羞状,“土豪求包养啊,么么哒~”

偌大一只糙汉子做出这般情态,雷得众人纷纷打了个冷战。

只有常笙画非常淡定地道:“不养,太能吃。”

“……”余庆栗瞬间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网络用语黑户达人宁韶明则是皱着眉头道:“你还真想傍个富婆?摸摸哒又是什么?”

辰津几人都要笑不笑的,他们中队看起来放.荡不羁,就是在这方面总是让人忍俊不禁,偏偏他在军营里呆久了,又的确不喜欢上网,跟个老古董似的。

常笙画则是耐人寻味地道:“好好保持这个蠢萌的作风,明天说不定还能拐个媳妇回家,还是挺招人稀罕的。”

宁韶明听懂了一半,青筋登时就是一爆——女魔头又骂他蠢!

歼龙的队员们继续忍笑。

大包小包的买好之后,常笙画就准备打道回府。

辰津问:“教官你不买衣服吗?”

常笙画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买?”

旁边的赵素林反问:“你不是跟着我们一起去联谊会?”

常笙画点头,“是啊,所以呢?”

“所以你也要好好打扮吧?”宁韶明不明所以,但也毫不客气地来添油加醋,“你就穿这么黑漆漆的一身,太不符合我们歼龙的风格了!”

常笙画不置可否,“我什么时候变成你们歼龙的人了?”

宁韶明毫不客气地道:“就算不是,大家也会把你归在歼龙这边,怎么能随便把你放出去丢人?”

常笙画“嘁”了一声,“也不知道谁怕谁丢人。”

她还觉得带着这群智障儿童出门丢人呢。

说是这么说,他们十个男人等于一千张嘴,为了不让他们喋喋不休,常笙画随手就去旁边的女装店拿了一套衣服,连试衣间都没进去,直接就报了码数刷了卡走人。

宁韶明抽抽嘴角,“就这么简单?”

他们都还没看清楚那是什么样的衣服呢!

常笙画扬起眉头,“你们还不信我的眼光?”

歼龙的成员们一想刚才女教官给他们挑的衣服,基本上一眼相中的都合身,于是也服气了。

这么折腾了一通之后,等他们拎着一堆衣服回到宾馆,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他们还顺手打包了一些吃的,谁知道冤家路窄,在门口就碰上了出门去吃夜宵的明红战队的人。

明红战队这次带队来的也是一个中队长,不过还带着“之一”的后缀,也不像是宁韶明那样独揽大权一把抓,但是对歼龙也是同仇敌忾的。

他就是在飞机上出声讽刺歼龙众人是“土包子”的人,叫黄溪,是个三十岁左右的高大男人,眉目尖刻,显得有些阴狠刻薄。

黄溪一看他们出现在这个宾馆,常笙画还跟他们同进同出,一副关系不错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在飞机上是被糊弄了,登时就不高兴了。

“哟呵,你们歼龙是第一次来联谊啊?”黄溪停下脚步,挤兑道,“怎么这么不懂事,还自带一个女人过来呢?”

宁韶明饿了,拎着心爱的鸡腿饭,不想理他,眼皮子一掀,就毫不客气地道:“你挡道了,滚远点。”

虽然早就见识过宁大少的嚣张跋扈,黄溪还是被气了个倒仰,“宁中队,你是不是不知道礼貌两个字怎么写?”

宁韶明一脸惊奇地看着他,“你又不是我小学语文老师,你管得着吗?”

在他背后的歼龙众人纷纷摇头。

虽然说歼龙大队在非常时期最好尽量少得罪人,但是他们实在也拦不住他们老大的那条毒舌,而且他们也都看明红战队不顺眼呢,散播谣言的人肯定就有明红的一份子!

论嘴炮,宁韶明是斗不过常笙画,但是碾压一个小小的黄溪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故而黄溪被他气得满脸通红,吭哧吭哧半天,又把炮头对准了常笙画,“这位小姐,你是歼龙的家属么?明天是军方组织的联谊会,你住在这里跟着一起参加联谊,这样不好吧?”

常笙画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智障,“谁是家属?”

其实也不怪乎黄溪这么想,因为常笙画本身就没有多少军人的气息,一身黑衣气质阴郁的,更像是X帮小姐的感觉。

倒是宁韶明听了,幸灾乐祸道:“教官,人家嫌弃你过来抢男人呢!”

常笙画面无表情:“哦。”

黄溪傻眼了——教官?就之前传言说的那个歼龙大队的特训教官?还真的是个女人?!

常笙画看向黄溪,“要不我们去找负责人聊聊,看我该不该呆在这里?”

黄溪登时回神,“不不不,我开玩笑的,长官您别介意!”

部队注重上下级观念,能当歼龙的教官,军衔和能力一定不低,就地位上来说也是碾压一个中队长的,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虽然黄溪不喜欢和歼龙一伙的常笙画,但还是不得不急忙避让三分。

常笙画见他战斗力这么弱,无聊地往里走了。

黄溪下意识地带着队员们闪开,等他反应过来,歼龙大队的人已经跟着常笙画进去了,他们傻兮兮地杵在宾馆门口,被路人围观了好几眼。

黄溪恼怒地道:“我们也走!”

旁边有个队员不解地问:“队长,以前我们不好和歼龙撕破脸,现在他们都没那么风光了,为什么我们还要给他们面子?”

黄溪先是皱眉,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呵呵”两声,“他们马上就会倒霉了,不需要我们现在逞一时之快!”

明红战队的其他队员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露出一脸期待。

而歼龙大队的众人走远了之后,常笙画才问他们:“明红战队是老牌特种部队了,脾气一直不怎么样,平时都跟你们这么不客气?”

余庆栗实话实说:“我们对他们更不客气。”

常笙画沉默了片刻,才衷心地道:“你们能活到现在,都挺不容易的。”

歼龙的成员们:“……”

这怎么这句话听着那么不是滋味呢?

虽然被常笙画打击了,但是第二天一大早,歼龙的成员还是精神奕奕地爬起来……呃,绕着宾馆跑步。

没办法,谁让他们面临被取消番号的危机,哪怕是不在歼龙的驻地里,宁韶明也要求大家不要放松锻炼,在外面是没办法训练,但是别赖床跑二三十圈还是做得到的。

宁韶明带队,十个人就这么呼哧呼哧地绕着宾馆跑了起来,身上还绑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沙袋,跑得大汗淋漓的,还被不少晨练的人围观了。

常笙画也跟在他们队伍后头慢悠悠地跑,她没带负重,所以看起来还轻松的,时不时从精神上摧残一下他们。

“原地开始蛙跳,跳到八点钟方位的那根柱子为止,记得跳得美观点。”

“……”蛙跳怎么美观?

“两人一组,一个背一个,跑完这圈再互换位置,背上那个人唱首儿歌,小声点。”

“……”儿歌是什么鬼?!

“立正——原地做一百个俯卧撑再走……有石头?就是有狗屎,你也要面不改色地趴下去,谢谢。”

“……”哦。

原本也打算出来活动筋骨的明红战队看着这一幕,眼皮子都跳起来了。

黄溪扭头问他的队员们:“你们确定这个女军官是歼龙的教官,不是他们的仇人?”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队员弱弱地道:“说不定这就是他们特训的方式吧?”

黄溪若有所思。

难道歼龙大队这些年就是靠着这种残酷的方式,才能训练出一鸣惊人从此一飞冲天的效果?

不,其实这只是常笙画的恶趣味。

又有队员跟黄溪说:“说不定他们这是故意在博眼球,很多参加联谊的女孩子都在附近住着不是么?她们肯定会注意到歼龙的人在‘刻苦’训练的!”

黄溪一拍大腿:“有道理!”

常笙画看了一眼大有想跟着他们一起跑几圈的明红战队,嘴角勾起,笑得不怀好意。

宁韶明跑得有点累,回头看到她的笑容,登时就警惕了,“你又打什么坏主意?”

常笙画笑而不语,深藏功与名。

跑完步之后,歼龙的成员们打包了早餐回房间,然后洗澡换衣服。

联谊会是十点开始的,其他联谊的部队九点半都去联谊现场集合看,只有歼龙大队到了九点五十的时候,宁韶明才慢悠悠敲了队员们的门。

几个队员很快就出来了,辰津左右一看,问:“教官呢?”

第六十五章 军队联谊会

常笙画一向准时,宁韶明刚才发过信息让她准备出门了,这回见她没出来,便打算去敲她房间的门。

但是宁韶明刚抬起脚,就看到那扇房门突然从内打开了,常笙画走了出来。

她边走边道:“齐人了?走吧。”

走了几步,发现歼龙的成员们都没有跟上,常笙画纳闷地回头问道:“怎么了?”

结果她看到一群大头兵穿得闪闪发光,却瞧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

常笙画皱了眉头,正想说点什么,就看到余庆栗倒吸一口冷气,抖着手指指着她道:“何方妖孽,敢冒充我们教官?!”

常笙画瞬间就:“……”

然后几个队员就把余庆栗捂着嘴拖到后面暴打了。

想作死也别连累他们啊!

宁韶明把自己张大的嘴巴合上,干咳一声,才道:“那什么,没事,走吧。”

说罢之后,宁韶明就带头第一个跑了,走廊就这么宽,他还特地贴着墙走。

这还不算,其他队员们也隔了一米远,赵素林小心翼翼地道:“教官您先请?”

饶是常笙画洞察人心,这会儿也被他们没头没脑的避如蛇蝎搞得一头雾水了。

她刚才又做什么让他们郁闷到嗷嗷叫的事情了么?早上那几十圈对于歼龙大队来说就是热个身吧?

常笙画百思不得其解,倒是走到一半,宁韶明诡异地回头看了她几眼,常笙画莫名其妙地回视他。

“说实在话,”宁韶明露出一个微妙又古怪的表情,“我第一次发现你真的是个女的诶!”

他的语气里居然带着惊奇,常笙画嘴角一抽,“那还真是谢谢你啊,终于认清我的性别了。”

其实宁韶明这么感慨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平时要么一身作训服要么一身黑的常笙画,也跟他们一起统一换了昨天买的那套衣服。

这是一身由长袖上衣和毛呢大摆长裙组合起来的套装,暗色的色泽,低调又略显奢华,凸显出了女性的曲线和优雅,她脚下踩着高帮的靴子,这么冷冷一眼瞥过来,竟是别有风情的霸气。

宁韶明又多看了两眼,忍不住道:“你要是再把你那臭脾气收收,穿这么一身出门,哪还怕嫁不出去啊!”

常笙画非常同意地点头,“你也一样。”

宁韶明愣了一下——什么一样?

然后他就反应过来,这个女魔头说他也是臭脾气娶不着媳妇儿!!!

后面的歼龙队员们都默默地点了赞。

这俩人都是烂脾气,半斤对八两,谁也别嘲笑谁!

联谊会的场地选在宾馆隔壁的一个室外露天公园里,毕竟参加的人数不少,男女对半开,还有一些地位特殊的家属会到场,再加上工作人员,拢共有一万多人,可谓是个大场面。

歼龙大队的人是踩着点到的,他们进去的时候,舞台上的主持人都已经开始报幕了。

联谊会的现场负责人点人数的时候没点到歼龙,正头疼着呢,就看到出入口的地方多了十几个人,他憋了一肚子火,立马大步走前去想数落两句。

但是,等看清这队人马的打扮,现场负责人登时就傻眼了。

宁韶明一向任性,也懒得打个招呼道个歉,直接带着人就越过他进去了。

只有常笙画对他淡淡一笑。

那现场负责人却是打了个冷战,觉得她笑得太诡异了。

此时只是刚开场,其实还有好些个人还在找座位坐下,他们要是安安静静的,估计也不会太惹眼,可宁韶明摆明了就不想被人当枪使,而是打算来砸场子,怎么可能安静低调?

于是乎,人山人海的现场靠近舞台的方向,就有很多人看到十个青年集体穿着合身的西装,顺着过道走向其中一排空座位,先是让常笙画坐在了排头,然后再理直气壮一坐,浑身就差没写明“有钱”和“嚣张”四个字。

偏偏他们的相貌都在平均水平线上,身材又好,在北方雪原里呆了一个冬天,平时训练晒黑的皮肤都变白了,单独一个拉出来不算招人,这么一溜儿站一排,那叫一个气势如虹,现场不少女孩子都尖叫起来,舞台上的主持人都好奇地瞧了一眼。

歼龙大队的位置安排得也很巧妙,明红战队就在他们隔壁那一排,隔着过道,而桌子另一边的是来联谊的女孩子。

歼龙众人一落座,搭配起那些燕肥环瘦的女孩,那叫一个般配,明红战队这次派出来联谊的也都是精神奕奕的年轻小伙子,可是被宁韶明他们这么一衬托,硬生生就挫了三分,黑了一个色度!

尤其是宁韶明他们再不喜欢常笙画也不会忽略她是教官,一般都会让她先坐,放在那些女孩子眼里,就是他们有绅士风度的表现,再加上他们没心情相亲,自然不会紧张,比起因为看到女人而浑身僵硬的明红战队,可不就是又更加讨喜了么?

明红战队怎么会看不出歼龙大队的出场效果,瞪着他们,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

这群人是故意出风头的吧!!!

明红战队的中队长黄溪恼怒地道:“宁中队,今天出席联谊会相亲的都要统一穿军装,你们这是违反规定!”

“是吗?”宁韶明颇是无辜地道,“但是谁告诉你,我们是来联谊相亲的?”

黄溪一愣,“什么?”

宁韶明看向常笙画,笑眯眯地道:“教官,您之前怎么交代得来着?”

常笙画拿起桌子上的水嗅了嗅,确定没什么不明物体之后才喝了一口,慢悠悠地道:“联谊会上人数众多,你们是作为现场保全的支援队伍出面的,别偷懒,要保护好娇弱的女同志们。”

宁韶明心情愉快地应道:“明白了,教官。”

黄溪和明红战队的队员们看着他们,纷纷张口结舌了。

这……这好端端的,歼龙大队怎么从联谊变成保全了?!

宁韶明轻笑一声,拿起瓜子磕了起来。

他才不会说他是怎么从何丘良上将那边软磨硬泡,拿了几个现场保全的名额呢,而且谁说一定要做相亲的人才能在现场找到合眼的人,只要在现场“英雄救美”,也能吸引女孩子的注意啊!

没错,这就是宁韶明拿来忽悠何丘良的原话。

宁韶明是帮他们十个人拿了现场保全的名额,但是他们是支援性质的,也就是说可以在现场随便瞎逛,有什么大事才出面,所以他们就这么穿得花里胡哨出场,压根不怕被人打小报告。

他们这叫“微服私访”,懂不?

只是这么一来,某些人想让歼龙风风光光出现、一败涂地被黑的小算盘就打不响了,他们压根没打算来相亲,再怎么抹黑也气不到这群人啊!

宁韶明他们是打扮得好看,但是现场还是有不少级别高的军队文职人员也是西装革履过来的,所以也不算很打眼。

不过歼龙这次来的队员们都长得不错,尤其是宁韶明,往那里一杵就是鹤立鸡群,还好他们身上挂了个工作人员的牌子,都说军规如山,脸皮再厚的女孩子也不敢随意去跟他们搭讪,影响他们的“工作”了,背后的人想传黑料都没法儿传。

现场负责人看到他们身上的工作牌,也是一副哔了狗的表情,完全不知道歼龙大队什么时候变成支援保全了。

毕竟现场人数多,主持人报幕之后又让一个领导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让大家自由活动OR约会了,舞台这边也有军人或者是来联谊的女孩子上去表演,全凭兴趣留在这边观赏。

歼龙大队的众人一开始还被一群女孩子给围了,然后就用身上的工作牌突围出来,等躲到安静的地方,他们想起明红战队目瞪口呆的样子,忍不住都畅快地大笑起来。

常笙画想到黄溪几人的变脸,从“这群混蛋来抢女人了”转换到“这群光棍居然不抢女人”的速度堪称疾如闪电,她也禁不住勾了勾嘴角。

所以说,大头兵里有脑子的人还是偏少啊,光长肌肉去了!

等笑得差不多了,宁韶明才吩咐道:“今天我们就在这里转转,行动必须是两个人或以上,不能落单,遇到事情看清楚再动手,实在不行就Call我和教官,找超脑和老慢也行,懂了么?”

一众士兵点头,贵重的衣物也掩饰不了他们身上的杀伐之气,“明白了,老大。”

“坚决不给敌人可乘之机!”

“谁敢坑我们,我们就怼死他!”

宁韶明很欣慰,“很好。”

常笙画也欣慰了,这群脑子里长肌肉的家伙终于懂得三思而后行了,不容易啊!

让众人分散到人群里之后,就剩下宁韶明和常笙画一起行动了。

当然,宁大少也不愿意的,但是队员们对常笙画避之不及,连一向照顾他的辰津都不想和常笙画一组,也不可能让女教官单独一二,宁韶明不入地狱就没人肯入地狱了。

“我觉得不太靠谱……”常笙画忽然若有所思地说。

宁韶明不解其意,“什么不靠谱?”

常笙画打量着他的容颜,“就算有工作牌,估计也挡不住你招惹的那些狂蜂浪蝶。”

宁韶明很无语,“我什么时候招惹了?”

常笙画一本正经地道:“你的脸招惹的啊!”

宁韶明有点抓狂,“你到底对我的脸有什么意见?!”

“意见倒是没有,”常笙画想了想,“就是觉得和你的实力不太搭配得上。”

宁韶明:“……”

得了,这女魔头就是嫌弃他没实力!

宁大少难得觉得委屈,他还没到而立之年就已经是少校军衔,还是自己实打实赚来的,宁家的背景顶多给了他一个好的起点,他又没有出卖过色相,怎么就变成靠脸吃饭的人呢?!

第六十六章 让她勾引你

委屈的宁大少还是不得不带着罪魁祸首常笙画,去作为联谊会现场的公园里“巡逻”。

不得不说,常笙画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宁韶明这张脸实在是太招摇了!!!

其实宁韶明平时很少在意别人的眼光的,他从小到大都被人看惯了,只是被常笙画之前这么一提,他看着这些眼神堪称如狼似虎的女人,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常小花。”宁韶明把手微微挽起,跟她示意了一下。

常笙画莫名其妙,“干什么?”

“江湖救急,”宁韶明示意她把手挽上来,一副被吓到的表情,“我怕被那群女人吃了。”

常笙画似笑非笑,“宁中队居然不擅长对付女人?这可真让人吃惊。”

宁韶明咬牙,“我要是擅长,还轮得到你在这里耀武扬威打压我么?”

常笙画屈尊降贵地挽上他的手,故作痛心:“为什么要打压你?因为爱得深沉,懂么?”

宁韶明再度打了个冷战,“闭嘴啊谢谢,我的早饭都要吐了。”

又赢了一局,常笙画满意地不说话了。

早在来京城之前,歼龙大队就已经盘算过很多次那些不安分的人会做什么手脚,除了拿出何丘良上将来当挡箭牌给他们换身份之外,宁韶明还做了好几手准备,今天歼龙的队员们都是吃饱喝足还自带水和食物过来的,没必要的情况下,坚决不沾半点联谊会上能入口的东西,免得被人暗算。

计芎戏称他们这一趟去相亲的架势堪比战备状态了。

宁韶明倒是因为之前的教训,一改之前鲁莽嚣张的任性,变得谨慎起来,虽然在常笙画看来太过保守了,不过有所改变就不是坏事,总能慢慢纠正的。

这场联谊会其实就是解决军队大龄青年的光棍问题的,来的基本上都是年纪超过二十四、五岁的士兵,这个年纪还没退役的,基本上都是军官士官级别的,工资水平不低。

军队相亲的报名标准也高,来的女孩子基本上都学历不低工作稳定,双方在物质方面的要求达到了一定标准线,那么剩下的就是看脸和看投不投缘了,大家的热情度还是很高的,遇到合适的都会攀谈几句,或者是互相留个联系方式。

在这样的氛围中,宁韶明长相惊艳又一身贵气,其实会是相亲女性的重点追击目标,但是宁韶明早早就拖了常笙画当挡箭牌,常笙画本人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那些女孩子也不敢怼她,悻悻然地依依不舍离开了。

见状,常笙画反而有几分遗憾,她还以为会看到N女争一男或者是脑残女来挑衅的狗血精彩戏码呢。

宁韶明注意到她的表情,立刻警惕地说:“警告你啊,不准主动给我惹麻烦!”

“没有啊,我只是在帮胡小戈物色新女友。”常笙画装模作样地道,内心更遗憾了。

现在的宁大少学聪明了,她想让对方主动搞风搞雨都没那么容易了。

宁韶明还是有点怀疑她想闹什么幺蛾子,但是眼角的余光一扫,他注意到前方的一对身影,霎时间就把对常笙画的怀疑抛到脑后了。

突然被拖到大树后头,常笙画挑眉,问道:“怎么了?”

“嘘……”宁韶明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探头探脑地往外看,小声道:“黄溪是不是在跟那个女的相亲?”

常笙画也探出脑袋去看了一眼。

只见在前方十几米外,一个比较安静隐蔽的地方,黄溪正在和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子站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聊什么,两个人的表情都显得有点小紧张。

“不是相亲,”常笙画道,“他们的肢体动作完全没有暧昧的迹象,聊的话题也不对劲。”

宁韶明对她的肢体动作解读能力没兴趣,只是问:“你听得见?”

常笙画盯紧了黄溪和白裙子女孩的脸,嘴里小声地回答他的问题:“没,唇语。”

宁韶明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歼龙大队也上过几次唇语课,但是学得好的没几个。

黄溪很快就和那个白裙子女孩分开了,还是时间一前一后,方向也错开走的,搞得像是007接头似的。

常笙画和宁韶明躲了起来,等他们都离开了之后,常笙画侧头一看,发现宁韶明看着她的表情很古怪,便问:“有问题?”

“没,”宁韶明若有所思地道,“以前我都觉得你说你服役过某个情报部队是胡说八道,现在看来,也未必不是真的。”

常笙画有点无语地道:“你到底对我有什么误解?”

宁韶明理直气壮地道:“那个部队出来的都是玩技术的,谁能像你似的那么能打啊,又不是拍电影,窃取情报还要打一架!”

常笙画抽了抽嘴角,“你忘了我是什么出身么?我不能打,早被我家里人打死了。”

宁韶明想了想常家的满门虎将,不得不承认还是很有道理的,反倒是他在宁家算是变异品种。

不对,常笙画在常家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话说回来,”宁韶明终于想起正事了,“刚才黄溪鬼鬼祟祟的,跟那个女的说了什么?”

常笙画闻言,立刻又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宁中队,你这靶子当得非常及格啊。”

宁韶明瞬间就反应过来,“卧槽,又针对我?我得罪他了么?”

常笙画字正腔圆地道:“如果我没记错,昨晚你才刚羞辱了他一顿。”

宁韶明不高兴,“说得好像你不是帮凶一样!”

常笙画幸灾乐祸,“谁让你拉仇恨拉得比较稳呢。”

宁韶明的眼皮子跳了跳,“所以他想干嘛?”

常笙画乐了,“让那个女的勾引你啊!”

宁韶明更加不高兴了,“我有那么饥不择食么!”

上一次是关一径怀疑他是花丛浪子就算了,这次黄溪还觉得随便找个女人就能勾引他?他眼界很高的好么,而且从进军队之后他就没主动跟什么女人不清不楚过,怎么大家都觉得他很容易沉迷酒色?!

宁韶明难得同意了常笙画的说法——其实是他这长相容易让人产生误会吧!

既然误打误撞发现了黄溪的阴谋,那么宁韶明的意思是直接避开就好了,但是常笙画却不同意。

“他没那么大的胆子单独对付你,肯定是整个明红战队想整你,”常笙画老神在在地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没有这个女的还有另一个,明红战队也会堵你,你能躲到什么地方去?”

宁韶明一脸菜色,“你不会是让我牺牲色相吧?!”

常笙画眨眨眼睛,“你又不会怀孕,怕什么?”

宁韶明炸毛了,“就算不会怀孕也不能被那女的占便宜吧!”

“放心,没让你真做什么,”常笙画故作贴心地道,“我不是还跟着你么?有什么问题我会提醒你的。”

宁韶明一点儿都不觉得安慰,“得了,我更怕你送我进火坑!”

说是这么说,但是宁韶明也知道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还是顺其自然地出去继续溜达了,他们还不确定是不是只有一个明红战队想对付歼龙呢!

果不其然,快到中午的时候,联谊会主办方直接在公园内提供了盒饭以及露天自助烧烤,任君选择,歼龙众人汇合起来挑了个地方烧烤,那个白裙子女孩就非常迅速地找上门来了。

“几个帅哥,”白裙子女孩不是单独来的,还带了几个小姐妹,目测是临时组团的,“能不能和你们一起用烤架啊?”

其实这个白裙子女孩活泼俏皮,挺讨人喜欢的,但是歼龙的队员们听宁韶明说了事情始末,对她没什么好感,只是面上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赵素林淡淡地道:“可以,这个烤架给你们。”

自助烧烤是分成两个烤架作为一个组,这样方便几个军人和几个女性在同一组烧烤,又能男女分开又能相互交叉,也是方便了相亲人员的亲密接触。

宁韶明他们虽然是挂着工作人员的牌子,但是因为属于支援性质,没什么事干,现场负责人就打发他们去烧烤了,算是吸引大家的目光,免得女孩子都不好意思在去烧烤。

效果也是很显著的,他们一动,那些擅长野外作业的军人们赶紧也霸占了一个烤架,烤点东西来献殷勤。

白裙子女孩就是看准这个时机跑过来的,歼龙大队的成员们当然没有艳福从天而降的兴奋,内心都把这几个女孩子当成了间谍来对待了。

那个白裙子女孩自称是个公司白领,叫做钱萝,今年二十五岁,还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家庭情况,好像真的是来相亲似的。

钱萝倒是个聪明的,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带着几个女孩子和歼龙众人攀谈,还对着常笙画喊姐姐,身上有职场女性的善谈,也残留着几分学生气,如果她不是来勾搭宁韶明的,其他队员们对她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钱萝的目标不在常笙画身上,常笙画乐得坐在一边看好戏,见钱萝和辰津他们聊得差不多了,注意力果然慢慢集中到了不怎么吭声的宁韶明身上。

宁韶明在外都显得比较高冷孤傲,不是表现得很嚣张,就是不轻易和人接触相熟,钱萝应该也看出他的不好接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机会靠过来。

“你的鸡翅烤得真好,”钱萝故作惊叹道,然后示意了一下她手里的鸡翅,“能教教我么,我的翅尖都烧焦了。”

第六十七章 勾引的技巧

钱萝对宁韶明展示着自己手艺不好烤焦的鸡翅,一副小女儿不好意思的娇羞模样,如果是让旁的男人看到,肯定就立刻大男子主义爆棚,恨不得烤好肉亲自喂到她嘴里了。

可惜的是,钱萝遇到的是不解风情还简单粗暴的宁韶明。

别说钱萝不算是个魅惑众生的大美人,就算是她是四大妖姬转世,估计也动摇不了宁韶明那颗顽石的心。

他冷酷地道:“不会烤就别糟蹋食物,你家里人没教过你浪费粮食是可耻的么?”

钱萝的表情刷拉就变了。

宁韶明倒也不是故意给她难堪的,为了将计就计,宁大少自认已经很给面子了,要是歼龙的队员敢这么浪费,他会直接把人摁进桌子上让对方连骨头都吃下去!

宁大少自我良好,钱萝却是气得脸都白了,还不得不挂着小女人的委屈和惊慌,忙不迭对他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宁韶明轻飘飘地道:“知错就改。”

钱萝忍住翻脸的冲动,眼眶霎时间就是一红,比影后还厉害,“好……那你能不能教教我?”

宁韶明诧异地道:“大家还等着吃东西,我哪有闲工夫教你?”

钱萝:“……”

坐在一边享清闲的常笙画笑到打跌。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宁韶明顶着那张好看到天怒人怨的脸,还有强悍的家世以及不差的个人能力,结果却做了那么多年单身狗了,这脾气和情商明显是注孤生啊!

宁韶明完全不知道常笙画在吐槽他,把钱萝说得几乎想要丢下东西走人之后,他又想起常笙画让他表现得和善点,看看明红战队和这个白裙子女孩会搞得出什么大篓子出来,最好能找准机会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

于是乎,他又绞尽脑汁想了个话题。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宁韶明问。

刚才已经自我介绍过一遍的钱萝:“……”

“哈哈哈……”看戏的常笙画忍不住了,拍着桌子大笑起来。

忍笑半晌的歼龙队员们纷纷仰视她。

教官不愧是教官,随时都在挑战他们歼龙大BOSS的底线。

宁韶明额角上的青筋猛地爆开,扭头去看已经笑痛肚皮的常笙画,磨着牙道:“有什么好笑的?不如教官说出来分享一下?”

常笙画慢慢把笑意压下去,喝了杯水顺顺快要笑岔气的肚子,弯着眼眉道:“没什么,只是我想说……”

宁韶明警惕,“说什么?”

常笙画慢条斯理地道:“你的鸡翅也焦了。”

宁韶明一看烤架,瞬间就:“卧槽!”

就在宁中队长在手忙脚乱拯救他金黄喷香的鸡翅时,被打击了两次的钱萝眼珠子骨碌一转,把目光移到了常笙画身上。

“这位常姐姐看起来好年轻,没想到会是个教官呢。”钱萝笑得甜美,好像刚才的僵硬不存在似的。

常笙画则是毫不客气地收下了她虚伪的夸赞,“没办法,能者多劳。”

钱萝的眼皮子跳了一下,走到常笙画身边坐下,她知道这个女教官什么都不用干就能坐着等吃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太高兴。

“说起来,常姐是哪里毕业的?我是京城B大的,刚考了在职研究生,”钱萝抚了抚自己散落下来的几缕卷发,想了想,又故作懊恼地道:“哎呀,我忘了常姐这个年纪应该是高中毕业就参军的吧,那你在部队有考军校吗?听说考了军校容易升职呢!”

她后面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关心常笙画的仕途,常笙画勾勾嘴角,道:“没考,我十八岁一毕业就参军了,对去军校读书没什么想法。”

“这样啊,也对,当兵之后没什么时间读书,”钱萝状似关切地道,“那你要不要考虑读个夜大,好歹拿个文凭……”

“那就不用了,”常笙画施施然地道,“M国博士的资历虽然在Z国国内也不算一流,但是我也不需要多高端的文凭,将就着就好。”

“……”钱萝的表情瞬间像是被掐了脖子的鸭子。

歼龙大队的成员们都忍不住在内心吐槽——说得好像博士很将就一样,有本事你去弄个诺贝尔回来啊!

钱萝清了好几下嗓子,出声的时候仍然有些怪异,“M国……那个,常姐你不是部队的兵吗?”

常笙画一脸无辜,“当兵也能去M国留学啊,我当了三年兵,升了少校,这个特权还是有的。”

“……”钱萝不想说话了,她一点儿都不想知道三年当上少校是个什么概念!

一连在宁韶明和常笙画身上碰壁,钱萝都有种掀桌子走人的想法了,但是这会儿翻脸对她没好处,她只能强笑着回到其她几个女生那边,和她们一起烤一些简单的东西,免得被宁韶明说浪费粮食。

歼龙大队的成员都习惯了野外生存,所以弄一桌子烤的食物还是很简单的,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钱萝带来的女孩子们都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辰津他们,钱萝倒是面上高兴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常笙画多看了她几眼,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这个女人战斗力不算高啊,但是架不住脸皮厚,这会儿又跟歼龙的队员们说说笑笑了,偶尔还跟宁韶明搭话,只是宁韶明没怎么搭理她就是了。

宁韶明转眼看到常笙画的表情,就觉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凑过去小小声问:“你又打什么坏主意呢?”

常笙画嘴角一抽,“往左看,那个才是坏人,别冤枉我。”

宁韶明看起来没什么压力,“再能折腾,也没你能折腾。”

整个歼龙大队都被她掀翻了,谁敢轻视这女魔头的战斗力?!

常笙画似笑非笑,“可别这么说,起码我都是正大光明整你们,别人可不一样,难道你觉得那些乱七八糟的手段更可爱么?”

宁韶明的脸绿了一下,“你看出那个女人想干嘛了?”

“要勾引一个男人,无非就是美色和药物,”常笙画今天化了点淡妆,眼睛一眨,带出几分冷艳的笑意,“你猜,她会做到什么程度?”

宁韶明表示他一点儿都不想猜。

果不其然,今天天气好,太阳高照的,到了中午,周围又都是烤架,大家吃着吃着就热了,钱萝就把外面的白色小外套给脱了,露出里面低领的打底裙,一条深深的事业线顿时就展露出来。

钱萝落座的时候又挑了个好位置,宁韶明抬头一看,就觉得眼睛都要瞎了。

偏偏钱萝还故意吃东西的时候把碎渣掉在胸口去擦,或者是喝水的时候把水滴下去了,别说旁边其他部队的士兵,就是歼龙里的胡小戈都差点儿看呆了眼,把烤串塞鼻子里去了。

宁韶明面不改色,但是常笙画从他的一举一动中看到了“生无可恋”四个字。

“她再这么下去,”宁韶明磨着牙说,“我怕我忍不住把她扔出去。”

“美色当前,你真没兴趣?”常笙画老神在在地道,“你想占点便宜,这个机会我还是可以给你创造的,保证又能打击敌人又能满足你的愿望。”

“满足个屁!”宁韶明差点没压住声音,“老子不缺女人!”

“在歼龙,你就没碰过几个女的!”常笙画毫不犹豫地戳穿他,然后探究性地看了他几眼,沉思道:“不过她长得也不差,在你面前卖弄风骚,你都没心思,该不会是……”

常笙画的目光在他的下三路逡巡了一圈,“有什么隐疾吧?”

宁韶明忍住夹住腿的冲动,“滚边去,老子正常得很!”

常笙画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其实我也有学生理医药学的,解剖学也学得不错,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咨询,不一定能解答,但是给你找点专业资料还是可以的。”

“常!小!花!”

见女教官和他们中队吃着吃着又闹起来了,歼龙众人一脸见怪不怪,

辰津把两个烤鸡腿放进他们的碗里,“快吃,不然冷了。”

常笙画笑眯眯的,“谢了,果然你们都比你们中队绅士多了。”

宁韶明不悦地道:“你吃的鸡腿是我烤的,有本事你别吃啊!”

常笙画拿起鸡腿咬了一口,微笑,“这是尊敬长官的正常行为,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宁韶明翻了个白眼,小小声嘀咕:“噎死你算了!”

钱萝见他们一副“打情骂俏”的样子,拿着筷子的手微微攥紧。

胡小戈就坐在她旁边,钱萝故作好奇地问:“你们中队长和常姐关系挺好的啊?”

胡小戈想起常笙画对宁韶明惨无人道的摧残,内心为他鞠了一把辛酸泪,表面还是要维持住歼龙的形象,“……对啊,挺好的,打打闹闹是常态。”他想了想,又补充:“教官说她这叫做对我们老……中队爱得深沉。”

钱萝勉强地笑了一下,“是吗?”

常笙画吃完一个鸡腿,这才抽出时间来扫了钱萝两眼,然后就纳闷了。

真是奇了怪哉,她好像什么都没做吧,这女人怎么把矛头转到她身上了?

好歹是联谊相亲的场合,大家伙儿也不可能放开了肚子吃,大概吃个半饱就是了,然后一起收拾收拾桌子,或者坐着聊聊天,增加一下革命感情,来巡逻的领导们表示这个场面非常和谐友爱,他们很满意。

歼龙大队的成员就不太满意了,因为钱萝还就真的就缠着他们不放了,连带着和她组团过来的女孩子都是一个比一个脸皮厚,追着辰津他们问东问西,问得众人头都大了。

钱萝刚以茶代酒敬了宁韶明一杯,说是为刚才浪费食物的行为赔个礼,大方得体得很。

常笙画正觉得这样一个人“走歪路”的心理很有意思,结果钱萝也跑来敬她一杯了。

常笙画看了一眼她亲手倒的茶,无语了。

她这是躺着也中枪吧?!

第六十八章 中队被冤枉

常笙画觉得她躺着也中枪的原因倒不是钱萝跑来跟她敬茶,而是在于钱萝亲手倒的这杯茶。

你说给宁韶明下药吧,还能让他出丑或者生米煮成熟饭,但是给她一个歼龙的临时教官下药,能有什么好处啊?

常笙画觉得她躺枪得莫名其妙。

宁韶明刚才就是防止钱萝做手脚,所以自己给自己倒的茶,钱萝看起来也没什么异样,结果下一刻就转到常笙画那边去了,常笙画的表情还有点古怪,宁韶明便递了个眼神过去。

常笙画对他做了个隐蔽的手势,示意钱萝在坑她。

宁韶明登时也愣了,不明白钱萝为什么会突然转换目标。

但是不明白归不明白,真让常笙画倒霉了,宁韶明觉得自己会更倒霉,于是就想过去帮忙了,

常笙画却表示让他闪一边去,然后就故意把手里的一次性杯子放了下来,拉着钱萝开始闲聊。

闲聊还真的是闲聊,宁韶明听了几句就开始觉得不耐烦,钱萝本人就更忍不住了,可又不能发作,只能硬生生憋着。

然后宁韶明就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钱萝无意识地放下了自己的杯子,常笙画就这么一边跟她说话,一边在她眼皮底子下调换了两个人的茶水。

钱萝竟是毫无所察!

常笙画对宁韶明微微一笑,钱萝注意到了,眼露不悦,常笙画内心了然,拿起被调换过的杯子和钱萝碰杯。

果不其然,钱萝毫不犹豫地把加了料的茶水喝了下去,像是想借着这杯水浇灭心头旺盛的心火似的。

饶是宁韶明一向不服气常笙画,这会儿也有一种五体投地的感觉了。

突然很想学那个劳什子心理学……

然而女魔头说过,数学不好,就别指望学好这个科目了,心塞ing。

把钱萝的药用回到她自己身上着火,常笙画就站起来,拍掌示意歼龙的全体成员集合,休息时间已经足够了,他们应该去“工作”了。

钱萝和她带来的几个女孩子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这群优质兵哥就这么毫不拖泥带水地消失在了人群里。

可是她们忙活了一中午,连个社交账号都没有要到,更别说是让他们主动说自己是哪个部队的了,一问就说按规定要保密!!!

联谊会是从上午十点举办到下午三点,此时吃完午饭才一点多,歼龙的成员们按照上午的分组各自散开,在不同的地点监视明红战队的队员,在合理范围内给他们找点小麻烦。

宁韶明则是拉着常笙画躲到角落里,眼见着四周没人,宁韶明才小小声问道:“那个女人下的什么药?不会闹出人命吧?”

常笙画笑了一声,“看来宁中队对自己的定位还真是准确。”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欠揍到会被人毒死了?

宁韶明的脸黑了一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那个女人也想找你麻烦好么!”

“淡定,急什么,”常笙画表示做领导的要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作风,“她肯定是觉得你跟我关系好,影响到她的勾引大法了,所以就想先弄死我再说。”

宁韶明的表情像是吃了好几只苍蝇,“谁跟你关系好了?”

常笙画耸了耸肩,“女人心海底针,我哪知道她的认知过程出现了什么极端的变化?”

宁韶明撇嘴,“说得好像你不是女人一样。”

常笙画啧道:“你还不是今天才知道我是女人?”

宁韶明看了一眼她这一身长裙,深有认同地点头。

以前他真没把对方当女的,真的。

话题一不小心又扯远了,宁韶明赶紧把话茬拽回来,“你还没说那是什么药呢!”

“我又不是神棍,还能猜得出来……”常笙画先是反驳道,然后想了想,又说:“应该是会让人不舒服的药,春/药的话就不会给我,而是直接塞你嘴里了。”

宁韶明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他摸出来一看上面的短信,然后瞥向常笙画,一脸的“你还说你不是神棍”的表情。

常笙画挑眉,“干嘛?”

宁韶明把手机屏幕塞到她面前,“老慢说看到那个女人在路边吐了,被人送到了医务点,说是肠胃不舒服。”

常笙画很无辜,“我就是随便猜猜,这是正常的逻辑。”

宁韶明不想跟她讨论正常和不正常之间的区别,“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本来他们是想将计就计,看看钱萝恩能搞出什么大的幺蛾子的,现在看来……貌似战斗力不高啊,明红战队给他们找的麻烦,这么意思意思就完了?

宁韶明有种独孤求败的伤感。

常笙画毫不犹豫地戳破他想得倒美的小泡泡,“小心点,万一那女的倒打一耙,说歼龙没把烤肉弄熟,害得她食物中毒了,我们就得去她面前赔礼道歉了。”

然后出于负责任,歼龙都得好好照顾她,到时候想要勾搭宁韶明或者别的谁,还不是近水楼台?

宁韶明怀疑脸看她,无语道:“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常笙画只送给他两个字:“呵呵。”

常笙画还真不是瞎猜,半个钟头后,组织这次大型联谊会的领导亲自给宁韶明打了个电话,让他去医务点看一位女同志。

宁韶明问为什么,对方就吹胡子瞪眼说他们歼龙不厚道,弄吃的没弄好,害得人家女同志急性肠胃炎了,在医务点打着吊针呢!

挂断电话之后,宁韶明一脸深沉地看着常笙画。

常笙画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信我了?”

宁韶明摸着下巴,“怎么办,我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了。”

常笙画一点儿也不客气地道:“作为一个兵,你怎么能不相信科学?”

宁韶明瞪着她,“你的存在就已经颠覆唯物主义了好么!”

常笙画拍了拍他的肩膀,“人傻就要多读书,别信封建迷信。”

宁韶明:“……”

一个神棍跟他说相信科学,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虽然领导咆哮着让宁韶明立刻滚过去照顾自作孽的钱萝,宁韶明本人却是不着急,一路上溜溜达达的在拖延时间。

而他不急的话,常笙画就更不急了,还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一些士兵和女孩子之间的互动,从小挎包里拿出小笔记本时不时记上几笔。

宁韶明对她这个不离身的小笔记本好奇很久了,在歼龙驻地的时候,常笙画也经常带着这个写写画画的。

于是乎,宁韶明就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就:“……”

只见笔记本上记录的都是一些破碎的信息点,还有无数不明数字,例如这一页写的是——

“初次见面的社交距离”

“A士兵与A女性距离为1.2米,A女性肢体动作抗拒,相亲成功可能性20%。”

“B士兵与B女性距离为0.5米,初步判断内向人格,好感度偏高。”

“C士兵与C女性距离为0,大腿外侧互相触碰,双方有一夜情的冲动。”

“……”

除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之外,还有一系列的数学公式,乌拉拉盖满了一整页。

宁韶明沉默了许久,然后才道:“常小花。”

常笙画在百忙之中抬头看他一眼,“什么事?”

宁韶明由衷地道:“作为心理专家,你有病的时候该找哪个大师治疗?”

他回歼龙之后就想办法帮她联系!!!

常笙画却怜悯地道:“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宁韶明立刻就:“……”

得,他们俩都是神经病!

常笙画忽然意味深长地道:“宁小明同志,没常识就要多读书,神经病不是神经症,神经症不是精神病,精神病也不是神经病,你懂了么?”

宁韶明有点晕,“什么跟什么?”

“神经病是神经系统病变,神经症是轻度心理疾病,精神病是严重心理障碍,所以神经病不等于精神病,神经症不等于神经病,所以你有神经症也有精神病,但是你不是神经病,理解了么?”

“……”居然跟女魔头纠结这个问题,宁韶明觉得自己真的有病!

宁韶明宁可去应付钱萝那个奇奇怪怪的女人,也不想跟常笙画讨论这种奇奇怪怪的问题。

于是乎,宁韶明就一改之前慢悠悠的作风,火急火燎就奔去临时搭建的医疗点了,常笙画倒是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背后。

躺在医务点里打点滴的钱萝看到这副场景,眼睛登时就是一亮。

她的确是明红战队雇来折腾宁韶明的,但是在见到宁韶明本人之前,她一直都以为那张帅得不像真人的照片是PS出来的,可没想到真人更加让人心动,就是这个性格让人恨得牙痒痒。

钱萝自认魅力不低,发现自己勾搭不上宁韶明、而常笙画又和宁韶明老是“打情骂俏”之后,就觉得是这个女教官阻碍了她的勾引计划,干脆就把准备好的药下给了常笙画。

可是最后不舒服的人居然变成了她,钱萝毫不犹豫就认定是常笙画换了她的茶水——事实也是如此——便更加恼怒常笙画了。

等部队的领导来探望她时,钱萝就心生一计,把事情推到了宁韶明身上,要他来负责这件事。

这一来是她觉得常笙画会心虚避开,二来钱萝自己就能和宁韶明二人世界,她打得一手好算盘,看到宁韶明和常笙画没有并肩一起走过来,心里就更开心了。

“宁哥……”

宁韶明甫一进门,就听到钱萝娇滴滴地喊了他一声,他瞬间打了个冷战。

钱萝苍白着一张小脸,撒娇道:“你来了啊,我肚子好难受啊……”

宁韶明顿住,果断地掉头就走,“我去给你叫医生!”

等着他冲过来安慰自己的钱萝:“哎?!”

第六十九章 不是针对你

不解风情的宁大少再一次粉碎了钱萝的少女心。

常笙画怕自己笑得太厉害,忙不迭绷住了脸,看起来特别有气势。

钱萝却更加生气了,常笙画摆出这个样子,不就是在不屑于她的把戏吗?

当然,宁韶明也没真的走,哪怕是做做样子,他也要在这里坐着陪钱萝聊几句,展示一下歼龙的诚意。

虽然说大家都心知肚明是钱萝自作孽不可活,可是这女人真闹起来,歼龙还是得吃排头……

如果说常笙画给他们当了两个月教官,教会他们最实在的道理,莫过于就是——拳头并不是最有利的武器,能用简单的办法处理的,都别用暴力来把冲突升级。

钱萝看不惯常笙画,常笙画也不耐烦看钱萝想方设法勾搭宁韶明,于是就想出门溜达,把“二人世界”留给他们两个人。

宁韶明才不想和钱萝单独相处惹出流言蜚语了,暗地里踩住了常笙画的裙摆。

常笙画默默看过去——松开。

宁韶明理直气壮——不松,你别想一个人落跑!

常笙画眯眼——信不信我回头弄死你?

宁韶明腰不弯手不抖——回头的事情回头再说,反正现在以维护他的清白为主要任务!

常笙画眼皮子一跳,踹开他的脚,随便找了个离他们远点的位置坐下。

被直接踹到腿上穴位的宁韶明忍住龇牙咧嘴的冲动,面不改色地应付钱萝的东拉西扯。

常笙画坐在一旁玩了一会儿手机,偶然听一耳朵,发现钱萝还真是锲而不舍地试图勾引宁韶明,也不知道她原本还带包药干嘛……

不对,明红战队原先应该是打算让钱萝来勾引宁韶明,趁着他被迷得晕晕乎乎的时候下药,让他出个大丑,但是钱萝一个不高兴,把药下给了常笙画,然后反而被常笙画阴了一把。

常笙画想通这个关头,便低下头来继续玩手机,可是半分钟后,她忽然又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明红战队没用春/药,只是用点药让宁韶明出点丑,而不是丑闻,想来有仇是有仇,但是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或者说明红战队顾忌着宁韶明背后的宁家,并没有打算出手太狠或者是太违背道德。

常笙画依稀想起明红战队所属的那一派跟后勤关系不大,并不能左右这次联谊会的一些安排,歼龙大队被临时加入参与这次军队大型相亲的名单,折腾他们的多半是能够直接或者间接插手的人,明红战队不可能大费周章把他们弄过来,结果就找个女人来勾引宁韶明,然后下点药就完事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还有谁打算针对宁韶明?

常笙画想了想,看了宁韶明一眼,电光火石间,她猛地站了起来就往外跑。

她忘了一件事,歼龙大队是宁韶明带领的,但是要想歼龙出丑,能够针对的人不只是宁韶明一个人!!!

正在被钱萝缠着聊天的宁韶明抬头一看,察觉到不对劲,毫不犹豫就跟着跑了。

钱萝喊了好几声,都没把宁韶明喊回来,想去追,肚子又不舒服,只能狠狠地锤了一把床,满腹委屈不已,几乎红了眼眶。

可惜常笙画和宁韶明现在都没心情关注钱萝的情绪了。

“发生什么事了?”宁韶明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常笙画,问道。

常笙画正在脑子里飞快地过滤一些细节,闻言,便直接道:“他们不是针对你,你给赵素林他们打电话,看有没有人的电话是联系不上的。”

宁韶明表情轻变,二话不说就拿出手机来拨号。

常笙画则是猛地停下疾走的脚步,飞快把相关的记忆从脑子里调出来,沉下心来思考。

有什么细节是被他们遗漏的呢?

相亲会是早就准备好的,不是专门针对歼龙大队的,他们会收到邀请,主要是何丘良上将和一些对手或者敌人的暗箱操作,多方协力的效果,宁韶明是被她说动的,是想将计就计看看对方到底能耍出什么花样,来的队员也挑选的是心理问题比较沉重的那一批人……

但是九个队员里,哪一个比较好攻破?是曾经宁家收买的卧底辰津,还是好奇心重到病态、容易出现失误的余庆栗?

常笙画把每个人的资料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突然出轨的女友,信封上昂贵过头的男士香水味,没有送出手的礼物……

常笙画猛地拿起自己的手机,拨了电话给余庆栗。

他和胡小戈是一组行动的!

宁韶明刚打完两个组的电话,确认他们安全的同时也紧急召唤众人集合,刚挂断电话就看到常笙画一连拨了两个号码。

他有点着急地问:“是哪组?”

常笙画言简意赅:“胡小戈,但是他和余庆栗的手机都关机了!”

今天常笙画特地交代过不习惯带手机的他们别关机,充好电,随时保持联系,余庆栗和胡小戈是不可能违抗命令的,此时不接电话,只能说明他们的手机出了问题!

宁韶明听罢,也是心神一震,立刻就低头发短信。

他也以为对方会直接冲着他来,而忽略了身边的队员们其实更方便下手!

“把公园的地图调出来给我!”常笙画喝道。

宁韶明也不管她的语气好不好了,赶紧把图库里提前准备好的地形图放大,“我让老慢他们去找人了,超脑在远程操作他们的手机开机,但是需要一点时间,鸽子他们的手机好像被黑客攻击了。”

宁韶明飞快把目前能够判断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才问:“你能判断他们大概的位置么?”

从心理侧写角度判断某些行动的活动范围,这也是常笙画给他们上过课的课题,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在听天书,常笙画本人才有这个能力来做这种事。

常笙画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张地形图足足看了半分钟,才报了三个位置,然后道:“分头行动,去这几个地方搜一下,你跟我去C点。”

宁韶明迟疑了一下,“如果三个位置都没有人……”

常笙画近乎冷酷地道:“那就做最坏的打算,停止行动,弃卒保帅,撇清我们几个的嫌疑,牺牲他们保护整个歼龙。”

宁韶明的脸色刷拉就白了,张口就想反对,但是他又明白常笙画给的选择是最理智最有益的,宁韶明不可能拿着整个歼龙几十号人来博余庆栗和胡小戈。

歼龙的成员都肯,他也肯,但是他不能!

常笙画深深看他一眼,“走吧。”

宁韶明只停顿了一秒钟,就点了头,咬牙道:“走!”

常笙画把利用心里犯罪学侧写分析出来的三个位置分为A、B、C三个点,她和宁韶明离C点最近,自然就赶往这个方向了。

这也是常笙画觉得概率最大的地方——这是一个在公园内的半山坡上修建的观景台,因为位置偏僻,所以一般人如果不熟悉地形,都容易错过这个地方。

公园里的小山坡也不算高,宁韶明和常笙画一口气冲到半山腰的时候,也不过是花了七八分钟。

等绕过山壁看到那个观景台时,两个西装打扮的男人的出现让宁韶明登时就松了一口气。

可是这口气还没有喘匀,宁韶明就看到胡小戈和余庆栗的衣服有些凌乱,扣子都被扯崩了,两个人分开站着,目光都紧紧地盯着观景台的边缘。

那里是一排石头砌出来的栏杆,栏杆上坐着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她的衣着更是乱糟糟的,身上的黄色裙子不知道怎么被扯坏了,裙摆被撕了个洞,衣领被拽开,里面的内衣都露出来了,鞋子掉了一只,绑马尾的头发松散下来,发圈还挂在肩膀上。

一个女孩子,两个男人,衣衫不整,女孩子还坐在栏杆上痛不欲生地抽泣着,仍是谁看到这个场面,都会怀疑这是一个衣冠禽兽的施/暴现场!

宁韶明险些儿被吓得倒吸冷气。

常笙画却是早有所料,没有他那么惊讶,可是看到这个场景的时候还是有一股寒意从脚底冲了上来。

不管是什么人在针对歼龙大队,这一招都太毒太恶心了……

“老大!教官!”胡小戈最先注意到他们跑过来了,立刻露出一张哭脸,“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余庆栗平时大大咧咧爱说爱笑的,此时也是紧紧皱起了眉头,“鸽子说得对,我们什么都没做。”

那个女孩子看到陌生人出现,却是大声尖叫道:“你们别过来!别过来……”

她一激动,身子就开始摇晃,背后是悬空的山壁,怎么也有十几米高,这么掉下去,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宁韶明他们三个男人几乎是下意识想上前去救人,可是女孩尖叫得更厉害了,他们便只好往后退了几步。

“不行,得让她下来,不然这场面解释不通……”宁韶明看了一眼手机上的短信,恨声道:“有人过来了,而且人数不少!”

摆明了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常笙画看了一眼丢在现场的避孕套外包装袋,但是里面的东西不见了,旁边有个被扯断的眼罩,胡小戈和余庆栗身上都有抓伤……

也就是说,即使没有找到DNA指认他们,只要那个女孩咬定是他们对她施暴,那么余庆栗和胡小戈就百口莫辩了,哪怕他们是无辜的,但女孩的声誉被毁,找不到真凶,他们就算不被送上军事法庭,也会以违纪的名义开除军籍!

想到这里,常笙画定住心神,朝着那个女孩走了过去。

女孩立刻惊恐地大叫起来,身体剧烈地在栏杆上摇晃,“你别过来,过来我就跳下去……你别动!呜呜……”

宁韶明也赶紧拉住她,“别去,她精神状态不对,你吓到她的话,她会跳下去的!”

常笙画摇头,“相信我。”

第七十章 预谋式犯罪

“……好。”宁韶明将信将疑,但还是松开了手,选择相信她有办法力挽狂澜。

常笙画看了宁韶明一眼,继续朝着那个在栏杆上摇摇欲坠的女孩走过去。

女孩马上又想大叫起来。

常笙画却对她做了个“嘘”的噤声动作。

寻常人看到这个动作,都会下意识地闭上嘴巴屏住呼吸,哪怕女孩正在崩溃的边缘,本能也让她一下子顿住了动作,眼睛惊恐地大睁着,睫毛膏和眼线被泪水晕染,在脸上落下两行黑色的泪痕,但是她有意无意地挡住了脸,似乎不想让人看到她涕泪横流鬓发凌乱的样子。

常笙画环视女孩一圈,心里大概有数了,一边往前走了几步,一边从身上的挎包里掏东西。

她的动作太快,怔愣了几秒钟的女孩没拦住,登时又想尖叫,但是常笙画忽然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妆花了。”

女孩的尖叫被堵在了喉咙里。

“你的睫毛膏好像不怎么防水,”常笙画拿出挎包里的湿纸巾,拆了包装,递过去,“擦擦吧。”

女孩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不要么?”常笙画又往前了一小步,拿着湿纸巾的手稳稳不动。

女孩瑟缩了一下,可是常笙画周身的气息不知道何时开始变得十分无害,胡小戈他们又离得远远的,让她整个人显得没那么惊恐万状了。

常笙画做了一个抹眼睛的动作。

女孩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真的被什么糊住了似的,下意识也跟着抹了一下,结果就看到自己的手指都被染黑了。

常笙画适时地把湿纸巾递过去,“给你。”

女孩犹豫着伸手去接,但是常笙画站的位置离她有点远,她不得不前倾身子,才抓住了常笙画手里的湿纸巾。

她的手指刚碰上常笙画的手,常笙画就猛地把她往自己的方向一拽,在女孩的惊叫中将她从栏杆上拖了下来!

“啊——放开我!放开我!!求你……”

宁韶明立刻想冲过来帮忙。

常笙画比了个手势,让他挡住马上要过来的人群,与此同时还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女孩头顶上,伸手在她的后背有节奏地轻轻拍着,女孩的慌乱很快就平息,大喊大叫也慢慢停了下来。

宁韶明只迟疑了一秒钟,就给胡小戈和余庆栗使了个眼色,然后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朝山道口走过去了。

常笙画这才借着身体的遮挡,不着痕迹地掀开女孩的裙子看了一眼,下一秒,她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

女孩发着抖瘫软在地上,想叫又没有力气叫,只是拼命流着泪。

“别担心,你已经安全了,跟着我的节奏,来,放松……现在你很安全,没有人能伤害你,我们都是来救你的,你可以休息一会儿,就五分钟好么?你听,周围很安静……你会在五分钟后自然醒来,现在开始计时,三,二,一。”

常笙画一打响指,女孩“咚”的就倒在了她怀里,沉沉地睡了起来。

在常笙画用外套罩住女孩的时候,余庆栗和胡小戈就已经走过来,看到这一幕,两个人都有点傻眼了。

常笙画就这么半跪在地上,让那个女孩靠在自己身上,她留意到了女孩手脚上的勒痕,冷冷地看向余庆栗和胡小戈,问:“怎么回事?”

余庆栗面如菜色,尽可能地把时间线交代清楚,“我们早上见过她,聊得挺好的,约过下午见面,刚才鸽子收到信息,她说一起上来看看风景,我就跟过来了,在半道上就听到有人在尖叫,跑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绑着了,我们过去给她松绑,她看不到我们,又抓又挠,还想跳崖……然后你和老大就过来了。”

常笙画只评价了两个字:“蠢货。”

余庆栗不敢反驳,军姿站得笔直。

胡小戈则是抖着嘴唇说:“她、她长得像我前女友……”

常笙画心道果然,冷酷无情地说:“原地一千个俯卧撑,没做完不准停。”

胡小戈下意识地脱了西装外套交给余庆栗,原地趴下俯卧撑。

余庆栗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常笙画淡淡地道:“短信呢?”

余庆栗赶紧去翻胡小戈身上的手机,打开一看,脸色忽然就变了变,苦涩地道:“鸽子是四十分钟前收到信息的,但是我们在山脚下的时候被几个女人缠住了,花了二十多分钟才摆脱掉她们,我猜,她们应该不在联谊名单上……”

也就是说,很可能没有人能证明他们在山下逗留了二十多分钟,而这个空档足够真正的犯人作案之后嫁祸给他们了。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针对歼龙大队的犯罪!

常笙画深深地看他们一眼,“那你们做好准备,她身上有犯罪事实。”

余庆栗手里的手机差点摔了,在做俯卧撑的胡小戈失手把自己砸在了地面上。

两个人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难看和愤怒。

女教官这是在委婉地提醒他们,这不是简单的犯罪未遂的丑闻,而是彻底的罪案的栽赃嫁祸!

不等他们惊讶完,沸腾的人声就从不远处响起,并且越靠越近了,很显然,幕后之人还请了一大堆人来这里围观!

余庆栗极力想镇定下来,“教官……”

常笙画看了一眼手表,然后道:“站在原地别动。”

她的话音刚落,一群人便气势汹汹地从拐角处冲了出来,打头的是军队派来维持秩序的士兵,手里都拿着枪支。

宁韶明紧随其后,脸色不太好看,显然是没有交涉成功。

带队的是联谊会现场的保全队长,一位中年军官,他张嘴刚想说把人都抓了,结果看到现场之后就愣了。

辰津他们跟着宁韶明后面,再后头就是来看热闹的一些普通人了,各个都云里雾里的样子。

“呃,我接到通知说这里发生了一起恶性/事件……”保全队长看了一眼常笙画和她怀里的女孩子,又看了看在苦逼地做俯卧撑的胡小戈,有点糊涂了。

这……谁是受害者,谁是加害者啊?难道是两个女孩子都受伤了?

结果,常笙画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陈述了“事实”:“这个女孩子遭遇了绑架事件,发短信来给我的兵,他们觉得不对劲,就冲上来了,但是没有及时救到人,麻烦你把他们抓起来吧。”

保全队长:“……”

那个,救人未遂也要抓?

宁韶明和其他队员们:“……”

他们被女教官毫不犹豫颠倒黑白的话震惊了!

保全队长犹豫了,“你说得好像和我们了解的详情不太一样……”

余庆栗和胡小戈身上还有抓痕呢!

常笙画就道:“那受害者应该更了解内情吧,让她说说吧。”

保全队长:“诶?”

常笙画突然把外套扯开,女孩懵懵懂懂转醒,五分钟的深度入睡足够让她平息大部分的惊恐和慌乱,此时她看着周围围着一群穿着军装的士兵,安全感瞬间也大增,整个人也没有抖得那么厉害了。

“这位小姐,”常笙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道:“你能指认一下是什么人绑架你的么?”

女孩还有点浑浑噩噩,常笙画没用敏感的字眼,而是用“绑架”来代替,女孩的情绪没有收到大波动的刺激,下意识就道:“我……我没看到……”

常笙画要的就是她这句话,当即就对保全队长道:“那就麻烦你们处理这件事了,我的兵来迟一步,也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如果有需要的话,等他们的惩罚做完了,我会让他们配合你们调查。”

“……哦,好。”保全队长下意识地就顺着她的话去做了,先是同情地看了胡小戈一眼,然后叫了几个医生过来接手常笙画安抚女孩的工作,把她带走了。

人群里,有人狠狠咬紧了牙。

要说能把余庆栗和胡小戈诬赖成凶手是不容易,但是如果女孩跳崖了,或者是借女孩的口来指认他们,当场把两个士兵当成嫌疑人送进审讯室,过后再澄清也会留下污点。

可是常笙画居然在几句话之间,就强行洗白了余庆栗和胡小戈,把短信的存在合理化了,还将他们说成是救人未遂和配合调查,先占了一个好的名头,后面再说他们是真凶,那就需要足够能翻盘的证据了!

把女孩交给医生之后,一直半跪着地上给她当靠背的常笙画这才站起来,小腿发麻,她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一下,然后就被人搭了把手扶住了。

常笙画抬眼看到宁韶明,并不意外。

宁韶明看了一眼还在做俯卧撑的胡小戈,罚站的余庆栗,最后目光落在常笙画身上,眼中神采复杂得很,“谢了……”

这个突发状况太过恶劣,性质太过黑暗,让人措手不及,宁韶明是没有想到幕后之人会这么恨不得弄死他们的。

要不是现场有常笙画在,说不定那个女孩子一个激动,已经从栏杆上掉下去摔死了。

常笙画对宁韶明的后怕没兴趣,只是冷冷地道:“想清楚你们得罪了什么人,我没时间天天把你们处理烂摊子。”

宁韶明眼露暗色,“放心,这笔账我不会少算了的……”

现场很快就被围了起来,医生给女孩检查过身体之后,很快就脸色难看地给保全队长说了几句话,绑架事件瞬间升级,专业的侦查人员直接被叫过来了。

余庆栗和胡小戈是不能走的,他们被一个罚站军姿一个罚做俯卧撑,倒是先入为主地让调查人员觉得他们很无辜了,没救到人,还要被惩罚,他们的教官也太严厉了吧?

常笙画当时也在现场,所以也摆出一副目击证人的架势,保全队长走过来,小声地问她知不知道那个女孩被绑架犯侵犯了。

常笙画流露出十分真实的讶异和惊怒,“你说的是真的?!”

第七十一章 替罪的真凶

常笙画的愤怒和惊讶表现得十分真实,保全队长观察了她好片刻,也没看到有什么破绽。

“所以您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吗?”保全队长问。

常笙画故作烦躁地道:“我们负责支援安保工作,所以定期会清点人数,我发现人不齐的时候就过来找人了,当时就看到受害人准备跳崖,我把她拽下来了,然后我的兵说她被绑架了……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公园里明明那么多士兵!”

她的最后一句似乎是随口抱怨,保全队长仔细听着,听到这里就有点挂不住脸了。

虽然歼龙大队是支援部队,但是主要工作是他负责的,出了事,他估计要惹得一身腥。

保全队长想到这里,便觉得前途灰暗,不由自主地问:“那常少校怎么看?”

常笙画皱着眉头,“按理来说我们内部人马不会这么蠢,内部要排除,但先查流动人口吧,不然线索容易被抹掉,监控和出入口的登记表都要查,公园里的暗门或者是容易翻墙爬进来的地方也要注意。”

保全队长连连点头。

“这件事歼龙要避嫌,还是要辛苦你了,我代表歼龙谢谢你,”常笙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在今天搞事,根本就是在挑衅军队,绝对不能姑息!”

事情上升到挑衅军队的份上,查出来的话,那就无过反而有功了……

保全队长也不是个吃素的,听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当即义愤填膺地道:“常少校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敢毁坏军队名声、伤害老百姓的人!”

常笙画说罢之后,似乎还是气不过,走过去,将歼龙大队已经到齐的十个人骂了一顿,大概意思就是他们太大意没及时发现不对劲,把他们骂得跟鹌鹑似的。

所有经过的人都同情地看着歼龙的成员们。

他们只听过违纪要训,没听过没救到人也要被连坐的。

保全队长看到宁大少也被骂得脸色铁青,便小小声地对旁边的副队长说:“我早就听说歼龙来了个凶巴巴的女教官,没想到歼龙都被她治得服服帖帖的……”

副队长心有余悸地点头,“也不知道哪个部队来的,我没听说过她的名字。”

保全队长啧了一声,“打听不了就少打听,我们先把这单麻烦事搞定再说。”

副队长有点犹豫,“刚才现场只有歼龙大队的人,你觉得他们没撒谎?”

保全队长反问:“他们有必要做这种事?”

副队长看了一眼西装革履、画风帅保镖的歼龙大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其实这就是常笙画先入为主颠倒黑白的原意了,如果那个女孩死了,或者歼龙被她在惊慌之下指认是嫌疑人,加上军队里流传的对歼龙的负面流言,那么大家都会觉得他们是丧心病狂的衣冠禽兽。

但如果一开始就把余庆栗和胡小戈洗白,按照歼龙素来给人留下的嚣张酷帅拽的印象,大部分人肯定更倾向于相信他们无需做这种恶心的事情。

说到底,也只是利用了心理学中的首因效应和刻板效应,常笙画深谙人的本性,只要给他们留下一个固定印象,那么敌人就不容易翻盘了。

没有证据的污蔑和被指认之后再翻案,肯定后者更难。

虽然有常笙画及时救下受害的女孩子,并及时掌握了舆论方向,但是歼龙大队里好几个人都是现场目击证人,依旧得配合调查。

值得庆幸的是,常笙画在众目睽睽之下跟歼龙的队员们“串好口供”,表明他们的确会定期清点人数,所以才会及时发现余庆栗和胡小戈手机关机,所以及时找过来救了受害女孩,而不是被套话说出他们一直猜测有人要陷害歼龙大队。

常笙画对保全队长的暗示也发挥了作用,在先检查外来人口的情况下,他们很快就发现一处围墙上还没被抹掉的翻墙痕迹,带着军犬追踪而去。

而还没离开联谊会现场的女同志们也提供了不在场证明,是关于余庆栗和胡小戈在山脚被纠缠的目击证据,比起联谊会结束之后再来海底捞针,这样就一下子把他们的嫌疑洗到最低值了。

等录完口供,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这件事没声张,联谊会早就看似顺利地落幕了。

常笙画走出临时被作为审讯室的公园管理处,看到歼龙大队一群人在路边跟罚站似的站了一排。

走近一看,常笙画瞥见余庆栗和胡小戈身上的抓伤也已经处理好了,就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道:“站这里干嘛?树靶子呢?”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辰津小声地道:“我黑到了医院的检查报告,那个女孩子身上被注射了致幻剂。”

也就是说,一旦有强烈的刺激,她会跳下去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而当时会有一群人冲过来围观……

“原来如此。”常笙画皱眉,示意众人边走边说。

胡小戈蔫头蔫脑的,“都是我的错……我看她和我前女友长得很像,就想把我没送出去的礼物给她,我没想跟她有什么发展的……”

常笙画深深看他一眼,“回头打个电话给你前女友,她劈腿的对象应该跟她分手了。”

胡小戈瞪大眼睛,“啊?”

其他人一听,隐约有了想法,表情又是惊怒又是不解。

歼龙大队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为什么有人要这么针对他们?!

余庆栗怒气之余,又有些唏嘘,“可怜那个女孩子了……”

众人的心情登时变得很沉重。

宁韶明一路上都挺沉默的,直到离开了联谊的公园,他才道:“教官。”

“嗯?”常笙画看过去。

夕阳西下,三月京城微冷的夕阳打在他的侧脸上,描绘出一条轮廓分明的曲线。

宁韶明的眼睫垂下,轻声道:“今天的事情……谢谢。”

如果不是常笙画当机立断,他们就要背上绑架强/奸、导致受害者坠崖身亡的嫌疑了,对方想要歼龙永不翻身的意图太过让人不寒而栗,常笙画却轻描淡写打破这个僵局,还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替他们撒谎。

宁韶明想不通常笙画为什么这么做,但是感激却是真实的。

这是宁中队长第二次道谢了,常笙画听了,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这件事应该赖不到歼龙身上了,你们自己警醒点,别见着有坑就往前踩。”

余庆栗弱弱地道:“如果遇到今天这种事……我们不可能不出手帮忙吧?”

常笙画的眉头皱了起来。

辰津看她一眼,也道:“虽然有点麻烦,但是让我见死不救,我还真做不到。”

胡小戈也小小声地道:“就算她长得不像我前女友,我也会去救人的……”

其他队员们默默地点头。

宁韶明踢开脚边的石头,也含糊地道:“那个,遇到这种事就先保自己,对不起这身绿皮吧,大不了下次你别管我们就行了……”

歼龙众人默默地低着头,准备聆听女教官的嘲讽大法。

常笙画盯着这十个大男人,他们脑袋低低还有点怂,但是脊背一点儿都不弯曲。

半晌后,常笙画骂道:“蠢货。”

然后她就溜溜达达着继续往前走了。

宁韶明等人眨眨眼睛——骂完了?

常笙画回头,没好气地道:“还不走?我都快饿死了,你们就不能行侠仗义的时候顺带拯救一下我的胃?”

众人如梦初醒,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教官教官,我们请你吃饭吧!”

“不是你们请,难道还要我付钱?”

“教官教官,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鲍参刺肚,什么贵来什么。”

“教官教官,手下留情QAQ!”

“……蠢死了。”

“教官……”

“……”

歼龙大队出个门,就无端端被卷进了一场恶性风波案件里,虽然及时洗脱了嫌疑,但是下面的人不清楚,部队上头还是多多少少心里有数的。

肯定是有什么人在整这群嚣张的兵崽子,但是这手段太恶劣了,绝对不能姑息!

于是乎,那幕后之人不但没陷害到歼龙大队,反而因为军队的全力追查而不得不断尾求生。

出事的当天晚上,辰津就黑到最新的消息,说是那两个作案的犯罪嫌疑人是流窜多年的逃犯兄弟,手里有多起奸杀案的案底。

这兄弟俩的父亲是参加过战争的老兵,所以他们极度憎恨军人,疑似是被军民/联谊会刺激,犯下此案,但是他们在追捕过程中不幸坠崖身亡,骨头都全摔碎了,但是身上能找到致幻剂、抓痕等犯罪证据,只是问不出犯罪动机了。

外人都只道他们是罪有应得,恶果循环,歼龙大队的队员们却明白这是敌人的脱身之计,丢出两个替罪羊,那么指使人的踪迹就瞬间无痕了。

“就这么让真凶跑了?!”余庆栗怒得一拍桌子。

常笙画看他一眼,余庆栗赶紧把手收回来,她这才道:“真凶就是那两个逃犯,只是有人唆使了他们而已。”

余庆栗苦着脸,“所以对方还有可能继续对我们下手?听起来真没安全感。”

辰津道:“我已经整理过歼龙大队成立三年以来做过的所有任务了,但是排查不出合适的人选。”

常笙画不解,“难道没有特别恨你们的人么?”

辰津苦笑,“不,应该说所有罪犯都恨我们。”

常笙画:“……很好,你们可能遇上了一个复仇者联盟。”

歼龙众人:“……”

不好笑,真的。

第七十二章 反击恶作剧

因为这场大型联谊会上发生的恶性犯罪事件,导致歼龙大队暂时不能离开京城,虽说两个犯人已经被抓住了,但是由于他们的死亡,案件还是需要进一步调查,余庆栗和胡小戈还是要作为目击证人随时听候传唤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常笙画一开始就把试图扣在他们身上的这个黑锅甩飞了,这把火应该是烧不到歼龙大队身上,反倒是让上头的人多了一个印象——这群兵刺头又得罪人了,才能会被这么残酷地栽赃嫁祸。

如果以后再出类似的事情,那么他们就不会第一时间把事情怪在歼龙大队身上了。

这些事情在目前对于歼龙来说倒是不那么重要,他们都忙着被常笙画折腾呢。

常笙画一直觉得她待在歼龙的最大好处就是——收获了一群十分值得研究的病患案例。

然而卵。

这群问题儿童给她带来的麻烦比想象中要多得多了,常笙画觉得自己还没享受到这些案例带给她的成果,她就不得不先为这群笨蛋收拾各种烂摊子。

常笙画很不高兴,她不是好人,这点她是时刻记得的,所以她是为什么要给这群家伙当老妈子呢?

女魔头一个不高兴,倒霉的就是歼龙大队了。

因为白天的事情,吃午饭的时候,宁韶明带着一群小弟俯首帖耳伺候常笙画,终于在她一脸嫌弃地表示蒜蓉炒肉不要蒜的时候,宁中队长爆发了。

“我说,”宁韶明额角的青筋都暴凸起来了,“你不要太过分了啊!”

平时只是冷酷无情,现在就变成胡搅蛮缠了!!!

常笙画刚看完辰津黒到的关于下午那单绑架猥/亵案的犯人资料,文言,淡定地看着宁韶明,“哦?哪里过分了?”

“唔……”她这么平静地一反问,宁韶明反倒有点语塞了。

女魔头的难搞他也不是不知道,今天折腾了她一顿,她不折腾回来就奇怪了……

想到这里,宁韶明只能忍了下来,从来不知道“忍”字怎么写的宁大少都要为自己鼓掌了,“没事,吃你的吧。”

常笙画又“哦”了一声,继续低头看资料了。

她当然知道今天宁韶明这么能忍的原因,但是常大教官表示不满意。

她又不是真的要留在歼龙大队,要这群人的感激或者是爱戴有什么用?她要的是这些刺头在各种场景下的应激反应,给她提供实验数据!

常笙画禁不住默默地反省了一下自己,她最近是不是对这些大头兵太好了?

这可不是个好的发展趋势,她一向对军队没什么好感,没想到跟一群不太像兵的兵相处了一段时间,倒是把自己难得的几分好心给泼出去了……

自认铁石心肠的常笙画觉得自己必须要迷途知返了。

辰津看着常笙画和宁韶明同样若有所思的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两个人啊,还真是天生相克,碰在一起之后火花四溅又相互影响,常笙画一时起了好心,宁韶明在处理事情的态度上也是前所未有的愿意退让。

——冷硬的人多出了柔软,火爆的人懂得了示弱,冷酷的张狂不再残忍,伤人的刀锋有了刀鞘。

因着吃晚饭的时候的想法,常笙画在晚饭过后并没有参与歼龙大队关于反击的讨论,他们被人骑到头上了,自然要还以几分颜色,不过常笙画对此不感兴趣。

在第二天早上,宁韶明他们晨练,常笙画在宾馆的自助区吃早餐。

有些参加完联谊会但是还没走的军官们在聊天,常笙画听了一耳朵,大概就知道宁韶明他们做了什么了。

明红战队昨天试图让歼龙大队出丑,加上两个同属于特种作战类的部队新仇旧怨,那么黄溪他们在得知歼龙被栽赃之后,生怕明红战队被扣上找逃窜犯人伤害无辜女性的屎盆子,忙不迭连夜打道回府,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可偏偏他们一出门,夜跑加遛狗的附近居民刚好经过,手里牵着的大型犬便跟撒了欢似的直扑明红战队的队员,他们还不敢伤害老百姓的宠物,只能被追得上蹿下跳,让宾馆里的其他部队的兄弟兵看得忍俊不禁。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几只狗,明红战队众人正想爬上送他们去机场的军车,结果军车爆胎了,急着赶飞机的他们只好去路边叫出租车。

但是出租车把他们载到机场了,明红战队全体队员发现,他们的钱包都不见了!钱和银行卡都不见了!!!

这群士兵们的确会用手机,手机的型号也是挺新潮的,可是常年都在屏蔽信号的部队里,他们压根不会什么手机支付啊!

于是黄溪只能拉下脸来,打电话给宾馆里认识的兄弟部队的战友,让他们帮忙送点钱,顺便帮忙找一下钱包。

一群大头兵就这么萧索地等了在机场里,几辆出租车的司机一副“你们当兵的还想坐白车?”的表情,让明红战队的队员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接到黄溪求助的军官囧囧有神地……呃,从几只狗嘴里抢回了明红战队队员们的钱包。

几个夜跑的居民连连道歉,他们也是稀里糊涂的,搞不清自家的狗为什么会叼着钱包。

但是东西没丢了就是老天保佑了,那个军官无语地带着一堆钱包去拯救明红战队的人。

光是这样的话,那就只能是明红战队自认倒霉,但是后头出现的事情就让人不得不怀疑阴谋论了。

因为他们的机票被怀疑是假的!

拿到了机票,但是机场方面就居然没有相关记录,这让因为急着赶回明红战队驻地而没有蹭军用飞机的黄溪等人都傻眼了。

黄溪不得不拿出军官/证之后,机场的态度倒是好转了,没有把他们扣押起来。

等好不容易查明原因,明红战队才知道原来是机场的售票系统出了点小问题,把他们的机票记录给刷没了!

因为错过了航班时间,机场方面还特地给他们安排了下一班航班,只是要等到凌晨四五点,他们不得不在候机室里窝上四五个钟头。

明红战队的成员们内心都是哇凉哇凉的。

听说歼龙里有个超级红客……

貌似他们刚坑了歼龙一把……

歼龙又被卷进一单犯罪案件……

所以他们是被怀疑买凶害人了么……

好冤QAQ!

对此,常笙画的评价是——真幼稚!

不过也挺解恨的……

没有常笙画的折腾,歼龙大队的晨练结束得很快,涌进自助区之后端着早餐就去了常笙画那张桌,常笙画都来不及让他们滚远点。

常笙画想,她果然对他们太好了,这群兵崽子都忘记先前的避如蛇蝎了……

“教官,”余庆栗咬着包子,盯着女教官高冷的表情,小心翼翼问:“您不太满意我们的反击行动?”

不,我只是要重拾对待你们的高压作风。常笙画面无表情地道:“挺好的,充分展示了幼稚园小朋友的顶尖智商。”

歼龙队员们:“……”

又被嘲讽了,真是一点儿都不意外。

洗了个澡才出来吃早餐的宁韶明和赵素林姗姗来迟,不过后者是因为洁癖,前者嘛……按照常笙画的说法,就是少爷脾气。

“怎么了?”见队员们都蔫蔫的,宁韶明一边坐下一边不解地问。

辰津把早餐推给他和赵素林,忍笑道:“没什么,教官例行训话而已。”

宁韶明了然——女魔头又在打击他们了。

已经见怪不怪的宁韶明没跟常笙画呛声,看了一眼她碗里的素面,随口道:“吃这么清淡?晚点还要出门,多吃点呗。”

常笙画撩起眼皮子看他一眼,没吭声。

宁韶明本来也是随便说说的,但是半晌没听到她的回应,便不解地抬头一瞧,瞧见了常笙画的冷脸,宁韶明顿时郁闷了,“你黑着脸做什么?谁招你惹你了?”

常笙画淡淡地道:“吃你的吧,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

宁韶明的嘴角抽了抽,“一大早的,吃火药了?”

常笙画表示不想跟他说话,并对他扔了一只哈士奇。

宁韶明扭头问旁边的辰津:“她吃错药了?”

辰津眨眨眼睛,“女孩子嘛,总有那么几天心情不好。”

“哦。”宁韶明表示明白了,想了想,非常虚伪地对常笙画道:“多喝热水。”

常笙画:“……”

这是想造反了么?!

吃完早餐之后,宁韶明就和常笙画要去找何丘良上将报个到,估计老头要找他们谈谈心。

那单罪案的幕后主宰找不到,歼龙的队员们挠心挠肺,也没心情玩,溜达出去想办法追查这件事背后的蛛丝马迹。

宁韶明也没拦着,只是让他们注意安全,连一个无辜的女孩子都可以祸害,其实宁韶明都在怀疑对方的动机到底是整他们,还是想把他们都弄死了。

常笙画也在想这件事,两个人一路沉默着往外走,却在拐弯时突然听到有人在讨论昨天的事情。

“……歼龙不是被宁家罩着么,怎么好端端的被人整了?”

“太嚣张了呗,背景硬,也架不住嚣张过头了。”

“那个场面……得是什么仇什么怨,才会闹成这样?”

“不好说,我就知道他们迟早得倒霉,枪打出头鸟,他们这几年抢了多少人的风头?”

“那倒也是,我也看他们不顺眼,一群疯狗,撩是生非,谁惹他们都一身腥,还没人敢批他们!”

“最近几个月都没见他们活动,听说是倒了大霉,啧,他们真以为自己很有能耐么?”

“……”

常笙画站在墙角,看了一眼宁韶明的脸色。

宁韶明居然没有暴怒地冲出去,而是怔怔然地站在那里,明明是白天,却仿佛有阴影笼罩在他身上,久久不散。

常笙画干脆自己朝着那两个人走过去。

但是宁韶明扯住了她。

第七十三章 兵痞痞一窝

暴躁易怒的宁大少居然不让她去教训那两个碎嘴的家伙,常笙画有些讶异地回头看他,脚下很配合地没动了。

这个护犊子的中队长,不是最讨厌别人说他的兵不好么?

在讨论歼龙的两个人渐渐走远了,附近重新恢复了安静。

宁韶明垂下眼睫,平静地道:“他们也没说错。”

常笙画看着他。

宁韶明笑了一下,好像不太有所谓的样子,“你不也这么想的么,我是个仗势欺人的混账,我的兵是一群神经病。”

常笙画顿了顿,然后纠正:“不对。”

宁韶明抬头望着她。

常笙画认真地说:“应该是你们都是精神病,我说过了,精神病不是神经病,神经病不是神经症……”

“……”宁韶明的额角蹦着青筋道:“闭嘴!”

常笙画也恢复面无表情,“闹够了?”

宁韶明一愣,“我什么时候闹了?”

“那就别说这种蠢得可笑的话,”常笙画的个子明明比他矮,看人的时候却总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自己作的死,就跪着受着,别人说你两句是应当的,要么你就憋屈着,要么就拿出本事来,把所有人的嘴都给堵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好像洗白一个“恶名昭彰”的宁韶明以及歼龙大队是很简单的事情似的。

宁韶明想说点什么,但是想了想,又不知道能说啥,只能闷闷地道:“我的兵都是很厉害的……”

“是么?”常笙画似笑非笑,“只可惜你们惹事生非的名声更大。”

宁韶明彻底不想说话了。

他以前是完全不想在意那些流言蜚语,觉得他的兵——包括他自己虽然在性格上都有缺陷,但是他们用拳头就能说服别人,宁韶明一直认为拳头够大就能掌握说话权,可是刚才那两个人在歼龙大队面前肯定是一声不吭的,大有秦王朝时民众敢怒不敢言的架势……

常笙画没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纠缠太久,出门之后登记借了辆车,两个人就开车去了何丘良上将的办公室。

歼龙的驻地十分偏僻荒凉,主要是为了方便队员们的训练——当然,常笙画觉得也可能是别人不想离歼龙太近——如果不坐直升机,要去那边一趟就要开车开很久,再加上歼龙大队直属于何丘良上将麾下,等同于歼龙大队长,而平日的决策和管理都是归宁韶明的,所以何丘良上将也不常和歼龙的成员们见面。

京城最中心的一桌政府办公楼里,宁韶明和常笙画出示证件,登记,过了安检,这才进电梯上楼。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宁韶明突然想起一件事,压低声音问:“话说回来,我们会不会碰上你爸?”

常家家主跟何丘良上将是一个级别的,不过常家是贵族派的,何丘良是寒门派的,两个人没什么交集,但是办公室都在一栋楼里。

常笙画的目光闪了一下,“新闻说他最近出国访问去了,而且就算碰上了,也没什么的。”

“你确定?”宁韶明挑起眉头,“看你过年都不打算回家,肯定是和他关系一般吧,你不提前说一声,我哪里知道要不要在常上将揍你的时候救你一命?”

常笙画微微笑着,眼中的暗色不太明显,“那倒是不用了,他想揍人的时候,谁都拦不住。”

宁韶明更想问她是不是小时候被揍习惯了,但是又想到她似乎很早就离开常家出了国……

这么一耽误,电梯门就开了,常笙画先一步走出去,这个话题也就打住了。

何丘良上将就等在办公室里,上次演戏失败之后,常笙画代替宁韶明去见了他,何丘良赶时间,又怕忍不住摁住宁韶明打一顿,所以气哼哼地直接走了。

这回是在敲定歼龙来京的行程之后,何丘良明明白白地发话——无论如何滚过去跟他谈谈,顺便带上他们的女教官。

歼龙大队闯出来的大的烂摊子都是这位老爷子收拾的,宁韶明很尊重他,于是就乖乖地滚过来听训了。

果不其然,他们刚一进门,何老爷子就让宁韶明给他泡好茶,他就端着茶壶一边喝一边不带重复地把宁韶明骂了半个钟头,直把这个嚣张的宁大少骂成了鹌鹑一只,缩在那里不敢吭声。

常笙画看起来挺淡定,但是宁韶明就是看到了她眼里的笑意,便对她做了个威胁的表情。

殊不知这个动作又被眼尖的何丘良上将瞧见了,又把训话的时间延长了十分钟,宁韶明的脸都绿起来了。

等训完话,何丘良把宁韶明赶到墙角面壁,然后才跟常笙画说话,语气倒是比上次见面客气,还道了个歉,说上回太激动了,让常笙画别介意。

让一位上将道歉,常笙画当然不会表现得无动于衷,而且何丘良也没有骂错,她的确是没阻止歼龙的成员们出去撒欢,心理学角度来说是让他们认清事实,别老以为自己真的就没病没灾天大地大老子最大了,但从部队的角度来看,简直就是在胡闹。

宁韶明瞥着状似谦虚的常笙画,牙都要酸掉了。

这个女魔头装模作样起来,还真是让人违和……

何丘良也不是叫常笙画过来寒暄的,而是仔细询问了她关于歼龙大队目前心理状态的问题。

常笙画似乎早有所料,打开身上的包,拿出了一叠厚厚的纸质文件,宁韶明偷瞄一眼,发现上面都写着“病历报告”几个字,甚至还有他的名字在上面。

宁韶明有点懵——这些东西,女魔头是什么时候整理出来的?

随后,常笙画就把歼龙大队众成员的心理健康情况大致说了一遍,每个人的病情都用简单的话做了总结。

何丘良一边翻看病历报告,一边仔细听她说。

赵素林是生活经历导致的中重度强迫症……

辰津是童年阴影引发的过度窥探欲和轻中度抑郁……

余庆栗的病态好奇心也是强迫症的一种……

王胜麟有中度躁狂症……

李岩南的焦虑症导致他做事无法集中注意力……

这么多的专业名词,让宁韶明听得更懵了,常笙画只是跟他说歼龙里的成员都多多少少有心理方面的问题,但是他没想到会听起来那么严重……

常笙画并没有仔细说明这些兵具体是因为什么而生病的,只是说了他们的病情学名和严重程度以及大概的诱发原因,并没有没有本人同意,她不能泄露相关的具体信息。

末了,她总结道:“以特种部队的高压状态,歼龙的成员都需要专业和持久的心理治疗,我不清楚为什么之前没有这方面的辅导,但我希望何上将能不再轻视心理疾病带来的负面影响。”

何丘良还没说什么,宁韶明就先尴尬了。

因为他一直觉得心理医生都是大忽悠,手下的兵也多是傲气的,不想要别人来窥探自己心里的隐私,所以来一个心理辅导员就赶走一个,久而久之,就没人敢来了。

何丘良不咸不淡地看宁韶明一眼,没再骂他,只是点头道:“我会重视的,”沉默一瞬,他又道:“那这个兔崽子呢?”

常笙画看了宁韶明一眼。

宁韶明也看她,然后又把目光移开了,也不知道是不高兴还是默许。

常笙画倒是看出来了,扭头对何丘良道:“宁中队他……重度抑郁,轻度冲动型人格障碍,创伤后应激障碍还在恢复期,少年期曾经有强烈的自毁倾向。”

何丘良脾气暴躁,听完之后二话不说就抄起旁边的拐杖,兜头兜脑地就往宁韶明身上打,“你奶奶个熊的,有病不治留着过年啊?有事没事玩自己好玩么!看老子不打死你!”

宁韶明瞬间上蹿下跳,“卧槽!我警告你啊,老头,别打脸!”

常笙画:“……”

都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古人诚不欺人,小兵痞都是老兵痞带出来的。

揍了宁韶明几棍子,解了气,何丘良这才重新坐下,问:“这些都是小常你一个人分析出来的?”

常笙画先是一愣,然后就听出何丘良并不是在怀疑她的专业能力,便颔首:“对,只有我,宁中队也不清楚具体的治疗过程。”

何丘良看着她,“那么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合适的治疗方案?”

常笙画顿了一下,才点头,“事实上,队员们的个人治疗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这次回去,会考虑进行团体治疗。”

何丘良认真地询问了关于个人治疗和团体治疗的差别。

常笙画给他讲了一些一般人能听得懂的专业技巧,宁韶明听了一耳朵,发现常笙画平时的确也不是光是瞎逛死宅折腾人,貌似还真的有在给他们治病……

当然,她的态度更像是谋财害命。

何丘良听罢之后,沉默了良久,才说:“小常你调过来的时间,安排的是三个月?”

宁韶明想到那个评定是否取消歼龙番号的报告单,登时就是心里一紧。

常笙画没看他,面色平静,“是的。”

何丘良的指头叩了叩桌子,“但是治疗的时间……不止三个月吧。”

常笙画并不接茬,“有了个好的开头,别的治疗师也能把它继续下去。”

“你上次不是这么说的吧,”何丘良笑眯眯地看着她,“你说这群兔崽子排外,你一个人接手就好了。”

常笙画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查到不是她自己申请独立负责歼龙的,于是直言道:“您的意思是……?”

“小家伙,”何丘良看着她,“有没有兴趣做歼龙的指导员?”

第七十四章 我也是心疼

何丘良突如其来的邀请让常笙画明显愣住了。

做歼龙的……指导员?

歼龙大队目前的确是没有指导员的,因为他们的上一任指导员已经在那次毁灭性的任务中牺牲了,歼龙又是出了名的难搞,所以谁也不肯调过来,宁韶明也不愿意收,所以这个位置就空了小半年。

常笙画只迟疑了一瞬,便道:“我恐怕不太合适这个工作,而且我也没有长期留在军队的打算。”

何丘良微微一怔,“常家的人不留在军队,这可比较少见。”

常笙画面不改色,“您既然调查过我,那就知道我在M国的时候已经在心理学上有一点小成就,反而在部队里混不太开,人都是要做自己擅长的工作才能做好,您说对吗?”

何丘良轻哼一声,“说白了就是不想给老头子我干活,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做什么?”

常笙画从善如流,“您说得对。”

何丘良:“……”

看着自己的BOSS也被常笙画噎住,宁韶明由内心生出了几分酸爽感。

女魔头不愧是女魔头,不过她真的不打算留下来?

何丘良对这件事显然有点头疼,“小常啊,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这些兵崽子要是就这么废了,我也是心疼的,你就这么忍心?”

堂堂一位将军居然跟她玩苦肉计,常笙画也是好气又好笑,“您放心吧,他们命硬得很,出不了大事的。”

何丘良的眼角跳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常笙画,“你这脾气和行事作风倒是跟常家人颇为不同。”

他对常家人的看法……啧,一言难尽,不是宁韶明这样的小辈可以理解的。

何丘良和常家的老家主——也就是常笙画的爷爷是同辈,只不过常老家主去世得早,所以一直是常笙画的父亲掌管常家。

常笙画心知何丘良知道的事情比她想象中多,但也没着急,仍是淡淡地道:“您也不必多虑,虽然我不打算在军队久待,但是也不会马上就撒手。”

“哦?”何丘良审视地看着她。

常笙画和竖着耳朵偷听的宁韶明对视一眼,然后平静地道:“我可以答应您,三月之期一过,我还会留在歼龙大队,直到他们的心理状态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

宁韶明露出一个有点微妙的表情,几分嫌弃,几分说不出的古怪。

何丘良倒是镇定,他想要常笙画承诺的显然不仅如此,“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小常你手里捏着一张评定报告单?”

常笙画已经猜到他会提到这个重点了,便很识趣地颔首:“我会很客观地对歼龙大队的状态进行评估。”

事实上,如果是换做两个月之前,她肯定就直接写烂泥难扶撤除番号了,理由也很简单,她对军队没好感,对宁韶明这些明明天生有能力偏偏瞎糟蹋的人更没有好感,常笙画从不否认自己不是个正直的人。

何丘良听了,心里倒是安定了几分,虽然常笙画没有给一个确定的答复,但是她既然说了客观评价,那么就表示她不会故意下绊子,一切都看歼龙大队自己的本事了。

想到这里,何丘良就对着宁韶明吹胡子瞪眼,“听到没有,臭小子!好好表现,别丢了我的脸!”

宁韶明干咳一声,有点不甘不愿,拖长声音道:“知道了——”

常笙画忽然对他微微一笑。

宁韶明瞬间打了个冷战。

这个女魔头为什么笑得这么可怕!

把常笙画这个“中立派”搞定之后,何丘良放下心来,看了宁韶明一眼。

常笙画会意,适时地站起来,“我去一下洗手间,你们慢慢聊。”

但是常笙画还没抬脚,宁韶明就走过来,撇着嘴道:“得了吧,老头,常教官看人都有透视眼,我们俩单聊也瞒不住她,还不如一块儿说了,免得回头我还要应付她!”

何丘良一巴掌糊到他的后脑勺上,“怎么跟你教官说话的?”

宁韶明瞪大了眼睛,满脸控诉地看他——这老头也太偏心了吧,也就见了常笙画两面,就被她收买了?

常笙画瞧着宁韶明不服气的表情,似笑非笑,“放心吧,宁中队,这回我会记住不打听的。”

宁韶明咕哝:“你丫的都会读心术,打听跟不打听有什么区别……”

常笙画没听清楚,“嗯?”

宁韶明清清嗓子,尽可能风轻云淡地道:“歼龙的身家性命都被你拿捏着,你有什么好避嫌的?说得好像你知道的秘密还少似的。”

常笙画的笑容微微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了,轻微摇头,仿佛对他的无赖也没辙了。

何丘良看看他,又看看常笙画。

唔,这俩人的关系,似乎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糟糕啊……

宁韶明不耐烦地道:“老头你说不说啊?不说我就走了啊!”

常笙画啧了一声,“宁中队,注意你的态度。”

宁韶明眼皮一跳,忍气,憋屈地对何丘良说:“长官,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这样行了吧!”

后半句是对常笙画说的。

常笙画看他一眼,没吭声。

何丘良的目光和宁韶明撞上。

宁韶明的眼神素来喜怒分明,纯粹得很,鲜少掩饰什么,何丘良一眼就看出了他尽管在忍耐,可也没什么不高兴的地方,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仿佛被家长教导注意礼貌的方式,最多就是闹闹孩子脾气。

何丘良眼中的复杂只维持了一瞬,就已经尽数掩盖下去,他板起脸,从抽屉里拿出几页纸,先是递给了常笙画。

常笙画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然后转手给了宁韶明。

这两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宁韶明隐约察觉到什么,仔细把手里的这几张纸看了一遍,随即目光一寒,几乎拍案而起。

“真是……”宁韶明把白字黑字砸在桌子上,呼吸一下子就重了起来,“简直欺人太甚!”

余庆栗和胡小戈遇上那件绑架猥/亵案的时候,他还想着就算常笙画当时没把那个女孩拉下来,他们也没有证据证明余庆栗和胡小戈是真凶,最多就是被女孩骂几句,他们想办法抓凶手就好了。

但是他没想到,女孩的指甲里竟然藏着歼龙常服的细碎纤维,是在昨天验伤时被医生发现的,今天刚出的对照报告,因为事件的性质恶劣,而被辗转送到了何丘良手里来处理!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常笙画心血来潮让他们换了西装,那么就算她在现场“颠倒黑白”,把胡小戈和余庆栗摘出来了,他们还是在女孩身上留下了百口莫辩的“证据”!

宁韶明承认自己是得罪了很多人,连带着歼龙大队在部队里的作风都堪称是嚣张跋扈,可是他们有做过什么事情,值得幕后之人把他的兵往死里整么?!

现在摆明歼龙大队就是被整了,上头没理由追究他们的责任,可是这笔账还是像是鱼刺一样卡在宁韶明喉咙里,卡得他满腔怒火不知如何发泄,只能气到发抖。

常笙画忽然把手搭在了宁韶明的肩膀上,微微用力按了按,“放松。”

宁韶明眼里的火光闪了一闪。

常笙画摇了摇头,抬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

宁韶明慢慢停止了愤怒的颤抖,这才看向何丘良,“所以您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么?”

何丘良沉吟片刻,开口之后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你们上次的任务……败得很惨烈。”

提及这块雷区,宁韶明脸色顿变。

何丘良有点欲言又止,最后叹道:“算是我偏袒吧,我不相信以你们的能耐,会填进去这么多人命。”

一直在负疚和自责中徘徊的宁韶明愣住。

常笙画一下子想到辰津说过的数据错误,导致了歼龙判断失误,“情报工作出了差错?”

宁韶明下意识地道:“不,是我们分析的时候出了错,后来审查的时候,情报组那边的资料是没有问题的。”

常笙画深深看他一眼,“那个数据出错就好像是按计算机多了个小数点,你们有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那么多人都没有发现?”

宁韶明迟疑,“当时情况太危急……”

常笙画没再理他,看向何丘良,“那次是境外任务?情报组的问题,还是上头的问题?”

何丘良对她的敏锐很是赞赏,但是眉头依旧紧锁,“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肯定有哪一方出了问题,歼龙是被推出去当替罪羊的,偏偏这只羊还没有做好替罪的任务,把弄丢的羊毛抢回来了。”

饶是常笙画素来镇定,此时也愕住了,“您是说有人叛……?”

她说到一半就住了嘴,脸色惊疑不定。

宁韶明也是神色大震。

何丘良叹气,这才有了几分古稀老人的苍老之意,“如果是真的……依照他们大大方方出手整垮歼龙的手笔,我不一定护得住你们。”

常笙画了然,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何丘良想全身而退不难,但是歼龙大队的根脚太浅,稍有差池就在军队里站不住了。

这也是何丘良千方百计留下她的原因,歼龙现在外敌环视,经不住内耗了。

常笙画看着何丘良,不确定他究竟查到了多少,是不是值得完全信任,于是没再细究下去,只是道:“接下来歼龙会不太好过。”

何丘良又叹息了一声,“我也不可能护住他们一辈子,虽然这样有点厚脸皮,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当个好教官,哪怕是临时的。”

常笙画沉默一瞬,才道:“我知道了。”顿了顿,她又补充:“如果您愿意相信我,那么歼龙接下来的安排……就交给我吧。”

第七十五章 去见我妈吧

陪何丘良上将吃了个午餐之后,宁韶明和常笙画这才离开了那栋办公大楼。

从何丘良提出某个假设之后,宁韶明的状态一直不对劲,出乎意料的沉默,刚才吃饭的时候也没怎么动筷子。

何丘良看在眼里,知道他是一时受不住那个设想,无声叹气,也没指责他什么。

常笙画怕他一个出神就手滑了,所以把他赶到了副驾驶座上,自己上驾驶座开车。

她的车技素来销魂,没开五分钟,宁韶明就绿着脸回神了,怒吼道:“常小花!松油门!超速了!”

“哦。”常笙画淡定地把忘记松开的脚挪开。

忽快忽慢的车速让宁韶明一脸菜色,“其实你是想谋杀我吧?”

常笙画很淡定,“谋杀你有什么好处?为民除害吗?”

宁韶明翻了个白眼,没接她的话茬了。

常笙画瞥了路边的指示牌一眼,然后打方向盘,拐到了一条通往郊区的马路上。

宁韶明终于发觉到不对劲了,“我们去哪里?”

常笙画直接报了个地名:“北秋墓园。”

宁韶明一下子就愣住了,“为什么……去哪里?”

常笙画很平静地说:“你不是要去见见你妈吗?”

宁韶明愣得更厉害了,“你怎么知道?”

常笙画轻笑一声,“你自己说的,我有读心术。”

宁韶明很茫然,“那你怎么会知道我妈葬在哪个墓地里?”

常笙画没吭声,专心开车。

宁韶明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斯巴达了,“卧槽,常小花,你查我!!!”

常笙画一脸淡定,“说得好像你没查我一样。”

宁韶明愤愤不平,“我又没查到什么东西!还是你自己告诉我你常家人的!”

常笙画想了想,由衷地道:“我父母都还没死,等他们走了,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他们葬在哪儿。”

宁韶明很不高兴,“我为什么要知道这种事情?!”

常笙画想了想,“公平起见?”

她居然还用问号,宁韶明简直想糊她一脸。

天知道刚过天命之年的常家家主什么时候会挂掉!而且这种事情完全威胁不到这个女魔头!

常笙画在M国飙车习惯了,回到Z国之后开车也是压着最大限速的车速开的,一个小时就开到了北秋墓园。

车子刚停下来,宁韶明就直接推门下车,扶住车身大口大口地喘气。

飞车追毒贩的时候他都没有晕过车,这女魔头就是天生克他的,开个车都不让他安生!

常笙画倒是精神奕奕,还打开后车厢,帮把宁韶明藏在那里的玫白色瑰花拿了出来,那是他早上买的,再闷下去就蔫了。

宁韶明吃惊地看着她,“你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他本来是打算先把常笙画丢在路边,自己开车过来的!

常笙画似笑非笑,“关于你的事情,我还是知道得比较多的。”

她故意说得暧昧,宁韶明果然露出一脸嫌弃,没再追问了。

“行了,你进去和伯母说说话吧,”常笙画把手里的白玫瑰塞到宁韶明手里,“我在这里等你。”

说罢,她就走向后座,准备在里头躺着玩会儿手机,然后就听到宁韶明迟疑着说:

“要不……你跟我一起进去?”

常笙画回头,有些好笑,“我跟着去做什么?”

宁韶明想了想,“让我妈见见欺负我的人。”

常笙画:“……”

这个理由,她服。

常笙画一脸佩服地道:“你今年三岁么,还告家长?”

宁三岁纠正:“你多大我就多大,别胡乱诋毁我的年龄。”

常笙画:“呵呵。”

斗嘴归斗嘴,但是看宁韶明一副有些焦躁的样子,常笙画还是跟着他一起进了墓园里头。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宁韶明眼中流露的是近乡情怯和愧疚,他是在愧疚什么?因为当年十二岁的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母亲吗?

宁家是百年世家,但是北秋墓园显然不属于宁家的祖坟,作为当家主母,宁韶明的母亲竟然没有葬在祖坟这点也是挺奇怪的。

不过当年宁母死的时候,常笙画并没有在国内,按照斯文德查到的线索,也只是说宁家主母死得不光彩,宁家家主宁景侯就没有把她送回老家安葬,而是就近在京城找了个墓园风光大葬。

因此,宁韶明还大闹葬礼,被宁景侯禁足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宁景侯这么多年一直保持单身,没再另娶他人,倒是让外人没法说他薄情之类的。

北秋墓园算是京城之内比较昂贵的墓园了,环境挺清幽的,一排排白色的墓碑被定时打理得纤尘不染,即使家人亲友不来扫墓,也不会出现坟头草高三丈的现象。

一直走到墓园深处,宁韶明才停在其中一块墓地前,盯着上面的照片发了一会儿呆。

片刻后,他低声道:“妈,我来看你了。”

常笙画循声看过去,只见墓碑上放着一张黑白遗照,里面的女子很年轻,穿着旗袍,盘着头发,气质温婉,长相极美。

宁韶明大抵就是遗传了她的相貌,只是没有传承她的气质,帅得近乎浪荡轻佻。

常笙画说了一声“伯母好”之后就没再开口了。

宁韶明有些恍惚地站在墓前发呆,千言万语无法诉说,只能沉淀成眼底那抹最深沉的哀色。

常笙画找了个借口去附近晃悠了几分钟,其实是给宁韶明留点空间,顺便检查四周有没有不明人士。

出了余庆栗和胡小戈那单子事之后,她一直就有点疑神疑鬼的。

转了一圈回来,常笙画远远就看到宁韶明坐在墓碑前面,微微蜷缩着靠在墓碑上,像是孩子回归了母亲的怀抱。

但是他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仿佛已经在冰天雪地里行走了很长时间,失去了感知的能力,只能面无表情地迎接风雪。

常笙画鲜少看到飞扬跋扈的宁大少露出这样的表情,哪怕是上一次她刻意摧毁对方的意志力,让他看清自己在领导歼龙大队上的失败,他也只是满腔仇恨和愤怒,没有这种像是气球被戳破的放空感,好像力量被掏空,他没什么力气重新站起来。

常笙画想了想,干脆走了过去。

男人都不喜欢在女人面前露出脆弱的神态,尤其是这个女人叫做常笙画。

所以她一靠近,宁韶明就收起了脸上的虚弱,若无其事地道:“怎么突然跑了?怕我妈找你算账啊?”

常笙画也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让你妈来呗,我正好跟她聊聊她儿子的糟心事。”

宁韶明一下子想到她拿捏着自己不少把柄,登时就蔫了,“别在我妈面前乱说话啊!”

常笙画轻笑一声。

宁韶明又发了一会儿呆,忽然问:“你说会暂时留在歼龙,是真的?”

“不然呢?”常笙画反问,“等着何上将想方设法给我塞官职?”

宁韶明眨了一下眼睛,“……那你为什么不考虑当指导员?”

常笙画笑了笑,“我怕把你们逼疯了。”

宁韶明没好气道:“你的话里就不能有一句真的?”

“好吧,”常笙画耸了耸肩,“我有我的计划,很显然,我的计划里不包括留在军队。”

宁韶明又默了几秒钟,“你说过,但我以为你在开玩笑。”

常笙画不置可否,“我不怎么爱开玩笑。”

宁韶明看着她,“那你什么时候会走?”

常笙画想了想,“等你独当一面的时候吧。”

宁韶明似乎有些困惑,“你为什么要一直帮我们呢?”

常笙画笑了一下,“别太太真了,宁中队,要付报酬的。”

宁韶明问:“什么报酬?”

“现在保密,”常笙画摇头,“但我保证你们力所能及。”

宁韶明觉得她身上太多秘密了,也知道他们的秘密,可是她什么都不说,宁韶明觉得挺没意思的。

常笙画看出他的想法,道:“聊聊呗。”

宁韶明垂下长长的眼睫,“我现在没兴趣跟你玩医生病人游戏。”

“不是心理会谈,”常笙画说,“就朋友之间的聊聊。”

宁韶明有点诧异,“朋友?”

常笙画想了想,“勉强算吧。”

宁韶明还真的挺惊讶,他觉得常笙画这个人性格太独,他都怀疑过她有没有知己朋友,没想到自己勉强算是一个了。

他试探性问道:“那聊聊你的事?”

常笙画问:“哪方面的?”

宁韶明思索片刻,“家庭方面的?”

常笙画没拒绝,组织了一下语言,“常家家主克妻的事情,你知道吧?”

宁韶明点头。

常家家主叫常宫锦,继承了常家百年家业,在军事系统里颇有建树,很多年轻士兵都挺崇拜他的。

常宫锦也挺洁身自好,唯一不算污点的污点就是娶了三任老婆,被他克死了两任。

大老婆是世家千金,给他生了两子一女,二老婆是小家闺秀,给他生了一子一女,常宫锦不信邪,又娶了个三老婆,也就是常笙画的母亲。

“我妈是大师专门给他选的,说是命硬,克不死,果然,她活到现在还活蹦乱跳……”常笙画的表情很淡定,“我妈家里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穷,说白了就是上不得台面,她为了保住现在的生活,可以说是为常家做牛做马,连我那些哥哥姐姐都得小心伺候着。”

宁韶明看着常笙画,完全想象不出来她会有个那样的母亲。

不过常家的现任主母的确不成气候,常宫锦很少让她出门来见人,虽然老说自己小女儿身体不好旅居国外,但是就宁韶明目前了解的看来,常宫锦估计不喜欢常笙画。

于是宁韶明问:“那你爸为什么不待见你?因为你妈出身不好?”

常笙画笑了,“大概是因为我讨厌他,讨厌到想弄死他吧。”

第七十六章 我替你报仇

有了“都想弄死自己的爸”这个共同点之后,宁韶明自觉跟常笙画有了小秘密,倒是没那么频繁招惹她了,还想偷偷跟常笙画学习“如何怼死自己的爸”的技能,他莫名觉得这个女魔头一定比他的段数高。

常笙画见他情绪不错,也不戳破他的小心思,难得来趟京城,又撞见了她四姐,何丘良上将还给她出了难题,所以她这两天有点忙,宁韶明能安分点就是在帮她了。

宁韶明郁闷了,好不容易把忙完了的常笙画逮住,不解地问:“你干什么去了?”

歼龙因为胡小戈和余庆栗的事情,暂时不能离开京城,他们去出名的景点逛了一圈,没事干的时候都快无聊死了,这女魔头倒是忙得不见人影。

常笙画随口说:“一点私事,我们什么时候能回驻地?”

宁韶明道:“正想跟你说呢,明天晚上十一点多,我们蹭个军用机回去。”

常笙画挑眉,“都搞定了?”

“嗯,”宁韶明挠挠腮帮子,“大熊那边凑了点钱转过来了,今天早上刚拿给那个女孩子。”

常笙画一愣,“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也捐一点。”

宁韶明没好气道:“连个鬼影都找不到,还是我帮你垫进去,凑了个整数的!”

常笙画皱眉,“忙忘了……”

宁韶明难以理解,“你有什么好忙的?”他忽然兴奋起来,“不会是给常宫锦下绊子去了吧?”

常笙画嘴角一抽,“我是有多傻,在他的地盘上跟他杠上?”

宁韶明没兴趣了,“哦。”

常笙画没提她在忙的事情跟歼龙也有关系,“还有事么?没事我就回房间了。”

“回什么,好不容易洗清嫌疑,能走人了,我们庆祝庆祝,”宁韶明毫不犹豫地把她拖走,“大家身上没什么钱,等你刷卡呢!”

常笙画好气又好笑,“衣服的钱你们还没还呢。”

“欠着呗,债多不怕虱子。”

“……”

宁韶明还真是奔着给队员们减压放松去的,换了便装出门,先是吃了个饭,然后又说要带大家去K歌。

常笙画深深看他一眼,然后安排了一个环境不错的会所,不是什么高端场所,被人看到了也不会出事。

宁韶明很多年没呆在京城,见她安排好了,也没什么意见,带着一群队员们霸着麦鬼哭狼嚎。

常笙画给他们叫了两打啤酒,发现他们也不是只会拉军歌,不少神曲都唱得挺溜的。

“教官你不知道,其实刘队唱歌最好听!”胡小戈说的是一队队长刘兴,“每次出了什么新歌,他都学得特别好,然后就教我们唱,而且他还会弹吉他,拉小提琴!”

常笙画想了想刘兴那个五三大粗的样子,有点好笑,“他这么厉害?难怪手上有些茧的位置不对。”

胡小戈嘿嘿一笑,“当然,老大唱歌也好听!”

常笙画看了一眼,屏幕里正放着一首老歌,宁韶明跟辰津两个人在对唱,她分辨出宁韶明的音色,虽然不算专业,但是架不住天生嗓子好。

包厢里迷幻的彩色灯光落在他脸上,那种华丽的英俊令人心驰神迷。

常笙画并没有陪他们闹多久,中途就借着醒酒的借口出去了。

出门之后,她从兜里掏出平光眼镜戴上,又换了件外套,一路七拐八拐,常笙画绕到了会所的前方、

这里有个酒吧,音乐声放得很大,舞池里的人在疯狂扭动,她露出嫌恶的表情。

环视四周一圈,常笙画的目光锁定在某个卡座的一男一女身上,男人是个胖子,女人有着精致的妆容和栗色的卷发。

常笙画不动声色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招来侍应生叫了杯果酒。

“我说,”一个男人忽然坐在她旁边,不解地看着她这副打扮,“你这是在干嘛?”

常笙画眼皮子一跳——宁韶明怎么跟过来了?

宁韶明没看到她的嫌弃,纳闷地问:“不会有什么秘密任务吧?”

常笙画无语,“你想多了?”

宁韶明也叫了杯酒当掩饰,不着痕迹打量周围,随即就蹙了眉,“是我的错觉么?后头那个是不是你四姐?对面那个胖子又是谁?”

常笙画没想到他还认得出她的四姐,但没回答他的十万个为什么,拿出一副耳机放在耳朵里。

宁韶明一看就知道她装了窃听器,于是很不客气地抢过了一只耳塞。

常笙画懒得阻止,仔细听耳机里传来的声音。

有个女人在说:“……甘老板你说笑了,我这个妹妹没什么能耐,文不成武不就的,我爸就打算给她找个好人家,嫁给甘老板,还担心你会不满意呢。”

“!”宁韶明惊诧地看向常笙画,但是只看到她那张冷漠的脸。

这个女人的声音显然就是常家四小姐常若诗,可惜说的话可没有她的名字好听。

常若诗对面的胖子笑了几声,被她恭维得很高兴,“小小姐长得这么好看,我哪里敢不满意啊?”

常若诗又说:“那甘老板打算什么时候上我家去提亲?”

甘老板有点犹豫,“四小姐确定常家主同意小小姐嫁到我那山疙瘩?你知道的,南边乱得很,我担心常家主不肯割爱……”

常若诗笑了,“你就放宽心吧,我爸都把她放在南边工作了,可不就是想让她跟甘老板你好好处处么?”

甘老板心动,“那我回南边的时候跟小小姐见个面聊聊……”

常若诗哪里不知道她那个妹妹的脾气和武力值,当下就不太自然地说:“你既然都在京城了,不如先去和我爸聊?毕竟我那个小妹脾气是不好,但肯听我爸的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甘老板跟我爸谈好就行了。”

甘老板估计也是想攀常家这门亲的,当下就和常若诗聊起了见常宫锦的细节。

偷听的宁韶明却是难以置信,忍不住拔高声音道:“你们常家在做什么?把你卖掉吗?!”

常笙画在上次意外撞见常若诗之后,就一直在查她无端端出现在那里的目的了,对这个结果也不意外,“甘老板是南边三省的地头蛇,常家一个不受宠的女儿,这门亲,值了。”

宁韶明被她气笑,“被卖的人是你,你还给他们分析值不值?”

常笙画眼神冷漠,“不然呢?其实我觉得应该是常若诗自己的主意,不过有利可图,我爸也不会不同意。”

宁韶明看了一眼那个肠满脑肥的大胖子,不敢相信比他还嚣张的女魔头以后会嫁给这种人。

他问:“你就不打算做点什么?就这么让他们商量把你卖多少钱?”

常笙画把杯子里的酒喝完,冷静得简直不像是她本人被家里人瞒着“被相亲”了,“难道出手揍他们一顿,等着我爸削死我?”

宁韶明气得火冒三丈,直接捋袖子站起来,“那就我去!看你们常家敢不敢去宁家讨说法!”

他巴不得给宁家惹麻烦呢!

常笙画却是不悦,“你添什么乱?”

宁韶明也不高兴了,“我给你报仇,你说我添乱?”

常笙画心情不好,不想哄他,“闭嘴,坐下来!”

宁韶明咬着牙,最终还是怒气冲冲地坐了下来。

常笙画也拔掉了耳机,不想听下去了。

那天在饭店听见常若诗在说她的坏话,常笙画也没真想跟她计较,毕竟她和常家人素来相看两相厌,她也跟常若诗找过不少麻烦。

可没想到她就是随手一查,却发现她居然跟一群小太妹玩的挺好,其中一个就是甘老板的女儿。

没错,那个胖子的女儿都已经上大学了,常若诗还巴巴地想把她送过去当人家后妈,摆明了也不怕常宫锦会给她做主。

常笙画气到极点,反而就不气了。

她和常家的新仇旧怨太多,现在也没什么感情可以继续磨光了。

宁韶明本来还怒火冲冲,又被常笙画说得憋屈,但是扭头就看到她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还是和平时一样坐得笔直,却无端端的透出一种疲惫和麻木的坚毅,像是看多了世事百态,哪怕涉及人生大事,都难以动摇她的理智。

相比起来,宁韶明觉得自己像个毛毛躁躁的毛头小子。

可是毛头小子也没什么不好,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可能不生气不伤心?

宁韶明慢慢平静下来,拿起丢在桌子上的耳塞,继续听常若诗和甘老板的对话。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甘老板是南边出了名的土财主,手上不太干净,歼龙打击毒贩的时候就跟对方交过手,常家是将门世家,怎么会跟他搭上关系,还打算卖个女儿去联姻?

常若诗应该也了解常笙画是个难啃的骨头,没敢这么嚣张的立刻跟甘老板谈事成之后的价钱,只是反复暗示常笙画脾气火爆,甘老板可能就好这一口,越听越兴奋,巴不得马上飞去常家提亲。

宁韶明听得一阵反胃,简直恨不得上前去打爆他那一身肥肉,可又顾忌着常笙画,没敢动弹。

常笙画反倒先站起来,结账往外走了。

宁韶明只好赶紧跟上去,走到僻静无人的地方了,他小小声问:“你想怎么办?我们帮你。”

常笙画在想事情,随口问:“帮什么?”

宁韶明恨铁不成钢,“你不是打算秋后算账么?”

常笙画淡淡地道:“急什么?”

宁韶明的青筋跳了跳,“那个死胖子明天就去拜访常宫锦了!”

万一定了婚约,就算能毁约,名声也不好听了吧!

常笙画不太有所谓,“大不了我猫在歼龙里半年不出来,他们还能冲进去抓人么?”

宁韶明急了,“你丫的平时睚眦必较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常笙画这才正眼看他,“没事,我会处理的,你回去跟他们唱歌吧,我去办点事,你别找那两个人的麻烦。”

说罢之后,常笙画还真的就丢下他跑了,气得宁韶明踹了墙角好几下,然后冷不丁就顿住。

女魔头说他别干,他就不干,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第七十七章 被抓走的你

肯听话的宁大少就不叫宁大少了,常笙画眨眼不见了人影,宁韶明跑回歼龙队员们K歌的包厢里,越想越是生气,忍不住就把事情跟辰津他们说了一遍。

他也没提那些具体的龌蹉事,就说是撞见她四姐给女魔头拉了皮/条,对方还是个大胖子死老头。

虽然常笙画性格不好,但是好歹相处了两个月,对歼龙也算是尽职,队员们本身就跟宁韶明一样护短,听得当场就炸了,捋袖子表示要去揍人。

辰津看着他们群情激昂,头疼不已,“你们这是要干嘛?回头教官罚不死你们!”

众人一听,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只有宁韶明满不在乎,“罚就罚,又不关她事,老子就是看胖子不顺眼!”

余庆栗听懂了他的意思,马上附和:“老大说的对,我们就是看胖子不顺眼,跟教官有什么关系?”

辰津犹豫,看向唯二和他一样比较冷静的赵素林。

赵素林也是迟疑。

他们也不是不替常笙画生气的,就是觉得在京城打人是不是不太好……

可是宁韶明真想干什么的时候,一般人还真拦不住他,辰津和赵素林也就纠结了那么几秒钟,宁韶明便已经带着人浩浩荡荡跑不见了。

辰津想打电话给常笙画,却没想到打不通,顿时担心她是不是被她姐绑回去跟人相亲,带着赵素林也火急火燎去堵人了。

宁韶明之前留了个心眼,把常笙画的耳机拿走了,这会儿倒是能监听到常若诗那边的动静。

想必是常笙画提前在她身上放了窃听器,安排他们来这里K歌也是顺带的……

常若诗跟甘老板谈好之后,就坐着他的车离开了,谁知道在半道上突然车子爆胎,被迫停在了一条僻静的路上,路边的路灯都是不亮的。

没等开车的甘老板不高兴,常若诗就抖着唇道:“好、好像有人在外头……”

一群牛高马大的男人围住了他们的车,夜色很暗,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甘老板身份敏感,只身出来见常若诗,没带保镖,常若诗虽然在军队干活,但也只是个文职,完全没有常笙画的身手,三下两下就被宁韶明等人敲破车窗,把他们从车上拖了下来。

余庆栗几人围着甘老板就开始暴揍,宁韶明随意踹了几脚,随即走到快吓哭了的常若诗面前。

她被摁在地上,狼狈不堪,惊慌地道:“你们要钱么?我包里有,都给你们!”

宁韶明轻哼一声,“不好意思啊,我们要命不要钱。”

常若诗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大叫道:“你们是哪家派来的?我警告你啊,我是常家的四小姐,京城的常家!你们有胆子动手么!?”

宁韶明用脚尖踩住她的头发,“常家是什么东西?哥几个刚从外地回来,没见识,你多担当啊。”

他说得欠揍,但常若诗就是听出他话里毫无畏惧的意思,配合着甘老板的惨叫,常若诗满眼恐惧地看着他逆光的身影,突然不知为何觉得这个人特别熟悉。

歼龙队员们把甘老板揍得不要不要的,宁韶明恐吓了常若诗一顿,然后把他们的手机和钱包车钥匙都丢到了旁边的河涌里,众人打扫好痕迹,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

被丢在原地的甘老板痛苦地呻吟着,常若诗也是傻眼,只能盼望有人经过的时候能帮忙求个救。

可是刚才那个人……

常若诗打着哆嗦想了半天,脑海之中忽然灵光一闪。

那不是跟她读过同一个军校的宁家大少么?!

常笙画当天凌晨才回到宾馆休息,却没想到睡了没多久,手机就响了。

听完电话那头的人的话,常笙画瞬间就从床上弹了起来,“什么意思?目标怎么会没出现在预定地点?!”

那边的人又说了几句话。

常笙画险些儿没把手机扔出去,“也就是说,我们的布置全部白费,没抓到目标,还暴露了一个眼线?!”

宁韶明是被常笙画用一盆冷水泼醒的。

“卧槽!!!”三月的京城可不算热,宁韶明冷得一个哆嗦,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

常笙画冷冷地看着他。

任是谁被这么叫醒也会炸掉的,宁韶明怒不可遏,“常笙画你干嘛呢?!”

常笙画的怒火却比他还盛,“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跟宁韶明睡在同一个房间的胡小戈也被吓醒了,爬起来,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怎、怎么了?”

可惜没人搭理他,宁韶明抹了一把脸,整个人都透心凉,“有话不能好好说啊!大清早的发什么神经?!”

“我跟你好好说,你肯听么?”常笙画的语气简直滴水成冰,“你昨天晚上干了什么蠢事?!”

宁韶明先是心虚,然后又憋屈到更生气了,他是为了谁去堵人的啊?

宁大少一生气就是九头牛拉不回来,梗着脖子道:“我就去揍了个人,你有意见?”

常笙画二话不说,直接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宁韶明吃疼,气急败坏地还手,两个人乒铃乓啷打了起来,吓得胡小戈屁滚尿流跑去找辰津他们。

队员们赶过来的时候,常笙画和宁韶明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众人还真没见过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能打架打到这种程度,说好的异性相吸呢?

好不容易把两个人分开,辰津头疼地说:“教官,中队,咱们先说清楚再打,好不好?”

宁韶明抹掉嘴角的血迹,“你问她!”

“问我做什么?”常笙画冷笑,她的额角也有点擦伤,“你们应该问他昨晚干了什么好事!”

她这么一开口,队员们面面相觑,然后纷纷心虚了。

常笙画扫了一眼,气笑了,“很好,原来你们都有份。”

宁韶明倔道:“跟他们没关系,我一个人干的!”

常笙画“呵”了一声,“蠢得无可救药。”

宁韶明差点儿又跟她打起来,“你以为我是为什么干这事?”

常笙画毫不领情,“我让你干了么?”

宁韶明动作一滞。

“你下次做事能不能过下脑子?”常笙画满眼冷漠,“我说过我会处理,你真以为你在做好事?”

宁韶明一下子没吭声了,其他人也不敢大口喘气。

常笙画扯了扯嘴角,眼角眉梢尽是嘲讽,“彻底坏了我的计划,坑了我的人马,我还真是谢谢你了。”

说罢之后,常笙画也不再看他们,掉头就离开了。

那个被迫暴露的眼线还不知所踪,她没力气跟宁韶明讲道理。

“……老大?”余庆栗小心翼翼地唤道,“我们追上去给教官道个歉?”

宁韶明自嘲地笑了一下,“得了吧,道歉有用?她都没把我们当自己人,上赶着做什么?”

我把你当教官,你把我当外人,计划什么的,你有告诉过我么?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他们老大的想法有点偏激了,但是也不敢开口劝,就怕出现了反效果。

宁韶明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随便洗了把脸,也出门了。

“别跟着我。”

“哦。”

宁韶明找了个室内的射击室,拿着在他看来跟玩具差不多的枪“砰砰砰”乱打了一通。

打了一早上,他才离开射击室,心情恶劣地四处溜达,旁人看了他的脸色,都以为他是想找人打架,纷纷躲闪不已。

常笙画正在跟一个卖情报的人接头,一转眼就看到宁韶明在马路对面靠着电线杆抽烟。

还真是碰了巧了……

宁韶明去帮她揍人,她也不想责备对方的,可是他做事太冲动了,常笙画安排好的全盘谋算都被他打乱,还把他自己跟歼龙倒贴进去,她能不生气么?

宁家大少离京多年,他以为自己出面揍个人扫清尾巴也不能暴露身份,但这个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只是没证据而已。

常笙画当然知道是谁传出来的,她的好四姐当年暗恋了宁韶明好几年,所以哪怕当时天黑,常若诗也能把他认出来。

常笙画已经在考虑怎么给这件事收尾,忽然看到有个女人朝着马路对面的宁韶明走过去。

常笙画仔细一看,赫然还是个熟人!

这不就是联谊会那天,跑来勾引宁韶明的钱萝吗?

宁韶明也看到了钱萝,但没心情搭理她,钱萝却孜孜不倦地跟他套近乎,问他为什么没去探望生病的她。

“忙。”宁韶明用一个字打发她。

钱萝目光一闪,笑得甜美,一副娇俏又有点小任性的样子,“那你现在陪我去拿几个快递好不好?我搬不动。”

宁韶明不想搭理她的,不过他没事做,军人的习惯又让他少有拒绝帮普通百姓的忙,便跟着钱萝去了。

钱萝在代收点签收了五六个快递,宁韶明一口气全拿起来了。

钱萝一边带路一边用崇拜的眼神看他,但是宁韶明想着常笙画那档子破事,没怎么注意,钱萝的眼神渐渐变得不善起来。

钱萝带着宁韶明去了小区的后门,周围很僻静,保安亭里都没有人。

宁韶明蹙眉,觉得这条路似乎没什么人走动。

钱萝打断他的思路,指着前面的铁门,“从那里进去就行了,我家就在里面。”

“哦。”宁韶明刚一迈步,忽然感觉后颈一痛。

宁韶明猛地丢掉手里的包裹,旋腿后踢,却在踢到惊恐的钱萝之前失了力气,闷头栽了下去。

一根针扎在他的脖子上,微微反射着冷光。

他竭力想睁开眼,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看到的是一排黑衣人的重影。

那个死老头……

常笙画忙完之后刚想离开,但是念头一转,还是打算去把那个笨蛋找回来,别真的被钱萝给勾搭走了,又给她添麻烦。

可是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常笙画纳闷了,打电话给辰津,问宁韶明回去了没有。

辰津听罢,瞬间倒吸一口冷气,“昨晚的事情被捅出去了,宁家家主刚打电话问我他在哪里,说要不惜代价把他押回去家法处置!中队可能被抓回去了!”

常笙画愣住,“什么家法?”

辰津的声音发涩,“我不知道,但是他上次回去,被他爸饿了一个星期,打断了三根肋骨!”

关于错章的刷新问题

致以诸位读者:

首先跟大家道个歉,关于最近出现的错章问题。

是我没有先跟大家说明,错章在APP是点击之后,但是网页修改的情况下依旧无法显示的,所以购买了错章,需要用手机版或者是电脑版网页刷新,给大家造成的困扰,是我单方面的问题,我再次诚挚地道歉。

最近身边出了点事情,导致我没办法在电脑和手机边更新,也没来得及定时,是邻居帮的忙,但是邻居大叔有点不太熟悉电脑,造成了错章的现象,但是大叔每次都已经及时修改过来了,APP订阅的朋友如果在修改之前就先点开了APP,那么就会发现它一直是错章,因为这是APP的自动缓存功能。

我相信这是我的锅,和大叔以及诸位读者没有关系,熟悉我的朋友就知道我在纵横更新小说五年,这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也会尽快解决手边的事情,正常更新。

这么说,并不是期待得到原谅之类的,我只是希望能给大家一个解释,而不是糊里糊涂就让你们花了冤枉钱。

再次申明如果发现错章没有更改的朋友请进行网页刷新,并且在此,再一次对你们道歉,对不起。

祝康健顺利。

——MO忘了

于2017年6月22日

第七十八章 解散歼龙吧

常笙画赶回宾馆的时候,被她勒令不能擅自行动的十个歼龙队员坐立不安,一起聚在宁韶明的房间里,暴躁得像是马上就要去宁家抢人。

常笙画一进门便问辰津:“人真没回来?”

辰津的脸色不太好看,“定位系统被关了,电话打不通了。”

常笙画知道他后半句是暗示打宁家家主宁景侯的电话打不通,宁景侯估计是用了就丢,辰津没告诉他关于宁韶明的行踪,他抓了人,自然就不想接辰津的电话了。

常笙画若有所思,“那就应该是被宁家带回去了,我的线人看到宁景侯今天早上从外地赶回来了。”

余庆栗猛地一拍桌子,“马蛋,他还嫌没虐待够老大吗?!”

常笙画看他一眼。

余庆栗条件反射地缩了回去。

常笙画这才把之前看到钱萝跟宁韶明的事情说了一遍。

有队员炸了,“那个娘们干的好事!?”

胡小戈不解,“她不是明红战队雇的人么?”

赵素林道:“既然她可以被雇一次,那么换个老板也不是不行。”

更多人是默默看着常笙画——女教官不会是眼睁睁看着他们中队被带走的吧?

常笙画看出了他们的意思,好气又好笑,“我就这么小肚鸡肠,直接把你们中队推火坑里?”

众人忍不住想点头,点到一半又惊恐地刹车。

不是他们想太多,是常笙画前科太多啊,何况他们刚打了一架,她记仇得很呢!

常笙画啧了一声,不想和他们计较,问道:“如果是宁家抓人,会直接下手还是让人诱捕?”

辰津脸色微暗,“诱捕,因为中队进了部队之后就没再主动回去过,每次都是被抓回去的。”

脾气不错的赵素林也难得表情难看,“上次宁家就是找了一批人来堵他,把他逼到角落里,直接用直升机撒网下去带走的,我亲眼看到的,没人拦得住。”

常笙画微微摇头,“看来钱萝应该是诱饵了,我没在宁韶明失踪的地方找到她。”

她以为她和常宫锦的关系已经够扭曲了,没想到宁家还一山更有一山高,宁景侯把自己的儿子当逃犯对待,也是够让人佩服的。

常笙画又问:“宁家家主抓他回去的理由一般是什么?”

辰津沉默片刻,道:“中队闹了事,给他丢脸了。”

胡小戈愤愤不平,“别家的官X代都是闯祸了就有人收拾烂摊子,怎么到了老大身上就反过来了?!”

“而且他娘的下手也太重了!”余庆栗活像是想撕人,“去年打断肋骨,还只给水不给饭,前年就挨了五十鞭子,妈的蘸了盐水来打,大前年中队逃跑,他爸直接把他从楼梯上推下去……”

其他人听着也激动起来,要不是常笙画在场,他们估计立刻就摔桌子去救人了。

常笙画听罢,脸色也不太好看,“所以我们不能指望宁家主动放人,而且没办法保证宁韶明出来之后是完好无缺的?”

大家沉重地点头,不然他们也不会急成这样了。

常笙画看向辰津,“宁家一般多少天才肯放人?”

“平均五天以上,宁家家主有权利帮中队请假,”辰津轻微咬牙,“何上将也不是不知道这件事,但这是家务事,他插不上手。”

常笙画了然,“也就是说你们每次想救人都没救到?”

赵素林摇头,“之前我们都被故意派出去做任务,回到驻地的时候中队已经回来了,只有这次是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的。”

“宁家主宅在全京城守卫最森严的九号大院,就你们几个……”常笙画笑了一声,“就算知道了,其实也混不进去。”

胡小戈快哭了,“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老大受苦吗?”

辰津期待地看着常笙画,“我们几个是混不进去,但是教官你有办法对吗?”

常笙画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有,但我不保证能成功,而且我们现在不能去,只能等晚上。”

“晚上?这么久?”余庆栗跳了起来,“那老大不是凶多吉少?!”

其他人立刻一拥而上踹他。

“闭嘴!”

“少乌鸦嘴!”

常笙画没再搭理他们,而是走了出去,打了个越洋电话。

“斯文德,我需要你帮个忙。”

就在常笙画和歼龙大队的成员们安排着营救计划的时候,宁韶明在宁家主宅的确过得不太好。

九号大院,其中一栋老式的别墅里,屋外的墙壁上爬满了厚重的爬山虎,四周有警卫巡逻,安防森严。

宁韶明醒过来的时候,是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的,麻醉药的后遗症腐蚀着他的大脑,让他浑身都像是被巨石压住一样沉重。

还真是不让人觉得陌生的手段啊,年年来这么一招,他清醒的时间都比一年比一年早,难怪药水的剂量也一年比一年多。

多年特种作战的训练让宁韶明迅速恢复清醒,他慢悠悠地睁开眼睛,果然看到自己的手被手铐拷在身后,像是罪犯一样躺在布置富丽堂皇的客厅里。

周围站着很多面无表情的黑衣保镖,这场面,跟被哪个黑道大佬抓了似的,可笑得紧。

宁韶明也不起来,就这么懒洋洋地躺着,抬眼,看向不远处沙发上坐着的那个男人。

——他的父亲,宁家目前权势滔天的家主,Z国的著名政要,宁景侯。

说实在话,宁韶明的相貌随了他的母亲,那股气质却不知道像了谁,蛮横又轻佻,暴戾又霸道。

宁景侯却是个看起来不算十分英俊、但是气质深沉的人,光是看着他,就有一种不怒而威的威严感扑面而来,他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像是四十多岁,宁景侯不喜欢板着脸,但是你一眼瞧去,就不会觉得他是个易于之辈。

如果说他们父子俩非要有一处地方相像,无疑就是那股二话不说就以暴制暴的冲动了,虽然宁景侯是个玩心计的政治家,但是在对待宁韶明的态度上,从来都是先打一顿再说的,包括宁家老家主——宁韶明目前还活着的爷爷也是一样。

果不其然,坐在那里批文件的宁景侯见他醒了,什么也没问,一个眼神递过去,就有两个黑衣保镖拿着一根棍子站了出来。

“得罪了,大少。”

他们如是道,然后就举起棍子,照着宁韶明劈头劈脸地打了下去。

宁韶明身上的麻醉药还没失效,浑身无力,他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蜷缩着身体避开要害,然后满脸麻木地数着落棍的次数,好等着回头以牙还牙。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三十,很好,他记住了。

挨了棍子之后,宁韶明就被拽了起来,歪歪扭扭地坐在一张木质椅子上。

宁景侯这才正眼看他,一句久别重逢的客套话都没说,就轻描淡写地道:“知道错了?”

宁韶明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怕疼似的,还笑着道:“我哪里错了?”

宁景侯并没有被他激怒,“打架斗殴就算了,还去威胁一个女人,你呆在军队里,学到的就是恃强凌弱欺凌幼小?”

宁韶明满是惊奇地看着他,“先不说你有没有证据,你小时候家暴我妈和我的时候,怎么不说你自己是恃强凌弱欺凌幼小?”

宁景侯目光一闪,“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宁韶明笑了出声,“谢谢你的好基因。”

宁景侯盯着他,眼睛微微眯起。

宁韶明跟常笙画斗嘴了两个月,别的不好说,怎么噎死人还是有学到皮毛的,这不就刚好用在宁景侯身上了么?

宁景侯到底不是寻常人,很快就把多余的情绪整理好了,“既然你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那这几天就在家里好好反省吧,别再出门丢宁家的脸。”

宁韶明觉得好笑,“你不把我抓回来,不承认我是宁家人,不就不怕丢脸了么?”

宁景侯终于露出一丝不悦,“你想脱离宁家?”

宁韶明奇道:“我年年被你绑着才回来,意思表达得还不够明确吗?”

宁景侯“嗬”了一声,并不以为然,“宁韶明,离开了宁家,你什么都不是。”

宁韶明攥紧了拳头,面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就算我是一坨屎,也不劳你老人家费心了。”

“费不费心,轮得到你来指点么?”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身着唐装的耄耋老人拄着拐杖从屋外走进来,头发花白,面相凛而生威,看着宁韶明的眼神就像是居高临下的蔑视。

宁老爷子。

宁韶明的神经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痛了一下。

他没有过多提及宁家的事情,所以辰津他们都以为是宁景侯打的他,但事实上动手更多的人是宁老爷子。

也正因为如此,宁韶明才没有随意还手,轻易被人推下楼梯,摔个头破血流。

长辈不慈,但他也没必要对着一个半入土的老头子动手。

见惊动了宁老爷子,宁景侯站起来,低头道:“管教不严,父亲见笑了。”

宁老爷子走过来,他身后的警卫立刻把宁韶明从椅子上拖下去,硬是压着他跪在了老爷子面前。

宁老爷子举起拐杖,狠狠抽在了宁韶明的脊背上,盯着他额角瞬间渗出的冷汗,缓慢地道:“脱离宁家,谁给你的底气?”

宁韶明没吭声。

宁老爷子注视着他,半晌,短促地笑了一声,“就凭你那过家家养出来的几十号人?听说今年还死了一大半?”

宁韶明咬牙道:“跟你没关系。”

宁老爷子充耳不闻,对宁景侯道:“既然不成气候,那就把它解散了吧。”

宁景侯点头,“是。”

宁韶明的双目瞬间赤红,“你们敢!?”

“要不你试试?”宁老爷子心平气和,“宁家是不在军队发展,但是想解散一个屡屡犯错的部队……你说,很难吗?”

第七十九章 跟我私奔么

歼龙的队员们艰难地熬到了晚上八点多,才以去军用机场赶飞机的理由离开宾馆,在路上摆脱了监视他们的人,一路绕到九号大院外头。

隔得远远的,其中两辆车就停下来了,只有常笙画的车子继续往前开。

她车上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赵素林,一个是余庆栗,他们是九个队员里综合战斗力最强的两个人,加上常笙画的武力值和对九号大院的熟悉程度,还是有把握把人从宁家主宅里带出来的。

进出九号大院最大的问题就是需要专门的门卡,没有门卡,压根进不去,还要经过安检,不能带武器。

幸好的是常家也住在这里,虽然常笙画久未归家,但是门卡这东西还是有的。

常家家主常宫锦爱面子,从他对外宣称常笙画常年旅居国外就知道了,哪怕他对这个小女儿厌恶到了极点,可表面功夫还是做得不错的。

是以常笙画过安检的时候并没有被人为难,最多就是那几个警卫对常笙画的身份有点好奇。

常笙画觉得有点可笑,她回个家,居然连看门的警卫都要看门卡才知道她是谁。

九号大院住的人非富即贵,但是有人担保还是可以进出的,能拿到门卡的都是世家大户,一般也没什么人敢在这里给自己惹麻烦,所以赵素林和余庆栗出示证件,填了个来访表,顺利地跟着常笙画进去了。

“呼,蒙混过关了……”离开警卫的实现之后,余庆栗拍着胸口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教官你要施展迷魂大法才能顺利通过呢。”

常笙画:“……迷魂大法?”

很好,她在歼龙众人心里已经从神棍进化成武林高手了。

九号大院里有上百栋老式别墅,是Z国建国后修建起来并陆续翻新的,每栋之间的距离隔得很远,一直都是京城贵族世家的象征。

常笙画开着租来的低调豪车,在里头也不显眼,她回想着九号大院的地形,把车停在了离宁家大院差不多两百多米的地方。

余庆栗和赵素林下车,避开监控摄像头钻进了路边的绿化带里,三下两下就不见了人影。

他们是分头行动的,宁景侯应该认为歼龙大队不敢来救人,所以少有防备,他们只要行动够快,就能在宁家反应过来之前把人带走。

至于宁家会不会跟歼龙撕破脸……

反正都不共戴天了,常笙画相信宁韶明不会在意这种小细节的。

常笙画以很自然的姿态在安静的小路上走着,慢慢接近宁家所在的区域,哪怕有人散步经过,也不会怎么注意到她,而是当做普通邻居一样擦肩而过了。

旁边的一条岔道上传来了高跟鞋的清脆踏地声。

常笙画把自己黑长直的假发理了一下,遮住了半边脸,并没有太在意那个脚步声,脑子里一直转悠着他们的计划。

可没想到这一瞬的从容就成了疏忽。

穿着短裙披着大衣的女人忽然从岔道口走出来,夜风撩起了她的栗色卷发。

常笙画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瞳孔居然猛缩。

常家和宁家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她的好四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绝对是超出计划的意外,两个人正好碰见,哪怕常笙画变了装,但是好歹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常若诗多看两眼,还是把她认了出来,表情登时就是大变。

电光火石间,常笙画想到常若诗应该是听说宁韶明被抓回来了,想来见见他的,但是常若诗看到她的时候却很惊讶,似乎并不知道宁韶明是为了常笙画去打了甘老板,还间接威胁了她。

多少想法都在一念之间,常笙画镇定自若地盯着常若诗,好像专程在这里等着她似的,颔首作为招呼,“四姐。”

常若诗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好不容易从惊吓中回神,偏偏还要挤出笑容来,“是小妹啊,你什么时候回家的?怎么没说一声就回来了?”

常笙画双手插兜,面色平淡,“不是四姐让我回来的么?”

常若诗一愣,“什么?”

常笙画勾起嘴角,脸上并无笑意,“你那么辛苦给我选了个好老公,我怎么敢不回来谢谢你?”

常若诗的脸色登时就白了一片,“你、你是听谁瞎说的?”

她当然想把常笙画嫁出去,可是常笙画就是个魔鬼,常若诗只想甘老板直接把她带走,而不想跟她碰上面,等着她来讨债!!!

常笙画比身材娇小的常若诗要高了七八公分,两姐妹长得完全不一样,常笙画看着她的目光是居高临下的,“今天那位……甘老板是吧,不是已经去见过爸了么,我还需要听说?”

常若诗微微怔住,发现常笙画似乎并不知道甘老板被打入医院的事情,和常宫锦的会面自然就泡汤了。

宁韶明昨天打人的动机,常若诗心里不是没猜测过的,但是常笙画这一出现,倒是让她的思路一下子歪了,以为常笙画是收到消息之后匆匆赶回来,在路上都没空了解最新信息。

常若诗瞬间就定神了,娇笑道:“小妹你这就冤枉我了,今天家里什么人都没来,不信的话你可以回家看看。”

常笙画看着她的表情,皱了眉,“是么?”

常家人比歼龙要领略过更多她的神棍能力,常若诗知道对方一定是看出她说的是真话,便不慌不忙地撩开胸前的卷发,笑眯眯道:“而且甘老板是南边的地头蛇,我也只是想把他介绍给你,让他关照一下,那边形势混乱,小妹你身娇肉贵,如果出了什么事,爸妈岂不是要伤心死了?”

常笙画佯装嗤之以鼻,“那就多谢四姐了。”

常若诗悄悄松了口气。

常笙画忽然又道:“我打算回家一趟,四姐跟我一起走?”

“不不不,我还有事,小妹你先回去吧!”常若诗那口气又提了起来,想也不想就忙不迭拒绝。

她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去宁家,现在是坚决要去了,面对宁老爷子也好过和常笙画呆在一起!

常笙画似笑非笑,“行,那我先走了。”

说罢之后,她就和常若诗擦肩而过。

“四姐,好自为之。”

常若诗像是见鬼一样抖了一下,看着她走向常家的方向。

直到她走远了,常若诗这才急匆匆往宁家走去,决定能在那边赖多久就赖多久,总之就是拖延时间,少和常笙画共处一个空间!

殊不知常笙画就待在拐角的地方看着她跑远,嘴角弯出诡异的笑容。

她低头,发了条短信给余庆栗和赵素林。

“行动有变,取消步骤B,静候大乱。”

再说回常若诗。

她是昨天宁韶明打人事件中的受害者,亲自登门,就算是宁景侯也要出面来安抚她几句。

常若诗表示不追究宁韶明的责任,并且委婉地提出想见他一面的要求。

其实常若诗倒也不是对宁韶明非君不嫁,只是年少时候暗恋了他两年,对方却一点儿都没把她放在心里,被扭送军队之后就没有再联系过,昨晚还威胁她,让常若诗觉得自尊心受损了,她一气之下,就把事情直接捅开了。

现在跑过来见宁韶明,也不过是想做出大方原谅他的姿态,让宁景侯把人放了,她好看看这个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男人感恩戴德的样子。

毕竟宁景侯对宁韶明的严苛是众所周知的,顶层圈子里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宁韶明经常被他毒打,只是不会插手他们的家务事罢了。

重点是,宁韶明是出了名的废柴大少,大家都怀疑以后宁家还不一定交给他继承,自然也不怎么热心帮忙了。

常若诗是苦主,她觉得自己还是有这个面子让宁景侯放人的。

可惜她很有自信,宁景侯却是不温不火地把这件事给挡回去了,也没让她去见宁韶明。

常若诗急了,下意识就身子前倾想说点什么,可是没想到她的包包被右手无意中一带,直接摔在了地上。

本来这只是个小意外,可是没想到包包刚一落地,里面仿佛有什么机关被启动了,居然“嘭”的一声炸开,火光和浓烟倏然冒了出来!

火警警报声登时大叫起来,头顶的喷水头的水流一喷而出,整个宁家主宅眨眼间就乱了起来!

常若诗被火光和爆炸吓得跌在地上,整个人都傻了。

离得很近的宁景侯也是惊了一跳,但是定神一看,发现那个炸开的包包只是空有响声和烟雾,其实爆炸力度还不如一卷鞭炮,似乎是什么恶作剧玩具。

他正想喊警卫把火警声按掉,谁知张嘴就吸进一点烟雾,烟雾里似乎有什么刺激的成分,宁景侯竟是瞬间涕泪横流,口不能言,头晕目眩,整个人都晕乎乎地跌坐回沙发上!

冲进来想救人的警卫还以为他受了重伤,大惊一跳的后果就是把那些烟雾也吸了进去,一群人的战斗力倏忽之间就瓦解了一大半!

在外等候着的赵素林和余庆栗也是惊讶不已,不明白常笙画是怎么单独搞出这么大阵仗的,但是时机大好,他们立刻就像是幽灵一样冲进了宁家主宅,扫荡出一条合适的撤退路线。

火警声掩盖了他们的行迹,被触发的警报被外面接应的辰津顺利地飞快切断,宁家主宅的照明线路顿时瘫痪,整个宅子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别墅三楼,被锁在自己房间里的宁韶明也注意到了外面的骚动,正在想办法拆掉把自己拷在床上的手铐。

锁死的窗户突然被砸开,一双手伸进来拧开了锁头,把残破的窗户推开了。

宁韶明顿住,借着微弱的光线往那边看去。

修长的双腿踩了进来,常笙画悄然无声地落在地上,假发旋转出漂亮的弧线,她逆光的剪影如同力与美并称的女之战神。

“亲爱的朱丽叶,”她用仿佛咏叹调的声音说,“你愿意跟我私奔吗?”

第八十章 直升机逃亡

宁韶明被常笙画意料未及的登场惊到了。

然后又被常笙画的语言炸弹炸得满脸黑线。

“朱丽叶你个鬼!”宁韶明没好气地道,嗓子因为缺水而沙哑无比,“还不快过来帮忙!”

常笙画倒是一点儿都不急,慢悠悠地走到宁韶明旁边。

宁家主宅的光源都被切断,外面的路灯照射进来,常笙画借着微弱的光线欣赏他被拷在床上的“英姿”,然后说:“道歉。”

宁韶明一愣,“什么?”

“我说,”常笙画双手插兜,好不自在,“道了歉,才救你。”

宁韶明下意识想怼她,但是眨眼间又想到今天早上两个人大打出手的事情……

宁韶明有点尴尬,常笙画来揍他的时候他是挺不高兴的,但是他已经尝到昨晚太冲动的苦果,也倔不起来了。

“抱歉啊……”他小小声地道。

常笙画歪了歪头,“我听不清。”

宁韶明干咳一声,清了清喉咙,清晰地道:“对不起,教官,我太鲁莽了。”

常笙画笑了,她还真没想到这个牛脾气能这么诚恳地道歉,还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这算是孺子可教吗?

余庆栗忽然从窗户外面把脑袋伸进来,小声道:“教官,我们搞定了,老大没事了?我们赶紧撤吧!”

常笙画这才用工具打开宁韶明手上的那个手铐,“行,走吧。”

“嗯。”宁韶明自己翻身起来,下床。

常笙画转身欲走,背后忽然惊起一阵风声,她匆忙回头,看到宁韶明那个大块头竟是一脑袋栽了过来!

余庆栗低声惊呼:“老大!”

常笙画接住他,然后就发现鼻尖缭绕的都是血腥之气,手下触感也不对劲,她把扶住宁韶明后背的手摊开一看,上面竟然全都是血!

素来张牙舞爪的小狮子虚弱地靠在她的肩膀上,努力地站了两下才站稳,“没事,走吧。”

常笙画已经注意到他身上和腿上的伤口,体温也不太正常,眉头顿时紧紧皱起,但是她没有在这个关键时刻拖延时间来验伤,只是让余庆栗过来背着宁韶明下去。

宁韶明原本还想逞强,但是被常笙画在脚上踹了一脚,直接趴在了余庆栗背上,这个傻大个就不疑有他地把宁韶明背起来了,后者只能认命地装死。

因为常若诗这个BUG的存在,所以今天的营救计划异常顺利,在宁景侯终于控制局面、没有惊动到九号大院的警卫时,常笙画他们已经溜出了宁家主宅。

“宁韶明你把脸挡住!”常笙画坐在驾驶位上开车尽可能提速往外走,要赶在宁景侯通知大门那边拦人之前冲出去。

现在只能庆幸九号大院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宁景侯宁愿息事宁人,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张罗着有人入侵。

虐待自己的儿子,结果被砸场子,宁景侯还要面子的,这种事只能往肚子里咽。

只要不是非常时期,九号大院一般是查进不查出,宁韶明坐在后座,用墨镜挡着脸,余庆栗这个大块头再把他挡一挡,警卫立刻就放行了,只是有点奇怪常笙画为什么刚回去,这么快就出来了。

一离开九号大院,常笙画就把自己的假发给扔了。

宁韶明见状,就知道暂时安全了,绷直的脊背一下子塌了下去,他往座椅背上一靠,精神放松下来,几乎就睡了过去。

在副驾驶座的赵素林惊了一下,“中队受伤了?!”

余庆栗赶紧去检查宁韶明的伤势,一看之下,眼睛都红了,“那个王八羔子,放老子回去捅死他……”

宁韶明强打起精神来,开玩笑道:“那是我爸,你可别把你老大我也给骂了。”

余庆栗简直气得发疯,“那是当爸的么?我以为那是你仇人!”

宁韶明还想插科打诨,“打是亲骂是爱嘛……”

“闭嘴,”常笙画猛地一打方向盘,拐进一条车流量少的马路上,“余庆栗你脚边有医药箱,给他打个消炎针和退烧针,该止血的伤口都处理一下。”

宁韶明忽然想到什么,“你们都没事?”

赵素林点头,“行动很顺利。”

常笙画淡淡地道:“本来突围宁家不容易,但是坑了你一把的人帮了你。”

宁韶明不解——谁?

常笙画没解释,她本来是打算亲自去放那个恶作剧炸弹的,赵素林和余庆栗则是去宁老爷子那边找点麻烦,制造大乱,没想到突然出现的常若诗间接帮了他们大忙。

赵素林的手机突然响了,他开了外放,辰津的声音传了出来:“宁家的人已经被我们堵住了,中队怎么样?”

宁韶明尽可能用轻松的口吻说:“没事,死不了。”

辰津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教官,我们现在去机场?但是时间赶不及了,宁家那边发了信息,让那辆军用飞机延迟起飞,火车站和汽运站都被他们监控了。”

摆明了就是要把歼龙众人堵在京城里!

余庆栗有点焦急,“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老大的伤势需要处理!”

赵素林却不乐观,“京城是宁家的地盘,我们在这里藏不住,而且请假的只有中队,我们明天都要回驻地报道的,宁家知道是我们救的人,还逾期归队,他们肯定会找理由来发作我们!”

到时候倒霉的依旧是宁韶明!

辰津问;“需要我黑最近一班起飞的航班么?我们可以从青城转机回去!”

常笙画却道:“不用,去京西机场,我来处理。”

赵素林愣了愣——自投罗网吗?不对,教官不会这么冒险的。

“……好。”电话另一头的辰津只迟疑了一瞬,还是决定相信常笙画,改路线赶去了京西机场。

宁韶明通过后视镜看着开车的常笙画,他不知道刚回国没多久的常笙画能有多少人脉,“你有什么办法?不行的话,我可以找人帮忙。”

只不过付出的代价有点大……

常笙画没理会他的建议,“少废话,把你身上的衣服换了,余庆栗,把他的脸用粉盖一下。”

宁韶明脸上也被打了,下车的话太明显,余庆栗赶紧又把伪装工具找出来。

他们一路避开监控东躲西藏,堪称绝地逃亡,来到京西机场时,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多了。

辰津他们为了扰乱宁家的视线而来迟一步,等他们一下车,常笙画二话不说就示意他们分组跟上。

京城的机场在深夜里仍然人流量不小,他们给自己做好伪装,只要不在安检上一对一被检查,还是不容易被认出来的。

常笙画并没有带着他们去换机票,而是一路拐到了机场人员的出入通道,在一个其貌不扬的机场工作人员的带路下进了起飞点,那个区域里竟然停着一辆大型作战直升机!

胡小戈看了一眼,眼睛都直了,“我去,哪来的‘低空铺路’?!”

“借来的,”常笙画板着脸,“都上去,我们立刻起飞。”

然后她又看向那个工作人员,颔首道:“辛苦了。”

那工作人员微微一笑,“能够帮上你的忙,偿还当年的恩情,是我这些年一直惦记着的事情。”

常笙画和他握了个手,“再见。”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再见。”

他知道不会有再见的机会了。

辰津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对常笙画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常笙画淡淡地道:“我帮过他,这次是两清。”

众人上去之后,还在纠结常笙画是用什么办法才能借到这玩意儿的,然后又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直升机上没有驾驶员啊!

结果一扭头,就看到常笙画坐到了驾驶位上。

歼龙成员们:“!”

开车神技术的女魔头果然是开直升机出身的吧!

“蒋默奇,”常笙画点了一个人的名字,“你开过直升机?过来帮忙。”

蒋默奇哭了,“我只是逃命的时候误打误撞开过一次,但我不会开啊……”

常笙画淡淡道:“没事,我也没开过这个型号。”

说话之间,她已经把直升机启动了,众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恐起来。

宁韶明的脑袋都痛了,“我们就不能找个专业的?”

常笙画适应着新的驾驶方式,显得很淡定,“找不着,而且这也是我一天之内能借到的唯一一架飞机了。”

余庆栗抓狂,“别说得好像给你时间就能借到无数飞机啊!教官,我会仇富的!”

见蒋默奇哆哆嗦嗦坐上了副驾驶座,机场也发了准许升空信号,常笙画毫不犹豫地把直升机开起来了。

无神论的众人瞬间就默念起各路神佛,保佑他们别坠机……

直升机摇摇晃晃地开出了京城,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总算把宁家给摆脱了,直升机也没有掉下去!

常笙画已经适应了这款型号的飞机,显得挺轻松,“辰津,跟驻地那边打招呼,我们的飞机要降落,还有,把你们老大的伤势处理一下。”

“是。”辰津下意识应了,扭头就看到宁韶明靠坐在那里,脑袋低低,俨然已经昏了过去!

“操!”余庆栗冲过去一看,刚刚包扎过的伤口又裂了,宁韶明浑身发烫,退烧针都没有发挥作用,都烧到神志不清了!

众人七手八脚找了块毯子铺在下面,把他放平,然后扒了他的上衣。

在车上的时候光线不足,余庆栗帮他处理伤口的时候也没看清楚,只知道伤势不轻,这会儿仔细一看,就发现那些纵横交错的伤口竟然都是重物打击的瘀伤,更可怕的是瘀伤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被玻璃割破的痕迹,甚至那些碎片还残留在里面!

常笙画提醒:“他的腿。”

众人又撩起裤腿一看,他的脚踝肿胀,不自然地扭曲,脱臼了一整天,宁家居然压根没管他!

第八十一章 军医楼笑倾

以前宁韶明被宁家带回去,都是处理好伤势才送回歼龙的,宁韶明也不乐意让他们看见,所以大家只知道他的伤势严重,但是很少亲眼看到有多严重。

这会儿冷不丁一瞧,大家气得几乎恨不得让常笙画把直升机开回宁家,好让他们把宁景侯拖出去打死!

把直升机暂时交给战战兢兢的蒋默奇来开,常笙画走过去看了一眼,登时也沉默了,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还有点恐怖。

赵素林心细,这会儿正拿着镊子,小心地把那些玻璃从肉里夹走。

常笙画伸手摸索了一下,摇头,“不能上太多药,玻璃渣子陷进去了,回驻地之后要把伤口重新切开来。”

余庆栗愤恨地道:“别再让我见到宁家的人,见一次干一次!”

常笙画随口道:“会有机会的。”

玻璃碎片应该是在滚动过程中反复碾压到的,宁景侯还不至于故意拿这些扎他,应该是宁韶明跟他们发生了冲突,玻璃被砸碎了,他摔在上面,然后很多人围着他打……

常笙画推测着当时的画面,觉得宁韶明以前被打得厉害,可能是宁老爷子的缘故,她见过那位泰山北斗一面,那面相……啧,难以言说。

宁韶明不可能蠢到跟一个老头子对着干,会这么冲动,原因估计还是出在歼龙身上,他就两个软肋,宁母已经死了,那就只剩下歼龙大队了。

所以,歼龙失势,宁家终于看不惯他的“胡作非为”,准备落井下石了?

常笙画有点后悔答应何丘良上将的事情了,整个歼龙简直就是泥菩萨过江,谁沾上都一身腥啊!

他们是凌晨时分上的直升机,等到清晨六点多,开错几次方向的常笙画这才找准位置,缓缓降落在歼龙驻地的停机坪上,留在驻地的队员们听说宁韶明出事了,早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计芎已经让人把担架拿过来了,直升机的门一开,他就冲了上去,看到宁韶明毯子下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眼睛在一刹那都红了。

他咬住后槽牙,低吼道:“宁家那群王八蛋……”

歼龙的常驻军医跟在计芎后面,走进来一看,便道:“闪开。”

众人忙不迭退开半米远。

常笙画看了一眼这个军医。

楼笑倾,歼龙的专属军医,也是个独来独往的性格,平时都自己一个人呆在医护楼里,饭都是自己煮,几乎不和旁人来往,在歼龙堪比隐形人,宁韶明也明令禁止队员们去打扰他。

楼笑倾因为不合群,所以也没找助手,一个人就包了驻地里医生和护士的工作,据说医术很好,是宁韶明在军校时期医学院的师兄,成立歼龙后特地挖过来的。

常笙画刚来的时候,楼笑倾就去参加了官方的医学研讨活动,一去就是一个多月。

等到他回来了,常笙画又忙着歼龙的心理治疗工作,说起来两个人也就见过一面,说了不到三句话,还是宁韶明给他们互相介绍的。

粗略地检查了一遍宁韶明的伤势,楼笑倾蹙眉道:“内脏有出血的征兆,把他搬到医务楼,小心点。”

计芎又骂了句娘,招呼众人用担架小心地把宁韶明抬走。

楼笑倾落在最后面,等到直升机里都没有人了,才对常笙画点了下头,视作招呼。

他没穿军队的制服,只是套着白大褂,有着过分优雅的颜容,眼神略带矜贵和忧郁,不同于宁韶明纨绔蛮横的作风,他在举手投足间更像是个教育良好的贵族公子,在歼龙里,比常笙画还格格不入。

“常教官,”楼笑倾开口,声音很平稳,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他问:“又是宁景侯?”

常笙画听得出来他和宁韶明的关系不错,便点了头,“嗯,宁家追得紧,我们来不及找医生。”

“鲁莽!”楼笑倾的眉间之间掠过冷意,“我以为你教训了他那么多次,他会学乖了。”

常笙画也不意外他会知道这些事,想了想,直白道:“虽然还是鲁莽,但这次真不怪他,是宁家准备对歼龙下手。”

楼笑倾目光一暗,面上却很平静,“教官知道得不少。”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常笙画笑了笑,“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也应该清楚我不是敌人。”

“但也不一定是盟友,不是么?”楼笑倾不为所动,“能影响韶明的决定,教官比我想象中要有能耐。”

常笙画的笑意加深,“宁韶明知道我有本事就够了。”

楼笑倾的眼睛微微眯起,“如果不是我治身不治心,你以为轮得到你来钻这个空子?”

“其实楼医生也不用担心,”常笙画轻笑道,“我跟宁韶明交好,和你的目的并没有什么冲突,事实上,我觉得我们也能好好做朋友。”

楼笑倾顿了一下,才冷冷地道:“不好意思,我对常家人没什么好感。”

常笙画面不改色,“那我们已经有一个共同话题了。”

楼笑倾皱着眉头,“我承认你对韶明做的事情对他有利,他这个性格确实需要改,但是我不觉得他能帮你把常家拉下马。”

常笙画摇头道:“拉常家下马?他还不够资格。”

他还是第一个没护着宁韶明不让常笙画欺负他的人,常笙画暗道此人头脑清晰,手底下的势力遍布范围也不小,才能查到常笙画和常家恩怨诸多,并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

楼笑倾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审视,即使是带着讥讽的笑意,他仍然看起来优雅又从容,“所以你想说,你给他帮这么多忙,纯粹是欣赏他的人格魅力?”

常笙画不置可否,“楼医生能跟他交好,想来也是因为你欣赏他的个性。”

楼笑倾居然没反驳,“他适合做朋友,但是他自己容易吃亏。”

他摆明了在暗示常笙画想从宁韶明身上捞便宜,常笙画禁不住失笑,“你别忘了,我要的只是一时的利益,可是我帮他的,他要受益终身。”

抑郁症是精神癌症,别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精神疾病就不提了,常笙画几乎是第一个可以撬开宁韶明心口大门的心理医生,除非楼笑倾不想宁韶明好起来了,不然不管怎么样,宁韶明都不会吃亏。

楼笑倾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就是因为明白,所以他才不理解常笙画为什么会这么做,他可不觉得这个女教官是看上宁韶明了。

常笙画迎着楼笑倾探究的目光,忽然问:“甘老板的势力在南边日益壮大,楼家就这么看着不管?”

楼笑倾本来都已经走到直升机的舱门口了,听到这话,他倏然回头,面色变得冰冷无比。

“你和甘老板有什么关系?”他问。

常笙画微微一笑,“据说,我家准备找他当乘龙快婿。”

楼笑倾侧过半边身子,“楼家百年基业毁在常家手里,弃政从商,为了避嫌,除我之外就没人在政府或者是部队供职,你要我相信你,就因为你想逃婚?”

常笙画反问:“楼家被人赶尽杀绝杀出京城,你费尽心思借宁韶明的势力进部队,就是为了躲在这个鬼地方足不出户养老?”

两个人对视,狭窄的机舱里仿佛被注入空气,挤压碰撞,无形的重压摁在他们的肩膀上,想要逼迫哪一方先行松口。

胡小戈的脑袋突然钻进来,打破了这股凝滞可怕的气氛,“楼医生,我们把老大送到医护楼了!”

喊完之后,胡小戈才后知后觉发现常笙画和楼笑倾之间的气场不太对,登时就有点懵。

常笙画比冷着脸的楼笑倾要自然多了,对胡小戈道:“我们马上就过去,你叫几个人来把直升机收拾一下,回头会有人来开走。”

胡小戈愣愣地点头,“是。”

常笙画对楼笑倾做了个“请”的动作,微笑的样子看起来毫无破绽,“楼医生,宁中队的伤势要紧,我们先过去?”

楼笑倾深深地看她一眼,没再说话,直接旋身就走了。

胡小戈忙不迭解释:“教官,楼医生就是脾气怪了点,其实人挺好的。”

“哦?”常笙画看向他,“那是他的脾气比较怪,还是我的?”

胡小戈傻眼——这个问题怎么回答?

常笙画也不逼他回答,挥一挥衣袖就走人了。

胡小戈懵逼不已。

女教官之前不是还气到要揍人么,为什么现在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因为看到他们老大被揍得很惨吗?

歼龙大队本来就是精英部队,医护楼又是楼笑倾自己带的赞助,里面的设备都是最先进的,除了那些大型手术,楼笑倾都可以一个人搞定大部分情况,连护士都不要,最多叫两个歼龙的队员帮忙,也不知道算是太狂妄还是太天才。

宁韶明脚踝的脱臼拖了太久,肿得分不清哪里是骨头,就算大家有经验也不敢随便安回去,楼笑倾倒是咔嚓一下就给推回去了,又把陷在皮肉里的玻璃碎片一块块弄了出来,最后还用胃镜给胃脏出血的地方做了喷剂局部止血,挂了消炎针和退烧针,忙完这么一通,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九个去参加联姻会的歼龙队员被留守的众人围住,把他们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大家听得心惊肉跳,没想到就一次普通的相亲会,居然闹出了这么多事情。

敌人就像是韭菜一样一茬一茬地冒出来,还各有目的,这是要逼死人啊!

把队员们赶走之后,计芎留着几个小队长和辰津等人,黑着脸道:“简直欺人太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真的当歼龙无人吗?!”

刘兴的青筋乱跳,“别人就算了,宁家也这么对他们唯一的继承人,也太恶心人了!”

洗了个澡换了衣服的常笙画刚走过来,听到这句话,当即就笑了,“谁说你们老大是宁家唯一的继承人?”

第八十二章 你让我头疼

“谁说你们老大是宁家唯一的继承人?”

常笙画的话让计芎他们都愣了。

王胜麟不解地问:“难道不是吗?宁家家主只有一个儿子。”

常笙画不置可否,“但宁家不是只有宁家家主生了儿子。”

大家都有点懵逼,彼此对视,表情莫测。

其实常笙画也是听他们讨论得热烈,随口说了一句,但是见他们愁眉苦脸,常笙画想到之前的猜测,便道:“而且我没有猜错的话,宁家看你老大不顺眼,估计是要对歼龙动手了,你们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趁早做点安排吧,别被人一棍子打蒙了。”

刘兴下意识道:“他们什么时候看老大顺眼过?”

辰津是在场之中对宁家和宁景侯比较了解的人,意会到了常笙画的意思,“宁家这是什么意思?”

赵素林有些忧心,“宁家一向喜欢拿中队的痛脚来做文章,应该是这半年歼龙表现得不好,他们就忍不住落井下石了吧。”

众人彼此对视一眼,纷纷觉得有点难办。

这内忧外患的,歼龙大队今年的日子不好熬啊!

常笙画见他们终于有了几分忧患意识,便点到为止,不再多说什么。

楼笑倾从无菌室里走出来,后头的两个队员把还昏睡着的宁韶明推到病房里,在外面等着的人立刻围了上去。

常笙画看向楼笑倾,“他没事了?”

“好端端的弄了一身伤回来,还能叫没事?”楼笑倾把口罩摘了,眉眼之间有几分不虞之色,“我早就跟他说过,别对宁家那几个老东西客气,他倒是能耐,还让人打成这样!”

他这话说得颇有火气,跟他的气质尤为不搭,常笙画笑了笑,“这也不好说,宁家花了大价钱买的麻醉药,一针下去,估计他站都站不稳。”

楼笑倾眯着眼看她,“在我面前帮他说好话也没有用,我当他是好友,不代表我会接纳他的朋友。”

常笙画无所谓,“我只是陈述了事实。”

“事实?”楼笑倾冷笑一声,“韶明讨厌心理医生也是正常的,谁也不知道你们嘴里说的哪句话是真的。”

“心理医生也是人,别把这个职业妖魔化了,”常笙画淡淡地道,“分不清真假,说明智商不高,情商不足。”

“你……”每次宁韶明提起她就咬牙切齿,楼笑倾总算明白为什么了,这人的心理学水平不好说,气死人的水平绝对是百分百的高!

辰津忽然走过来,不解地问:“楼医生你……和教官有什么误会吗?”

为什么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看起来那么差?

楼笑倾不屑,“我跟她不熟。”

常笙画一脸轻松,“我只是说楼医生没有你们老大帅而已。”

楼笑倾被她的胡说八道震惊了。

辰津无语,他知道常笙画是信口开河,但还是忍不住瞥了楼笑倾一眼。

楼医生也不是不帅,可是如果不论气质加成,跟宁韶明那副无论男女都能秒杀的惊艳面孔相比,的确略微逊色一分了……

从来没注重过外貌的楼笑倾:“……”

这黑锅注定是他背定了。

气走了楼笑倾,常笙画才问道:“他跟你们老大多熟?”

辰津一脸古怪,“知己好友的熟,就是脾气古怪了点,教官你好端端的招惹他干嘛?”

常笙画啧了一声,“宁韶明的脾气已经够差了,他们俩真的不会打起来?”

辰津的语气微妙,“不,我们没见过楼医生生气,他就是不爱搭理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他气成这样。”

常笙画很无辜,“怪我咯?”

辰津:“……”

与此同时,京城常家。

宁家主家被一个恶作剧闹得大乱的事情,虽然并没有广为流传,但是上层圈子的人还是多多少少听到了风声。

很不巧,恶作剧的道具是常家的四小姐常若诗带过来的,宁家刚抓回来的大少爷却在混乱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这件事不是常若诗做的,但是谁让她先是把宁韶明的“丑闻”捅得满天飞,然后又把人家主宅搞得乱七八糟呢,宁家家主扣了她一晚上,第二天客客气气地把她送上车,一转眼,目光就冷了下来。

常若诗犹如惊弓之鸟,被送回常家之后,才敢跑去跟常家家主全盘托出,不过她以为常笙画出现是因为甘老板,而她被诬陷是因为宁韶明,所以主观上就没把这两件事摆在一起,叙述的时候自然也有偏颇。

好面子的常宫锦好端端要对宁家低头道歉,心情极端不好,见到常若诗就烦,又听她说起常笙画,就更不耐烦了。

“这个关头,她跑回来做什么?”常宫锦冷冷地道,“昨晚没人见到她回来,你也把这件事给我塞肚子里了,要是被宁家听见,以为你们联手整他们,你就跟她一起去西北吧!”

常若诗大惊,知道自己是犯了常宫锦的忌讳,忙不迭闭了嘴,没敢多提常笙画几句,就怕他发现那个妹妹没在西北军营了。

让常若诗滚去反省之后,常宫锦本来还想让人查一下常笙画,看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京城,但是一想到住院的甘老板,便觉得她应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直接从西北那边溜回来了。

说起来,老四也是个瞎折腾的,做什么事都做不成,刚联系上的甘老板也给得罪了!

常宫锦不知道常笙画跟宁家大少的事情有没有搭上关系,哪怕是为了不跟宁家撕破脸,他也得把这件事捂严实了。

“出国几年,打听消息的门路还是不少啊……”常宫锦眼中掠过一抹厌恶和慎重,还是决定再晾她一把,免得对方仗着有几分能耐就得寸进尺。

他一直觉得常笙画的母亲上不得台面,生的女儿也是天生反骨,小的时候不听话,长大了还屡次坏他大事,要不是念着好歹常家小女儿的名号能捞回本,残害骨头的名声也不好听,常宫锦早在七年前就想让人弄死她了。

但是话说回来,这次常笙画这么听话地滚回Z国,是有跟他和解的打算吗?

距离京城千里之外,雪原之上,歼龙驻地。

伤口发炎,宁韶明迷迷糊糊烧了一天,还不知道他的好友楼笑倾已经惨遭女魔头的“毒手”。

等到他悠悠转醒,已经是弦月初上的时候了。

宁韶明一睁开眼,就知道自己是躺在楼笑倾的医务楼里了,回到歼龙驻地的感觉堪比回家,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但是一下子就安心了。

可是等他侧过头一看,看到常笙画坐在旁边面无表情地拿着一把刀,登时就把他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常笙画默默地把最后一截苹果皮给削断了,撩起眼皮子瞥他一眼,“哟,活过来了。”

“没死!”宁韶明几乎被噎得一口气没上来,哑着嗓子没好气道:“干嘛坐在这里吓人?”

常笙画“咔嚓”一口,把苹果啃了个大口子,“他们都不敢在楼笑倾眼皮底下晃悠,就我有空盯着你。”

宁韶明被她啃苹果的声音弄得浑身不舒服,觉得自己的脑袋沉,身上疼,还肚子饿,又口渴,反正就是哪儿都不自在。

“你就是这么照顾病人的?”宁韶明都快委屈了,“我渴!饿!”

常笙画吊起眼角,“这样啊……”

宁韶明努力点头,表示自己迫切需要水和食物。

常笙画却残忍地打破了他的期盼,“楼医生说你什么都不能吃!”

宁韶明如遭雷击,满脸写着“你怎能如此残忍”?!

常笙画幸灾乐祸,“外伤导致的胃出血,你得饿到明天才行。”

宁韶明一看时间,顿觉楼笑倾和常笙画结成了联盟,准备联手把他饿死他。

现在刚好是晚饭时间,离明天还远着呢!

宁韶明很委屈,但是常笙画毫不心软。

其实这也是楼笑倾肯让她留下来的原因之一,计芎他们肯定会忍不住偷偷给宁韶明喂点吃的,明明就是牛高马大的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让那么多人哄着他。

常笙画三下两下解决了手里的苹果,然后道:“宁家那边今天中午就把人都撤了,也没给这边打电话,估计是知道你已经跑回来了。”

宁韶明的动作一顿,“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常笙画看不惯他这个半死不活的模样,“你就不问问宁家昨天是乱成什么样子,我们才能这么顺利跑出来?”

宁韶明摇头嗤笑,“你都出了手,他们能好到哪里去?”

常笙画说得风轻云淡,“其实也没怎么样,就是让宁家跟常家闹翻了而已。”

宁韶明当即就是一惊,“什么?!”

他之前一直没过问赵素林他们是怎么混进九号大院的,是因为知道常笙画出了手,但也觉得她应该不会随便暴露自己的身份,那么好端端的,怎么把两个不熟的世家一起扯下水了?!

常笙画轻轻一挑眉头,“常若诗带着炸弹进了宁家主宅,你猜常宁两家会不会撕破脸?”

宁韶明更加诧异了,“炸弹?!”

常笙画一脸淡定,“假的。”

宁韶明:“???”

常笙画轻笑一声,“只是个杀伤力有点大的玩具。”

宁韶明不敢去想象“有点”是有多少点。

常笙画道:“反正你跟宁家也撕破脸了,让常家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好,不然等宁家家主出手,歼龙保不保得住还不好……”

“等等!”宁韶明突然觉得不对,“你怎么知道我跟宁家撕破脸了?”

常笙画一脸的“还需要问么”。

宁韶明抽了抽嘴角,他已经不想猜测女魔头到底是会读心还是别的妖法了。

“当然,现在的重点不是宁家,他们最多就是给你下绊子,不到非常时候,还不至于弄死你,”常笙画的脸色凝重了一分,“你应该好好想想何上将说的那些话。”

为什么歼龙会树下一堆生死大敌?又是什么人在背后非要将歼龙置之死地?那些势力背后有着什么样的关系网?这些都是重中之重。

宁韶明强忍住剧痛如裂的头疼,“我知道了……你确定你要插手?”

第八十三章 夹心的中队

常笙画摇头,“我不得不……算了,回头再跟你说。”

宁韶明恹恹地点头,“嗯。”

常笙画看出了他的不对劲,问:“怎么了?”

宁韶明的脸色都是苍白的,“没什么,事情太乱,搅得我头疼。”

常笙画没好气道:“你烧了一天,都快烧成傻子了,头不痛才怪!”

宁韶明一愣,然后就看到自己手背上的吊针,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浑身没劲是因为发烧,他还以为自己身上的麻醉药效还没过呢。

常笙画啧了一声,终于拿起旁边的保温杯,用棉签润湿了他的嘴唇,在他试图把水抢走之前就把保温杯合上了。

宁韶明舔了舔嘴唇,竖起一根手指,试图讨价还价:“给我喝一口。”

常笙画很冷酷地拒绝:“不行。”

宁韶明把竖起的手指九十度一弯,“半口?”

常笙画依旧冷酷,“没得商量。”

宁韶明怒了,“大熊呢?超脑呢?”

他才不要女魔头在这里照顾他呢,分明是在摧残他!

常笙画幸灾乐祸,“楼笑倾嫌他们老是帮倒忙,禁止他们进医护楼。”

宁韶明更怒了,“老楼你丫的……”

“我怎么了?”楼笑倾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面对这个掌握人命的医生,宁韶明瞬间就乖了,“没什么,就是夸你人帅医术好。”

楼笑倾倚在门口,想到常笙画没多久之前刚说他没有宁韶明帅,表情一下子就古怪起来。

宁韶明还以为楼笑倾在不高兴,他这么一受伤,肯定有一窝蜂人跑到医务楼来了,楼笑倾不喜欢和人来往,每次十分不悦地把人通通打发走。

于是宁韶明立刻道:“我的伤不严重吧,不如我现在就回去?”

“没门,”楼笑倾当即拒绝,“老老实实待上三五天吧!”

宁韶明瞬间苦了脸,“不用了吧……”

楼笑倾对病人的态度肯比赵素林的强迫症,这也不让吃那也不让干,在他眼皮底子养伤简直是折磨!

常笙画见他们说起话来旁若无人,倒是觉得这两个人算得上是至交好友,之前楼笑倾表现得对宁韶明恨铁不成钢,想来也像是一个兄长的无奈。

难道人格魅力就这么重要,能让宁韶明身边的人都在帮他?

习惯孑然一身的常笙画觉得自己很难理解。

谁知楼笑倾突然把矛头对准她:“常教官,今晚你留下来守夜?”

被躺枪的常笙画很无辜,“我来给宁中队守夜?这不太合适吧?”

宁韶明也反对,他最希望计芎过来,那个老妈子肯定会给他带好吃的,“我也觉得不方便!”

楼笑倾似笑非笑,“为什么不同意?我看常教官非常关心你。”

这是准备打击报复?常笙画一脸镇定,“我当然关心宁中队了,不过楼医生更担心吧,一个钟头往这边跑了三趟,不如直接住进来算了。”

楼笑倾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医生多看看病患是职业道德,照顾病人就不算医生的范围了。”

常笙画面不改色,“那我叫辰津过来一趟,他最不放心别人来照顾宁中队了。”

楼笑倾眼睛微微眯起,他的双眼狭长,像是狐狸的模样,平时冷冷淡淡的看不太出来,现在倒是看得出几分狡猾和诡诈了,“这可不行,我也最不放心他过来了,每次都要收拾那些吃剩下的垃圾,我也不容易。”

宁韶明顿时就尴尬了,小小声嘀咕:“也没有每次……”

楼笑倾睨他一眼。

宁韶明怂了。

楼笑倾脾气差,还喜欢开中药,是个人都怕他明目张胆地折腾你。

宁韶明觉得自己很命苦,外有大敌当前,内有两大魔头,简直是天要亡他。

“我说……”宁韶明茫然地看着常笙画和楼笑倾,“你们两个是吃错药了么?我记得你们不熟吧,怎么就杠上了呢?”

而且倒霉的人还是他!

常笙画满脸纯良,“你怎么会这么想,我那么善良,哪里会随便得罪人?”

楼笑倾也冷笑着道:“我一向脾气好,跟谁都处得挺好的,不随便怼人。”

宁韶明喃喃道:“你们说的和我认识的一定不是同一个人……”

他抓破脑袋也没想到常笙画和楼笑倾为什么气场不和,楼笑倾就算了,他一向不爱跟人打交道,宁韶明之前一直都避免让他们见面。

可是常笙画真想和人好好相处的时候,脾气也还可以,至少不会每句话都夹棍带枪吧?

可怜的宁大少当然不知道常楼两家不共戴天,要不是常笙画也看常家不顺眼,还试图拉拢楼笑倾,他们两个早该打得不可开交了。

其实常笙画也不太高兴,她上次见到楼笑倾的时候,压根没意识到他是楼家的人,应该说楼笑倾在歼龙就是隐形的,上头让她过来当教官的时候,给的资料里就没有这个人。

楼笑倾参加完医学研讨会回来,在路上碰见常笙画和宁韶明,宁韶明就给他们互相介绍。

当时常笙画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觉得在听到她姓常之后,楼笑倾的表情有点古怪,隐约有些敌意。

常笙画总在无意中拉仇恨,见状,也没太放在心上。

直到这次,常若诗跟南边的人搭上线,常笙画想从甘老板身上找点东西,结果被宁韶明的一时冲动给破坏了,又意外发现楼家人也在盯着甘老板,常笙画一查,谁知就查到了楼笑倾身上。

只是没想到楼笑倾对她的意见这么大,把所有示好都反弹回来了,还想在宁韶明面前揭露她的动机不轨……

楼家的第三代翘楚就是这样意气用事的角色?!

常笙画看了一眼宁韶明,忽然觉得这只小狮子真可爱,比古里古怪的小狐狸可爱多了。

宁韶明被她看得浑身发毛,“干、干嘛?”

常笙画微微一笑,“今晚我给你守夜吧。”

宁韶明:“……”

不,他还想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当然,最后常笙画还是没能呆在医务楼,楼笑倾一副担心她半夜害死宁韶明的架势,常笙画也不跟他吵,溜溜达达就走了。

楼笑倾真的对她有敌意也好,故意考验她也罢,她要干的事情堪比翻江倒海,必须细水长流,所以耗得起时间,她一点儿都不着急。

常笙画这么轻易走了,楼笑倾倒是有点怀疑,站在窗边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她是真的离开了,才松了一口气。

他不喜欢常笙画那种好像能看透灵魂的眼神,好像什么事情都在她掌握之内似的。

宁韶明一脸古怪地看着他,“老楼你这是在做什么?”

“嗯?”楼笑倾还在思考常笙画到底有什么阴谋,压根没听清楚他的话。

宁韶明忍着痛把自己从床上扒拉起来,“虽然她是很欠揍,但是什么时候得罪你了,你这么针对她?”

楼笑倾终于注意到他的话了,摇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个二傻子是不够开窍,可是防备心素来重,这么快就把自己给卖了,由此可见那个女人的心机之深!

宁韶明却无语地看着他,“怎么之前不见你这么关注别人?”

楼笑倾啧了一声——这能一样么,别人是别人,常家人是仇人!

宁韶明见他欲言又止神色迟疑,忽然露出几分恍然大悟,“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楼笑倾没Get到他的思维回路,“什么故意的?”

“故意引起她的注意啊!”宁韶明若有所思,“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老楼……”

“……”楼笑倾微笑着亮出了腰上的针灸包。

宁韶明一下子就识时务地闭嘴了。

楼笑倾收起玩闹的心思,拖了张凳子在病床旁边坐下,“说吧,这次你爸为什么找你麻烦?”

宁韶明摇摇头,“还能是为什么,嫌弃我不能干光惹事呗。”

楼笑倾知道宁家那团烂账,皱眉的样子显得莫名深沉,“那姓常的救了你,提了什么条件?”

宁韶明愣了愣,“没吧,她什么都没说。”

楼笑倾嗤道:“说不定是等着一起收账吧。”

宁韶明默默地点头,其实他也觉得常笙画不是会吃亏的人,何况这次还是他惹出来的麻烦。

可是等宁韶明把事情大概地说了一遍,楼笑倾却是有点惊讶,“她把常家和宁家的关系搞僵了?!”

“估计是缓不下来了,宁景侯那厮记仇,常宫锦也是个睚眦必较的,”宁韶明对宁家没好感,觉得常家似乎也不太和谐,“宁家丢了脸,常家背了锅,他们会看对方顺眼就奇怪了。”

楼笑倾沉思道:“那姓常的就不怕两家联手对付她?”

“估计不会吧,”宁韶明想了想,“宁景侯肯定觉得是我招惹来的麻烦,常家那边我不清楚,不过常笙画不是个会肯吃亏的人,常若诗坑了她,她肯定会坑回去。”

楼笑倾毫不客气地道:“常家第三代里,就常若诗是个蠢货,她几个哥哥姐姐都不是好惹的,她弟跟她一母同胞,常宫锦还夸过他有大将之风,他们的外家也有不小的势力,姓常的就只有一个没用的妈,她顶得住?”

宁韶明板着脸一脸认真地道:“你应该跟她多聊两次,你就知道什么叫做杀人于无形了,她简直不是人!”

楼笑倾:“……”

这是贬义还是夸奖?

第二天早上,常笙画过来看宁韶明,结果看到楼笑倾就睡在他病房里的另一个床位上。

常笙画当即就无语了。

难怪能跟宁大少当好友,原来都是口是心非的性格……

其实昨晚是因为宁韶明伤口疼睡不着,就抓着楼笑倾聊天,楼笑倾无奈,只能躺平下来,有一搭没一搭陪聊,然后直接就在这里睡了。

跟着常笙画一起过来的,是带着补汤和食物的计芎和辰津,楼笑倾一见人多,直接就上楼去了,没有招呼他们的心思。

饿了一天一夜的宁韶明一见到吃的,眼睛都绿了,计芎赶紧把汤盅递给他,就怕他直接爬起来扯裂伤口了。

常笙画见他生龙活虎的,心道这恢复能力真不错。

“所以,”常笙画嫌弃地看着宁韶明,“你最近都不能参加训练了?”

第八十四章 他们都死了

“所以,你最近都不能参加训练了?”

常笙画的话让正在美滋滋喝汤的宁韶明登时就僵住了。

他差点忘了,他原本是打算在联谊会之后亲自带歼龙的队员们来一次特训,无论是体能还是思想境界上都要同时进行……

这是跟常笙画提前商量好的训练计划,他这么一受伤,计划也给耽误了。

计芎试图给宁韶明解围:“老大受伤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我和公鸡他们可以帮他把训练计划安排下去,老大在旁边看着,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常笙画毫不客气地道:“你们是没有大问题,他呢?脱臼起码要两个星期才能好,还要花点时间来复健,歼龙得罪的人不少,宁家都被惹毛了,这段时间里有人来挑衅,你们老大就瘸着腿去迎战?”

宁韶明理直气壮,“让他们一条腿,我也能赢他们!”

常笙画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充满不屑。

辰津陷入沉思,“宁家一向对中队不闻不问,这次算是撕破脸了,但是我们也把事情闹大了,他们要处理后续,拖上一两个月应该不是问题吧?”

“可是你们别忘了,除了宁家,别人想要对付你们的时间还要更早,”常笙画淡淡地道,“不然你们以为我是怎么被调过来的,之前师装三连又是为什么突然跟你们下战书,联谊会上的风波又是哪里来的?”

计芎和辰津内心一凛,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之外,他们还记得常笙画手里有个评估报告呢!

常笙画注意到他们的欲言又止,“我跟你们何上将保证过,评估报告我会以最客观的角度来写。”

计芎和辰津微微松了一口气,他们还是相信她说话算数的。

“那你……”辰津一下子就想到常笙画接下来的动向,这关乎歼龙队员们的下一步治疗由谁接手,他们现在只能信任常笙画一个人。

常笙画点头道:“我也会暂时留下来。”

暂时?辰津听出来了,她不会长久呆在这里。

计芎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内部忧患可以解决了,“所以接下来我们只要应付外面那些人就行了?”

“没这么简单,”宁韶明靠坐在病床上,眼角嘴角还残留着淤青,这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暴戾,仿佛随时会暴起,“看鸽子和栗子差点出事就知道了,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

辰津看向他,“我们就这么被动挨打?”

不说主动出击,起码也要搞清楚被针对的缘由吧?

宁韶明没有吭声,他也在思考着该怎么办。

常笙画镇定地道:“我跟何上将商量过,歼龙接下来的安排由我负责。”

计芎和辰津立时皱眉。

女教官的意思是要他们中队也听她的话,把歼龙交给她负责?

说实话,这有点冒险,常笙画对他们很了解,他们却不了解对方,常笙画展示出来的都是她想给他们看的那一面,歼龙相信她的能力,但是对她的意图还是有些怀疑。

计芎和辰津同时把目光投在了宁韶明身上。

宁韶明沉默了一会儿,把吃完了的饭盒递给计芎,然后道:“你们回去训练吧,我跟教官聊一聊。”

他们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常笙画扬了扬眉头,也没有反对。

歼龙的两个智囊离开之后,常笙画把病房的门反锁起来,拖了张椅子坐在宁韶明旁边。

宁韶明还挂着点滴,身上绑满了绑带,也没办法穿上衣,只能在有暖气的情况下就这么裸着,露出的肌肉纹理之间尽是瘀伤,看起来格外惊心动魄。

可是他本人倒像是习惯了,眉宇之间并没有什么隐忍的痛色,只有在移动的时候眉头微微皱起,才能看出几分端倪。

常笙画等着他慢慢挪了个比较好受的姿势,率先就开口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被调来歼龙大队?”

宁韶明迟疑了一下,点头。

常笙画又问;“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原本对你们没什么好感,为什么突然又想帮你们?”

宁韶明点头。

常笙画再问:“那你是不是还想知道,我跟常家有什么仇怨?当初为什么和关一径有联络,现在还和楼笑倾互相看不顺眼?”

宁韶明对她的光问不答很是无奈,“所以你是说还是不说?不想说就别吊我胃口,哪里来哪里滚。”

常笙画老神在在的,“急什么,以前不说是没必要,现在大家都拴在一根绳上,自然该说的还是会说。”

“不想说的还是不会说,对吧?”宁韶明已经领略过很多次她的文字游戏了。

常笙画也不反驳,只是道:“你比较想先知道哪些事情?”

宁韶明想了想,“你自己来吧,我不想被你绕晕了。”

让他主动问,肯定会有疏漏,他不想跟常笙画比谁的心思更缜密。

常笙画发现宁韶明还真是聪明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忽悠多了,就变得精明了,“行,那按我的思路来说。”

宁韶明点头,做洗耳恭听状。

常笙画把事情在脑子里整理了一番,然后道:“先从我的身份说起吧,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以前服役的部队么?”

宁韶明啧了一声,“你说过的,詹姆士邦德。”

常笙画笑了笑,但是眼睛里并没有什么笑意,“情报连也就那么几个跟这个有关,你猜我是哪支部队的?”

宁韶明正想随便说一个,然后就僵住了,“卧槽,不会是那个You-Know-Who吧?”

常笙画耸了耸肩,状似十分轻松,“我在里面呆了三年。”

宁韶明用一种“你果然是魔鬼”的眼神看着她,“特种作战部队的任务生还率至少是超过百分之七十,但是You-Know-Who的生还率不到百分之二十,除了你,我没见过谁能全身而退,还跑到外国去蹦跶的,如果他们给我发邀请函,我都不敢随便去。”

危险倒是其次,主要是那个地方执行的任务都太黑暗,宁韶明不太相信自己的承压能力,而且他也对那些颠覆三观的事情无感。

“等等!”宁韶明突然想到不对劲,“你怎么会进那里服役?几乎有点势力的人都不会被选进去,免得出了事麻烦。”

社交圈也是个问题,认识的人多了,出任务自然不安全。

常笙画摇头,“常宫锦一开始只是想让我吃点苦头,但是我自己跑去接了任务。”

一旦开始做任务,那边就不会放人了,常宫锦也捞不出人来,她也乐得不回常家。

宁韶明想起第一次被常笙画催眠的时候,她说过的那句“被我家里人打断腿,送进来的”,心里便有数了。

但是他还有点疑惑,“那里的任务都不需要作战,需要作战就基本代表活不下去了,你的身手是怎么练出来的?”

常笙画无所谓地道:“那里的教官教的,我随便练练就练成这样了。”

宁韶明撇了撇嘴,不想讨论下去了,又问:“所以你跟常家就因为这件事不合的?”

“我跟他们就没有合过,”常笙画道,“但是让我出国的事情的确是他们安排的。”

宁韶明嗤道:“这算不算是滥用私权?”

常笙画问他:“你想知道理由吗?”

宁韶明狐疑,“这应该是机密吧?”

“没打算具体说,知道个大概就行了,”常笙画精简了事情的过程,“首先,关一径的父亲是我在那里的上司。”

宁韶明愣住了,“我不记得关一径有这样的背景。”

“因为他爸死了,我找人帮他抹了户籍,改头换面了,”常笙画说,“而且他爸是被处决的,理由是在任务过程中泄密了。”

宁韶明听出她话里压抑的情绪,“他是被冤枉的?”

常笙画嗤了一声,“精忠报国了一辈子,最后差点连儿子都保不住,我本来以为这种事只会出现在电视里。”

宁韶明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某个禁忌,“然后呢?”

“然后我所在的小队就开始暗中查背后的真相,”常笙画的眼神微暗,“我们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不可能泄密,我们相信他的人品,应该是同一批训练营出来的人都相信他,可是我们没有话语权。”

“你们查出真相了?”宁韶明问,但是不抱希望,毕竟关一径还隐姓埋名着呢。

果然,常笙画摇了头,“他们都死了,只剩下我。”

宁韶明内心一震,“这……”

“任务失败,只有我侥幸活了下来,上头都说那次是我们的失误,但是责任不在我身上,所以我没有被处分。”

常笙画三言两语做了总结,情绪好像毫无波动,只有通过眼睛渗出的几分血丝,看到了她心里咆哮的野兽。

“后来我就考了M国的大学,想尽办法离开了那里,离开了不对,常家也帮了我一点忙。”

宁韶明问:“为什么?”

常笙画的瞳孔微微失焦,笑着道:“可能是想逃避,只剩下我一个人,想找真相也找不到,也可能是他们临死之前不让我继续查了,我不想破坏他们的愿望。”

她看起来是笑着的,可是眼睛里布满了沉沉的郁色。

宁韶明想起那个大雪飘摇的早上,一身黑衣的她拎着行李出现在歼龙众人面前,眉眼阴郁,语气冷酷,像是在大冬天里还能自由活动的冷血动物。

宁韶明轻声道:“但是你不甘心,对吗?”

“你也不会甘心的,”常笙画的眼神像是双面刃的刀,割得两个人都一身鲜血淋漓,“歼龙死了那么多人,你就没有怀疑过不对劲吗?”

宁韶明眼中掠过一抹痛苦。

他当然想过,可是绝望麻痹了他,让他动弹不得,直到现在,他才有力气去挖掘背后的真相。

常笙画紧紧盯着他,“当年我的小队和如今歼龙的处境一样,这是我第一次想帮你们的原因。”

第八十五章 她想要什么

常笙画用了“第一次”这个词。

宁韶明笑了一下,有点无奈,有点穷途末路不得不求助的困窘,“那第二次呢?”

“Swamp演习之后吧,”常笙画难得没有拐弯抹角,“让我觉得你们还是有点用的,没有无可救药。”

宁韶明被她打击习惯了,“谢谢夸奖。”

“真正让我下决定的,还是这次联谊会吧,”常笙画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叩动着,“七年过去了,有些人松懈了,我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也许有办法继续查出真正的真相。”

宁韶明觉得自己的喉咙有点干涩,“你的意思是,歼龙的事情……跟你当年遇到的有关系?”

常笙画反问他:“你觉得不可能?”

宁韶明摇头,他不是觉得不可能,是觉得太可怕!

究竟是一股什么样腐朽的势力,才能在那么多年里根深蒂固地盘踞在Z国高层,牺牲无数无辜之人都没有被揪出来?

宁韶明都有点毛骨悚然了,“那常家……”

常笙画说:“我出国的机会,就是用闭嘴来换的。”

宁韶明倒吸一口凉气,“常家老家主是Z国的开国将领……”

“但他死得太早了,”常笙画说得轻描淡写,“常宫锦想保住百年世家的名号,怎么可能不用点非常手段?”

宁韶明还是难以置信,他对宁家没什么好感,但是常家虽然对常笙画不好,他也没想过这满门虎将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常家只是捞了点利益,还是真的搀和进去了,”常笙画就事论事,“当年我刚查到一点端倪,就被警告了,然后常家就准了我出国读书,直到现在,也没有把我召回常家的打算。”

宁韶明理清了其中的思路,这么一来,无论是歼龙的被整,还是常笙画的转变,这些都是合理的了。

“那老楼呢?”宁韶明提起楼笑倾,“你和他又有什么恩怨?”

“你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常笙画哑然失笑,“他是楼家的人,盛衰终不改,满京风华楼——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宁韶明还真的傻眼了,“这……”

楼家是出了名的十代贵勋,书香世家,才华横溢,追溯到几百年前,每一代楼家翘楚都是状元及第高中榜首,不为君只为国,圣宠不衰荣辱不惊,浮浮沉沉到Z国建国之后,仍然是中立势力里的中坚分子,可惜在七年前站错了队,百年传承竟是生生被折断,举家狼狈逃到南边落户,不再参与高层政治圈的斗争……

宁韶明一向交朋友不看门楣只看人品,这会儿却突然觉得挺对不起楼笑倾这个老友的,“我真不知道……”

在军校的时候,楼笑倾就是医学院里最有能耐的那一个,相貌出众,才华惊世,医术高超,就是不合群。

那时候的宁韶明颇有声色犬马醉生梦死不问世事的姿态,被分到和楼笑倾一个寝室,两个人半年没说上三句话,宁韶明觉得他似乎不喜欢自己,自然就没去自讨没趣了。

有一次打群架,一群人殴宁韶明一个,他伤得很重,又不想去医务室,就回了寝室躺着等伤口愈合,就这么昏了过去。

他醒来的时候,楼笑倾已经帮他处理好了伤口。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交好了,但是大二还没读完,宁韶明便因为闹事太厉害而被宁家扭送到军队里,一直等到歼龙成立,缺个信得过的军医,宁韶明就把主意打到这个比他高两届的师兄兼好友身上。

当时楼笑倾二话不说就申请调过来了,还自带了一栋医务楼设备,宁韶明还十分感动呢。

常笙画听他这么一说,禁不住摇头,无言以对。

应该说是傻人有傻福么,这个二愣子为什么到处都能遇到帮他的人呢?

孤军奋战的常大教官表示她很羡慕嫉妒恨。

宁韶明挠挠腮帮子,有点尴尬,“他没说,我也没想过查……那我知道他为什么看你不顺眼了,听说楼家是被常家整垮的,你们没有打起来都算是理智了。”

常笙画不置可否,“他会知道我是合适的盟友的。”

宁韶明心道他也许应该跟楼笑倾谈一谈。

常笙画道:“所以你现在理解了,我对军队没好感,但我还是会帮歼龙的,宁家对你再不好,你也是宁家大少,幕后的人敢对你下手,那么对方可能势力大到不怕惊动宁家,再加上你们得罪的人……除非你真的打算和歼龙一起抱团死,不然就听我的安排。”

宁韶明也不是没脑子,只是不愿意多想,但是现在轮不到他不想了,“如果照你这么说,我们就是在以卵击石,就算听你的,歼龙也不一定保得住,不是吗?”

常笙画淡淡地道:“不尽力试试又怎么知道结果呢?我敢说出来,自然还是有把握的。”

宁韶明沉吟了半晌。

常笙画不介意他的沉默,要是宁韶明想都不想直接一口答应,她才要怀疑自己这两个月对他的“调\/教”毫无作用呢。

“我还想知道一件事。”宁韶明道。

常笙画点头,“你说。”

宁韶明注视着她的双眼,“除了调查真相,你还想要什么?”

常笙画怔了一下,“什么?”

“在Swamp演习失败之后,你还没决定和歼龙合作,但是你主动帮我们背锅了,证明那时候你已经有保住歼龙的想法了,”宁韶明露出一抹困惑,“为什么呢,总不可能真的是你良心发作,觉得救我们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吧?”

常笙画笑了笑,“怎么就不能是我一时好心了?”

“因为你不会同情弱者,”宁韶明一针见血道,“如果我们虽败犹荣,你帮忙可以理解,那是你欣赏我们,但是那一次演习我们输得一败涂地。”

常笙画若有所思,“看来你挺仔细研究过我啊……”

宁韶明怒了,“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常笙画交叠起双腿,“那我先问你,你是不是有很多朋友?”

这下轮到宁韶明愣住了,“还好吧……”

常笙画并不意外。

虽然宁大少人嫌狗厌,但就像是歼龙的成员们对他死心塌地一样,他这个人身边就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欣赏他的性格的,一种是讨厌他胡作非为的,哪怕二八分成,也有两成人欣赏宁韶明。

宁韶明被部队当做是刺头,在各个队伍之间踢来踢去,得罪无数人的同时也肯定收获了很多人的敬佩,尤其是他以一人之力撑起一个歼龙大队,还能做得十分出色,直到今天才翻船,其实以他的年纪来说已经不容易了。

常笙画是对他百般批评,但也是因为以宁韶明的实力足够做到更好,常笙画嫌弃他天纵奇才却不肯好好学好好用,而不是觉得他真的蠢到无药可救。

宁韶明有点不解,“朋友多怎么了?”

常笙画平静地道:“真巧,我差的就是人脉。”

宁韶明依旧茫然,“你要那么多人做什么?”

“我以前跟你说过,我会成为业内最好的心理专家,”常笙画低声一笑,面上表情不明显,眼中却有野心勃勃如火光不灭,“我要的不是当一个专业技术最高的心理医生,而是要建造一个新的心理领域!”

宁韶明被她眼中的光芒震住了。

他好像第一次那么清晰地触及到常笙画的本性。

“很多国家在心理学领域奇才辈出,Z国的心理学却还在起步阶段,考个证就能号称专家,专业知识还没读透就来治病,发表的论文狗屁不通,拿一堆心理知识歪曲理解去骗人,除非出国深造,否则连基础知识都打不牢,更别说是那些更高的成就……”

常笙画十指交叉,平放在交叠的膝盖上,动作之间强势睥睨,如岳峙渊渟,是一个高傲不折的姿态。

“我也没称霸世界的意思,但是对整个Z国的心理学界进行变革,挖掉毒瘤,制定规则,我自认还是有能力去做的,我也很享受这种操控全局的感觉,那我——何乐而不为呢?”

宁韶明好半天没说出话来,看着她的眼神都是空白的。

常笙画收起那股滔天的气势,又变回原本低调冷静的模样,“之前队员们萎靡不振,你一直不肯让部队派来的心理干预小组帮忙,不就是不相信那些所谓的心理专家吗?”

宁韶明不知道想到什么,目光颤了一下,“一群庸医,没什么好信的。”

常笙画注视着他,“你母亲的抑郁症……看了医生,但是没有用,对吗?”

宁韶明先是一愣,然后垂下眼帘,精致的侧脸在那一瞬的黯然中透出苍白的美感,“医生开了很多药给她,她吃了,然后她死了。”

常笙画并不解释什么。

现在的心理治疗市场仍然十分混乱,更别说十几年前了。

常笙画淡然道:“我想,我对你证明了心理学并非无用,你现在相信了吗?”

宁韶明很快就收拾好心情,哂然一笑,“我说不信,那你是不是打算催眠我?”

常笙画挑眉,“我自然有无数办法让你相信。”

宁韶明敬谢不敏,“得了吧,我信了还不成么?”

常笙画想了想,干脆开诚布公道:“你的人脉,还有你身边这些病例,都是对我来说很有用的东西,所以你没必要担心我会反咬一口,你们倒台了,于我而言是个不小的损失。”

尤其是歼龙大队这一窝的实验品,她得上哪里才找得齐全啊?

宁韶明嗤了一声,“反正怎么样都是你有道理,怎么样你都不吃亏。”

常笙画挑起眉头,“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别说得这么见外,我不吃亏,不就代表你们也不吃亏?”

宁韶明才不信她有这么大方呢,有点不太甘愿地道:“只要能保住歼龙,别的都好说。”

常笙画的眼睛亮了一下,“那你跟我聊聊你的病了吗?”

宁韶明:“……滚!”

“以后再聊也不迟……”常笙画微微一笑,“那合作愉快,宁小明。”

宁韶明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合作愉快,常小花。”

第八十六章 咱们来上课

宁韶明和常笙画谈妥当之后,就默认了她的主导地位,示意歼龙以后有事找上常笙画一起商量。

大家伙儿一听,虽然觉得有点突然,但是相处了一段时间,常笙画对他们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众人还是看得出来的,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

居然这么轻松就拿到歼龙的话事权,其实常笙画也是有点意外的,只能暗叹这群大头兵不爱动脑,只管直觉……唔,也挺好的。

至于楼笑倾,他倒是什么都没说,就连宁韶明想跟他谈谈,他也是一副“我很忙回头再说”的架势。

在养伤的宁韶明百无聊赖,计芎他们倒是绞尽脑汁在思考,想着要不要找点什么事请来松松筋骨。

歼龙能够横空出世还站稳脚跟,除了一开始有宁家的背景,以及军队对一群刺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流放”之外,更多的还是归功于歼龙大队蛮横的实力和在任务之中积累的军功,让上头逐渐看重歼龙,哪怕他们横行霸道也鲜少加以阻止。

实力决定话语权,不过如此。

计芎他们就在想,如果想要别人重新忌惮歼龙大队,是不是应该先从这两方面下手呢?

上一次对战师装三连的演习失败也是迫使上头放弃歼龙的原因之一,他们现在四面环敌,也不适合去跟别的部队进行实战演习,免得中途被动手脚,歼龙的几个头儿私下一商量,就想着跟上头打申请,看能不能去出任务。

对此,常笙画反倒觉得没什么希望。

“为什么?”宁韶明不解地问。

他被楼笑倾盯着不让乱跑,计芎几人自然不敢拿这些事来打扰他,还是常笙画过来的时候跟他提了几句。

“哪有什么为什么,”常笙画道,“你们几个月都没出过任务了,难道上头的意思还不够明显?”

歼龙大队是很出色,但是一支新的部队的崛起,就代表了新的利益摊牌和地位变动,换做别人,一般都会慢慢积累底蕴,逐渐取代老牌队伍,或者逐渐被淘汰。

可惜偏偏宁韶明独辟蹊径,他一开始就有狐假虎威的后台和足够引人佩服的资本,将队员们凝聚在一起,用出色的战功来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上头的杆秤也倾斜到了他们这边。

不过歼龙的资历还是不足,佩服他们的有,不服的更多,随着歼龙的风头越来越劲,被威胁到的势力就开始对他们不满了。

上一次失败的任务可能是爆发的导线,也有可能是敌对势力趁虚而入的一石二鸟,总之结果就是——打落云端的歼龙,被无数人落井下石。

无论是派常笙画这个资历不明的人来当歼龙的教官,还是这几个月的不闻不问,其实都代表了上头放弃歼龙的态度,何丘良上将是在拼命争取,但是一个势力和若干个势力的拉锯战太难,颓势难以挽回。

“别指望那些有的没的了,歼龙自己想办法自保吧,”常笙画说得挺轻松,“任务就别想了,吃苦头的事情倒是不会少。”

宁韶明啧了一声,“说得出任务好像不吃苦一样,那都是拿命拼的事情……”

常笙画轻笑,“只怕你们更想去拼命,也不想吃那些苦头……”

她的声音不大,宁韶明没听清楚,“什么?”

“没什么,”常笙画面不改色,“你好好想想怎么安慰你的兵吧,他们肯定会被打击的。”

果不其然,计芎等人刚把申请出任务的报告送出去,不到一天就被打回来了,说法很官方,言辞之下却就一个意思——乖乖窝着,添啥乱呢?

几个小头头被打击得都蔫了,跑到医务楼里围着宁韶明,全都委屈上了——顺带把那些管事的人骂了个十遍八遍。

常笙画坐在一旁翘着腿看戏,手里还不忘拿一把瓜子在磕。

宁韶明被闹得头疼,扭头看向常笙画,“你就不说点什么?”

“我能说什么?”常笙画很无辜,“明摆着就没门的事情,你们偏要去撞墙,我也没办法拦着吧?”

一众成员们哀怨地看她。

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能不毒舌吗?

常笙画摇头道:“对方都决定要整你们了,怎么可能还给你们翻身的机会?出任务的事情就别想了,赶紧把训练计划落实下去,别到时候人家打上门来了,你们挨打都挨不住。”

王胜麟咕哝:“教官你也太小看我们了……”

常笙画轻笑一声,“行,不小看你们,好好努力吧,日后还有更困难的坎儿呢。”

辰津他们听着,总觉得常笙画话里有话,可是又分辨不出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了,下午文化课都别迟到,”常笙画看了宁韶明一眼,“你也是。”

宁韶明听到“文化课”三个字就头疼,试图装死:“我的伤还没好,腿走不动……”

“计芎,”常笙画淡然地道,“跟楼医生借个轮椅,下午送你老大过去。”

计芎刚要说“好”,宁韶明就郁闷地道:“不用了,拐杖就好。”

还没残废呢,坐轮椅实在是太难看了……

下午时分,叫苦不迭的歼龙队员们揣着笔记本,去了教学楼那边上课。

其实他们平时也有安排不少文化课,毕竟特种部队要掌握的技能很多,文化知识不过关,估计连一些基本的数据都看不懂,所以大家的文化程度还是不低的。

只是常笙画给他们上课的时候,讲的东西格外玄奥,哪怕是有人形电脑之称的辰津都要认真做笔记复习,旁人就更不用说了。

从人格心理到修复自我,从战争心理学到犯罪心理学再到心理战,常笙画给他们讲了不少,内容是比较深奥,旁征博引,知识点之丰富,让好几个对此感兴趣的歼龙队员都已经下手买心理教材来研读了,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听得懂,但是多多少少听进去的,都能学到一点东西。

今天的教案倒是比前几次轻松多了,讲的是如何调节情绪,对于压力巨大的特种部队来说,这基本上算是必修课。

只不过常笙画以前没讲过这个,反倒是她前面讲过的那些专业知识,是以前上课的心理讲师不会提到的。

可是听着听着,宁韶明就觉得不对劲了。

因为常笙画讲的内容,不像是部队常见的应对压力和战场焦虑,更像是……各种对待人生转折危机的办法。

什么应对挫折啊,青年危机啊,心境在不同环境下的变化啊,听起来更像是在煲心灵鸡汤,总体意思就一个——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就是稍微曲折太多了。光明的前途来得略慢一点。

当然,擅长忽悠人的常大专家想要煲心灵鸡汤,还真让人知道有毒都忍不住想一口闷了。

宁韶明听得满腹茫然。

在他看来,女魔头只适合摧毁人生支柱,把人打击得体无完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积极向上了?

“其实应对这些危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就是培养一个坚韧的人格,”常笙画靠在讲台上,谆谆诱导的样子还挺符合“为人师表”四个字,“你们觉得你们的人格足够坚强吗?”

“那是必须的!”

“绝对坚韧不拔威武不屈!”

“流血流汗不流泪!”

队员们七嘴八舌地回答。

等他们说完了,常笙画只评价了一个字:“编。”

队员们登时就不高兴了,王胜麟大声道:“教官,我们上战场出生入死,这还不叫坚强吗?”

“你智障么?”常笙画眼也不眨地道:“不怕死最多就叫勇敢。”

王胜麟被噎得直翻白眼,又敢怒不敢言。

“坚强两个字怎么解释?坚,坚固,坚硬,不动摇;强,健壮,有力,程度高,”常笙画在黑板上用粉笔写下这两个大字,然后用笔头重重地点了两下,“就你们这天天怀疑人生、伤心绝望、困在过去走不出来的样子,你们好意思跟我提坚强?”

大家伙儿一下子就蔫了。

余庆栗小声咕哝:“那是过去的事情了……”

胡小戈弱弱地道:“现在我们改了……”

队员们赶紧把脊背挺直起来,试图让女教官看到他们的精神气儿。

常笙画也没继续打击他们,只是略微提了几句,指出最近他们因为拿不到任务而生出的浮躁,听得大家都摸着鼻子尴尬不已。

“当然,气质是天生的,精神旺盛,情感丰富,多愁善感……这些都是天性,不好改,但是性格是可以塑造的。”

“什么叫做性格?是指人对现实的态度和相应的一种惯性\/行为方式,说白了就是你怎么看人看事,本身就是受社会和教育影响形成的,是可以改变的东西。”

“同样的一件事,有人怎么看都觉得是好事,有人就觉得可能是大祸临头,这就是不同性格的人形成的固定观点,所以你们要做的,就是去把太过负面的观点扭转成相对正面的……”

下课之后,宁韶明把一个字都没写的笔记本藏起来,然后一脸古怪地拄着拐杖走到常笙画旁边,盯着她收拾东西。

“我说,常小花,”宁韶明摸着下巴,“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呢?”

常笙画的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比如?”

“比如这堂课上得不怀好意啊!”宁韶明说。

常笙画嗤笑,“哪里不怀好意?”

宁韶明啧道:“听着像是要提醒我们,马上就大祸临头了。”

常笙画斜他一眼,“那我不是很好心?”

宁韶明表示嫌弃,“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做了什么手脚!”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常笙画老神在在,“宁中队,你要有大将之风。”

宁韶明狐疑,“你确信真没事?”

常笙画诡异一笑,“不好说,等着看呗。”

第八十七章 咱们缺钱了

常笙画的预言来得并不慢。

几天之后,浑身包成木乃伊的宁韶明被楼笑倾丢出医务楼,刚回到宿舍,他就被哭丧着脸的计芎等人围住了。

“怎么了这是?”宁韶明眼皮子乱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赵素林沉声道:“我们的经费和物资都被卡了。”

宁韶明一愣,像是完全没有预料到,“什么?!”

计芎一副愁白了头的表情,“我们的经费每个季度到一次账,准时得很,从来没催过,但是这次都迟了一个星期,打电话给管这事的部门,他们还到处推脱,一下子说上头的钱还没到账,一下子又说资金周转不灵什么的,反正就是不想给钱。”

刘兴接着道:“我们的补给也被扣了!”

辰津的表情难得有点冷,温文尔雅的面相上多了几分肃杀,“东西是送过来了,但是比前几年同期少了至少三分之一,我黑了后勤那边的数据库,批下来的数目不止这么点,但是后来就被人改了。”

宁韶明愕然。

他建立歼龙大队之后,别的方面都容易被人找麻烦,但是经费和后勤这块儿是从来不缺的。

一来是他后台比较硬,二是何丘良上将的地位高,再来是歼龙大队的成员里也有不少有门路的人,不是能拉来钱就是能拉来人脉,毕竟能当个被人忌惮到只能踢走不能整死的刺头,光有能力还不够,多多少少也有别的让人忌惮的地方。

这么一来,宁韶明还真的没想到,歼龙有一天要面临钱粮方面的危机。

当然,重点也不在于缺钱这个问题,而是这个问题背后的含义。

——他们已经开始正面对歼龙大队下手了。

“查到是谁下令的了?”宁韶明问,但是心里多多少少有数了。

能在这个时候对歼龙大队下手,还能无视那么多人脉后台的势力,掐指一算也不过超过一个巴掌的手指数。

刘兴他们面面相觑了,最后还是辰津凝重地道:“是宁家。”

“这也不奇怪。”

十分钟后,被他们找过来的常笙画如是道。

王胜麟有点沉不住气,“教官你不是说宁家会对我们下手,打算整垮歼龙吗?难道他们以为卡一下经费就可以了?”

这也不能让歼龙伤筋动骨吧,最多大家勒紧裤腰带就是了。

常笙画笑了笑,“理由也很简单,宁家最近忙着别的事情,这只是开胃菜,你们好好品尝。”

歼龙的成员们相互对视一眼。

其实当日进出九号大院营救宁韶明,大家就已经对常笙画的身份有些了解了,同时也对军队里声誉良好的常家多了几分隔阂。

宁韶明也看了看常笙画,心知那天常若诗无意中带去一个恶作剧玩具,导致常家和宁家产生了嫌隙,也给他们留了不少麻烦。

宁家要处理后续,常家也要打点好无缘无故被打的甘老板,暂时腾不出空来仔细收拾歼龙大队,他们要趁这个机会赶紧休养生息,面临接下来的一场恶战——也许是无数场。

“说是这么说,那经费和物资的事情怎么办?”刘兴问道。

赵素林的表情有点不太好看,“钱还好说,我们可以想办法凑,但是像是武器弹药那些东西,门路被卡了,我们也弄不了太多。”

宁家一出手,歼龙里再有门路的人脉也要顾忌宁家这个庞然大物,不敢随意帮忙。

特种部队除了自身的天赋之外,很多技能靠各种装备和子弹喂出来的,要是没有这些物资,他们的训练跟不上计划,总体实力肯定就会有所下降,不是一时给他们来个重大打击就能做到的效果,这一招釜底抽薪,宁家做得太高明!

让队员们到处求人告奶奶好像不太实际,宁韶明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常笙画。

常笙画顿时警惕,“看我做什么?”

宁韶明微微一笑,那叫一个天地失色,“教官啊~”

常笙画已经看透他的想法,“叫这么甜也没用,不帮!”

“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宁韶明睁大眼睛,“你连直升机都能借到,再弄点武器装备应该不难吧?”

常笙画呵呵两声,“你是巴不得让我改名叫哆啦A梦吧。”

歼龙的队员们关键时刻能屈能伸,计芎立刻接话道:“我觉得教官比哆啦A梦厉害多了!”

“就是!”刘兴大力地点头,“这种小事怎么难得倒教官?”

辰津若有所思,“‘低空铺路’都能弄到,别的应该也不难吧?我可以列个清单给教官你。”

常笙画气笑了,“不如你们让我给歼龙弄个武器库?”

王胜麟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

常笙画:“……”

做梦去吧!

常笙画表示她才刚回国没多久,那辆直升机也是跟身在国外的朋友借的,弄不了武器这么高端的东西。

无奈之下,歼龙的成员们只能苦着脸自力更生,又是盘点账目又是盘点仓库的,看他们目前的储备能支撑多久。

说起来也是有点搞笑,这是歼龙自成立以来,一众队员们第一次需要省吃俭用,打子弹要悠着来,还好常笙画没来之前,他们因为创伤后应激反应而不怎么碰枪,这方面的物资倒是省下了不少。

计芎他们倒也没打算就这么坐以待毙,宁韶明认为让这群心高气傲的队员去求人不实际,但是他自己现在都成熟了不少,队员们更是被常笙画打击多了,并没有以前那么不可一世了。

长久积累之下,改变其实只需要一个契机。

于是乎,在宁韶明不知情又不方便行动的情况下,计芎带着辰津和赵素林亲自去了管财政的部门,上上下下走了一圈。

常笙画也是在他们出发的那天早上偶然撞见,才发现这件事的。

肯去做事是好现象,总比什么都不争取要强,常笙画也没打击或者阻止他们,只是略微提了几句注意事项,没去给宁韶明通风报信,让计芎他们大松了一口气。

其实常笙画还是挺放心的,计芎耐心好,辰津做事缜密,赵素林一向沉稳,他们三个人出马,就算没办成事,也不会出什么大篓子。

事实证明也是如此,心平气和说话,跟人打听事情,这些计芎三人还是做得到的,他们把整个管财政的部门走了一遍,遭了不少冷眼,然后被卡住的经费在隔天就被拨下来了二分之一,不算多,但也好过没有。

常笙画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对计芎几人刮目相看,但是看他们高兴之余,眉眼之间又有些郁色,心里便知这三人估计碰了不少壁。

对于歼龙这群天之骄子来说,被当成不服管教的刺头抛弃是一回事,被人看扁看轻又是另一回事了。

事前宁韶明不知情,事后他就知道了来龙去脉,当即就炸了毛,想去找人算账。

敢给他的兵脸色看?活得不耐烦了吧!

常笙画镇定地绊了他一跤,把他拦住了。

宁韶明爬起来,一脸暴躁地道;“拦着我干嘛?!”

常笙画把他摁回了床上,“不拦着你,让你去毁了计芎他们的劳动成果?”

宁韶明微微一顿,但仍然嘴硬道:“如果劳动成果就是那笔打发叫花子的钱,老子不要了!”

“你说不要就不要?”常笙画轻蔑地看着他,“那你是能拿出钱来补这个窟窿,还是能拿出气魄来压着那些人给钱?”

“但这不是他们该干的!”宁韶明如是道,有点倔强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像是初出茅庐意气风发结果战败了的小狮子。

常笙画知道他不服气,便放缓了语气,难得语重心长道:“他们是当兵的,不代表就不用学人情世故,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没打算让他们变成趋炎附势的小人,但是什么时候该低头,什么时候该硬气,这些都是一个成熟的人要学的东西,你如果一个人单干,当然可以不学,可既然你在这里,又没有改变规则的能力,就得先适应,再来重塑规则,所有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们先你一步开始学了,那你呢?”

宁韶明咬牙,“为什么我一定要学别人的?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做到同样的结果!”

常笙画笃定道:“但是这样做最快,损失也最小。”

宁韶明问:“一定要什么事情都走捷径?”

“这不叫捷径,”常笙画淡淡地道,“这叫聪明。”

宁韶明倔道:“那我宁可不聪明!”

常笙画眼神复杂,“那你就会吃大亏,甚至付出更大的代价。”

宁韶明看着她,带着一种不愿意低头的固执。

那种情感让常笙画有一瞬的动容。

常笙画还真的没见过这样的人,她自己就是个擅长变通的,做起事来不择手段,就像是她曾经对军队厌恶至极,现在也能为了达到目的而留下来。

宁韶明却和她截然不同,原则性强的很,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在他心里都有一条十分儿戏又偏执的界限。

这样的人,常笙画一直觉得不适合生存在这个变幻莫测的世界里,要坚持原则太难了,也太累了,那么多浮光掠影的诱惑在面前群魔乱舞,有几个人能不看花了眼?

即使能抵得住诱惑,不为五斗米折腰,那这个人便会被世俗折断了。

幼年坎坷,少年丧母,青年辗转,外表强悍,内心孤独,宁韶明过得也没有外人想象得那么好,可是他却能在种种困境中活到现在,甚至还有很多像是计芎这样的人,不惜代价地去给他清空一片净土,让他继续这么骄傲肆意地活着。

常笙画觉得这是一种精神支柱的效应,就好像人们多是羡慕向往或强大或纯洁的人,看着这样的人就有勇气继续往前走。

即使如此,常笙画还是有些敬佩宁韶明,为他的坚持,为他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有那么一刹那,常笙画也在想——要不就让他就这么活着呗?

世界上有那么多圆滑世故的人,赤子之心却那么少,少一个常笙画,还有无数个,没有了宁韶明,下一个又在哪里呢?

第八十八章 混血男朋友

常笙画没有说服宁韶明,反倒是被宁韶明的话弄得有点动摇。

常笙画意识到这点,觉得有点无奈,虽然这点动摇不足以改变她的想法,可是素来有自己笃定的三观的常笙画很少会被人说服,说好听点是理智,说不好听就是固执,这点和宁韶明其实也没太大区别。

而宁韶明的话,也让她多少也能理解那么多人为了宁韶明前仆后继,究竟是为什么了。

所谓人格魅力,往往是旁人欠缺或是小众的东西。

这让她对宁韶明的改造计划有了新的想法。

计芎和辰津他们在面临歼龙危机时放下身段去办事,让知情后的宁韶明萎靡了好几天。

在他看来,这是他作为歼龙大队领头人的失职,他保护所有人不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折腰,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做好。

常笙画却对他说,这是个人的选择,每个人总是要成长的,不同的人选择不同的发展方向,歼龙队员们的蜕变已经比别人迟了一步,比别人多了几年不用做选择的偷闲。

宁韶明可以选择自己不改变,只是没有理由阻止旁人去改变。

这基本上算是常笙画的暂时让步,没逼他马上面对必须改变什么的状态,宁韶明听进去了,也没跟常笙画闹别扭。

这让常笙画也有点吃惊,觉得他未必没有几分成长。

计芎等人却是不清楚宁韶明的纠结,他们并没有觉得自己多委屈,常笙画说他们得在顺境逆境之中都宠辱不惊,这样的场面还不算大场面,别人应付得来,他们觉得自己肯定也能应付。

不就是碰钉子看冷脸么,歼龙以前还一个暴躁就上手揍人呢,相比起来,他们这待遇要好多了!

对于他们的自我安慰,常笙画有种这两个多月没有白忙活的欣慰感,只是转眼看到宁韶明,难免就有点忧郁了。

不愧是她一开始就看好的实验品,果然让她够头疼,也够有挑战性的。

计芎带人去弄回来的钱暂时解了燃眉之急,可是剩下的那一半什么时候到位,那些被扣的物资又是什么时候能找得回来,这又要另说了。

就在众人跑上跑下打点关系的时候,一个意料之外的访客来到了歼龙驻地。

之前常笙画就说过直升机是跟人借的,会有人过来开回去,听她的意思还是跟私人借的,这让歼龙的成员们很是茫然,不知道是什么人才会有作战直升机。

就算是退役的,也不是谁都能抢得到手啊!

然后这个人就来歼龙驻地了,而且还是以常笙画的家属身份过来的。

特种部队的外人进出手续比较繁琐,家属探视相对来说比较容易,所以对方就办了这个手续,倒是让歼龙大队一下子都轰动了,因为这个家属不姓常,虽然是Z国国籍,但是登记的是个英文名字!

“教官,”余庆栗一脸八卦,“该不会是你在M国的男朋友回来了吧?”

宁韶明正好路过,听到这个消息,表情都变得颇为怪异,“常小花,原来你还是有人要的啊?”

这样的怪胎都能嫁出去,真是天下第一怪事。

常笙画的眼皮子跳了跳,“不用担心,还没人要,大家都是单身狗,不伤害你。”

宁韶明:“……好端端的关狗什么事,小心大哥咬你。”

他腿边上的黑背犬一脸无辜。

得知不是女教官的男朋友,队员们都表示非常扫兴。

女教官虐他们千百遍,他们还以为能虐回她男朋友呢!

可是话说回来,依照常笙画的性格,就算找男朋友也会找个势均力敌的吧?歼龙敢挑衅,到时候就不知道是谁虐谁了……

这么一想,大家就蔫蔫地鸣鼓收兵了。

常笙画说来的人是她的好朋友,虽然跟男朋友只差一个字,不过还是让歼龙的成员们颇为好奇。

因为常笙画左脸写着“注孤生”,右脸写着“没朋友”,怎么看都是众人独醉我独醒、高岭之花不可攀的架势,居然能有人被她承认是好朋友,听起来也是挺玄乎的。

于是乎,斯文德山长水远来到歼龙驻地,然后就受到了一群队员们的热烈欢迎,他还有点受宠若惊。

说实在话,能来歼龙驻地拜访的外人还真的是少之又少,特种部队本来就保密性很强,打个电话回家都是秘密线路不可追溯的,封闭式训练,普通家属想要过来探望,都是去普通部队里等他们过去。

斯文德能过来,肯定是有什么够硬的关系,常笙画又放了水,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说什么。

事实上能弄一辆直升机随便借人,想也知道不是寻常人了。

比较出乎意料的是,斯文德本人没什么架子,还有点……呃,二。

他抵达歼龙驻地的时候,刚好是上午训练结束的时间,常笙画收到消息之后就去门口接人了,队员们很八卦地跟了上去,还没到传达室,就看到一个穿着黄色羽绒服的高个子男人冲出来,十分兴奋地扑向了常笙画。

“常!我我我想死你了!”

就在队员们屏息等待故友重逢的感动画面时,常笙画面不改色地抬脚一绊,斯文德“啪叽”就直接脸朝地砸雪里了。

在围观的歼龙成员们:“……”

不知为什么,看到女魔头的老朋友都是这个待遇,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宁韶明脸色古怪地道:“你确定这是你朋友,不是你仇人?”

常笙画一把将摔得七荤八素的斯文德提起来,镇定地道:“这是我们独有的联络感情的方式。”

宁韶明:“……”

不,我看你虐人的时候都是这副可恶的嘴脸。

斯文德的出场有点凄惨,但实际上人家是个混血大帅哥,二十来岁,高个子,白皮肤,黑眼睛,睫毛是金灿灿的,头发微卷,嘴角一咧就让人觉得阳光又开朗,穿着一件亮黄色的羽绒服,就像是个发光的太阳。

好不容易把砸飞了的魂儿找回来,斯文德眨巴着眼睛,对处着拐杖的宁韶明伸出手,惊喜地道:“这位就是宁少校吧?你比相片里要好看多了!Z国果然是个盛产美人的地方!”

歼龙的队员们:“……噗!”

他们的美人中队哦……

宁韶明眼角一抽,忍下把他掀飞出去的冲动,“你认识我?”

斯文德耿直地点头,“常老是提起你。”

宁韶明有种不祥的预感,“她说我什么?”

斯文德大大咧咧地道:“说你是小狮子,哈哈哈,明明那么大只!”

队员们忍不住了:“噗——哈哈哈!”

“……”宁韶明的眼神简直像是大刀一样劈向常笙画。

常笙画一脸淡定,“我说的?你记错了吧。”

斯文德愣住,“啊?”

常笙画镇定地胡说八道:“你最喜欢美人,男的女的都一样,上次一看到宁中队的照片就惊为天人,还取了绰号,你忘了?”

“是吗?”斯文德被她的理直气壮弄得都怀疑自己了。

宁韶明却是不相信,鄙视常笙画。

常笙画面不红心不乱,反正把责任推卸出去就好。

斯文德是开车来的,车子一看就值钱,还带了一车的礼物,常笙画随意提了几句,大家便隐约知道他是某个财团的二代,母亲是M国人,常笙画的大学死党,钱多没处花的大土豪。

宁韶明一看斯文德车上搬下来的东西,就若有所思地问常笙画:“你之前那些酒和茶叶也是他弄来的?”

常笙画神秘一笑,“他手里不少好东西,你可以用美色换一仓库。”

宁韶明一脸正直,“我是这种人吗?”

常笙画挑眉,“意思是你不要?”

宁韶明勾住她肩膀,“战友一场,你去说服他打个折什么的,回头咱们七三分?”

常笙画一脸淡定,“我跟他是六七年死党,跟你认识不到三个月,你说我帮他还是帮你?”

宁韶明有点哀怨,“好歹是出生入死的交情……”

常笙画忽然说:“需要我提醒你吗?”

“什么?”

常笙画很淡定,“斯文德在看着我们,而且他擅长脑补……”

宁韶明扭头一看,斯文德征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们。

宁韶明僵硬地看着自己手贱搭在常笙画肩膀上的动作,默默地收了回来,“兄弟,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斯文德很镇定,“我懂,兄弟,你辛苦了。”

宁韶明:“……”

斯文德似乎真的是来探望常笙画的,顺带帮她收买人心,爽朗的性格和贴心的礼物攻势之下,三下五除二便和队员们打成一片,又从宁韶明的美色中转移视线,盯上了辰津。

因为辰津是人形电脑,而斯文德也是世界上著名的黑客之一,之前常笙画还毫不犹豫出卖了辰津,搞得斯文德一见到他就忍不住约战了。

辰津也听过斯文德的外号,见宁韶明点了头,两个人就默默找了个不联网的电脑……呃,开始打游戏。

没办法,规矩限制,斯文德可不能在歼龙驻地里随便碰东西。

宁韶明见辰津难得兴奋起来,扭头就问常笙画:“他很厉害?”

常笙画想了想,“跟辰津应该是一个等级的。”

宁韶明无奈摇头,女魔头就是女魔头,身边的人都不是善茬。

“所以说,”宁韶明拉着常笙画在外头说话,一脸怀疑,“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常笙画很无辜,“我不是说了么,直升机是他的,他要开回去。”

宁韶明不太相信,“在这个节骨眼上?”

常家差点就发现她在甘老板的事情上作梗了,不应该要低调点么?

常笙画想了想,“从某方面来说,算是我单方面展示一下合作的诚意吧。”

第八十九章 我没得选择

“合作的诚意?”宁韶明不解,“哪方面的?”

常笙画意有所指:“斯文德什么都有可能差,就是不差钱。”

这是要斯文德拿钱出来给歼龙?宁韶明黑线,“还说不是你男朋友?”

常笙画好整以暇,“不是男朋友的话,我就不能花他钱?”

宁韶明震惊,“难道你还会吃大户?”

常笙画嗤了一声,“得了吧,他一年起码得给我付这个数的年薪。”

她比划了一个数字,宁韶明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但是转念一想,宁韶明想到她之前刷卡没衣服时眼也不眨的样子,又觉得也不是没可能,常笙画花钱的时候太理直气壮了。

宁韶明不解,“你能帮他干嘛?抓商业间谍吗?”

常笙画优雅地翻了个白眼,“M国第一研究所是跟斯文德的公司有合作的,我给他公司的项目兼职当市场调研方面的顾问,研究什么样的产品更符合大众需求,年薪只是这方面的,另外收入就是我个人的研究项目,交给他开发,直接每年拿分红。”

宁韶明沉默了一瞬,然后默默地道:“原来就我最穷……”

可怜他身为宁家大少,除了部队的津贴,额外的收入还不如常笙画兼职一年的年薪!

宁韶明终于把话题拐了回来,“所以你想让他帮歼龙筹经费?”

歼龙大队里的人也不是没有人脉,但是最大的靠山就是宁韶明,他背后的宁家是Z国出了名的政治世家,现在宁家放话整他们,别人自然就不好吭声了,

可是斯文德背后的财团却不一样,因为跟政治不沾边,还因为滔天财富而被Z国看重,是各地政府都欢迎投资或者入驻的存在,所以如果由他那边的势力开了口,那么宁家也不好明着暗着卡这个经费了。

常笙画道:“斯文德对你们的印象还是挺好的,而且他是家里的老幺,很受宠,自己手里也有财力,只要他答应了,那么接下来不管有什么变故,歼龙的经费和物资方面就不用担心了。”

除非歼龙彻底被整垮了,那也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常笙画刚说了要跟他借人脉,结果又用她自己的人脉来给歼龙曲线救国,宁韶明有些傻眼,“这……”

“有问题?”常笙画问。

宁韶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好半晌才道:“你不是说让大熊他们好好锻炼,歼龙自己把这事解决了么?”

常笙画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愿意?万年死宅的楼大医生都亲自登门,警告我别折腾你,让你茶不思饭不想不好好吃药养伤,问题是这件事好像跟我没关系吧?”

宁韶明尴尬了,“老楼跟你开玩笑的吧,我哪有……”

常笙画面无表情地轻轻踹了一下他的拐杖。

宁韶明一个没站稳,直接就“啪叽”砸雪地里了,步上了斯文德的后尘。

常笙画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看着他,“两个礼拜就能好起来的脱臼,你一个多礼拜还瘸着,你问问谁不着急?你们不着急就折腾我,我又折腾谁去?”

宁韶明不太好意思,默默爬了起来,“我就是怕他们应付不来……”

“行了,让他们熟悉一下流程,下次就有经验了,这次我帮你们处理,”常笙画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便坦然道:“既然你不想那么急着改变什么,那就慢慢来吧,我还是有时间等你的。”

宁韶明愣愣地看着她。

常笙画怀疑刚才的话是不是刺激到他的自尊心了,想了想,又觉得好像没说什么重话,便疑惑又理直气壮地和他对视。

天上慢慢飘起了零星小雪,落在这片苍茫雪原上,也落在了宁韶明长长的睫毛上,化成细细的水珠,要掉不掉地挂在那里,让人总想伸手替他拂去。

常笙画一心两用地想,斯文德没说错,这个人的皮囊已经足够吸引人给他卖命,偏偏他自己不当回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明明能靠脸吃饭,偏生就是要靠才华。

气氛变得有些莫名怪异,像是风里突然添加进了什么东西,将空气都挤得粘稠起来,糊着人的思维都变慢了。

宁韶明微微动了动唇,正想说话。

“常,我跟你说……哇啊!我什么都没看见!”

斯文德大叫一声,一下子打破了过分粘稠的气氛。

宁韶明和常笙画同时扭头一看,一眼就看到斯文德捂着眼睛在往回跑,一群歼龙的队员们躲在门或者窗户背后,眼疾手快地把差点儿撞上墙的斯文德拽了回去,藏起来装死。

宁韶明一头黑线,“他们在做什么蠢事?”

常笙画很淡定,“总有那么几天在犯病,习惯就好。”

宁韶明表示真不想习惯这种事。

常笙画问他:“你刚才想说什么?”

宁韶明卡壳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空,“忘了……”

常笙画觉得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那就算了。”

风夹着雪吹过,宁韶明一连打了三个喷嚏,鼻子眼睛都红了。

常笙画啧了一声,“回去吧,病号,回头感冒了,楼大医生又要找我算账。”

说起来也是莫名其妙,宁韶明生病,关她什么事啊?!

宁韶明忽然抬起头来看她,眼睛红红的,衬得他这么个一米九的大男人还有点可怜兮兮的。

他说:“常小花。”

“干嘛?”常笙画准备往回走,闻言,便回头看他。

宁韶明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好像真有点感冒了,他小小声地道:“我是不是又太任性了?”

常笙画奇道:“你什么时候不任性?”

宁韶明垂下眼睫,看起来莫名失落,“我好像总是做得不够好……”

也许常笙画才是对的,他不够强,而且就算再强大也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让计芎他们自己成长起来才是更正确的决定。

可是他又有点不甘心,想证明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才能把身边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起来,让所有人都不用再像是他母亲那样,一个人扛到崩溃都不愿意出声,只能用死亡来结束一切苦难。

为什么人总有那么多东西想守护,却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做得到呢?

常笙画说她想要成为Z国心理学领域的王,光是听就让人觉得她有这样的底气,好像那是迟早会实现的事情,可是他想开口说点雄心壮志,却那么像是在异想天开。

常笙画看着宁韶明脸上的不甘心,眼神有点复杂,“那你想做下去吗?”

“我……”宁韶明抬起眼帘,望着她,目光充满了刀光剑影的矛盾。

“很多事情不是靠着下决心和拼了命就能做到的,也许你有一天会发现,你的努力毫无意义,在这个过程中,你甚至可能丢掉更多的东西,最后连自己都找不回来了——”

常笙画冷静的声音讲述着事实,足以让人心头沸腾的热血都冷却下来。

“——即使是这样,你也要继续吗?”

宁韶明一时半会儿没说话。

“其实走别人走过的路会简单很多,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要这么做,你要变成百分之一,其实很困难,也没什么必要,”常笙画如是说,仿佛是劝诫,也像是警告,“你有比别人更高的起点,为什么要跳到更矮的地方往上爬?”

“那你呢?”宁韶明反问,“你要做那百分之一吗?”

常笙画冷淡地道:“我已经在做了。”

宁韶明轻声说:“那我为什么不可以?我们是一样的。”

“不,我们不一样,你有的选择,我没有。”她说。

宁韶明轻微一怔。

常笙画看着他,“你失败了,你可以回去做你的纨绔大少,我不同,常若诗能给我找一个甘老板,常宫锦能给我找个李老板,我妈可能就帮我找个陈老板,如果我没有话事权,那我就没有别的选择。”

宁韶明沉默了。

事实的确如此,哪怕处处都在标榜公平,但是公平都是靠争来的,抢到手才是自己的,抢不到你就得认命。

也许这才叫做公平,弱肉强食,能者多得,你想要的,必须要亲手去拿,没人会送给你。

常笙画微微仰头看着他,气势上却毫无阻碍地压倒了他,“所以,宁韶明,你真的愿意继续吗?”

宁韶明眼中所有的挣扎争相消失,最后只剩下一抹毫无遮掩的坚定,像是傍晚雨后天晴的霞光,那么明亮,那么旖旎,那么美。

“为什么不呢?”

他笑着说,笑容很浅,语气很轻,像是风在低吟。

“你没得选择,被逼着都要走,我大不了失败了就往回退,其实有后路才敢放手一搏,不怕一无所有,那我为什么不继续走呢?”

也许是被宁韶明眼里的色彩迷惑了,常笙画半晌没出声。

怎么会有人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呢,他的内心那么孤独,有着天生无法被人理解的忧郁,精神癌症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他的灵魂,湮灭他的希望,可是他怎么还能从某个地方汲取到生命之力,永远都能在往下掉的同时,咬着牙从最低谷往上爬呢?

太神奇了。

常笙画这般想道。

这就是人类的奇迹,单薄躯体上开出的惊艳世人的花,是她迷上心理学之后孜孜不倦在寻求的人性本源之力。

其实每个人都有,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耀眼,像是永动机,生生不息不止。

“既然决定了,那就去做吧。”常笙画听见自己用从没有那么温柔过的声音说。

宁韶明似乎也有一瞬的惊讶,然后就笑了,毫无轻佻暴戾,风雪落在他身上,仿佛被那笑容的暖度融化了。

“我也想看看呢……”常笙画说。

宁韶明露出疑惑的表情。

常笙画摇头轻笑。

让我看看吧,宁韶明,看你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真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至少这一刻,我衷心祝你如愿以偿。

第九十章 逼他们争斗

歼龙的队员们发现,今天他们老大跟女教官之间的气氛不对劲,似乎有一种迷之和谐感。

这两个人不抬杠也不打架的日子真是清净得让人感动啊……

“怎么回事?”和斯文德打了几局电脑游戏,辰津不知道刚才他们雪中谈心的事情,不解地问,“中队和教官是吵架了,还是又意见不合了?”

计芎一脸纠结,“没吵,也没意见不合吧……”

赵素林仔细观察片刻,摇头,“看起来好像关系还有点改善。”

斯文德跟他们同一桌吃饭,小小声地控诉道:“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常不跟我坐一起就算了,我还看到她给宁夹菜了,当死党那么多年,她没给我夹过菜!”

重美色轻死党,友谊的小船真是说翻就翻!

听到斯文德这么说,大家都有点囧囧的。

“好像也不能证明什么吧?”刘兴有点茫然地道,“老大是出了名的懒,我们谁没给他夹过菜端过饭?”

虽然女教官夹的菜会让他们有种被下毒的感觉……

斯文德有点哀怨,“你是在讽刺我没有宁可爱,所以就没人搭理我吗?”

刘兴干咳一声,他没有这个意思,真的,而且斯文德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跟他们老大比可爱,他们老大会暴走的。

比起歼龙众人的云里雾里,常笙画和宁韶明两个当事人倒是毫无所察,他们甚至没觉得他们的关系变好了,该看不顺眼的时候还是不顺眼,该杠上的时候还是不含糊。

至于没跟斯文德一张桌吃饭,这还真不关常笙画的事……

“所以,”宁韶明指了指自己,“你是让我去跟那个斯文德套近乎,让他给歼龙帮忙?”

常笙画挑眉,“不然呢?我把人叫过来了,接下来就是你的事了。”

“那你干嘛不让超脑跟他说?我看他们俩玩得挺好的!”宁韶明无语地道,“套近乎?我怕我一个不小心就把他揍了一顿。”

常笙画鄙视他,“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还要你何用?”

宁韶明理直气壮,“什么都要我亲自上,还要手下有什么用!”

常笙画撇嘴,“强词夺理。”

宁韶明反咬一口,“强人所难!”

两个人对视一眼,火花噼里啪啦的。

常笙画啧了一声,“让你去你就去,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宁韶明露出牙疼的表情,“说搞不定就是搞不定,你以为我不想早点把事情解决啊?”

常笙画一脸神棍状,“拿出你的人格魅力征服他!”

宁韶明嫌弃不已,“征服个鬼啊,为什么非得是我上?”

“你是歼龙的头儿,不是你还能是谁?别人想跟他谈生意,都是老总亲自出马的,”常笙画唾弃他,“放在外面,多的是人抱他大腿,他今年宅在M国弄个什么对外星球信号发射计划,半年没回过,你以为要见他一面很容易吗?”

当然,常笙画了解斯文德的尿性,用几句话就把他从M国忽悠回来了。

宁韶明的表情就像是吃了苍蝇,“给外星球发射信号?到底是你的朋友都是怪胎,还是当了你的朋友就被改造成了怪胎?”

常笙画阴阴一笑,“我觉得我们也是好朋友,小明同志。”

宁韶明嘴角一抽,“那还真是承蒙错爱了,小花同志。”

斯文德是打算在歼龙驻地过夜的,可是一直等到晚上训练完了,宁韶明还是没想到该怎么样跟斯文德套近乎,才能让他达成“仗义相助”和“一掷千金”的成就。

想了半天,他干脆不想了,吃晚饭的时候,宁韶明趁着自己有伤在身属于放假性质,不用遵守不能喝酒的规定,直接跑去跟斯文德怼了两瓶白酒。

常笙画也就忙了点事情,晚了半个小时来饭堂,结果看到宁韶明不遵医嘱地在喝酒,而斯文德跟他勾肩搭背,已经是一副好兄弟的模样了。

常笙画瞬间就:“……”

她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真的。

宁大少被常笙画揪到了饭堂的角落里。

宁韶明小小声地说:“别问我,我哪里知道?就聊了几句,喝了几杯酒而已!”

常笙画一本正经地道:“别跟我说男人的交情都是喝酒喝出来的,这属于一种病态的交往心理,错误地认为用酒或者烟可以换取友谊……”

“……别抖书袋了,”宁韶明一头黑线,“反正我跟他算是挺聊得来的,但是现在你让我开口,我就更说不出来了。”

让他去跟宁家砸场子要钱估计都要更容易一点,跟朋友要钱?开什么玩笑!

常笙画啧了一声,恨铁不成钢,“死要面子活受罪!”

“这是要面子的问题吗?”宁韶明不满地道,“这叫做原则,私人借一下钱还好,这种公事摊上了容易惹是非,你让我拿来坑朋友?”

常笙画纠正道:“就因为是朋友,不就应该有了麻烦就适当求助吗?”

宁韶明愣了一下。

常笙画举了个例子,“你想想,你跟楼笑倾是死党,你之前不也是请他过来了么?”

宁韶明想了想,“可是当时没有现在这么危险……”

常笙画挑眉,“但是斯文德是我叫过来的,他跟我的交情更好,你觉得我会故意坑他?”

宁韶明毫不犹豫:“会!”

常笙画:“……”

这么耿直的Boy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常笙画无奈地扶住了额头,“所以你是觉得现在歼龙的情况不太好,让斯文德出面,容易惹上麻烦?”

宁韶明皱了皱眉,“宁景侯其实挺记仇的。”

就算现在碍于斯文德家里的权势收了手,但是一旦有机会,宁景侯肯定会想办法给斯文德下绊子的。

“既然他是你死党,那我就更没必要拉他下水了,”宁韶明道,撇了撇嘴,“反正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常笙画一时没吭声,只是盯着他。

宁韶明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沾到饭粒了?”

常笙画摇头,“没什么,只是想提醒你,楼医生今晚会去给你换药,万一被他闻到什么味道……”

宁韶明闻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酒味,脸色霎时间就绿了。

楼笑倾整蛊人的手段……其实不比常笙画的精神虐待差啊!

常笙画笑了一下,“行了,你赶紧回去换衣服吧,我跟斯文德谈谈吧。”

宁韶明愣了愣,“你来?”

常笙画想了想,道:“其实我也觉得你跟他交上朋友就行了,你的确不适合出面说这些事。”

宁韶明的脸这下变成黑的了,“你白天还说非我不可!”

常笙画一脸无辜,“我说过吗?”

宁韶明咬牙切齿,“你又忽悠我!”

常笙画淡定得很,“我只是考验一下你的人格魅力。”

宁韶明忍住揍她的冲动,一头黑线地道:“很好玩吗?”

常笙画严肃地道:“这是严谨的心理学实验,不好玩。”

宁韶明翻了个白眼,“我是傻了才会跟你讨论这个!”

把宁韶明气跑之后,常笙画招招手,把跟歼龙队员们混熟了的斯文德叫过来,回宿舍单独聊聊。

斯文德还真没想到常笙画真能呆在军队里两个多月,还有继续待下去的节奏。

他绕着常笙画的房间转了两圈,有点不解地道:“你觉得这里的环境不错?好像还没你买的房子的主卧室那么大吧。”

军队毕竟是军队,常笙画住的是歼龙驻地里留给来访领导住的那栋招待楼,但是相对外界来说肯定不会弄得很豪华,桌椅床铺都十分朴实低调,最惹眼的便是书架上那一排排的书。

当初常笙画回国,是做好被常家被丢去荒郊野岭的准备来的——事实上被丢在雪原也没差多少——所以带的都是野外生存的东西,这些书和个人物品都是让斯文德帮忙打包寄到附近小镇,然后她去提回来的。

物品的放置可以体现出一个人打算在这个地方呆多久,斯文德跟常笙画混了那么多年,天天看她研究人,这点眼力见儿还是练出来了的,一看之下,就知道她短期之内不打算走。

“环境好不好只是其次,”常笙画拖了张凳子让他坐下,“对我来说都没差。”

“对对对,你在精神病院都呆得下去!”斯文德无语地道。

常笙画随便给他倒了杯白开水,“呆了大半天,什么感觉?”

斯文德琢磨了一下说辞,“就我接触到的那些人来看,人品不是什么问题,这点你最清楚了。”

常笙画点头,并没有打断他的话。

斯文德继续道:“但我觉得如果你要挑他们来合作,有一个很致命的问题——他们都没有争斗心。”

常笙画的眉头扬了起来,“你说得对。”

歼龙大队的成员们没有争斗心吗?有,但是他们争的是战斗的胜利,斗的是彼此之间的进步,而不是争权夺利的争斗心!

也不奇怪,赤子之心的宁韶明,怎么可能带得出一支野心勃勃的队伍?

斯文德道:“如果要走到台前来和那些人斗,光是做无名英雄是没有用的。”

常笙画点头,“我知道。”

斯文德此时的脸上毫无那副二了吧唧的姿态,反而显得莫名沉稳有力,混血的深邃轮廓让他的眼神充满郁色和凝重,迷人又沉重。

他说:“你不可能出面,我也不能,那么就只能是他们站出去,可是他们没有那份心,怎么可能做得到?”

常笙画并没有反驳他的话,“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我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逼他们斗!”斯文德这三个字说得斩钉截铁,尽显大财团继承人之一的雷霆风范,“歼龙大队已经骑虎难下,要么被碾压淘汰,要么就要杀出一条血路,我不信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他们会真的不争不抢!”

第九十一章 非他们不可

常笙画靠在窗户边上,抹去玻璃上的霜花,看着下面在进行晚间训练负重跑步的歼龙队员们。

他们在大雪天里挥汗如雨,脸上毫无野心的痕迹。

她的脸上没有太明显的表情变化,“如果还是不行呢?”

“那就放弃他们,换一个盟友,”斯文德眼中的冷硬消失了,变成了无奈,“有的人的确是天生就对名利没什么欲望,如果他们做不到,那就没必要逼着他们去送死,不是吗?”

虽然斯文德在歼龙呆了不到一天,但是歼龙的气氛还是感染到了他,那种很纯粹的感情……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了,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其实他不想破坏这个僻静却温馨的地方。

宁韶明说,因为是朋友,所以不能给人添麻烦。

常笙画想起他这么说的时候的表情,眼中情绪复杂莫辨,“怕的是我们放过他们,但是别人不肯放。”

斯文德微微一惊,“什么意思?”

常笙画侧过头,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沉甸甸的重量,“斯文德,我见到了一个人。”

这个话题转移得有点快,斯文德一时愣住,“什么人?”

常笙画吐出一个名字;“甘石荣。”

也就是跟常若诗搭上线的甘老板。

斯文德有一瞬的茫然,他知道那是常若诗给常笙画挑的“相亲对象”,他当时还替死党生了好一会儿气呢。

“他有什么问题吗?”斯文德问。

常笙画微微垂下睫毛,“联谊会上的那单绑架案你查到了吧?”

斯文德颔首,“我黑了那附近的摄像头,把他们进出联谊会现场的视频匿名发给警方了。”

常笙画扯了扯嘴角,笑意有点冷,“这件事应该是那批势力做的,但是那两个逃犯是甘石荣的人。”

斯文德震惊,“你是说他跟那批势力有关系,还把豢养的逃犯提供给他们做事?!”

常笙画慢声道:“宁韶明背后站着的是宁家,就算他不受宠,他也是目前宁家家主唯一的儿子,我怀疑歼龙在无意中掌握了他们的某些线索,或者是做了什么足以威胁到他们势力的事情,他们才会赶尽杀绝。”

斯文德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常笙画脸上的冷笑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冷硬,隐隐透出几分杀伐之气,“你说得对,他们会被逼得骑虎难下,不是死就是斗,我们不是非他们不可,但是他们最合适。”

斯文德微微闭了闭眼,讥诮道:“他们还真是一如既往,宁杀错不放过……”

没错,常笙画表面上是说请斯文德过来解决歼龙大队的燃眉之急,让宁韶明跟他交好,达成合作,但实际上,常笙画和斯文德才是更稳固更早结成的联盟!

如今斯文德借直升机给他们也好,和歼龙的队员们打成一片也罢,都是为了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能够参与到接下来的行动之中。

事情其实也很简单,脾气古怪到近乎孤僻的常笙画难以和人交心,从来只按照自己的需求来变换面孔,她能跟斯文德变成死党的理由也没什么特别的——常笙画在You-Know-Who的导师和战友死得不明不白,斯文德的母亲也是死于同一批势力的人手里。

不同的是,常笙画他们是无法撼动对方的小鱼小虾,斯文德的母亲是被殃及的无辜者,而现在的歼龙大队就是那批势力赤裸裸想要对付的人。

他们参与进来的理由不一样,可是最终想要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常笙画和斯文德在当年就明白——没有能力报仇的情况下,他们只能蛰伏变强,等待时机一击即中,不然等待他们的就是更可怕的悲剧。

这次常笙画被常家召唤回国是一个意外,发现歼龙大队和那批势力有牵扯更是意外中的意外,可是机会难得,常笙画原本只是打算帮歼龙度过心理上的危机,治好他们的心理疾病,偏偏甘老板和幕后势力的出现彻底改变了她的想法,让她冒险决定——

联合歼龙大队,彻底拔除那批势力的爪牙和根茎!

说实话,这样做会很难,很辛苦,几乎看不到什么前景,可是他们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就是……有点对不起宁韶明了。

斯文德沉思了良久,才道:“常,你已经说服他们了么?”

常笙画摇头,“我跟宁韶明谈好了合作,不过他还不知道这场战争会有多激烈……所以我会留在这里,尽可能帮他们熬过去。”

斯文德脸色冷凝,“有什么是我家能做到的事情,直接跟我说,我爸和我哥都等着这一天呢!”

他们空有钱没有权,其实真正能做的还不如常笙画回常家去搅风搅雨,所以在这一场战役里,他们只能充当后勤的角色,只要有需要他们做到的事情,他们绝对万死不辞。

绑架,撕票,爆炸,尸骨无存,他的母亲死得太惨烈,他们父子三人至今十余年再想起这件事,情绪仍然激烈到让身体都几乎发抖。

可亲人被害的理由仅仅是对方绑错了人,他们就干脆将错就错!

常笙画道:“冷静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这条路也很长,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完,”她用怪异又深沉的口吻说:“且行且保重着吧。”

斯文德脸上紧绷的表情松了松,终于露出几分原本的笑意,“那倒也是,仗还没开始打,就先把自己憋屈死了,那就太难看了。”

常笙画重新看向窗户外面,跑完步的队员们已经重新集合,准备去室内训练场做别的训练了。

宁韶明不知道什么时候换好衣服跑出来,杵着拐杖眼馋地看着他们,一副太久没活动憋坏了的表情,死活要跟着他们一起去。

计芎苦口婆心劝诫,刘兴幸灾乐祸起哄,辰津面色平静地跟宁韶明说话,常笙画从唇语中读出他在科普脱臼未好时过度运动的坏处……

这一幕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常笙画想,如果等无形的战火烧起来之后,这些场景是不是都会消失了?

斯文德不解地看着她,她的沉默似乎有点沉重,“常?”

“没事。”常笙画应声,说话之间,她脸上和心头所有异样的情绪都已经清得干干净净,又恢复了原本的冷硬和无坚不摧。

没什么好可惜的,比起抗争之后的消亡,在无知之中牺牲才是更悲哀的事情,不是吗?

当天晚上,斯文德在招待外客的地方睡了一晚,第二天还早早起来,一时兴起,跑去跟歼龙大队的队员们跑了个五公里。

可惜他是个死宅黑客,健身房里练出来的肌肉完全比不上队员们硬熬出来的完美肌理,就算没有负重,跑完五公里之后也趴在那里变成死狗了。

这让常笙画觉得很是丢人现眼,毫不客气地把他丢给了辰津,让后者教他学点保存体力的技能。

大家都是玩技术的,怎么这体力就差那么远呢?

常笙画看看辰津,再看看斯文德,摇头表示嫌弃。

宁韶明在旁边简单做一些热身运动来复健,见状,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他说:“虽然超脑是技术兵,但是他的训练量跟我们是一样的,成绩是在下游水平,秒杀一个外行人还是做得到的。”

不然的话,歼龙怎么敢号称是精英特种作战部队?!

常笙画却是摇头,“我给斯文德制定过一套专业的训练计划,他先天素质比辰津的好,要是他肯照着做,肯定不会比辰津差。”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斯文德只做了两天就叫苦不迭,死活不肯继续做了。

宁韶明用肉眼观察了一下斯文德的身体数据,啧声道:“太浪费了,你问他现在有没有兴趣参军,年纪是大了点,但是他家应该能给他弄个后门吧?其实歼龙只有超脑一个人形电脑,算起来还是少了点。”

常笙画嗤笑,“他人懒,性格二,爱泡妞,一年懒床三百六十天,你指望他参军?”

宁韶明表示这些都不是问题,“栗子说的,一进军营深似海,从此偷懒是路人,我保证能在三个月内训得他人模人样的。”

常笙画轻笑,她觉得把斯文德交给宁韶明,三个月后的确就能脱胎换骨,可惜到了那时候,斯文德就该被逼得在她面前拿着三尺白绫上吊了。

宁韶明也觉得斯文德不可能跑来当兵,跳过这个话题,便问了个更关心的问题:“你跟他谈的怎么样了?”

常笙画扬起眉头,煞有介事道:“我出马,会有做不到的事情?”

宁韶明嘴角一抽,“好吧,你脸大你最行……所以他是答应帮忙了?”

常笙画耸了耸肩,“我说了,只是小事一桩而已。”

宁韶明松了一口气,脸上流露出几分轻松的笑意,“那就太好了。”

说罢之后,他就单脚蹦跶着去找斯文德,笑着道:“兄弟,够仗义,咱再去喝几杯呗!”

斯文德眼睛一亮,“好啊!”

宁韶明想了想,“下午你要走,喝几杯啤的,睡个午觉就没事了。”

斯文德嘿嘿笑着,“没问题!”

宁韶明立刻冲计芎喊道:“老慢,中午吃饭的时候帮我拎两瓶啤的过来啊!”

计芎刚想答应,忽然脑袋就是一缩。

楼笑倾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白大褂在风中摇摆,宛如白衣死神。

他的脸上就写着一行大字——敢、喝、酒,你、死、定、了!

宁韶明默默和楼笑倾对视一眼,毫不犹豫转移仇恨,抱头哀嚎:“常小花救我!!!”

收到了楼笑倾充满杀气的眼神的常笙画:“……”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实在救不了你了。

第九十二章 她可能骗你

被逮到伤还没好就喝酒的宁韶明下场很惨,楼笑倾把他拖回了医务楼,一路上的哀嚎简直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歼龙大队的队员们用一种目送壮士的眼神送别了他们老大,常笙画无奈扶额,斯文德茫然不在状态。

“我是不是眼花了?”斯文德一脸狐疑地戳戳常笙画的胳膊,“我好像看到了楼家的人。”

常笙画眨眨眼睛,“我也是刚知道没多久的,我忘记跟你说了?”

“废话!差点吓到我了,他看你的眼神都是贼亮贼亮的,我都怕他拿出一把手术刀飞过来!”斯文德拍拍心口,做心有余悸状,但是很快又暴露本性了,“不过楼家人不愧是十代书香贵勋,传说中的满京风华楼,那气势,那相貌,杠杠的!”

常笙画被他跟刘兴学的北方腔调弄得眼皮子一跳,“你去他面前喊一句美人试试?”

这个不分男女只好美色的毛病是怎么养出来的!?

斯文德讪讪一笑,“才不去呢,他一看就脾气不好,我可不想挨刀子。”

常笙画面色古怪,“你昨天还敢在宁韶明面前说他是大美人……不对,你居然觉得他脾气好?!”

被人说是嚣张跋扈任性妄为的宁中队,一个不爽就揍人打群架的宁少校,火爆堪比暴龙的宁大少,居然会有人觉得他脾气好?!

常笙画自认算是很了解宁韶明了,都没敢说出这种话来。

斯文德眼睛眨啊眨,“炸毛的小狮子,多萌多可爱啊~”

常笙画:“……”

她就在歼龙驻地与世隔绝了两个多月,就已经不懂外面世界的审美潮流了。

宁韶明好歹也是被斯文德坑了的,常笙画把这个死党丢给辰津之后,就溜溜达达去了医务楼,准备见机行事,把惨遭某医生毒手的宁大少救出来了。

医务楼离别的建筑的距离都很远,遗世独立地矗立在一片白雪茫茫之上,和楼笑倾这个人一样,充满了和旁人格格不入的气息。

常笙画在路上遇到了黑背犬大哥,它平时不是跟着队员们一起训练,就是跟着宁韶明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溜达,昨天大哥训练的时候扎破了脚掌,宁韶明就给它放假了。

常笙画遇到它的时候,它正趴在一个小坡上惬意地晒太阳。

见常笙画过来,大哥便凑到了她身边淡定地摇尾巴。

“乖,”常笙画把随身带着的牛肉\/粒剥给它,见它脚上的伤口还贴着创可贴,不过已经被雪弄得潮湿了,便拍拍大哥的脑袋,说:“走,我带你去找你家铲屎官,给你换个创可贴。”

大哥似乎知道她带它去找宁韶明,登时就高兴地跟着常笙画走了。

医务楼平时少有人来,但也没锁着门,常笙画带着大哥走进去,在换药的房间外面听到了里头有动静,便知道宁韶明和楼笑倾是在里面了。

门是关着的,只留着一条缝,常笙画正想敲门,然后就听到里面的人在说:

“……你就这么确定常笙画没有骗你?”

这是楼笑倾的声音,常笙画给大哥做了个“静”和“坐”的动作,她自己则是站在门口,光明正大地在偷听了。

楼笑倾说完之后,里面维持了好几秒钟的沉默,然后才听到宁韶明的声音响起来:“我不确定。”

常笙画眨动的眼睑顿了一下。

楼笑倾说:“既然你也不确定,那你还信她,让她随便把一个外人带进来?”

宁韶明的语气很平静,倒是没有被质疑的不高兴,用陈述的口吻道:“不是她带进来的,是我想求那个人办点事,所以让她帮忙请过来的。”

楼笑倾似乎吃了一惊,“求人办事?你有什么事情是需要用到‘求’字的?”

宁韶明有点无奈,“别说得好像我从来不求人一样……”

“本来就是!”楼笑倾十分笃定地道,“从我认识你开始,我就没有见过你跟谁低过头!”

宁韶明没有觉得难堪的意思,“今时不同往日嘛,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的。”

“那你为什么非得求常笙画不可?我不太信得过她,”楼笑倾的声音有点冷,“天知道她带那个外国人过来,是想搞什么鬼!”

常笙画听罢,顿时就无声笑了笑,心道当局者迷,楼笑倾不像是歼龙大队的成员那样和她终日相处,反倒一眼看穿不对之处。

不过他没有证据,常笙画也不怕他的质疑。

果然,宁韶明很坦荡地说:“那不是外国人,斯文德是Z国国籍的……好吧,我说重点,我觉得他不像是有恶意的。”

楼笑倾说:“真的靠直觉来分辨人的好坏,那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被骗了。”

宁韶明忽然问;“老楼,你觉得常笙画不可信,是因为你觉得她不可信,还是因为她是常家人?”

这下轮到楼笑倾沉默了。

宁韶明的声音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其实我也知道常笙画有很多秘密,但是现阶段我跟她在合作,我觉得合作期间她还是靠得住的,至于以后……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敌人也不是不可以变成盟军,我还不至于怕了她,一开始就不敢跟她联手做事。”

楼笑倾的语气有些古怪,“哪怕她从一开始就是骗你的?”

宁韶明镇定道:“那也只能怪我眼力不好,她藏得太深,说实话,我觉得她擅长揣测人心,可是又不怎么用那些手段来装模作样,如果她为了骗我,就装到这个程度,那我也死得不冤了。”

楼笑倾可能是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冷冷地说:“你这算是自己找死?那我就不管你了。”

宁韶明登时嬉皮笑脸,“别啊,老楼,咱俩是什么交情,你怎么好意思见死不救?”

楼笑倾冷哼一声,“你自己要跳进陷阱里,我能怎么办?”

“定期给陷阱里丢点吃的,别饿死我呗!”宁韶明笑着道,“我一直觉得我挺命大的,你也不用想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我只想把歼龙顾好,其它的……其实也不是太重要。”

他们又说了几句话,很快就把话题转开了,常笙画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才故意加重脚步,敲了敲门。

楼笑倾很快就走过来开门了,看到常笙画的时候便是眉头一皱。

常笙画若无其事地拍拍脚边的黑背犬的脑袋,“我带大哥来上点药。”

楼笑倾没吭声,示意她带大哥进去。

常笙画低头对大哥道:“走。”

大哥非常听话地站起来往里走了。

楼笑倾见大哥在她手下显得乖顺无比,眼神里顿时多了几分深沉。

趁着楼笑倾去给大哥拿药,常笙画这才溜进房间里,看着在等中药变凉的宁韶明,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宁韶明倒是被她的举动弄得有点莫名其妙,“看着我做什么?”

常笙画若有所思地道:“宁小明,我突然觉得,你是个好人。”

宁韶明:“……”

好端端的,给他发好人卡做什么?!

宁韶明没好气道:“你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常笙画佯装无辜,“也没什么……”

宁韶明警惕,“快说!饶你不死!”

常笙画很是镇定,“不是我干的,是计芎他们把你的酒和烟还有茶叶全藏起来了。”

“……”宁韶明大惊,“为什么?!”

常笙画微微一笑,“楼医生魅力盖世,大家都乐意为他效劳,替他督促病患。”

宁韶明登时就怒了,咆哮道:“老楼你个混蛋!”

挑拨离间完了,常笙画站在一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还不知道自己被冤枉了的楼医生则是表示,计芎他们难得做了件让他顺眼的事情,可问题是——他什么时候让他们藏宁韶明的东西了?

队员们更无辜——女教官为什么无缘无故的让他们去搜老大的私藏?他们会被打死的!

吃完中药的宁韶明被楼笑倾丢去了复健室,常笙画则是留在换药间看他给大哥的爪子换药。

常笙画盯着楼笑倾看了好半晌。

其实楼笑倾长得很精致,比起宁韶明那种华丽得过分霸道的英俊,他的气质更为让人觉得亲近,只不过可能是楼笑倾对常家意见太大,反正她没见过这人有什么好脸色。

常笙画对美色没什么兴趣,也不在意别人的敌视眼光,但是总是被人在背后怀疑包藏祸心,这让最近自认做事很善良的常大教官觉得不爽了。

根据为数不多的相处情况,她姑且判断得出来,楼笑倾这个人骄傲自信,但又极端多疑,聪明多智,可也很难改变他的想法。

从他和宁韶明来往多年却从没正面说过自己的身份这点,就可以看出他对任何人都会保留三分,再看他始终对常笙画保持警惕,就知道这个人的敏锐力和洞察力十分厉害,还难以被说服,常笙画欣赏这样的聪明人,却不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对于这样的人,心理战只会有两种结果,一是令他聪明反被聪明误,二是永远被他拉进黑名单,很不幸的是,常笙画现在明显属于后者。

说白了就是,如果楼笑倾主动找她,那么她就是可信的,常笙画要是主动送上门了,楼笑倾就怀疑她意图不轨了。

“你在想怎么对付我。”楼笑倾突然开了口。

常笙画立刻注意到他用的是陈述句,便笑着道:“楼医生打算指点一下我?”

楼笑倾正在给大哥贴创可贴,看都懒得看她,语气很平静,“指点你来对付我自己,你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常笙画面不改色,“从你想弄垮常家的想法里来的。”

楼笑倾的动作一顿,然后笑了,“我居然听到一个常家人在说弄垮常家,难道你想要的是一个空壳子?”

“我听你这意思……”常笙画的口吻有些诡异:“你以为我想要当常家的新家主?”

第九十三章 变态心理学

“你以为我想要当常家的新家主?”

楼笑倾拍拍大哥的脊背,示意它走两圈,他则是抬头看向常笙画,黑褐色的眼珠子如同琥珀般深沉,“那你还有别的理由吗?”

常笙画嗤笑出声,“楼医生,以己度人是不对的。”

楼笑倾的眼睛轻轻眯起,“你想说,你对常家这么大一份家业……一点儿都不动心?”

“也不是没动过心的,”常笙画回答得相当坦然,“但是有命拿没福享,这种蠢事我还是不做了。”

楼笑倾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乎在衡量她是不是撒了谎,“说实话,我不信你的话。”

常笙画并不意外,“我也不需要你相信我,只要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行了。”

楼笑倾一脸冷漠,“我怕我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就跟韶明现在一样,不是吗?”

常笙画扬起一边的眉毛,“楼医生这句话可就说得不好听了,我和宁中队是互惠互利的关系,我现在还倒贴钱帮他办事呢。”

“那我就更不敢信你了,”楼笑倾的目光在大哥身上游走了一圈,“你来了歼龙不到三个月,别说是那么多队员,连歼龙训出来的狗都被你收服了,结果你还反过来帮他们做事,我实在想不出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不是在问,只是在陈述,常笙画冷静地道:“所以,我们没得谈?”

楼笑倾很谨慎地道:“其实我不理解你找楼家的目的是什么,楼家已经退出政治中心很久了,二十年内都没有把握再重新回去,你找我也没有用,楼家动摇不了常家的根。”

常笙画沉吟片刻,“如果我说,我根本就没想过要你们楼家来跟常家拼呢?”

“什么?”楼笑倾愣住了。

常笙画实话实话:“你们楼家从政,但也搀和军事系统的事情,结果只是因为没站对队伍,就被打得完全没有还手之力,我不太相信一个元气大伤的楼家,现在还能跟常家杠上之后不吃亏,所以我没必要让你们来帮我对付常家。”

楼笑倾的面上没有大的波动,暗地里却咬紧了牙根,“看来你对楼家也算是知根究底了。”

常笙画并不居功,“只是碰巧有了解这方面的朋友而已。”

斯文德家里就是Z国的一方巨贾,楼家弃政从商,肯定会被他家重点关注的,常笙画想要知道楼家的底细,那就再容易不过了。

楼笑倾的目光变幻了数下,“那你就没必要在我这边耗费时间了。”

常笙画却道:“楼家真的甘心在南边蛰伏着,还要被甘老板那个地头蛇压着打?”

做了一轮简单的复健,感觉腿脚利索多了的宁韶明回到换药间,发现楼笑倾已经不在了,只有常笙画坐在那里拿着手机看电影,大哥坐在她脚边一起看。

宁韶明不解:“老楼呢?”

常笙画一脸淡定,“觅食去了。”

宁韶明看了一下时间,好吧,都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那我们回去吧,他喜欢一个人呆着,一般人是蹭不上他的饭了。”

常笙画顿时露出怜悯脸看他。

想必宁大少到现在还不知道,楼笑倾万年死宅,是不想让他和宁韶明因为交往过密而被常家盯上了吧。

说来也是天意,如果宁韶明勤快点多动脑子,早就发现了楼笑倾的尴尬处境,那么常家一早便盯紧了他,常笙画也不会捡了个漏子,把歼龙大队归在自己的阵营里了。

斯文德下午就要离开歼龙驻地,其实他还没玩够呢,可惜规定不允许,他能呆这么久已经是顶天了。

吃了个午饭之后没多久,赶在歼龙下午训练之前,斯文德就准备开着他心爱的直升机离开了,临走前还跟宁韶明他们打了包票,保证歼龙的经费和物资都会恢复如常的。

计芎等人这才知道斯文德突然跑来的原因,纷纷惊讶地看向常笙画和宁韶明。

但是他们两个人一脸平静,大家也没好意思在这个时候追问缘由了。

斯文德上了直升机,常笙画进去帮他一起检查各项设备的运转状态,斯文德开这个比开车还溜,常笙画也不担心他单独回程会有什么问题。

“大概要在这里呆多久?”斯文德问道。

常笙画想了想,“不好说,起码得等到他们走上正轨吧,但是不会超过一年的,你放心。”

“我很放心,是怕你不耐烦了,瞎折腾他们,”斯文德哂笑道,“不过你前两年就说想回Z国办一个工作室,现在把时间耗在这里……”

“有什么关系?我说了,这里对于心理学研究者来说是个天堂,”常笙画笑了,“我不会理解我迫切想拿到他们遗体解剖权的心情,唔,你懂的,这里的兵牺牲率都比较大。”

斯文德嘴角一抽,“那还真是谢谢你了,没逼我签遗体捐赠书。”

常笙画挑眉,“你的没有研究价值。”

“……”斯文德还真不想自己的尸体有什么值得被自己的死党研究的价值。

常笙画道:“好了,不开玩笑,我是说真的,拿到博士学位之后,我在M国虽然做了两年研究工作,但是实践得还不够,别的流派治疗手法也研究得不透彻,现在开工作室,我也没把握能够应对不同的病人,所以有一群免费的志愿者给我试手,很多治疗办法都可以试验一下,我还真的不想这么就走了。”

至于病患带来的小麻烦……嗯,都是小麻烦而已。

斯文德表示:“不懂你们这群搞研究的人在想什么。”

每天都觉得自己的死党太变态怎么办?

每天都在担心自己身边出现一个反派BOSS怎么办?

每天都怀疑精神病毁灭世界怎么办?

斯文德抱着这样忧心忡忡的心情离开了歼龙驻地。

歼龙众人在下面目送直升机离开,宁韶明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的车怎么办?!”

斯文德是自己开了辆车过来的啊!

常笙画一点儿都不着急,“他说留给我用了,反正他车库里多的是。”

宁韶明:“……”

没想到堂堂宁家大少,也有一天会出现仇富这种微妙的心情。

斯文德的到来只是小插曲,却解决了歼龙目前的大问题,倒是让大家伙儿着实轻松了好些天。

宁韶明脱臼的脚也在慢慢恢复,起码不用拄着拐杖走来走去了。

说来他这条腿也是多灾多难,上次野外生存训练的时候就被老虎抓了一道大口子,现在又被宁家弄得脱臼,宁韶明都想找个平安符给自己戴戴了。

常笙画对此的评价是:“迷信是不可取的,你以为自己的灾难连连,实际上是你的心态在作祟,遇到一件坏事,破坏了心情,集中力和注意力之类的知觉能力都会下降,从而导致做错事的概率上升,也就出现了祸不单行的现象……”

宁韶明:“……”

饶了他吧。

只不过,刚轻松了没几天,歼龙的成员们又开始提心吊胆了,因为还有一个多星期,常笙画的评估报告就要往上递交了。

常笙画很直白跟他们说过,她不会故意卡他们,但是也不会故意放水,除了集体评估之外,个人心理状态评估不合格的,那就自己琢磨着早点收拾铺盖走人吧。

所以临到关头,虽然歼龙众人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但也忍不住紧张起来了。

宁韶明对此并不发表看法,常笙画的做法倒是合了他之前两难的心态——歼龙是不是那片适合不同的成员生存的空间?在这个危机关头,又有多少人不应该折翼在这里?

这些问题,并不是宁韶明自己拼命琢磨就能想得明白的,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说实话,宁韶明自己还自身难保呢,因为宁母的事情,他向来对心理工作者无感,所以没怎么理会过自己的精神状态,反正活一天算一天。

偏偏在常笙画眼里,他的心理疾病跟恶性癌症没什么区别了,搞得宁韶明有点心慌慌,生怕被她卡死了。

要是歼龙大队的BOSS都换人了,那就好笑了。

常笙画倒是没故意恐吓他们,还临时加了好几堂心理课,顺带让他们成立了心理互帮小组,学一些人际交往和调节情绪的技巧。

她的意思很明显——哪怕是以后不呆在歼龙了,自己的心理健康也要自己好好保重,别憋着憋着就更加变态了。

常笙画难得这么好心肠,歼龙的成员们反倒默默地看着她——女教官真没设什么大坑等着他们?!

常笙画的眼皮子跳了一下,没搭理他们。

常笙画的办公室里。

她正捧着一本书在看,宁韶明忽然晃悠着溜达过来了。

常笙画撩起眼皮子瞥他一眼。

宁韶明正想说话,目光不经意落在她手里的书上,脸色刷拉就变得五颜六色了,无语地道:“常小花,你研究的课题是不是有点超纲了?”

常笙画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变态心理学》,然后默默翻到某一页,亮给他看。

宁韶明先是嫌弃地看了看,然后就瞧见上面写着“抑郁症以心情低落为主,从闷闷不乐到悲痛欲绝,符合症状标准和严重标准至少已经持续两周”等文字,瞬间就:“……”

身边总有个神棍在孜孜不倦地致力于证明你是个变态,这种事情真是让人烦恼得猝不及防。

宁韶明默默地把这个话题略过了,道:“我问你件事啊。”

常笙画把书放下来,“嗯?”

她还以为对方想打听评估报告的事情,结果宁韶明一脸纠结地说:“超脑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第九十四章 就是缺心眼

好端端的提到了辰津,常笙画约摸猜出了些许端倪,但是脸上不动声色地问:“你指的是哪方面?”

宁韶明倚在办公桌边缘,有点无语,“你确定你要跟我打太极?”

常笙画很是无辜,“作为一名心理工作者,我当然知道很多秘密,但是我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的人,怎么会随便跟你说这些秘密?”

她说得太理直气壮,宁韶明竟是无言以对。

宁韶明抹了一把脸,“好吧,很有道德的常医生,我问你,你是不是知道超脑一直跟宁家那边有联系?”

“什么?”常笙画露出惊讶的神色,“辰津跟宁家有联系!?”

宁韶明面无表情,“太假了。”

常笙画跟变脸似的,马上恢复一脸平淡,“哦。”

宁韶明:“……”

常笙画玩够了,这才肯进入正题:“所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宁韶明的表情有点纠结。

常笙画了然,“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宁韶明仿佛被噎了一下,哼哧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以前也没当回事……”

常笙画轻笑一声,“那你是没把辰津当回事吗?”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宁韶明下意识反驳道,但是脸上的神色又有点微妙,“……我只是觉得,跟那个老头子说就说呗,我身上也没说不得的事情。”

常笙画装模作样地赞叹:“宁中队光明磊落,身子不怕影子斜,真是让人佩服。”

宁韶明瞪她一眼,“你就不能不要阴阳怪气说话?”

常笙画很是无辜地眨眨眼睛,“我只是替辰津说而已。”

“你……”宁韶明刚想跟她争辩几句,忽然就看到常笙画的目光落在他背后,宁韶明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猛地回头一看。

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挺直着脊背站在半掩的门外,维持着准备敲门的动作,手里还捧着几本厚厚的书。

宁韶明瞬间哑然。

常笙画声色不动。

辰津的僵硬只在刹那,很快就恢复了如常的模样,抬起脚步走进来,把手里的书放在了常笙画的办公桌上。

“谢谢教官借给我的书,我已经看完了,”辰津微微笑着,看来和平时几乎没有任何不同,还询问式地看了宁韶明一眼,“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嗯,回头见。”

宁韶明一副傻眼的模样。

眼看着辰津都快要走出门外了,常笙画看不过眼,干脆踹了宁韶明一脚。

这一脚还挺用力,倚在桌边的宁韶明毫无防备,一个踉跄就摔了个趔趄。

辰津下意识转身扶了宁韶明一把,然后无可奈何地看向常笙画,“教官你就少欺负他一次不成吗?”

宁韶明本能地道:“她怎么可能欺负得了我!”

常笙画也看起来十分纯良无辜,“我没有欺负他啊,就是提醒他吱一声而已。”

辰津:“……”

得,这两个人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管不着。

眼看着不想管闲事的辰津又要走了,宁韶明不等常笙画恨铁不成钢地再踹他一脚,就忙不迭喊道:“超脑!”

辰津这次回身的速度慢了一些,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装作没听见,但最终他还是转过来了,还下意识地想推推平时戴着的防辐射的平光眼镜,可惜他出门的时候刚好没戴上,就摸了个空。

辰津只好把手收回来,问:“中队有什么吩咐?”

宁韶明看了常笙画一眼。

常笙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宁韶明只好自力更生,有点尴尬地道:“你……都听到了?”

辰津沉默了几秒钟,才道:“嗯。”

宁韶明干咳一声,“那个……”

辰津很耐心地等着他在那里吭哧吭哧半天。

宁韶明牙一咬心一狠,闭眼就道:“其实我就是缺心眼!”

常笙画:“噗!”

辰津:“……啊?”

宁韶明更加尴尬了,“你刚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那个老头子找来的了。”

辰津的表情变得有点古怪,“……哦。”

宁韶明挠了挠自己的腮帮子,“我多多少少也有点人脉,查点事情还是查得到的……但是后来你进来了,一直也没做什么,我不就……咳咳,给忘了么?”

常笙画和辰津瞬间就:“……”

饶是常笙画自认自己聪明绝顶,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也有点目瞪口呆啼笑皆非了。

辰津也是有点傻了,“忘了?”

宁韶明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理直气壮了,“对啊,你又没有在歼龙里搞风搞雨,我怎么可能老是记得你是卧底?”

常笙画由衷地说:“我以为你一向不靠谱,但是没想到不靠谱到这个程度。”

宁韶明被她埋汰习惯了,也不生气,就是翻了个白眼。

辰津也有点哭笑不得,“那你现在为什么想起来了?”

宁韶明眼睛一眨,莫名显得很无辜,辰津怀疑他是跟常大教官学的这一招,“我不是跟那两个老头子都闹翻了么,我担心他们找你麻烦。”

其实辰津很想说他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干嘛管这么多,难道不知道他以前的确卖过他的信息么……

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堵在了喉咙里出不来,辰津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你真的是……”

明明不傻也不是个滥好人,怎么就老是做出这种让人恨得牙痒痒但是又舍不得揍他的事情呢?

常笙画觉得她也很能体会辰津的心情,摇头道:“所以你们现在算是握手言和了?”

宁韶明眼皮子一跳,“我们什么时候不和过?”

“既然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也没打算和辰津大撕一场,”常笙画把手一摊,很是不解,“那你是为什么跑来找我,你们俩兄弟情好好的,也不需要我来调解矛盾吧?”

宁韶明正想说话。

常笙画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怕如果宁家腾出手来对付辰津,我会在队员们面前乱说话?”

宁韶明原本的话被迫咽了回去,“也不完全……”

常笙画又点了点头,“你还想让我帮忙想办法转移宁家的注意力?”

宁韶明老是说半句话就得往回塞,差点没被噎死,“跟你真是没法儿聊天了……”

常笙画摸摸下巴,“我得好好琢磨一下,你爸不好说,你家那个老老头子就是真的很记仇。”

宁韶明忍不住点头同意,“老而成妖,说得就是这种人。”

常笙画耸肩,“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你推出去,以你拉仇恨的能力,分分钟都能集齐一轮草船借箭。”

宁韶明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想弄死我就早说,玩什么借刀杀人?”

常笙画微笑,“怎么会呢,我对你那么好。”

辰津左看一眼宁韶明,右看一眼常笙画,最后露出无奈的笑容,“其实你们也不用想那么多,除了这一次中队被抓,我跟宁家家主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了,他们也没把我当回事。”

宁韶明不同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常笙画看向宁韶明,“你收到什么风声了?”

宁韶明顿时支吾了几声。

辰津也皱了眉,“中队?”

宁韶明一脸郁闷,不甘不愿地说:“有部队要跟我借调超脑,我怀疑是一借无回的那种,估计是宁家跟他们说了什么。”

常笙画表示并不意外,“虽然有人看歼龙不顺眼,但还是眼红你队里的人才,他们估计以为你已经把他们的刺给挑走了,在歼龙倒台之前多挖走几个,这也不奇怪。”

一门心思把他们全部弄死,也实在不是懂得开源节流的聪明人会干的事情。

换做以前的话,宁韶明早就炸了,这会儿却是没有生气,只是皱着眉头道:“如果别的部队更适合的话,我也不会阻止,不过想要借调超脑的那个部队跟歼龙的关系一向不好,他们自己本身也有同类型的技术兵,超脑过去的话,肯定会被排挤的。”

辰津意外地看了宁韶明一眼,对他的妥协感到惊讶,然后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摇头道:“不管是什么部队,我都不会走,我留在歼龙。”

宁韶明不置可否,“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教官说了才算。”

常笙画一脸的敬谢不敏,“我说了也不算,我的意见仅供参考。”

宁韶明“嘁”了一声。

辰津想了想,“现在斯文德帮了忙,宁家不好卡我们的经费,所以他们就让人把我们的好苗子都调走?”

宁韶明点头,又摇头,“谁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其实他们还不如来贿.赂我比较快,”常笙画轻笑一声,“让我改一个字,总比这么一个一个分化来得快。”

宁韶明怒了,“常小花!你还想着帮外人的忙!”

常笙画奇道:“我什么时候成你们的内人了?”

宁韶明立刻就语塞了。

辰津看得出常笙画在逗他们中队,微笑道:“我相信教官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常笙画不置可否。

宁韶明冷哼,表示不屑。

闹归闹,宁韶明还是跟常笙画商量了一下这个挖人事件该怎么解决,常笙画的意思很简单——全部都推了。

歼龙大队内部还不少问题呢,等评估报告递上去了,天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就算真的有人要调走,歼龙的人才也不至于没地方可以去,实在不行就转业,也好过去别的部队受气。

宁韶明听罢,觉得她说得也不是没道理,接下来再有人打着旗号要来借调什么人,都被他毫不客气地一口回绝了。

除了意外撞过来的辰津之外,这件事也没有惊动到除了宁韶明和常笙画之外的人,宁韶明也不打算说,加深队员们的紧张,所以歼龙众人还是在发愁着评估报告的事情。

三个月之期的最后一个星期,从倒数第七天开始,常笙画就恢复了刚来时的做派,每天叫几个队员去单独会谈,做一个综合性的评估。

和三个月前不同的是,常笙画现在和他们混熟了,队员们进行心理会谈的时候也没有那么抗拒了。

可是不等这件事忙完,另一头,歼龙自己内部又出了些岔子。

第九十五章 苦逼劳动力

提起这事,还是得从前些天里,歼龙队员们总想申请出任务说起。

歼龙众人在往上递了任务申请又被驳回之后,宁韶明和常笙画就提过让他们少折腾,上头不会同意歼龙这个时候跑去做什么任务,但是大家心里还是有点不甘心,想做点成绩来给外人看看。

于是乎,在三月之期倒计时的时日里,歼龙突然接了个通知,让他们派一队人去附近市里做一个安保工作。

据说是市里在召开一个什么国际会议,临时缺人,歼龙驻地离得不远,所以就让他们派人过去了。

其实这种事一般都是交给公安系统的特警部队那边的,很少会叫上军队系统的特种作战部队,毕竟这个国际会议也没有重要到有什么顶级的领导人出面,只是国际友人比较多,所以需要人去站站岗意思意思,把歼龙大队的成员叫过去,完全就是大材小用。

偏偏那么不巧,那天宁韶明和常笙画一起去团部那边开了个会,只有计芎和几个小队长留守在驻地里。

看到这个通知,计芎本来是不想理会的,但是被队员们知道之后,大家就动了心思,觉得蚊子再小也都是肉,这种任务是小case,不会出什么大的问题,正好给他们添个彩头。

计芎和几个小队被队员们一怂恿,加上这个任务也很小,不需要请示上头,计芎虽然做事有条不紊,但是耳根子软,被他们缠得一个不坚定,就松口让刘兴带队,派了一队人出去了。

等到宁韶明和常笙画开完会回来,看到少了三分之一的队伍,两个人都愣住了。

计芎这个时候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头脑发热了,低眉顺眼地站在他们面前,一副忏悔的表情。

常笙画的表情都难得是惊愕的,“安保工作?是最顶头的那位出席了,还是来了什么别国的重要领导人?怎么要叫上你们去做这种事?”

特种部队现在都已经这么不值钱了,可以随便被呼来唤去当保安了吗!?

计芎蔫头蔫脑的,“我错了……”

宁韶明也是头疼不已,“别急着认错,大熊你先告诉我,是哪个单位发的通知?”

一般人也使不动军部直属的歼龙大队啊!

提到这个,计芎就更蔫了,“呃……”

宁韶明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说。”

计芎含糊地报了个单位,宁韶明险些儿没被气晕过去。

常笙画也忍不住道:“我还不知道你们歼龙就是一块砖,哪里有用哪里搬,居然什么人都使得动你们的。”

计芎都已经快把自己埋进雪堆里头了。

不过刘兴已经带着人去了很久了,估计都已经在那头站着岗了,这会儿把人叫回来也不好,宁韶明只能无奈地表示等那个什么破会议一结束,让刘兴和队员们赶紧滚回来。

老老实实训练多好,还跑去给人站军姿,是嫌平时训练太辛苦,跑去偷懒么?!

宁韶明憋着一肚子气,差点儿连晚饭都没吃好。

常笙画慢悠悠地喝着汤,瞥他一眼,“带着情绪吃饭,是会增加胃癌的几率的,宁小明同志,注意养生啊。”

宁韶明差点一筷子戳进嘴里,无语地道:“你这口吻真像是八十岁的老太太。”

常笙画才不在意这点诋毁呢,“我这叫注重身心健康。”

宁韶明嗤道:“也没见你多长两斤肉,活像是风一吹就能刮出去似的。”

常笙画的个子很高,超过了一米七,但是骨架不大,身上的肌肉分布得很匀称,怎么都找不出多余的赘肉,所以看起来就很单薄了。

常笙画默默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默默地伸手,默默地把宁韶明还没喝的炖汤拿走了。

宁韶明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你抢我的汤做什么?!”

常笙画幽幽地道:“看在我那么瘦的份上,这个就让给我吃吧,反正你这么大只,不用担心会被风刮走。”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宁韶明:“……”

这个女魔头太不要脸了!!!

当天晚上,刘兴他们是没有回来的。

按照原定的日程,那个国际会议在第二天上午十一点结束,刘兴他们就算被留在那里吃个午饭,那么下午两点前也应该回到歼龙驻地了,可是宁韶明从一点钟就时不时去驻地门口溜达,一直等到下午三点半,都没有看到茫茫雪原上有一个鬼影出现。

宁韶明耐心不太好,等了两个多钟头,仅有的耐心也被耗尽了,像是喷火狮子一样冲到计芎面前,黑着脸道:“去打电话问问怎么回事,他们那边还敢扣着我的兵不放啊!?”

在盯着队员们训练的计芎一直没看到刘兴他们回来,心里也是着急得很,一听宁韶明这么说,他立刻就掉头去办公室打电话了。

站在旁边的常笙画拍了拍宁韶明的肩膀,力道还不小,“慌什么,山塌了,你也得睁着眼看,有点出息行不行?”

她的语气平淡,并没有什么教训的意思,可能是那种风轻云淡的态度太感染人,平时一暴走就半天静不下来的宁韶明也慢慢沉住了气,脸上显而易见的烦躁逐渐被沉稳代替。

常笙画仔细观察了两下,内心很是满意。

成大事者,怎么可以连这点事情都稳不住呢?

但是等计芎打完电话回来,宁韶明又再度气炸了。

因为让歼龙大队派人去做会议安保工作的单位居然没提让刘兴他们回来,而且又把他们调去一个广场,那里有个节日庆典,说是让他们帮忙维持一下秩序。

虽然工作不分贵贱,可是这种事随便找个大学生志愿者都能做,要歼龙花无数心血培养的精英跑去跟志愿者抢工作,摆明就是在为难他们嘛!

宁韶明气得差点叫上剩下的队员们去砸场子了。

常笙画听着也忍不住皱了眉,对计芎道:“我们过去接人,你管好剩下的这群兔崽子,少一个,你就把自己剁吧剁吧喂大哥吧。”

“是!”计芎被她阴沉的语气弄得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应声之后才想到——这个“我们”说的是谁和谁?

不过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常笙画说完之后就伸出手,拽住宁韶明的衣领往车库的方向走。

爆发中的宁韶明完全没防备,直接就被她拽走了。

计芎一愣,小跑两步追上去,有点着急地问:“教官,就你和老大两个人去?”

“不然呢?”常笙画淡淡地道,“我们是去接人的,又不是去砸场子的。”

计芎特别想说歼龙众人现在只想去砸场子,可是一想到宁韶明和常笙画的身手,觉得他们两个人估计也能砸人家一窝子了。

常笙画懒得听他多说,拖着某只炸毛狮子就走了。

常笙画去了车库里,没开斯文德留下的那辆车,而是用了歼龙的公车。

眼看着常笙画就要上驾驶座了,宁韶明才猛地回神,抢先一步窜进了驾驶座里,大声道:“我开车,你别碰方向盘!”

常笙画挑眉,没说什么,拐个弯上了副驾驶座,没有跟他抢方向盘的意思。

宁韶明松了一口气,开着车就出了歼龙驻地,飞奔去市里了。

宁中队长的车技显然要比常笙画好多了,虽然一路开得飞快,但是也不会让人有种坐过山车的感觉,开了一个小时左右,他们一路开到市里最大的那个露天广场,下了车,两个人的步伐还是稳稳的。

他们的车的标志很明显,宁韶明并没有把车停得离那个露天广场太近,而是隔着一条街就找了个停车场停好了,和常笙画一起低调地往人群多的地方走去。

他倒是要亲眼看看,这个什么节日庆典到底有多重要,要劳动歼龙大队的兵来维持秩序!

其实,这个节日庆典是市里的一个传统节目,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规模说小不小,但也不算是很大型,顶多就是本地人自己娱乐一下,吃吃喝喝玩玩表个演逛个摊位什么的。

常笙画和宁韶明走到露天广场一看,这里的人流量挺大,大舞台那边有歌舞表演,不过也算不上是人潮汹涌几个字,最多就是老人小孩多了点。

毕竟这里距离Z国边界已经很近了,可又不是重要的中转站和贸易地点,常住人口不多,而且北方的三月份还是天寒地冻的时候,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心情跑出来玩的。

宁韶明见状,就是冷笑一声,“还真是大阵仗,原来市里已经缺人手到这种地步了么?”

常笙画的双手插在军大衣的衣兜里,语气很平静,“就是随便搪塞一个借口,人家也不指望你信不信。”

宁韶明攥紧拳头,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想要找人打架的冲动压下去。

常笙画眯着眼睛,眺望广场对面的一个方向,“我好像看到李岩南了。”

李岩南就是一队的吉祥物,代号南瓜,曾经在军事演习Swamp行动中,跟着常笙画一起潜入师装三连的大本营,不过中途就被去见关一径的常笙画甩掉了,这次他也跟着刘兴一起来站岗了。

宁韶明一听,就知道自己的兵被安排到那个方向了,立刻调转脚步,朝着露天广场对面去了。

其实都不用走到跟前,宁韶明和常笙画就知道刘兴他们的具体位置了——不用多想,被一群人围着的地方就是了。

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歼龙大队的特种兵和普通的公安系统的特警还是有些区别的,尤其是在这种不大的城市,差异就更明显了,刘兴他们身正笔直往那里一站,浑身气势都和旁人格外不同,可不就是被人围观了么!

宁韶明看到有人在举着手机拍照的时候,表情就更加难看了。

歼龙是特种部队,保密性要求高,得罪的罪犯也多,要是让人把他们的照片到处乱传,他们还要不要继续待在部队了?!

第九十六章 他们受伤了

不过等宁韶明和常笙画走近一看,倒是松了一口气。

刘兴他们的保密意识还是很强的,在这种公众场合执勤,他们都多多少少对自己的脸进行了一些改动,经过拍照的摄像头之后脸部线条就会变化更大,至少在路上碰见了,大部分人也认不出来。

宁韶明正想走上前去,问问他们什么时候能走,但是常笙画拉住了他,摇头道:“先看看。”

宁韶明一听,就知道常笙画是想看看有没有人故意为难刘兴他们,好当场抓包发难,于是也没靠得太近,隔着十几米,站在一个略偏的角度盯着在维持庆典秩序的歼龙士兵们。

常笙画还随手买了两份小吃,示意他和其他人一样站在路边吃。

心情烦躁的宁韶明本来不想要的,但是他中午就没怎么吃饭,牛高马大的一个大男人,到这个点早就饿了,常笙画瞥他一眼,他就很没骨气地把打包好的一次性碗筷接过去了。

今天没有下雪,天气却是挺冷的,宁韶明刚才一路走过来,脱臼的那只脚已经行走自如了,但是被冻着冻着,还是有点疼。

常笙画打包的小吃又烫又辣,吃下去之后鼻尖就冒汗了,宁韶明觉得自己的肚子不咕咕叫了,腿也不疼了,不由得多看了常笙画两眼。

常笙画随手把吃完的碗筷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拿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他们就是跑来站军姿的?很好,回去之后就让他们站上三天吧。”

宁韶明难得没有反驳常笙画的决定,不悦地道:“三天怎么够?起码让他们站一个星期!”

常笙画无所谓,反正到后头会心软的人又不是她。

刘兴带着一队士兵过来,上午给那个什么国际会议站岗,下午似乎就纯粹是在这里做志愿者的工作,给人指指路、引导大家注意安全不要越出警戒线之类的。

宁韶明和常笙画观察了他们一会儿,觉得他们虽然是有耐心,但是这会儿肯定都已经无聊到想爆炸了。

宁韶明心想,那些人还算有点眼力见儿,没故意为难歼龙大队的人,充其量就是使唤使唤他们。

常笙画却不那么乐观,拉着宁韶明换了个位置,找了个小摊布置的桌椅坐下,点了两杯饮料做做样子,道:“再等会儿。”

宁韶明只好耐下性子来继续观察,还好他和常笙画都擅长做盯梢的活儿,不然依照歼龙成员们的敏锐力,刘兴等人早就发现他们了。

这一盯,就又盯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这会儿已经接近傍晚六点了,初春的天黑得早,天色已经变成暗蒙蒙的了,宁韶明喝光了杯子里的饮料,有点不耐烦。

“这个什么鬼庆典也差不多结束了吧?”宁韶明扭头问常笙画,“我们找负责人说说,直接把人带回去?”

常笙画似乎没听他说话,目光只是落在十几米外的李岩南身上,他是在最靠边的地方执勤的,所以刚才常笙画才会一眼就看到歼龙大队的士兵们负责的区域。

宁韶明没等到她回答,顿时不解,“你在看什么?”

常笙画忽然皱了皱眉头,“有点不对……”

宁韶明一愣,“什么?”

常笙画指了指李岩南,又连续点了其他几个队员的位置,“他们的动作有点不协调,抬手指路或者转身的时候都会有停顿,可能受伤了。”

宁韶明先是下意识大怒,然后转念一想,生气就变成了惊讶——只是出来站个岗,为什么他的兵会受伤?!

不过也幸好常笙画让他在旁边等着,多观察了一会儿,不然依照歼龙队员们的性格,他们在外面吃了亏,顶多就是自己报复回去,绝对不会告诉宁韶明,免得让他生气又担心的。

宁韶明又是疑惑又是心疼,“他们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受伤?这种工作顶多就是抓个小偷小摸的,一个人扭到还好说,怎么可能会同时伤了好几个人?!”

从他们的位置只能看到一半的队员,还不知道剩下那几个是不是也伤到哪里了!

常笙画也不太高兴,歼龙现在是她在罩着的,虽然别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可是有人不识好歹地跑来弄伤了她的实验品,常笙画也表示她非常得不满!

借调刘兴他们的单位目前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惹毛了歼龙大队最有说话权的两个大BOSS,他们一个睚眦必较,一个脾气火爆,让他们同时发作,那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就在常笙画和宁韶明准备去找相关负责人的时候,那个人就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附近了,看那架势,绝对是冲着歼龙大队的队员们去的!

此时已经是傍晚六点钟,这场节日庆典也差不多散场了,大舞台那边的歌舞表演早就结束了,只有卖各类商品和食物的摊位还在做最后一点生意。

人们逐渐被疏散离开,露天广场上变得冷清起来。

按理来说,刘兴他们也该结束工作了,但是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领导模样的男人出现在广场上,在几个人的簇拥下走到带队的刘兴面前。

因为距离隔得有点远,宁韶明和常笙画也没听见他对刘兴说了什么,只是看起来那态度很是嚣张。

刘兴也露出了不爽的表情,似乎在反驳他的话,可是那个领导似乎挺有恃无恐的,又强硬地怼了刘兴几句。

刘兴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最终还是把队员们都召集起来,然后分了组……去帮忙搬搬抬抬。

因为刚举办了一场庆典歌舞,露天广场上堆放着很多桌椅和相关的设备,不少工作人员在忙着赶紧收拾,歼龙的队员们就是被叫过去帮忙的。

本来这也只是一件小事,宁韶明也不会小气到觉得他的兵就不能帮手打个杂,可是歼龙的成员们都被那个领导指使去做最重的活儿,甚至还要徒手去搬那些本来应该用机器搬运的沉重设备!

宁韶明当即就气炸了,怀疑这些东西就是他的兵徒手搬过来的,这些大块头的设备比不上平时训练用的那些圆木棍,不好着力,一个用力点不对就容易扭伤之类的,难怪常笙画说他们好像都受伤了!!!

看着平日里活力满满的士兵们吭哧吭哧大喘着气搬东西,常笙画也豁然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得可怕,“怎么回事?你们歼龙就这么容易被人使得动?!”

宁韶明努力不让自己冲过去把那个领导弄死,哑声道:“市里没有权力给歼龙下命令,可能是有人在搞鬼,我已经找人查了。”

话还没说完,宁韶明的手机就响了,他稳住口气跟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放下手机的时候,宁韶明的脸色已经沉下去了。

“宁家。”宁韶明只说了两个字,一切意思就很明了了。

常笙画很是不爽地啧了一声。

斯文德和他背后的势力出了手,宁家自然就不能卡歼龙大队的经费和物资了,但是暂时没法儿让歼龙伤筋动骨,腾不出手的宁家自然也不想咽下这口气,就让人时不时来找他们的麻烦了。

常笙画怀疑这次没叫动这群大头兵,下次就会有更多的不同寻常的“任务”等着他们呢!

反正宁韶明和宁家已经撕破脸了,宁韶明一确定不是什么不能惹的人出的手,直接就抬脚去找那个领导的麻烦了。

常笙画这回没拦着他,双手插在棉大衣的兜里,沉着脸一起走过去,路人见了他们一副去找茬的模样,都忍不住打了个冷噤,急走几步赶紧离开。

还没走到跟前,常笙画和宁韶明就听到那个领导在趾高气扬地喊道:“搬快点!别晃啊,这设备好几百万呢,你们摔了赔得起么……难道你们没吃饭么?就这点力气,也敢说自己是精英部队出来的……我说快点,大家还等着下班呢……”

常笙画听到有人在恭维他,叫他“林处长”,就对旁边的宁韶明道:“管宣传的头头,官不大,但是背后有京城里的人撑腰。”

不然的话,宁家也不会找上他来给歼龙大队下绊子。

宁韶明冷哼一声,“有人撑腰是么?那我就要看看他的腰骨有多硬,他背后的人能不能给他撑起来!”

常笙画不置可否,“且收拾着呗。”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走到了歼龙的士兵们面前。

刘兴带着一队人搬东西,这些设备太沉了,压得他们弯腰驼背的,眼看着面前忽然停住了两个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天色暗,也看不清前头这两人的打扮,刘兴还以为是路过的,不好发火,便道:“劳驾让让,谢谢。”

结果就听到面前有个人寒声道:“还挺有礼貌的啊,我是不是应该嘉奖你们心地善良乐于助人?”

这声音实在太熟悉了,刘兴和队员们全都愣了,大家此起彼伏地喊了一声“老大”,然后又都不敢出声了。

然后又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见了长官也不行礼,也没见着有多礼貌……还不赶紧把东西放下来?”

前半句还是温温柔柔又甜腻得让人心慌的,后面半句就猛地变成阴森森的呵斥,女教官的魔头形象深入人心,队员们心头一颤,下意识就把沉重地设备往旁边一丢,直起腰来大声道:“教官晚上好!”

设备掉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那个跟在后头发号施令的林处长吓了一跳,然后又被歼龙队员们气势如虹的问号再惊了一惊。

他连忙快步跑过来,不满地道:“你们这是想造反呢?知不知道轻拿轻放啊,就是卖了你们也买不起这些设……”

林处长的话还没说完,一下子就戛然而止。

他露出一个似哭非笑的表情,“宁……宁少校您来了啊……”

第九十七章 回家煮饭吧

“宁……宁少校您来了啊……”

高大英俊的男人一身军装站在不远处,看着林处长的表情堪比猛兽见着了仇恨值满满的天敌,充满蓄势待发的气息。

宁韶明扯扯嘴角,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你拿我的兵当苦力使,我怎么就不能来看看?”

林处长的汗毛都被他笑得一根一根竖起来了,他不担心宁韶明背后的势力,但是他怕宁韶明说揍人就揍人的脾气啊!

他磕磕巴巴道:“您、您这不是开玩笑么,我怎么敢拿您的人当苦力呢?”

“呵,”常笙画轻轻笑了一声,对宁韶明道:“宁中队,他有没有使唤你的兵不好说,倒是把你当成眼瞎的了。”

一听是个不熟悉的人出声讽刺,林处长以为她是宁韶明的跟班,登时就不高兴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常笙画奇道:“明眼人都看得到的事情,林处长非要歪曲事实,究竟是我胡说八道,还是你觉得宁中队是睁眼瞎?”

林处长被她拆台,不悦地定睛看去,一眼就看到宁韶明旁边站着的女人。

她穿着军大衣,看不到肩章,只看得出五官挺好看的,就是眼角眉梢的锐气有些重,一双眼睛瞧着他,像是能挖走人心似的,林处长的心脏不受控制地重重跳了两下,有种心慌气短的感觉。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林处长大声道:“宁少校还没说什么,你就随便插嘴,也太不把宁少校放在眼里了吧?!”

常笙画挑眉看向宁韶明,“你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傻白甜又胸大无脑的形象,才会让人家觉得这么拙劣的挑拨离间都能成功?”

宁韶明又被她见缝插针地嘲笑,原本就黑着的脸更加难看了,“你问我我问谁?”

林处长觉察出不对劲,他还没有权限知道歼龙大队的内部人员调动情况,所以并不知道常笙画是歼龙大队的临时教官,但是转念就立刻想到刚才刘兴他们大喊的“教官晚上好”,林处长之前没注意,这会儿却是在内心打起了小九九。

能在歼龙大队当教官,还和宁家大少说话这么随意的……不会又是个什么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吧?

林处长会被宁家指使,当第一个跑出来找歼龙麻烦的人,自然不是什么有脑子的,但是见风使舵倒是真的非常擅长,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换个态度拍拍马屁,可惜常笙画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了。

“还愣着做什么?”常笙画看向刘兴他们,语气还挺平静,“没玩够,还打算在这里过个夜?”

刘兴等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里知道女教官回去之后肯定要死命折腾他们了,但这个时候也不敢拖延,飞快就整理好队伍,大有她一下令就飞奔回歼龙驻地的意思。

林处长一看,本能地道:“诶!等等!你们还没干完活呢!”

常笙画看了宁韶明一眼,“看来宁中队的话不怎么好使,你都站在这里了,还有人敢随便命令你的兵干活。”

刚才是常笙画强势下令,林处长也是一急之下忘记了宁韶明的存在,这会儿当着宁大少的面让他的人干活,就真的有嘴说不清了。

虽然林处长受到宁家的指使,在歼龙士兵们面前趾高气扬,但是他就是吃准了刘兴他们在外头窝囊地吃了亏,不敢告诉宁韶明,所以才敢这么大胆的,结果这会儿居然把宁韶明本尊给招惹来了,他可不就是心肝颤颤了么!

宁韶明被常笙画说得多了,这会儿也不急着揍人了,语气冷冷地道:“看来林处长很缺人干活,才会把歼龙的人都叫过来了。”

林处长干笑几声,“这个……市里搞活动嘛,实在忙不过来,借用了一下宁少校的人,您别见怪啊,我马上就让人安排酒席和酒店,吃个饭蒸个桑拿,算是犒劳犒劳这些弟兄们,您看……成不?”

说话的期间,林处长还拼命给旁边的下属打眼色,示意他们赶紧去订餐订酒店。

宁韶明盯着林处长看了几秒钟,才道:“原来我的兵就值这么一点钱。”

常笙画笑道:“毕竟卖了这些兵也赔不起地上那些设备的钱,林处长看惯了大场面,当然不会把歼龙当回事。”

林处长目瞪口呆,简直要恨死常笙画的这张嘴了,她不说话则已,一出声就是要了林处长的老命啊!

宁韶明看着林处长的眼神果然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了。

林处长想起传闻中被宁韶明暴打过的那些人,两条腿都要哆嗦起来了,“我那是……开、开玩笑的,宁少校的兵多能耐多金贵啊,这些破设备怎么比得上呢?”

常笙画有点失望地看着林处长,这个人的战斗力太弱了。

可是她又想到刘兴他们就是被这样弱爆了的人支使得团团转,顿时就更不高兴了。

歼龙的队员们看着女教官愈发阴沉的表情,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宁韶明也特别恶心林处长这能屈能伸见风使舵的性格,用眼神问常笙画接下来怎么办。

依照歼龙大队的性格,肯定是要大闹一通的,不过女魔头肯定不喜欢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宁韶明就只好忍耐下来了。

常笙画接收到他的眼神,沉吟片刻,忽然道:“林处长是吧?”

林处长真是怕了她开口了,闻言就是一哆嗦,“您说。”

常笙画的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然后慢吞吞地道:“你最近的仕途挺顺利的吧。”

林处长拿不定她这是陈述句还是疑问句,便谨慎地道:“还、还行吧……”

常笙画沉默了两秒钟,才若有所思地道:“那看来你的情场不太顺利……你的老婆现在在哪里?”

林处长一愣,瞳孔登时就缩了起来。

常笙画露出微笑的表情,“看来你的上司挺喜欢她的,这个时间点了,林处长,你该叫她回家煮饭了。”

林处长身边的下属们的脸色瞬间就变得五花八门。

林处长整个人都像是被丢上岸的鱼一样,张大口喘息着,“你……你……”

常笙画没搭理他,扬了扬下巴,道:“走吧。”

她说罢之后就转身走了,刘兴等人立刻跟上,宁韶明深深地看了林处长一眼,还真的没动手打人,转身也走了。

快走两步跟上常笙画的步伐,宁韶明侧头看她,“回家煮饭?”

常笙画嘴角一勾,“估计这饭是煮不起来的了。”

宁韶明知道林处长身边跟着的那几个下属都不是省心的货色,不然也没胆子跟着他来找歼龙大队的成员们的麻烦,有常笙画这么一句话,林处长跟他上头的人就倒霉了,市里的政府班子也该换换水了。

而市里的人不知道常笙画就是擅长观察外加心理战,刚才只是诈一下林处长,他们会以为是歼龙掌握着他们不少暗地里的秘密,估计有眼色的人也不太敢来招惹宁韶明了。

所谓兵不刃血,不过如此。

宁韶明看着常笙画淡漠的侧脸,忽然没头没脑地道:“我煮个饭不好吃,但是炖汤还是挺行的。”

常笙画不解其意,“所以?”

宁韶明戚戚然地道:“所以,以后我老婆肯定不会有这个机会去别人家里煮饭。”

常笙画笑了出声,“宁中队,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就已经在考虑结婚后的家务分配问题了?”

“先攘内再安外嘛,只是给自己提个醒,”宁韶明觉得牙疼,“要是再碰上你这样的怪胎,被爆出自己主动去戴绿帽,一般男人都不想活了。”

光是想想以后林处长会是个什么场景,宁韶明就油然而生出一种怜悯的心态。

女魔头越来越可怕了,所以他什么时候才能实现扳倒她的霸王统治的愿望?

刘兴他们则是偷偷摸摸觑着两个BOSS的脸色,心想——他们老大和女教官看起来心情还算美妙,那么他们的下场……应该也会稍微美妙一点吧?

宁韶明和常笙画在外头也没立刻教训他们,等回到歼龙驻地了,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常笙画让他们直接把车开到医务楼前,然后示意所有人下车。

楼笑倾在楼上远远看到他们过来了,这会儿等在楼下,有些疑惑。

因为他没听说歼龙大队这两天有任务,他们来医务楼就肯定是受伤了,难道这两天的训练特别辛苦吗?

常笙画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对楼笑倾道:“帮他们检查一下。”

刘兴他们一听,完全不知道自己受伤的事情是怎么暴露的,只能苦哈哈地跟着楼笑倾进医务楼里检查了。

宁韶明倒是有点意外,“我以为你会让他们在门口站一晚上再说。”

常笙画看他一眼,“说得好像你舍得一样。”

宁韶明不吭声了。

好吧,他的确舍不得……唔,等检查完了就舍得了!

计芎很快就收到消息赶来了,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脸色都白了,一见到他们就忙不迭问:“谁受伤了?严不严重?怎么回事?”

宁韶明摇头道:“不是大事,就是磕磕碰碰了。”

计芎一愣,然后就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可是他们不是去站岗么,怎么会一群人都磕到了?”

常笙画微笑,“因为他们闲得发慌,去给人做苦力了。”

计芎不清楚情况,听了这话,顿时茫然不已。

刘兴是第一个检查完了出来的,他也就是肩膀被磨破了,没什么大事,上了药之后龇牙咧嘴的,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跑到宁韶明和常笙画面前,等着挨训。

宁韶明没吭声,常笙画就问了一个问题:“你们这么老实做什么?”

刘兴欲言又止。

常笙画“嗯?”了一声。

刘兴顶不住她的压力,蔫头蔫脑地道:“那个什么处长说,要是我们不听话,他上头的人就去找老大的麻烦了。”

第九十八章 瞭望塔之夜

既然那个林处长敢找歼龙士兵们的麻烦,自然不是空手套白狼的,他手上竟是有一份视频,是去年宁韶明跟市里的人发生冲突后大打出手的监控,其实当时也有别的歼龙成员在,但只有宁韶明脾气最爆,动手的次数最多。

按理来说,这件事是各打五十大板,双方都有错,可是歼龙大队以前不在意,在这个关头爆出来却是显而易见的对他们不利了。

刘兴等队员们或许还不担心自己的把柄被人拿捏,但是拿宁韶明来威胁他们,这就是一威胁一个准了。

常笙画对这个理由很是无语,挥挥手示意一脸愧疚的刘兴赶紧滚。

计芎欲言又止,看看常笙画,再看向宁韶明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转身走了,也不知道打算去哪里,三下两下不见了踪影。

“老大他……”计芎有点无措地再度看向常笙画。

常笙画摆摆手,示意计芎不用着急,“让他安静一会儿,回头我再跟他聊聊。”

计芎叹了一口气,“那教官你也别骂他,老大以前就是这个性格,我们也没觉得哪里不好,说白了,我们都是因为得罪人才从原部队被赶出来的,如果老大脾气好,他早就护不住我们了。”

只能说是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吧,宁韶明不是喜欢勾心斗角的性格,那就只能从气势上张牙舞爪地打退敌人了。

常笙画听了之后,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道:“去看看刘兴他们吧。”

计芎一听,心里也担心那批队员们,立刻扭头就去找楼笑倾了。

常笙画离开了医务楼,也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宁韶明,而是拐道去了辰津的办公室。

辰津果然还没睡,正在办公室里不知道用电脑在做什么。

见常笙画进来,辰津似乎早有所料,飞快道:“视频不是宁家给林处长的,宁家只是让他给歼龙找点麻烦。”

这个消息倒是出乎意料,常笙画不解地问:“不是宁家给他的?那是谁给的?”

辰津摇头,“我还没有查到。”

常笙画倒是不意外,估计还是想整垮歼龙大队的那班人做的,如果宁韶明他们现在还是以前那种火爆的性格,今天傍晚的时候肯定会和林处长发生冲突,打起来那都是轻的。

对方也算是处心积虑了,在她的评估报告马上就要递上去的前夕,让歼龙大队闹出丑闻,那么就算常笙画把报告写得再漂亮,也都没有用了。

“我去想办法把视频拿回来?”辰津询问常笙画的意见。

常笙画摇了摇头,“没有用的,你们不只是这一份把柄被人拿捏着吧。”

辰津微微尴尬,没吭声。

还真的是,歼龙大队从上到下都是炮仗脾气,一点就炸,偶尔有几个理智的,在闹出火来的时候也来不及灭火,所以事情就会越闹越大了。

常笙画沉吟道:“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拿回来一个也没有用,我的建议是——别把这个当回事,随他们去吧。”

“可是……”辰津担心这些视频会对歼龙大队不利。

常笙画对他道:“你还不明白么,这些都是过去式了,你们不管以前做了什么,该写检讨的写了检讨,该禁闭的禁闭过了,别人很难拿已经被摆平了的闹剧来大做文章,这些事情背后的人就是用这个来当诱饵,让你们闯出新的祸。”

辰津恍然大悟,心里也有点后怕。

还好今天下午是女教官跟着他们老大出去的,不然的话,一群队员们不是和林处长发生冲突,就是打算偷偷摸摸去偷那个视频回来了,对方肯定有所准备,要是被逮个正着,那可就难看了。

常笙画见他终于明白了,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宁韶明真是把你们惯坏了,原本不是都挺聪明的么,怎么都不爱动脑?”

辰津被她吐槽得很无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常笙画轻描淡写地道:“行了,你去跟队员们解释一下吧,反正最近安分点,没有我和宁韶明的准许,你们敢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就打断你们的腿。”

辰津下意识说了声“好”,然后就见她准备离开了,随口问道:“你还要去哪里?”

常笙画嘴角一挑,“安抚一下某个大龄儿童。”

辰津:“???”

常笙画在老地方找到了某个大龄儿童,也就是歼龙的瞭望塔上,上次为了躲避心理测试,宁韶明也是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吹风的。

瞭望塔下。

两个执勤的歼龙队员无奈地盯着上方的塔顶发呆,等常笙画走到跟前了,他们才发现她的存在,正想敬礼问好,但是常笙画对他们摆了摆手,两个队员立刻就不出声了。

常笙画指了指上头,小声问:“你们老大在上面?”

两个队员们点点头。

常笙画挑了挑眉头,随手把路上碰到计芎时对方给她的热水袋丢给他们,顺着阶梯往上走了。

瞭望塔顶上,悬着一盏暖黄的灯,夜风拂过,灯影摇曳,照亮了灯下那个裹着大衣坐在地上的男人。

他的眉目被暖光修饰,褪去了七分咄咄逼人,剩下三分俊逸典雅,只是他可能心情不太好,手里拿着一根没有燃尽的烟,目光注视着遥远的夜色和雪原,透出的是苍茫的忧郁和深沉。

真不像是平时那个飞扬跋扈的宁大少……

除了除夕那一次,常笙画也没怎么见过宁韶明的这一面,此时瞧见了,也没开嘲讽,只是默默地坐在他旁边,一起看夜沉如水,以及那三月依旧冰封的辽阔雪原。

宁韶明也没赶她,拿起烟就想抽一口。

结果常笙画忽然开口:“吸烟有害健康,你还害我吸二手……”

宁韶明顿时无语地看向她,“又不是我逼你守在这里等我的二手烟的。”

常笙画理直气壮地道:“就算我不在,也有别人会被你害到啊!”

“……”宁韶明白了她一眼,但还是伸手把烟头给碾灭了。

常笙画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宁韶明额角上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抽了抽,“所以你这是来找我麻烦,把开心建立在折腾我上面的?”

常笙画很无辜,“我什么时候找你麻烦了?”

宁韶明想了想,好吧,女魔头来了这么久就开了一次口,劝他吸烟有害健康,还特么算得上是为他好!

常笙画收起玩笑的心思,侧头看着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躲在这里想什么?”

宁韶明撇开头,“没什么……”

“又在后悔以前太鲁莽了?”常笙画问。

宁韶明啧了一声,“别说得好像很了解我一样……”

常笙画没搭理他微弱的反驳,“每次都后悔,好像后悔有用一样,既然你都做了,那就别一副你很难过你很伤心的样子。”

宁韶明被她说得有点恼羞成怒,“照你这么说,大家都该理所当然地做错事了?!”

常笙画的眼神平静得像是平滑的冰,没有任何波澜,“那你为什么不试着把错的事变成对的呢?”

宁韶明微微一愣。

“读书读成书呆子,那就去搞研究;太偏科了,那就去专攻自己擅长的科目;爱错了人渣,那就当是花青春买教训;找了个没意义的工作,那就自己在八小时之外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常笙画的语气也很平淡,“任何事情都会有两面性,你觉得自己蠢不可及,但是也未必不是好事,不是吗?”

宁韶明听得糊涂,听到最后就被气笑了,“你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嘲讽我。”

“但我说得也是认真的,”常笙画看着他,“我不能夸你以前做得有多对,也不能说你做得没有任何意义,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比起你躲在这里自责又连累了大家,还不如想办法躲过这场无妄之灾。”

宁韶明嘴硬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个道理么,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好好想想怎么办!”

“哦,”常笙画平板地道,“那你想到怎么办了吗?”

宁韶明顿时语塞。

常笙画也不拆穿他,径自道:“我跟辰津商量了一下,决定就破罐子破摔了,随他们爱传播什么视频就传播什么视频,歼龙内部一切如常,你怎么看?”

宁韶明愣愣地看着她,好半晌才道:“哦……我没什么意见,挺好的。”

常笙画不吱声了,只是定定地注视着他。

宁韶明从她好似穿透人心的瞳仁里看到自己的倒影,莫名有点心慌,粗声粗气道:“看着我做什么?我不是没反对你的建议么?”

常笙画冷不丁地问:“你很在意以前的事情吗?”

宁韶明本来想搪塞几句,但是被她这么看着,敷衍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讷讷地道:“说不在意是假的吧,我又不是失忆,还能把自己以前做的事全部抛掉……”

常笙画侧了侧头,“你这个性格,活得挺艰难的。”

既洒脱又重情,矛盾得揪心。

宁韶明怔了一瞬,然后“嘁”了一声,“再怎么艰难,还不是活到现在了……我也没觉得自己有多艰难。”

常笙画却道:“我见过的抑郁症患者都不太好过。”

宁韶明抿平了唇,有点抗拒的意思。

常笙画却没有住口,继续道:“他们闷闷不乐,悲伤绝望,无法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对未来没有信心,他们可能表面看起来很高兴,不是什么孤僻自闭的性格,但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好像全世界都是灰暗的……”

宁韶明冷淡地说:“那又怎么样?”

常笙画定定地看着他,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不开心的时候就别一个人躲着吧,我的心理业务二十四小时营业,欢迎你来谈谈心。”

第九十九章 打断三条腿

宁韶明当然没有跟常笙画谈心,还把她赶下了瞭望塔。

常笙画扼腕不已——这么好一个煽情的机会,居然都没有让这只炸毛小狮子敞开心扉,真是太浪费了!

在瞭望塔下的两个队员看着她一脸可惜的表情,都觉得有点毛骨悚然的。

女教官该不会又折腾他们老大了吧?

常笙画只是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照看好你们老大啊,他要是抽了三根烟以上,你们就去逗他开心!”

万一她心爱的实验品自个儿憋着憋着,把自己郁闷坏了怎么办?

两个队员:“……哦。”

所以说,他们还要数着他们老大\/抽了几根烟,然后冲上去“彩衣娱亲”?

女教官真是对他们老大爱得深沉啊……

唔,好像有哪里不对?

宁韶明当然不知道自己的队员们已经脑补突破天际,他的心情被常笙画搅和了一通,都没有空伤春悲秋了,等常笙画离开了没多久,他也溜达着离开了瞭望塔。

那两个队员还默默地爬上塔顶去研究地上的烟头。

很好,才两个烟头,没达标,他们正头疼着是唱十八\/摸,还是表演山寨版卖拐才能逗他们老大开心呢……

宁韶明还不知道自己躲过了一场会被无语死的灾祸,大晚上的跑去逮住每一个呆在宿舍里没出去队员好生训了一顿,意思简单明了——就是让他们不要蠢蠢欲动,敢多抬一下腿,就打断他们的第三条腿!

一众队员们:“……QAQ!”

被两个人威胁了两条腿的辰津:“……”

这日子过的,真是特别得精彩纷呈啊,他们的BOSS也被女魔头带坏了,越来越凶残了……

宁韶明威胁完了那些没出去的队员们,又跑去了医务楼,先是把他们也威胁了一顿,罚了三天的军姿,然后又跟楼笑倾了解了一下他们的身体状况。

结果楼笑倾说他们之中有一半的人扭伤了,还有不同程度的磨破皮、手脚起泡等问题,比平时的常规训练的伤还要来得多,楼笑倾看着都无语了,还以为他们被宁韶明好端端的丢去雪山上徒手攀岩了。

宁韶明一听,一怒之下就把三天的军姿改成了五天,连计芎这个自作主张下命令的都被连累了。

大家伙儿一听,只能苦哈哈地说是,一句话不敢反驳。

于是乎,等到第二天,歼龙驻地里就出现了这样的奇观……

三分之二的队员们负重越野的时候,三分之一的队员在训练场罚站……

三分之二的队员们在练习射击的时候,三分之一的队员在射击场罚站……

三分之二的队员们在室内做训练的时候,三分之一的队员在贴着墙倒立着罚站……

常笙画站在他们面前,欣赏着这一堆倒立人“壁纸”,心情颇好地道:“终于把你们护崽子的老大惹毛了?”

刘兴作为排头的第一个,欲哭无泪地道:“教官你就别火上浇油了,我们都知道错了。”

李岩南也哭丧着一张脸嘟哝道:“教官你看戏看得这么高兴,不太好吧……”

常笙画挑了挑眉头,“怎么不好了?”

李岩南眨了眨眼睛,“毕竟我们也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家都有一份爱护老大的心。”

常笙画蹲下来,看着他,笑眯眯的,“那你们老大还真的承担不起你们这颗心的份量。”

李岩南有点不服气,“教官是觉得我们维护老大,这都做得不对吗?”

常笙画侧了侧头,做出沉思的表情,三五秒之后,才道:“这份心意没什么不对,就是维护的方式有点没脑子。”

她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倒立着的李岩南差点儿被噎得岔过气去。

刘兴急忙给李岩南打圆场:“教官,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人家欺负我们头上来了,我们不还击,还要猫着藏着别去见人……这也太憋屈了。”

常笙画一听,就知道宁韶明是把他们给警告了一遍,但是完全没解释为什么不能给敌人一个致命的还击。

虽然在军队里服从命令就是天职,可惜对于歼龙这群本来就桀骜不驯的刺头来说,这四个字本身就是要打个对折的,他们的确很听宁韶明这个领头羊的话,但是事情一旦涉及到宁韶明本人,他们不受控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了。

当然,宁韶明平时也不是不聪明的人,一碰上关于他的兵的事情,也是容易大脑发昏行动冲动,半斤对八两,谁也别指责谁。

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不过如此,如果常笙画是他们的敌人,想要找到他们的软肋和弱点来击败他们,那还真是再轻易不过的事情了。

常笙画摇了摇头,还顺带叹了一口气,这让刚说完话的刘兴心里咯噔了一下,还以为她又打算说些什么特别刺激心脏的话。

李岩南看了一眼宁韶明的位置,距离他们非常远,他放心了一些,讷讷地接着刘兴的话茬道:“那个姓林的龟孙子手里拿着歼龙闹事的视频呢,就算教官你不在意,我们也……”

常笙画奇道:“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在意?”

李岩南愣了一下。

刘兴是个会看眼色的,当即就说:“教官的意思是,你会管这件事对吧?”

常笙画不咸不淡地说:“你们老大不是吱声了么,让你们都别随便搞小动作,我为什么好端端的要跑去管这件事?”

李岩南不高兴了,他平时是个笑呵呵的性格,这会儿可能是碰到了他的逆鳞,整个人都像是炸起了一身的刺似的,变得分外咄咄逼人。

他有些大声地道:“教官你就是想看老大倒霉是吧!你根本就不想帮忙,还在旁边看热闹,你凭什么能这么做?!”

常笙画登时露出兴致盎然的表情。

来了歼龙大队这么久,除了宁韶明,还没人敢这么大声跟她说话呢。

刘兴也被吓了一跳,小小声提醒:“南瓜你悠着点,快跟教官道歉!”

李岩南一脸不忿地说:“我不道歉!我没有错!凭什么她对老大不好,你还要我认错?!”

刘兴皱起眉头,呵斥:“李岩南,尊重上级四个字要我教你么?给教官道歉!”

李岩南呼哧一声就从墙上翻身下来,大喊一声:“我没有错!”

然后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就跟一阵风似的跑出了室内训练室,摔门的的声音大得很,把其他还在埋头训练的队员们都吓了一跳。

在监督他们顺带一起训练的宁韶明也被吓到了,回头的时候只看到李岩南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他纳闷地问道:“怎么了?肚子疼还是哪里不舒服啊,跑得这么快?”

旁边的计芎的眉头皱了起来,“好像有点不对,过去看看吧。”

等他们走到罚站的那一排人身边,半蹲在地上的常笙画这才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刘兴也从倒立状态翻身下来,大有追着李岩南跑出去的意思。

宁韶明不高兴了,喝道:“罚个站还跑来跑去做什么?肚子疼凑一块儿了?!”

刘兴条件反射地趴回到了墙壁上,然后才后知后觉地道:“不是,老大,南瓜他……”

说到一半,刘兴立马就卡壳了。

他该怎么说,是说李岩南顶撞了女教官,还是说李岩南为了他们老大顶撞了女教官?哪个选项听起来都是得罪人的选择啊!

见刘兴支支吾吾的,宁韶明登时就发现疑点了,摆手让他闭嘴,然后看向常笙画,“教官,怎么回事?”

刘兴见状,瞬间有种心酸的感觉。

他们老大居然还比较信任女教官的话……

常笙画居然没有添油加醋……好吧,她拉仇恨的能力不比宁韶明差,的确不需要添油加醋,她心平气和地道:“没什么,我看他们有空,就给他们顺手来个心理辅导而已……唔,辅导的效果有点明显,李岩南应该是出现排斥反应和过敏现象了,我待会儿就去找他对症下药。”

宁韶明听得无语,“你以为是医生开药还要皮试一下么,还排斥过敏……”

常笙画一副老中医的表情,“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我说的话才是准确的,宁小明,你也不要讳疾忌医,等我搞定你手下再来搞定你。”

宁韶明一听,果然炸毛了,“放马来啊,谁搞定谁还不好说呢!”

常笙画嘴角一挑,露出一个很平淡但就是让人看了十分火大的表情,然后才施施然地出门去找李岩南了。

宁韶明气哼哼了好半晌,然后才猛地反应过来,“那个大忽悠是不是又忽悠我了?!”

计芎等人怜悯地看他一眼。

他们老大平时也算是有勇有谋的类型吧,怎么对上女教官就智商掉线了呢?果然对方不愧是魔头中的魔头么……

等宁韶明终于搞明白为什么李岩南会跑出去了,他头疼又无奈地道:“我没跟你们解释清楚?”

除了辰津之外的所有队员们都一脸懵逼——解释什么?

宁韶明有一种被世界恶意森森糊了一脸的感觉,十分牙疼地给他们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地解释了一遍。

众人默默地露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

倒不是说反对宁韶明采取常笙画的意见,主要是……

他们老大什么时候跟女教官的关系这么好了?!女教官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向着他们,不专门折腾他们了?!

真是个难以言喻的未解之谜啊……

第一百章 隐藏的粉丝

李岩南在训练中途跑出去了。

对于素来很听宁韶明的话的队员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常见的事情,但是大家也没有太担心,因为宁韶明就是脾气急心肠软的人,他们反而比较担心跟过去说要“对症下药”的常笙画。

唔,总感觉女教官一出手,不死也要褪层皮啊……

常笙画是在黑背犬大哥的狗窝附近找到李岩南的。

大哥正在某个角落里趴着玩,时不时打个滚,李岩南就坐在它旁边,背靠着墙,抚摸着它的脊背,眼神放空地盯着头顶有些阴沉的天空,怔怔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动作神态,和平时那个活宝似的李岩南真不一样,刘兴老说他是一队的吉祥物,想来也是没有见过李岩南这么颓废悲凉的一面。

常笙画觉得歼龙大队里的人真是有趣,所有人看上去都那么恣意妄为,但是每个人背后都藏着一片难以诉说的阴影。

常笙画就站在两者之间的分界线,看着他们一半纵情,一半悲泣。

或许人活着,就是会有很多难以调解的矛盾,但是放在歼龙大队这些易感人群身上,总会体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愈发出色的人愈是可能有心理疾病的原因吧,病态的心灵让他们对世间的悲哀愁苦喜乐开怀更加敏感,体会的东西越多,就容易比旁人更进一步去接触到旁人不能触及的东西,但也更容易在某个界限上崩溃。

常笙画想,完全业余的宁韶明能把这样的一群人聚集在一起,维持着那摇摇欲坠的平衡,其实也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

常笙画并没有主动去惊动李岩南,直到他发呆完了,终于注意到常笙画的存在,她这才踩着雪慢慢地走过去。

李岩南露出有些局促又有些抗拒的表情。

常笙画走到他面前,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平淡地道:“你也不用道歉,你刚才吼了我,我没有生气。”

李岩南的局促变得更严重了。

常笙画又道:“不过你觉得我对你的老大不好,这点我也不会道歉的。”

李岩南立刻变得有点愤怒了。

常笙画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变幻的表情,“其实你的会谈评估是排到昨天吧,但是你和别人换顺序了,为什么?”

李岩南硬邦邦地说:“没有为什么。”

常笙画却露出了然的表情,“你觉得我不是个好人,所以不想跟我谈心?”

李岩南有些生气地说:“难道你觉得你都在做好事?你只是把我们耍得团团转,连老大都听你的话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常笙画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看来你对我‘收钱不办事’的做法有很大意见……放松,我当然说的不是钱的问题,这只是个指代,我换个说法,你觉得我在骗你们,尤其是你们老大?”

李岩南的脸色有点僵硬,语气里有几分控诉和不解,“老大是个好人,他也没有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为什么你不帮他?”

常笙画听罢,忍不住笑了,“如果因为他是好人就帮他,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不想做好人,而做个不好不坏的人了。”

李岩南一怔,那个模样……仿佛常笙画再多说几句,他就能立刻哭出来似的。

常笙画也不开玩笑了,敛起笑容,正色道:“李岩南。”

李岩南下意识地绷直身子,其实在歼龙大队里,大家都习惯了互相称呼代号,只有常笙画才会直呼他们的名字,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但也多了几分压迫的威慑力,让人不由自主认真去听。

常笙画认真地看着他,李岩南注意到这是对方在正式进入工作状态的表情,有些抗拒,可是常笙画只是这么注视着他,他就忍不住被对方牵引住了思绪,慢慢放松下来。

常笙画见他的肩膀没有绷得那么厉害了,这才缓声道:“我们聊过几次对吧,你是个高材生,生活在一个很穷困的县城里,高分考到国内一家知名的大学,本来可以像是辰津那样一路深造读研搞研究,但是因为家里承担不起学费,你父母要你供养两个弟弟读书,所以在大一那年被迫辍学入伍……”

李岩南的嘴唇动了几下,不过没有打断她的讲述。

“你的天赋很好,在新兵营的时候就以第一名的成绩结束了新兵训练,当时去挑人的一个步兵团的团长,你被他赏识,做了一个新兵步兵队的代理队长,大家因为这件事儿怀疑你是不是走了后门,你习惯乐呵呵地装傻,装作看不懂那些人看你的眼神……但是没有用,他们还是针对你。”

李岩南仿佛被她刺中心口的伤疤,脸色微微白了几分,旁边的大哥低声“汪呜”了一声,他的手抖了抖,像是怕冷一样落在大哥的脊背上取暖。

其实他也没有想到常笙画记得这么清楚,毕竟歼龙里几十号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故事,但是常笙画连细节都说对了。

常笙画似乎没有注意到李岩南的小动作,继续道:“你在入伍的两年时间里并不好过,竞争士官名额留任部队的时候,你被人暗算,被丢在去考核的半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个开车路过的老兵帮了忙……你没有跟我说那个老兵是谁,你只是说,他让你觉得世界上其实也没有那么多坏人。”

李岩南垂下眼睑,“他只是个路人……”

“那个人是宁韶明,”常笙画迎着李岩南惊诧的目光,淡淡地道,“对吧?”

李岩南有点愕然,“不……”

“看来我猜对了,当然这也不难猜,”常笙画做了个摊手的动作,“但是很显然,宁韶明没有记住你是谁,他只知道有个叫南瓜的小兵崽子特别崇拜他,他去步兵营挖人,有个人看到他本人之后,就拼命地往他这个火坑跳。”

歼龙大队里,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被原部队踢出来的,在歼龙成名之后的后期阶段,也有不少士兵慕名而来参加选拔。

李岩南被常笙画的用词说得有点生气,“这里不是火坑!歼龙没有哪里不好!”

常笙画笑了笑,“你真应该告诉你老大,你是他隐藏多年的脑残粉,在还不知道他是谁的时候就粉他粉得不得了。”

李岩南粗声粗气地道:“歼龙里就没有人不喜欢老大!”

如果宁韶明在跟前,常笙画还真的想调侃一下他的万人迷兼万人仇恨值属性,真不知道一个人是怎么做到集齐这两者于一身的。

她慢吞吞地道:“宁韶明当雷锋叔叔送你去考核的时候,他对你说过什么?”

李岩南怔了怔,一时没吭声。

常笙画看了一眼他抚摸着大哥的动作,“如果只是让你搭个顺风车,你应该还不至于这么感激你老大吧。”

李岩南强辩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哦?”常笙画似笑非笑,“你涌泉相报到恨不得以他的准则来做人?”

李岩南一时语塞。

常笙画谆谆诱导道:“你不是想让我知道他是个值得有好报的好人么?那就说说吧,让我看看他到底有多好。”

李岩南还真的有几分心动了,眼中掠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充满了回忆和温暖的意味,“不用你承认,他本来就是个好人,不应该被人老是为难。”

常笙画想想宁韶明平时又炸毛又暴脾气的样子,不置可否。

怎么说呢,心肠太好,也是个致命的弱点。

李岩南沉默了好几秒钟,似乎在整理自己的言辞,“教官你是心理医生,也知道我有什么毛病……我没有看起来那么乐观向上,也没有大家说的那么无忧无虑,就像是老大一样,对吗?”

常笙画没有吭声。

无论在哪个地区,哪个种族,抑郁症和焦虑症都是最为频繁发病的心理疾病,在歼龙大队里也不例外。

对于李岩南这个人,常笙画只能用一个故事来概括——小丑逗笑了人群,但是小丑不快乐。

李岩南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也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整天这么矫情不好,可是我真的高兴不起来,一个人吃不好,睡不好,听着笑话都笑不出来,怎么还会高兴呢?”

常笙画点头道:“我不能感同身受,但我可以理解,这不是矫情,你只是像是感冒一样生病了,没有人可以要求生病的人必须要高高兴兴的。”

她说得冷静又客观,好像是一个医生在陈述事实,没有任何同情怜悯或者是歧视的情绪。

李岩南还是忍不住鼻子一酸,带着点鼻音继续道:“我第一次看到老大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也是这样的人。”

那时候宁韶明开着车从他身边经过,他从打开的车窗看到对方沉郁着抽烟的侧脸,充满空白寂寥的表情,却在注意到他之后,宁韶明倒车回来,脸上已经挂上轻佻的笑容,也不问他为什么独身一人在野外不行,只是问他要不要搭个顺风车。

“可能是我那会儿的表情太难看了,他跟我开了很多玩笑,我笑了,他就说——人活着已经够艰难了,别为难自己,该哭就哭,该笑就笑。”

“我问他,那你不高兴的时候会哭么?”

然后宁韶明哈哈笑了几声,用很仿佛说笑的口吻说,会啊,把音响打开,放摇滚乐,然后自己蒙在被窝里哭,哭完了再爬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常笙画听罢,不禁摇头——不愧是宁韶明的风格。

李岩南低头看着大哥,大哥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情绪,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背。

他摸摸大哥的头,说:“我还问他,要是哭都没有用,觉得活不下去了怎么办?”

第一百零一章 你要是撩我

常笙画的动作微顿。

她之所以追出来,就是因为李岩南算是歼龙大队里需要特别关注的那一批人,曾经有自杀倾向……也是她的评估名单里不合格人选的其中之一。

李岩南用力眨了眨眼,“老大可能被吓到了,好半天才跟我说,他从来不会跟人说他活不下去,他只会说他有点难过。”

然后李岩南就学会了平时装活宝,最崩溃的时候也学着当时宁韶明说话的神情,笑着跟信得过的战友说他有点难过。

战友就会毫不犹豫地大力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哥带你去抽根烟怼两杯。

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点羁绊的。

常笙画想了想,道:“其实他是在教你说服自己,虽然这种办法有点笨,但也不是没有效果的。”

对于重度的抑郁症患者来说,活着已经不是一件会有意义的事情,他们缺乏快感,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如果当一个人活成了行尸走肉,生命便不再是特别有价值的事情。

所以抑郁症才会被成为是精神癌症,它无形无影,无药可救,世界上大部分重度抑郁症患者如果能想办法挺过来,那一定都会是成为意志坚强之辈。

李岩南倒是没有因为常笙画评价宁韶明的办法笨而生气,认真地道:“起码他救了我,不是吗?”

常笙画很客观地点了点头。

“我二弟上大学,爸妈要走了我的全部积蓄,我三弟上大学,我不得不跟身边的战友借了一笔钱,我二弟结婚,娶的是我高中喜欢的女孩子,我想报考军校重新读大学,名额被别人走后门抢走了,我参加歼龙的选拔,两年落选了两次……”李岩南细细数着自己这些年的无可奈何,“每次我都在想,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为什么不幸总是跟着我不放?”

常笙画沉默了一下,如实道:“估计只有这个问题是我没办法回答你的了,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公平的事情,除了接受和抗争,大概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起码我没办法改变你的运气问题,我只能说乐观的人总是比较幸运,因为在他们眼中,倒霉的事情都是好事,心情好了,集中力和记忆力好,做事自然就顺利了。”

李岩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许吧……但我觉得我这辈子最好运的事情,应该就是进了歼龙大队。”

常笙画眨了一下眼睛,她觉得歼龙作为一个外人眼中不靠谱的团队,内部却是意外地和谐,也许她也可以研究研究这方面的课题。

李岩南不知道常笙画心里已经活络开了,只是道:“可能教官你没有这样的体会,可是我真的觉得大家都很好,老大也很好,但为什么好的人都没办法过得好呢?”

常笙画摇头道:“也许对于他们来说,不幸的事情是一道坎儿,并不代表他们过得不好,他们只是遇到了一点小困难,所以要打拼更好的生活。”

李岩南有点了然也有点懵懂,“所以我要学的是,把这些事情都别看得太重要吗?”

常笙画说:“只能说,尽量熬着吧,真的要死了,就总会有不甘心的……就像是你崇拜的你老大,他被他爸打得要死要活,还不是一样为了活下来保住他心爱的歼龙大队,跟着我们跑出来?”

李岩南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你说得对,跟他一比,我的事都不算是大事。”

常笙画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虽然说不能把自己的开心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但实际上大部分人都是有对比才有幸福感的,别把对比变成攀比就好了。”

李岩南觉得她说的话都颇有毒鸡汤的感觉,“那你为什么不帮老大,也是在把自己的开心建立在他的倒霉上面吗?”

这个话题又绕回到了最初,常笙画似笑非笑道:“那我要怎么办?怂恿他去跟别人干一架,还是让他带着你们去干一架?”

李岩南怔了怔,一时没说出话来。

常笙画没有就着这个问题多加纠缠,只是淡淡地道:“我理解你想帮宁韶明做点什么的心情,但是你要明白,你做的事情必须得做的对他好,不然就什么都别做……换句话说吧,我现在是你们的心理评估专家,如果你今天得罪了我,我让你们全都不合格,你能拿我怎么办?”

李岩南骤然出了一身冷汗,“……你、你不会这么做的,对吧?”

常笙画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所以说,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不如人愿的,你把自己照顾好,就是在报答他了。”

李岩南听了这话,忽然就冷静下来,他轻声问:“教官,你比之前耐心多了……这是你最后一次对我做心理疏导吗?”

常笙画顿了一顿。

李岩南仿佛早就预料到了某种结局,眼里带着平静的了然,“我的心理评估结果是不是不及格?”

李岩南离开之后,常笙画仍然坐在原地,手里撸\/着大哥的毛,眼睛盯着天空上的雪云。

好一会儿,她才道:“其实认知学派的治疗技术挺好的,虽然我读博的时候专攻了精神分析,但是学派不分家,就治疗手段上来说,认知学派和行为学派都有更成熟的技术,我觉得我应该继续钻研钻研。”

一个男人从十几米之外的角落里转出来,一边走一边小声地嘟哝道:“完全没听懂你在说什么鬼话……”

常笙画侧过头,看着那个男人大马金刀往她旁边一坐,大哥热情地扑进他怀里求撸毛,常笙画手下失去了毛茸茸的触感,不由得啧了一声。

来的人自然就是宁韶明了,他顺了顺大哥的毛,皱着眉头的样子很忧郁,能让最铁心石肠的人都忍不住为之心碎。

很显然,常笙画并不在心碎的这列人中,语气很挺调侃:“听到多少了?”

宁韶明没好气地道:“能听多少,周围除了大哥的窝就没地方可以躲了,我能藏到地下听啊?”

只不过没听到归没听到,光是看李岩南离开的时候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他多多少少都能猜出一些蛛丝马迹了。

常笙画看着他,“他说他当了你的脑残粉三四年了,有没有觉得很荣幸?”

宁韶明有点疑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李岩南才来歼龙一年多,但是粉了他那么多年。

常笙画笑了笑,说了一句:“傻人有傻福。”

宁韶明不高兴了,“你是不是想撩是生非啊?!”

常笙画一脸奇怪地道:“我要是撩你又怎样,怎么都是你吃亏吧,你说不过我,也没法儿揍我吧。”

宁韶明虚着眼瞪着她——这个女魔头真是有恃无恐!

常笙画不跟他开玩笑了,道:“跟你的兵解释完了?”

宁韶明撇开头,闷闷地道:“完了,之前忘了,我也没想到南瓜他这么激动……”

常笙画不置可否,“宁中队魅力惊人,总能刷新我的认知。”

宁韶明瓮声瓮气地说:“你这算是嘲笑还是嫉妒?”

常笙画似笑非笑,“一半一半吧。”

宁韶明也不信她的随口胡诌,犹豫了半天,还是问道:“南瓜他……”

常笙画只是说:“天下间没有不散的宴席。”

宁韶明一下子就沉默下来了,眼睫低垂,看不清他眼中会是什么样的神色。

常笙画想起刚才李岩南描述的他眼中的宁老大,心里多了一分难言的滋味,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道:“我跟斯文德联系过,他爸和他哥还缺几个保镖,你的人他信得过,如果你信得过他……”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宁韶明又保持了好一段时间的缄默,才说:“我考虑一下。”

解决了李岩南引起的一些小插曲之后,接下来的队员们的心理评估都进行得很顺利,再加上宁韶明和常笙画决定的“闭关锁国”政策,也让那些一而再再而三试图招惹歼龙大队的人吃了闭门羹,不得不灰溜溜而去。

值得一提的是,何丘良上将在这期间低调地来了一趟,看到这群小兵崽子居然挺沉得住气,他也露出一脸满意的表情。

何丘良上将和常笙画关在一个屋子里,聊了一个多钟头,宁韶明百无聊赖地等在外头,房门打开的时候,他看到常笙画面色平淡,何丘良略微沉重,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两个人都没把具体的谈话内容告诉宁韶明,何丘良只是让他安分点,天塌下来当被盖,只要不是事关生死,都不是大事。

宁韶明哭笑不得,他在老领导面前到底是有多不靠谱,连常笙画这么个“外来人口”都要比他说话的分量重?

何丘良上将离开之后,又过了两三天,常笙画已经把歼龙大队所有队员的心理评估做好了,只剩下一个宁韶明压轴。

宁韶明一整天都在提心吊胆,常笙画倒是声色不动的,直到下午训练完了,常笙画才让他晚上八点钟去一趟她的办公室。

为什么是晚上,不是下午?宁韶明有点莫名其妙,但是盯着队员们开始进行晚间训练之后,他还是乖乖走了一趟。

常笙画的办公室分为两部分,一个是日常办公的,一个是改成心理谈话室的,里面的东西是歼龙大队本身就有的,但是常笙画来了之后又把它改了一遍,东西的布置之类的都换了位置。

改良之后的谈话室说不上跟之前有什么不同,只是在进去之后总是很容易睡着——歼龙队员们的原话。

常笙画见宁韶明一进门就四处打量,跟沙发上有钉子似的坐不安稳,便笑了,“紧张?”

第一百零二章 占你便宜啊

宁韶明撇嘴道:“怎么可能紧张?”

说是这么说,他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在房间里流连,看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机关”。

其实宁韶明也是第一次进来,常笙画刚来的时候对每个队员进行会谈,宁韶明是被她拷在外头办公室聊的,两个人还打了一架。

后来相处得没有那么大火药味了,常笙画似乎也知道他内心的抗拒,没有特意把他叫到谈话室,而是有合适的时机就聊上几句,让宁韶明放松戒备的同时也暗暗怀疑自己被套了不少话。

所以事实上,宁韶明也不知道常笙画对自己有什么治疗方案。

常笙画也不在意宁大少的心不在焉,就这么坐在对面等他把周遭的环境看了一遍,才道:“心里有数了?”

宁韶明状似玩笑道:“有数,要是火灾了,肯定能摸黑找到出口。”

常笙画很配合地笑了一下,然后道:“那我们就开始吧?”

宁韶明有种被噎住的感觉,忍不住坐得更笔直了。

常笙画低头在手里的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字,再抬头一看,又笑了,“宁中队,不要太紧张。”

宁韶明不得不再次强调:“我没有在紧张。”

常笙画挑眉,“那你放松点,现在不是上级审查,我也不吃人。”

宁韶明咕哝道:“谁说你不吃人……”

这女魔头做的事情比吃人可怕多了!

常笙画见他实在绷得太紧,只好放下纸笔,自己上手去亲自帮他放松了。

宁韶明一脸戒备地看着她,“你干嘛?”

“占你便宜啊。”常笙画笑眯眯地道。

宁韶明被噎住了,眼睁睁看着常笙画走过来……呃,给他摆姿势。

“来,肩膀放松,腰不要绷得太紧,两条腿分开点,你以为你是娇娇大小姐么?背往后靠,这么柔软的沙发,你怎么忍心辜负它呢?还有你的手,攥这么紧干什么……”

被常笙画来回折腾了近十分钟,宁韶明这回是不紧张了,他整个人都要抓狂了,“所以我们能不能开始了?!”

常笙画的眼睛弯弯,“这回是你急着开始了?”

这番对话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她平日里有些阴郁的眉眼带了笑,难得不是一副“朕就笑笑没有很开心”的表情,宁韶明从下往上看着看着,就愣着了,没吭声。

常笙画见他终于不是那种拒绝加戒备的姿态了,这才退开,重新回到她的座位上,“好,我们来吧。”

宁韶明恍如梦中惊醒,干咳一声,不着痕迹地掩饰自己的尴尬,“哦,行。”

常笙画也没有像是刚开始逼宁韶明承认自己无能那样咄咄逼人,反而像是平时一样很随意地聊着天,话题听起来挺漫无边际的,不过都围绕着宁韶明的私人生活在转,幸好他的私人生活跟歼龙大队息息相关,所以宁韶明也没有什么太抵触的地方。

说着说着,常笙画忽然道:“我们换一种方式聊吧。”

宁韶明有点疑惑,“什么方式?”

常笙画挑了挑眉头,这个动作被她做出来,有种莫名邪气的感觉,“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让你睡一觉。”

宁韶明一听,差点儿条件反射地往外跑了。

这女魔头最擅长什么?可不就是催眠么!

常笙画好不容易逮住他乖乖配合的机会,哪里会轻易放过他,三下五除二就把他忽悠到房间里的躺椅上了。

宁韶明躺在那里,忍住逃跑的冲动,“我们就不能坐着好好聊?”

常笙画调节着室内的音响,啧了一声之后道:“我也很想好好聊,跟你的兵都是背对背听他们说说话的,自由联想懂不懂?谁让你心防太重,扯半天都扯不出个所以然。”

宁韶明忍了忍,没忍住,“所以,怪我咯?”

常笙画反问:“不然,怪我咯?”

宁韶明:“……”

这年头,多长点警惕心都是错啊?

常笙画按下音响的播放键,舒缓的轻音乐在室内展开了一副青山绿水黄莺啼的画面,她把灯光调暗,走到宁韶明身边。

她道:“淡定,就当是睡一觉,我不会摸黑对你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的,放心吧。”

她开了个玩笑,一副让他别担心的意思,宁韶明觉得被她小看了,嘴硬道:“有什么不放心的,还不知道是谁比较吃亏呢!”

常笙画对他扯开嘴角笑了一笑,充满难以言喻的意味。

随即宁韶明就感觉自己的意识有些混沌了,常笙画似乎在跟他说话,絮絮叨叨的,可是他怎么也听不清,迷迷糊糊地胡乱回了几句,很快就沉入了黑暗之中。

可是在黑暗之中又好像有了光,他顺着光往外走,走了很久很久,可是那一点光依旧遥不可及,他有些着急,便扬起步子开始跑了起来。

也许是那抹光察觉到了他的心急,慢慢地就扩大了,他跑了一段时间,就一头扎进了一堆金灿灿的光芒里……

助眠的香薰蜡烛上的火苗安静地燃烧着,常笙画抬起眼帘,看着宁韶明眼帘下不停在动的眼珠子,他似乎在挣扎着,但是始终没有醒来。

常笙画起身,去换了一首更舒缓的曲子,宁韶明的眼珠子的动作幅度变慢了,呼吸的频率也变得悠长起来。

常笙画又等了一会儿,才轻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大约三五秒之后,宁韶明闭着眼睛呢喃着说:“光……”

常笙画低头记录下来,“它是冷的还是暖的?”

宁韶明又沉默了几秒钟,“冷的。”

常笙画看了一下暖气的温度,然后轻手轻脚地拿了个毯子给他盖上。

好一会儿后,常笙画再问同一个问题,宁韶明便说光是暖的。

常笙画控制着节奏,“花一点时间观察你周围的东西,然后告诉我。”

宁韶明的眼球动了动,似乎真的是在观察着什么,“这是个书房,有书架,书桌上放着一杯咖啡……花瓶里有三支白玫瑰……钢琴摆在窗户旁边……还有画架……”

常笙画已经可以判断出那是什么地方了,“你听到了什么?”

宁韶明说:“没有……”

常笙画诱导他:“你靠近一点,仔细听听,看周围,有人吗?”

“有……她坐在那里弹钢琴。”

常笙画停下记录的动作,“你走过去了么?”

宁韶明似乎迟疑了,“……没有,我在听她弹琴。”

常笙画掐着半支曲子的时间,然后才问:“你想做什么?”

宁韶明顿住了很久,然后回答:“我想问她一个问题。”

常笙画微微屏住呼吸,“什么问题?”

宁韶明轻声说:“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夜色沉沉,小雪飘零,歼龙的队员们在训练场上扛着圆木棍在跑步,大冷天里都依旧出了一身热汗。

计芎跟着他们一起跑,扭头看到辰津似乎在走神,已经落到了队伍的末尾,计芎便放慢了速度,慢慢靠到辰津身边。

“在想什么?”计芎问。

辰津这才回神,看了他一眼,摇头,“没什么……”顿了顿,才道:“中队还没回来?”

计芎看了看时间,“他才去了半个钟头,一般来说教官的心理会谈都会在一个小时左右,还早着呢。”

辰津没吭声了,眉头轻微地蹙着,好像有什么烦心事似的。

计芎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太多,老大不会有问题的。”

辰津苦笑,“教官老说你是老妈子的角色,但是好像我更容易想太多。”

计芎想了想,“大概是我比较傻白甜?好吧,这也是教官的评价,我觉得她想表达的是乐观向上,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怪怪的。”

辰津不由得笑了笑,“我还真想知道她真心夸人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计芎想象了一下,然后打了个冷战,“我还是不好奇了。”

小雪依旧在零零碎碎地往地面上掉,宁韶明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窗外的雪屑在迎着风飞扬,室内的灯光还没恢复成明亮的模样,悠扬的曲子仍然在播放,这一幕显得格外温情,如同让人浸泡在温泉之中,浑身绵软,不愿意起来。

就在宁韶明迷迷糊糊找着记忆的时候,曲子戛然而止,灯光冷不丁大亮起来,常笙画端着一杯刚冲好的咖啡站在门边,笑眯眯地道:“该起床了,宁小明同志。”

浑身的气力渐渐回到身体里,宁韶明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毛毯,然后坐了起来,抹了一把脸,感觉精神有一种很久没有体验到的放松感,松弛得让他觉得浑身都轻松了。

宁韶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怎么都回想不起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好像就是睡了一觉一样,他狐疑地看着常笙画,“我刚才说了什么?”

常笙画眨眨眼睛,“你要听录音吗?”

宁韶明吓了一跳,“你还录了音?!”

常笙画拖长了声音,“是——骗你的。”

宁韶明的眼皮子猛地一跳。

“你要相信我的医德,如果要录音,我会签隐私保护协议的。”常笙画道,走到他面前,把热乎乎的咖啡递给他。

宁韶明很嫌弃,“喝这玩意儿干嘛?我今晚还要不要睡了?”

常笙画不置可否,“白咖啡,养胃的。”

宁韶明顿了一下,这才接过来,带着怀疑喝了一口,然后觉得没有那种像是烧焦了的苦味,这才放心地一口闷了。

“睡”了一觉,他的确觉得口渴了。

常笙画对他的牛嚼牡丹侧目而视,但是宁韶明一点儿都不心虚,常笙画也就不管他了。

宁韶明回到原先的沙发上,坐下,状似无意地问:“怎么样,常医生,我还有的治吗?”

第一百零三章 是亲生儿子

常笙画笑了一下,“精神疾病这种东西,自己有心想治,不一定能痊愈,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还是可以的。”

宁韶明表示她说得都是废话,“所以呢?”

常笙画话锋一转,“你知道么,在精神分析学派里,认为人的很多心理问题都是出自于童年时期的创伤,例如没有解决欧底帕斯情结,就容易出现行为轻率、果断、自信以及自负和敏感等行为特征,常常显示出攻击性和挑衅性。”

宁韶明觉得她就是在暗指着自己,脸黑黑地道:“什么鬼情结?”

常笙画挑眉,半是戏谑地道:“说白了就是恋\/母情结,欧底帕斯弑父娶母,意味着男性在童年时期嫉妒父亲、亲近母亲的情结。”

宁韶明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瞎扯……”

常笙画也不在意他的态度,“男性会通过对父亲的学习来得到他的认同,摆脱这种极度情绪,习得男性的行为和性格……”

“他们勇敢而又有冒险精神,其实是一种对‘阉割焦虑’的反抗,因为男孩的力量有限,同性的父亲给予的是威严和压迫性,这是男孩在童年时期出现的最为剧烈的情绪冲突。”

“但如果男孩没有解决好这种冲突,或者是父母的存在都是缺失的,没有认同孩子,也没有亲近孩子,那么就会造成他的心理创伤,超我……也就是常说的‘社会我’没有办法正常形成和发展,极度自私和自恋,那么这个人处在社会上,没有办法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就会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宁韶明的指骨甩得啪啪作响,一副想要干架的表情。

常笙画浑不在意,拿起自己的水杯喝口水润润喉,这才优哉游哉地道:“当然,我举的是比较极端的例子。”

“……”宁韶明一头黑线地说:“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常笙画笑得眼睛弯弯,“就是给你科普一下心理学知识。”

宁韶明:“呵呵。”

他能跟女魔头约架吗?

宁韶明见她一直在绕圈子,忍不住直接问道:“我的评估结果……?”

常笙画转动着自己手里的笔,“看来宁中队对自己格外没有信心啊。”

宁韶明简直想吐血,“要不是你天天说我没救了,我为什么要对自己没信心?”

常笙画慢悠悠地道:“其实吧……”

宁韶明竖起了耳朵。

常笙画眼睛一眨,“评估报告是保密的。”

宁韶明:“……”

谁也别拦着他,他要打死这个女魔头!

宁韶明火气腾腾地离开了女教官的谈话室,而不是垂头丧气,这让关注着他们老大的评估的队员们又是好奇又是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只要他们老大没有伤心难过就行了,毕竟逗他开心这种事……实在有点技术难度啊!

宁韶明的心理评估做完之后,常笙画花了一天时间待在办公室里,整理各种资料。

期间,歼龙的队员们也试图偷偷溜进去看看结果,但是常笙画的福尔摩斯+读心大师的技能不是那么好破解的,大家伙儿还是不得不饮恨而退。

宁韶明也有点焦虑,但是他心里明白常笙画既然选了他来当盟友,那么就会尽全力来保全他,反而是歼龙里的一些队员……

宁韶明竭力保持游刃有余的状态,不想让大家提心吊胆。

整理好资料的第二天,常笙画就带着资料亲自去师部那边做汇报了,也没让歼龙的队员们跟着,自己一个人开着车就跑了,等宁韶明反应过来,车尾气都看不到了。

宁韶明气极反笑,“她这是逃之夭夭还是心虚遁走啊?!”

辰津推了推他的平光眼镜,“大概是……怕中队你非要跟着吧。”

宁韶明一时语塞,没敢承认他是真的想死皮赖脸跟上去的。

搁下宁韶明这边的懊恼不提,另一头的常笙画踩着油门开了四个多钟头的车,才抵达了师部所在的位置,拿了自己的证件做了登记,然后开车往师部的行政楼去了。

刚一下车,常笙画就发现自己撞见熟人了。

其实也不太熟,就是上一次在联谊会时找过歼龙麻烦的明红战队的人——中队长黄溪。

虽然都是中队长,军衔也差不多,但是因为明红战队人多,有好几个中队长不说,头顶上还有个大校级别的大队长,所以黄溪的权力以及分量远远不如宁韶明,当上少校的年纪也比较晚,大概这也是他一直看宁韶明不顺眼的原因吧。

军队里讲究资历和实际职务,常笙画同样是少校的军衔,但她授衔的时间长,还有个教官的名号,完全是碾压黄溪甚至是宁韶明的老前辈,所以黄溪一看到她,脸色豁然就变了一下。

“常教官。”穿着军队常服的黄溪不情不愿停下脚步,跟她打招呼。

常笙画又不是歼龙里那群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本来对他不感兴趣,但是转念一想,又想到他曾经在联谊会上,让一个叫做钱萝的女孩子去勾引宁韶明,试图让他出丑,中途被常笙画搅和了,可是后来钱萝又接到了宁家的雇佣,摆了宁韶明一道,给他扎了一针,扎回宁家去了。

这么说来,宁家是不是跟明红战队有什么关系,或者是宁家故意指示明红战队让宁韶明出丑呢?

想到这里,常笙画便对黄溪打了个响指,示意已经准备走开的他倒回来。

她笑得挺和蔼可亲的,黄溪看了,却有一种浑身发毛的感觉,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来路,让他不由自主觉得忌惮。

“您……还有事么?”黄溪小心翼翼地问。

常笙画状似无意,“没什么,就是我记得明红战队不归这个师管吧,你来这里做什么?”

黄溪以为她是替歼龙打听消息的,当即就道:“是有些公事上的交接问题,是早就安排好的日程,我也是听安排过来的。”

他竭力想摆脱“故意来给歼龙找茬”的嫌疑,常笙画当然知道以他的能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看了看周围的摄像头,便笑眯眯地道:“我们借一步说话?”

她本来也长得不丑,有心笑起来的时候,黄溪看着就不由得一愣,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就跟着她去了旁边的监控盲角。

十分钟后,黄溪从那个角落里离开,走了好一会儿了,他才猛地想到——他是不是忘记去办事了?

不对啊,他刚才去做了什么才会导致忘记办正事,为什么都没有印象了?!

而在黄溪走后,常笙画从角落里走出来,表情有点微妙。

宁家家主居然想要一个儿媳妇?他有那么想抱孙子,至于要用这么下三流的手段联合外人来坑自己亲儿子吗?而且钱萝那种货色……啧啧,宁家家主也是饥不择食,也不怕拉低了他们宁家的平均基因。

常笙画想了想,又觉得也不是不可能,宁景侯不知出自什么原因,对宁韶明特别厌烦,可是他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除非他打算再生一个,不然的话想要个孙子,就只能从到现在还没结婚心思的宁韶明身上拿了。

虽然宁韶明是明面上的宁家大少,目前唯一的直系继承人,但是全京城都知道他是个“废柴大少”,宁家两代家主都对他不满,宁景侯才五十多岁,如果越过他直接培养孙子,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常笙画其实怀疑过宁韶明的身世问题,就差拽根他的头发拿出去做DNA检验了,不过从宁景侯的举动看来,宁韶明肯定是他亲生的,他才会不择手段要宁韶明给他生个后代来传宗接代,那么问题就来了——

宁韶明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宁景侯这么对待自己的亲儿子?

常笙画想起探究宁韶明的内心创伤时反复出现的宁母,觉得很有可能出在那个女人身上。

看了看时间,常笙画先把宁韶明的私人问题丢在一边去了,抱着资料进了师部的行政楼。

除了何丘良上将之外,那里还有一群大佬在等着她做汇报呢,接下来……可是一场硬仗啊!

常笙画这一场汇报足足做了一个下午又一个上午,等到真正结束汇报,从会议室里走出来,饶是常笙画自认心理素质好,都忍不住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其它高层人物都已经离开了,只有何丘良上将还在外面等着她。

常笙画快步走过去,“何上将。”

何丘良的表情有点烦躁,“小常啊,那几个兵……真的不能留了?”

常笙画无奈地道:“您老这话说的,别说是那几个兵,就是歼龙能不能保得住,还是另一回事呢!”

何丘良一听,也知道是这个理儿,但就是心里总是有些不得劲。

常笙画看得出他的心思,摇了摇头,道:“我觉得您啊,现在还是好好想想之后怎么跟那几位商量吧,我看他们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样子。”

没错,常笙画的确是提交了保留歼龙大队番号的评估报告,只是指出了有一小部分队员需要留待考察——其实就是变相表示他们可能要调离歼龙大队或者退伍。

可惜的是,上头并不是人人都像是何丘良这样护着自己一手提拔的兵崽子,常笙画之所以汇报了这么久,就是因为一群人在挑刺,滚轱辘话地找这些报告里的错漏,试图掰扯出足够让歼龙大队集体滚蛋的理由。

对此,常笙画只能说歼龙大队还真是把仇恨拉得妥妥的,汇报会议上就没几个人是向着他们的。

不过这也正常,上司都不会看嚣张跋扈的下属太顺眼,军队里的士兵可能有一部分对歼龙大队颇为推崇,但是在高层,宁家对宁韶明的不满几乎是人尽皆知的,就算大家给宁家卖个面子,对宁韶明的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

告别了愁眉苦脸的何丘良,常笙画这才返回了歼龙驻地。

第一百零四章 一尊望妻石

歼龙驻地里,宁韶明都快等成了一尊“望妻石”了。

队员们躲在他背后,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老大蹲在驻地大门口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

余庆栗啧啧有声地评价道:“这是不是就叫做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旁边的刘兴反驳:“难道不是望穿他盈盈秋水,蹙损他淡淡春山吗?”

“西厢记都被你们搞出来了……”计芎无语地道,“怎么不说是情深清浅一杯酒,我心随军到河西?”

赵素林若有所思,“我是不是该接一句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王胜麟平时是个大老粗,文化课基本上都睁着眼睛睡觉,到这会儿就抓瞎了,试探性地道:“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

大家伙儿顿时集体鄙视他:“这是歌词好不好!”

宁韶明终于忍无可忍地回过神来,冲着离他不到五米远的队员们骂道:“你们这群龟蛋是以为老子聋了听不见么?老子怎么不知道你们平时这么有才啊,还他娘的能吟诗作对!”

见宁韶明发飙,队员们赶紧稍息立正。

“咳咳,”王胜麟清清嗓子,“没,老大,我们在复习文化课呢!”

余庆栗立刻道:“对对对,教官说了,我们要提升文化素养,争当与时俱进有文化有内涵的时代好兵!”

宁韶明的回答是:“滚你们的蛋!”

刘兴提醒他:“老大,教官说了,咱们不能说脏话。”

宁韶明几乎想翻白眼,“教官教官教官!到底是那个女变态是你们头儿,还是我是你们头儿?!”

胡小戈弱弱地道:“老大,你是老大,可是你也要听教官的话吧……”

一众队员们默默地点头。

宁韶明几乎被他们气得吐出一口老血。

所以说他是为什么要站在这里提心吊胆等常笙画的结果?他就应该让这群兔崽子自生自灭去!

见宁韶明的心情被他们搞得乱七八糟,没有心思担惊受怕了,计芎这才站出来,装模作样地道:“该训练了啊,别偷懒,走走走,今天加练,一块儿练枪去!”

他们刚准备走,忽然就听到后头传来车辆行驶靠近的声音,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回头看过去。

宁韶明嗤了一声。

明明都很关心评估的事情,干嘛装得一副嘻嘻哈哈很不在意的样子?

队员们当做没听到他们老大幼稚的报复。

果然,常笙画的车很快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之内,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他们老大面前,一个游鱼摆尾……扑了宁韶明一脸的雪和尾气。

常笙画笑眯眯地从驾驶座探出头来,“哟,没看清楚这里有个东西在挡路,不好意思了啊。”

“有个东西”默默地抹了一把脸,“常小花,你下来,我们决斗!”

常笙画一脸正义地摇了摇头,“我是斯文人,决什么斗?”

宁韶明鄙视她:“是个魔头,就别老披着人皮跑来跑去。”

常笙画挑眉,“所以你是不打算让我进去了?”

宁韶明一愣,这才发现自己挡住了对方的车进出的通道,立刻嘴硬地道:“我爱走哪里就走哪里……”他默默地退开几步,“那你还不赶紧走。”

常笙画轻笑了两下,也不揭穿他,“那我先去停车了,陛下。”

宁韶明“嘁”了一声,撇开头不理她了。

常笙画这才把脑袋缩回去,开车去车库,宁韶明赶紧把头扭回来,跟着车尾气过去了,后面还跟着一连串的小尾巴。

于是乎,当常笙画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被一群歼龙的大老爷们围住了,那场景,跟土匪打劫似的。

常笙画倒是一脸的淡定,不慌不忙道:“我中午没吃饭就从师部开车回来了……”

宁韶明额角上的青筋一蹦,正想说话,就被计芎猛地捂住了嘴。

宁韶明瞪眼。

计芎看都不看他,对常笙画笑眯眯地道:“教官辛苦了,我们老大中午就开始在饭堂里给你炖了一份大补汤,咱们先去喝个汤吃个饭,然后就慢慢聊?”

“宁中队的手艺啊,”常笙画挑了挑眉头,“一定捧场,走吧。”

宁韶明还想反驳,但是计芎牢牢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出声,宁韶明只能对他怒目而视。

计芎装作视而不见。

宁韶明翻了个白眼。

女魔头都要统治整个歼龙了,他的威严何在呢?真是世风日下,正不胜邪啊!

歼龙驻地的饭堂里。

常笙画施施然坐下,刘兴则是十分狗腿地把炖了五六个钟头的汤盅拿出来,放在常笙画面前的桌子上。

汤盅的盖子一掀,里头的香味就争相扑了出来,忙不迭往人的鼻子里钻,就算是一向对吃食很随意的常笙画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宁韶明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常笙画往汤盅里一瞧,满满的汤料诚意十足,便知宁韶明是在委婉地讨好她,可是炸毛的小狮子永远那么傲娇,一副“朕赏赐你了”的模样,真是让人……禁不住想让他更加炸毛啊~

不过吃人嘴软,常笙画看着这诚意万分的汤,还是遗憾地收回继续捉弄对方的兴致,她也是真的饿了,那批什么破领导的作风让她倒足了胃口,常笙画的确是连午饭都没吃,跟何丘良上将打了个招呼之后,就直接开车回到歼龙了。

虽然都是让人讨厌的大头兵,不过歼龙大队里的这一批还是比较可爱的……

常笙画一边喝汤,一边如是想。

常笙画这次十分给宁韶明的面子,把满满一盅汤都喝完了,还吃了一碗饭两个菜,这才满意地放下筷子。

宁韶明坐在她对面,倒是没有怎么动筷子,几乎都欲言又止,但是又不好意思打断常笙画吃饭,只能自己憋屈地扒白饭。

计芎讨好地给他夹了几筷子菜,一副生怕他因为赌气而吃不饱的样子。

常笙画默默地摇了摇头。

这少爷脾气绝对也是宠出来的,不过能有人宠,当然也是一件非常令人羡慕的事情,起码常笙画自认是没有被人宠过的,更别说是恃宠而骄了。

好不容易见常笙画放下筷子了,宁韶明忙不迭也把碗筷放下来,问道:“怎么样?”

常笙画优雅地拿纸巾擦了擦嘴,“什么怎么样?”

宁韶明忍住暴躁的冲动,他觉得自从这个女魔头出现了,他的涵养好了不止一倍两倍,他忍气道:“评估的结果啊,你说什么怎么样?”

常笙画眨眨眼睛,“这个嘛……”

她拖长了音,所有人都忍不住仔细竖起耳朵。

常笙画毫不犹豫地接着道:“我怎么知道?”

四周传来好几个凳子翻倒的声音,宁韶明额角的青筋已经快跳出来勒死常笙画了,“你丫的玩够没有!”

见逗得差不多了,常笙画非常识趣地收手,道:“怎么说呢,评估结果我是尽全力地、客观地帮你们美化了。”

旁边的计芎等人默默点头表示明白。

宁韶明皱了皱眉头。

“至于结果嘛,”常笙画想了想,“估计得吵一段时间吧,这个我就控制不了了。”

宁韶明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简直打成了一个死结。

计芎有些忧心忡忡地道:“那我们什么时候才知道结果啊?”

常笙画不置可否,“看他们什么时候吵出个究竟吧。”

辰津若有所思地看着常笙画,“那结果……教官能说得出个大概吗?”

常笙画半开玩笑道:“除非你让我去催眠他们,不然我可没有左右结果的能力。”

众人闻言,有点丧气地吐出一口气。

常笙画见宁韶明的脸色都不好看了,便对他道:“你也别想太多,还是自己控制一下脾气,顺带练练口才吧。”

宁韶明一愣,听出了她的话里有话,“意思是……?”

常笙画扯扯嘴角,“别忘了,你好歹是歼龙大队的直接负责人,歼龙的命运……他们怎么吵都行,但是你不去吵,那就不行了。”

宁韶明微微睁大眼睛,“你是说我要……”

常笙画点点头,同时又忍不住吐槽道:“你家才是搞政治的吧,这种事情还要我来提醒你?”

宁韶明微微尴尬,“我家搞政治,我又不搞……”

常笙画做了个无奈的摊手表情。

旁边的计芎和辰津他们听懂了,辰津道:“也就是说,中队可以在一定范围内给歼龙争取权益?那么,如果我们之中有些人的评估结果是不合格的……”

他的话没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对于这一点,常笙画倒是露出几分遗憾的表情,“怎么说呢,事情总是有点不完美的嘛。”

这句话大家也都听懂了,气氛顿时变得有点沉重。

宁韶明冷不丁豁然站起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他不满地道:“闲吃萝卜淡操心呢,该吃饭的吃饭,吃完了继续去训练,天塌下来有老子顶着,有啥好叽叽歪歪的?”

队员们一听,不想让他继续担心,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

宁韶明把他们扫视了一圈,然后才默默地坐了下来,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又苦又辣又咸的,难受得不行。

常笙画忽然踢了他一脚。

宁韶明有气无力地道:“老子又没有跟你叽叽歪歪,踢老子干嘛?”

常笙画眼睛一眨,“我只是想提醒你……”

宁韶明以为她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赶紧坐直。

结果常笙画慢吞吞地道:“说脏话是不好的,宁小明小朋友。”

“……”宁韶明沉默两秒钟,然后:“靠!”

“宁小朋友……”

宁韶明:“够了啊喂!”

队员们看了看被气得活蹦乱跳的宁韶明以及气定神闲的常笙画,互相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第一百零五章 你是魔法师

常笙画的评估报告是交上去了,汇报工作也做完了,至于最终的结果会是怎么样的,那就要押后再说了。

为了防止队员们心思太重胡思乱想,宁韶明还是没有抱着“最后的疯狂”的念头让大家放假去玩玩,而是照常做日常训练,大概是被常笙画打击多了,心理承受能力变强了,所以大家的状态都还行。

起码宁韶明没有看到像是之前常笙画让他们练枪时,队员们连睡都睡不好的场景。

宁韶明有点纠结。

所以他以前带队那么多年,还不如常笙画折腾他们三个月来得“惊险刺激”?

宁韶明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太温柔了。

对此,常笙画的评价是:“温柔?你怎么不说是自己训练人的手法太小儿科了?”

宁韶明翻了个白眼,“我不想跟你说话,离我远点。”

“哦?不想跟我说话?”常笙画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文件夹,用充满遗憾的语气说:“那招聘资料也不要了?我还是拿回去丢碎纸机吧。”

“哎哎哎!”宁韶明一个激灵,赶紧拦住她,“什么招聘资料?!”

常笙画眨眨眼睛,“你理解的。”

宁韶明露出有点纠结的表情,“所以……是必须有人要走了?”

常笙画想了想,还是决定不用假话来逗他了,“你要明白,环境对人的身心健康是很重要的,如果一个人不适合呆在某个环境里,就算他的心理素质再强大,又给他请了多少心理医生,那都是没有用的。”

每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都有一个阈值,也就是通常所说的临界值,或许那些随意轻生的人并不值得同情,但是也不代表他们这么做就是懦弱的,只能证明他们对压力的承受值在某一个瞬间爆了,然后这个人崩溃了,他\/她就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如果换一个事件换一个环境,或许这个人做出来的就是不一样的选择。

常笙画当然没有办法保证他们离开部队之后,就一定能够适应新的环境,并且完全好起来,但她至少能够证明,如果他们继续呆在这样的高压环境里,那么迟早有一天都是会崩溃的。

并不是所有幸福温暖的家庭就一定没有烦恼,处处为你好也是一种压力,最简单的道理不过如此。

宁韶明不是不能理解常笙画的话,只是心里的滋味不太好受,他没有表露出什么,佯装自然地道:“那把招聘资料给我看看,我的兵,我怎么能不帮他们好好把一下关?”

常笙画轻笑一声,“你来把关?那你还是来讨好我吧,我能给他们量身做一个职业规划,你要相信这也是心理学家非常擅长的工作。”

宁韶明狐疑地看着她,“你?算了吧,我信不过你,谁知道你会不会把他们带进沟里去了!”

常笙画做出伤心欲绝的表情,“好歹我们也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怎么可以这么薄弱呢?”

宁韶明毫不犹豫地道:“人与人之间是需要信任,可问题是你不是人,你是魔头!”

常笙画挑了一下眉头,觉得宁大少对她的定位还真的是……该说这是夸奖还是贬低?

说是这么说,宁韶明在看完常笙画拿来的招聘资料之后,内心还是觉得她是靠谱的,不过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

“这些公司都是你牵线搭桥的?”宁韶明问。

常笙画摇了摇头,“斯文德联系的,我要是出手,后面被常家查到了就不太好了,当然,斯文德做的跟我做的也没什么区别。”

宁韶明“嘁”了一声,“所以你这是隐晦地暗示你们迟早要进一家门?”

常笙画还真的认真考虑了几秒钟,然后很嫌弃地说:“不,他智商太低。”

宁韶明瞬间就:“……”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斯文德是世界上最顶尖的那批黑客之一,他的智商是天才级别的,所以女魔头心里评价智商的标准到底是什么,不低于二百五吗?!

宁韶明默默地想了一下,他进部队的第一年也是做出智商测试的,那时候好像是属于中上吧,反正跟斯文德那种天才型人物是没得比的……不对,他为什么要跟斯文德比这个,真是莫名其妙!

宁韶明转移话题道:“你之前不是说让他们去做保镖?”

“开玩笑的,又不是每个人都爱做保镖,更何况呆在歼龙里的,都是一堆比较特立独行的精英,保镖这种太死板的活儿也不是适合所有人的。”

特立独行?宁韶明在怀疑她说的是贬义词,但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在军队里习惯了,他们未必会习惯外面的生活,只能考虑复员,而不是转去普通部队吗?”

常笙画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他无言以对,“你能确保他们待在别的部队,不会被人找麻烦?”

宁韶明顿时哑然了。

于是乎,在当天晚上,常笙画加开了一节“文化课”,课程名称是——简历心理学以及应聘心理学。

让宁韶明有点小感动的是,常笙画把所有人都叫去上课了,连大哥都没有放过,美名其曰就算用不上也要多学点常识,不然只会打打杀杀,过年过节回家怎么哄女朋友哄爸妈哄亲戚?!

队员们被常笙画的这套歪理唬得一愣一愣的,都忙着抄笔记消化讲课内容,宁韶明看她见缝插针地把很多类似职场规则之类的、他们在军队比较少接触到的东西夹进课堂里,大家伙儿完全没有什么反感或者是悲哀的情绪。

大哥都支愣着耳朵认真地听,一副好像听得懂的样子。

上完了课,常笙画还给他们布置了作业,每个人必须做一份适合自己的简历交上来。

宁韶明一听——这不是公然地让他们找工作么?!

常笙画瞥他一眼,“宁中队,作为领导,你得以身作则,不要忘交作业了。”

宁韶明的眼皮子狠狠跳了几下,难以置信地问:“我也要写作业?”

“不然呢?”常笙画奇道,“敢情你不是上课的一份子啊?”

队员们立刻讨伐宁韶明。

“老大你不能偷懒啊!”

“老大你要给我们做个榜样!”

“哈哈,我也想知道老大的简历会是怎么样惊天泣地的风格。”

“……”

宁韶明脸黑黑地道:“我又没说不写……滚犊子,回去睡觉!”

接下来的几天,歼龙大队的成员们都没有心思想着评估结果的事情了,个个都在抓耳挠腮地想着简历怎么写,学历最高的辰津的宿舍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可是辰津也表示很无辜——他一毕业就来军队了,他也没有写过简历啊!

常笙画左右转了一圈,看这个队员在纠结自己的特长是枪法还是擒拿术,那个队员在思考自己的优点和缺点,还有队员在挣扎着怎么写自我评价,那场景,跟在大学里的应届毕业生似的,看着还挺好玩的。

常笙画又溜达了几步,然后看到宁韶明也是捧着几张纸在一筹莫展。

见状,常笙画便凑过去看了几眼,得,除了基本信息,别的都是空白的。

宁韶明斜着眼睨她,“来帮忙的就坐下,来笑话我的就哪里凉快哪里去。”

常笙画眨眨眼睛,“我不帮忙,也不笑话你,我就在这里转转。”

然后常笙画还真的在他面前转了一圈,两圈,三圈……

宁韶明被她晃得头晕眼花,崩溃地道:“你到底想干嘛!?”

常笙画歪了歪脑袋,想了想,“没什么,吃饱了,散个步。”

“……”宁韶明默默地想,他拿一支笔干掉女魔头的可能性有多少呢?

常笙画非得见他炸毛了,这才慢悠悠地收手,“真的不需要场外支援吗?”

宁韶明瞥她,“不是说让我们自力更生吗?”

常笙画微笑,“咱俩是什么关系啊,怎么会让你自力更生呢?”

宁韶明一脸嫌弃,“咱俩什么关系?咱俩没关系!”

常笙画怜悯地看着他,“这么不懂风情,你会注孤生的啊宁小明。”

宁韶明翻了个白眼,“正好,光棍一条,吃饱不饿!”

常笙画继续怜悯地看了一眼他的……呃,下半身,“恭喜你要踏上魔法师的巅峰。”

宁韶明抽了抽嘴角,虽然他听不太懂这个梗,但是他知道常笙画是在鄙视他那方面是个初哥!!!

事实有点残酷,宁韶明憋了半天也没想到怎么回答,常笙画看他连脸都憋红了,忍不住笑了起来,越想越是搞笑,等宁韶明发现的时候,她已经蹲在地上吃吃笑个不停了。

宁韶明的脸色都黑成墨了,“啊喂,有必要笑成这样么!当兵的缺女人,不都是这样么!”

常笙画努力忍住笑,“可问题是,你是宁家大少爷啊,好歹也是京城纨绔圈子里的顶级阶层,明明都二十七了,哈哈哈……”

辰津路过,听到常笙画笑得这么夸张的时候还很惊讶,他还没见过常笙画笑得这么没有形象呢,顿时不解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常笙画刚想说话,宁韶明就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巴,对辰津义正言辞地道:“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这么丢脸地传出去!

常笙画见宁韶明一脸紧张,挑眉,倒没真的吭声。

辰津一头雾水地离开了。

宁韶明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啪叽”就被常笙画一个过肩摔甩飞了。

宁韶明趴在地上,吼道:“常!小!花!”

常笙画很无辜,“Sorry,条件反射,我说过的,我不喜欢被人碰,”顿了顿,补充:“特指姓宁的。”

宁韶明:“……”

第一百零六章 两难的选择

一份简历就把歼龙大队的这批精英们折腾得鸡飞狗跳,好不容易搞定了,常笙画还把一部分团体心理治疗的时间腾出来,让他们进行模拟应聘和招聘游戏,互相扮演应聘者和招聘者,期间也是笑料百出,大家玩得不亦乐乎。

趁胜追击,常笙画又不动声色地追加了好几个模拟课堂,模拟了一些工作场景、人际交往场景和日常场景,把外面的生活不着痕迹地灌输进他们的头脑里。

其实很多老兵们对于转业退伍的事情很恐惧,一者原因是不舍得部队生活,二者就是因为和外面的世界脱轨有点严重了。

虽然当兵跟坐牢是不一样的,但是本质上又有很多微妙的相似之处,士兵们习惯了规律又不需要自己琢磨的生活,再去外面打拼,很多人都有一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

常笙画要做的就是把在外面的世界生活的技巧传达给他们,只要有了应对外界的能力,那么就会减少相应的恐慌,剩下的就是对战友和部队的不舍之情,相对来说就好克服多了。

就连宁韶明也觉得如果歼龙大队被解散了,他就立刻退伍,拉着大家伙儿去创业,想来也是不至于喝西北风睡天桥的。

时间就在常笙画的鞭策之中过得飞快,上头对评估结果的审判也悄然无声地到来了。

大概就在常笙画递交完评估报告的一个多星期之后,同样的邮件同时发到了常笙画和宁韶明的邮箱里。

至于为什么常笙画也收到了……

因为何丘良上将还是不放弃把她绑定在歼龙大队的念头,偷偷地把她的身份安排成歼龙大队的代理指导员,虽然只是个代理,但是好歹也能名正言顺地干预歼龙大队的事情了。

宁韶明看完那封邮件之后,又接到了何丘良上将的电话,宁韶明有点激动地跟他吵了几句,但是后来又意识到这样做很不成熟,便道:“抱歉,我有点激动了,但是……让我自己想想吧。”

何丘良很理解他此时的感受,所以主动把电话挂了。

宁韶明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好半天,默默地抽完了一整包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常笙画冷不丁地推门进来,带来的冷空气吹得宁韶明打了个寒颤。

常笙画的脸色比冷空气还冷,她用冷冰冰的语气说:“宁中队,你是想要用烟呛死自己的方式来自杀吗?那我建议你直接放火烧屋子。”

宁韶明愣了一下,这才发现整个办公室里都是烟,于是也没反驳什么,站起来开窗通风,好让新鲜空气流通进来。

常笙画一直等到办公室内的烟味全部都散尽了,这才屈尊降贵地走进来,直接往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上一坐,淡淡地道:“说吧,想怎么办?”

宁韶明明显又是一怔,“什么?”

常笙画指了指他已经自动休眠黑屏的电脑,“邮件里说的事情,怎么办?”

宁韶明听罢,就知道她是来问自己的意见的,现在连计芎和几个小队长都还不知道刚下达的这份通知,在不扩大事态影响的情况下,常笙画是唯一能够给他提供参考意见的人。

其实上头给下来的初步审判结果吧,不能算是糟糕透顶,但也没有什么好的地方——两个两难的选择。

第一,撤除歼龙大队的番号,解散队伍,将士兵打散分到各个部队,但是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队员因为心理评估分数不算高,而不得不面临退伍或者转向后勤的选择;

第二,保留歼龙大队的番号,但是歼龙大队从特种作战部队降级为常规部队,并且并入师部旗下的某一支连队。

对于宁韶明来说,他两个都不想选。

第一个就不用说了,如果他肯解散歼龙的话早就妥协了,也不用跟常笙画斗智斗勇委曲求全了,而且问题在于他就算把歼龙解散了,队员们被打散到各个地方,那么宁韶明同样鞭长莫及,护不住他们。

至于第二个……

宁韶明倒也不是看不起常规部队,只是他知道上头花了这么多钱培养特种精英,是绝对不可能真的把他们当成是普通士兵来浪费的,只要宁韶明松了口,那么等歼龙并入连队之后,歼龙的队员们就会被用各种理由逐一调走,宁韶明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那个场景,而失去了特种部队的头衔庇佑,他还没办法拒绝借调。

这么一来,其实跟第一个选择也没有太大区别,只是时间先后的问题。

说白了就是,何丘良上将的这一派势力在这次交锋中吃了大亏,上头还是想逼着歼龙走投无路。

毕竟歼龙大队很碍眼,他们作为何丘良上将的冲锋队,那就更碍眼了。

宁韶明捋着其中的各种纠葛,脑袋深深地疼了起来,他按住额角,呢喃道:“你的评估报告……”

常笙画轻描淡写地道:“我的心理评估只是作为一项辅助考察,就算上面都是一百分,如果他们存心要整歼龙,可以找得出一百个理由出来反驳我的评估。”

宁韶明摇头,“我不是怀疑你的评估报告有什么不对,我只是觉得……”他苦笑,“既然他们就没打算放弃解散歼龙,为什么还要你来走这个过场?”

常笙画将双腿交叠起来,“还不简单么,羞辱你们呗。”

如果是换做另一个心理医生过来,这份评估报告跟常笙画做出来的就完全不一样了,以歼龙大队的成员们原先的状态,也没必要纠结要不要争取保留番号了。

倒也不是常笙画自夸自己多厉害,纯粹是因为一般的心理专家也无法面对两派势力的碾压,能顶得住压力来治疗这群有可能被政治牺牲的队员们,甚至可能被威胁着把他们全都“搞坏”。

常家把常笙画叫回国内,还因为怕丢脸而刻意把她的身份给抹掉了,这么一来,歼龙就完全是走了狗屎运了。

说到底,常笙画也是常家的人,还不怕给自己的家族多找麻烦,所以她就是凭着她乐意,也能帮歼龙这么一把,只是要帮到什么程度,这就另说了。

宁韶明好歹也是宁家大少爷,这些事情也想得通,只是心里那道坎儿怎么都过不去。

“他们针对我就算了,我的队员哪里惹到他们了?!”宁韶明的眼中有些痛苦,又有些怒意。

“你跟一群利益人士谈什么理由?”常笙画由始至终都是镇定的,似乎也并不意外这一份审判通知的到来,“三天后,我们要去开个会,最终决定要怎么选,你还是好好想想这个该怎么办吧。”

宁韶明皱起了眉头,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之前是不是说过……事情也不是没有转弯的余地?”

常笙画沉默了片刻,才道:“一半一半吧,就看你们愿意牺牲到什么程度了。”

宁韶明有些不太明白,同时无可奈何地道:“比起这两个选择,还有什么是能更糟糕啊?”

常笙画不置可否,“也许只是你没有想到而已。”

计芎和几个小队长等了一下午,仍然没有等到宁韶明或者是常笙画走出办公室,顿时有些困惑地相互对视了几眼。

他们不知道那份通知会在今天过来,但是看宁韶明和常笙画的举动就隐约能猜到了。

计芎还以为宁韶明很快就会把他们叫过去一起商量,谁知道等了这么久还没等到,计芎心知结果可能不太好,所以也没同意王胜麟说的去偷听,只让他们都安分点,等宁韶明和常笙画聊完了再说。

一直等到晚饭时分,宁韶明和常笙画才双双从办公室门口走出来。

计芎他们四个等在楼下的楼道口,挤在一起互相取暖,那样子还怪让人觉得滑稽的。

宁韶明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们在那里蹲着的样子,“猫在这里干什么?”

计芎默默地忍住腿麻的感觉站起来,摸着鼻子道:“那什么,不是在等你和教官么?”

宁韶明转念一想,就想到他们在等什么了,脸上的神情暗淡了一些,摇头道:“先去吃饭吧。”

“哦……好。”计芎示意刘兴他们别再多问,然后大家一块儿去饭堂了。

一走进饭堂,宁韶明就把自己绷着的脸放松了,看起来和平时的状态差不多,队员们都是大老粗,倒是没什么人发觉到不对劲,只有辰津多看了宁韶明两眼。

常笙画的脸色倒是一向都差不多,很少见她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计芎看着她,心里挺佩服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心理学家都这么擅长控制情绪……

宁韶明显然是不太想在尘埃落定之前,就把这件事告诉队员们,让他们提心吊胆,所以在吃饭的时候没有提一个字是关于通知的事情的。

常笙画倒是觉得他们没有那么脆弱,不过宁韶明没说,她也不会去多嘴。

计芎他们怀着满腹疑惑地吃饱了饭,然后眼巴巴地跟着宁韶明去洗了碗,最后出了饭堂。

宁韶明突然停下来,转过身,对他们道:“大后天,我和教官出门一趟,大熊你和公鸡他们管好大家,别再出现上次那种事了。”

计芎下意识地应了声,随即就意识到什么,试探性问:“老大和教官是去……?”

宁韶明说的状似很轻松:“开个会而已,扯皮个一两天就回来了。”

“哦。”计芎和三个小队长一起点头。

宁韶明扭身就打算走了,但是刚迈出一步,就停了下来,他眼神复杂地看向这几个士兵。

赵素林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立刻道:“中队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没什么,”宁韶明看向常笙画,后者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定海神针一样稳定自然,宁韶明飘忽的声音也找到了落脚点,他沉声道:“都别胡思乱想,我不会让歼龙消失的。”

第一百零七章 你在害怕吗

这一次出门,宁韶明是和常笙画一起去师部的。

在路上的时候,宁韶明依旧是抢先占领了驾驶座的位置,把车开得又快又稳,常笙画落得自在,没跟他抢方向盘。

宁韶明明显有些焦躁,好几次都伸手去拿丢在旁边的香烟盒,但是常笙画故意咳嗽一声,他就不得不把手收了回来。

“宁中队,”常笙画第五次看到他想拿烟盒了,这才慢悠悠开口道:“你这是在紧张呢,还是在害怕呢?”

宁韶明下意识地反驳道:“我怎么可能会害怕?”

常笙画倒是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好像在什么情况下都能面不改色怡然自得似的,饶是宁韶明自认自己见过无数大场面,看到她这副模样时也会有点羡慕嫉妒恨的感觉。

这无关乎家世亦或者年纪,也不是因为见得多就能做得到的,只是在于一个人能不能对自己的阅历进行沉淀和产生独特的见解罢了。

宁韶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你觉得……我们能谈判成功么?”

常笙画注意到他用的是“我们”,而不是“我”或者是“歼龙”,证明他有把常笙画当成了自己人……

常笙画怀着一种微妙的心情,回答道:“我还是那句话,一半一半吧,看我们临场发挥得怎么样了。”

宁韶明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因为常笙画说得随机性太高了,他怎么知道他们临场发挥是好是坏呢?

“其实你也不用担心过头了,”常笙画慢吞吞地道,让人恨不得摇着她的肩膀让她说快点,“毕竟你现在还是有不少底牌的。”

宁韶明露出一脸的无奈,“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底牌?”

常笙画毫不犹豫地开嘲讽:“你不够聪明呗。”

“……你是不是想在这里停车打一架?”宁韶明觉得自己的拳头都痒了,他一直觉得他执行任务的时候男女平等,但是他也不喜欢和女人计较,可自从认识了常笙画,他就发现他其实真的可以不做绅士,直接跟女人打架的!

常笙画一点儿都没有会挨揍的恐惧感,反而意味深长地道:“你想找个理由打个架也不是不行,不过你真的不想听听你的底牌在哪里么?”

“……”他忍!宁韶明没好气地道:“说!”

常笙画组织了一下措辞,“最起码的,歼龙大队是一支特种部队,这点你不否认吧?”

“嗯。”宁韶明被她一通插科打诨,已经平复了原先有些暴躁的情绪,开始认真想问题了。

常笙画客观地道:“培养一支特种部队是很耗钱的,说难听点,特种部队一般都有特权,里面的成员除非是死了残了,通常情况下都是能干到几岁就干到几岁的,拿钱砸出来的人形武器,谁也舍不得撒手。”

宁韶明也不反对,他是歼龙大队的主要负责人,他当然也清楚军队每年给他们部队拨了多少款,提供了多少物资。

常笙画说:“但是为什么这次上头很坚决地想要取缔你们的番号呢,除了你们这支队伍的不可控性之外,你们的可取代性也是非常重要的理由。”

宁韶明有点疑问,“可取代性?什么意思?”

“说白了,就是你们不够强,”常笙画抬手示意他先不要反驳,“对,你们在某方面很强,好几次特种部队之间的比赛里,你们的综合实力都仅次于排名第一的剑刃大队,但是很不幸,你们太年轻了,走的还是尖兵队的路线,人太少,吸收的队员又是所谓的“刺头兵”,在军队里根本没有建立足够的关系网和影响力,这也是你们打败了很多特种部队,但是也挤不到第一梯队里的原因,反而分走了其他人的那杯羹。”

宁韶明认真听着她的话,心知她说得不无道理,“歼龙的确还没办法扩大规模,而第一梯队的那几支特种部队都是单独的一个军团了。”

所以他们的特权足以震撼军部,最高领导人起码是少将级别的,别说是像现在这样要求歼龙撤除番号,就是去要求他们的一个队员配合军部的审查,他们的队长都敢跟军部拍桌子叫板。

宁韶明当然也能这么叫板……但是他靠的是宁家的面子,这么做用处不大,反而会得到禁闭或者是其它处分,所谓权力的倾轧,不过如此。

“歼龙的缺点在于你们是一支年轻的特种部队,但是歼龙的优点也恰恰在于你们是一支特种部队。”常笙画如是道。

宁韶明隐约理解到什么,“你是想说……从歼龙的性质下手?”

“对,你们再怎么不听话,再怎么可以被取代,但是花出去的钱能不要浪费就是最好的,上头其实也很头疼你们的问题,分到别的部队吧,你的兵不服管教,留下歼龙这支部队吧,你又老是跟他们对着干,完全不受控,士兵们的心理问题也很严重,”常笙画说得并不带个人色彩,“他们之所以倾向于解散歼龙,除开你们那次任务有可能有内幕之外,最重要的还是你们没办法给他们带来利益。”

宁韶明若有所思,“所以我应该跟他们证明,歼龙是有用的,而且是……可以为他们所用的?”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他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显然不想参与进利益团体的纠葛之中。

“倒也不用为他们所用,”常笙画摇头道,“你们只要听话点,而且是能被控制的,那就行了。”

宁韶明听懂了一半,“‘能被控制’是什么意思?”

“说白了,就是能在做事的时候刹得住你们的流氓气,他们吩咐你们干活的时候,你们也别太横了,”常笙画淡淡地道,“等你们有一天真的能跟剑刃大队平起平坐了,到时候你们才有资格跟上头对着干。”

在那之前……该怂的还是要怂,面对强权不屈不挠是勇气,面对灭顶之灾还不灵活变通,那就是愚蠢了。

宁韶明有些无可奈何,“所以我们的底牌就是认怂?”

“差不多,是认怂的同时还能让他们觉得你们很值钱。”常笙画的话有点自相矛盾。

宁韶明倒是听得一脸深思。

常笙画解释道:“值钱了,他们就舍不得丢,认怂了,他们就觉得他们有机会能把歼龙握在手里,既然是未来的囊中之物,那么出点力给你们留下好印象,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宁韶明彻底明白了,女魔头就是想让歼龙做出“我很贵你们谁保我我就效忠谁”的假象,这么一来,除了那些心怀鬼胎的之外,都会忍不住想要拉他们一把了。

毕竟一支还没成熟到可以叫板军部的特种部队,谁不想要呢?何丘良上将之所以一直被攻击,还不是因为他一手扶持了歼龙大队么?

那么,在何丘良上将护不住歼龙大队的时候,其他人就开始动歪脑筋了,常笙画恰恰是想利用他们的这份贪婪,让歼龙大队在夹缝中求生,只要让他们找到机会打个翻身仗,那就是龙入大海鹰击长空,谁都拦不住了。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筹码在你手里,”常笙画指了指宁韶明,“那就是——你是宁家的大少爷!”

要不是她说得还挺认真,宁韶明都想翻白眼了,“我跟宁家闹翻到他们找外人来对付我了,而且他们以前也没真的给我做过后台,我顶多就是扯着虎皮耍威风而已。”

“那又怎么样?”常笙画轻描淡写地道,“只要宁家一天没有公开和你断绝关系,你就有可能是宁家的下一任家主,他们知道你是废柴大少还给你狐假虎威的机会,不就是宁给你三分面子也不想得罪你到底吗?”

这一次歼龙大队被整,那就纯粹是因为大家觉得宁韶明跟宁家闹翻了,他自己又太紧张歼龙这个“玩票”性质的特种部队,上头的人都在怀疑他是不是放弃争夺家主之位了。

宁韶明露出有点纠结的表情,“你要我去抢我爸的位子?”

常笙画无所谓道:“抢不抢是你的事,但你只要做出这个态度就行了,虽然会得罪你爸……但是你也不是得罪他一次两次了。”

在歼龙的生死存亡面前,常笙画相信宁韶明绝对“舍弃”宁家选择歼龙大队的。

果不其然,宁韶明很快就做出了决定,“那行,我就试试去抢个‘家主’来玩玩。”

宁韶明开车没有常笙画那么“疯”,所以开到师部附近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师部里头有很多“老熟人”,宁韶明不想跟他们发生冲突,或者看他们倒胃口的冷嘲热讽,于是乎,就跟常笙画在外头吃了个午饭才去师部报道的。

何丘良上将等了他们一个中午,看到这两人慢悠悠走进来,就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宁韶明一脸的理所当然,“这个时候歼龙不应该和老领导你撇开关系吗?要是歼龙真的垮了,连累你怎么办?”

他说得嘻嘻哈哈的,何丘良上将更气了,“你小子是狗嘴吐不出象牙!老子是这样明哲保身的人么?真要怕你们连累我,你小子成立歼龙搞得到处鸡飞狗跳的时候,老子就把你摁河里一股脑冲走了!”

宁韶明眨眨眼睛,“所以我要谢谢老领导的不杀之恩吗?”

何丘良毫不犹豫地拿起拐杖就追得他满屋子跑。

常笙画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完全不被这一老一小两个兵痞影响,拿着手机打单机游戏。

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常笙画这才放下手机,慢悠悠地道:“何上将,宁中队,我们该去开会了。”

第一百零八章 玩转权力场

会议上的场面并不出乎常笙画的预料。

一群在外头难以见到的高层军事系统的领导人在冲着歼龙大队发难,宁韶明和常笙画就像是两只被大鱼虎视眈眈的小虾米,在风浪之中艰难地颠簸着。

不过提一句题外话,现场的那些大佬都认识宁韶明——指的是他身为宁家大少的身份。

可是他们都不认识常笙画——指的是她身为常家小小姐的身份。

如此鲜明的对比,让宁韶明觉得挺诡异的。

常家还真的把常笙画的存在给抹杀得挺彻底的啊,就只剩下一个可有可无的文字符号了……

在会议的最开始,基本上只有何丘良上将一个人在帮着他们,倒不是他没有站在统一战线上的盟友,只不过他们和何丘良这个名义上的歼龙最高领导人不同,不用非得抓着歼龙大队不放,所以他们在等宁韶明的态度。

——如果连宁韶明自己都没打算争取,那么他们开口也没什么意思。

只不过呢,常笙画之前就跟宁韶明商量过了,在会议的前半部分,宁韶明基本上是保持一副高深莫测的沉默状态,由常笙画出面来和那些领导们唇枪舌战。

常笙画就紧抓着歼龙的集体心理评估及格这一点做文章,跟他们反复扯皮,总而言之就一个意思——

既然评估报告没有问题,那为什么还要撤除歼龙的番号?!

这么一来,某些人就觉得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因为常笙画被单独一个人调去做歼龙的心理干预和心理评估,这会儿连找个一起做评估的人来反驳她都找不到。

偏偏常笙画的军衔不低,在心理学界的资历更是秒杀了Z国学术界同类型的大部分专家,又是他们自己请回来的人,还不能撂话说常笙画的评估报告是瞎扯淡。

在一群大佬被常笙画噎得无话可说的时候,宁韶明这才施施然地把歼龙受过的各种功勋摆出来。

歼龙是资历不深,可是他们得到的集体一等功就有两个,上一次的任务失败之后,他们也接受了相应的处分,但是那时候都没提出撤除番号,这会儿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在常笙画和宁韶明的“胡搅蛮缠”之下,会议的重心很快就被转移了,从逼宁韶明做出二选一的选择变成了该不该对歼龙做出处分,处分又应该是处罚到什么程度。

何丘良看着一群肩上扛麦或者是扛着两条杠的家伙吵得不可开交,默默地给常笙画竖了个大拇指。

常笙画一脸淡定,好像不是她忽悠了一群将官校官似的。

在一群人吵成几千只鸭子的间隙,宁韶明不咸不淡地用委婉的语气表达了一个意思——等他回到宁家,歼龙这支亲手带出来的队伍留在军队,他也不会撒手不管的。

这话虽然模糊,但是大家伙儿一听,立刻就品味出他的言下之意了。

原来这位“玩物丧志”的宁大少还是想争夺宁家家主之位的啊,那岂不是代表之前都在扮猪吃老虎,转移宁家旁系的注意力?!

而且宁大少把歼龙带出来了,回到宁家之后不好管,肯定要在军队里找人帮忙,如果他们跟宁大少教好,等他变成了新的宁家家主,那岂不是又和宁家攀上了关系,还能把一支全新的没有多少势力牵扯的特种部队掌握在手里?!

不是他们没把何丘良放在眼里,而是何丘良是出了名的中立派,创立歼龙大队纯粹就是为了军队,所以他不算是歼龙的“大金主”。

于是乎,在会议的后半程,几乎所有人都心怀鬼胎了,有的人想跟宁韶明这个疑似未来宁家家主打好关系,有的人打起了歼龙大队的主意,还有的人在考虑要不要配合宁家放倒宁韶明,原本会议的主题早就被抛到爪哇国去了。

宁韶明见状,也是暗暗心惊,同时心底又生出一种微妙的心思。

如果这就是权力场上的斗智斗勇,只要把握住人们的心思,一句话就能让人生出无数念头,把远远胜于自己的敌人放在局内耍得团团转,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别人的局里,被人看着好戏……

宁韶明看向常笙画,只看到她游刃有余地坐在那里跟旁人周旋,嘴角噙着笑,没人看得出她在想什么。

挺有意思的。

从来都只用暴力当脑子的宁韶明如是想。

几拨不同心思的人你来我往吵到最后,事情还是没有一个盖棺定论。

常笙画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对宁韶明使了个眼色。

宁韶明轻咳一声,示意自己有话说。

其他人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在面对一个纨绔大少和一个世家未来继承人的时候,他们的态度简直有天壤之别。

世态炎凉,人生百态,不过如此。

宁韶明看得分明,头一回没有赤裸裸地露出厌恶的表情,而是端着自己平时那种有些轻佻有些玩世不恭的笑容,脊背却是挺得笔直,像是运筹帷幄的一方枭雄。

他仿佛漫不经心地说:“这样吧,歼龙之前的确是犯了错,最近这段时间状态不行,的确也不适合进行外勤任务,但我还是希望长官们给歼龙一个机会,等我们好好沉淀历练一段时间,诸位再来对歼龙大队进行评估吧。”

有人立刻就问了:“宁少校的意思是……怎么历练?如果只是关在驻地里训练,这恐怕就只是在做表面文章了吧。”

宁韶明沉默了几秒钟,和常笙画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

常笙画微微挑眉,意思是——我的建议已经给你了,你愿不愿意做到这一步呢?

宁韶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眼帘,环视众人一圈,沉声道:“那就暂时将歼龙大队降为后勤部队,等什么时候让你们满意了,再让我们恢复原本的编制,另外,关于退伍和借调的相关事情一切由我们内部安排,在为部队做后勤服务这点上,我们则是——全听你们的安排。”

所有人都是一愣,包括何丘良上将。

宁韶明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喙的意味:“这是我唯一能接受的,最让步的条件。”

这场会议开到夜里十点多才散会。

宁韶明在会议上没有做二选一的选择, 而是自己抛出来第三条路,让众人看着办。

众人听得心思各有不同,但有一点是能达成共识的,那就是——这是宁韶明第一次对他们做出妥协。

对于一群常年被歼龙大队闹出来的各种麻烦折腾得鸡飞狗跳的师部大佬来说,这点简直是让人忍不住欢欣鼓舞抚掌大笑。

他们心情一好,接下来的条件就好谈了,尤其是宁韶明提出来的条件很让人心动。

暂时把歼龙降为后勤部队——不但可以磋磨他们,后面再升回去,这批花大价钱培养的特种兵就不用浪费了。

退伍借调的安排由歼龙内部决定——没关系,反正他们以前也没参与过。

听安排来为各个部队服务——怎么说呢,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想要拉拢歼龙大队的,还可以趁机给他们卖面子,可不就是谁都高兴了么?

再说那些在背后把歼龙大队整垮的人——这都降为后勤部队了,说不定三下两下心气不服,就自个儿内讧了,那么他们倒是省事了,不是吗?

宁韶明和常笙画的一招以退为进,把这群大佬们弄得个个都满意了,磨着嘴皮子商量了半天细节,总算是把这件事给尘埃落定了。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宁韶明都有一种乍喜乍悲的心情,万般滋味在心头。

虽然对外界来说,这个处罚委实不好看,但是对于险些儿就被解散的歼龙大队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保全他们的方式了。

至于能不能适应和原本云泥之别的身份……这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后,宁韶明和常笙画这才跟着何丘良上将去了他在师部的办公室。

何丘良在办公室里踱步走了好几圈,才问宁韶明:“你决定了?”

宁韶明哂笑,“文件都签好了,我还能反悔不成?”

何丘良叹了一口气,“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踩高捧低,以后的日子……你们就难受了。”

宁韶明摇了摇头,“比起歼龙大队被解散,这些事情都是可以忍的。”

何丘良当然知道歼龙大队对于宁韶明来说有多重要,但他也知道这个年轻人的傲骨有多硬,他被宁景侯打断了骨头都不愿意低头,现在却要……

宁韶明坐在那里,抬起头注视着何丘良,“放心吧,老领导,这点小事……我扛得住的。”

何丘良看着他比以前沉稳了数倍的眼神,微微一愣,反应过来的时候多少有些感慨,“反正是你自己拿的主意,我也不说什么了,真扛不住,就再来找我,我这把老骨头还是能再扛几年的。”

宁韶明笑了笑,“您这话说的,好像我有多不靠谱似的。”

何丘良轻哼一声,“知道就好。”

宁韶明挑眉,难得没跟他争个究竟。

送了何丘良回房间之后,今晚也要住在师部的宁韶明和常笙画却偷偷摸摸翻墙,跑去外头了。

他们找了一家大排档,点了菜,叫了一打啤酒,什么也不说,撬开盖子就先碰杯,一切尽在无言中。

默默地一人喝完了一瓶啤酒,宁韶明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结束了。”

常笙画不置可否,“回去还有的忙呢。”

宁韶明无奈地把酒瓶子丢在地上,“你就不能不扫兴?”

常笙画耸肩,“说了一下事实而已。”

宁韶明不理她了,拿了个一次性筷子,拖过刚上桌的炒粉就吃了起来,开会开了这么久,光是喝了一肚子茶水,他都快要饿死了。

常笙画的粥也送上来了,她慢悠悠搅拌着熬得粘稠的猪肉粥,道:“既然这头暂时搞定了……那我跟你说件事吧。”

宁韶明不明所以,“嗯?”

常笙画眨眨眼睛,“之前就想跟你说的了,你还记得钱萝吗?”

第一百零九章 让他生孩子

常笙画问:“你还记得钱萝吗?”

宁韶明露出了堪称迷茫的表情,“谁?”

常笙画表示鄙视他的记忆力,“人家又是卖力勾引你,又是扎你一针把你送进宁家去了,你都没记住钱萝是谁?”

宁韶明被她一提醒,总算想起来了,无语又理直气壮地道:“你说名字,我哪里记得住啦!”

常笙画轻哼一声,表示不屑。

宁韶明只好自力更生,“好端端的,提她干嘛?”

他倒是不至于对钱萝怀恨在心,只不过对这个女人也没什么好感就是了。

常笙画回想了一下,道:“其实这件事跟我上次来师部有关,不过那时候我觉得你应该没心情管,所以就没说。”

宁韶明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你先说跟谁有关?”

常笙画说:“宁家。”

宁韶明的眼皮子跳了跳,“……我可以选择不听么?”

常笙画不置可否,“随你。”

说罢,她还真的默默地埋头喝粥了。

宁韶明把自己的炒粉吃完之后,又啃了个烤鸡腿,最后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宁家又闹什么幺蛾子了?你说说呗。”

常笙画撩起眼皮子看他一眼,“感兴趣了?”

宁韶明想了想怼她一顿的后果,最后忍气吞声地道:“就有点好奇。”

常笙画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巴,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倒也没继续招惹他,只是道:“我那天见到了黄溪,他跟我说了点事情。”

宁韶明盯着她看了几眼,然后若有所思地道:“他被你分了吧?”

常笙画默了一下,道:“还真不好意思,没把他弄成人格分裂。”

宁韶明顿时了然,“那你肯定是把他催眠了。”

“……”所以她在你打算眼里就是个从来不走常规路线办事的人?常笙画反省了三秒钟,随即毫无压力地转移话题道:“我就是想问问他当时请了钱萝去勾引你,为什么后来钱萝又被宁家唆使去给你挖坑了。”

宁韶明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所以……?”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们点的一些小吃被大排档的服务员送上桌了,一下子打断了常笙画的话,宁韶明霎时间露出气闷的表情。

常笙画见状,就觉得无比好玩,还真不是她的性格恶劣,而是这只炸毛小狮子有时候实在是太可爱了,她忍不住不逗他。

宁韶明忍到服务员走了,这才道:“继续说?”

常笙画笑了笑,“好吧,继续……说到钱萝为什么给两拨势力当了枪手对吧,首先呢,黄溪那边找上她,就是想让她给你找点麻烦。”

宁韶明并不意外,“他们无时无刻不想给我找麻烦。”

“但是呢,说不上是不是巧合,钱萝收了两笔钱,”常笙画慢声道,“先是明红战队,然后是——宁家。”

宁韶明皱眉,“宁景侯已经low到这种地步,找个娘们来给我使绊子了?”

“他可不是给你使绊子来的,”常笙画轻笑一声,“他是在给他的孙子找个妈。”

宁韶明傻住了,跟刘兴混多了的口音都出来了:“啥?!”

“没啥,”常笙画顺着他的口音说,“他就是想给你找个能生娃的,懂了么?”

宁韶明当然不是没听懂,他就是被吓到了,“不是,那个……”他瞪眼了半天,才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口气道:“宁景侯那种人就差没把政斗当毕生理想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转去玩宅斗了?!”

常笙画啧了两声,“说不定是人到老年,就开始惦记着传宗接代了呢。”

宁韶明觉得自己被恶心到了,有点酸溜溜地道:“他也就配惦记着这个了……”

虽然他和宁家人的关系很不好,但是乍一听自己的爸爸居然找个乱七八糟的女人来算计他的下半身,这种事情还真的让人倍感无奈。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其实宁韶明是有点想不通的,“他要是想让我生孩子,不是应该直接叫我滚回去相亲吗?”

常笙画一脸的“你太天真”,“他说让你回去,你就回去了?”

宁韶明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嘴角马上就抽搐了,“不,我会弄死他。”

“那不就结了?”常笙画一副坐着不腰疼的姿态,“既然明着来不行,那当然就要来暗的了。”

宁韶明纠结了一会儿,突然发觉到不对劲,“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现在我都没打算回宁家去找揍了,他爱不爱塞个女人给我,也不关我事!”

常笙画夹了个蒸饺,顺带瞥他一眼,“你以为他就这么容易放过你了?你爸想抱孙子,你爸的爸想抱重孙子,钱萝顶多就算是个打前哨的,以后……呵呵。”

“……你这笑得我瘆得慌,”宁韶明就愣是整不明白了,“宁景侯自个儿又不是不能再娶一个,别说我不反对,我就是反对也没什么用,他想生几个就几个,他二十来年没管过我,现在凭什么要我生啊?”

常笙画摇头,“我哪里知道你们家里的烂账?但是至少可以证明……”

宁韶明下意识地问:“证明什么?”

常笙画微微一笑,“你的确是他亲儿子。”

宁韶明:“……”

宁韶明简直要崩溃,“你丫的还怀疑过我不是亲生的!?”

“不然咧?”常笙画的表情好像是他在大惊小怪,“就你爸对你那态度,谁相信你们是亲生的?”

宁韶明的脑袋都疼了,“说得好像你跟你爸的关系就很好似的。”

常笙画眼神一暗,但是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我那个叫做事出有因,别的不说,我妈这三老婆的地位就不讨喜……但是你妈是宁家明媒正娶的,书香世家大家闺秀,又没给你爸戴绿帽子,结果你爸还对你挑骨头瞪眼的,你就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吗?”

“能有什么奇怪的?”宁韶明嗤笑一声,“宁景侯那种人就是没有心的,他跟我妈的死……我的意思是他一直就跟我妈没什么感情,两个人结个婚跟仇人见面似的,他怎么对我,我都不觉得奇怪。”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硬生生转移了话题,常笙画知道他是想说宁景侯可能就是杀了宁母的凶手,但是这点并没有实际证据可以证明,而且宁景侯为什么要杀自己的结发妻子?就算没有杀人,又是为什么要对她常年冷暴力?

这些事情都藏得很深,目前常笙画也没有查到相关的线索,只是从宁韶明被催眠后的只言片语来推敲一些片段,可惜这些片段带了一定的主观色彩,并不能作为铁证。

宁韶明被常笙画说的事情转移了注意力,把歼龙大队的糟心事先放在了一边,琢磨起了宁家家主想抱孙子这件事背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动机。

常笙画则是继续悠哉悠哉地填饱肚子,反正现在她是可以确定了,宁景侯以前的确没有关注过宁韶明的婚事,这会儿却突然“热情如火”起来,似乎想起自己终于是个当爹的了,也该当爷爷了,这点确实是有点说不通的。

除此之外,一直把宁韶明置之不理的宁家也冷不丁开始发威,让人给歼龙大队找麻烦,一副要逼着宁韶明回去的样子,一反之前宁家有意无意让人知道宁韶明是个废柴的姿态。

常笙画刚来歼龙驻地的时候就收集过整个大队全体成员的资料,也知道宁家对宁韶明的态度就是——这玩意儿烂泥扶不上墙,那就丢去军队呆着,别跑出来丢人现眼。

总而言之,这姿态特别像是要剥夺宁韶明继承人的身份地位了。

结果他现在又像是想要越过宁韶明来培养第四代,也像是要逼宁韶明回去正正经经当宁家大少,这云里雾里的,委实让人匪夷所思。

常笙画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查查宁家了,因为在歼龙大队疑似被那批曾经被常笙画追查着的势力针对的时候,宁家就对宁韶明发难,这点让常笙画不得不在意。

如果宁家和常家一样,都掺和到了那股势力里去了……

不,应该不太可能。

常笙画如是对自己道。

宁家的老爷子还健在,就等于是宁家的根基还稳得很,他们没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做这种一被发现就累及全家的事情,他们最多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么,宁韶明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他真的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吗?

常笙画看着宁韶明的眼神之中,不知不觉地带上了几分审视。

宁韶明啃完一碟煎饺,抬头的时候就注意到她那种仿佛冷血动物一样盯着自己的眼神,顿时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看着我做什么?”

常笙画幽幽地道:“看你吃的太香,所以秀色可餐一下。”

说罢,她还拿起一串羊肉串吃了一口,眼睛直勾勾看着宁韶明,让宁韶明活生生地挤出了一脑门冷汗。

这女魔头……是把羊肉串当成是他的肉在吃吗?!

这还是常笙画第一次怀疑这个被她当成傻白甜的宁大少,但是宁韶明只是在嘀咕着“宁景侯真不是个好东西”之类的话,看起来也没什么异样,常笙画很快又把怀疑的心思给收回去了。

没办法,多疑这种事情除了是天生,还能是被逼出来的。

不过既然已经把宁韶明拉上了船……姑且还是信他七分好了。

第一百一十章 反过来夜袭

宁韶明和常笙画吃到两点多,才结了账,回到师部提供的临时住所去睡觉。

等到了第二天,他们就开始上上下下地跑各种手续了,那些军部高层们还凑过来问需不需要帮忙,虽然宁韶明知道他们大部分还是有军人之风的,只不过总有几粒老鼠屎破坏了一锅汤,宁韶明还是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忙。

不过鉴于他被常笙画隐晦地瞪着,所以宁韶明的语气还算是平和,倒是让这些高层们觉得挺稀奇的,心道原来纨绔大少的心思还挺深啊,也不知道以前到底戴面具戴了多少层。

他们也没生气,一边小声讨论着一边走了。

被深深误会了的宁韶明和故意放出烟\/雾弹的常笙画按着正常流程走程序,切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上面一句话,下头跑断腿。

歼龙大队被罚到后勤部队暂领后勤工作的事情也因此传遍了整个军队,吓得一众士兵们人仰马翻,有人暗喜,有人不解。

直到第三天下午,宁韶明和常笙画才把所有手续办完,然后返回了歼龙基地。

宁韶明一路上都有些神思不属,好几次都开错了路口,导致绕了远路,等他把车开到歼龙驻地附近的镇子上时,天色都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常笙画闭目养神小睡了一会儿,结果一睁开眼,发现居然还没回到歼龙驻地,她无语地道:“你这是迷路之后又开回来了么?”

可是宁韶明居然把车停在了路边的停车位,然后拔了车钥匙,道:“太晚了,开车不安全,我们就在镇上找个酒店睡一晚吧。”

“……”常笙画用一种“你当我是智障吗”的眼神默默看着他。

歼龙大队平时训练的时候,大家都是一边在茫茫雪原上开装甲车一边做移动靶射击训练,油门能踩多大就多大,那样都翻不了车,这会儿连晚上九点都没有过,在有两个司机可以轮流换的情况下,宁中队就担心开车不安全?

宁韶明装作看不到常笙画的眼神,推开车门下车,“走吧,这附近有家酒店不错,我以前就来住过……”

常笙画似笑非笑道:“我不怕晚上开车不安全,不如你把钥匙给我,我先回去,明天让辰津他们来接你?”

宁韶明条件反射地拒绝:“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回去?”

常笙画挑起眉头,“我为什么不能一个人回去?”

宁韶明有点语塞,“呃……大家一起出来的,要是你一个人回去了,他们问起来怎么办?”

常笙画一脸的无所谓,“就说你不想回去呗,这很难开口吗?”

宁韶明的脑袋都要疼起来了,他就是不想现在立刻回去啊,要是常笙画一个人回去,大家伙儿一看他没回去,那情况不是更糟糕么!

常笙画眼露戏谑,“还是说,宁中队就这么想和我单独二人世界?”

宁韶明几乎跳脚,“谁想跟你二人世界啊!”

常笙画表示她很无辜,“那你为什么非得拉着我去开房?”

“我、我又不是要跟你一间房!!!”宁韶明怒吼一声,急得几乎额头冒汗,但又拉不下面子,干脆撇开脸恶声恶气道:“那你就自己回去好了!”

说罢,他就把车门一关,然后跑到不远处的酒店门口了。

坐在这里的常笙画笑了一声。

连车钥匙都没给她留下,这是要她打车去军事重地的节奏吗?

常笙画翻出自己的手机,通过加密线路给歼龙驻地打了个电话。

电话另一头是辰津接的,这个点,一般也只有他会在办公室里了。

辰津显然有些吃惊,“教官,有什么事吗?”

常笙画也没说什么,就顺着宁韶明的说法,说天色太晚了,怕待会儿又下雪,所以今晚他们现在镇子上休息,明天再回去。

辰津听了,倒是不觉得奇怪,毕竟在他心里来说安全还是很重要的,换个说法才会让他心生怀疑。

只不过辰津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才婉转地问了关于歼龙大队被罚去后勤部队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他是在系统里黑到了相关资料和手续,很多队员都知道了,但是还是需要跟他们的顶头上司确认一下。

常笙画看了一眼车外,宁韶明正站在酒店门口佯装在看树,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常笙画收回视线,对辰津“嗯”了一声,“是真的。”

辰津顿时就沉默了,似乎有点纠结。

跟辰津又说了几句,常笙画便把电话挂了,推门下车,走向站在酒店外头喝西北风的宁韶明。

宁韶明其实刚跑出来的时候,就想到自己没把钥匙给常笙画了,但是又不好意思刚发完火就掉头回去,故而只能僵在这里,等常笙画主动来递台阶,要是常笙画不来,他就……唔,僵个十几分钟,就回去把钥匙赏给那个女魔头!

可是常笙画还真的下车了,宁韶明故作不经意地瞥他一眼,在她走近的时候就十分潇洒地把车钥匙丢了过去,撇嘴道:“你回去吧,我在镇上住一晚。”

常笙画不置可否,把车钥匙收好,然后……

宁韶明默默地看着她越过自己,进酒店大堂去了。

“……喂!”宁韶明被她搞糊涂了,“你不走了么?”

常笙画幽幽地回头看他,“要是你的兵知道我把你一个人丢在镇上了,你猜他们会不会恨死我?”

“……”宁韶明出奇地暴躁了,“我又不是需要监护人才能出门的小孩子……喂喂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的!”

最终常笙画还是去开了两间单人房,而且镇上这个点也没什么饭店开着了,他们也没什么心情去吃,就跟服务台拿了两个泡面,各自回房间煮面吃了。

宁韶明本来以为常笙画会来问他为什么不回歼龙驻地,而是在镇子上逗留,可是等他洗了个澡,又把泡面吃完了,宁韶明连个敲门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也不知道为什么,宁韶明莫名觉得有点生气,又有点委屈,把自己扔进被窝里就睡觉了。

心情不好,宁韶明的睡眠质量也不怎么好,翻来覆去了老半天,才酝酿出几分模糊的睡意。

宁韶明感觉自己是睡着了,但是隐隐约约又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靠近自己,他在模糊的意识里浮沉了一会儿,宁韶明突然发觉到不对,猛地一惊的同时睁开眼睛,就看到床边坐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宁韶明吓得翻身而起,一个擒拿手就朝那个人影抓了过去。

结果“啪”的一声,床头的灯亮了,常笙画气定神闲坐在那里,还慢吞吞地道:“这么急躁做什么?”

宁韶明险些儿没真的一巴掌糊过去,恼怒地道:“大半夜的,你丫的跑我房间来干嘛?!”

“没什么,”常笙画还是那副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的样子,“就是突然想到我来歼龙的第一天晚上,你就跑到我的宿舍来夜袭了,我也想试试夜袭是什么感觉。”

宁韶明几乎要被她气笑了,敢情这个女魔头就是来十年记账报仇不晚的啊!!!

而且这个身手……还真的没办法让人不相信她不是You-Know-Who的人,宁韶明还真没被人在这么近身的情况下才发现不对劲的,除了恼怒之外,还有点技不如人的失落。

常笙画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形象出现了什么偏差,只是借着床头灯打量着他气鼓鼓的表情。

宁韶明气了半天,常笙画就看了半天,看得宁韶明都浑身发毛了,忍不住怼道:“看什么看,没看过长得帅的啊!?”

“长得帅的是见过不少,”常笙画把他在灯光下愈发精致的脸庞收入眼中,用一种好像在点评学术论文的语气说:“像是你这个水平的,就见得少了。”

宁韶明一点儿都没有被夸奖的高兴,反而更加恼羞成怒了,“虽然我没及时发现你进来,但我也不是靠脸吃饭的!!!”

这句话是他们一开始针锋相对的时候,常笙画曾经对他说过的,此时她的眉毛朝上扬了三分,带着点玩笑的味道,“这么记仇啊?”

宁韶明被她的倒打一耙惊呆了,“到底是谁比较记仇?!”

常笙画眨眨眼睛,“其实我不是来跟你讨论这个问题的。”

宁韶明啧了一声——说得他好像很喜欢纠缠这个问题似的!

常笙画拖了张椅子过来,和宁韶明面对面坐着,“来,宁中队,我们来个深夜谈心。”

宁韶明简直一头黑线,“你偶像剧看多了吧?”

常笙画理直气壮地道:“偶像剧那叫深夜谈情,不要侮辱我的专业水平!”

宁韶明的脸皮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冷漠地道:“哦。”

常笙画歪着脑袋盯着他,即使是做这么一个对于寻常女孩子来说很萌的动作,她的眼神仍然像是一把冰冷的手术刀,好像能够把人的脑袋解剖出来读取思想似的。

宁韶明被她看得再度头皮发麻。

常笙画忽然道:“你的心情怎么样?”

宁韶明下意识没好气地道:“大半夜被人装神弄鬼吓醒了,我能有好心情吗?!”

常笙画一点儿也不介意他的恶劣语气,“在睡觉之前呢?也心情不好吗?”

宁韶明垂下眼帘,“没有,就是赶路赶累了,又冷又困的,可能对你的态度不太好。”

常笙画笑了笑,“你也知道你对我的态度不好啊?”

宁韶明默念三遍“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才忍住怼回去的冲动,“所以你要我道歉吗?”

常笙画好整以暇,“做错事要说对不起,是幼儿园的老师就会教的文明礼貌。”

宁韶明只好咬着牙道:“那还真是对不起了,教、官!”

常笙画笑眯眯的,“乖。”

宁韶明觉得自己手很痒。

常笙画却很突然地说:“你觉得退伍名单该怎么安排?”

第一百一十一章 谢你安慰我

宁韶明被这一记直球弄得毫无防备,下意识地道:“什么名单?我没有!”

常笙画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宁韶明仍然不适应她的目光,也终于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了,宁韶明很不自然地扭开了头,“别看我,我是真的没有。”

常笙画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那我们现在来讨论讨论?”

宁韶明立刻就躺了下去,拿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大晚上的,讨论什么,赶紧回你房间睡你的觉!”

常笙画没继续说下去,但是也没走,就这么坐在那里哼着小曲儿,简直把“无赖”两个字发挥得光明正大。

宁韶明把脸都憋红了,都没有等到她离开自己的房间,终于忍不住了,掀开被子大口呼吸了几次,然后没好气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常笙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个问题好像不应该是你来问吧,宁中队,现在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你又开始犹豫不决了?”

“我不是犹豫不决!”宁韶明如是反驳道,但是后半句话明显就没了底气,“我就是……觉得不用这么快吧。”

“不然你想拖到什么时候?”常笙画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充满了对他的恨铁不成钢,“你要那些需要退伍的队员们看着你们去打杂,然后不是受不了那种工作,就是看着你们受罪,所以不忍心退伍?”

宁韶明沉默了几秒钟,才小小声地道:“可是这对他们……太残忍了。”

“你就像是很多家庭里溺爱孩子的妈妈一样,”当然,歼龙里的人也在使劲地溺爱他。常笙画面无表情地说:“你总是觉得这样太残忍不好,但是他们见多了风光霁月,再去见刀光剑影的时候就回崩溃掉,到底是放他们走比较残忍,还是硬生生扼杀他们的发展比较残忍?”

这句话说得有点重,宁韶明的眼神一下子就乱了。

常笙画并没有太过于去戳他的痛处,毕竟她今晚的目的是“谈心”,不是给宁韶明做治疗。

于是,常笙画等宁韶明重新把神定住了,才再次开口:“既然我现在是歼龙大队的临时指导员,也是你们的心理干预专家,我能给你的最中肯的建议就是——快刀斩乱麻,别越拖越多问题。”

宁韶明下意识地反问:“建议?”

“对,建议,”常笙画很冷静地道,“至于你愿不愿意听,有没有更好的办法,这些都是你自己去决定的。”

宁韶明的左手不自主地抓紧了被角,在被子上抓出了一道道皱褶,“如果让你决定呢,你会怎么做?”

“不要问我,我已经给出建议了,你问你自己该怎么做,”常笙画的态度甚至显得有点冷漠,“不要总是指望别人来帮你。”

宁韶明的表情僵了一下,然后低声嘟哝道:“我也没让别人来帮我……”

他的声音深处还藏着几分委屈,让常笙画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宁韶明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我会好好考虑的,我就是……”他迟疑了一下,“有点难受。”

常笙画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说出自己的感受,内心有点惊讶,表面上倒是没有太大波动,“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太好听,但我还是想说……留在歼龙大队,或许他们有一天就会牺牲了,你永远都见不到他们了,而退伍转业,说不定他们就能长命百岁。”

宁韶明苦笑了一下,“那还真是承你吉言了,谢谢安慰。”

常笙画声色不动,“我可不是在安慰你,只是在提醒你。”

宁韶明却反过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常笙画危险地眯起眼睛,带着警告的意思,“打什么坏主意呢?”

“没什么坏主意,就是觉得有两个字可以送回给你……”宁韶明拖长了声音说:“傲——娇!”

常笙画沉默了两秒钟,然后对他扯开嘴角,微微一笑。

宁韶明:“!!!”

第二天早上,宁韶明和常笙画开车回到歼龙驻地,收到了几十个队员们的热烈欢迎。

计芎凑过来一看,“咦”了一声,“老大你这是又跟谁打架了!?”

宁韶明一脸严肃,“谁说我打架了,我是个讲道理的人。”

一众队员们感觉自己被冷笑话冻了一轮。

辰津走过来,眉头也皱了起来,“你的嘴角都青了,这是怎么回事?”

说罢之后,辰津的眼神还下意识转移到旁边的常笙画身上。

常笙画笑眯眯的,看起来人畜无害,“我什么都不知道。”

宁韶明摸了摸自己生疼的嘴角,在内心把女魔头砍了个千百遍,面上倒是端着架子,“问那么多干嘛呢,就摔一跤磕到桌角了,能有什么大事啊!”

歼龙的成员们一听,反而觉得事情更不妙了——堂堂特种兵的头子居然会摔到桌角上,这才是最不正常的诡异事件吧!!!

宁韶明虎着脸不让他们追问,众人只好默默地躲在背后八卦他,常笙画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宁韶明回头看到大家都是一副很平静的样子,仿佛没有听到任何风言风语似的,跌宕起伏的心情也慢慢地跟着平复下来。

没什么好怕的,不管他的兵将来身在哪里,但永远都是他的兵。

宁韶明召集歼龙全体人员搬着小马扎在大礼堂那边开了个会。

这个会议其实说的事情都是队员们早就从别的渠道知道的了,说实话,刚听到的时候他们是的确很意外的,在他们的想法里,歼龙这一战不是输得悲哀就是赢得壮烈,但是偏偏结果就卡在了中间,不好不坏,委实让人有点哭笑不得。

“就算是后勤,也要给我们一个工作范围吧,”辰津思考了片刻,提出了这个问题,“总不能是他们叫我们去扫地,我们也得去吧?”

“我估计吧,叫我们扫地是不一定有,但是到处打杂就是肯定的,”宁韶明牛高马大的一个大男人也坐在马札上,看起来还真是有点萌,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道:“现在也不好说到底是什么工作范围……看他们打算怎么整我们吧。”

应该说,看想整他们的人和想帮他们的人会斗出个什么结果,而这两拨势力肯定也等着有个出头鸟先跳出来,看歼龙大队会做出什么反应。

计芎听得出宁韶明的意思,尝试性地问:“真的要干活的时候……我们就真的认真去干活?”

宁韶明看了常笙画一眼,常笙画代他回答道:“去是肯定要去干活的,至于要不要认真地干……那就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事而异了。”

众人一听,明白了——女教官就是要他们看菜下碟子!

“啧啧啧,我当兵这么多年,都没碰上过这种处罚,跟受宠的妃子被打进冷宫要自力更生似的,”刘兴摸着下巴啧啧有声,“咱们都是当兵的吧,为什么非得整成了宫斗剧呢?”

“当兵也是要带脑子的,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军队争来争去看着更直接罢了,”常笙画淡淡地瞥他一眼,“想要保家卫国,首先把你这身皮保住吧。”

众人一听,纷纷觉得心有戚戚然。

他们被当做刺头啊老鼠屎啊被排斥了这么多年,这次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要是地位不保的严重后果。

他们是不介意去做一颗小小的螺丝钉,可是非得把他们这个大螺丝往小孔里塞,不仅码数不对,还弄坏了大螺丝和小孔,这就难免让人心寒了。

说完这件事之后,就难免要提到另一件事了,也就是昨天晚上让宁韶明翻来覆去一整夜没睡好的退伍转业的事情。

只不过,当宁韶明怀着沉重的心情把这份通知撂出去之后,出乎意料的是,队员们之间都没有多么紧张的气氛,还嘻嘻哈哈地互相开着玩笑,说出去之后要赚钱当大老板、让其他人休假的时候去看看眼界什么的。

这和宁韶明想象中的场景不太一样,反倒是计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是迟早的事情,你也别想太多,大家都听你的,你拟名单的时候不要有什么负担。”

宁韶明有点怀疑是自己不正常还是他们一群人不正常,于是看向了常笙画,想知道她眼里到底是谁不正常。

常笙画一脸淡定,“所以说你想太多了,他们好歹也是个大男人,哪会跟你似的这么脆弱?”

“……”宁韶明的重点瞬间就歪了,“你说谁不够爷们呢!”

常笙画“呵呵”两声,什么都没说。

宁韶明差点儿就想把昨晚那一拳还给她。

常笙画看了看讨论得正热烈的队员们,队伍之中的李岩南扯着灿烂的笑容和胡小戈勾肩搭背,对上常笙画的视线时,便笑得愈发灿烂了,好像毫无阴霾。

常笙画回过头来,看着宁韶明,语气复杂地道:“也许你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但是你带出了一批好兵。”

这也让常笙画对军人这种职业的印象产生了一些扭转——也不是所有军人都像是常家的人那样,权力熏心,道貌岸然。

常笙画的嘴里难得能说出这么感性又好听的话,宁韶明简直恨不得录下来听它个百八十遍——能让女魔头夸别人一句,多不容易啊,可是凭什么好兵是好兵,他依旧不是个合适的领导?!

宁韶明有点怨念,“搞了半天,就我自个儿在瞎操心啊?”

常笙画早就用地狱模式把歼龙成员们的心理承受能力给训练出来了,而歼龙的成员们在经历了好些担心受怕会被撤除番号的日子,其实也已经淡定了。

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只走几个人就能够保住他们心目中永远的歼龙,他们当然乐意之极,甚至迫不及待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冬天结束了

只不过呢,虽然大家都做好了准备,也有了相应的承受能力,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刻,还是难免有几分伤怀的。

为了不影响宁韶明的决定,歼龙的队员们都集体表现出一副他们心情还不错、完全不担心的样子,平时训练一点儿都不落下,休息的时候就非常积极主动地配合常笙画的工作,三三两两不是在相互配合着做模拟场景训练,就是在看看书学点东西,还有不少人在刻苦练习外语。

说实话,最后一点是让常笙画非常惊讶的。

在她当年当兵的那个年代,很多士兵都是初中水平,少有文化程度高的,在出了名的“You-Know-Who”里就体现得更明显了,很多人都是在进去之后才临时抱佛脚开始学东西的。

可是人在过了最佳的学习年纪,思维和习惯就会形成定性,大部分人一开始都适应不来,可谓算得上是吃尽苦头。

但是过了这么多年,Z国应征入伍的文化水平要求就提升了,一般的标准都在高中水平,像是歼龙这类的部队,甚至还有不少特殊人才是要求大学出身的,军校特种专业的就更吃香了。

尤其是在部队逐渐实现信息化的过程之中,单兵武力值已经远远不能满足部队的要求了。

就常笙画所知的,歼龙大队里的所有成员都要上外语课和电子信息课,放到外面去,不说多厉害,不过自己捣鼓捣鼓电脑弄个编程做个小软件,亦或者是进行一些基础的日常外语交流,这些都是没有大问题的。

所以说,他们退伍转业是完全没有困难的。

这和常笙画脑海中那种只会舞刀弄枪空长肌肉没有大脑的大头兵形象,还是有很大差别的,这也让常笙画在无论是心理治疗还是日常教学方面都变得顺利了不少,不然要她面对一群不开窍的榆木脑袋,她早就把他们全都弄疯了。

常笙画这一头是很欣慰的,宁韶明那一头就有点郁闷了。

他看着队员们都一副“我马上就要退伍所以抓紧时间做好准备”的样子,别提有多别扭了。

这些士兵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个个都是他的心肝宝贝,耗费的心血数不胜数,要不是不得已,他一个都不想放走。

于是乎,宁中队就对着常笙画给他的参考名单发呆,足足纠结了好几天。

常笙画也不催促他,平时该干嘛就干嘛,要知道歼龙大队已经变了天,她被何丘良坑了一把,做了歼龙的临时指导员,有不少事情在等着她去安排呢。

计芎他们几个小队长倒是比较着急,又是担心自己手下的兵,又要关心他们老大的身心健康,每天都鬼鬼祟祟地绕着宁韶明在打转,发呆的宁大少却是没发现他们的存在。

常笙画倒是注意到他们了,默默地走到他们背后,然后冷不丁出声道:“干嘛呢?”

“!!!”计芎几人吓得倒吸一口冷气,魂都快飞走了。

刘兴捂住了自己的小心脏,“教官,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我还不知道你们的胆子这么小,”常笙画微微一笑,“为什么这么大惊小怪,在干坏事吗?”

“没有干坏事啊!”王胜麟做了个“发四”的手势,“我们就是在关心老大而已。”

常笙画也没说信不信,只是反问:“关心他?”

刘兴狗腿地跑到常笙画边上给她锤胳膊,讨好地道:“我看老大的心情不是很好,不如教官你帮我们去安慰安慰老大?”

常笙画的眉毛不由自主地上扬了三十度,“然后再帮你们刺探一下情报?”

王胜麟赶紧给她锤另一边的胳膊,“如果可以,那当然是最好的,我们相信教官你能做到的!”

计芎和赵素林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实在不想承认这两个狗腿的家伙是他们的战友。

常笙画却露出几分微妙的表情,“其实给你们帮忙不是问题……”

四个兵立刻露出期待的表情。

“但是,”常笙画话锋一转,“明明你们才是朝夕相处的吧,为什么是我去安慰他,跟他套话?”

计芎几人一听,面面相觑——对哦,为什么他们要拜托女教官,而不是自己上呢?

常笙画摸了摸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我还不知道在你们心里,原来我跟你们老大的关系这么好。”

他们四个回忆了一下女教官和他们老大相处的日常,顿时打了个冷噤。

如果这样都算好……他们还是跟女教官保持距离吧。

“为了不辜负你们的信任,”常笙画勾着嘴角轻笑,“我就去帮你们安慰你们老大吧。”

计芎几人:“……!”

QAQ,老大,我们对不起你!

别了生无可恋的计芎和三个小队长之后,常笙画还真的去找宁韶明了。

军犬大哥的小窝附近,宁韶明坐在那里发呆,大哥躺在他旁边睡觉。

宁韶明本来是坐在那里对着歼龙大队在名单在出神,然后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把他面前的名单给拿走了。

大哥醒了过来,对来人晃了晃尾巴。

宁韶明抬起头,见是常笙画,觉得一点儿也不意外。

能毫无声息出现在他面前,还能理直气壮拿他东西的,也就只有一个女魔头了。

常笙画见名单上面一个勾都没有,便啧了一声,“你连一个名字都没有定下来?”

宁韶明嘴硬道:“哪有,我只是想再给他们做个综合测试。”

常笙画似笑非笑,“是么?那你这个测试打算做多久?”

“既然是综合测试,当然是要各方面的测试都做一遍,”宁韶明刚才只是随口胡说八道的,说着说着,倒是真的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了,“一来是再给他们一个机会,二来是让大家最后一次并肩合作,留个纪念,也挺好的,不是吗?”

宁韶明如是说,提到“最后一次”的时候,眼底还是掠过了一抹黯然。

常笙画没有揭穿他的强颜欢笑,反倒是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也不是不行。”

宁韶明大喜过望,“所以你同意了?”

常笙画一脸无辜,“你要是真的想做,我也没有立场反对吧,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迫不及待想拆散你们战友情的人?”

宁韶明干咳一声,“没有啊,就是有点小小的吃惊。”

女魔头也有心肠好的时候,今天的太阳是打哪儿出来的?

常笙画不置可否,抬头看了看天空。

此时已经是三月份的尾巴,天气晴朗,这一片辽阔的雪原也在逐渐冰消雪融。

偶尔下雪的时候,也不再是她刚来时的那种令人震撼的鹅毛大雪,而是淅淅沥沥的雨水夹着冰冷的雪屑,像是雨中飘满了杨柳的飞絮。

“冬天结束了。”常笙画这般说道。

宁韶明先是有些迷惑,然后跟着她一起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复杂起来,摸了摸大哥的脊背,呢喃道:“对啊,冬天结束了。”

宁韶明是个说干就干的人,这头刚跟常笙画说完这件事,回头就把计芎和几个小队长以及做数据分析的辰津叫齐,一起把综合测试的计划给弄出来了。

于是乎,在歼龙大队的成员们都在为退伍转业的事情忙忙碌碌的时候,宁韶明宣布的测试计划简直是一道晴天霹雳,把大家伙儿都劈得晕头转向,不得不哀嚎着跑去训练场加练。

他们才不要在最后时刻丢脸呢——不管是要走还是要留都是一样!!!

常笙画见他们斗志昂扬得像是马上要去上战场,顿时掏出小笔记本来记了一笔。

宁韶明看起来鲁莽无脑,但是出乎意料地很懂得怎么样才能最激励人呢……

常笙画觉得这只炸毛小狮子真的很有趣,明明他自己才是那个更需要被人激励的人,可事实上很多情况下都是他在发光发亮照亮别人。

“这算是一种补偿机制吗?因为自己身上缺乏某种东西,所以通过竭力表现出来,来补偿自己缺憾的那一部分?”常笙画坐在宁韶明对面,喃喃自语道。

宁韶明本来是在做着训练计划的一些细节的细化,结果常笙画在对面当神棍念念叨叨,他的头都要大了。

宁韶明扶着额头道:“你今天很有空吗?为什么总是呆在这里?”

“没有空啊,”常笙画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心不在焉地回答他:“没看我现在在忙着吗?”

宁韶明嘴角一抽,“你在忙什么?”

——我只看到你在叨叨逼逼!

结果常笙画说:“我在忙着观察你啊!”

“……”宁韶明的青筋都要跳出来了,“为什么要观察我?”

常笙画理直气壮地道:“你是我最好的实验品,我为什么不能观察你?”

“……”宁韶明默默地拿起手边的资料,在思考砸过去把女魔头砸死的可能性。

但是常笙画已经观察完毕了,毫不犹豫地站起来往外走。

宁韶明瞪眼,“你去哪里!?”

“你不是嫌我碍眼吗?”常笙画说,“所以我回去了。”

宁韶明心说你有这么听话?

果不其然,常笙画走到门口,还不忘补充道:“我回去分析你的数据,不要想我啊~”

宁韶明:“……滚!!!”

楼下在加练的队员们仰头看了看宁韶明的办公室,纷纷感慨——老大又和女教官杠上了啊,这一幕真是白看不腻,他们老大什么时候才能赢一把呢?

计芎和几个小队长则是在默默点头——女教官的安慰果然很有效呢,他们老大又活蹦乱跳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卖了的宁韶明表示——等歼龙大队度过危机,他头一件事就是要把女魔头有多远踢多远!!!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单挑吧小花

等宁韶明把综合测试的计划定下来之后,歼龙大队的队员们也已经把自己的斗志燃烧到顶点了,个个摩拳擦掌,大有背水一战的意思,连在食堂吃个饭,大家都要先撂个狠话打个赌什么的。

宁韶明听了几耳朵,顿时无语地敲了敲自己面前的桌子,“啊喂啊喂,不要聚众赌博啊。”

刘兴嘻嘻哈哈地道:“没有赌博啊,老大,我们只是打赌,不带钱的,谁输了就谁给谁洗内裤~”

常笙画勾起嘴角,笑。

宁韶明的眼皮子狠狠一跳,自觉在常笙画面前丢脸了,“能不能有点追求,太猥琐了,谁输了就去扫全部宿舍的厕所!”

队员们一听,顿时都哀嚎出声。

“老大不要啊!”

宁韶明恨铁不成钢地道:“那就努力拿第一!”

队员们顿时更加斗志高涨了,几乎能够看到他们背后具现化的熊熊火焰。

“嗷嗷嗷!老大说得对!”

“放马来吧,老子不怕你们!”

“……”

常笙画神情微妙地看着众人,然后对宁韶明说:“你的兵……唔,都挺活泼的。”

宁韶明当是夸奖收下了,“嗯,都活泼。”

常笙画挑眉——小狮子这是终于适应了炸毛状态,开始淡定了?

其实宁韶明只是没什么空跟她斗嘴,满脑子都在想综合测试的事情,他一工作起来就比较容易忘我。

常笙画见他肯暂时抛下自己的兵将会退伍这件事,全身心投入到即将来临的测试工作之中。

反正师部那边也没有催他们赶紧去后勤部那边报道,估计也是怕歼龙大队狗急跳墙,又撂挑子不干了。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在四月之初,时不时下点雨夹雪的日子里,歼龙大队的综合测试就展开帷幕了。

宁韶明制定的计划从单兵作战到团队协作,几乎涵盖了歼龙大队所有的训练内容,何丘良上将在收到这份计划之后,立刻给批准了,还亲自给宁韶明打了电话,说让他的兵好好表现,但凡是在哪个项目拿了第一的,他私人自掏腰包给奖励!

宁韶明把这件事转达给歼龙的士兵们,并表示奖励也包括了他宁韶明的这一份。

常笙画站在旁边,不咸不淡地表示——最后一名的人,就会得到她悉心准备的安慰大礼包。

在两颗糖一根大棒子的激励和敲打下,队员们跟打了鸡血似的,恨不得每个项目都要争第一。

测试的头三天,还是一些比较基础的体能项目和射击项目,拿到魁首的人各不一致,跟当时的发挥有很大关系,连宁韶明都下场比划了几次,在负重跑的时候没跑赢鸡血爆棚的胡小戈。

在第四天开始,一些技术含量高的测试陆陆续续展开,很多在某些领域是尖子兵的队员就逐一冒出头来了。

“嘭——”

雪原上,两千米开外的一处靶子的靶心瞬间被穿透,击中了靶子后方的一枚鹌鹑蛋。

赵素林拎着狙击枪从训练塔上顺着梯子飞速地往下爬,落地,然后看向站在边上看着的宁韶明。

天上在下着小雨,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水珠挂在赵素林的睫毛上要掉不掉,他眨了眨眼睛,眉眼之间杀气残留,显得有些冷酷,和平时认真固执但平和的样子格外不同。

宁韶明听着耳机另一头的辰津在报告狙击情况,对赵素林说:“不错,老慢,恢复水准了。”

在恶劣天气之下,被风速和些微反光的积雪影响,但赵素林的两千米狙击成绩仍然是所有参与测试的队员之中最好的。

但也仅此而已,赵素林听到“恢复水准”三个字便皱了眉头,宁韶明的意思很明确——他的水平只是恢复到歼龙大队出事之前的平均线,但是还没有超越自己。

常笙画倒是难得扮演了红脸的角色,“这个成绩已经不错了,平时的狙击比赛里很少会用超过一千米的距离,场地、枪械和个人水平都是需要解决的问题,我敢保证赵素林不算是国际第一,但也是最顶尖的那一批了。”

赵素林面上的冷酷慢慢融化了,颔首道:“谢谢教官的夸奖。”

常笙画笑了笑,没说后半句话——当然,如果心理素质能再增强一点就更好了。

赵素林能做一个一流的狙击手,坚韧的意志和稳定的心理无疑是必须的,但是他的过于稳定也会成为隐患,偏执容易让他在这条路上走歪。

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走歪路,常笙画指的是他过度执着于某种做法——例如必须每一次都要赢之类的,一旦受挫,就很难再恢复过来。

宁韶明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懂了常笙画没说出来的后半句话,但是常笙画没直说,就代表赵素林的情况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这让他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不想失去一个优秀的狙击手。

“下午的任意狙击再加油吧,”宁韶明对赵素林如是道,然后看向参加同一项测试的其他人,“你们也要努力,不能让老慢老拿第一吧。”

众人立刻哀嚎:“老慢就没有试过不拿第一!”

宁韶明“呸”了一声,“出息呢!”

众人再次异口同声:“在老大你那里!”

下午任意狙击也打算下场练个手的宁韶明:“……”

敢情他打不赢赵素林,就是没出息啊!

宁韶明黑了一中午的脸,午觉之后,他抱着自己的狙击枪来回擦了一遍又一遍。

常笙画挑起眉头,“这么没信心?”

“你都说了,他是最顶尖的那一批里的!”宁韶明没好气道,“让我跟他打一架还差不多,玩枪?他才是最牛的。”

常笙画说风凉话:“我还以为宁中队总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真的是天下第一呢。”

宁韶明翻了个白眼,“你一天不挖苦我就会死是吧!”

常笙画严肃地道:“我会很无聊。”

“……”宁韶明特别想拿手里的狙击枪给她一梭子,里头的子弹不是真的,但是真能打死人啊!

下午的任意狙击也不是所有队员都参加的,虽然每个人都学过狙击,但是不是每个人都擅长,很多人都是下场玩玩的,只要不跟完虐他们的赵素林比,大家的战友小船还是不会翻的。

被寄予厚望的宁韶明绷紧了脸,好像很严肃,但实际上他的内心都快被黄连渗透了。

他是歼龙的老大,但他也不是全能的超人啊,在射击场上,除非他用暴力手段干掉赵素林,不然他也是被完虐的那个好么!

就在宁韶明一肚子苦水没处倒的时候,忽然看到常笙画跟计芎借了一把狙击枪,眼看着也是要下场的节奏。

宁韶明顿时就幸灾乐祸了,“常小花,你也来讨打击啊?”

常笙画对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她的样子神秘兮兮的,宁韶明有点好奇,一边嘀咕着“凭什么你叫我我就要过去”,一边不情不愿地挪过去。

常笙画见他靠过来了,笑眯眯地小声道:“你就不想赢赵素林一次?”

宁韶明狐疑地看着她,“你有什么坏主意?”

“怎么能说是坏主意呢,我这是发挥团队协作的良好美德,”常笙画的嘴角弯弯,“我当然也打不过赵素林,但是——我们联手试试?”

宁韶明半信半疑——别说是他们两个人联手,就是整个歼龙大队在狙击上打赵素林一个,也不一定能打得赢吧?

常笙画却是胸有成竹信心满满的样子。

宁韶明想了想,觉得也不吃亏,“行,联手。”

在做准备的赵素林忽然觉得后背一阵恶寒,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谁在算计他?

歼龙这次的任意狙击安排的是活人靶子,意思就是测试的队员们互相以对方为靶子,隐藏在隐蔽的地形之内,看谁打中得最多,当然,也要活到最后。

射击比赛就是赵素林包揽第一,歼龙大队的队员们都习惯了,下场要么是跟别人比,要么就是不死心地集体群殴赵素林。

但是今天开场没多久,围观的歼龙队员们就看到了跌破眼镜的一幕。

常笙画会下场,这点他们是不意外的,因为这几天她也跟他们一起比划过几次,有输有赢,她就是一副玩玩的心态。

宁韶明会和常笙画联手一起行动,这点就让队员们有些意外了。

等到他们两个人联手放倒赵素林,队员们彻底懵逼了。

其实常笙画用的办法也不难,赵素林每次都能赢,靠的就是他敏锐的洞察力和高超的狙击技术,但如果他的敌人从一开始就已经被狙击了呢?

说白了,常笙画就是在跟他玩障眼法,她和宁韶明在一开始就表现出了相互竞争的假象,赵素林是个善解人意的人,觉得他们两个会因为内讧而至少挂掉一个,就把目标转移到其他人身上了。

常宁二人就趁着这个机会,抢了被打中的“尸体”的备用发烟罐,故意装作“同归于尽”了,其实他们击中的是对方的备用发烟罐,赵素林却判断出中枪的位置和他们隐藏的位置相吻合,故而他们就从赵素林的狙击名单上消失了。

赵素林一心一意对付其他人,完全没料到他们靠着单兵作战的能力摸到了他附近,就在赵素林以为干掉所有对手的放松的那一瞬间,他们在两百米内的两个方向同时射击。

中了两枪的赵素林和其他队员们一样,完全是懵逼的。

因为地形的复杂性,大家也以为宁韶明和常笙画互相击中对方了,两声枪响和白烟的存在都是真实的!

其实这个方法很耍赖,但奈何兵不厌诈,考验的就是赵素林会不会太相信自己的判断力,他叹了一口气,坐在原地等测试结束了。

场上只剩下两个人。

宁韶明在击中赵素林的那一瞬间,兴奋地做了个握拳打气的动作。

下一秒,他也跟着懵逼了。

刚才还是战友的常笙画调转枪头,一枪把他也给干掉了。

常笙画成了这场测试的大赢家,从隐藏身形的地方站起来,对着他做了个飞吻的动作,用口型说:“谢啦,宁小明。”

宁韶明:“……啊啊啊常小花我们单挑!”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冲刺吧战友

常笙画的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彻底惹毛了宁韶明,在隔天的格斗比赛中,他一下场就直接跟常笙画下了战书。

歼龙的成员们立刻起哄。

如果说赵素林是狙击比试中的大满贯,那么宁韶明在单兵作战能力方面就是名副其实的兵王了,但是常笙画几次都把宁韶明放倒,虽说都是在宁韶明没有防备或者没有反抗之力的时候,可大家都觉得她的实力恐怕不弱于他们老大。

常笙画似笑非笑地扫视了他们一圈。

兴奋的众人瞬间就蔫了。

就在他们以为常笙画会跟以前一样以打压他们为乐的时候,常笙画居然真的应战下场了。

宁韶明也是瞬间眼前一亮,“很好,教官,我不会放水的。”

他已经在想象自己放倒女魔头的画面了!

常笙画没有被他的战意引起共鸣,颇为纯良地道:“我就是个技术兵,你真的不给我放水吗?”

“……”宁韶明的脸一黑,“你算个毛线的技术兵!”

常笙画很淡定,“我是个斯文人,不喜欢动手动脚的。”

宁韶明怒了,“你今天想打得打,不想打也得打!”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抬手攻去。

常笙画说得那么弱势,实际上真动起手来却毫不含糊,歼龙的队员们也不是没见过他们打架,但还是第一次见他们这么认真地在较量——不动火气的那种比划。

常笙画看起来的确不像是十分能打的人,更像是个握着手术刀的变态杀手,但是当她跟人交起手来的时候,那股蓬勃的杀意足以令人豁然变色。

说到底,常笙画也是从特殊部队出来的人,歼龙大队执行的任务还有可能是一些相对温和的,但是You-Know-Who那边就绝对是要么就不出手,一出手就要大家一起死了。

宁韶明之前跟常笙画打过几次都是势均力敌,别提有多糟心了,这会儿一打起来,他浑身战意蓬勃,几乎就没有想过留手。

常笙画被他步步紧逼,眼睛微微眯起,也不再有所保留,比起宁韶明的强横,她的一举一动之中更多的是诡谲狡密,几乎每一招都以杀为目的。

一众队员们看得热血沸腾,同时又胆战心惊。

“你们猜谁会赢?”

“老大吧,毕竟教官离开军队那么多年……”

他们的猜测倒也没错,常笙画在M国求学多年,虽然一直没有放松锻炼,可强度还是比不得常年都在军队里训练的宁韶明,再加上宁韶明真的很强,常笙画之前能和他打平或把他制服,出其不意和投机取巧的成分很大。

真正拳脚相斗的时候,打到后面,常笙画的体力明显在急速下降,而宁韶明有些气喘,但是状态还行,精神上亢奋得厉害。

“再来啊!”宁韶明挑衅道。

队员们都为他捏了一把汗——老大你是不是忘了,就算你打赢了,教官也能给你穿小鞋啊!

常笙画见状,冲着宁韶明便笑了,“行,来。”

说罢之后,两个人就再度打成一团。

队员们:“……”

他们觉得,他们的老大好像一不小心把女教官都给带坏了。

宁韶明和常笙画打得可谓是酣畅淋漓,歼龙大队这段时期的阴影笼罩的又岂止是宁韶明一个人呢,常笙画要负责接收几十个人的负面情绪,还要帮助歼龙大队摆脱困境,更是把当年的血海深仇都翻了出来。

宁韶明憋屈委屈又无奈,常笙画的心情更不好,可是他们都不是能肆意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展示出来的人,这会儿终于能找个机会发泄出来,两个人可谓都是打红了眼,比上一次联谊会宁韶明隐瞒常笙画跑去揍人的时候打得还惨,看得计芎他们都情不自禁想上去拉开他们了。

两位QAQ,你们这是要往死里打吗?

打到最后,两个人都已经摔在地上扭打了,宁韶明一个肘击打在常笙画的腹部,然后一个扭身把她放倒在地面上,用胳膊肘压着她的脖子,恶狠狠地道:“认输不?”

这可不是宁韶明第一次卡着她的脖子了,之前他们还在针锋相对的时候,常笙画跟踪宁韶明去游乐园,出来的时候就被他勒着脖子按在墙上,一副要掐死她的模样。

只是短短不到四个月,常笙画发现她和宁韶明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千变万化,亦敌亦友,亦真亦假,当真世事无常,让人难以揣测。

常笙画轻笑一声,“不认输又怎么样?”

宁韶明啧道:“那就打到你认输为止。”

常笙画了然,“行,我输了。”

宁韶明:“……”

愣了一下之后,宁韶明大怒:“常小花,你走点心成不成!?”

“我哪里不走心了?”常笙画也觉得颇是无辜,“我本来就打不过你。”

“呃……”宁韶明想了想,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常笙画弯起眉眼,“我都认输了,宁中队应该让开了吧,占我便宜可不好。”

宁韶明立刻放开她,炸毛道:“谁要占你便宜!”

常笙画一脸淡定,“没事,我不介意。”

宁韶明顿时瞪眼。

两个人互相对视,火光噼里啪啦。

就在队员们以为他们又要再打一架的时候,宁韶明和常笙画对视着,忽然同时往后一倒,躺在地上大笑出声。

队员们面面相觑。

原谅他们不懂这两个大BOSS的世界。

虽然打得畅快淋漓,但是后果也是巨大的,宁韶明和常笙画都是被抬进楼笑倾的医务楼的。

楼笑倾一脸诡异地看着他们,“你们终于闹翻了?”

宁韶明有点纠结,“我怎么觉得你这个说法怪怪的呢?”

众人抽了抽嘴角——当然怪啦,说得跟两口子闹分手似的。

当时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这是常笙画和宁韶明一瘸一拐从医务楼挪出来的时候的共同想法。

因为跟常笙画打得太厉害,以至于后面的测试项目,宁韶明都没有参加,只能含恨专心致志给队员们做测试。

鉴于宁韶明和常笙画两个人太拼命,以至于接下来的测试也变得更加火气腾腾,大家几乎把压箱底的底牌都拿出来了,表面上是测试,实际上是比赛,所有人都展示出了自己现阶段的最高水平,不想给自己和战友留下遗憾。

测试第五天,团队战开始了。

比起个人战的热血沸腾,团队战可谓就是硝烟弥漫了。

歼龙大队分为三个小队,虽然每个小队的人数不多,但是比拼起来,硬生生就能比出一场战争的气势,宁韶明站在一旁观战,油然而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宁韶明侧过头,看向常笙画,说:“这就是我的兵,你觉得怎么样?”

常笙画的眼中也难得露出赞叹的表情,“没想到他们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会用这种方式来治愈。”

宁韶明听得似懂非懂,但是并不介意,强调道:“他们是我的兵。”

常笙画笑了,“别炫耀了,宁中队,没人跟你抢。”

宁韶明轻哼一声。

场上。

王胜麟数了数自己的队员“幸存”的数量,然后抹了抹那张满是迷彩的脸,“走,对付三队去!”

刘兴一脸猥琐地说:“先把三队搞掉!”

三队存活的人数是最多的,赵素林早就察觉到了王胜麟和刘兴会逮着他们不放,带着队员们悄然无息地遁走,跑去了一队的后方战地。

然后二队顺着三队的踪迹走,很快就跟一队碰上了面,因为没打照面,所以都把对方的身份搞错了,战火一触即发,白烟不断,赵素林带着队员们顶着一头草躲在附近捡漏。

于是乎,打到最后,果然是三队赢了,赵素林站在一队和二队的“尸体”旁边,含蓄一笑,“承让了。”

刘兴和王胜麟同时哀嚎:“再战!!!”

赵素林挑眉,才不搭理他们呢。

场外。

常笙画若有所思地说:“王胜麟莽撞热血,刘兴粗中有细,赵素林心思缜密,你挑的这三个小队员都挺有意思的。”

就像是宁韶明、计芎和辰津这个专门负责制定计划决定大方向的三人组,也是各有特色,取长补短,虽然宁韶明看似情商不高,但实际上用人的手段并不差,差的只是一份野心和抱负。

没有野心的人,怎么可能善于驾驭人心掌控权势呢?

团队战之后,就是最后一个项目——野外生存测试。

这次测试的地点仍然选在雪山山脉里,此时已经是四月上旬,万物复苏,冰雪消融,雪山上的雪也在慢慢化开,冰面湿滑,比冬天的时候还要难走。

宁韶明这次玩得很大,追得一群队员们屁滚尿流鸡飞狗跳,坐下来吃口干粮都要担心会被偷袭。

七天野外生存,折腾得几十个士兵都快要哭了。

“快点啊,老慢!”到了最后冲刺的地点,王胜麟满眼都是红血丝,拽着筋疲力尽的赵素林往前跑。

团队战的时候他们是对手,现在他们仍然是对手,可是他们同时也是战友。

胡小戈跟着他们后头不到一百米处,和余庆栗互相搀扶着往前走,他们身上都有比较严重的伤势,以至于一个人都跑不动。

“啊啊啊——”胡小戈突然爆发了,拽着余庆栗就跑,“我们不会输的!”

王胜麟回头对他们比中指,“小样!”

赵素林加快脚步,“嘚瑟什么,小心被超了!”

王胜麟把脑袋转回来,提气,“才不会呢……冲吧,老慢。”

“好,”赵素林点头,“冲!”

胡小戈在后头嗷嗷乱叫:“第一是我们的——”

在前面林子的出口,宁韶明和常笙画站在那里,等着他们来冲刺重点线。

阳光铺洒下来,落在路边的红旗和歼龙队旗上,它们迎风招扬,凝聚的是歼龙的骄傲,军人的军魂。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再见吧战友

终点线上。

宁韶明朝着他们招了招手,吼道,“兔崽子们,太慢了,跑快点!”

王胜麟立刻不服气地回吼道:“我们是第一,哪里慢了!”

宁韶明看着他们,然后做了个挑衅的表情。

他们果然被刺激得嗷嗷叫,鬼哭狼嚎着就闷头跑。

“冲啊啊啊——”

弯弯绕绕之下不到三百米的路,他们跑得艰难无比。

王胜麟和赵素林是第一个抵达终点的,最后伸手碰到车子旁边插着的旗杆时,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扑通”一声,躺在了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胡小戈和余庆栗也跟着跑过来触碰队旗,胡小戈丧气地道:“没拿第一……”

宁韶明揉揉他的脑袋,“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胡小戈甩开他的手,大声道:“下次我会拿第一的!”

宁韶明笑了笑,“好,我等你拿第一。”

说话之间,就看到刘兴哇哇乱叫着从远处奔来,他背后跟着一连串竞争下一个名次的队员们。

此起彼伏的怒吼声惊起了林间的飞鸟。

“老子才不是最后一个——”

“你们追啊,看谁追得过我!”

“弟兄们,干掉他!”

“啊啊啊老大救命!”

队员们陆陆续续抵达,但是宁韶明来来回回数了几遍,发现李岩南还没有到。

他皱眉,“你们看到南瓜了吗?”

众人纷纷摇头。

然后他们默默地等了一个多钟头,才看到李岩南一瘸一拐地从林子里走出来,远远就能看到他的脸上身上都是泥印和擦伤,背着大大的背包,看上去狼狈得不得了。

宁韶明拦住想去接应的队员们,抿着唇等着李岩南走过来。

这是最后一段路,谁也不能帮他。

李岩南似乎感应到了,远远地对他笑了一笑,眼中仿佛装满了阳光,是污泥和迷彩都盖不住的色彩。

宁韶明恍然之间好像想起了某个画面,只是还没来得及捕捉,就已经消逝而去。

常笙画拍了拍宁韶明的肩膀,“相信他,他做得到的。”

宁韶明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可是李岩南走得太慢了,因为前一天刚刚下过雨,今天又这么一晒,化掉的冰和雪组成了湿滑泥泞的地面上,他的腿脚不方便,走一步滑一步的,好像下一秒就会摔在泥地里爬不起来,看得大家心生不忍。

“加油啊南瓜!”计芎突然大喊一声。

然后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喊了起来。

“南瓜加油!”

“你行的!”

“只差一点了,坚持住!”

李岩南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砰”的就摔在了地上。

歼龙大队的成员们倒吸一口冷气,性急的人差点儿就跑过去了。

宁韶明也下意识地往前跑了一步,然后就被常笙画拽住了,其他人纷纷效仿她的动作。

这个时候,其实谁也不能去帮李岩南,他们不能,他也不需要。

果然,李岩南在那里趴了一会儿,就默默地站了起来,再次迈开步伐。

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李岩南稳稳地站在了歼龙的军旗面前,抬起蹭满了血的手,敬了个礼,这才伸手将它拔起,示意这次野外生存测试的结束。

宁韶明走到了李岩南面前,说:“你是最后一名。”

李岩南点头,“让你失望了。”

宁韶明摇头,“但你在规定时间内回来了,你的成绩仍然是合格的。”

李岩南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那么我在你眼里算是好兵吗?”

宁韶明的喉咙微微哽住,他将那份阻涩强行咽下去,脸色如常地说:“歼龙的兵都是好兵,你也是。”

李岩南的嘴角咧开。

宁韶明缓声道:“记住,你永远是我的兵。”

李岩南笑了,眼泪顺着脏兮兮的脸滑了下来,他对宁韶明用力行了一个军礼,“是,长官。”

歼龙大队的综合测试圆满结束了,最后的退伍转业名单也已经下来了。

其实上头争取了好几次,想让宁韶明把人调给他们,但是宁韶明为了他们的安全和未来的发展,硬生生扛着没同意,大有他们罚歼龙去扫厕所也不妥协的意思。

宁韶明亲自问过这些士兵的意见,他们在军队的路子的确也已经走到了尽头,比起去别的部队当个教官,他们更愿意去外面走走,打破自己的心结。

这一批退伍复员的人不多,也就八个,可是歼龙大队本来就人丁稀少,这么一来,队伍就变得更短了。

公布名单之后,这八个士兵都很平静地办理了退伍和复员手续,没有勉强的意思,常笙画也把相关的应聘消息和租房信息送到了他们手里。

退伍和复员手续办好的当天晚上,歼龙驻地内部举行了一场送别宴。

这场送别宴是交给计芎和几个小队长办的,宁韶明自己则是在宿舍里窝了一下午,直到常笙画去敲他的门,他才状似很平静地走出来。

“他们没打算撕了我吧?要是真这样,我可得赶紧跑。”宁韶明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如是说。

常笙画抬头看他一眼,淡淡地道:“放心吧,在撕你之前,我肯定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

宁韶明说:“哦,那我就放心了。”

常笙画往前走了两步,发现他没跟上,便回头看向他:“不走?”

宁韶明像是如梦初醒,“……走,这就走。”

等他们走到大礼堂的时候,歼龙大队的队员们都坐在里面了,看到他们进来,一众士兵便同时站了起来,对他们行了一个军礼。

宁韶明先是一愣,然后扯开笑容,还是那副有点轻佻有点蛮横的感觉,“这是做什么?欢送你们老大啊?没大没小的,还不赶紧坐下来!”

但是他们没坐下来,宁韶明只好走到最里头那张桌,拿起了桌子上的啤酒。

计芎有些担忧地看向常笙画,后者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想太多。

宁韶明把啤酒瓶举起来,“都站着是吧,那这一杯就站着喝,祝贺我们退伍复员的弟兄们马上就要去寻求当大老板的机会,发家致富,开好车住洋房!”

士兵们没说什么,拿起杯子就一口闷了。

宁韶明顿了一下,然后就把整瓶啤酒喝了下去。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刚才还安安静静的大礼堂里立刻变得喧嚣起来,拼酒的拼酒,说话的说话,笑骂的笑骂,有人冲到了宁韶明面前,和他拥抱……

常笙画看着这热闹的画面,也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口。

李岩南突然走到了她面前,停住。

常笙画有点惊讶地抬起头,指了指不远处被几个队员围住的宁韶明,“不去跟你们老大聊聊?”

李岩南摇头,“待会儿再去,想先跟教官你说几句话。”

常笙画笑了笑,“我能交代给你们的,昨天已经跟你们说完了,如果平时还有什么不懂的,或者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心理问题,随时可以发邮件给我。”

“不是这方面的问题,”李岩南继续摇头,干咳了一声,才道:“其实……是想跟你说声谢谢。”

常笙画一愣,“不用谢,我只是尽职而已。”

李岩南认真地道:“对于教官来说,可能你只是顺手之劳,对我来说,这是一次改变了我的人生的机会……应该说不只是我,歼龙里的很多人都是一样。”

常笙画笑了笑,“没有这么夸张,只能说我改变了你们的一些想法,你要感谢的是你自己愿意放过自己。”

心理学是武器也是鸡肋,如果一个人不配合,什么样的心理手段都对他没有用。

李岩南听得似懂非懂,“但无论如何,这一声谢谢还是不能欠你的。”

常笙画点头,“那我就收下了。”

李岩南这才笑了,还是那个被一队戏称为吉祥物的灿烂笑容,任是谁都猜测不到他的内心曾经有多么荒芜苍凉,但是有一个人的光照进了他的心里,后来他也愿意成为别人的光,为另一个人引路。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扭曲又美妙——常笙画如是想。

“那么以后,”李岩南释然地道,“就恳请教官你多多照顾老大了。”

常笙画微微一笑,“别这么说,你老大会恨死你的。”

让她照顾宁韶明?这个“照顾”的水分可就大了。

李岩南却道:“我觉得你对老大挺好的。”

常笙画诧异了,“前些天还对我喊打喊杀,说我对不起你们老大的人是你吧?”

李岩南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以前是我不懂事,但现在我是真的觉得教官你和老大相处得挺好的。”

常笙画想了想天天被他逗得炸毛的宁韶明,忍不住点头,“我挺愉快的。”

李岩南无奈地道:“那你高兴就好。”

李岩南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我要走了,拥抱一个吧,教官。”

常笙画眨眨眼睛,还是和他抱了一下。

李岩南的眼眶微红。

然后其他七个士兵都跑了过来,瞬间把常笙画给埋了。

“教官,不公平啊!”

“最后一次了,我们也抱一个吧!”

常笙画:“……滚!”

宁韶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离了人群,站在旁边幸灾乐祸,“只是抱抱嘛,教官别这么小气。”

常笙画的眼睛骨碌一转,“他们抱我不抱你,你吃醋了吧……你们几个,快过去,你们老大掀翻醋坛子了!”

宁韶明下意识拔腿想跑,结果下一秒就被人扑倒了,一群人压在他身上叠罗汉。

“老大不吃醋,我们最爱你了!”

“常!小!花!”

这回轮到常笙画站在一边冲着他们乐,很多队员们都在哈哈大笑,也不知道是不是酒水喝多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常笙画拿起一瓶啤酒,举杯,“来,走一个。”

众人轰然而应,“敬教官!”

常笙画细细品味着这一刻的心情,然后将这瓶啤酒喝了下去。

有点苦,有点甜,百般滋味,不同凡响。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再见吧歼龙

送别会的第二天,宁韶明安排了车,在上午八点的时候送走几个退伍复员的队员,还特别允许歼龙大队的全体成员可以翘掉那个时间段的训练,去驻地大门口送别他们。

第二天凌晨,几个马上就要离开的队员还跟着众人一起出了早操,吃完了早餐,这才拎着行李排着队,整整齐齐地走到歼龙驻地的大门口。

但就是在这个时候,歼龙的成员们都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们找不着他们的老大了!!!

一时间,大家纷纷掘地三尺地找人,可是谁没看到宁韶明的人影在哪里。

常笙画单独去开导安慰了胡小戈,因为他年纪最小,最难以接受战友的退役。

等常笙画开导完了,领着胡小戈去驻地门口的时候,却发现现场居然非常混乱,也没见宁韶明出来镇场子。

常笙画纳闷了,“你们老大呢?不是专门把卸衔仪式放在今天来举行吗?”

计芎的表情都像是要崩溃了,“我不知道啊,出早操的时候老大还过来看了一眼呢,然后就走了,吃早餐的时候也没出现,我以为他在宿舍里难受呢,结果现在都找不着人!”

宁韶明的重要性对歼龙大队来说不言而喻,要是卸衔仪式举行的时候他不在,八个要离开的队员肯定都不愿意走了,非得他亲自主持才可以。

常笙画低头看了一下脚边的大哥,“你主人呢?”

大哥摇了摇尾巴。

常笙画啧了一声,问计芎:“看过车库没有,是不是少了辆车?”

计芎一愣,赶紧叫人去看看,然后结果很快就回来了——的确是少了一辆车,他们的老大临阵偷溜了!

常笙画表示理解了,“你们老大的意思是——我不好意思亲眼看着你们走,所以你们悄悄走吧。”

几个马上要离队的队员们都懵逼了。

计芎反应过来,生气了,“他这是怎么回事?他不知道弟兄们都想跟他最后道个别啊?!”

常笙画并不意外,“你们的老大有一颗小公主的心,你冲他发火也没有用。”

“还是先想想现在怎么办吧,”辰津也觉得有点头疼,“难道他真的不回来了?”

李岩南在旁边听着,一脸的难受,小声咕哝说:“我想老大亲自给我摘肩章……”

其他七个队员也默默地点头。

其余士兵们见状,都沉默了。

如果今天要走的人是他们,他们肯定也想宁韶明亲自给他们摘肩章。

常笙画见他们都是如丧考妣的表情,也有点无奈了,“所以你们是一定要他回来是吧?”

李岩南的嘴唇抖了一下,“如果老大会难受……那还是算了。”

众人再度想象嚣张跋扈的宁韶明难过到偷偷溜走的场景,顿时也不忍心了。

计芎说:“那还是我来主持……”

“得了吧,”常笙画捋起袖子,拍拍大哥的脑袋,“我批准你们下午再走,我去帮你们把宁韶明逮回来——别反对,我保证他心甘情愿回来。”

辰津不解,“教官你知道老大在哪里?”

常笙画诡秘地笑了笑,“这是我和他的小秘密。”

一众士兵看着她的笑容,莫名打了个寒颤。

常笙画去车库拿了车,一路开开到了镇上唯一的一家游乐园大门口。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常笙画为了拔掉宁韶明心底那根最深的刺、而故意把他刺激到要崩溃的时候,宁韶明就是跑去那里散心的,后来两个人发生冲突,常笙画又趁机讲和,这才有了后来他们的合作。

常笙画也没有耐心买张票进去找人,而是直接找到了游乐园的工作人员,说她家“小朋友”离家出走来这里玩了。

工作人员十分热心地把常笙画带到了广播室。

于是游乐园的所有角落同时响起了一则广播消息:

“JL的宁小明小朋友,你的家人在广播处等你,请你联系离你最近的工作人员……”

游乐园的某个角落里,宁韶明正在盯着远处的海盗船发呆,冷不丁听到广播,表情刷拉就变了。

一米九大个子的“宁小朋友”出现在广播室,所有工作人员都是一副“=血=”的表情。

宁韶明脸黑黑地瞪着常笙画。

常笙画做出一副心情恶劣的模样,“走吧,宁小明同志。”

宁韶明黑着脸,“你想干嘛?”

常笙画挑眉,“不走?”

宁韶明想了想女魔头发飙之后的威力,加上是自己有点心虚,于是决定——呃,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惹毛对方比较好。

游乐园的工作人员一脸懵逼。

这年头,男女朋友吵个架,都是男方离家出走女方来追人的么?!

宁韶明跟着常笙画往外走,直到走到停车的地方,宁韶明见她一直不吭声,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出来是……?”

常笙画回头,故意嘲讽地看着他,“你想听什么?”

宁韶明没明白过来,“啊?”

常笙画问:“你是不是想听我说,我把那些队员都送走了,他们很舍不得你,其他人很生气,我就出来找你了?”

宁韶明的表情一下子就尴尬了,“这个……”他吞吞吐吐地问:“他们……走了?”

常笙画双手环在胸口,站在路边直直地看着他,“你很不想看到他们吗?”

宁韶明撇开头,“没有……”

常笙画冷冷地看着他,“那你跑什么?”

宁韶明不吭声了,笔直站在原地的样子看起来又骄傲又倔强,倔得令人心碎。

常笙画的脸色却更冷了,“有胆子跑,没胆子认了?”

宁韶明低声说了句什么。

常笙画没听清,喝道:“大声点!”

宁韶明立刻喊道:“我不是跑了!”

常笙画冷笑,“那你在这里干嘛?别告诉我你是来游乐园公干的。”

宁韶明涨红了脸,气的,“我就是……就是……出来走走。”

常笙画盯着他看了足足一分钟,空气中的气氛都快凝固成固体了。

常笙画忽然转身走向自己开来的车,打开车门,对宁韶明道:“上车,这是命令。”

宁韶明站在原地没挪步,他已经察觉到什么了,“他们……还没走?”

“他们不走,你就不回去?”常笙画笑了,嘲笑的笑,“宁韶明,别忘了你的身份,要当他们的老大,就要有老大的样子,一到关键时刻就临阵脱逃,那我今晚就给师部打报告,让他们把歼龙大队全都解散罢了,反正你也没胆子承担这个担子!”

她的语气太嘲讽了,宁韶明听得满心不堪,“我不是逃兵。”

“那就给我滚回去!”常笙画难得也动了火气,“他们在军队拿命去拼,复员的时候居然没有长官亲手摘肩章,你见不得他们走,心里难受,那他们就不难受?宁韶明啊宁韶明,我以为你顶多就是天真单纯,没想到你连这点担待都没有!”

宁韶明被她说得脸色发白,“我……”

“上车!”常笙画吼道。

宁韶明嘴唇一抖,最终还是上了车。

常笙画用力关上驾驶座的车门,脚下油门一踩,朝着歼龙驻地飞奔回去。

一路上,车里都很安静,常笙画懒得说话,宁韶明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侧着头看着外面的辽阔雪原,已经有褐色的冻土裸露出来,不再是那银装素裹的模样了。

这一来一回也耗费了不少时间,等常笙画开着车回到歼龙驻地,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看到的就是队员们穿着整整齐齐的军装在大门口等待他们归来的场景。

车子一接近,计芎便挥手示意,刘兴立刻召集全员集合,宁韶明看着他们英姿飒爽站在那里,久久没有下车。

常笙画率先下去了,然后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淡淡地道:“出来。”

宁韶明这才慢吞吞地下车。

刘兴突然吼道:“敬礼——”

全体歼龙成员刷拉对着他们的方向敬了个军礼。

辰津按下播放键,歼龙的广播放起了军歌,拿着军旗和队旗的士兵正步走到队伍前方,面向全体士兵。

刘兴大声道:“退役队员出列!”

八个士兵走出队列,面向旗帜和宁韶明的方向。

刘兴继续喊道:“卸衔仪式——正式开始,请中队卸衔!”

八个士兵殷切地看着宁韶明。

宁韶明看着他们眼中的期待,喉头瞬间就哽住了。

常笙画推了他一把,“去吧。”

宁韶明这才走到他们面前。

站在排头的是李岩南,他挺起胸膛注视着宁韶明,没有质问,好像宁韶明从没临阵脱逃。

宁韶明努力抬了两下手,这才缓缓帮他摘下肩章、领花等,旁边有人拿着托盘,宁韶明把这些东西一一放上去,摆好。

“以后……”宁韶明拍了拍李岩南的肩膀,“好好过。”

李岩南用力地点头。

宁韶明走到下一个队员面前,继续为他卸衔,同样说:“好好过。”

除了这一句话,他仿佛再也想不到其它。

八个托盘,摆满的是八个士兵的荣誉。

宁韶明站在他们面前,缓缓抬起手,对他们敬了一个军礼。

有队员的眼泪刷拉掉了下来。

刘兴吼道:“合唱军歌,预备,起——”

我跟着他们上车

我跟着他们挥手

我跟着他们流着眼泪

……

宁韶明跟着他们一起大声合唱,常笙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跟着歌声一起唱。

宁韶明状似侧过头看她,常笙画分明看到他在整理微红的眼眶。

合唱结束,刘兴再次喊道:“请向军旗最后一次敬礼!”

八个队员同时面向旗帜,敬礼。

对军旗敬礼代表仪式结束,胡小戈“哇”的就哭出了声。

八个队员也没有撑住,和其他队员抱了抱,眼泪停不下来。

宁韶明和常笙画也上前去和他们一一拥抱。

“今天……”宁韶明本来想道歉,但是又觉得他们不想听这些,只能道:“等我休假再去看你们。”

八个士兵异口同声说:“好!”

宁韶明目送他们上车。

车子启动,他们的人影在慢慢变小。

好多队员忍不住追着车一边跑一边挥手。

“以后一定要再见啊!”

“在外头别怂啊!”

“好兄弟,一辈子!”

八个队员使劲对他们招手。

“再见了——”

“弟兄们再见!老大再见!”

“歼龙,再见啦——”

宁韶明猛地背过身去。

常笙画分明看到他眼角已经有泪。

常笙画佯装没看到,“刚才我故意骂你,你生气么?”

“……没有,”宁韶明轻声说,“谢谢。”

第一百一十七章 把衣服脱掉

刚成立三年的歼龙大队本来就是一个团级编制的特种部队,在最鼎盛的时候,加上炊事班、医疗兵等,一共也不到一百个人。

在上一次任务失败之后,三分之一的队员牺牲,又有一部分队员被调走,拢共就剩下几十号人,走的八个队员相当于歼龙正式队员的近四分之一了,剩下的人数也就等于人家的一个营,列队的时候看上去还真的有点凄凉。

宁韶明站在队伍前面,久久没有言语。

虽然说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八个队员的退役复员还是给歼龙的成员们带来了不小打击,驻地里的气氛连续几天都是灰蒙蒙的,压抑得厉害。

其他人没提宁韶明当天跑掉的事情,宁韶明也没跟常笙画算她用激将法的账,反而状似平静地安慰心情失落的队员们,似乎想用实际行动反驳常笙画对他“不懂承担”的评价。

常笙画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看着他又瘦下去一圈的样子,示意同样情绪低落的辰津去照看他老大。

辰津果然在注意到宁韶明的消瘦之后,就立刻从离别的情绪中挣扎出来,联合计芎天天给宁韶明灌吃的,想让他化悲伤为食欲。

他们差点儿忽略掉宁韶明才是心思最重的那个人了……

宁韶明本人却并没有表现出来,还大大咧咧地道:“不就是少了八个么,还没到四分之一呢,紧张什么?我们一个顶外头十个!”

众人看着他嘴硬的样子,也是无可奈何。

他们去求助常笙画,但是后者的意思是:“你们老大自己跟自己较劲呢,等他缓过来再说。”

“可是老大会钻牛角尖吧,上次任务的事情他就纠结了好久,这次他跑掉了,我们其实也没想过怪他,”计芎无奈地道,“不过他自己可能会想太多。”

常笙画耸了耸肩,“他已经想多了。”

辰津皱起了眉头,“上头肯定很快就会给我们派任务了,不少人都在等着找我们麻烦,中队这个时候不应该太消沉。”

常笙画笑了笑,“他可没把消沉表现出来。”

众人无语。

他们老大是没有表现出来,但就是这么憋着,反而让他们更害怕啊!

“教官~”胡小戈仗着自己年纪小,跑到常笙画身边撒娇,相处得多了,他也不那么害怕常笙画了,“你就去跟老大聊聊嘛。”

常笙画似笑非笑,“我怕我跟他聊完了,他就更崩溃了。”

刘兴拍着胸口道:“我们相信教官你是最厉害的心理专家!”

“拍马屁也没有用,”常笙画啧了一声,亦真亦假道:“我前几天可是把你们老大结结实实骂了一顿,说不定他还在生气呢。”

王胜麟心直口快地道:“老大才不会这么记仇呢!”

常笙画眯起眼睛,“所以你是在暗示我记仇吗?”

王胜麟欲哭无泪,“没有啊,冤枉啊……”

其他队员赶紧挺身而出给王胜麟打圆场,免得他遭受毒手。

因为担心宁韶明,大家伙儿都把离别之情暂时先抛开了,不得不说宁大少还真的是歼龙大队的精神支柱,但凡他有点什么问题,所有人都会被影响到。

常笙画瞥着他们愈发活泼的样子,又回想了一下她刚来的时候众人都对她避如蛇蝎的场景,顿时有点小疑问——他们什么时候跟她的关系变好了?难道她最近表现得那么和蔼可亲吗?

不过这个问题是小问题,目前更重要的还是要考虑怎么样搞定目前又处在忧郁中的宁韶明。

常笙画这几天也不是刻意冷落他,只是她之前跟宁韶明打过包票,会安排好几个队员退役之后的生活,所以斯文德在外头牵线,她在歼龙里也跟着得帮他们把关,免得一个没弄好,护崽子的宁韶明就跟她闹翻了。

现在大家都坐到一条船上了,常笙画可不想又要重新再去找另一艘船,费时费力不说,还没那么好把控。

就在常笙画思索着如何搞定他的时候,宁韶明本人在做梦。

睡着了的那种做梦。

他又一次梦到了他的兵在那次任务中牺牲的场景,梦到了八斤推开他扑到地雷上,梦到一地的残肢和鲜血,他想尖叫,他想咆哮,可是嗓子被什么东西用力堵住,他花尽全部力气也没能吼出声,无声的窒息勒住了他的脖颈,他张大嘴巴,空气都不愿意来到他身边。

然后宁韶明就被叫醒了,他猛地从那种近乎绝望的窒息感中挣脱,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息。

头脑空白的宁韶明侧过头,看到常笙画面色冷淡地坐在旁边时,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谢她把自己从噩梦中拉出来,对着常笙画的脸,他的内心竟然也有了几分诡异的亲切感。

“傻了?”见他盯着自己半天不动,常笙画这才开口打破空气中的沉默。

宁韶明还是有点缓不过神来,手脚虚软得厉害,他看了一眼时钟,迟钝地发现他刚才是在睡午觉,但是显然比他平时睡的时间要长多了。

宁韶明爬起来,揉着太阳穴,这才想到一个问题,声音嘶哑地问:“你怎么进来了?”

常笙画很淡定,“你没锁门。”

宁韶明心道他睡个午觉而已,当然没锁门。

常笙画观察着他的表情,用陈述性的语气说:“你的脸色很差。”

“是吗?”宁韶明不太在意地回了一句,拨开她,去桌子边上倒了杯水。

他也没什么心情质问常笙画为什么不请而入了。

常笙画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目光跟着他转,宁韶明走到哪里,她的目光就跟到哪里。

宁韶明当然知道她不是在觊觎自己长得帅,她那种眼神挺瘆人的,宁韶明拿了外套穿上,准备去训练场,发现常笙画还没有收敛的意思,立时没好气地道:“还不滚出去?”

常笙画这才幽幽地道:“宁小明同志,迁怒不是一个好的习惯。”

宁韶明一顿,然后撇了撇嘴,身上那种浮躁的气息便跟着慢慢沉淀下来,他深吸一口气,道:“找我有事?”

他妥协了,常笙画自然就顺心了,语气也恢复了正常,“也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李岩南他们都已经安顿好了。”

宁韶明怔了一下,“这么快?”

“本来他们就是回老家办完手续之后就直奔斯文德那边的,不过他们显然都比较有热情,想要投入新工作,”常笙画慢吞吞地道,“他们都已经去了新的地方报道了。”

宁韶明都要被她这吊胃口的语气弄得再次头疼了,“所以他们具体到了什么地方?在干什么工作?都分开了还是在一起?”

常笙画依旧慢吞吞,“你这么多问题,我怎么回答?”

宁韶明忍住青筋暴跳的冲动,“有条件?”

常笙画微笑,“一个。”

宁韶明警惕,“你先说。”

常笙画眨眨眼睛,“我好像突然得了间歇性失忆症。”

“……”宁韶明面无表情,“我们还是去打一架吧。”

常笙画很无辜,“我很斯文的。”

宁韶明冷笑,“我现在比较想手撕了你。”

常笙画叹气,“做人不能这么嘴硬,你看你老是被人当成流氓,不就是祸从口出吗?”

宁韶明愣住,“谁是流氓?”

常笙画非常及时地转移话题:“所以,一个条件?”

宁韶明咬牙,他不是不能自己去查,但他觉得凭着女魔头的人品,一定会从中作梗,他才没兴趣在这件事上跟她扯皮呢,只能咬牙道:“……行!”

常笙画这才满意,施施然地表示她已经把加密的资料发到宁韶明的邮箱里了。

又被骗了的宁韶明:“……”

常笙画还真的把资料发给他了。

宁韶明登录邮箱翻看了一下,发现李岩南他们在外头居然混得还不错,有两个去了二线城市的武警部队,两个在合伙准备盘个地方来搞创业,剩下四个各自去应聘了合适自己的工作,在因为退伍军人的招牌深得人们的信任,所以一进去就是个小高层,还挺有能耐的。

宁韶明看了两三遍,这才把邮箱退出来,坐在办公室里抽了几根烟。

如果那三分之一的歼龙队员没有牺牲,是不是也会像李岩南他们这样有出息?

他如是想,反复地想,即使知道这些假设没有意义,他仍然停不下来,仿佛陷入了魔障之中。

宁韶明能猜得到常笙画的条件是跟心理实验或者心理治疗有关的。

但是等他再次去了常笙画的谈话室,被要求脱掉衣服的时候,宁韶明还是忍不住有点懵逼。

“你说什么?”宁韶明怀疑自己听错了。

“为什么这么吃惊?”常笙画反倒是一脸不解,“让你脱上衣而已,又没让你脱光。”

宁韶明:“……”

常笙画想了想,又补充:“当然,要是你挂掉了,我就能扒光你来解剖,你愿意签一份遗体捐赠书,把你的遗体捐给我做研究吗?”

宁韶明黑着脸道:“不愿意!”

常笙画明显露出遗憾的表情,又把宁韶明气了个半死。

等宁韶明脱掉上衣趴在一张单人床上的时候,他就看到常笙画拿着一些透明的玻璃杯进来了,宁韶明一下子怔住,“你这是要拔火罐还是要行刑逼供?”

常笙画声音诡异地问:“行刑逼供?”

宁韶明立刻撇清关系,“不,你听错了。”

常笙画轻嗤一声,没说什么,把这些玻璃杯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拿出一次性手套戴上。

她慢条斯理戴手套的样子看起来跟什么变态杀人狂似的,宁韶明觉得自己马上就会是她手术刀下的一缕亡魂,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不住问道:“你不是心理医生么,玩什么拨火罐啊?”

常笙画瞥他一眼,“蠢货,你以为当心理医生就不需要学医吗?”

宁韶明立刻问:“你学的哪门子医?”

常笙画冷笑一声,“法医。”

宁韶明再度:“……”

第一百一十八章 躺平为鱼肉

常笙画当然是开玩笑的,她在M国读书的时候的确是需要修医科的科目,但也是针对性地学某一方面的知识,解剖也有学,但不精通,至于拔火罐,那就是以前在You-Know-Who的时候跟她的长官学的了。

宁韶明表示十分不相信她的能力,“真要给我拔火罐,不如你去把老楼叫过来?”

常笙画睨他一眼,然后毫不留情地把烤好的玻璃杯印在了他的背上。

宁韶明倒吸一口冷气。

常笙画一脸淡定地继续烧玻璃杯,因为隔得太久没玩这个,她的动作有些生疏,宁韶明被她弄得嗷嗷叫。

“常!小!花!”宁中队长几乎想要暴走了,“你丫的就是在严刑逼供吧!!!”

“哦?”常笙画挑眉,“那宁中队有什么想要交代的?”

宁韶明骂道:“鬼知道你想问什么!”

常笙画想了想,很认真地道:“好像也没什么要问的。”

说着说着,她又把一个玻璃杯按了下去。

宁韶明疼得龇牙咧嘴,“装什么大瓣蒜呢,有话快说有屁……别戳!”

常笙画收回去戳玻璃杯的手指,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宁中队,要有耐心,怎么能这么沉不住气呢?”

宁韶明翻了个白眼,“你躺在床上被人鱼肉的时候,你沉住气试试?”

常笙画用悲悯的口吻说:“我一般都不会做出躺在床上被人鱼肉的蠢事。”

自动把自己送上门的宁韶明:“……我觉得你是侮辱我的智商。”

常笙画惊奇地道:“你听出来了?”

宁韶明:“……!”

常笙画收起夸张的表情,继续给他拔火罐,从上次送走那八个歼龙队员之后,宁韶明已经很多天没这么正常地跟她拌嘴了。

宁韶明倒是有些受不了她的沉默,等她把所有玻璃杯都弄到自己身上了,便忍不住问道:“你不打算问点什么?”

常笙画把球打回给他,“我能问什么?”

宁韶明无语地转过脸来看着她,“我才不信你就是来给我拔个火罐这么简单,是不是大熊他们跟你说什么了?”

“他们能说什么,就是唠叨唠叨你又在胡思乱想了。”常笙画随口道。

宁韶明想起午睡的时候的梦,一下子就沉默了。

常笙画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莫名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等常笙画把玻璃杯从他背上收走了,她就顺手给盖了个被子,然后坐在旁边盯着宁韶明,道:“来,我们聊聊吧。”

宁韶明觉得这么趴着聊天还挺奇怪的,但是后背被常笙画弄得疼,他也不想起来,便道:“聊什么?”

常笙画随口道:“烦恼啊,不高兴的事情啊,不好跟别人说的事啊,都可以。”

宁韶明无语地和她对视,“你都说是不好跟别人说的事情了,我难道还会跟你说吗?”

常笙画挑起眉头,“我以为我已经知道你的很多秘密了,而且我是个口风紧的人,不会给你乱传,既然我知道了你的十个八个秘密,你再告诉我一个两个也无所谓了,不是吗?”

宁韶明阴森森地看着她,“你就不怕我迟早有一天把你灭口了么?”

常笙画很淡定,“你还没这么能耐。”

宁韶明:“……我告诉你,小看我的人都会被打脸的。”

常笙画依旧淡定,“哦,我等着。”

宁韶明气闷,把脸转向另一边,不想搭理她了。

常笙画意犹未尽地收手了,把椅子挪到单人床的另一边,继续盯着宁韶明,“不开玩笑了,我们好好聊几句。”

宁韶明本来还想把头撇开,但是听常笙画这么说,他才停下了跟她赌气的举动。

常笙画对他的识相非常满意,然后问:“既然你不知道该聊什么,不如我们来聊聊八斤这个人怎么样?”

宁韶明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硬邦邦地道:“没什么好聊的。”

“是吗?”常笙画不置可否,“中午你做恶梦的时候,我听到你在喊这个名字……是代号吧,我有歼龙以前全体队员的名单,暂时还没对上号,你不打算说,不如我去问问其他人?”

“……别去!”见常笙画顺势站起来,宁韶明赶紧抓住了她的衣角。

常笙画低头看着他,“宁中队你好生霸道啊,我想了解了解你吧,你不肯说,我让别人说吧,你也不肯,你这个讳疾忌医的毛病实在是很严重啊。”

宁韶明攥紧手指,把她的衣角都压皱了,弱弱地道:“我又不是不说……”

他实在不想在队员们面前提起牺牲了的那一批成员,再勾起他们的伤心事。

另外,宁韶明自己也的确想找个人说说话。

常笙画见宁韶明脸上的表情已经动摇,便重新坐了下来,语气挺平静的,“行,你酝酿酝酿,我听着呢。”

想做深呼吸的宁韶明被打断,颇是无奈地道:“你怎么就这么欠揍呢?”

常笙画耸了耸肩,“你又不是没揍过我。”

宁韶明对她做了个得意的表情,心里的紧张的确是少了很多。

大概是Z国的教育是男人必须坚强有力不能示弱,再加上宁韶明自己就是一个很是要强的性格,所以找人吐苦水这种事,宁韶明以前从来都是不会做的。

他是有很多朋友很多弟兄,甚至是生死之交,可是宁韶明总觉得好像有一层膜,把他和这个世界隔开了,他站在膜的内面看着外面的世界,无论如何都无法倾诉出口。

常笙画很了解他的这个性格,一番插科打诨之后,倒是让宁韶明有了一吐为快的冲动,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惊讶,也很明白这是常笙画在对他用心理战术。

只是宁韶明真的憋得太久了,那种阴暗晦涩的东西像是垃圾一样在心底深处发酵腐烂,他急需一个把它们往外倒的机会。

至于为什么这个人选是常笙画,那就像是常笙画所表达的,宁韶明可以不相信她这个人,但是可以相信她的职业道德,哪怕在听来访者说他做了什么变态恶心的事情,也要面不改色地为对方保守隐私。

宁韶明对常笙画这个人有很多的不满意,可是对她的专业能力却是已经心服口服,只是嘴里没有承认罢了。

常笙画这次没有拿笔和笔记本,就这么坐着听宁韶明讲述,好像两个好朋友坐在一起聊天说话似的。

宁韶明在这样的气氛中慢慢放松,说起了记忆之中的那个八斤。

“歼龙里选的代号多多少少都跟他们本人有关,八斤之所以叫八斤,是因为他曾经一口气吃了八斤西瓜……”宁韶明用这句话作为了对八斤这个人物追忆的开头。

“其实歼龙除了大熊之外,还有一个副中队长,就是八斤。”

“大熊做事认真,八斤嘻嘻哈哈的,跟我的性格有点像,但是他很聪明,擅长跟人打交道,你上次不是觉得大熊他们去师部那边想把克扣的经费拿回来,但是做事太不熟练了么?就是因为以前这些事情都是八斤去做的。”

常笙画恍然大悟,难怪她觉得歼龙大队全员缺乏情商,以前还能横着走,还真有点说不通。

但她以为是因为上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怎么管他们,原来还是有情商高的人在周旋。

“八斤以前就跟我说过,歼龙这样做事容易惹火烧身,但是我那时候太狂妄,觉得有实力就能代表一切,军队不可能放弃一群精英吧?不过很显然,是我被打脸了……”

“八斤有个女朋友,很漂亮,我见过,从高中就开始谈恋爱,大一刚一开学,他就进了军队,本来是打算呆两年就回去上学,但是没想到一呆就是八年,那个女孩子也等了他八年。”

“去年的十月二十二号,本来是他们订好的婚期,八斤提前三个月就跟我请好半个月婚假了,然后我们就接到通知,说要出境外任务。”

“……那一战,好惨烈啊,我被炸伤了一条腿一条胳膊,中了三枚子弹,带过去的二十多个弟兄们全部折在了那里,八斤背着昏迷的我跑了一天一夜,才跑到国界线附近……”

“他让我坚持,他说一定要完成任务,他说马上就能回家了……然后一颗掌心雷飞过来,他自己扑了过去,喊我快跑……”

“我亲自把八斤的骨灰送回了他家,他女朋友那时候刚选好婚纱,准备等八斤回去拍婚纱照,没想到等回来的是他的骨灰……她在哭,拉着我问为什么死的人是八斤,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都现在都忘不了他宣布他要结婚的时候的表情,我做梦都梦到他在梦里喊我快跑,然后他被炸得粉身碎骨……”

最后,宁韶明抬起头,盯着面前这个短发的女人,他认真地喊:“常笙画。”

“嗯。”常笙画应了一身。

宁韶明的眼眶发红,“人要是做错了事,是不是一辈子都没得改?”

常笙画一时没吭声。

宁韶明眼眸中的光彩破碎,“改了又怎么样,八斤回不来了,其他人也永远不会回来了。”

话语落下的瞬间,他眼角渗出一缕泪光,初见之时浪荡又放肆的纨绔假象彻底破碎,周围的光那么亮,他却生活在一片漆黑的地狱里,仿佛从来没有走出来过。

常笙画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她见过无数在地狱边缘的人,但是宁韶明仍然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他顽强又脆弱,他坚持又怯懦,他行走在黑暗里,却是一盏燃烧生命的灯,他给了很多人救赎,但是他问常笙画,是不是人做错了就一辈子都是错。

良久之后,常笙画才说:“其实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能力。”

宁韶明哀伤地看着她,好像是预知了判决结果的罪犯。

“但是八斤说,你快跑——”常笙画轻声道,“他想你快点跑,跑回Z国,跑回你们的家,跑出困住你自己的那片无穷无尽的沼泽……”

“宁韶明,你别辜负他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教育女魔头

跟常笙画聊完之后,宁韶明有好几天是提不劲儿来的。

就好像是刚跑完了一万米,卸掉负重之后浑身发软,怎么都不想动弹。

计芎他们观察了他好几天,发现宁韶明也就是有点懒洋洋的,倒是没有了之前那种魂不守舍的感觉,众人便松了一口气。

直到常笙画拿了八封厚厚的信出现在饭堂里,宣布这是李岩南他们寄回来的信件。

颓废了好几天的宁韶明第一个蹦了起来,“他们写信回来了?!”

“嗯哼。”常笙画也不逗他,直接把信放在了他手里。

宁韶明连忙把信拆开,一众士兵们都纷纷围了过去。

这八封信里都没有写什么,而是统一寄来了一叠照片,照片上都是八个队员目前的生活状态,有的在办公桌前认真工作,有的在漫山遍野巡视自己的新地盘,有的是和一群武警的大合照,有的是酷酷的自拍……

无声的信件,一张张的照片,反而在诉说这八个离开歼龙的队员在外面生活得都很好,不需要歼龙大队为他们的以后担心忧愁,他们的眉宇之间充满了生机和活力,那是一种对新的生活的期待和憧憬……

“这些臭小子……”宁韶明咕哝了一声,但是手里依旧仔细翻着每一张照片,试图辨认出他们并不是在强颜欢笑的痕迹。

“哎,老大,”刘兴不乐意了,“你别一个人霸占着啊,我们也想看看呢!”

王胜麟忙不迭符合道:“就是就是,我也要看看我三队的娃在外面混得怎么样!”

宁韶明虚着眼睨他们一眼,“想造反是不是?”

“哪有,老大你忒不讲理了,”计芎挤过来,抢走其中一叠照片,“我们看看还不成么?”

“没错没错!”

宁韶明被群起而攻之,很快就以一敌N,败退在一群士兵狂潮之中,被挤出了最中心的圈子,歼龙的队员们纷纷哄抢着照片来看,并且评头论足。

“南瓜混得不错啊,这一身小西装的,啧啧啧,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有逼格!”

“瞧瞧哨子这弄得跟泥猴子似的,为什么旁边还有这么多头牛,他是承包了一座山来放牛吗?”

“什么叫放牛,那叫养殖农业!我看着他做那计划书来着。”

“……”

宁韶明在络绎不绝的讨论声中,慢慢退到人群的边缘,看着兴高采烈的士兵们,他不由得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常笙画走到他旁边,眉头轻轻挑起,“高兴了么,宁中队?”

宁韶明侧过头,望着她,“你让他们这么做的,对吗?”

他的话虽然是疑问句,但是语气却是肯定的。

常笙画笑了笑,并没有否认,“效果还不错,起码都不打蔫儿了。”

宁韶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谢谢。”

常笙画有些惊奇地看着他,“这是你最近第二次跟我道谢了,宁大少这么有礼貌,我还真不适应。”

宁韶明已经不像往日那样,被人一叫宁大少就炸毛跳脚了,纯当做没听见,平静地道:“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就是说了。”

“道谢也不来点实际行动?”常笙画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你这一声谢谢也太便宜了。”

宁韶明顿时露出阴森森的模样,“不如我帮你来个马.杀鸡?”

上次这女魔头给他拨火罐的地方还疼着呢,楼笑倾都笑他自作孽!

常笙画一脸正义地道:“男女授受不亲,免了。”

宁韶明嘴角一抽,“你让我脱衣服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授受不亲?”

常笙画理直气壮:“我可以让你脱,你不能让我脱啊,这是女性的特权!”

宁韶明黑了脸,“这算是什么见鬼的特权?”

常笙画耸肩,“你享受不到的东西。”

宁韶明翻了个白眼,不想跟她继续讨论了。

结果余庆栗幽幽地从他们背后冒出来,眼睛在放光,脸色很深沉,“老大,教官,你们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可以互相脱衣服的关系了?”

众人一听,霎时间竖起耳朵八卦起来。

刘兴:“什么什么?脱衣服?卧槽,老大你好禽兽!”

纠结的计芎:“不应该是教官脱老大的衣服吗?我觉得老大没这个胆子……”

辰津很无奈,“所以重点不应该是他们为什么要脱衣服吗?”

歼龙的队员们异口同声:“不,重点是脱衣服!”

常笙画和宁韶明:“……”

他们两个人对视一眼,难得同时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无语凝噎。

因为退役的八个队员寄回来的照片,以及他们老大和女教官之间的八卦,所以歼龙驻地里那股沉郁的气氛终于一扫而空,大家恢复了日常训练和往日的欢声笑语,还比之前多了几分经历众多后的豁达之意。

在这样的气氛之中,歼龙被调去后勤部队做事的这件事情就没有给予一众士兵太大的压力了,上头终于把第一个任务给布置了下来,对此,队员们也没有太多愤懑的情绪。

这第一个任务也比他们想象之中的要好多了,不是什么打杂啊打酱油啊之类的活儿,而是去贩毒事业最为猖狂的南边,协助当地的警方去清缴一个毒窝,整顿当地治安。

除了指挥和协助的角色调转过来之外,其实这个任务也没有让歼龙大队怎么丢脸,最多就是抢了人家武警的活儿来干,稍微有点得罪当地部队就是了。

说实话,这个工作其实也没什么难度,反而很无聊,完全发挥不了队员们的实力,还要在那个偏远的小城镇待上两个月,纯粹是在耗时间。

换作以前,这种任务当然是轮不到歼龙大队来干的,这会儿显然就是要磨磨他们的锐气了,而且对于有心人来说,歼龙大队在外头呆的越久,他们也越是容易钻空子。

宁韶明对此倒是没有太大的担忧,有常笙画这个魔头在,他还真不怕那些牛鬼蛇神,最多担心出门在外,大家的训练会拉下来——这应该也是有心人想整他们的地方。

常笙画看到这个通知,反倒是挺开心的,还若有所思地道:“看来上头对你们的印象也没有差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啊……”

宁韶明闻言,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看不懂么?”常笙画啧了一声,“这个任务对于歼龙来说虽然很掉价,坏处也有不少,可是你们目前在被安排在‘后勤部队’受罚,你不知道‘后勤‘是干什么的?你见过哪个后勤部队是跑去一线对付毒贩子的?”

她重读了几个音,宁韶明恍然大悟,“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

这个任务说是协助当地警方,尽管带了“协助”两个字,但是基本上不算是后勤部队的活儿。

常笙画没吐槽他的反应迟钝,只是说:“这算是上头博弈之后的产物吧,也算是给你们一个过渡。”

毕竟歼龙大队刚刚领了罚,这头几个月绝对是最满城风雨的时候,要是他们在这会儿跑出去打杂,受到的刁难只多不少,反而是出去躲躲风头,大家都没有讨论的热情了,再低调地回来比较好。

常笙画摸了摸下巴,“从结果来看,支持你们磨练之后再回到特种部队的人还是不少的,这比我想象中所有人同流合污的状态要好多了。”

她一脸深思,宁韶明却嗤笑道:“什么同流合污,你把军队看成什么了?你可不能因为一个常家,就把所有军人都一竿子打翻了。”

“怎么,你还觉得大部分人都是好人?”常笙画惊奇地看着他,“歼龙落难,给你落井下石的人不都是他们吗?”

“但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吗?”宁韶明在这点上倒是意外地豁达,“我带兵的时候做事的确不怎么顾全大局,出任务的时候也比较随心所欲,我不觉得自己完全错了,可我也知道别人都不怎么喜欢我的风格,既然歼龙大队犯了大错,他们做这种事也不奇怪,换做是我,有人天天给我找麻烦,我也得收拾他。”

常笙画挑起了眉头。

“对歼龙来说,最可恶的敌人就是把歼龙卖了,牺牲了我们几十个兄弟的混账,”宁韶明眼中闪过一抹刻骨的仇恨,但很快就变成了浑不在意,“至于其他的……我只能说,捧高踩低都是人之常情,当兵的也是人,手段还比那些玩政治的要简单粗暴多了,我要是因为这个去恨他们,才是让那些敌人称心如意了吧?”

常笙画听罢,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宁韶明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隐约也能猜到一点,便道:“我说你啊,那个什么……被害妄想症是不是太严重了?”

常笙画抬起眼皮子瞥他一眼,“嗯?”

宁韶明没有被她眼中的冷光打倒,“虽然我对你以前的遭遇也很同情,不过你也不能把所有当兵的都恨上吧,别的不说,关一径他爸冤死,他现在还不是在当兵?常家里的人不是好人,你就非得把所有当兵的都想象成坏人了?”

常笙画沉默了。

宁韶明戳戳她,“吱声啊,我还说错了不成?”

常笙画幽幽地看着他。

宁韶明被她看得一身鸡皮疙瘩,“干嘛?”

常笙画忽然扯开嘴角,笑,笑得让人不寒而栗,“你同情我?”

宁韶明默默退开一步,“不,你听错了。”

常笙画“呵呵”两声。

宁韶明被她的阴阳怪气弄得浑身不舒服,赶紧拔腿就跑,“我去安排出门的事情,慢走不送!”

说是慢走不送,他自己倒是跑得飞快。

直到宁韶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内了,常笙画才把脸上的假笑收了起来。

居然沦落到被宁韶明这个家伙教训,还真的是……

第一百二十章 你离她远点

因为一出门就要两个月,所以宁韶明把军犬大哥也带上了。

队员们对于去打酱油的事情并没有太多意见,这个任务也比他们自己脑补得要好多了,还有人表示要把这两个月当成是放假,结果宁韶明一转头就给他们发了一堆负重的沙袋绑腿,要求每个人每天都要带着这些东西行动,除非是睡觉,不然都别摘了。

面对队员们的哀嚎,宁韶明冷酷地说:“你们以为出门就能翘掉训练了吗?”

——真是太天真了!

常笙画笑眯眯地站在一边,显然也很同意宁韶明的做法。

歼龙的成员们见状,内心都绝望了。

夭寿了,他们老大真的跟女魔头学坏了,现在都跟着一起折腾他们了!

但是让宁韶明觉得惊讶的是,常笙画居然提出要楼笑倾作为军医随行——也就是要那个万年死宅跟着他们一起出门。

宁韶明不解,“这没必要吧,我们又不是出大任务,而且那边也有医院,歼龙是去协助的,专门带一个军医,这不太好吧。”

常笙画摊了摊手,“急什么,带着他,又不是专门给你们服务的。”

宁韶明先是困惑,然后想到了什么,表情一下子就变了,“楼家现在也在南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你四姐给你拉皮\/条的那个老胖子也是南边的地头蛇……”

常笙画对他这会儿灵敏的反应很满意——还不是那么无可救药的嘛。

宁韶明倒是连太阳穴都跳得厉害了,“别告诉我,歼龙大队会去那边出任务,这件事也跟你有关系?”

“这不能说是没有关系吧,我就是试试,”常笙画托住了自己的下巴,“但是没想到还挺顺利的,看来你的面子加上歼龙的优势,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宁韶明觉得自己后背发麻,浑身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卧了个槽,你这家伙真的是……”

老谋深算?老奸巨猾?总之就是个大魔头啊!

宁韶明抓破脑袋也没想通出国那么多年的常笙画,回到Z国之后也是一直在歼龙驻地窝着,是从哪里找来的人脉来办事的。

常笙画似笑非笑地道:“就像是你说的,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你不会以为跟我一起从You-Know-Who出来的人全都死光了吧?”

宁韶明恍然大悟。

能从那个鬼地方出来的人基本上都是前途无量,要顺手给常笙画帮个忙,那就再简单不过了。

随后,常笙画就去医务楼见了楼笑倾。

楼笑倾在听到她的来意之后,便冷着脸道:“你想我跟你一起去对付甘老板?”

常笙画佯装意外,“我以为我们上次谈完之后,就已经达成共识了。”

楼笑倾皱了皱眉头,“我没有答应你什么。”

常笙画无奈地笑了笑,“看来楼家的新一代胆子不太大,送上门的好处都不想要。”

楼笑倾仿佛不为所动,“送上门的未必就是好东西。”

常笙画注视着他,“难道楼医生你觉得自己没有把控局面的能力吗?”

楼笑倾没有正面回答,“激将法对我没有用。”

常笙画扯了扯嘴角,“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楼笑倾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探究性,“我弄不明白你的意图,对付甘老板,对你来说有必要吗?就算他真的成了你的婚约对象,难道你没有办法把这件事搅黄,非得把他在南边的势力全部拔走才行?”

常笙画似真似假地道:“斩草除根才是最好的,不是吗?我做事比较不留情面,也不喜欢留个后患。”

楼笑倾冷冷一笑,“那我还真有点担心楼家会不会被你斩草除根了。”

常笙画很无辜,“我没有对付楼家的理由,真要折腾,我也是回去折腾常家吧。”

她的意思是她有能力捣鼓楼家,但是没这个想法,楼笑倾都被常笙画的口吻气到了,可隐隐又觉得对方背后可能站着一个不小的势力,在楼家弱势的情况下,常笙画未必没有这个本事。

常笙画见他神色变化,便笑着道:“楼医生考虑得怎么样?”

楼笑倾停顿了三四秒,方道:“到了那边再说。”

常笙画知道他的意思是会跟着一起出门了,心道等去了那边就是你说了算了,面上很愉快地跟他告了别。

楼笑倾忽然叫住了她,“你最近……”他有点犹豫,“跟韶明走得很近?”

常笙画回忆了一下,问:“你指的是哪方面?”

楼笑倾的脸色显得有点古怪,“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走得很近,还能指的是哪方面的?”

常笙画闻言,差点笑了出声,“在军队,两个男人走得很近也有点问题吧。”

楼笑倾:“……别岔开话题。”

常笙画摊手表示她是清白的,“你就放心吧,我不会对他下手的,”她想了想,忍不住道:“太单纯了,我会有罪恶感。”

楼笑倾:“……”

直到常笙画走了很久,楼笑倾依旧保持沉默的姿态。

瞅着女魔头离开,就溜进来想看看自家好友有没有吃亏的宁韶明一进门,就看到他这副类似思想者的姿态,有点茫然地问:“老楼你这是在干吗?那家伙为难你了吗?”

谁知楼笑倾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宁韶明低头看了看自己,唔,风纪扣没扣好,有点军容不整,但是他好像一直这样吧?

宁韶明更加茫然了,“到底怎么了?你不会是被她催眠了吧?”

“没有,”楼笑倾阻止了他的继续脑补,“她没做什么……我问你件事情。”

宁韶明被他转移了注意力,“嗯?问什么?”

楼笑倾诡异地打量了他两眼,“我就是想问问……你觉得常笙画这个人怎么样?”

宁韶明以为楼笑倾还是不相信常笙画,考虑到他自己正在和常笙画合作,宁韶明便道:“人还不错吧……唔,大部分情况下。”

恶整他的时候不算!

可是楼笑倾一听,表情就更加微妙了,“你觉得她哪里不错?”

果然跟常笙画说的一样,太单纯了!!!

宁韶明努力回想着,“性格和能力吧,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小姑娘,很有实力,还会打架,做事永远不吃亏。”

悲催的是每次吃亏的人都是他!

楼笑倾看着他的眼神已经是怜悯的了,“她不是什么好人,你离她远点。”

万一栽进去了怎么办?!到时候他也救不了这个单纯的好友啊!

宁韶明见他还是油盐不进的样子,干脆就给他做思想工作,尽力避免吐槽常笙画,在他面前宣扬跟这个女魔头合作的好处——虽然宁韶明吹得连自己都不太相信,但还是十分卖力,可惜楼笑倾的眼神越来越绝望,倒是让宁韶明摸不着头脑了。

难道他家好友就这么看不上常笙画的实力?

宁韶明不由得叹息一声,看来楼家果然心高气傲啊,连如今落难了,还是要维持一副傲骨。

完全不知道宁韶明想歪到哪里去的楼笑倾则是表示——他果然还是要跟着他们一起出门,避免宁韶明跟常笙画有太多的接触!

于是乎,在出发的时候,冷着脸的楼笑倾就出现在了歼龙大队的队伍里,宁韶明和常笙画同时做了个满意的表情,浑然不知他们三个人的脑回路已经南辕北辙了。

这一趟出门可谓是从北跑到南,横跨了整个Z国,而且他们还不能一窝蜂去搭民用飞机,而是要蹭军用机场的货机,一连倒了三次,才抵达当地市里的军用机场,然后又转车去了靠近边境的一个小县城——昆县。

这个叫做昆县的地方虽然看着面积不大,但可谓是打击毒贩事业的前沿阵地之一,每年不知道会在这里抓到多少毒贩子,又会销毁多少毒品,歼龙大队就曾经来过这边做任务,只是当时全副武装,来去如风,就连跟他们合作的警察都没有看到他们的脸。

歼龙大队当然不可能打着特种部队的旗号出门的,他们是以某部队下来历练的名号被调过来的,因为昆县每年都在对抗毒贩,死伤无数,每一年都有部队调过来给他们当辅助,故而歼龙大队三十多号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

当地警察局的局长倒是打听到宁韶明的背景有点大,只是不清楚具体详情,歼龙大队下车之后直奔警察局那边报道,那位局长也亲自出面了,可能是把宁韶明当成了来混资历的高、干子弟,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的。

宁韶明倒是对这种不谄媚讨好的人很有好感,也没在意这位局长的态度,雷厉风行地就把手续办好,然后就找了地方安顿歼龙众人。

警察局局长姓陈,他亲自带着歼龙的人去入住的地方,条件不算好,但是队员们在荒郊野岭都能睡得着,自然不介意这个算得上不错的环境,连看起来风光霁月的宁韶明也主动先去挑了一个光线不好的屋子,把最好的那个留给了唯一的女性常笙画。

陈局长见状,心里多了几分想法,态度就没有那么刺人了。

“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找我,如果我不在,跟李副局他们说一声也行。”陈局长对宁韶明和常笙画如是道。

常笙画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还挺和善,“陈局长客气了,我们也没什么意见,就是想问问隔壁的操场平时能借用吗?”

他们住的地方是一栋三层的宿舍楼,隔壁就是一个空荡荡的大操场。

陈局长有点不解,但还是说:“随便用,这只是小事。”

这样就有操练队员们的地方了,宁韶明很满意,颔首道:“那接下来的两个月,就麻烦你们了。”

见他们没别的意见了,陈局长就走了。

有下属跟他打听今年派来的部队好不好相处,陈局长想了想,道:“脾气还可以,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能耐。”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关注他的脸

歼龙大队的成员们并不知道陈局长对他们的评价,他们都在忙着适应新环境呢。

南边的天气湿热,尤其是在四月下旬,细雨绵绵不绝,这让在北方干燥的气候中呆惯了的众人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毕竟他们还要在这里待上足足两个月。

“还好衣服呆够了,不然都要裸奔了。”计芎看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丝,觉得浑身都有一种被水汽沾满了的黏糊糊的感觉。

因为房间足够,宁韶明还是一个人单独住一间,而且空间不小,摆上一些桌凳,就可以供歼龙的几个小高层一起开会。

宁韶明把屋子里的衣柜擦了一遍,拿了个小风扇放在那里吹干,然后问三个小队长:“你们的兵都安排好了?”

刘兴、王胜麟和赵素林同时点头。

宁韶明又问:“都没什么困难?”

王胜麟笑道:“又不是小姑娘,哪来那么多困难,他们要是敢嫌东嫌西的,我头一个拧了他们的脑袋。”

他们老大就是这样,嘴太硬,心太软!

说起小姑娘,赵素林倒是问了:“不知道教官那边怎么样,她在国外这么多年,估计没怎么住过这种地方。”

宁韶明想了想,觉得也是,便道:“大熊你去常笙画那边走一趟?”

计芎还没来得及答应,常笙画就已经出现在房门外了,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找我有事?”

“没,”宁韶明随口问道,“就问问你习不习惯,要不要给你找个酒店?”

常笙画似笑非笑,“然后等着人家告我以权谋私?”

宁韶明没好气地道:“你的心思怎么这么黑暗呢?”

其实刚才陈局长也问要不要让常笙画去女警那边的宿舍住,但是常笙画表示她是他们队里的指导员,分开住不方便,陈局长估计以为他们在防着自己,所以也没勉强。

玩笑开完之后,他们几个就叫上隔壁的辰津,一起开了个小短会,重点是把刚才见过的人跟他们提前查到的资料对上号。

距离上一次歼龙过来昆县执行任务,都已经有三年了,他们一路走来也没发现有熟面孔的人,也松了一口气,避免了被认出的几率。

虽然歼龙大队很低调地来这边“受罚”加躲避风头,可是有心人还是查得到他们的,为了避免出现意外的麻烦,所以还是要做好准备,不能高调也尽量不暴露,免得被人阴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讨论的时候,宁韶明万分想念以前那种不需要动脑算计人心的日子,不过现在的生活又别有一番趣味,他感慨了几秒钟,就没再多想了。

“这个陈局长看起来倒是跟资料里说的一样正派,”刘兴觉得陈局长看他们时嫌弃的表情还挺有意思的,一般人最多就是不喜欢他们,还很少人嫌弃过他们呢,“希望不是个面子工程。”

“这个还是有保证的,”常笙画回想着在路上试探陈局长的结果,“不一定是好人,但也不会是坏人。”

歼龙众人早就对常笙画看人的能力心服口服,闻言,就立刻放心了不少。

“这次让我们过来协助的任务是什么?”宁韶明看向辰津,“还没查到相关的资料?”

“嗯,保密级别很高,可能是一单大买卖,”辰津如是道,“也有可能是还没确定行动方案,反正是毒品有关的就是了,年年都要来一次大行动,提前叫我们过来也正常。”

“如果是很大的行动……”宁韶明思索片刻,“指挥权不一定在昆县的警方手里,既然我们是协助,很有可能还会有别的组过来。”

“一般都是警方系统的吧,”计芎道,“跟我们不冲突就行。”

“真要冲突了,那也没办法,”常笙画很直白地道,“你们老实点,别在这个时候继续惹事。”

众人有点不服气,但也知道轻重,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常笙画也不指望他们听话得像是个小猫咪,态度摆在那里就行了。

他们又聊了几句,昆县警局那边就让人过来请他们去参观一下警局,熟悉地形,顺带去吃饭了。

可能是因为陈局长起了带头作用,这里的警察做事都挺干脆利落的,带他们参观的时候也没说多余的废话,简单明了地把周围的环境介绍了一遍,然后就带他们去外面的一个装修还算可以的小饭馆了。

“平时可以去饭堂那边吃,我晚上会把饭卡送过去给你们,”那个警察解释道,“今天是为了给你们接风洗尘,所以陈局就在这边订了位子。”

宁韶明见不是什么很奢侈的饭馆,便点了头。

计芎笑道:“那就劳烦你们了。”

那个警察见他们不算是很大牌很看不起人的态度,脸上的笑容也好了很多,毕竟他们还要共事两个月,关系不能搞得很恶劣。

昆县不大,但是警局的规模弄得不小,主要还是因为四分之三的人员都属于缉毒警察,工作高危又辛苦,看起来跟风吹日晒雨淋的歼龙队员们没太大区别,都是精壮有力又糙汉子的感觉,甫一见面,彼此倒是感觉挺亲切的。

在这些行列之中,宁韶明和辰津就成了比较特别的存在,不过辰津也属于技术兵,气质又温文尔雅的,倒是不算很突兀。

反倒是宁韶明一副公子哥儿的姿态,他天生一副好相貌,皮肤还不容易被晒黑,轮廓精致得让人惊艳,身材好得像是时尚杂志封面的模特儿,当他领着一群大老爷们进来的时候,缉毒科的女警们都看他看得目不转睛。

连常笙画这个歼龙唯一的女性都没有他这么高调。

只是缉毒科的警察们不免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彼此嘀咕了好一会儿,估计都是在质疑宁韶明是不是来镀金的X二代。

宁韶明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得多了,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

直到常笙画戳了他几下提醒他,宁韶明才意识到又是自己的脸惹了祸,顿时无语至极。

按理来说他也长得够高够大只,只有这张遗传了宁母的脸比较容易迷惑人,大家怎么就不看看他的身材有多好,偏偏要关注他的脸呢?

气闷的宁韶明干脆揪着缉毒科的几个小头头开始拼酒,一个人放倒了他们四五个,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宁韶明吊儿郎当地拎着酒杯,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衣服早就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漂亮的锁骨,他微笑起来的时候眉飞赤霞,面如桃花,好看得惊心动魄,连声音都充满了男性的魅力:“下一个,还有谁想来?”

常笙画发誓她听到了一群人在咽口水的声音,当即眼皮子跳了跳,把宁韶明的二郎腿敲了下去,“注意点形象。”

这么高调,不出一天,周边就会疯传这里来了个绝色美男了!!!

被常笙画禁了酒之后,宁韶明犹然没有完全出气,干脆就借着酒劲儿跟几个牛高马大的警察掰起了手腕。

歼龙大队的成员们的起哄声都快冲破屋顶了,缉毒科的警察们还在纠结他们这是看热闹还是助兴的时候,就一脸懵逼地看到宁韶明再次面不改色地一个放倒了N个。

这下,这群经历过枪林弹雨的警察们也不敢小觑看似纨绔的宁韶明了,不信邪地一个连着一个上,可惜谁也没能掰赢醉了一半的宁韶明。

这也很正常,特种兵中的兵王也能这么容易被打败,常笙画才要怀疑歼龙大队的实力有多少水分呢。

但是……真的太高调了!说好的低调不暴露呢?

常笙画见那群女警们的眼里已经开始出现绿光了,当机立断出面结束了这场比拼,然后散了这场接风宴,示意喝了不少的歼龙队员们集合,回去洗漱睡觉。

这段时日里,歼龙的士兵们听惯了常笙画发号施令,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杯子一放就马上整了队,宁韶明也懒洋洋地爬了起来,跟陈局长以及缉毒科的科长告别之后,就和常笙画带着队伍一起离开了。

其实这场接风宴是示好也是下马威,可惜对方好像完全油盐不进,缉毒科的科长看了一眼喝完酒还能整整齐齐整队远去的歼龙大队,有点纠结。

“这次来的部队是什么背景?”缉毒科科长有点不解,“作风有点硬啊。”

陈局长摇了摇头,“不好说,反正就是来帮忙的,对他们客气点,也别太客气了就行。”

缉毒科科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

因为是在外面,歼龙的队员们都会有意注意,所以谁也没有喝得烂醉,至少回去洗漱的时候还是挺清醒的。

喝得最多的宁韶明在走了一路吹了吹风之后,人也清醒了很多,还知道自己去打水洗漱。

常笙画在他洗完澡之后就出现在他的房间里,一脸严肃地说:“你注意点影响。”

“?”宁韶明被她的一记直球打得有点懵,“什么影响?”

常笙画啧了一声,“太高调了。”

宁韶明微微睁大眼睛,“有吗?”

他回想了一下刚才他自己干了什么,顿时就有点小心虚了。

与此同时,宁韶明也有点不理解,“第一天刚来,跟他们打个对台戏也很正常吧,我们总得立点威,免得他们下绊子,你也不想被他们看扁吧?”

常笙画还是那句话:“太过了。”

要不是及时收手,宁中队长的“美名”都要被传遍整个昆县了。

宁韶明忽然眯起眼睛,“这不太像是你的风格啊,你这么在意这个干吗?”

常笙画不置可否,“我也是为你好。”

“信你才有鬼,专门把歼龙弄到这边,还把老楼带过来,不让我抛头露面,”宁韶明紧紧盯着她,“常小花,你有阴谋哦!”

第一百二十二章 撩汉的中队

对于宁韶明的怀疑,常笙画则是表示——就算有阴谋,关你什么事?

然后常笙画就溜达着走了,只剩下宁韶明在吹胡子瞪眼,气得不行。

因为是出来外头干活,纪律没有在歼龙驻地的时候那么严谨,起码手机是能用的,信号也是满格的,感觉很久没有经历过有网络的日子了,常笙画颇是感慨地把充好电的手机从行李里拿了出来。

常笙画收拾了一会儿衣服和日用品,果然很快就接到了斯文德的电话。

“终于出来放风了?”斯文德调侃地道。

常笙画凉凉地道:“我也可以不出来,反正每次要苦苦等召唤的人又不是我。”

“……”斯文德很无语,“常,你口头上被占个便宜都会死吗?”

常笙画想了想,好像很诚恳地道:“不好意思,最近跟宁韶明聊得多了,被他带歪了。”

谁让宁韶明就是个不肯认输的脾气呢,嘴上就更倔了,常笙画都觉得自己跟他斗嘴斗多了,毒舌技能都愈发进步了。

斯文德把她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喃喃道:“我怎么听着就这么奇怪呢……”

常笙画没有打算跟斯文德继续这个话题,“你是打算亲自过来,还是交给我来处理?”

斯文德沉吟片刻,“原则上我是要过去给你帮忙,不过跑到昆县去……好远啊,我不太想出门。”

常笙画被噎了一下,由衷地问:“……你终于实现了靠一根网线就能活下去的愿望了吗?”

斯文德忍住继续怼她的冲动,“说真的,我有必要过去吗?要是你觉得有什么事是我远程弄不了的,那我待会儿就买票飞过去。”

常笙画思考了一会儿,“这个倒不急,等真正行动的时候再说,你查到甘老板最近的行程了吗?”

斯文德道:“嗯,待会儿发给你,算是我们运气好,这两个月里他起码有一个月是呆在自己的老窝里的。”

而甘老板的老窝……非常巧合,就在昆县所在的觅川市的市区那边。

常笙画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看来我们能跟他正面碰上的机会有不少,他最近有往京城跑吗?”

斯文德幸灾乐祸地道:“他刚跟常家搭上线,就被人揍进医院了,常若诗被你爸禁了足,跟你的婚约又没有谈成功,宁韶明闹了那一出,搞得很多人都盯着常家那边,你爸也不好干点什么,他现在就是想跑去常家也跑不动了。”

常笙画若有所思,“那他在南边找过我吗?”

常笙画当然不觉得是自己多有魅力,会被甘老板连面都没见就念念不忘,只是甘老板想要跟常家沾边好办事,她这个常家小女儿就是目前最好的突破点——谁让常若诗把她形容成一个任性妄为又刁蛮任性的火爆小辣椒呢——甘老板暂时不能跟常宫锦攀交情,就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常笙画。

斯文德回答道:“找是找过,但是没有找得很频繁,他前段时间的行程挺多的,我怀疑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大的行动。”

常笙画想到歼龙大队能被她钻空子调到这里来的原因,眉头顿时皱了皱,“你想办法往下查,看他的势力最近在哪里活动得比较多,你自己也注意别被人盯上了。”

斯文德显然很自信,“放心吧,只要我藏在网线背后,谁也别想找到我。”

放下手机之后,常笙画的脸色并不是太好看。

她来查甘老板,其实是有两个原因的。

第一就是上次在联谊会上,两个逃犯故意犯罪,嫁祸给胡小戈和余庆栗,试图把整个歼龙大队抹黑,让他们不得翻身,但是常笙画插了一脚,事情就拐了个弯,两个逃犯“自杀”身亡,歼龙大队成为无辜路人。

随即,常笙画就查到这两个逃犯是甘老板手下豢养出来的,极有可能是借给了常笙画正在追查的那批势力,让他们去给歼龙大队找麻烦。

常笙画在确定甘老板在和常若诗联系之后,就安排了人去堵甘老板,试图找到相关的蛛丝马迹。

谁知常笙画一个没盯紧,就被为她打抱不平的宁韶明破坏了计划,宁韶明把倒霉的甘老板揍进了医院,当晚行动的眼线在按计划行动的时候就很不幸地被曝光了。

常笙画不得不在宁家抓走宁韶明之后,临时改变计划,把宁韶明跟宁家的事情闹大,搞得整个京城戒严,限制了甘老板的手下去逮人的速度,这才成功把那个眼线救走,她在甘老板身上找线索的计划也搁浅了。

至于查甘老板的第二个原因,就是因为他的真名叫做甘石荣,是常笙画和她以前在You-Know-Who的小队一直追查的对象。

那时候关一径的父亲已经被害,他们查来查去都在那批势力的边缘徘徊,甘老板是他们能找到的疑似的突破口之一,可惜他们还没来得及查,就已经被上头注意到了。

再之后,常笙画所在的小队不明不白地失手阵亡,只剩下她一个人活了下来,通过跟常家的交易离开了Z国,跟踪甘老板这条线的事情被搁置,要不是他突然出现,跟常若诗搭上关系,常笙画还不一定想得起来这个人。

常笙画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把自己扔进了被褥里,深呼吸。

不急,不急,查是要查的,但是不能查得太快,如果像是当年那样打草惊蛇,歼龙大队就是下一个和她的小队一模一样的牺牲品。

常笙画平复了心情,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似有故人来。

第二天凌晨,天上还下着蒙蒙细雨,冷不丁一声哨响,就把全体歼龙成员给叫起来了。

虽然换了个地方,但是不用倒时差,宁韶明照常召唤众人出早操,除了作为军医随行的楼笑倾之外,其他队员们都穿着普通部队士兵的作训服,精神抖擞地到了楼下的空地上集合。

常笙画也慢悠悠地晃了出来,站在了宁韶明的旁边,顺手拍了拍大哥的脑袋。

拿着哨子的宁韶明不免多看了她两眼。

这个女魔头的强大自制力简直有点变态,离开部队七八年还能保持足够的训练强度不说,还能每天跟着歼龙大队的作息一起早早起床,哪怕是宁韶明,在休假没事做的时候都喜欢赖个床睡个懒觉呢。

常笙画侧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宁中队,你又在脑补什么奇怪的东西?”

宁韶明一脸的正直,“哪有在脑补什么,我是在很认真地数他们到齐了没有。”

常笙画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哦?你数完了吗?”

“数完了,都到齐了~”宁韶明心道你才揪不住这种小把柄呢,然后转头就吼道:“兔崽子们,互相检查负重,谁敢偷懒,就等着背沙包吧!”

队员们立马一对一地互相检查,其实宁韶明倒也不担心他们会真的偷奸耍滑,只是互相检查的时候会注意对方的负重或者是鞋带什么的有没有绑好,虽然只是小事,但是下雨天湿滑,宁韶明还是不希望因为疏忽出点什么事,摔一跤也是会受伤的。

队员们在相互检查,宁韶明随手也帮常笙画检查了一下,这女魔头觉得好玩,也绑了负重,宁韶明不担心她的体力不行,所以也没让她摘掉。

见宁韶明顺手还拽了一下她的鞋带,看绑得牢不牢,常笙画的表情实在有点微妙。

这个炸毛小狮子吧,说他多敏锐吧,平时也的确很多事情都不会多想,说他粗心大意吧,他在很多细节上又特别让人感动,就像是昨天刚一下车,他就去药店买了一堆藿香正气水要求每个人都喝一瓶,免得不适应南边的气候而闹肚子,难怪歼龙的人一直对他死心塌地的。

要不是全体歼龙成员都是汉子,常笙画简直怀疑他已经撩妹无数了,当然,他撩到的汉子也不比妹子少,什么辰津啊李岩南啊……咳咳!

宁韶明也没留意常笙画诡异的表情,确定大家都检查好了之后,这才招呼全员出操,“走吧,负重一万米,紧接着五百个蛙跳,声音小点,别影响到别人了。”

队员们下意识地降低音调:“是。”

这一趟是出门两个月,下回还不知道又要去哪里,宁韶明保守估计他们今年都不能进行正常的训练了,为了不让队员们的身体素质落下来,宁韶明是时刻准备磨练他们,恨不得不放过每一分每一秒。

常笙画倒是劝了他几句,让他不必急于求成,身体素质能保持就行了。

其实现在最重要的是磨练他们的心性,不然的话再能打也没有用,总会有人逮得住他们的弱点加以攻击。

宁韶明听进去了,这才没有太过焦虑。

等到昆县警方那边的人起床的时候,队员们已经把一万米都跑完了,五百个蛙跳也快要做完了,一身汗湿满头雨滴,看得人咋舌不已。

一万米跑到中途的时候,楼笑倾也出来跟着他们跑了几千米,然后跟宁韶明打了个招呼就回去了。

常笙画没打算跟这群精英兵拼体力,只跑了一万米,蛙跳的时候也就象征性地跳了一百个,这会儿便站在操场上监督他们训练。

大哥跟在她旁边亦步亦趋,旁人都以为这是她养的军犬。

“胡小戈,跟紧点,”常笙画跟在队伍最后头的胡小戈背后,幽幽地道:“如果你不想我帮忙的话。”

胡小戈完全不想知道她会怎么帮忙,吓得立刻就飞窜出去,把落队的距离都补回去了。

陈局长拎着早餐过来的时候,看到大家都在平时空无一人的操场旁边围观,结果凑过来一看,就看到昨天来报道的那支部队居然在晨练,看那汗流浃背的样子,显然是练了好一段时间了。

“陈局,”旁边有个警察对他道,“这次来的兵不简单啊,感觉不像是武警那边的吧?”

陈局长敲了敲他的脑袋,“打听这么多做什么?吃你的早餐去。”

说罢之后,陈局长看了一眼热火朝天的操场,露出若有所思的脸色。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有女朋友吗

晨练结束之后,一身湿淋淋的歼龙队员们就跑回去洗澡了,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刚好赶上警局这边的饭堂早餐时间。

饭堂大妈们知道昨天来了一群兵,所以今天特意多准备了不少早餐,食材也比平时丰富了。

昆县地处Z国的最南边,跟歼龙驻地所在的最北边完全是个对角线距离,所以饮食习惯也不太一样,歼龙的队员们拿着饭盒好奇地打量着窗口里的食物,按着自己的饭量各自挑了喜欢吃的东西。

虽然说比歼龙驻地的伙食差了一点,但也算是别有风味。

见所有队员都打好了早餐,分了几张桌子统一坐下,宁韶明和计芎分别去转了一圈,看他们都吃得惯,这才去常笙画他们围坐的那张桌子坐下。

常笙画有点诡异地看了看宁韶明,又看了看计芎,摸着下巴道:“原来婆婆妈妈这种事情也能相互感染的么?”

宁韶明和计芎同时眼皮子一跳,虚着眼睨她。

常笙画一脸无辜,好像刚才没出声似的。

宁韶明磨着牙把刚放下来的炖汤拖到自己面前,这是刚出锅就被他抢过来的,“嘴太毒,不给你吃了。”

常笙画故意用宠溺的语气说:“没事,你吃,补补身子,免得太虚了。”

“……”被说体虚的宁韶明差点儿没把早餐掀常笙画一脸。

旁边那些警察瞬间露出八卦的表情。

楼笑倾围观了全过程,不由得啧了一声,觉得他的好友太不给力,难怪被这个女人吃得死死的。

说实话,歼龙大队的队员们饭量都挺大的,是被平时严苛的训练给撑大的,所以几乎每个人都吃了比普通人多一倍的饭量,旁边吃早餐的警察们看得也是有点傻眼。

他们以前见到的武警部队的弟兄们,好像没这么能吃啊……

缉毒科的科长严友急匆匆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饭堂里一个个光溜溜的饭盒,一溜儿在洗饭盒的歼龙士兵们,以及一只叼着狗盆的黑背犬。

严友尴尬地跑到宁韶明面前,歉意地道:“对不起啊,宁中队长,我早上起晚了,本来是应该是来带你们来吃早餐的,结果害得你们自己过来了,真的是非常抱歉!”

宁韶明多看了他两眼,确定他的尴尬不是装出来的,这才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我们认得路,你也不用太客气。”

严友松了一口气,他就怕碰上心眼小的,以为他欺负他们初来乍到,那日后的两个月就难相处了。

等严友去捡漏拿了几个仅剩的馒头当早餐,宁韶明这才问他:“严科长,你看我们今天是怎么个安排法?我好让我的队员们做个准备。”

严友连忙摆手,“你们刚来,能有什么安排,你让他们适应适应就行,宁中队你待会儿带几个人来跟我们科碰个面就好,我们商量商量这两个月的工作安排。”

宁韶明见他没打算把歼龙大队丢一边不闻不问,心情顿时也好了,嘴角一勾便颔首道:“行,你先吃,我安顿一下我的兵,晚点去局里找你。”

严友点头,也琢磨出宁韶明的几分性格了,便不跟他多客气了。

常笙画一直在旁边听着,见他们聊完了,便招了招手,洗好饭盒的队员们就统一跟着他们走了。

严友叼着个馒头看着他们消失在拐角,然后感慨道:“今年来的兵挺不一样的啊,也不知道从哪支部队出来的。”

比起其他吃瓜群众,他倒是知道一些内幕消息,比如今天来的不是武警系统的,而是军队系统的人,只是不太清楚具体什么原因,严友还担心他们太难相处,现在看来,倒是有点想多了。

既然今天没什么事做,宁韶明就给自家这群精力旺盛的士兵放了半天假,让他们早上出门四处溜达溜达,最好把昆县的地形摸一遍,知己知彼才好做事。

常笙画也没对宁韶明的做事风格提什么意见,只是在宁韶明点人去警局跟缉毒科的时候,示意刘兴和王胜麟留下来约束一群队员,带上计芎、辰津和赵素林,再加她和宁韶明,有五个人一起去就行了。

宁韶明同样不反对,叮嘱队员们别惹是生非之后,就和常笙画他们一起去昆县警局那边了。

比起昨天的走马观花,他们今天才算是把这个警局仔细观察了一遍,办公楼不算新,但是很大,大家都挺忙的,跟一些小城市里某些政府部门清闲无比的场景不太一样。

这里可谓是Z国抵制毒品的第一阵线,每年都有无数警察和士兵在这里牺牲,也有同样的人源源不断地加入,监控和守卫都做得算是严密,并不是一个混日子的地方。

严友算着时间,就和陈局长一起出来接人了,先是带着他们去其他部门走了一趟,让大家知道有他们的存在,免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相互不认识。

见完那些相关部门之后,陈局长和严友就带着他们来到缉毒科所在的单独办公楼。

跨过昆县之后,再往外走几十公里就是国界线了,加上Z国以南的地方素来都是全球制毒最为猖狂的地方,毒品屡禁不止,所以昆县虽然不大,但也聚集了Z国最优秀的一批缉毒警察。

即使是一向自傲的歼龙大队的成员,看到他们时也忍不住肃然起敬。

“我们缉毒科分了五个组,这五位就是五个小组的组长,”陈局长给他们相互引荐,“这是一组的胡常鹰,二组的贺丈知,三组的……”

宁韶明也逐一给自己这边的成员介绍了一番。

警局这边的人一听,发现他们部队居然还自带一个电脑高手,心里就更确定他们不是普通的部队了——起码跟歼龙大队对外宣称的名头不太符合。

倒也不是宁韶明故意炫耀,他还记得常笙画昨晚让他收敛点的事情呢。

结果刚才常笙画却让他把辰津的本事亮出来一部分,别说是宁韶明,辰津本人也是意外的。

常笙画也没跟他们解释为什么,宁韶明他们只好先把疑问咽下去了。

在昆县的两个月里,主要跟歼龙大队接洽合作的是科长严友和缉毒科一组,所以严友和一组组长胡常鹰叫上一组的副组长,带着宁韶明他们参观了一下整栋办公楼,并且还让人收拾了一个临时的大办公室,提供给歼龙使用。

因为歼龙大队是过来做协助工作,也不怎么用得上办公室这种东西,但是严友和胡常鹰这么做,至少是表达了他们对歼龙大队的诚意,所以两拨人马这一路上都聊得还算顺利。

虽然是协助,不过歼龙大队也不是平时就躺平在那里、有任务才出动的,而是还要跟着警局里的人一起去站岗巡逻,定期检查或者突袭一些娱乐场所,细算起来,工作还是挺繁杂多样的。

也因此,昆县警局的规模不小,光是缉毒一组的人数就跟歼龙的成员总数差不多。

也不怪乎他们一来就想试探歼龙大队有几斤几两,实在是歼龙的人数给不了他们太大信心。

严友是壮实高大的汉子,胡常鹰则是个面相平和的青年人,一组副组长习濛是个有点憨厚但是两眼精光的中年人,他们都是远离家乡来到这里来奋战在最危险的第一线的,做事并没有什么官僚之气,和歼龙的成员们倒是有点臭味相投的意思。

“希望接下来的两个月相处愉快了,”严友爽朗地笑道,他是个做事风风火火的性格,交朋友也是风风火火的,这会儿都已经跟宁韶明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宁老弟你也得好好关照我的人啊!”

“这话说的,我不关照都不好意思了,”宁韶明挑起眉头,“不然我都怕老哥你生扒了我的皮。”

“哈哈,你小子就损我吧!”

胡常鹰摇了摇头,无奈地看了一眼他们看起来有点不靠谱的科长,然后转头对明显是另一个头儿的常笙画道:“让你们见笑了。”

胡常鹰的职位不算低,看上去年岁却不大,笑起来还有点青涩腼腆的味道。

常笙画便逗了他几句,等其他几个人发现的时候,胡常鹰已经被逗得面红耳赤了。

“……我我我女朋友就在市里呢,关系挺、挺好的,不劳烦您介绍了。”胡常鹰忙不迭摆手摇头,活像是被欺负了似的。

宁韶明无语地看向常笙画,“你招惹人家做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做媒婆的潜质?”

常笙画眨眨眼睛,“就是看胡组长长得帅,想给他介绍个美女而已。”

严友和习濛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跟着一起调侃起了胡常鹰。

可怜后者被他们说得脸红得像是猴屁股,热得都快要能煎熟鸡蛋了。

今天也没安排具体的工作,聊得差不多了,宁韶明就用想去外面走走逛逛的理由和严友他们告辞了。

谢绝了对方陪同的好意之后,宁韶明一行人离开了警局。

“我说,”一离开人群的范围,宁韶明就忍不住讨伐起常笙画了,“你不是让我低调点么,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高调?”

常笙画撩起眼皮子瞧他一眼,“我什么时候高调了?让你说辰津的身份,是因为比较方便我们后续办事,要是他们觉得我们没什么本事,行动的时候压根不透底怎么办?”

宁韶明想了想,这个解释勉强讲得通,于是又问道:“那你又招惹人家胡常鹰干什么?他都说有女朋友了……不对,就算你拿他来当试验品也不行,万一你把他玩疯了,我们岂不是会被千里追杀?”

常笙画似笑非笑,“我是这么不知道轻重的人么?我就是跟他开个玩笑,你太敏感了。”

宁韶明狐疑地看了她几眼。

第一百二十四章 拐走了军医

来到昆县的前几天,歼龙大队的成员们目前的主要工作就是熟悉环境,跟着缉毒科的警察们熟悉岗位工作,顺带磨合双方之间的配合。

对于常笙画来说,无论是代理指导员、特训教官还是心理专家的身份,其实都偏向于文职那一块儿,也就是说歼龙大队现在的工作跟她没有太大关系,所以常笙画并不怎么出现在人前。

宁韶明忙得焦头烂额,也没空理会她在干什么,等到宁韶明终于闲下来了,他这才发现常笙画居然不在昆县,还顺带把他们歼龙的军医也一起拐走了!

宁韶明怒了,“常!小!花!”

——有种你别回来!

在觅川市的市区里,一个穿着黑衣黑裤的女人打了个喷嚏。

“肯定是宁中队想我了,”常笙画慢悠悠地摸了摸鼻子,“这么多天才发现我没在么?真是让我伤心啊~”

站在她旁边的是一个年轻男人,他打扮得很休闲,短外套白上衣,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他不咸不淡地道:“这就说明他不怎么在意你。”

常笙画当然知道对方想歪了,故意哀怨地道:“楼医生,戳人伤疤不是个好习惯。”

楼笑倾瞥她一眼,没接她的话茬。

常笙画顿时就觉得无趣了,跟楼笑倾呆在一起一点儿都不好玩,还是那只炸毛的小狮子最好玩了。

不过常笙画跟楼笑倾来到觅川市市区可不是为了玩的,而是想要来查探一些事情,楼家在南边建立了新的势力,虽然不在觅川市,但是行动起来还是比较方便的。

“你确定他最近会在这里出现?”楼笑倾看了看四周,有点怀疑,“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掌握到他的行踪的,但是楼家并没有找到相关的线索。”

常笙画立刻嘲讽回去:“只能说明你们楼家的势力不如甘老板,所以才会被对方压着打。”

楼笑倾冷冷地看向常笙画,常笙画也没有示弱的意思,嘴角噙着不明笑意,坦然应对他的周身冷意。

反正他们两个人就是两看两相厌,所以也没打算维持虚伪的客套,只要目标一致对外就行,其它的时间随便撕。

而楼笑倾之所以觉得万分怀疑,是因为这附近是一条很嘈杂的老街,就是那种城市建设后遗留下来的老旧的那一部分,屋檐低矮墙壁破旧,地上的水泥地坑坑洼洼的,哪怕是文艺爱好者,也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怀旧。

甘老板好歹也是南边的地头蛇,身家过亿的大土豪,跑到这种乱七八糟的对他来说算是贫民窟的地方做什么?

他们已经来这边蹲点了两天,就是为了制造一个和甘老板偶遇的机会,可惜直到现在,也没看到有甘老板的半个人影。

楼笑倾觉得难以理解,同时也对常笙画的情报网抱有一定的怀疑的态度。

常笙画却不再理会楼笑倾的质疑,低着头玩手机,也不知道在玩什么,屏幕上花花绿绿的,一眼看过去都觉得眼花缭乱,什么都看不清。

楼笑倾干脆眼不见为净,撇开头去注视老街上的人来人往。

虽然搞不懂常笙画想做什么,但是既然已经答应了暂时合作,楼笑倾也没打算没隔几天什么都没怎么敢就反悔,故而便耐下性子来继续等。

这一等又是一个上午过去了,中午的时候,常笙画和楼笑倾换了一套衣服,又换了个造型,跑到和上午那个位置隔得比较远的地方继续蹲点。

楼笑倾有点犯困,坐在一个奶茶店里撑着额头闭目养神。

常笙画冷不丁地出声道:“来了。”

楼笑倾猛地惊醒,睁开眼睛看她,有点惊讶地道:“来了?!”

常笙画点了点头,“我先出去,按原计划行事,我跟你打信号的时候你就过来。”

楼笑倾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刚才的睡意早就不翼而飞了,“行。”

常笙画这才站起来往外走,从边上的小路兜了个圈子,很快就晃悠到了老街的主干道上。

楼笑倾结了奶茶的账,走到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随时盯紧常笙画的行踪,耳朵里还装着很不显眼的微型耳麦,监听的是常笙画身上早就放好的窃听器。

常笙画就像是一个来淘货的普通女孩子,在路边的摊位上买了一些东西,偶尔跟摊位的主人讨价还价几句。

她穿着牛仔裤和白上衣,脸上化了一点淡妆,把常笙画原本略显苍白阴郁的样子给遮掩了几分,粉色的腮红给她添了几分少女的艳丽,眉目流转之间,犹如刀与绸的碰撞,突出的是矛盾又有致命的吸引力,令人看了一眼,便忍不住为之驻足。

楼笑倾有点纠结,常笙画只跟他说要跟甘老板制造一个偶遇,想办法引起对方的注意,好让他们打入敌人内部,但是他没想到……

呃,常笙画的办法就是美人计吗?!

楼笑倾想到甘老板扒拉着常家说要娶常笙画的事情,觉得她根本不需要用美人计,只要甘老板发现常笙画在这里了,估计就会眼巴巴地凑过来了。

毕竟那可是常家,就算常笙画长得像是如花,甘老板也会急色急色地凑过来。

大约等了五六分钟,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出现在老街上,他挺着一个啤酒肚,像是个做生意的大老板,身边跟着两个人,似乎是他的保镖。

这个胖男人的穿着看起来就不便宜,可是他却表现得并不在意老街脏乱差的环境,熟门熟路地往街道深处走去,熟稔得仿佛来过无数次似的。

胖男人带着保镖经过了楼笑倾站立的位置,楼笑倾低调地侧过脸,用摆在路边的一个大招牌挡住了自己的半边身体,他借着眼角的余光一看,眼神便不由得晃动了几下。

甘老板……真的出现了!

作为南边黑白两道都要给他面子的BOSS级人物,甘老板出现在这条老街的场景着实让人觉得违和,但是他自己浑不在意,心情似乎还不错,一路走着一路哼着小曲儿。

但是当他扫视到不远处一个在选盆栽的女人的侧脸时,甘老板嘴里的曲调一下子就卡住了。

“老板?”旁边的保镖不解地唤了他一声。

甘老板摆手让他闭嘴,然后停下了脚步,仔细辨认那个女人的侧脸,似乎有点不太确定,甘老板还特意从兜里拿出一张照片来做比对。

一连看了好几眼来作为确认之后,甘老板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变成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兴奋感,他仿佛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挺着大肚子大步大步地往前迈,还差点儿撞到了路边摆摊的架子。

不远处的楼笑倾屏住了呼吸,看着甘老板在接近常笙画。

可就是在这个时候,常笙画突然站了起来,在某个隐晦的角度做了个“OK”的手势,此时甘老板离她还有十几米远,两个人压根就没有碰上面!

楼笑倾有点怀疑是不是出现了什么计划之外的事情,但是常笙画打了信号,他就赶紧跑了出去,做出找人的姿态。

然后楼笑倾就先跑到了常笙画面前,接过了她手里拎着的袋子,揽着她便往老街外面走了,亲昵的姿态就像是一对刚逛完街的情侣似的。

兴冲冲想要打招呼的甘老板停住了脚步,脸色一下子就变幻莫测了。

“查!”甘老板咬牙切齿地道,“去跟我查常家四小姐现在在哪里工作,又是哪个野男人跑来勾搭她!”

老街外头。

一直等到坐上出租车了,楼笑倾和常笙画这才分开。

楼笑倾迫不及待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刚才为什么不和他接触?”

常笙画看了一眼前头的司机,隐晦地道:“还不是时候。”

楼笑倾不解——那什么时候才算是合适的时候?

常笙画居然就这么撩了甘老板一下,随即便以最快的速度落跑了,还拎着几袋子特产之类的东西一路跑回了昆县。

然后她和楼笑倾就在歼龙大队所在的宿舍楼门口,被浑身低气压的宁韶明给堵住了。

楼笑倾看到他蹲在门口,顿时有些疑惑,“韶明你不用忙了吗?”

宁韶明抬起头来,幽幽地道:“我当然忙了,哪像是你们,还有空……”他的目光落在楼笑倾和常笙画的打扮上,声音诡异地变了个调子,“……还有空去约会啊?”

楼笑倾无可奈何,“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是在约会了?”

宁韶明的目光落在他手上大大小小的袋子上,面色平板地道:“还去逛街了。”

楼笑倾:“……”

常笙画却是一点儿心虚的意思都没有,蹲下来和宁韶明平视,笑眯眯地道:“宁小明同志,你专门在这里等我呢?”

宁韶明下意识地问:“你把‘们’字丢在哪里去了?”

常笙画大言不惭:“我相信你一定比较关心我。”

“……”宁韶明硬生生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去外面吃错药了?怎么变得这么不正常?”

“没有啊,”常笙画瞥了楼笑倾一眼,然后用万分感慨的语气说:“就是发现这天下那么多男人,还是你最可爱。”

宁韶明顿时咆哮了:“你说谁可爱!老子哪里可爱了!?”

刚好忙完回来的歼龙队员们:“……”

队伍前方的计芎一脸复杂地道:“老大,你要谈情说爱,也没必要堵在门口谈吧?”

“就是就是,”刘兴酸溜溜地道,“公然给我们塞狗粮,这也太不道德了。”

“谁跟她谈情说爱啊!”宁韶明掉头冲着计芎他们咆哮,然后满脸杀气地瞪着常笙画,“常小花!我们决斗吧!”

常笙画依旧笑盈盈的,“这样不太好吧。”

王胜麟感慨:“真没想到,老大居然喜欢相爱相杀这个老梗。”

深感窦娥冤的宁韶明:“……”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太可爱了

宁韶明险些儿被常笙画气到暴走,歼龙队员们纷纷装死,躲避自家老大的无差别攻击。

相比起来,常笙画的态度淡定得简直让人牙痒痒。

楼笑倾见常笙画已经完全把宁韶明的仇恨值给拉走了,便静悄悄地……溜了。

他可不想被宁韶明逮住念叨。

宁韶明一路怨气冲冲地跟在常笙画背后,看着她把买来的特产逐一分给了路过的歼龙队员们,最后只留了一包带进自己的房间里。

宁韶明跟了进去,拖了一张凳子坐下来,继续幽怨地瞪着常笙画。

常笙画浑不在意地把外套挂在床边,然后把那包唯一留下来的特产拆开,里面是饼干类的东西。

常笙画拿了其中一包放在宁韶明手里,哄道:“乖哈,我先洗把脸换个衣服。”

直到常笙画拿着军装去把身上的便服换下来,宁韶明才一脸懵逼地想——他是不是被女魔头当成是小孩子哄了?!

等常笙画换好衣服回来,对上的是宁韶明变得更加哀怨的眼神。

“怎么了?”常笙画居然难得很好脾气地问道。

宁韶明一脸的古怪,“你是被人掉包了?还是吃错药了?!”

怎么这态度古古怪怪的!?

常笙画这几天跟楼笑倾两看两相厌,彼此都不对付,内心深深感觉还是她的实验品一号最为贴心好逗,所以看宁韶明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顺眼,毫不在意他的语气问题。

“如假包换,药也没吃错,”常笙画给他倒了杯水,由衷地劝道:“少脑补,多动脑,免得天天要吃核桃。”

宁韶明低头一看,手里的饼干包装上赫然写着“核桃饼”几个大字,他瞬间就:“……”

这女魔头一天不埋汰他,就会要了她的命么!!!

宁韶明完全没有Get到常笙画的“好意”,常笙画也没怎么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问题,而是问道:“跑来堵我干嘛?想我了?”

“……麻烦你说话恢复正常行不行?”宁韶明忍无可忍地道。

常笙画眨眨眼睛,“哪里不正常了?”

宁韶明一哽,放弃了和她辩论的冲动,然后颇不开心地道:“你这几天都跟老楼折腾什么去了?我警告你啊,你要是闹出什么大事,就自个儿把自个儿了断了,要是把歼龙拖下水,老子跟你玩命!”

常笙画捏住自己的下巴摩挲着,“宁小明同志,你也对我太没有信心了,何况楼医生跟着我一起行动,我能闹出什么大事?”

宁韶明没好气地道:“你一个人比一个歼龙大队都能折腾,我凭什么要对你有信心!”

常笙画眼睛一眯,随即就笑了,压低声音蛊惑道:“宁中队,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她的声音甜腻,简直像是蛇一样往人的身体里钻,宁韶明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直接从凳子上弹起来往后蹦了三步,警惕地瞪着她,“你你你……”

常笙画见他这么大反应,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路过的辰津又一次听到常笙画笑的这么开心,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看来是他家中队又倒霉了。

常笙画的房间里。

宁韶明看着笑得前仰后翻的女魔头,把手里的饼干丢开,然后捏了捏指骨,捏得啪啪作响,“很、好、玩、么!?”

常笙画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眼睛弯弯地谦虚道:“也就一般好玩。”

“……”宁韶明直接翻了个白眼。

这个女魔头真是太过分了,虽然宁韶明担心她闹出什么一发不可收拾的事情,也担心她把楼笑倾给折腾坏了,但是好歹也有那么一米米是在关心她本人,真是好心没好报,一闲下来就折腾他!

常笙画终于把这几天的无聊都发泄出来了,便对着宁韶明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来。

宁韶明一副要踩地\/雷的表情,谨慎无比地重新坐回到凳子上。

“好了,不逗你了,这回是真的。”常笙画摊手,很光棍地道。

宁韶明的回答是:“哼!”

信她才怪!

常笙画问了一下歼龙大队这几天的情况,倒是跟她想象中的差不多,一切都挺顺利的。

宁韶明见她还知道关心歼龙大队的情况,心气这才顺了一些。

常笙画忍不住伸出罪恶之手,捏了捏他的脸。

宁韶明瞬间又炸毛了,“干什么呢!动手动脚的!”

常笙画笑得一脸无辜,“就忍不住想捏捏,你这几天好像吃得有点胖了。”

宁韶明果然信以为真,一脸如遭雷击的表情,赶紧摸过旁边桌子上的镜子左看右看,试图看出自己哪里胖了。

常笙画的内心笑得直打跌。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也不单纯也不单蠢,真要是让他装起深沉来也是游刃有余,偏偏就是喜欢什么事情都摆在脸上,喜恶分明的,让人觉得赤子之心不过如此。

常笙画想到今天甘老板看着她的眼神,目光便不由得微微一暗,常笙画多看了两眼在照镜子臭美的宁韶明,这才压下胃里反胃的感觉。

倒也不是她对宁韶明有什么心思,只是自从重新跟那些老狐狸斗上之后,常笙画以前有多不喜欢宁韶明的昭昭之心,现在就觉得他有多可爱了。

只要是心思不太扭曲的人,都不会喜欢跟污秽黑暗共处的。

常笙画觉得她开始理解辰津计芎他们千方百计要纵容宁韶明的原因了,护着这样的一个人,就好像护着某一方净土似的,确实是一种很容易让人上瘾的举动。

哪怕是常笙画的意志一向坚定,在某个瞬间也会兴起类似“不如就养着他逗着玩”的冲动,但是考虑了一下宁韶明过于刚烈的性格,便还是作罢了。

要是被宁韶明知道常笙画想把他当宠物养,一定会跟她鱼死网破的……

宁韶明其实也没看出自己哪里胖了,就是被人一说,又想到南边的口味偏甜,于是就有点心理作用,暗下决定要每天多跑两公里之后,他才重新把话题掰回到正轨上。

“我说,”宁韶明一脸的不爽,“你到底跟老楼去干嘛了?几天都没见人影,我差点儿都要报失踪人口了!”

常笙画用一副神秘的口吻道:“其实也没做什么——”

宁韶明忍不住竖起耳朵。

常笙画慢悠悠接道:“就是去蹲了个点。”

“……”宁韶明忍住暴打她的冲动,“蹲什么点?抓贼还是当贼呢?!”

常笙画想了想,“都有吧。”

宁韶明深呼吸,“你不卖关子就会死是吧?”

“没有啊,”常笙画一脸淡定地道:“我就是跟楼医生去蹲了几天甘老板而已。”

宁韶明先是被她平淡的口气迷惑,下意识地“哦”了一声,然后下一秒就又蹦了起来,“卧槽,你去蹲……”

“嘘。”常笙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宁韶明压低声音咆哮道:“你居然擅自行动!”

常笙画让他镇定点,脸色如常地道:“我这叫擅自行动?我以为我做什么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宁韶明被气了个倒仰,“那你好歹也跟我说一声吧,要是你真丢了,好歹我也知道去哪里给你收尸啊!”

常笙画装模作样地道:“那你真是对我爱得深沉。”

宁韶明在吐血和干掉女魔头之间徘徊。

常笙画见好就收,“好了,其实我们也就是去引起一下甘老板的注意,还没真的开始做什么。”

宁韶明一脸狐疑地看着她,“你盯上甘老板做什么?是因为要跟老楼一起搞他呢,还是因为他跟常家说要娶你?”

常笙画反问:“为什么不是我不想让他娶我,所以我就和楼家一起搞他?”

宁韶明毫不犹豫地道:“你才不会干这种亏本生意!”

避免绑定婚约的办法有一百种,和楼家一起出手干掉甘老板却是最为下策的一种。

表面看来这算是斩草除根了,可是甘老板的势力在南边盘桓已久,连根拔起本来就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楼家被常家打败之后退出京城,更是元气大伤,这个时候跟甘老板的势力杠上,那就更不明智了。

常笙画听罢他的分析,面上不由得露出几分古怪。

宁韶明不解,“我说错了?”

“不是,”常笙画沉思着道,“我就是在想,你这个没有开封过的脑子,是终于打算开始用了?”

宁韶明面无表情地把余庆栗刚教他的话搬出来:“我告诉你,你这样是很容易失去我的。”

常笙画“噗”的就笑了出声。

宁韶明死鱼眼瞪她。

常笙画忍住笑,一本正经地道:“我们说正事……刚才说到哪里来着?为什么要搞甘老板是吧,其实事情也很简单,因为甘老板的人给歼龙下了绊子。”

宁韶明露出茫然之态,“啊?”

难道不是歼龙大队把他揍了一顿,给揍进医院了吗?所以现在是甘老板想要报复他们了吗?

结果常笙画说:“联谊会那次,害了那个女孩子又嫁祸给胡小戈和余庆栗的两个逃犯,都是甘老板养的。”

宁韶明睁大了眼睛。

气氛瞬间就凝滞住了。

几秒钟后,宁韶明豁然站了起来,转身就想往外跑。

“站住,”常笙画淡淡地道,“想干什么呢?”

宁韶明咬牙切齿地道:“老子去弄死他!!!”

常笙画毫不犹豫地道:“滚回来,坐下。”

宁韶明犟着没动。

常笙画盯着他不放。

宁韶明沮丧地吐出一口气,走回来重新坐下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可心疼呢

面对宁韶明的识相,常笙画很满意,“对,动动脑子,少用你的肾上激素来思考事情。”

宁韶明恶声恶气地道:“他搞我的兵,我还不能找他麻烦吗?”

常笙画斜睨着他,“谁不让你找他麻烦了,你以为我带着楼医生蹲点那么多天是在干什么?”

宁韶明愣了愣,然后撇开脸,道:“又不一样……反正我要亲手弄死他!”

常笙画随口敷衍道:“会有机会的,反正你现在别打草惊蛇。”

宁韶明也知道常笙画又是出力把歼龙大队调到昆县来,又是联合楼笑倾去办事,肯定是有自己的一番计划……

刚才一瞬间暴怒带来的冲动褪去之后,宁韶明也开始思索其中每件事情的关联了。

“为什么他的逃犯会跑来对付歼龙大队?”宁韶明问了一个最为关心的问题,他不记得自己在揍甘老板之前有得罪过他。

常笙画看出了他的想法,好笑道:“为什么你会觉得你没有得罪过甘老板?换句话说,你个人是没有得罪过,但是歼龙大队呢?”

宁韶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常笙画问:“甘老板是南边的地头蛇,黑白通吃的那种,你以为这边最赚钱的生意是什么?”

宁韶明猛地意识到什么,“歼龙参与过好几次南边的大型清缴毒窝行动……”

“明白了吧,你们早就是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常笙画提点了他几句,然后话锋一转,又道:“不过特种部队的保密级别高,就算是军部高层也不一定知道哪个任务是你们完成的,尤其是那种主次难分的大型任务,天知道你们是不是只是过来收拾烂摊子的,只能说你们跟甘老板是绝对对立的,至于他为什么整你们……我们不是早就讨论过了么,整你们的不是他,是那批神秘势力。”

宁韶明皱起了眉头,“甘老板是那个势力的人?!”

“不好说,可能只是游离在外圈,”常笙画若有所思地道,“毕竟那批神秘势力的主根是扎在政治那一块儿的,甘老板的身份还不够格进入核心圈子。”

所以在七八年前,常笙画和她的小队才会在误打误撞的情况下摸到了甘老板的存在,直到如今,那么多年过去了,甘老板的生意越做越大,却还是在孜孜不倦地想要跟常家攀上关系,就好像古代的人非要当皇亲国戚似的,只有得到了某种身份,才有进入某个圈子里的通行证。

这么一来,常笙画的身份就成了一个最合适接近甘老板的存在,她才会趁着常家还没反应过来她在歼龙大队,就抓紧时间查一遍甘老板这条线,看能不能逮住幕后黑手的某根爪牙,顺势摸进比较内里的圈子里。

至于一举击溃这个势力的核心……常笙画觉得她还是洗洗睡吧,她可没有这么狂妄的想法,路总是要一步一步走的,迈的步子太大,容易劈叉。

宁韶明问:“那你打算在怎么做?”

常笙画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说不定需要你得配合哦,宁小明同志。”

宁韶明瞬间就:“……”

他想拒绝,真的。

撩拨了一下心急的甘老板之后,常笙画算着他应该没那么快查到昆县来,便暂时把这件事放下,去巡视她的一群宝贝实验品了。

大概是因为换了个环境,再加上新工作带来的好奇心,歼龙的成员们在克服了水土不服的问题之后,就飞快地融入到了这个大环境之中,加上目前的处境也比他们脑补的要好多了,大家的心理压力没有那么重,人的精神也就变得不错了。

常笙画去转了一圈,把他们欺负了一轮,这才心满意足地收手了,留下一群队员们欲哭无泪地看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

QAQ女教官还真的是,时时刻刻不忘给他们留下心理阴影……

宁韶明见她又跑来欺负自己的兵,忍不住道:“你是不是闲得发慌?”

“对啊,”常笙画眨眨眼睛,好像很纯良,“所以你要陪我玩吗?”

宁韶明觉得这个“玩”肯定是玩他,立刻义正言辞地拒绝:“玩什么玩,我忙着呢!”

话还没有说完,缉毒科的科长严友就从后面扑了过来,对着宁韶明勾肩搭背,“宁老弟啊,说好的下午来切磋呢,你跟你的兵怎么都还不来?”

常笙画似笑非笑地看向宁韶明——忙?

宁韶明忍住心虚的冲动——切磋也是忙啊,他们忙着跟昆县的缉毒科打好关系呢!

严友说完话之后,才意识到宁韶明旁边站着一个人,仔细一看,发现就是他们队里好几天没怎么出现的女教官,当即就十分热情地道:“常教官你好啊,你也准备来看我们的切磋吗?”

其实歼龙大队对外介绍的是常笙画是他们的指导员,但是当过他们的教官,大家都习惯了这个叫法,久而久之的,缉毒科那边听惯了,也跟着这么叫了。

昆县警局和歼龙大队所在的宿舍楼算是同一片区域,不过宿舍楼那边比较靠边,一大片操场比较少人过去,在警局旁边倒是有个专门的室内训练场,严友就是带他们去那边的。

这一天是星期五,下午的时候如果没有大事,警局这边便会让大家伙儿自由去做拓展活动,看看书练练身手之类的,宁韶明已经把所有没有在轮值工作的歼龙队员们叫上了,在训练场上,那些有空闲的警察们也都已经在热身了。

男人之间,尤其是一群身手好的人在一起,最喜欢的就是肉体与肉体之间的搏斗了,而且这些天相处下来,歼龙大队跟缉毒科这边的关系挺好的,大家伙儿也没客套,一进门就直接把外套给脱了,示意对面的人放马过来。

“点到为止啊,”宁韶明提醒他的队员们,“手下的劲儿注意点。”

这几天也是忙,示意宁韶明只让歼龙的成员们每天做一些基础训练,也没真的撒手跟缉毒科的刑警们上手较量过,示意严友他们只是觉得歼龙的兵体力跟身体素质都很好。

可实际上歼龙大队的人也不是说他们的身手一定比警察们厉害,但是他们练的都是杀人的功夫,一个是为了破案抓捕,一个是奔着一出手就非死即伤去的,两者没多少可以拿来比较的地方。

严友耳尖,听到了宁韶明的话,立刻勾住他的脖子晃了晃,“宁老弟,你这就不厚道了吧,这是吃准了你老哥我的人会输吗?”

“没有啊,”宁韶明做出了常笙画的招牌无辜表情,半开玩笑道:“你也让你的人注意点分寸,我的兵要是受伤了,我可心疼了呢。”

严友好笑地啐了他一口,转头对众人道:“得得得,大家都注意尺度啊,友谊第一,别打出火气来了。”

严友一开始以为宁韶明真的是心疼他的兵,结果真的等上手了,他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卧槽,这还是一对一的较量,怎么每次比完,就感觉他们都有点意犹未尽,好像每个人都能一个放翻N个呢?!

常笙画看着这一面倒的趋势,侧头去看宁韶明,“不打算放点水?”

宁韶明一脸正直,“已经很放水了,你不觉得吗?”

常笙画想了想平时歼龙大队做一对一对打训练时的场景,那才叫一个玩命,不由得点了点头。

不是她护短,是大家的武力值的确不太均衡,当然了,要是让歼龙的队员们去干缉毒科的活儿,大家也是抓瞎。

严友见自己的手下被一个一个放倒,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于是对宁韶明勾了勾手指,“来,宁老弟,我们打一场。”

宁韶明挑眉,笑了,眉目之间光彩流转,让场边在围观的女警们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常笙画无可奈何地摇头。

这只小狮子老是不想人家看他的脸下碟,偏偏它又老是习惯性地炫耀自己的毛发,可不就是撩人又不自知么。

宁韶明站起来,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但是周围没找到地方放,常笙画便随手接了过来,小声道:“他是缉毒科的老大,给他点面子。”

宁韶明懒洋洋的样子还真是嚣张得欠揍,“知道啦。”

说罢之后,他就上前去迎战了,别说是那些女警,就连一群汉子都热血沸腾起来了。

常笙画啧了一声。

这个家伙,还真是去哪里都低调不起来。

辰津去给昆县警局帮忙升级了一下他们的系统,这会儿才赶过来看热闹,见就常笙画旁边还有位置,他便走过去坐了下来。

“教官这几天很忙?”辰津随意问道,他也发现常笙画神出鬼没很多天了。

常笙画不置可否,“是有点忙,”然后她又似笑非笑道:“我没空折腾你们,你们不是更高兴吗?”

辰津回想了一下她一出手就歼龙横尸遍野的场景,几乎忍不住点了头。

常笙画倒也没欺负他,低声道:“你待会儿回去,就跟斯文德联系一下,你们一起帮我个忙。”

辰津一愣,“我们两个?”

得是多可怕的事情,才能让他们两个人一起联手来干?

常笙画表示他别想太多,“用你的军方身份来查一些事情,比较方便。”

辰津点头,周围人多,他也没继续追问细节。

场上,宁韶明和严友打得正是激烈的时候,严友的身手是出乎意外的好,歼龙的队员们都看得出他们老大起码用了七分力,再多用就刹不住车了,所以战况一时胶着,人群里爆发了此起彼伏的加油声。

旁边有个刑警想抽烟,但是打火机都被激动的同伴给扔不见了,只好侧过头跟辰津借。

辰津抽烟抽得少,所以身上也不常带打火机,见常笙画拿着宁韶明的衣服,便让她帮忙找一下——宁韶明可是个老烟枪。

常笙画精准地摸到了衣服左边口袋里的打火机,但是往外抽手的时候,她忽然察觉到袋子里的装着别的东西,触感好像不太对。

第一百二十七章 哪来的艳遇

常笙画神色如常地把打火机给了辰津,然后不着痕迹地又在那个有问题的口袋里摸了摸,她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

严友的身手是很好,但是跟宁韶明相比起来还是差了一着,所以当宁韶明打破胶着的战况时,场面便直接变成了一面倒,很快就分出了胜负。

严友是彻底服了,“行,你牛逼。”

宁韶明挑起眉头,“错,是我的兵牛逼。”

严友笑骂道:“你小子就炫耀吧!”

宁韶明保持着小嘚瑟的表情,又跟几个身手好的刑警来了个车轮战。

最后大家实在打不过他,干脆耍赖皮,联合歼龙的成员们一起把宁韶明给压趴下了。

宁韶明顿时被气笑了,奋力把他们一个一个踹开,然后摁在地上结结实实揍了一顿,这才神清气爽地道:“到此为止了啊,下次再战!”

众人在地上躺尸,哀怨地注视着他。

打完就跑,算什么好汉?

宁韶明才不搭理他们呢,约好晚上一起去吃火锅之后,他便回宿舍去洗澡了。

只不过等宁韶明回到他的房间,才发现常笙画像是一缕幽魂一样,静悄悄地在他背后跟着。

宁韶明被她吓了个半死,没好气地道:“干嘛走路不出声啊?”

说完之后,宁韶明就注意到她手里拿着自己的外套,还以为常笙画是帮忙把外套带回来的,结果自己误会人家了,他就有点小心虚了。

“呃,外套给我吧……”

谁知常笙画并没有把外套给他,而是若有所思地道:“宁小明同志,你最近是不是有一些私人问题需要好好解决?”

宁韶明一头雾水,“什么私人问题?”

常笙画由衷地道:“其实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不好说的,但是也要注意影响,别闹出大问题。”

宁韶明更加茫然不解了,“你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常笙画这才从他的外套口袋里拿出几样东西,逐一摆在旁边的桌子上。

这几样东西分别是——几个款式不同的套子,几张写了联系方式但是字迹不同的纸条,还有两管用来润滑的液体。

宁韶明瞬间脸色爆红,整个人都炸。

“这不是我的!!!”

“我是想提醒你,私生活不要太乱。”

他们两个人是同时开口的,说完之后,常笙画和宁韶明对视一眼,然后又同时道:

“谁特么的私生活乱了?!”

“不是你的,那是谁的?”

常笙画:“……”

宁韶明:“……”

“我先说,”常笙画一脸的淡定,率先表达了她的看法,“其实呢,我也不反对你们找女朋友,只不过嘛……”

她看了一眼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

“如果数量大于一的话,”常笙画委婉地说,“其实比较容易闹出阶级矛盾。”

宁韶明听罢,白眼都快要翻到天花板上去了,“你要我说多少遍才听得进去,这不是我的东西!!!”

常笙画摸了摸下巴,一副他少见多怪的表情,“别激动,我又不是在说你男女关系混乱。”

宁韶明再度炸了,“谁他娘的男女关系混乱了!劳资从来不乱搞男女关系好吗!”

刚好计芎推门而入,“老大……”

然后他的声音就诡异地卡住了,只剩下宁韶明咆哮的尾音在屋子里回荡。

宁韶明瞬间就:“……”

计芎的耳朵里听着“男女关系”几个字,眼睛看到了一桌子不可描述的东西,立刻眼神发飘地道:“其实我就是来问问晚上几点吃火锅……不,没事了,你们继续,继续。”

说罢之后,计芎就已经如同游魂一样飘走了。

宁韶明觉得一大波黄河之水汹涌澎湃地涌来,将他埋没了。

这个世界上除了窦娥,估计就他最冤枉了。

计芎走了之后,常笙画让宁韶明坐下来慢慢说。

宁韶明很委屈地拿起桌子上的水杯,灌了一肚子凉水。

常笙画忍笑不已,拿起边上的水壶给他加了一些热水。

其实宁韶明一炸毛,常笙画就大概猜得出来是怎么回事了,只是看他的反应这么激烈,忍不住又逗了几句。

宁韶明看出了她忍笑的表情,立刻就觉得自己手痒痒了。

常笙画见状,马上出声道:“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

宁韶明憋着气,“我哪里知道?反正不是我买的!”

常笙画摇了摇头,“我知道是别人塞给你的,但问题是——你没发现?”

宁韶明的眼神往上飘,使劲回想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闷气地道:“她们每次都一群人扑过来,我哪里注意得到啦……”

常笙画完全可以想象那个场景,失笑道:“宁中队长的魅力不小,艳福也不浅啊。”

宁韶明撇了撇嘴,“谁要就谁拿去,反正我是消受不起这个艳福。”

“哦?”常笙画瞥了一眼桌子上那些小纸条,“你一个都没有回复过?”

宁韶明一肚子被怀疑的委屈,“我连她们的样子都记不住,我回复个毛线啊!”

常笙画啧了一声,“我又没有指责你,你委屈什么?我只是想说你找个女朋友谈谈也不是不可以,但最好别一脚踩着几条船,这个时候还爆出作风问题,几个何上将也保不住你。”

宁韶明又一次翻了个白眼,申明:“我对她们没兴趣,也不想找个女朋友!”

常笙画想了想,道:“只是找个床伴也不是不行,我看她们都比较想跟你睡。”

“……”宁韶明的脸都红了,一半是气的,一半是尴尬的,“谁想跟她们睡了!我都不!感!兴!趣!”

常笙画听罢,目光忍不住在他的下半身溜了一圈,一脸的深思,“从心理学需求上来说,你这个年纪不算如狼似虎也应该是欲望正常吧,我怎么就觉得你清心寡欲得有点不太对呢?”

宁韶明的脸皮子都抽了,“关你什么事!”

常笙画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继续思索道:“所以是心理方面的问题,还是生理方面的问题呢?”

宁韶明特别想把她丢出去,“不要只活在你自己的世界里好吗!”

常笙画终于正眼看他了,十分诚恳地道:“如果是生理问题,我可以给你介绍M国最好的医生;如果是心理问题,唔,你觉得你是性向有问题呢,还是别的方面有问题?”

宁韶明忍不住了,拽着她就往外推,“老子哪里都没有问题!!!”

常笙画眨眨眼睛,“不要讳疾忌医啊,宁小明。”

宁韶明把她推到门外,“滚!”

然后他就大力把门一甩,“嘭——”的一声,常笙画的鼻子差点儿被门板撞上了。

常笙画好像一点儿都不生气,默默后退一步,然后侧过头,对刚好经过的刘兴微微一笑。

刘兴不由自主地腿软了一下,“教、教官,你们……吵架呢?”

“没有啊,”常笙画做出四十五度忧郁望天的表情,“我就是关心了一下你老大的性福生活。”

刘兴:“???”

屋子里的宁韶明:“啊啊啊常小花你杀了我吧!”

常笙画叹了一口气,“你老大果然对我爱得深沉呢。”

刘兴:“!!!”

宁韶明:“……”

时间就在常笙画欺负欺负歼龙的队员们、调戏调戏宁大少中飞快地流逝,等斯文德通知常笙画说甘老板就要找过来的时候,常笙画才恍然发现甘老板这次的速度真慢,居然等了三天才找上门来。

“他最近好像是在忙什么事情,没空搭理你吧。”斯文德如是道。

常笙画听罢之后,思忖了好一会儿。

昆县这头的大行动似乎还只是在雏形阶段,那么甘老板这段时间是在忙什么呢?

因为甘老板会出现在昆县里,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常笙画这次就先把这件事跟宁韶明透了个底,让他也跟缉毒科那边串一下话。

宁韶明听到甘老板的名字就暴躁,但是一听常笙画这么说,他就有点不解,“串什么话?”

“怎么说呢,其实吧,常家一直以为我待在南边的边防部队里,”常笙画把一些情况也给他一起透露了,“但事实上我一回国,就直接去歼龙那边报道了。”

宁韶明快被这复杂的剧情搞乱了,“也就是说,常家也不知道你在歼龙大队?!”

常笙画点了点头。

宁韶明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常若诗被坑了一把,常家居然没有找歼龙大队的麻烦,敢情他们都不知道常笙画在其中做了什么事请,纯粹是以为宁韶明惹的祸,所以常宁两家自个儿暗地里较上劲了!

常笙画见宁韶明明白过来了,这才继续道:“所以呢,我让斯文德和辰津帮忙改了一下档案,把我的身份安排在昆县这边,就说是从边防那边借调过来的,甘老板只会以为我是吃不得边防那边的苦头,自己想办法跑过来的。”

宁韶明理解了,“也就是说,你要缉毒科那边跟你的说法对得上,让大家都以为你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了?”

常笙画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外面的人可能不太清楚,但是严友他们肯定知道甘老板是个大毒瘤,就是他做事滑不溜秋的,做的也多数是中介运输的生意,不负责亲手经销,所以一般人也逮不住他的把柄,”常笙画仔细给宁韶明分析,“要是你跟他们说,我有办法接近甘老板,他们肯定会双手双脚赞成帮我圆谎。”

宁韶明有点纠结,“你的意思是……你要去做卧底吗?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常笙画摇了摇头,“谁说是我去做卧底?”

宁韶明愣了一下,“不然呢?”

常笙画微微一笑,“是我们去做卧底。”

“我……”宁韶明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常笙画,“们?”

常笙画非常淡定地点头。

“……”宁韶明觉得常笙画就是来要他命的,一天不坑死他,就不打算收手。

第一百二十八章 换一个搭档

其实常笙画让宁韶明跟她一起卧底的原因也很简单——她发现楼笑倾这个盟友不靠谱啊!

最开始的时候,常笙画是想让楼笑倾跟她一起去坑甘老板的,顺带好利用楼家的名号办事,让甘老板把目光放在楼家身上,忽略掉她,这么一来,常笙画就能安安稳稳去查甘老板的幕后势力的事情了。

然而两个人在磨合了几天之后,常笙画不得不承认——她和楼笑倾两个人真的是默契不起来啊!

除非是事先说好的内容,不然只要没有商量好,他们两个人碰在一起就容易搞砸,而且楼笑倾是军校的医科生,虽然也进行了一些军事训练,可是身手连歼龙的黑背犬大哥都不如,常笙画有时候走快两步拐个弯,都要担心把他甩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在这种情况下,让楼笑倾跟着常笙画去跟甘老板周旋,分分钟就是要自爆的节奏,常笙画思来想去,还是打算让楼笑倾跟着楼家的资源单独行动,而她直接换一个搭档来办事。

至于这个搭档的最佳人选,无疑就是宁韶明宁大少了。

一来是宁韶明知道了很多相关的事情,他们两个人也有统一的目标,解释起来不用这么麻烦;二来是宁韶明的身手好,虽然常笙画老是戏弄他,说他比较笨,但是宁韶明办起正事的时候还是很擅长随机应变的,和常笙画的默契度也高,大概这主要归功于他们平时斗嘴斗多了……

宁韶明的确也答应了配合常笙画做事,他本来就对甘老板恨得牙痒痒呢,要不是当时峰回路转,也有常笙画不落井下石,胡小戈和余庆栗如今还不好说是什么下场呢。

缉毒科那边,严友在听了宁韶明的话之后,果然非常心动,只是很担心他们应付不了老奸巨猾的甘老板。

“你别小看甘老板这个人,他从十几岁就出来混,从一个街头收保护费的走到今天这一步,心肠早就黑透了,我们也不是不想逮他,可是弟兄们填进去了一个又一个,谁也没揪住他的老鼠尾巴,”严友皱着眉头道,“我知道你们部队有点特别,但是跟他沾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

宁韶明能理解严友的顾虑,以前歼龙大队只负责清缴,不负责前因后果,所以哪怕击毙过无数毒贩,也不太清楚他们幕后的利益者是什么人。

倒是这两天常笙画给他恶补了不少资料,都是关于甘老板的,宁韶明甚至怀疑昆县缉毒科都没有这么齐全的资料,同时心底也对甘老板这个人有了深刻的认识。

人渣一个,不必多说,就算他们之间没有仇,宁韶明也不会放过这种人。

“严哥你就放心吧,我们有分寸的,能拿到一点线索算一点,实在不行就撤。”宁韶明试图说服严友,让他们单独行动。

严友依旧有点不放心,“如果是你去,我还安心点,但是你们那常教官……”

宁韶明笑了,“严哥你是不清楚她的为人,你要是小看她的大脑和身手,就等着哭吧。”

这可是宁中队长的切身血泪体验啊!

严友见他说得认真,不由得哑然失笑,也想到既然能到他们这支队伍的教官和指导员,想必也有过人之处,严友只好点了头,无奈道:“好吧,看来你们部队真的是卧虎藏龙啊……”

严友这边最终还是松了口,去跟自己的下属串说辞了。

宁韶明见状,这才安下心来,去跟歼龙大队的成员们也对了口供,就说他们以前不认识常笙画,她是缉毒科这边派来给他们接洽的人,负责训练他们配合刑警行动,所以他们才叫她常教官。

队员们都很好奇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宁韶明表示这是命令,大家立刻就闭嘴照做了。

计芎和几个小队长来问,宁韶明倒是跟他们提了几句。

他们听罢,心里都很是气愤,没想到那个死胖子除了觊觎他们的教官之外,还敢间接害他们的队员,这次让他们老大和女教官出手,非得搞得他鸡毛鸭血才行!

计芎等人心里有分寸,知道这件事之后,也没跟怎么跟队员们透露,免得他们把控不住自己的情绪,回头让甘老板看出什么破绽了。

常笙画则是在忙着布置自己的计划,等她忙完了,发现宁韶明也已经把该弄好的事情都打理好了,顿时觉得十分宽慰。

果然有对比就有伤害,以前常笙画老是觉得宁韶明烂泥扶不上墙,现在倒是觉得他已经成长很多了。

这也算是她的功劳吧?

常笙画毫不客气地把这个功劳算在自己身上了。

对于自己在常笙画心目中的形象已经慢慢从负值转向了正值,宁韶明浑然不知,他正在努力地消化常笙画给他的计划呢。

“为什么一定要是情侣呢?”宁韶明表示他想拒绝这个身份。

常笙画倒是没什么想法,态度也很坦然,“用别的身份也不是不行,但是相对来说效果没那么好。”

宁韶明有点纠结,“哪里不好了?”

常笙画道:“最简单的一点就是——如果甘老板用常宫锦的名义来让我跟他走,你说我该怎么提出要带上你一起去?”

宁韶明立刻陷入了沉思之中。

依照他们的计划,常笙画肯定是要跟着甘老板出去的,才有办法接触到他的圈子,但是到时候宁韶明就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能够随时随刻跟着常笙画一起行动,不然常笙画平白无故带着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引起甘老板的怀疑?

另外还有一点,如果跟着甘老板出门,就算常笙画再能打,心理学技能再娴熟,安全问题也是必须要有保障的,天知道甘老板会不会为了攀上常家而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宁韶明也不可能藏在暗处跟着她,最好的办法就是做个连体婴,两个人都尽量别落单。

这么一来,一个情侣身份的确就是非常必要的了——总不可能说是纯洁的拜把子兄妹关系吧,这就太扯淡了。

宁韶明被常笙画说服了,但是看着她坦坦荡荡的姿态,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有点怪怪的,只好强制自己别想太多,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去了。

商量好具体的计划之后,宁韶明和常笙画就开始执行了,首先就在昆县警局这边制造一个假象,让人们主动认为他们就是看上眼的一对儿。

幸好的是常笙画很少跟这些警察接触,一旦出现,都是跟宁韶明在一起的,大家看惯了他们的“出双入对”,其实早就在私底下八卦过这俩人的关系,这会儿见自己的八卦“成真”,大家都没有突兀的感觉。

故而,在甘老板终于打听到常笙画的所在地,跑到昆县来献殷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常笙画在跟宁韶明“约会”的场景。

甘老板郁闷得那叫一个心肝肺都在疼,他扒拉了常家好多年,终于有个脑筋搭坏了的常若诗愿意搭理他,还说要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他,那些话说得比唱的好听。

甘老板在心里头寻思着这会不会是常家家主常宫锦的意思,但是又觉得不管这是谁的意思,只要让他把事情弄成定局,那么他就不会被局限在南边这一亩三分地里了。

可是谁知等他跑到京城去,却中途出了意外,他被京城的宁家继承人莫名其妙揍了一顿,然后常若诗得罪宁家,被常宫锦禁足,彻底断了跟甘老板的联系。

甘老板找不到门路去见常宫锦,徘徊大半月之后,才不甘不愿地回到南边。

甘老板也想先下手为强,找到常笙画来“培养感情”的,但是一直被各种事情耽搁了,等他终于想起这件事,就发现常笙画溜达到了他的视线之内。

没等甘老板内心的高兴超过三秒,就惊闻噩耗——常笙画居然在他面前跟着一个男人“跑了”!

于是乎,甘老板在忙完手头的事情之后,就忙不迭地找到了常笙画呆着的地方,想要努力撬墙角。

可是一见到常笙画对面的男人,甘老板瞬间就觉得腿脖子有点抽筋了。

这个男人……不就是之前把他打进医院躺了半个月的那个宁家大少吗!?

这下可算是新仇叠了旧恨,甘老板出奇地愤怒了!

宁韶明也看到了这个死胖子,眉头一扬,便是一副轻佻高傲的姿态,简直不要太顺手。

他懒洋洋地道:“哟,怎么是你啊?”

楼笑倾的身高和体型跟宁韶明差不多,上一次“偶遇”的时候,甘老板并没有看清楼笑倾的样子,这才给了常笙画偷梁换柱的机会。

而宁韶明也没有隐藏自己的身份,而是做出一副纨绔子弟到处留情的形象,好像刚来昆县没多久就把常笙画给“骗”到手了,这才会给甘老板一个希望,让他觉得自己是撬得动宁韶明的墙角的。

常笙画顺着宁韶明的话回头一看,故作疑惑地问:“这位先生是……你们认识吗?”

宁韶明漫不经心地说:“不认识。”

甘老板则是咬牙说:“……好久不见啊。”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说的,常笙画皱起眉头,“所以到底是认不认识啊?”

她要扮演的是常若诗口中那种刁蛮任性没太多算计心思的大小姐,语气还挺冲的,和平时阴郁神秘运筹帷幄的样子差太远,宁韶明都觉得他快不认识眼前这个女魔头了。

甘老板忙不迭对常笙画道:“其实我们是认识的,我跟这位宁大少有过一面之缘。”

宁韶明嗤笑一声,“不就是揍了你一顿么,那是爷我心情不好,算什么认识?”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爸关心你

“……宁大少是贵人,当然不记得鄙人了,”甘老板也不好和他对着干,只能干巴巴地如是道,然后抓紧机会跟常笙画说话,“那个……常小姐,我和你父亲是朋友,他跟我夸过你好几次,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十分荣幸啊!”

常宫锦夸她?常笙画差点儿被这个笑话给逗笑了,只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是吗?您是……”

“我姓甘,你叫我……呃,甘叔叔就好了。”甘老板看着常笙画二十来岁的模样,还真没敢让她叫哥。

“哦,你好,甘叔叔,”常笙画故作有点不耐烦,“你是我爸叫来找我的?”

甘老板的眼睛骨碌一转,马上点头,“对啊,你爸让我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来抓我回去的吧?”常笙画冷笑,“那就没必要了,你回去转告他,我在这里呆得挺好的,才不想回去那种山旮旯的鬼地方!”

常笙画主动给了甘老板一个台阶和理由,甘老板内心大喜,脸上却流露出为难的神色,好像真的是那么回事似的。

他说:“这样不太好吧,我就托大叫你一声小常吧,你爸也是关心你啊。”

常笙画一副被娇宠坏了的语气,“胡说八道,他都把我丢到那种人影都没见几个的鬼地方,算什么关心我?!”

“要不这样吧,小常,你不想回去就先不回,去甘叔叔那边住几天,好让你爸安心点,”甘老板的表情显得十分正直,仿佛就是个慈爱的长辈,还和常家关系不错,才敢这么给她做主,“不然他也不放心你住在外头,万一碰上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了,那该怎么办?”

说这话的时候,甘老板看了宁韶明一眼,摆明了就是在暗示他不是个好人。

常笙画好像被宁韶明骗得团团转了,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甘叔叔你别再乱说话了,我一个人跑来这里,就只有宁哥对我最好了!”

宁韶明硬生生打了个冷战,还要维持自己的风度,不让嘴角的笑容僵硬掉,做出很得意的模样。

甘老板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常笙画,“小常你这是识人不清啊!”

“老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宁韶明出来拉仇恨了,“当着我的面诋毁我,你是不是不想混了?”

甘老板其实不太把他这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他知道宁韶明在宁家不得人心呢,只是那也是宁家内部的事情,甘老板无论如何也要要给宁家面子,不好撕破脸,只能忍住了气。

甘老板深吸一口气,道:“宁大少你这话就严重了,我只是想说小常是我的晚辈,你身边那么多莺莺燕燕,何必揪着小常不放呢?”

他这话说得挺高明,把自己摆在了长辈的位子上,给常笙画出了头,还顺带踩了宁韶明一脚,抹黑他的形象。

宁韶明果然露出一脸的不高兴,“你是不是还想再进一次医院!?”

甘老板这回却是有底气了,他身边带着好些个保镖呢,“大少,这里不是京城,穷乡僻野的,路都没修平,你可得注意点,别给石头绊了脚。”

他的这句话里已经带上了隐隐的威胁之意,宁韶明的眼睛眯了起来,然后冷哼一声,拉起常笙画就往外走。

“哎哎哎……”甘老板立刻想叫住他们,“你们这是要去哪?”

宁韶明叼着一根烟,无赖地道:“离你远点,免得爷想弄死你。”

甘老板打了个寒噤,只好转换策略,对常笙画道:“小常啊,你跟甘叔叔回去吧,不然你爸多担心你啊!”

常笙画犹豫了一下,“可是……”

“可是什么,”宁韶明没好气地又拽了她一把,把她拉走了,“你爱干嘛就干嘛,离那些老不死的做什么?”

说话之间,宁韶明就已经把常笙画拉走了,门口的保镖也没拦住他们。

甘老板追出去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已经消失在对面的警局里了。

甘老板不可能自己跑警察局里头去送人头,登时就怒道:“去给我查!查姓宁的那个是怎么跑来我的地盘的!”

既然是自动送上门了,就别怪他手太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比起甘老板的愤怒,宁韶明和常笙画这边倒是还算平静。

“真的有用?”离开甘老板等人的视线范围之后,宁韶明放开常笙画的手,有点犹疑地问道。

常笙画动了一下嘴角,表示没什么好怀疑的,“常宫锦是个非常要面子的人。”

她如是强调,宁韶明一下子没理解过来,“什么意思?”

常笙画用心理医生客观评价来访者的语气说:“意思就是,他越是介意的东西,他越不会反对,就好像他讨厌吃菠菜,那么他就绝对不会吞了一根菠菜之后吐出来,显得他太没有风度。”

宁韶明好像听懂了一些,“你的意思是,他很讨厌你,但是他绝对不会对外说出来?”

常笙画耸了耸肩,“你也是京城世家顶层圈子里的人,你听说过他这么说么?”

宁韶明想了一会儿。

的确,常宫锦从来只是说他的小女儿因为身体不好,所以人在国外,被常家精心地保护着,关于具体的情况,一点儿都没有透露出来,如果他不认识常笙画,一定会觉得常家小小姐是个被保护地极好的温室花朵,但实际上常笙画是个会吃人的霸王花。

“所以,甘老板根本不可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宁韶明反问。

常笙画摊手,“这不就结了?反正他不可能打电话把我供出去,让常家把我带走,这么一来,他就没了筹码,更不可能知道常家压根就不在意我有没有跟他培养感情,不正好打了个时间差,让我们把线索找出来吗?”

宁韶明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但是又皱了眉头,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但是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常家那边肯定就收到风声了吧?”

常笙画想了想,“百分之九十吧。”

宁韶明有点严肃,“那你怎么办?”

常笙画愣了愣,似乎她自己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宁韶明啧了一声,对她有点不满,“你不是捣鼓事情很有前瞻性么,怎么关键时刻就掉链子?别等常家的人都杀上门了,你丫的还不知道该干嘛!”

常笙画回过神来,笑了,“这倒是没有那么严重,常家的人……”

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常笙画的眼神变得有点阴冷,还没说完的话也变成了意味深长的诡谲。

宁韶明看得一阵鸡皮疙瘩,“你就不能正常点?看起来太像是变态杀手了。”

常笙画顿时把那股冷意收起来,语气很平静地道:“先把眼下的事情搞定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有分寸的。”

宁韶明用眼神表示质疑。

常笙画一脸淡定,“反正搞不定了,也有你垫背。”

宁韶明瞪大了眼睛,“凭什么?!”

常笙画露出恶作剧成功的表情,“谁让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呢。”

宁韶明顿觉一股寒意从脚底飞窜而上。

马蛋,要是被常家人知道了他和常笙画的关系,肯定会觉得他和这个女魔头同仇敌忾对付常家,到时候他还要怎么脱身?!

不管宁韶明怎么后悔,计划已经开始了,自然还是要进行下去的。

楼笑倾被常笙画毫不犹豫踢出局之后,只好咬牙暗恨着调动楼家的资源去办常笙画说的事,而常笙画本人则是和宁韶明一起忙着……躲甘老板。

没错,就是躲甘老板,他们做出一副“就是不想理你”的态度,让昆县的警察们以及歼龙大队的成员们配合阻挠甘老板,不让他和宁韶明以及常笙画正面对上,虽然大家伙儿不太理解,但是既然说了要配合,他们自然就努力不说话多做事了。

甘老板在这样的围堵拦截中暴跳如雷,如果说他原本只是有五分想要跟常笙画打好关系最好把人弄到手,现在就因为各种理由而剧增到了十分了!

不把那个女人搞到手里好好折腾,再把那个臭小子整个半死不活,他甘石荣还怎么在南边混?!

抱着这样的念头,甘老板把越来越多的时间花在了昆县这边,经常去外头忙完了,又跑回来试图跟常笙画搭上话,姿态不可谓不执著。

在这样的天时地利之下,楼笑倾发现他的行动实在是顺利得不得了,都已经暗暗吞了甘老板的两个铺子,但是都被甘老板不以为意地轻飘飘放过了。

饶是楼笑倾一直对常笙画有偏见,这会儿也不禁佩服起她搅混水的能力。

南边这里被她暗暗窥视,居然没有任何人发现这水已经浑浊不清了,有这能耐的女人,难怪把他的好友耍的团团转。

常笙画也没有一直晾着甘老板,吊着他快十天之后,她就突然和宁韶明“大吵一架”,然后摔门而走。

甘老板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在酒店里享受蒸桑拿和美女按摩的乐趣,一听手下的人如是汇报,他登时像是一条咸鱼一样笨拙地翻身而起,脸上充满了惊喜。

“真吵起来了?”他问。

那个手下谄媚地道:“对对对,吵得可凶了,听内容应该是宁家那位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把那位常小姐给惹毛了。”

甘老板还真的想大笑三声嘲讽宁韶明也有今天,但是现在更应该做的事情是趁虚而入,于是他拖着大大的肚腩站起来,把身边的几个人指挥得手忙脚乱,“快,给我换衣服,跟紧了常小姐,等我过去!”

常笙画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在昆县第二次见到甘老板的。

第一百三十章 展示出魅力

其实常笙画的计划也很简单,就是吊着甘老板的胃口,让他自动自觉把自己的势力圈子展示出来。

这种事情吧,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难。

简单在于常笙画是一个女人,一个在甘老板看来挺有利用价值的女人,为了展示自己的雄性魅力,一般男人都很乐于把自己的各方面的资源和实力展示出来。

“就好像是公孔雀开屏来吸引灰扑扑的母孔雀一样,人类也没有脱离动物这个大范畴。”

在定计划的时候,常笙画如是对宁韶明道。

“普通男人最多就展示一下工作、银行卡和肌肉颜值,但是对于甘老板这种人来说,他想要追求一个家世好的千金小姐,你猜他会把哪方面的东西摆出来证明自己的能耐?”

宁韶明若有所思,“人脉?”

常笙画点头,一脸很欣慰的表情,“对,就是人脉,而且必须是和常家有关系的人脉,不然他拿出来也没有用。”

宁韶明想到一个问题,“现在不是甘老板在攀附常家吗?退一万步来说,常家是京城最顶级的世家之一,甘老板只是南边的一个地头蛇,他拿什么人脉才能打动得了常家?”

常笙画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站得越高,并不意味着各方面的东西一定就会更多,受到的牵制太大的话,做什么小动作就不好办了,但要是光明正大地硬拼……常老爷子死得早,常家第二代也没真正担得起来的,你猜常宫锦急不急?”

这要是一急起来,做事就没那么多顾忌了,联合一个甘老板算什么,只要是能帮得上常家的,常宫锦那厮都会不择手段吧。

宁韶明隐约明白了什么,“楼家倒了之后,京城里的势力就已经开始不稳了,楼家之后又有几家遭了殃,Z国维持了差不多二十年的平衡局面被打破……常家顶上没有人,下面没有出色的继承者,所以你爸一定会想方设法扭转乾坤?”

常笙画“嗯”了一声,但说不上是在同意还是纯粹表示她听见了。

宁韶明的眉头紧紧锁起,“所以那批势力突然做这么多动作,也是想趁乱捞好处?”

于是乎,歼龙大队就成了大头站的牺牲者。

常笙画笑了,“宁小明,你不是不懂这些,你只是以前懒得去想。”

宁韶明不置可否。

常笙画调侃完了宁韶明,内心却也不太平静。

不管常家跟那个神秘势力究竟勾结到了哪种程度,依照甘老板死不撒手都要跟常家攀上关系这点来看,常家不是那个势力的核心成员,就是拥有让那个势力觊觎的东西,常家同时也在觊觎对方带来的利益,总而言之,殊途同归的都是狼狈为奸四个字。

常笙画对常家没什么感情,甚至在七年前离开Z国远走他乡的时候就有了撕破脸的意思,可是想到连宁韶明都曾经亲口说过满门虎将的常家,居然和这么一批势力拉上关系,难免就让人觉得有些唏嘘了。

古往今来,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人心,到底还是龌蹉至此。

常笙画看了一眼旁边的宁韶明。

好吧,也有人的确能战胜这些天生的动物利我本能。

昆县的一条淙淙流淌的大河旁边。

常笙画坐在一颗石头上,看着河水流逝,脑子里想着先前和宁韶明谈计划时的一幕,禁不住微微摇头。

她觉得宁韶明这个人越来越有趣了,明明也不算是出众到世人膜拜的存在,但是每每想到人性至善至美的一面,不知为何就是能联想到他身上。

甘老板静悄悄跑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常笙画在摇头叹气的画面。

甘老板登时就脑补成常笙画在跟宁韶明吵架之后,情绪十分失落,才会唉声叹气,顿时就收起脸上大大的笑容,故作深沉地跑过来和常笙画“偶遇”了。

如果换做常笙画是一个普通人,甘老板肯定不会这么大意的,早在常笙画跟宁韶明同时出现的时候,他就会察觉到不对劲了。

可是谁让常笙画偏偏是他差点儿就成功搞定的“未婚妻”呢。

在常家几个兄弟姐妹里,常若诗自己估计是脑子最不聪明的那一个了,有了她作对比,再加上常若诗信誓旦旦表示常笙画这个人除了脾气不好之外,也没什么厉害的,甘老板就先入为主地把她的性格给定性了,完全没想到常若诗坑他的可能性。

甘老板还一直以为让常笙画嫁他这件事不是常若诗擅作主张,而是常宫锦的意思呢,怎么可能怀疑偌大一个常家故意欺骗他?!

于是乎,在常家无意、常笙画有意的情况下,甘老板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钻进了常笙画和宁韶明共同设下的圈套里了。

甘老板“偶遇”伤心失落的常笙画,自然是要百般安慰对方了,常笙画看他脑肥肚满的样子还要故作潇洒,内心嘲讽连连,脸上倒是表现出一副被他安慰到了的表情。

甘老板见状,便好似不经意一般地问:“小常啊,你跟宁大少是因为什么事情吵起来的?”

虽然暂时骗过了甘老板,但是对方内心还是保持一分老狐狸的敏锐力的,常笙画暗暗啧了一声,嘴里则是十分生气地道:“甘叔叔你给我评理吧,你说他前些天还有空到处晃悠,这几天就说忙忙忙,天天不见人影,我发个脾气有什么不对了?”

甘老板眼神一闪,假惺惺地道:“指不准是真的忙呢,你问过他到底是忙什么没有?”

“怎么没问过?”常笙画一副不谙世事的大小姐的模样,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但他就老是推脱说是机密,我天天跟他一起工作呢,有没有机密,我怎么不知道?甘叔叔你说,他这不是故意敷衍我是什么?”

甘老板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想了一会儿,在常笙画不满地看过来时,他才忙不迭道:“这种事情还真不好说,毕竟昆县这地方乱得很,你刚来这里没多久,可能不清楚,昆县年年都死了不少人呢,既然宁大少是过来配合警方工作的,肯定有他的正事要干,不如……你去跟你的同事打听一下,说不定真的有什么事情你不知道的呢?”

甘老板装得很关心他们的感情的样子,常笙画果然露出犹豫的神色,甘老板又鼓吹了几句,常笙画就打起精神来,急急地跑回警局那边去了。

这时候的甘老板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已经不像是来的时候那么高兴了。

“难道警方这边得到了什么风声?”

甘老板疑神疑鬼地想。

跑回警局去的常笙画当然不会真的跑去打听警方有什么重要活动,而是十分悠哉地回宿舍去喝茶看书了。

跟她“大吵一架”的宁韶明结束了上午的工作,随手打包了两盒饭,就急匆匆冲进常笙画的宿舍里了。

常笙画坐在桌边,头也不抬地道:“宁小明同志,敲门是个好习惯。”

宁韶明翻了个白眼,退回去随意敲了两下门就立刻进来了,把饭盒往桌子上一丢,然后大马金刀一坐,便道:“怎么样?”

“能怎么样?”常笙画掀起眼皮子瞥他一眼,“我现在跟他不熟,贸贸然跑去他的老巢才是打草惊蛇,最多就是跟他诉诉苦,说你对我有多不好。”

宁韶明差点儿被噎住,“这痴女怨男的剧情还真的是……你能不能不捣鼓得这么狗血?”

常笙画翘起一边嘴角,冷笑,“那你自己想一个?”

宁韶明顿时不敢说话了。

女魔头没谈过恋爱,他也没有啊,他们两个人借用警局的老式电脑恶补了两天各种肥皂剧,才大概确定了他们演戏时的相处方式,要让他们自己想剧情,那就真的是抓瞎了。

常笙画把两个饭盒拿过来,打开一开,然后挑了自己喜欢的那个,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边吃边道:“今天跟他提了几句你和警方都在忙的事情,他的脸色有点不对,看来昆县得到的线报是真的,南边最近会有什么大动作。”

宁韶明一惊,“你这么试探他,他岂不是先下手为强了?”

“怕什么?”常笙画把不喜欢的菠菜堆到他的饭盒里,“警方和毒贩本来就是拉锯战,如果警方连一起大行动的情报都截获不了,他们那边才要怀疑是不是真的要出大事,到时候做事就更隐蔽了,现在弄出点动静,让甘老板以为他们提前掌握了警方的动态,就会从心理上比警方先一步放松了。”

宁韶明沉思状,“这么一来,我们就能反将他一军了?”

常笙画不对结果做出准确的判断,“看运气呗。”

楼家、警方和他们两个人这三条线是要同时进行的,目的都是坑掉甘老板,楼家是想搞掉甘老板的势力,警方是在打击毒贩的一次大行动,他们两个是想追查甘老板背后的神秘力量,目的和手段各有不同,每条线都要穿插其中承上启下,才会造成如今常笙画对甘老板“若即若离”的假象,她要是一心扑到甘老板那边,保证不出一天就会被甘老板察觉到破绽了。

常笙画一个人在布局,她也没有把握说一定就能把甘老板坑得死死的。

宁韶明也听出了常笙画的不确定,但是他的确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闭口不吭声了。

但是等宁韶明拿起筷子准备吃饭的时候,一低头看看都那堆得满满的菠菜以及不翼而飞的鸡腿,霎时间就愤怒了,“常!小!花!”

刚好在宿舍外头表面路过实则监视的甘老板的手下一听,立刻给甘老板发了一条信息:

“宁家那位又和常小姐吵起来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喂大的野心

在常笙画定下的计划之中,她和宁韶明是来吸引和转移甘老板的注意力的,楼家是在暗地里抽空甘老板的势力,警方和歼龙大队这边是最重要的,他们要摸出南边最近可能进行的大行动是什么,最好能够一举捣毁,逮住甘老板的狐狸尾巴,让他元气大伤,常笙画和宁韶明就能趁机逮住他后头的那根线了。

但是甘老板看起来肥头大耳,却不是愚笨的人,常笙画也不会真的把自己演成了傻白甜,而是偶尔会暴露出几分本性,倒是让甘老板对她的想法越来越多,已经渐渐从“常家的小女儿”这个身份上转移到她本人了。

常笙画也不是在用美人计,只是让甘老板把她的价值从一个联姻牺牲品变成一个可以合作的对象,那么一来甘老板就不会死命盯着要常笙画和宁韶明“分手”,二来在计划后期,常笙画想要想办法见到甘老板的人脉网,比起一个只能当摆设来交换利益的女人,当然是能产生利益的人才有更为正当直接的理由去和他的人脉网打交道。

宁韶明作为夹在他们中间负责当拉仇恨和做花瓶的对象,眼睁睁看着甘老板一步一步掉进常笙画的陷阱里,忍不住又给常笙画的危险等级提高了一级。

古人言之,宁得罪小人勿得罪女人,果然不假啊。

在常笙画的刻意吊胃口之下,甘老板连续半个月都在往昆县这边跑,昆县警方的人暗搓搓观察着,下巴都快要掉了。

他们平时连逮住甘老板的影子都难,这回他是自己送上门的啊!

要不是没有证据,缉毒科科长严友都想带人去把甘老板给围了。

“急什么?”常笙画淡淡地瞥了严友一眼,“以后自然有你们发挥的余地,现在……少捣乱,多做事,谢谢。”

严友瘪了瘪嘴,扭头就对宁韶明道:“老弟,你们这指导员有点猛啊,你们部队平时顶得住不?”

宁韶明露出牙疼的表情,“顶不住也得上,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严友一脸的“你是真的勇士”,嘿嘿笑道:“所以说你要不要考虑假戏真做,真把这位给收了,好造福全世界啊?”

宁韶明看着他的眼神简直是悲壮的,“虽然我也很想展示一下我的男子气概,但是碰上她……”他指了指正在看资料的常笙画,“你确定我不会被她玩死?”

严友:“……”

说得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摆脱了八卦的严友之后,宁韶明和常笙画又出去“秀恩爱”了。

上次“吵”了一架让甘老板趁虚而入之后,他们又发挥了年轻情侣的特质,以闪电般的速度又和好了,但是常笙画表现出一副已经对甘老板有所放心的姿态,时不时“偶遇”对方的时候就拉着脸臭臭的坐下来喝喝茶,故意让甘老板套走一些情报,但是也从别的方面展示了一下常笙画本人对常家的野心和宁韶明逐渐对她的言听计从。

“现在这个时代也不分尊卑长幼有序了,前些日子米家那边不也是让米家大小姐掌了权么?”常笙画声音甜腻地如是道,“我也没多大的想法,就觉得大哥大姐他们有能力,我也不差啊,不是吗?”

甘老板很捧场地道:“你当然也很厉害。”

宁韶明装作一副纨绔子弟的口气:“不就是一个家主位子,你要是想要,我替你争就是了。”

常笙画顿时笑得甜蜜,“你真好。”

宁韶明暗暗掐了自己一把,不让自己的冷战打得太明显,咬牙道:“你……你高兴就好。”

甘老板一听宁韶明多这么说,心思慢慢地活络开来了。

他看得出常笙画不像是表面上那么简单,还敢肖想常家家主的位置,胆子简直是吃撑了,可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再有能耐,也逃不出他的掌控,恰好那位宁家大少又是个色令智昏的,要是他和常笙画合作,让宁韶明帮忙把常笙画推上家主的位置……

甘老板光是想象他操纵着常笙画当傀儡的场面,呼吸都忍不住加快了。

甘老板当然不是空想的人,可是谁让常笙画描画出来的大饼太诱人了呢,假设甘老板是个没什么能耐的,肯定就对常笙画敬而远之了,但是谁让他自己的熊胆豹子胆就不小呢,他都敢厚着脸皮去求娶常家的千金了,再进一步想吞掉常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常笙画就这么一口一口把甘老板的野心喂大了。

在歼龙大队来到昆县一个月的时候,甘老板因为有事所以暂时离开了,而静悄悄走了的楼笑倾恰巧回来了。

在听宁韶明说了一下目前的进展之后,楼笑倾的表情堪称是愕然的,扭头就问常笙画:“你不是说你对常家不感兴趣吗?!”

常笙画很淡定地喝茶,“我什么时候说过感兴趣了?”

楼笑倾道:“那你跟甘老板说……”

常笙画微笑,“骗他的。”

“……”楼笑倾忍不住打了个冷噤。

“所以他是急着去找门路搞掉常家了么?”宁韶明摸着下巴问。

常笙画看了他一眼,虽然眼神很平静,但就是无端端让人看出来她是鄙视对方的智商,“想搞常家,没个三年五年是搞不定的,他有这么傻吗?”

宁韶明抽了抽嘴角,决定还是不跟她吵,免得吵起来就没完没了了,“那他是想要干嘛?”

常笙画放下杯子,示意他添茶。

宁韶明忍住把茶壶掀翻的冲动,忍气吞声给她倒了杯茶。

常笙画这才满意地道:“你忘了甘老板正儿八经的工作了吗?”

宁韶明刚想说那个死胖子能有什么工作,但是话还没出口,他就一下子想到昆县接到的线报,皱起了眉头,“也就是说,他在知道警方盯着他们的情况下,还要按计划搞事?”

楼笑倾也是知道歼龙大队来昆县做协助工作的大概内容的,脸色不太好看,“什么意思?你们把情报泄露出去了?”

常笙画懒得给他解释,只是说:“计划的一个环节而已。”

楼笑倾揉了揉眉心,“你能确保不会破坏昆县缉毒科的行动吗?”

常笙画淡然地道:“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我们不想办法对付甘老板,也不可能保证这边的行动是顺利的。”

不把主动权拿在手里,始终还是太被动了,常笙画不喜欢这样的局面。

楼笑倾大概理解她的意思,心里也知道坐以待毙不是好事,只是有些担心计划的顺利与否。

宁韶明却是难得赞同常笙画的想法,他们一直等着甘老板那边的动静也不是办法,歼龙大队本身就是辅助昆县警方行动的,情报传到他们这边,那就更拖多一步时间了,宁韶明一向主张主动进攻,肯定不想把歼龙放在这么盲目的状态下。

而陈局长和缉毒科那边在商量过后,也是赞同他们深入虎穴的,每年在毒贩的大型反击之中,昆县第一阵线都要牺牲得太多了,不管这个策略能不能奏效,也好过他们在这里空等的好。

当然,他们也担心常笙画和宁韶明的安全问题,对外一个字都不敢乱说,尽量给他们提供有利的支援力量。

歼龙大队的队员们也清楚两个BOSS肯定是有什么计划,可是常笙画和宁韶明让他们闭嘴,他们好奇得挠心挠肺,也不敢多问了。

“既然现在的目标还是在这次行动上,”楼笑倾觉得自己有点不理解,“那你们做那么多无关的事情是为什么?”

常笙画笑得诡谲,“你怎么知道就没有关系呢?”

楼笑倾怀疑地看着他们。

宁韶明摊手表示无奈,“现在在甘老板眼里,我们两个就是他荣登常家幕后摄政王的有力盟友,还是不择手段立场不太分明的那种,你猜他有什么大行动,会不会拉我们一起下水,好让彼此的联盟关系更加稳固一点?”

楼笑倾倒吸一口冷气,“他想拉你们一起去见毒……”

“嘘。”常笙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别太激动。

“挺好的,不是吗?”宁韶明眯起了眼睛,眼神有些凶戾,“有人直接带我们去揪大BOSS,总比我们自己去抓要强多了,不是吗?”

“你们疯了吗?”楼笑倾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们好歹一个是常家的人,一个是宁家的人,甘老板怎么可能相信你们?!”

“关于这个,你就要问我们亲爱的教官了,”宁韶明回想着这段时间常笙画忽悠甘老板的画面,顿觉后背发毛,由衷地道:“常小花,我一直以为你已经够变态了,没想到你还能演得更变态。”

常笙画谦虚地笑,“彼此彼此。”

宁韶明“嘁”了一声。

要让甘老板相信两个京城世家的直系继承人会干这种堪称要命的事情,其实不容易,可是在甘老板眼里,他们现在就是两头待宰的小羊羔,有点小聪明,但是能被利用!

对,他们是不会主动去蹚浑水,可是不小心就被拉下水了呢?

常笙画表现出来的性情,就是要给甘老板这个趁虚而入的机会,让甘老板觉得常笙画会被这片黑暗的利益吸引,同时,他也有把握能够拿捏住常笙画。

哪怕抢不到常家家主的位置,也要先把她这个人跟他的势力绑在一起,好和常家攀上关系,这么一举两得的事情,对于甘老板这种贪欲深重的赌徒来说,可不就是带有致命的吸引力吗?

至于宁韶明,他要做的就是当个拥护常笙画的傻白甜了,反正他是废柴大少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在常笙画的故意引导下,甘老板也没怎么怀疑他。

说实话,这个计划也就只能来这么一次,一旦失败,被京城那边的人知道了,那么常笙画苦心经营的一切就完蛋了。

谁让她这个常家的掌上明珠是“冒牌”的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 今晚一起睡

在宁韶明这个知情人看来,别说是昆县,整个觅川市私底下都是一副暗潮汹涌的样子,只是人们大都没有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甚至罪魁祸首本人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要有大将风范,”常笙画一边给自己描画着眉毛,一边对有些坐立不安的宁韶明如是道,“就算是演个纨绔,你也是世家出身的顶级纨绔,拿出一点水准出来。”

宁韶明几乎想要翻白眼,“为什么我的设定一定要是纨绔呢?”

常笙画微不可见地笑了,“谁让你在甘老板眼里,就是一只傻白甜的大肥羊呢?”

宁韶明不想跟她说话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是女魔头故意引导甘老板,才会产生这么一个误会的!!!

宁韶明忍不住又站了起来,想继续转圈圈。

常笙画毫不犹豫地道:“坐下!”

宁韶明憋屈地气呼呼坐下来了,“你要是让我带兵去端了他的老巢,我肯定给你发挥一个稳坐如山,但是现在……”

“有什么区别吗?”常笙画反问,“让你去指挥打群架,跟让你去打嘴仗,有什么区别吗?”

宁韶明特别想说这其中区别大了,但是又知道常笙画肯定不怎么觉得,只能干瞪眼,“那你说呢?”

“只要有脑子,有什么是做不来的?”常笙画透过桌子上的镜子瞥了他一眼。

“……”宁韶明很想反驳的,但是又觉得她这句话说得真他喵的有道理,简直是见鬼了。

“把你那副跟跳蚤上身一样的表情收起来,”常笙画已经把自己打理好了,看着镜子里那张纯良无比的脸蛋,甚是满意,“你确定你要让甘老板看到你这个狗急跳墙的样子?”

宁韶明忍住反驳她语文水平不行的冲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周身浮躁的气息瞬间就被收敛了。

他把勒紧的领带正了正,然后道:“这样行了吧?”

常笙画转过头来,看着他这副人模狗样儿的样子,颔首,“还行。”

宁韶明给了她一个眼白。

反正他是从女魔头嘴里听不到夸他帅的词了。

“那么,这位尊贵的女士,”宁韶明无奈地伸出手,一副被压迫了的小模样,“能让小的牵你出去了么?那位大老板在楼下已经等了半个钟头了。”

常笙画挽上他的手,不甚在意,“让他等着呗,难不成还要我拿着喇叭来喊有个老狐狸在楼下么?”

甘老板出现在昆县,不算是低调,但也不算是高调,起码他没敢真的跑进警方的地盘来和常笙画以及宁韶明套近乎。

甘老板的有恃无恐来自于他从不亲自经手那些白花花的粉,只是掌控着它们流进流出的渠道,警方完全逮不住他的狐狸尾巴不说,对于常笙画他们来说也是一道难关。

——怎么样才能让他主动暴露出来呢?

常笙画把计划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在见到甘老板的车时,她脸上多余的表情却是瞬间全部敛去了。

“甘叔叔,”常笙画礼貌地跟春风得意的甘老板打招呼,“我和宁哥就请了三天的假,你知道这工作是不好请假的,你那边应该弄得妥当吧?”

甘老板非常豪爽地大手一挥,“你放心,叔叔就是带你去见几个长辈,大家一起聚一聚,保证及时把你们送回来!”

常笙画和宁韶明这才上了甘老板的车。

就在这辆豪车离开不久之后,一辆小吉普也静悄悄地顺着他们的路线开了出去。

“老大今天穿得好骚包啊……”吉普车里,刘兴如是慨叹道。

计芎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瞎说什么?”

刘兴不服气,“我哪有瞎说?不信你问超脑。”

在监听着常笙画和宁韶明身上的窃听器的辰津闻言,摊手表示他不加入讨论。

驾驶座上的余庆栗则是道:“教官这一身打扮也跟平时很不一样啊,特别小白花,骗人一骗一个准啊!”

刘兴啧了一声,“他们可不就是去骗人的么?”

刘兴这么说,倒也没什么错,甘老板今天是带他们去参加一个晚宴的,见的人不算是分量特别重,但也是常笙画和宁韶明打进他的交际圈的标志之一。

能不能成功取得甘老板的信任,让他心甘情愿把背后的势力展示出来,就看今晚他们的表现如何了。

按照常笙画的计划来看,他们其实应该需要铺垫几个月,然后徐徐图之打入甘老板的内部的,但对于现在的形势来说,这样的速度太慢了,他们没有时间了。

常家小女儿和甘老板“勾搭”上了,京城常家那边不可能瞒着太久;

宁家的大少爷带着他的部队躲在南边,度过歼龙大队被撸下来之后最为腥风血雨的前期,但他们也躲不了几天的;

昆县这边急着要布置大行动,甘老板的那边的暗地里的交易也在进行,谁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批毒品流入Z国;

最后,常笙画想查的那批神秘势力潜伏已久,最擅长断尾求生,一旦甘老板的势力出现了纰漏,对方绝对会瞬间抽身而走,为了逮住那点尾巴毛,常笙画也只能采取速攻速退的策略,压根慢不下来。

常笙画算是忽悠了甘老板差不多半个多月,这才让对方相信了她是一朵黑化小白花,觉得他可以有途径把常家这么一个大家族都收拢在自己手里——当然,甘老板想的是长久之计,常笙画算的是争分夺秒。

宁韶明曾经问常笙画:“你怎么确定甘老板一定会上钩?”

常笙画意味深长地说:“因为他又有野心又有手段,但是很不巧,他被人在南边捧了二十多年,人老了,就难免还有点蠢。”

此时此刻,宁韶明坐在这里,看着在和常笙画上演叔侄情深的甘老板,仿佛能够明白常笙画那句话的意思了。

“既然小常你不想让人知道你的身份,那我就说你是我侄女好了,”甘老板听常笙画说起身份的问题,便拍着胸口如是表示,“在觅川市,一般人都还是给我老甘面子的,就算不能用常家的名头,报出我的名号,也没人敢欺负你!”

宁韶明漫不经心地插话:“报我宁韶明的名号,难道不是更好吗?”

他嗤笑的样子充满了世家子弟仗势欺人的意味,甘老板眼神一暗,面上却是无比和气地打圆场:“宁少这话是说得没错,但是我记得宁少你来昆县是有公事的吧,要是让人知道你在这边玩忽职守……”

宁韶明挑眉,好像漫不经心,“那又怎么样?”

说是这么说,但他没再提这件事了,好像真的是怕被自己的家族追究似的。

甘老板见状,内心不免又膨胀了几分,幻想着他成为常家幕后摄政王的场景,恐怕到时候这位宁大少都要叫他一声叔了!

常笙画和宁韶明交换了一个眼神,前者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

再聪明的人,在面对源源不断的诱惑和提供这份诱惑的地位尊崇的人的弱势时,都免不了生出几分优越感,这种“瞧,你再厉害还不是得来求我”的心态,能让最镇定的人都乱了心跳。

毕竟在像是常家宁家这样的世家面前,甘老板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暴发户,可偏偏他又是个说一不二的土皇帝,心态早就变得圆滑又傲慢了,被常笙画一通迷魂药灌下去,更是找不着北。

现在两大世家的合法继承人同时表示需要甘老板的协助,一个是处境不太好、不得人心的废柴大少,一个是年岁最小、并不出彩的小小姐,姿态高高在上,却偏偏受人钳制,甘老板就算是再理智的人,此时也忍不住被他们的表面所忽悠,生出了高高在上的心态。

只要他先入为主地把常笙画和宁韶明摆在了弱者的位置上,那么常笙画就有把握让他自动跳进自己的陷阱里来了。

甘老板亲自把常笙画和宁韶明接到了他的别墅里。

今晚,就在觅川市最大的酒店里,会举行一场例行的酒宴,甘老板爱好排场和夜生活,每个月都会有这么一场酒宴,对于有心之人来说求门难入,缉毒科那边不知道多少次卧底失败了,常笙画和宁韶明也得靠这样的手段才能进去。

在常笙画的要求下,甘老板不情不愿地给她和宁韶明在别墅里分了一个双人客房。

常笙画和宁韶明进客房里放东西,顺势把门一关,然后就开始不动声色地检查这里有没有窃听监控类的东西。

转了一圈之后,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摇头。

同时,他们的手机也震动了一下,辰津给他们发了信息,上面只有一个微笑的符号,是他们定下的暗号,象征这间屋子已经在他的管控下了。

宁韶明这才放松下来,把那副很久没有端起的纨绔面具卸了下来,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险些儿被那柔软的质感弄得一个趔趄。

“这老头子倒也放心我们……啧啧,真腐败,这些家具不便宜啊。”堂堂宁家大少,用一种好像没开过眼界的表情如是道。

常笙画瞧了他一眼,一边反布置监控系统一边道:“他能有什么不放心的,整个觅川市连带周边都是他的地盘,我们两个‘小角色’敢耍他,他分分钟都能让你在这里出个‘意外’。”

都说强龙斗不过地头蛇,他们两个人的分量,的确还没到让常宁两家会跟甘老板斗死斗活的地步,甘老板完全可以割肉来还。

宁韶明撇嘴,但也没反驳她的话,“那你真的确定我们俩今晚一起睡?”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只咸猪手

“那你真的确定我们俩今晚一起睡?”

宁韶明也就随口这么一问,压根没过脑子,谁知收获的居然是常笙画看他如白痴的眼神。

宁韶明炸毛了,“你什么意思?!”

常笙画嗤笑,“也没什么意思,就是想提醒你,你真以为今晚还有的睡?”

宁韶明想了一下常笙画制订的计划,默默地……脱掉外套爬上床去了。

“别吵我,晚上出发的时候再叫我!”

宁大少十分心大地去补眠了,常笙画倒是没有这么做,反而还和甘老板一起共进午餐了。

甘老板看到宁韶明没出现,自然是非常高兴的,虚情假意地问候了一句之后,就把他抛到脑后去了。

为了讨好常笙画,餐桌的布置自然是典雅又带着小清新的,上的菜色也带着M国的风情,大有让她“宾至如归”的意思。

在昆县的时候,甘老板也跟常笙画单独聊过几次,但是场合都不太对,话题也在常笙画的刻意引导下显得过分意味深长,充满了角力和利益的味道,也渐渐让甘老板把重心放在了如何拉拢她做同盟上,而不是算计着把她弄到手,好跟常家攀关系。

毕竟常笙画给他提供了一条比攀关系更好的道路。

可是今天天时地利人和,甘老板看着餐桌对面打扮得宜的常家小小姐,忍不住内心又起了几分心思。

怎么说呢,常家他是想要的,可是要是能再得一个美人……那何乐而不为呢?

甘老板的心思不免蠢蠢欲动起来,极力在常笙画面前表现他的的见多识广和所谓成熟男人的魅力。

常笙画当然知道他的小心思,但是也没有太意外,甘老板这样的人被她喂大了胃口,肯定会忍不住想要蚕食更多的东西,尤其是在常笙画“有求于他”的情况下,他还不得寸进尺,常笙画才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察觉出不对劲了。

而常笙画想做的,反倒是把他的野心吹得更加膨胀才行,只有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才有可能对他一击致命。

说白了,就是钢丝上跳舞,看谁先稳不住平衡。

如果陈局长和缉毒科科长严友知道她的计划……呵呵,估计就不敢真的放心他们来卧底了。

在对付女人的手段上,吹嘘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路数,常笙画很捧场地听着甘老板讲他年轻时辉煌的历史,看那表情还挺认真。

甘老板被她的态度弄得飘飘然,忍不住伸出手去,眼看着就要搭上常笙画的手背了,“小常啊,你看……”

“怎么不叫我起来吃饭?”一个不太高兴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甘老板条件反射地把手抽了回去。

常笙画侧头一看,宁韶明穿着一身睡乱了的衣服跑到了客厅里来,一副起床气很重的样子,重重坐在一张椅子上,把甘老板和常笙画隔开。

常笙画状似很体贴地道:“你饿了么?”她看向甘老板,“甘叔叔方便让厨房那边给宁哥准备一份午餐吗?”

甘老板咬着后槽牙,偏偏面上还不能流露出不满,“当然可以。”

说罢,他就把管家叫了过来。

宁韶明看了一眼他们盘子里的东西,不满地道:“要中餐,这是什么乌七八糟的玩意儿?”

甘老板只能忍气对管家道:“弄早餐给宁大少。”

宁韶明这才满意了。

甘老板兀自气闷得不行,但又不能和宁韶明翻脸。

毕竟他顶多就是有胆子指桑骂槐几句,理由都是根植在废柴大少这个名号上,真要跟宁韶明撕破脸,甘老板还没这个胆气。

常笙画看在眼里,心里对常家目前的处境又有了新的理解。

难怪常宫锦到了要“卖女儿”的地步了,看来常老爷子去世之后,常家这地位就不太稳了,之前还为了抢占资源跟楼家杠了一次,估计也没怎么讨到好处,她的那几个哥哥姐姐就不说了,好听点是将门无犬子,但实际上都靠的是祖辈庇佑,不然常宫锦也不会对常笙画去学文这点意见这么大了——质量不够只能数量来凑呗。

上头没有老子镇场,下头青黄不接,常笙画完全可以想象常宫锦焦头烂额的模样,估计很多人都看出了常家的气数有点接不上去了,这才是甘老板敢起歪心思的终极原因,要是换做如日中天的宁家,打死他也不敢有这想法。

既然如此,常家为了求存,要是跟那批神秘势力有所勾结……

常笙画心里也不太意外了。

宁韶明的出现打断了甘老板的如意算盘,但是回到房间之后,宁韶明倒是显得比较生气。

“你就这么让他占便宜!?”宁韶明抓狂地问。

常笙画依旧从容不迫,“这不是没占成么?”

“那是因为我及时赶到!”宁韶明强调。

常笙画浑不在意,“被摸两下也不会掉肉。”

“但是我会很没面子!”宁韶明梗着脖子道,“现在你是我名义上的女朋友,他占你便宜,不就表示看不起我么!”

常笙画嗤笑,很直白地道:“你在人家的地盘上,又是坏他好事又是想端他老窝的,还要人家看得起你,你好大的面子。”

宁韶明不服气了,“敢情你是觉得我没这么能耐让他高看是吧?”

常笙画奇道:“除了宁家大少的身份,你还有什么可以现出来的?难不成真的跟他的保镖团队打车轮战吗?”

宁韶明瞬间就被噎住了,半天没顺过气来。

这个女魔头居然敢小看他!

从来都得过且过、守着个小部队就心满意足的宁中队长在此时此刻,也禁不住升起了几分野心,想要走到更高的位置,不让这个女魔头讽刺他空有一个名头来吓人!

常笙画倒是没有想到,宁韶明会因为这一点自尊心和一点孩子气的大男子霸道生出了新的想法,改变了他后来的人生轨迹。

当然,那已经是后话了,现在按下不提。

再说回现下。

常笙画没在乎宁韶明被伤了面子的不高兴,而是改为拿出手机,查看辰津新发过来的邮件。

宁韶明郁闷了半天,但是也知道常笙画那厮绝对不可能来哄他,只好自己给自己台阶下,凑过来看她的手机屏幕了,反正这个时候也不可能会有什么私事。

结果这一看,宁韶明就把自己看糊涂了,“这是什么东西的数据?”

为什么他一个都没看懂!?

常笙画不咸不淡地道:“生理体征数据。”

宁韶明懵逼,“什么玩意儿?”

常笙画看他一眼,就像是在看不学无术的学渣,“呼吸,脉搏,体温,血压,懂了没?”

宁韶明依旧懵逼,“谁的?”

常笙画啧了一声,“你说呢?当然是甘老板的。”

“我是读书少,你不要驴我,”宁韶明一脸的怀疑,“你们俩就没有挨近过,你隔空就能监测到他的体征数据?!”

常笙画挑眉,“又不是非要我自己上。”

宁韶明看了一眼邮件的发信人,好像有点了悟了,“超脑又搞了什么高科技?”

常笙画做了个扬眉的动作,“一个改良的微型体征检测仪器,就在甘老板刚才吃饭的那张椅子上,你记得去回收。”

宁韶明啧了一声,“你还真的是什么时候都不忘搞小动作……”说到一半,他忽然大叫:“你下的套,凭什么是我去收拾首尾!?”

尽管万分不满,宁韶明还是不甘不愿地溜去餐厅那边,回收了辰津制作的小玩意儿,免得被人发现之后百口莫辩。

等他回来之后,常笙画已经把那堆数据跟他们当时的对话重叠在一起了,她身上带着窃听器,辰津他们在外头当后援,自然是录了音的。

宁韶明见她在对比甘老板在说哪句话时的数据波动比较大,便满腹不解,“弄这个有意义吗?”

常笙画不置可否,“做个横向对比而已。”

宁韶明很无聊,所以忍不住打破砂锅问到底,“什么意思?”

常笙画见他不依不挠,只好暂时摘下耳机给他解释:“微表情和微动作这门课你学过吧?”

宁韶明点头——平时学过,常笙画也教过。

常笙画问:“你知道了某些微表情——例如眼睛往下看代表撒谎——这类比较明显的特征之后,在做事的时候,是不是会尽力避免这些举动?”

宁韶明继续点头,“歼龙都有过这方面的训练,所以我有时候不太明白你是怎么判断我们的心理活动的。”

“熟能生巧,加上个人风格对比,”常笙画如是说,“首先,我有很多这方面的经验,其实很多混商场、官场的人精也擅长这些,只不过他们没有运用得那么系统而已,其次,就是我能够根据你们的反应来做对比试验,通过这些试验来确定你们这个反应的最终含义了。”

宁韶明皱眉,“比如?”

常笙画想了想,“比如有人皱眉是不高兴,有人是习惯性的,这个时候你就要看对应上这个人的性格和处事态度了,忧愁和强势的人可能会更习惯皱眉,开朗阳光的人估计是遇到了不高兴的事情,如果是日常相处,类似我之前对你们的判断,很多都是推测出来的,毕竟军营里的人相对来说比较简单好懂。”

宁韶明对这个评价不予评价,“所以,这个体征数据是让你来对甘老板进行精确判断的?”

常笙画点了点头,“这种老狐狸的情绪是很难捉摸的,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看得懂他每个眼神的含义,这个时候就可以横向对比他的体征变化和表面情绪变化的函数关系,毕竟没有受过训练的人很难精准地控制这些数据,就像是我可以控制呼吸和心跳瞒得过测谎仪,他倒是不一定。”

宁韶明一脸佩服,“你越来越变态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看她发了呆

宁韶明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把常笙画和她的心理学归类为神棍作风。

毕竟她表现得的确像是个高明的骗子,系统扎实的功底,足够多的经验,适当的推测,天花乱坠的忽悠,可不就是一个骗术家的必备本事吗?

但是看着常笙画拿着成堆的数据和甘老板的每一个眼神表情每一句话联系起来,分析他的不同神态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宁韶明难得觉得心理学还真是一门精密的科学。

不过再精密也没有用,看不懂的他依旧补眠了一个下午,直到傍晚时分才醒过来。

然后他就看到常笙画靠坐在沙发上睡着了,窗帘没有拉,夕阳残留的余晖顺着巨大的玻璃窗照射进来,浅浅落在她的半边侧脸上,剩下半边则是掩藏在了一片阴影之中。

宁韶明看着看着,不由得发了呆。

平白来说,常笙画长得还不错,但是平时的她很少会给人一种是个大美人的感觉,她的眼神太锋利,她的气质太阴郁,她笑起来的样子太嘲讽,她说话的时候太让人跳脚抓狂,哪怕是在上司面前掩饰几分性情,仍然是一副死硬派科学家的架势,往往让人一看到她,就觉得她像是冷血的蛇,像是开刃的刀,像是冷硬不吃的石头,可就是不会对她的容貌有太多着墨之处。

但是在此时此刻,她睡着了,将自己周身过于凌厉的气息收拢,脸上太过尖锐的棱角也被神乎其神的化妆技术所掩盖,温暖的阳光模糊了她微微皱起的眉头,这让常笙画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年轻女孩,眉眼秀丽而姿容清冷,如果这个样子的她走出去,估计就不会有那么多歼龙的队员们在背后下注,赌她要单身一百年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宁韶明又觉得自己有点无聊。

他自己还是一只单身狗呢,管这个女魔头单不单身做什么?

常笙画对别人的视线很敏感,被他看了没多久,身体就自动醒了过来,她掀开眼皮子看了一眼,然后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道:“看什么,爱上我了?”

她的语气有点懒懒的,听起来特别动人,宁韶明当即就是嘴角一撇,颇不高兴地道:“我又不傻,爱你做什么?”

这种分分钟都要小心自己小命被弄死的对象,他敬谢不敏。

常笙画的心情还算可以,也没有出言讽刺,只是低笑了两三声,道:“那就祝你早点找个不傻的人。”

宁韶明登时就有点纠结——常笙画这算是嘲笑他没人要呢,还是调侃他找不着人呢?

常笙画可不管又被绕晕了的他,起身就去洗手间里洗了个把脸,再出来的时候,还是那个宁韶明熟悉的女魔头,好像刚才带着些许温和的女人只是一个幻影似的。

宁韶明吐槽自己真是脑补得太多,也爬起来去洗漱换衣服了。

等宁韶明把自己收拾得人模人样,常笙画也换好了要参加晚宴的衣服,调整了合适的妆容,宁韶明走出来一看,险些儿被吓了一跳。

“啧啧啧,”宁韶明绕着常笙画转了两圈,嘴里啧声不已,“难怪栗子他们老说什么四大神术,能让一个人转眼就脱胎换骨,连他妈都不认得,原来就是这么回事啊……”

常笙画见他一副老古董看到新科技的语气,不免觉得好笑,“我记得你们也有一门课是伪装课,专门学怎么变成另一个人的吧。”

“那不一样,”宁韶明一脸正儿八经,“我们最多两三个化妆品就搞定了,很经常都是换身衣服换个造型而已,哪像是这堆瓶瓶罐罐,看得我眼都花了。”

常笙画故作沉吟,“看来我也得给你好好上这一堂课。”

宁韶明茫然不已,“为什么我要上这个课?”

常笙画掐了一把他的脸,眉眼弯弯,“毕竟宁中队长得这么漂亮,不捯饬捯饬,多浪费你的天生丽质。”

宁韶明瞬间炸毛,“你丫的才需要化妆呢,老子天生就帅!滚泥潭里都是最帅的一个!”

常笙画回想了一下在歼龙驻地时一群人滚泥潭的模样,忍不住点了点头。

没办法,这张脸是老天赏给他吃饭的。

可是见她点了头,宁韶明依旧心塞塞。

帅有个毛用啊,他要的是女魔头认可他的实力!杠杠的不掺水的实力!

因为被常笙画刺激了,所以宁韶明脸臭臭了好半天,甘老板来接他们的时候,不免多看了他几眼,还没想明白这位大少爷为什么不高兴,就被打扮得艳光四射的常笙画吸引了目光。

宁韶明见这个死胖子不停地在恭维常笙画,心里就更不高兴了。

他也打扮得很帅啊,死胖子有没有眼光的!

宁大少的心情比那六月的天还善变,常笙画猜得出他的心情波动,忍笑不已,但也没调侃他,就怕宁韶明跟炸弹似的一点就着,于是便拽着他跟着甘老板出门了。

觅川市最大最豪华的酒店就是甘老板本人兴建的,正好矗立在市中心,算是当地的标志性建筑。

可惜这家酒店却不是什么好的地方,豪华得堪比皇家宫殿,各种娱乐设施齐全,藏污纳垢,达官显贵来这里消费一个星期,恐怕都抵得上普通家庭好几年的收入,可谓是觅川市最大的销金之地,当地无数部门想抓他们的小辫子,奈何甘老板只手遮天,一直都没有明显的进展。

严友知道常笙画和宁韶明要来这家酒店的时候,险些儿没给他们扮演跟班小弟,好混进去找点什么线索证据,好把一连串的社会蛀虫全部揪出来。

只是这么做太过打草惊蛇,被常笙画一票否决了。

甘老板是今晚晚宴的东道主,自然来的比较早,顺便就跟常笙画和宁韶明弄了个房间,让他们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等晚宴开始之后再下去宴会厅那边。

常笙画和宁韶明也不客气,直接点了一些方便吃的餐点送到房间里,怎么也要吃饱了再来跟那些老狐狸斗智斗勇。

宁韶明叼着一个餐包,照例先检查了一遍酒店的房间,没发现有监控之后就收到了辰津的信息。

“我们一出门,就有人去搜我们的行李了,”宁韶明眯了眯眼睛,“看来那个死胖子还是不太信你啊,教官。”

常笙画慢条斯理地切了一块牛肉,挑起眉头看他,“嗯?”

宁韶明看了一眼她那被切得七零八落的五分熟牛排,顿时打了个冷战,识趣地道:“不,我的意思是,他可能对我不是很放心。”

“那是当然,”常笙画一点儿都不客气地道,“堂堂宁家大少爷,就算是不得人心,但是究竟有没有蠢到会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他总得多几分怀疑吧?”

宁韶明不服气了,“那他为什么不怀疑你,你好歹也是常家的小小姐吧?”

常笙画耸肩,“你都说了,我只是‘小小姐’。”

一个年纪不占优势、性别不占优势的继承人,还有可能会被到处送去联姻,那么她会做出什么不太理智的事情呢?依照甘老板这种人的心态,自然是会往最阴暗的层面去猜测的。

常笙画自己就不是心思多光明的人,当然不会把甘老板这种人渣也想得太好。

倒是宁韶明做事大开大合,习惯了各种阳谋,对这种明枪暗箭的事情不太熟悉,常笙画把这些东西展示在他面前,心里多少有几分乐于看好戏的心态,好像是她当初非得逼得宁韶明承认是自己无能才把歼龙大队带进沟里一样。

但是除此之外,常笙画多多少少也希望他即使不学会,也得知道有这么一些东西的存在,再怎么样也是一条船上的,宁韶明总要适应她的作风,别到头来举着仁义大旗要打要杀的。

常笙画看了一眼正在皱眉沉思的宁韶明。

目前看来,这位大少爷倒是适应得挺好。

等到晚上八点钟,甘老板才派人来接他们下去宴会厅。

因为常笙画的坚持,所以他们进场的时候很低调,在忙着招呼旁人的甘老板并没有刻意过来迎接他们,宁韶明和常笙画坦然自若地走了进去,走到比较僻静的角落里观察全场。

不过依照宁韶明的那张脸,想要低调的话还真的不容易,在常笙画刻意收敛声息降低存在感的情况下,他就这么一路走来,常笙画几乎可以听见音乐声中那些禁不住四处响起的倒吸冷气声。

常笙画忽然想到了一句很文艺的话。

——他朝着我走来,像是那明月从海上升起,颠倒晨昏,惊艳岁月。

想必那些被宁大少的脸煞到的女人心里都是这么个想法吧……

常笙画摇了摇头,心道宁韶明这么多年单身,其实也不冤枉。

估计也没几个人愿意找个比自己还漂亮的男朋友,远观一下就好了,没看宴会厅里那些再不矜持的女人都不敢往这边靠过来了么……

宁韶明本人倒是没什么自觉,只顾着环视全场的地形,先策划好退路之后才去观察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群,试图看出哪些人疑似是他们的目标对象。

“有什么线索吗?”宁韶明扭头去问常笙画。

常笙画随意在旁边的自助餐桌上拿了杯酒,挡住了嘴型,道:“急什么,把你的眼神收敛一点,你只是个女朋友来参加无聊晚宴的世家子,不是来执法的军人。”

宁韶明只好放松了挺直的脊背,把自己过于锐利的眼神也收了起来,不甘不愿地道:“这样行了吧?”

常笙画看都没看他,“闭嘴,三点钟方向。”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又一个艳遇

常笙画看都没看他,“闭嘴,三点钟方向。”

宁韶明下意识地朝着她说的方向看过去,动作是不经意的,好像漫不经心一样,这一侧眼,他就看到了甘老板正好就在距离他们对角线的那个位置上。

此时的甘老板可以算得上是众星拱月,一群人围在他身边谈笑风生,甘老板笑得肚子乱颤,宁韶明看得几乎想要洗眼睛。

整个宴会厅也是金光闪闪的,每个人都穿得显贵无比,更是让看惯了军营统一的颜色的宁韶明觉得眼都要瞎了。

“你要我看什么?”宁韶明扭回头去问常笙画。

常笙画啜了一口酒,不置可否道:“你没有看出什么来?”

宁韶明只好又仔细去看了几眼,只觉得甘老板身边的人全都陌生无比,顿时投降道:“我真的没看明白。”

常笙画也不意外,“他左手边第一个,X行觅川市分行行长,左手边第二个,觅川市最大的房地产企业老总,第三个……”

她精准地报出了一连串的名字,其中不乏各种名流之士,跑去京城,估计算不上什么,可是在觅川市甚至是整个南边,都已经是顶尖圈子里的人物了。

宁韶明的内心有点骇然,“都说甘老板是南边的地头蛇,难道他真的只手遮天到这种程度,这么多人都要看他的脸色?!”

“不好说,有的是跟他一伙儿的,有的是被迫的,”常笙画道,语气还挺平静的,对这蛇鼠一窝的场面似乎适应良好,“你看系蓝色领带的那个,他站在甘老板对面,脚尖却是冲着左边,大拇指在不停地刮着酒杯,说明他不太想和甘老板聊得太多,随时想走……”

“穿黄西装的那个,他表面看起来对甘老板很谄媚,但是他的腰杆挺得很直,点头附和的时候动作很僵硬,还会下意识避开甘老板唾液横飞的方向,我们待会儿可以跟这个人聊聊,他恐怕跟甘老板不太对付……”

“时不时挠鼻子的那个年轻人,注意一下他,他正在试图忽悠甘老板,但他的身份可能不简单,甘老板居然没把他赶走,还在仔细听他忽悠……”

宁韶明听她把好几个人分析了一遍,听得有点瞠目结舌,然后就忍不住狐疑地问道:“你平时也是这么分析我们的?”

常笙画但笑不语。

宁韶明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默默离她一步远。

这女魔头真是越来越神神叨叨的了……

辰津忽然在耳麦里出声道:“中队,公鸡和大熊在宴会厅里了,你们的三点钟方向,水晶灯下面,柱子旁边。”

宁韶明不动声色地也拿了一杯酒作为掩饰,顺着辰津指示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穿得衣冠楚楚的计芎和刘兴站在那里,随意跟一些那些达官显贵带来的伴儿聊天,宴会厅里的人很多,他们伪装得很出彩,并不引人瞩目。

常笙画装作去夹餐桌上的点心,小小声道:“让他们小心点,看到可疑的目标就通知我们,他们别自己出头。”

辰津也知道以常笙画和宁韶明现在的身份去试探,才不容易打草惊蛇,闻言也就应下了,没有怎么反驳。

“你真觉得我们能找到目标?”宁韶明不太抱希望地问。

常笙画的语气挺镇定的,“得看是哪方面的目标了,如果是昆县那边想要的,这里要多少有多少,至于我们自己要找的……等着吧,没有耐心是等不来的。”

宁韶明也知道坑了常笙画又坑了歼龙的势力不可能轻易出现,但是搞掉一个甘老板也是必须的,他也就没有那么心急了。

哪怕逮不住那批势力的狐狸尾巴,甘老板这颗毒瘤也要铲除!

甘老板做东,除了各种合作伙伴之外,很多官场上的人也被邀请过来了,毕竟甘老板明面上的势力也不小,哪怕来者跟甘老板没有一腿,还是不能落他的面子的。

常笙画和宁韶明身上都带了微型摄像头,把宴会厅里的场面记录下来,回头再给昆县那边的警察,让他们逐一去排查到底什么人会跟甘老板有联系,才能让他在南边如鱼得水这么多年,都还是这么风光无限。

甘老板的这张网下面兜着太多人了,不撕个口子出来,恐怕谁也没有把网收住的能力。

很快,甘老板就留意到常笙画和宁韶明进来了,便挺着肚子带着人过来他们这边,给一群人相互介绍。

“这是我侄女儿,姓常,是来觅川玩玩的,有劳各位多照顾了,”甘老板乐呵呵地道,然后又不太情愿地介绍宁韶明,“这位是宁少,跟着我侄女一起来的,大家也都多多关照。”

南边距离京城太远,大家除非特意去查,不然也不会想到他们两个人跟常宁两大世家的关系,见甘老板介绍,便故作亲热地寒暄起来。

宁韶明负责当个傲气的大少爷,对他们爱理不理的,常笙画则是十分上道地和他们聊天,妙语连珠之下,逗得众人不约而同对她另眼相看,起码不会出现出了这个宴会厅就把她忘了的情况。

其实常笙画是在聊天中掌握每个人的性格和作风,能让甘老板亲自介绍给他们两个的,一定是在他的社交圈子里占比重比较大的,常笙画一边和他们闲聊,一边在脑子里飞快拿他们的资料和面前的人作对比,逐一建立他们的资料库,按照重要程度排序。

宁韶明则是在观察他们每个人的不同反应,常笙画和他靠的比较近,时不时在没人看得到的角落里给他比划手势,示意他重点注意某几个人。

经过常笙画一轮一轮的筛选,留给他们重点观察的对象也不多了。

而甘老板终于让他们两个人在他的合作伙伴面前混了个脸熟,以后不能否认说跟他甘石荣没关系,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说白了,他就是在加深常笙画以及宁韶明跟他的联系,避免出事的时候他们两个反咬他一口,岂不知,常笙画和宁韶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他绑在一起。

被甘老板介绍的人中,其中有一个是女人,还是个风韵十足的贵妇,保养得很好,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岁上下,浑身充斥着成熟女人惊人的魅力,她穿着长长的旗袍,盘着发,周身衣着发饰无不典雅,偏偏双唇如烈焰,红得惊心动魄,当她一双丹凤眼翩然飞到男人面前的时候,足以让最为冷淡的男人都为之心神一荡。

不过很可惜,这个范围内的男人不包括宁韶明,他自己照镜子的时候都能把自己帅瞎,当然不会十分在意旁人的美丑。

那位贵妇——甘老板称她为傅夫人,从甘老板为她介绍宁韶明的时候,傅夫人的眼睛就像是钩子一样缠在宁韶明身上不放了,那目光简直撕都撕不下来。

等甘老板走了之后,大部分人也散了,各自去找自己的社交圈子,唯独只有傅夫人一个人留了下来,视线缠缠绵绵地往宁韶明身上粘,就差没把“勾引”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宁韶明被她看得满身不自在,不太耐烦地道:“这位夫人,你还有事吗?”

常笙画还在过滤这位傅夫人的身份,一听宁韶明的口气,当即就有点忍笑不已。

按照宁韶明的条件和长相,放在小说里,那脱脱是种\/马后宫文的第一首选,可是他本人就没长那根筋,先是一个钱萝,再来一个傅夫人,没一个能Get中宁韶明的萌点,估计这些女人在他眼里,还不如他的兵那么可爱。

真是注孤生的人设啊……

常笙画幸灾乐祸地想,一点儿也没想到给她的队员解围。

傅夫人显然没把常笙画放在眼里,直接就从路过的侍应生的托盘上拿起两杯红酒,递给宁韶明,“宁少是吧,很高兴认识你,我们喝一杯?”

她这句话赤裸裸得堪比“我们去滚个床单吧”,但是宁韶明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懂,一脸不太高兴地道:“不好意思,我不爱喝红酒。”

傅夫人脸色一僵,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巧笑嫣兮的模样,“既然你不爱喝酒,不如我们去旁边坐着聊一聊?”

之前常笙画让他本色演出,宁韶明也不怕得罪人,奇道:“我们很熟吗?”

傅夫人的手搭在了他因为穿着西装而撑起来的肱二头肌上,暧昧地摩挲了一下,呵气如兰道:“不熟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深入交流交流。”

宁韶明一头黑线,终于听懂了,直接把她的手拂开,“不好意思,我没兴趣。”

就在这时,辰津的声音从宁韶明和常笙画两个人的耳麦上响起:

“找到这个傅夫人的资料了,她是‘黑椒’在觅川养的情妇,手下也握着一条线,算是实权人物,是甘老板都不能轻易得罪的对象,昆县从来没有见过她真人,看来这次他们交易的量真的不小,傅夫人都亲自出马了。”

此话一出,宁韶明登时就是心里一咯噔。

黑椒是谁?他是境外赫赫有名的恶徒,毒贩中的BOSS级别人物,也是昆县这次大行动的主要打击对象,甘老板的合作伙伴之一!

傅夫人是他的情妇,握着的那条线自然就是从境外往内陆传输毒品的线了,甘老板应该就是跟她谈的生意,傅夫人负责把毒品搞进来,甘老板负责疏通道路,让傅夫人把这些玩意儿分散到不同的地方……

宁韶明觉得不用看,都知道常笙画会让他做什么了。

他战战兢兢地侧过头,果然看到常笙画在没人看得到的角度对他做口型,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邪恶。

“将、计、就、计吧,宁小明。”

第一百三十六章 出卖了色相

如果时间倒退到一个月前,宁韶明一定不会答应常笙画来做她的搭档,进行这个秘密计划。

不,他绝对连昆县都不想来,宁愿带着整个歼龙大队去给步兵基地扫厕所!

那他就不用被逼上梁山,以至于要在一个大毒枭的情妇面前出卖色相了。

宁韶明忍着傅夫人越靠越近的距离,和她身上浓烈得近乎呛人的香水味,还要回答她那些不以所云的问题,偏偏常笙画还在旁边默默看好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宁大少的内心简直是日了一百只哈士奇。

“宁少平时都喜欢做什么?”傅夫人冲他眨着眼睛,假睫毛忽闪得像是把扇子。

宁韶明不着痕迹地挡住她往自己脖子上贴的手臂,“也没什么喜欢的。”

“这样啊……”傅夫人的手像是柔软的蛇一样往下滑。

屡屡被占便宜的宁大少:“……”

忍无可忍,那就不忍,宁韶明在傅夫人再一次试图把爪子搭在他的腰肌上的时候,猛地扭头看向看戏看得正爽的常笙画,挤出一个微笑,“亲爱的,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正在吃一块小蛋糕的常笙画瞬间就被噎住。

傅夫人则是表情一僵:“……”

宁韶明见常笙画吃瘪,乐得不行,还故作温柔地去给她拍背,“怎么这么贪吃?小心点,没吃饱的话我再去给你拿点~”

说罢之后,宁韶明就不由分说地抢过她的碟子,去自助餐桌那边给常笙画夹吃的了,逃离现场的速度简直可怕,生怕会被什么人吃掉似的。

被抢了盘子的常笙画和傅夫人面面相觑了一眼。

刚才甘老板给他们互相介绍的时候,耍了个小心眼,压根没提宁韶明和常笙画是“情侣”的事情,不然傅夫人就是再不矜持,也不会不看清常笙画的路数,就直接对宁韶明下手了。

而常笙画设计情侣的身份,也只是为了应对甘老板,好有个理由带着宁韶明同进同出,压根没打算在太多人面前刷脸,没想到这会儿宁韶明居然反将一军,真是胆子肥了啊……

正在自助餐桌那边转悠着打发时间的宁韶明忽然后背一股寒意,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而在两个女人的战场这边,气氛诡异得紧。

傅夫人的表情堪称是咬牙切齿,“亲、爱、的?”

常笙画一脸的无辜,“傅夫人你好,你跟我的男朋友聊得还愉快吗?”

傅夫人不愧是能当得上大毒枭背后的女人的角色,飞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红唇一勾便是风情万种,“只要常小姐你不生气,我们就聊得挺愉快的。”

常笙画一听,就知道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心里也没当回事,常笙画素来习惯了低调行事,也没打算让这个女毒贩子对她另眼相看。

她状似颇为不解地笑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们……”

常笙画的话还没说完,宁韶明就回来了,直接把装了几个点心的盘子递给她,插话道:“你看看喜不喜欢吃这些,不喜欢的话,我再去给你拿。”

常笙画似笑非笑地睨了宁韶明一眼。

宁韶明眯着眼睛寸步不让。

常笙画这才把盘子接过来,避开了和他肢体接触的动作,很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宁韶明撇嘴。

他当然想跑得越远越好,反正不要跟这个女魔头以及旁边那个女毒贩子扯上关系,但是宁韶明又怕常笙画真的把他给卖了,只好不情不愿地跑回来了。

要是他不听话,宁韶明一点都不怀疑那个女毒贩子今天晚上会出现在他的床上!

不得不说,宁韶明还是挺了解常笙画的一肚子坏水的,要不是他回来得及时,常笙画真有打算把他卖给傅夫人,好完成探听昆县那边的大行动的任务,而她自己脱身去查她想查的事情。

傅夫人倒是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就是觉得宁韶明和常笙画之间的气氛有点古怪,刚才常笙画的动作自然得疏离,显得两人完全不像是情侣。

她见惯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奇怪,把他们当成是貌合神离逢场作戏的一对儿,就没有多加关注了。

宁韶明倒也没打算真的在这个关头得罪傅夫人,看她毫不掩饰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宁韶明心里难免感慨常笙画这个人对人心的算计之准,一个“谢谢”和一个动作就能让傅夫人的脑洞歪到不可言说的地步。

见常笙画没了威胁,傅夫人便毫不客气地继续围攻宁韶明了,宁韶明被她折腾得脑袋都疼了,还要眼睁睁看着常笙画不动声色地离开,去找那些被他们分析过有可疑之处的人聊天搭讪。

本来以为已经将功赎罪的宁韶明:“……”

所以拯救昆县的任务就落在他一个人身上了?

宁韶明简直不敢相信常笙画居然真的能残酷到这种地步,真的把他丢给傅夫人来卖男色套情报。

这个世道……真是毫无人性\tQAQ。

辰津在酒店外头的吉普车里看着监控,忍不住默默地为宁韶明点了一根蜡烛。

至于常笙画本人……呃,毫无疑问的,她就是这么冷酷无情地把宁韶明丢在这里了,完全没有解救他的意思。

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傅夫人半哄着半拽着宁韶明往宴会厅外走,常笙画嘴角勾起一个有些诡谲的笑容。

正在她对面和她聊天的是一位自称王总的人,手底下有好些个玉矿石矿,算得上是和甘老板“臭味相投”。

见常笙画突然笑了,这位王总有点不解,他好像没说什么引人发笑的事情吧?

“常小姐?”

“别介意,我只是刚好想起了一件跟玉石有关的趣事,”常笙画摇晃着酒杯里的液体,似真似假地道,“那应该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了,我母亲……”

常笙画这头在给人讲故事,意图把人给忽悠洗脑了,另一头的宁韶明就比较倒霉,被傅夫人一路拽出了宴会厅,眼看着就要往地下的娱乐场所去了。

出宴会厅的路上,甘老板也不是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离席,偏偏甘老板只是对宁韶明露出一个“你懂我懂大家懂”的暧昧笑容,一点儿都没有上前来制止的意思,宁韶明一边在脑子里拼命设想这是个圈套的可能性,一边把罪魁祸首常笙画模拟揍个一百遍啊一百遍。

要不是歼龙大队目前的处境和昆县息息相关,他都想试试什么叫做撂挑子不干了。

傅夫人把宁韶明带到了地下三层。

出了电梯,宁韶明就能发现周围的光线明显要比地面建筑暗得多了,同样奢靡高调的装饰,放在这一层却显得多了几分阴森。

他带兵出的任务多了,这类场所也见识过不少,几乎是在一出电梯的瞬间,宁韶明就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那些直直往骨头里钻的喧嚣暴力的气息,引得人心神不定。

宁韶明偷偷把常笙画在“抛弃”他之前塞给他的薄荷糖丢进嘴里,含在舌头下面,一股清凉的味道冲鼻而来,被那股气息弄得沸腾的血液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宁韶明调整了几下自己的呼吸,再看旁边脸色如常盈盈带笑的傅夫人,心里怀疑常笙画早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

傅夫人仿佛没有注意到宁韶明犹疑的眼神,半倚在他身上,吐气如兰地道:“宁少,我带你去见识一点好玩的东西,好不好?”

“哦?”宁韶明眯起了眼睛,弯着嘴角的模样显得莫名邪气,“如果不好玩的话,我可不会给你面子。”

他的态度显得很嚣张,偏偏傅夫人就爱他这副嚣张得目中无人的姿态,咯咯笑着,带着他刷卡往里走。

“宁少就放心吧,”傅夫人如是笑道,“来过这里的人,就没有失望过的。”

宁韶明的好奇心还真的被她勾了起来,但不是那种兴奋的好奇,纯粹就是每次出任务接近罪犯窝点时的激动。

这一层楼的审查还是挺严格的,保安个个凶神恶煞,不过傅夫人在这里的地位似乎不低,所有见到她的人都显得毕恭毕敬的,宁韶明没有受到任何搜查,就顺顺利利跟着她进去了。

其实宁韶明也听严友提过这栋豪华酒店藏污纳垢的事情,虽然对觅川市市中心就有这么一个贼窝感到震惊,但是他还是想用点办法把这个地方铲平,可是当他真正走进来的时候,才意识到所谓“藏污纳垢”四个字的含义。

越过一道厚重的大门之后,里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便传入耳中,密集的鼓点配合着人的心跳在鼓动,可是这里头并不是酒吧,也没有妖娆的美女和寻欢作乐的酒客,只有一个大大的擂台,和擂台下拿着酒和钱在疯狂呐喊的人群,他们的尖叫声甚至在某些时候都盖住了高昂的音乐声。

擂台上也不是在唱歌表演玩什么脱衣女郎舞,只是有两个人在上面撕打格斗,没有规则,没有叫停,见血了也没有关系,在这里,只有生死和输赢。

宁韶明见过不少这样的地下格斗场,可是那大都藏在边郊野外,上场打斗的都是亡命之徒,下面围观的也是醉生梦死的人群。

但是此时此刻,在用力气力试图把对方扼死的两个人中,其中一个还穿着昂贵的西装,俨然像是本来是来这里当看客的人,而下面疯狂大叫的人群也多是打扮得体的贵客,只是面容已经在血腥的暴力中扭曲,变成可怖的恶鬼。

这是一场——藏在都市里的血腥盛宴。

第一百三十七章 野兽的咆哮

常笙画接到辰津那边的通知时,眉头都没动一下。

尽管辰津知道她这边不方便说话,心里肯定也不对自己的行为有什么愧疚之情,但还是忍不住无奈地叹道:“教官你就是故意的……”

常笙画心情很好,没有反驳。

要说她完全猜得到今天会发生什么,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大概知道这家酒店里藏着什么东西,也在傅夫人勾搭宁韶明的时候防了一手。

常笙画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宁韶明的美男计居然这么管用,还真的让第一次跟他见面的傅夫人丢了魂,迫不及待地把他带到那种地方去了。

至于傅夫人带宁韶明去做什么……

这个就不在常笙画的掌握范围内了,只能靠宁韶明自己随机应变。

常笙画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不管宁韶明了。

“那位宁少……”甘老板装模作样地关心了一句,好像刚才没看到他被傅夫人带走似的。

他演戏,常笙画也没什么真心,故作黯然道:“我没留意,他不太耐烦这些场合,估计出去透气了吧。”

甘老板见宁韶明没在旁边晃悠,心里乐开了花,忙不迭带着常笙画去见其他人了。

“甘叔叔还要介绍朋友给我认识吗?”常笙画这才笑了笑,“我以为刚才那几位都是你的好朋友。”

甘老板的眉头动了动,意味深长地道:“总有那么一些人,你是要区别对待的。”

常笙画的心里头瞬间就是一咯噔。

宴会厅是有两层的,上面那层是一个一个用屏风隔出来的空间,不方便露面或者是不想露面的人直接就在上面坐着,只和某个固定圈子的人闲聊。

甘老板带着常笙画走上去,走到了最里头的一个隔间,跟里面坐着的人打了个照面,喊了一声“金先生”。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约摸四十岁上下,看到甘老板的时候也没站起来,就这么坐着颔首表示回应,周身的打扮不算矜贵,但也是稳重有加,要不是常笙画熟记觅川市甚至全国各个有名的大领导的资料,第一眼都会以为他是某个大人物。

甘老板一点儿也不介意这个中年男人的不客气,反倒恭恭敬敬地带着常笙画走了进去,引荐道:“金先生,这位是常家的小小姐,最近在我这边做客,小常,来跟金先生打个招呼吧。”

常笙画有点意外甘老板会把她的身份爆出来,心里估量着这个男人的身份,脸上的笑容倒是一点儿都没耽搁地亮了出来,她大大方方地伸出了手,“金先生,你好,我是常笙画,笙歌诗画的笙画。”

金先生和她礼貌地握手,表情显得有点疑惑,“久仰了,但是常小姐不是在国外念书吗?我听你父亲提过你平时几乎不在国内,什么时候回国的?”

“最近的事情,我父亲让我回来的,”常笙画也没多提,只是问:“金先生认识家父?”

甘老板并没有具体介绍金先生这个人,似乎只是带常笙画来认识认识他而已。

金先生的眉眼弯了弯,显得有些儒雅又有风度,“见过几次,这两年比较忙,倒是少见了。”

常笙画又跟他聊了几句,奈何这位金先生十分擅长打太极,常笙画没有从他嘴里套出太多有用的线索,也怕引起对方的忌惮,故而就把话题扯开了。

甘老板也跟金先生说了一会儿话,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有点扑朔迷离,甘老板对后者的态度算得上是十分客气,但是又不像是上下级的关系,两个人也算不上非常熟稔的地步。

常笙画揣测着他们的关系,难免有几分走神,以至于金先生问她为什么跟宁家的大少爷走在一起的时候,常笙画险些儿没反应过来。

金先生依旧保持微笑,好像问的只是一个闲话家常的问题。

他对待常笙画的态度也有点诡异,好像是一个长辈似的,可如果他的地位能和京城里的顶层世家相媲美,为什么常笙画一点儿都不知道这个人的信息呢?

常笙画没敢掉以轻心,状似自然地道:“我父亲觉得我太娇气了,就让我来南边待一段时间,我也的确不太适应这边的气候,刚好宁少带队来这边转转,一来二去的,我们就熟起来了。”

说到后面,她还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有一种在长辈面前不方便承认他们关系亲密的感觉。

金先生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前后态度也看不出变化。

常笙画的内心愈发凝重起来。

比起常笙画这边无形无相的较量,宁韶明那边就是明晃晃的刀光剑影了。

在宁韶明和傅夫人进来不久之后,擂台上撕打的两个人就分出了胜负,一身昂贵的西装几乎被撕成乞丐装的男人几乎把对手掐到窒息,这才取得了胜利。

宁韶明看擂台上的那个人已经有气进没气出了,是被工作人员抬下去的,也不知道后续能不能救得回来。

那个胜利的男人则是在擂台上兴奋地嚎叫着,双眼赤红,声嘶力竭。

那个模样已经不像是人,更像是一只野兽了。

宁韶明看得眉头轻微皱起,但又强迫自己松开。

此时,他和傅夫人就坐在离擂台有些距离的吧台上,因为地形的缘故,所以是个观看擂台的好位置。

宁韶明把那个胜利的男人脸上的癫狂看在眼里,拿着手里的烈酒,并没有沾唇,仿佛漫不经心地道:“嗑药了吧,啧,没意思……”

傅夫人听了,倒是有些奇特地道:“为什么没意思?”

这样打起来才足够疯狂,让观众们肾上激素急速飙升,不是吗?

宁韶明一脸的轻蔑,反问:“靠外力打出来的火气,有什么意思?”

傅夫人掩唇而笑,“宁少看起来特别有经验,就是不知道下一场能不能让你满意了。”

宁韶明正在心里想着她在打什么主意,随即就看到擂台上又上来了两个人,还没等观众们拿着钱下注,很快又有一个人被拖了上来。

没错,就是拖,用锁链拷着手脚,被人直接连滚带爬拖上来的。

另外两个走上来的人则是彪悍大汉,显然是经过专业训练的。

看着疑惑的人群,主持人歇斯底里地带动气氛,先是把那两个人介绍了一遍,炒热全场之后才宣布道:“这一场,我们来换个赌法,就赌这个男人能在我们的两大金牌擂主手下能挨得住多长时间吧!”

主持人拽着锁链把那个男人拖过来,像是展示商品一样拉着他全场巡视。

这个男人似乎被虐待过,脸色苍白,双眼却仿佛带着烈火,时而涣散,时而狠戾,趁着主持人一个没防备,就一扯锁链,想把他拿捏住当人质,但是旁边有人盯着,一下子就把他按在地上了。

男人的反抗也让现场的人群发出了一阵沸腾声,他们原本以为这个男人半死不活的,肯定没什么看头,但是他这么一反抗,观众们就激动起来了。

瞧,有什么比一个硬骨头被不停站起来又被不停打倒的场面更让人激动,他们期待着他的傲骨被打折的那一刻呢!

宁韶明在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心里就不太舒服,觉得这个男人似乎跟周围的人不太一样。

也许是个欠了债的人,被他们抓来玩弄了?

宁韶明先是如是想,然后就看到那个男人反抗的手段,要不是周围的灯光太迷幻,几乎都要遮不住他脸上的剧变了。

因为男人反抗的那一招,分明就是警队里常用的招数,一般人是学不到的!

傅夫人在旁边意味深长地道:“宁少,你觉得这一场赌局好玩吗?”

宁韶明忍住内心的躁动,随意地道:“看起来还行,比刚才那个有意思……不过你们从哪里找来的硬骨头,不会是作假的吧?”

他的语气里带着怀疑他们自导自演的意思,傅夫人笑了,“你这可就冤枉我们了,这种场合,要是玩假的,岂不是砸了我们的招牌?”

“是吗?”宁韶明显得有点兴致阑珊。

傅夫人见他提不起劲儿来,便凑到他耳边,亲昵地道:“你猜,那个男人是什么身份?你会大吃一惊的哦。”

宁韶明半信半疑地看她一眼,似乎被拉住了注意力,并没有故意避开她的靠近,“难不成是什么玩命的角色?看起来不像。”

傅夫人笑得耐人寻味,“猜不出来吗?”

宁韶明挑眉,“没有提示吗?”

“也许我直接公布答案比较好,”傅夫人用自己鲜红的指甲在他的脸上划了划,不怎么用力,是一种暧昧至极的力度,“他啊,是我们的死对头。”

宁韶明垂下眼帘,看起来很失望,“哦。”

他实在长得太好了,当他不高兴的时候,让人恨不得把全世界都往他面前送,傅夫人也禁不住失神了一下,声调都微微上扬了一分,对他道:“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死对头哦,他可是吃公家饭的人。”

宁韶明的动作一顿,但是没让傅夫人看出他的满心震惊,“这……”

与此同时,辰津的声音通过微型耳麦传到他的耳朵里,显得无比凝重:

“老大,严科长那边给我们传了新通知,说他们在甘老板这边有个警察卧底了好几年,突然就失踪了,联系不上,目前怀疑他是已经暴露了,他让我们帮忙探探消息。”

周围太嘈杂,辰津应该是没听清楚傅夫人的话,才会说得如此镇定。

宁韶明抬眼看向擂台上,那个男人已经去掉了镣铐,正在被两个壮汉轮流殴打。

傅夫人正好被这里的经理叫走了,宁韶明孤零零地坐在吧台上,声音干涩而谨慎,回复道:“……我可能,找到他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舍命陪君子

原本预定的计划被一个卧底暴露的警察破坏了,这让收到消息的常笙画蹙了眉头,但也立刻强迫自己恢复如常。

金先生坐在她对面,问了一句:“怎么了?”

常笙画笑了笑,眼中毫无阴霾,“没什么,我就是刚想到金先生刚才提到的……众筹对吧,我记得这一行这两年都不太好做,我也听感兴趣的,不知道金先生有什么诀窍,能不能传授一些经验,让我也去玩两把?”

金先生不置可否,“常小姐看起来不太像是喜欢玩这些的人。”

常笙画轻微挑起眉头,“那我看起来像是什么人?”

金先生想了想,“学术分子吧,常小姐看起来特别知性。”

常笙画觉得宁韶明要是听到这个评价,非得笑疯了不可,学术分子的确是学术分子,但是知性不知性就不好说了。

不过让常笙画更谨慎的是金先生对她的情报的掌握程度,她可不觉得对方真的是猜的,不是之前就对她或者是世家的人有比较深入的了解,就是在他们谈话期间查到的,无论是哪个原因,都代表这位金先生的深不可测。

那么,这个金先生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呢,宁韶明那边的情况,会不会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常笙画有些心神不宁地想。

而被常笙画惦记着的宁中队长在表面上看起来是还不错的。

美人在侧,美酒无数,还有满当当的筹码任他挥霍,当傅夫人让人端着满满一托盘的类似赌场的筹码给宁韶明时,附近的酒客都对他致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宁韶明沐浴在这样的视线之中,仍然保持岿然不动百无聊赖的姿态。

傅夫人用自己的指甲在他的胸膛上滑动,隔着布料占便宜,“你不下注赌一把吗?输了算我的,赢了你拿走。”

宁韶明低头看她一眼,嘴角一勾,便是轻蔑的嗤笑,“我缺钱?”

他这么问,充满了视钱财如粪土的洒脱睥睨之意,不是因为他太壕,而是以他的身份,钱财这类东西对他来说意义不大。

傅夫人当然听出了他的意思,心里揣测着宁韶明的身份,虽然没真的往京城宁家那边去想,但是猜的方向也不太离谱了。

“既然如此,那你想怎么玩?”傅夫人还就不信她讨好不了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了,指尖点在他的心口,笑得妩媚多情,“我啊,舍、命、陪、君、子。”

“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宁韶明笑着的样子显得有点轻佻蛮横,像极了那些活得无聊就去寻求刺激的二代子弟,“你这里想怎么玩,就能怎么玩吗?”

“那当然,”傅夫人扬起眉头的样子显得十分自信,“只要你想得出来,就没有多少是我这里做不到的。”

宁韶明听出来了,这一层应该算是傅夫人自己的场子,甘老板都不一定有权来管。

看来傅夫人作为毒枭黑椒的情妇,她手上的实权真的不少,难怪常笙画会把他直接丢进狼窝里来,这真的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现实版本啊……

宁韶明心里有诸般盘算,面上却没有流露出来,只是故作沉思了几秒钟,眼看着台上那个男人在两个壮汉的夹击下频频摔倒,然后又犟着爬起来。

现场的气氛已经High到了最高点,人人都在叫嚣着让那两个壮汉彻底把男人打倒,然而到了下一秒,那个男人还是硬生生咬着牙爬了起来……

空气中酒气浮动,隐隐的血腥气缭绕在四周,还有一些古怪的气味掺杂在其中,引得人的肾上激素不停地飙升,等到一个临界点,就会引爆一个人的情绪

宁韶明压制住自己的呼吸,不让心跳太失衡,双眼却亮得惊人,他用手指拂过傅夫人的发,好像是一个最温柔的情人,“你说,如果我下场一挑三,你会不会赌我赢?”

傅夫人目光一闪,“宁少的意思是……?”

宁韶明嘴角的笑容愈发邪肆,眼神里隐隐有血色的光在浮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头顶五彩的灯光闪烁的缘故,“毕竟下个注,哪有亲身下场这么刺激呢?”

傅夫人的手攀附在他的腹肌上,娇柔地道:“可是拳脚无言,你要是伤着了,”她舔\/着自己的双唇,欲望的隐喻呼之欲出,“我心疼着呢——”

宁韶明捏住她的下巴,眼睛微微眯起,一股排山倒海的煞气便冲着傅夫人如海潮一般扑面滚去,他身上陡然高涨的气势惹得周围的几个现场保安都眼露警惕,手按在腰间,集体惊讶地看着宁韶明。

傅夫人的脸色刷拉就白了。

宁韶明却一下子就把爆出来的气势收了回去,重新变回那个慵懒又恣意的世家子的姿态,他温柔地抚摸着傅夫人的下巴,温声道:“看来我被你小瞧了啊,怎么办,我不太高兴呢。”

傅夫人已经从那一刹那的冲击中回神,眼中对宁韶明的痴迷愈加旺盛,她娇声道:“那你要怎么样才能高兴起来?”

听傅夫人的语气,简直是恨不得学古代君王点狼烟博一笑了。

宁韶明却一把推开她,大有用完了就丢的意思,随手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咬着烟嘴道:“让我去玩玩,那两个壮的中看不中用,换两个,剩下那个……”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倒是想知道,他的骨头能有多硬。”

傅夫人接过酒保递过来的打火机,给他点了烟,笑吟吟地道:“行,这就跟你安排。”

傅夫人一发话,现场的二打一顿时就被叫停了。

看客们登时不满地骚动起来,但是又不敢不给傅夫人面前,只能嘟哝几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擂台上,那个被打倒了无数次的男人贴在擂台四周高高的铁网上,警惕地看着那两个揍他的壮汉被叫走,换了两个体型精瘦但是看起来更能打的男人。

这是要彻底把他打死吗?

男人如是想,然后就看到了第四个人从入口处走了进来。

如果忽然这个人过于挺拔的身形,那么他看起来更像是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弟,一身的衣着打扮实在是考究至极,哪怕最底层的人也看得出他这一身衣服饰物的昂贵和品味。

他就这么脱开外套递给旁边的工作人员,一边往里走一边挽袖子,就将这一层的气氛推到最高点,所有人都在声嘶力竭地呐喊,无论是为他喝彩还是在嘘他。

男人尽力聚焦有些涣散的瞳孔,看着那第四个人走到了灯光能及的区域,他看起来很年轻,过分英俊的面孔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完美得让人不敢想象他居然会出现在这里,万一那份容貌被人所伤,那该是多大的损失呢?

台下已经有女人在尖叫着别打他了,男人心道,如果劫持这个人的话,他是不是就能顺利从这个鬼地方跑出去?毕竟这个青年长得好看也没有用,跑到这里来玩,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

男人这么想着的时候,就看到对方已经热身完毕,就这么穿着一身足以参加高级宴会的衬衫西裤,对在场的三个人做出挑衅的动作。

擂台之下的看客们也疯狂了,这个看起来磕着碰着都是损失的青年,竟然打算一挑三?!

现场下注的筹码瞬间飙升,大多数人都不相信宁韶明能一个打赢三个,就算其中一个已经被打到半残了,但是他们愿意为宁韶明那张脸买单,不吝于为他加上一注。

“这是给你的整容费!”有喝醉的男客人大笑着如是道。

宁韶明扫了他一眼,眼眉轻挑,自是风华无数,别说是女人,很多男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宁韶明示意工作人员去拿刚才傅夫人送他的那一托盘筹码,然后就这么噙着笑指了指那些筹码,笑着道:“谁帮我揍他一顿,其中一半就是你的了。”

傅夫人出手,自然价格不菲,不少人都被酒精、暴力以及宁韶明的挑拨所侵蚀,那个敢嘲讽的男客人瞬间就被人群淹没,连惨嚎都听不见了。

更多的人则是把目光落在宁韶明身上,傅夫人也着迷地看着他,嘴角弯弯地道:“真是一个容易让人疯狂的男人……”

宁韶明把一个惹是生非纵情声色的角色演得活灵活现,远远朝傅夫人看了一眼,确定已经接下她的试探之后,这才对擂台上蓄势待发的三个人做了个开战的手势。

那两个被替换上来的打手互相看了一眼,其实他们也不太确定傅夫人是要他们教训宁韶明,还是造势让他们烘托宁韶明的厉害。

可是宁韶明真的太能拉仇恨了,见他们犹豫,便学着常笙画那样露出一个能让佛都气出火来的笑容,那两个打手脑子一热,直接就冲了上去。

宁韶明要的就是他们的不冷静,把自己拳脚之间关于部队的痕迹收敛了一些,毫不迟疑地就迎战了。

他们三个人砰砰砰地打了起来,唯独只剩下那个咬着牙硬撑着的男人被排除到了战场之外。

擂台下面的看客便起哄要他加入进去,大骂他是孬种懦夫。

男人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场面,沉住了气,看着那三个人打得正酣。

宁韶明忽然看了他一眼。

男人心里一咯噔。

宁韶明嘴角一扬,抬脚就是一踹,把其中一个打手踹出了三米远,活生生砸到了男人身上!

依靠着吧台在看戏的傅夫人一下子就直起了身子。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实在太嚣张

常笙画还在宴会厅里的衣香丽影之中穿梭。

金先生并没有在这场宴会上呆得太久,和常笙画以及甘老板聊了小半个钟头之后,他就率先告辞了,从特殊通道离开,常笙画不知道他是会在这家酒店留宿还是直接走人,也没让辰津他们去查,怕在这个时候就先惊了蛇。

好吧,主要还是宁韶明那边出了岔子,常笙画没打算真的弄点什么动静,把他给折里面了。

常笙画佯装去自助餐桌那边拿酒,用气音问耳麦另一头的辰津:“你老大怎么样了?”

辰津用很微妙的语气,把宁韶明那边的实况给他转播了一下。

常笙画听得眼皮子直跳,“他把那个卧底一起揍了?”

辰津这个时候也不好意思给他的BOSS辩解什么了,干咳几声,意思意思地道:“中队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顿了顿,补充:“他应该有分寸的。”

常笙画啧了一声,但没说什么,反正这件事归宁韶明管,就算搞砸了,也跟她没太大关系。

辰津对常笙画的甩锅行为感到绝望,只能期待宁韶明是真的有分寸了。

而在酒店地下层的擂台上,宁韶明还真的把那个卧底揍了一顿。

也不能说是在揍他,只能算得上是在戏弄他,毕竟宁韶明正儿八经地在跟那两个打手较量,那个卧底只能算得上是被殃及的无辜池鱼,还不能发火的那种。

看客们在刚才中止的那场比赛里,就看得出那个男人的骨头硬到什么程度了,不管怎么揍都始终硬气得不吱声不屈服,甚至连被激怒的表现都没有,像是在抗争着什么,透出一种灵魂在燃烧的惊人之力,这让这群心思黑暗的人看得十分不爽。

毕竟这不是小说,心思黑暗的人就一定会向往光明,实际上心越黑的人看东西越是肮脏,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沾污成一个模样。

所以当宁韶明把那个男人耍的团团转,让他恨不得跳脚大骂的时候,那些看客们看得那叫一个热血沸腾,比起把他打得起不来,宁韶明的攻心之战更让他们觉得爽快解气。

就连傅夫人在吧台上高高看着,都露出一脸津津有味的表情。

谁都看得出那个举手投足一股子风流纨绔气息的男人身手很不错,起码一挑三是没有问题的,偏偏他就是这么性格恶劣,非得把擂台上的三个人折腾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擂台下的看客们简直对他又爱又恨——谁让他们意思意思给他下的注,这会儿都回本了呢。

宁韶明的打斗更像是一场精彩的表演,他就像是游走在猎人之间的狡猾的狮子,用自己尖锐的爪牙和鲜亮的毛发引得猎人们追着他不放。

偏生他又那么大胆地钻到他们的枪口下四处撩拨,别说是故意被他折腾的那个卧底警察,就连两个打手都被激得理智全无,只知道大叫着朝他扑去,恨不得把宁韶明按在擂台上狠狠揍一顿。

宁韶明玩得差不多了,似乎也玩够了,有些游荡轻松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两个打手登时就是毛发倒竖。

擂台下的看客们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个打手便像是离弦之箭一样飞了出去,狠狠砸在边上的钢丝网上,又被狠狠弹回到擂台的地面,俯卧在那里,没了动静。

另一个打手看傻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发现自己眼前多了一只放大的皮鞋,他抬手一个格挡,但是没挡住,补上了同伴的后尘,也跟着飞了出去,砸在地上那个打手身上,两个人一起叠罗汉,昏了过去。

擂台下的男男女女们都被这干脆利落的两脚惊呆了。

此时,擂台上只剩下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还在坚持着不倒下了。

宁韶明也没刻意跟他亮明身份,反倒演足了恶霸少爷的形象,走过去,把他踹翻,用皮鞋踩住了他的肩膀,不让他站起来。

男人扭过头来艰难地瞪着他,眼神之中有怒火熊熊燃烧。

宁韶明嘴角一挑,蛮横又霸道,“不服啊?有种你咬我啊。”

那些看客们见宁韶明这么嚣张,都难免对那个男人升起几分同情之意——当然,是带着幸灾乐祸的。

傅夫人也风情万种地晃悠着走到了擂台边上,对宁韶明道:“宁少,你玩得高兴了么?不如就这么结束吧。”

宁韶明懒洋洋地拖长音调:“他还没认输——”

那个男人对他“呸”了一声,把死都不认输的意思表达得淋漓尽致。

虽然男人内心知道这会儿应该服软,才有等待同僚来救援的机会,可是宁韶明实在是把他惹得失了理智,加上他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男人的身份暴露的时候就没想过能活下去,现在就干脆破罐子破摔,宁愿被砍死,也要把宁韶明这个拽得二八五万的恶霸气死。

傅夫人却是已经看够了戏,不想宁韶明继续玩下去了,她还想和宁韶明多深入聊聊呢。

宁韶明听她在叽叽歪歪,便没好气地道:“少爷就是不高兴有人对我不服气,”他踢了一脚这个终于没力气爬起来的男人,“这玩意儿归我了,我就不信捏不断你的硬骨头!”

傅夫人目光微动,“宁少……”

宁韶明很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怎么,这么个破烂玩意也不舍得?”

傅夫人当即就是笑了,“你这话说的……随你就是了。”

宁韶明这才轻哼一声,算是满意了,对旁边的工作人员道:“把他刷干净了,捆起来送我房间里,别弄死了啊,少爷我等着一寸寸捏断他骨头——”

话到最后,他的眼中又溢出一片血气和煞气,充斥着恶意满满的气息,在场内迷幻的灯光下,邪恶得让人怀疑这是魔鬼再临。

顿时就没有人敢质疑他的话了。

宁韶明拍了拍手,内心不无得意地想——模仿那个女魔头的行事作风和那种阴森森的画风,果然特别容易让人惊恐万分啊……

作为曾经的“受害者”,宁韶明模仿起来,那就再简单不过了。

傅夫人已经被宁韶明的神容姿态撩拨得不要不要的,等宁韶明下了擂台坐上了吧台,她就一副柔弱无骨的样子,拼命往宁韶明身上靠,一下子捏捏小腰一下子蹭蹭胸肌,要不是宁大少若有若无地挡住她的手往下摸,天知道傅夫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干出什么瞎人狗眼的事情。

宁韶明被傅夫人骚扰得烦不胜烦,在心里头把常笙画骂了一遍又一遍。

那个女魔头就真的打算把他塞进女色狼的嘴里,不打算来解救他了?!

宁韶明已经在考虑怎么自救才比较快了,傅夫人敬过来的酒也被他不着痕迹地倒了,没真的入口,鬼知道里面下了什么东西。

傅夫人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摸摸蹭蹭半天,没见宁韶明有什么急不可耐的动作,她就偏偏不信邪,半拽半拉着宁韶明要去大厅后面的房间。

这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看擂台比赛看High了的那些观众三三两两黏在一起,也要发泄自己过于激动而产生的欲望,有的人当场就搂搂抱抱,有的跌跌撞撞往后面的房间去,意图不言而喻。

宁韶明在现在就打晕傅夫人以及进了房间再打晕她之间徘徊。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鱼尾礼服裙的女人挥开拦路的保安,走到了拉拉扯扯的宁韶明和傅夫人面前。

宁韶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一看,登时就是眼前一亮。

女魔头果然还是不舍得弄死他的!

甘老板在后头小跑着跟上来,对还想过来拉走常笙画的保安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别来捣乱。

傅夫人已经恨不得整个人扒拉在宁韶明身上了,结果被常笙画这么一拦,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

常笙画眯着眼睛看着他们过分靠近的距离,怪里怪气地道:“我还道宁少去哪里透气了,没想到跑到地下来了。”

她的语气特别像是来抓奸,宁韶明的眼珠子骨碌一转,便佯装不耐烦地道:“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

常笙画登时就咬了牙,颇为不悦地道:“你别忘了……”

她的话说到一半就卡住了,似乎有什么事情难以启齿。

宁韶明就像是被揪住了什么把柄似的,顿时暴怒,“老是提这个,你烦不烦啊!”

甘老板和傅夫人的心里头都活跃起来了。

这两个人的情侣关系有猫腻啊……

常笙画被宁韶明吼得不高兴了,咬牙道:“你给我等着!”

说罢之后,她就转身走人,连甘老板喊了她几声,她都没有回头。

甘老板只好佯装长辈的架势来劝宁韶明,“宁少啊,你这是做什么呢,小常担心了你一晚上,你这么……”

宁韶明冷笑,“担心什么?担心我没死在这里?”

“火气这么大,伤身,”傅夫人软声道,“别想她了,我们去找个地方聊聊,保证你不生气了。”

可惜软香温玉在怀的宁大少一点儿都不懂得欣赏,抬手就把傅夫人推开了,不过没怎么用力,显然也有注意分寸。

“走走走,都别烦我!”宁韶明没好气地道,拽过旁边侍应生帮他拎着的外套就往出口走过去了。

鸭子还没煮熟就飞了,傅夫人睁大了眼睛,“宁少你去哪里?”

宁韶明瞪她一眼,“少爷我今天没心情,你自个儿玩去!”

说罢之后,他就消失在拐角了。

甘老板干笑了几声,“傅夫人,你看这小年轻的也不懂什么礼数……”

傅夫人倒是没生气,只是眯着眼睛看着宁韶明离开的方向,饶有兴致地道:“没关系,”她笑了笑,“挺好玩的一个人,不是吗?”

甘老板心里立刻就打起了小九九。

如果那位宁少被傅夫人勾搭走了,那他……岂不是就能把常家小小姐弄到手,进而掌握整个常家了?

第一百四十章 要不要救他

虽然常笙画三言两语就把宁韶明和她的关系归类为貌合神离,给了傅夫人有机可乘的机会,但是宁韶明对此并没有多大意见。

反正他还是要跟着傅夫人这条线的,只要用常笙画拿捏着他的把柄的借口,让他别对傅夫人出卖色相就行了。

于是乎,常笙画和宁韶明就这么轻而易举摆脱晚宴上的各种麻烦,溜达回甘老板给他们安排的酒店房间里了。

而甘老板他们还有下半场,弄不到凌晨三四点是不会结束的,宁韶明和常笙画本来也没打算全程陪同。

溜进来的计芎和刘兴已经顺利离开酒店了,他们把酒店的地形摸了一遍,如果后期如果搞掉甘老板,这个销金之地肯定是重点打击的对象,他们也算是先来摸个底了,顺带把跟甘老板有关的人脉网都查了个遍,恨不得把他的老底都给掀出来看看。

在这期间,宁韶明装作被常笙画气到,到处走了一圈,顺手给计芎和刘兴打了个掩护,挡在一个差点拍到他们的监控面前耍了个帅,成功让监控室的人转移了注意力,而计芎和刘兴则是猫着腰从他背后蹑手蹑脚地溜到后门去了。

跟辰津确认了他们平安离开,宁韶明这才慢悠悠地晃回到了酒店房间里,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

宁韶明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浑身黑气的常笙画,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被捆成木乃伊的男人,默默地……默默地后退,试图制造自己从未回来的假象。

正埋首在手机上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常笙画抬起头来,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宁大少。”

她的声音平静又温和,像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问候,宁韶明脑内的警报却陡然哔哔作响,恨不得拔腿就跑。

常笙画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淡定地道:“关门,滚进来。”

宁韶明在跑与不跑之间徘徊了一秒钟,还是乖乖地圆润三百六十度滚进去了。

没办法,女魔头的威慑力太大,现在死跟过后生不如死完全是两回事好吗!!!

嚣张了二十来年的宁大少爷恨不得仰天长叹。

常笙画对他的识趣很满意,周身的黑色气压也减少了一些,但是甜腻腻的嗓音还是让人听得有点毛骨悚然,“你来跟我说说……”她的脚在地上那具“尸体”上踩了踩,“这是什么玩意儿?”

宁韶明正想说这就是他救回来的那个卧底警察,但是看着常笙画戏谑又不爽的表情,他忽然福至心灵,脱口就道:“我就是找个人玩玩,不行么?”

常笙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倒是现在才知道,原来宁大少喜欢跟死人玩。”

宁韶明蹲下身子,戳了戳毫无动静的那个木乃伊男人,发现他真的跟死人差不多,脖子上还有被手刀劈中的痕迹,估计是被进门之后发现有陌生人在的常笙画给弄晕的。

宁韶明检查了一遍,登时就有点不高兴了,“这是我新找来玩的,好玩着呢,你别把他弄死了。”

常笙画的目光阴沉沉地看着他。

宁韶明缩了一下,但是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好心虚的,立刻就停止脊背和她对视。

两个人像是把刚才在地下层的剑拔弩张延续到了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如果此时有外人进来,恐怕都要被空间里激荡的压抑震得心神不宁。

常笙画终于冷哼一声,打破这股沉默的压力,她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宁韶明,“那你好好玩,要是吵到我了,你们两个就一起滚出去。”

说罢之后,她就打算离开沙发的位置,也不知道是不是脚上的高跟鞋走着不舒服,她顺手扶了一下旁边摆着果盘的三层置物架,这才慢悠悠晃回到套间里的卧室去了。

房门“嘭”的一声关上,宁韶明的眉心狠狠一跳,他露出一脸的不悦,嘟哝道:“他娘的给谁脸色看呢……”

他越是想,越是气不过,站起来踢了那个卧底几脚,但是对方晕得晕得彻底,怎么都没醒,宁韶明觉得不痛快,一脚就把旁边的茶几踹翻了。

茶几又顺势撞倒了置物架,一阵“乒铃乓啷”之后,小半个客厅都变得乱七八糟,宁韶明这才满意地收回了脚。

酒店高层的监控室里。

其中一个画面突然变成了雪花,监控室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对旁边的一男一女道:“摄像头可能撞坏了……”

那一男一女自然就是甘老板和傅夫人了,他们见到监控画面没了,也瞧不出有不高兴的地方,忽略掉战战兢兢的工作人员,傅夫人挽着甘老板就出去了。

“他们看起来不像是情侣。”走到走廊上,傅夫人嘴角噙着狡黠的笑容,如是道。

甘老板眨眨眼睛,状似很无辜,“这可跟我没关系,我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是一对了。”

“就算真的结婚了,你又怎么知道他们就一定分不开呢?”傅夫人好看的眉眼之中流淌着恶意,“何况我看他们也不像是感情太深的样子,反倒是各自拿捏着对方的把柄。”

甘老板回想着宁韶明在常笙画面前做小伏低的样子,他一开始也以为是小年轻谈个恋爱冲昏了头脑,但是后来又想到以宁家那样的家世,就算是纨绔,也不可能蠢得太厉害,偏偏宁韶明跟常笙画两个人的感情似真非假,时分时合,在甘老板看来,他肯定更愿意相信傅夫人的说辞。

这世界上啊,哪有真的不靠利益结合的情侣呢,没看寻常人家也要盯紧了对象得有车有房有相貌么?

傅夫人抿了抿自己艳丽的红唇,笑得不怀好意,“我看他们两个都不像是普通人,老甘,你是想拉他们入伙呢,还是坑一笔就算了?”

甘老板半真半假地说:“他们可不是普通的肥羊,说下手就能下手的。”

傅夫人近距离跟宁韶明接触过,当然也看得出他的不凡,光是他的身手和玩转地下格斗场的手段就不容小觑的,特别像是那种顶级的玩家,肆无忌惮,无需注意什么叫做分寸。

“果然很有意思,”傅夫人笑着道,“就是不知道他们肯不肯沾你的线了,毕竟啊,这样的人也不太看得起我的东西。”

对于专业的“玩家”来说,他们热衷的是各种能够操纵一切的游戏,而不是毒品这种反过来操纵他们的东西。

甘老板不置可否,“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希望不要让我失望,”傅夫人挑了挑眉头,“毕竟我还损失了一个反骨仔,骨头够硬,死都不肯认自己是警察,我还想拿他去喂我家的阿财,结果搭给那位宁少当人情了。”

甘老板拍了拍她柔软的手背,笑眯眯地道:“回头我给你补一个。”

傅夫人轻笑。

再倒回到酒店的某个房间里,宁韶明把小半个客厅搞得杯盘狼藉之后。

噼里啪啦的声响让那扇被甩上的房门再度开启,常笙画侧着身子靠在门框上,没什么情绪地看了宁韶明一眼。

宁韶明立刻举手表示他不是在搞破坏,一脸无辜地道:“我只是用最简单的办法,顺手把那个偷拍的摄像头砸掉而已。”

刚才看到常笙画的脸色,他就意识到傅夫人把这个卧底警察送回来的同时,肯定还搭了什么赠品,还好反应及时,不然就露馅了,可把他吓的,上战场都没有乱过的心跳都跳慢了半拍。

这种钢丝上跳舞的工作果然不太适合直来直去拿枪就干的特种兵,也就只有常笙画这种从You-Know-Who出来的家伙才会玩得这么高兴了。

常笙画没搭理宁韶明的腹诽,走到客厅来,低头看那个躺在地毯上的卧底警察,他浑身上下都是伤,胸膛的起伏都是断断续续的,看起来凄惨无比。

“还活着?”常笙画冷淡地问道。

宁韶明看着这个暴露的卧底也很纠结,“没死,我们肯定得保住他。”

常笙画双手交叉,整个人都显得特别漠然,“我们现在自身还难保,你还想保住他?”

“不然呢?”宁韶明非常干脆地反问,“难不成就让他这么死在这里。”

常笙画没有被宁韶明的呛声所影响,眼皮子都没动一下,“他是计划之外的变数,这个变数很有可能把我们害死。”

宁韶明皱起眉头,“实在不行就取消计划,我们三个人先撤。”

“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常笙画冷漠地看着他,“如果我们暴露了,不仅可能没办法全身而退,我们自己的计划就不说了,甚至会影响昆县那边的布局,从而影响到歼龙大队这次来昆县的成绩,你是不是想你的部队一辈子都待在后勤部队了?”

她说得毫不留情,宁韶明却没有被她的话动摇,沉声道:“我会找最稳妥的机会把他送走,但是我不能用他的命来换其他所谓的好结果,我相信严哥他们也不会这么做的。”

“如果我不肯呢?”常笙画定定地注视着他,眉宇之间的神采显得冷酷又无情,像是一块顽固不化的冰。

宁韶明几乎被她的目光冻住。

常笙画慢条斯理地道:“我好不容易找到关于那个势力的线索,你在京城已经破坏了一次我的行动,这次我必须要成功,你想拦着我吗?”

宁韶明抿平了唇,“我们可以想更两全的办法……”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常笙画无意义地扯了扯嘴角,“宁韶明,你不要总是这么天真。”

宁韶明看着她,忽然道:“你这算是真心话,还是试探我?”

第一百四十一章 命运的转轮

宁韶明原本是对常笙画的话有点恼怒的,觉得她现在说这种话,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了。

但是反驳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宁韶明忽然就想到常笙画平时的三观是不太正,但也好像没有歪到见死不救的地步,尤其是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们两个人倒是很少出现过分歧,结果常笙画突然说出这么“恶毒”的说辞,宁韶明当即便有点怀疑她的意图了。

被揭穿了的常笙画一点儿都没有心虚的意思,很平淡地道:“看来也不是太蠢,比以前进步一点点了。”

宁韶明觉得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是“→_→”这样子的。

明明都已经深处敌营,为什么还是要互相伤害?!

常笙画没管他太绝望的眼神,走到单人沙发边上坐下来,再次开口的时候,脸上那种冷酷无情的模样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三分凝重七分谨慎。

她说:“我刚才说的那些也不是在吓你,如果你真的要救这个人,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很有可能回全盘皆输。”

宁韶明这个人吃软不吃硬,常笙画跟他摆脸色,他只会据理力争,这会儿常笙画耐心给他讲道理了,宁韶明就愿意听进去了。

揪着眉头迟疑了好一会儿,宁韶明才问:“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常笙画摊了摊手,“宁小明同志,你不能当我是万能的,我也才刚知道他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你不能指望我走个七步就想出个计谋来。”

其实宁韶明怀疑她已经想好怎么办了,只是在故意吊他胃口,可是这种事情不能说出来,不然女魔头真的会撂挑子不干了。

常笙画看出了他的挣扎,内心有几分想笑,但是没真的笑出来。

说他聪明吧,他又经常藏不住自己的心思,说他蠢吧,真到关键时候,他又特别灵活应变,无论是刚才在傅夫人面前,还是她暗示对方有监控摄像头,宁韶明都能特别快地反应过来。

真是个矛盾得十分鲜活的个体……

宁韶明当然不知道常笙画是有自己的想法了,但是她更希望宁韶明能拿出一个办法来执行,毕竟宁韶明想要成长起来,他自己就必须是把控大局的那个人,将帅之才的确可以拥有一个智囊团来出谋划策,但是如果他自己就不清楚这些计划是怎么运行的,那么又怎么看得出智囊团给他的计划到底是好是坏?

在宁韶明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常笙画就已经为他量身定做了无数训练计划,包括这次铤而走险跟甘老板接触,何尝不是也在锻炼宁韶明走出特种兵只靠上头指令盲目作战的圈子,真正从中跳出来,当一个能够预判八方的指挥者呢?

著名的行为心理学创始人华生曾经说过:“给我一打健康的婴儿,一个由我支配的特殊的环境,让我在这个环境里养育他们,我可担保。任意选择一个。不论他父母的才干、倾向、爱好如何,他父母的职业及种族如何。我都可以按照我的意愿把他们训练成为任何一种人物——医生、律师、艺术家、大商人,甚至乞丐或强盗。”

常笙画无意去改变宁韶明的人生,但是她对如何帮助宁韶明去改变他自己的人生很感兴趣。

她早就说过,宁韶明是她最钟意的实验品,他不仅充满了无限的创造力,他的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一个心理学家亲手把一个人的命运转轮拨到他\/她想要的方向,有什么能比这点更让人激动呢?

常笙画看着冥思苦想的宁韶明,他在水晶灯下的颜容几乎在发光,她的眼神也在发光。

正在沉思的宁韶明被她看得有点浑身发毛,“怎么了?”

常笙画给他递了一杯水,很好脾气地道:“没事,你继续想。”

“哦。”宁韶明接过那杯水,狐疑地看了几眼,有点怀疑里面是不是有被下过毒。

就在宁韶明提出自己的想法、常笙画帮他逐步圆满改善的时候,被他们搬到长沙发上的卧底先生突然发出低低的呻吟。

宁韶明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却看到那个男人浑身震颤、流体流泪的样子,手脚和身体都在试图扑腾,要不是他被绷带捆得浑身动弹不得,这会儿都该抖到沙发下面去了。

“这是怎么了?”宁韶明条件反射地摸了摸他的额头,被过高的温度吓了一跳,“可能伤口感染了,他在发烧。”

傅夫人虽然让人处理了一下男人的伤势,不让他一命呜呼,但是这处理也十分简略,宁韶明和常笙画身上也没有带着药物,只能先商量着把他送走,没想到他连这么点时间都挺不住。

常笙画看了男人几眼,却是皱眉,把宁韶明拨开,自己亲自去探脉搏和体温,甚至拨开男人的眼皮看了看。

宁韶明想到这个女魔头还勉强算是个医生,虽然医学专业只是学了个擦边,但也比他好多了。

常笙画检查了一番,眼神忽然变得十分微妙,她看向宁韶明,低声报了几个特征:“他的脉搏在增高,体温上升,浑身鸡皮疙瘩,流涕流泪,出汗,发颤,瞳孔呈针尖状……”

常笙画每说一个词,宁韶明的脸色就难看一分,等到常笙画说完了,坐在地毯上的他直接就一拳头砸在地上,双眼爆出愤怒的火光。

“这群王八蛋……”他咬牙切齿,几乎想把这栋楼里的人嚼吧嚼吧吞下去。

常笙画理解宁韶明现在的心情,因为她刚才报出来的病情特征,实际上都是毒品成瘾之后吸食的中间空档产生的特征。

从症状上来看,应该是国内外走私数量最多的海洛\/因,这种邪恶的白色粉末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

“他应该是一次性被注射了很大的剂量,一般要两次之后才会成瘾,当然,只吸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毒品这玩意儿都是吸一朝戒十年一辈子都在想……”常笙画随意提了几句,见宁韶明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宁韶明重重按住自己发疼的太阳穴,“我刚才就应该想到的,格斗场那边上场的打手都吸了毒,很多散客身上都有,我以为他们是想弄死他,他的意识也算是清醒……”

本来宁韶明应该一眼就看出他的成瘾反应的,但实际就是因为之前太想当然了,潜意识忽略了这个想法,还在格斗场上一直拖延时间,只为了让傅夫人相信他是在玩……

“他们应该是给他注射毒品来逼供吧,”常笙画看着沙发上在颤颤发抖的警察,眼露悲悯,“他的意志的确很坚强,才会坚持到现在,在格斗场上也没有露怯。”

心理学作为戒断毒瘾的手段,常笙画见过太多在戒毒期间痛哭流涕着想继续吸的患者,那些画面实在不怎么好看。

可是这个卧底警察竟然还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能说是体质好运气好之类的了,只有意志这种不可捉摸的东西,才能让人类做到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别想太多,不是你的问题,就算你知道了,你也帮不了他,”常笙画拍了拍宁韶明的肩膀,“从他能坚持得住这点看来,一次性注射的剂量虽然有点大,但应该是第一次沾上,后期能戒毒的可能性很大,我会帮他的,现在我们应该想办法先把他送走,我们手头上没有能帮他戒毒的东西。”

宁韶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自己从自责的泥潭之中拔出来,“行,我们想办法把他送出去……”

当天凌晨,时钟慢慢悠悠晃过了三点钟的位置。

一辆吉普车低调地开到了这座豪华酒店的背后暗巷里,这个地方俨然像是酒店的真实缩影,污水横流,垃圾遍地,肮脏得令人不忍踏足。

这个地方停着一辆运货的卡车,司机正靠在车厢里睡觉,车窗大开,似乎并不担心有人会来偷东西。

吉普车上下来了一个打扮朴实的男人,轻手轻脚地攀上了车窗,拿出一支针剂扎进了司机的脖颈里,司机连动都没动,就在睡梦之中变得愈发昏沉。

男人把司机挪到了副驾驶位,自己趴在方向盘上,似模似样地睡了起来。

与此同时,酒店的某一个高级套房忽然叫了客房服务,说是要收拾一下屋子。

酒店经理心知那是甘老板的贵客,而且里面还被塞了一个半死不活的“玩具”,故而特意叫了嘴严的人去尽快把房间打理干净。

两个垂眉低眼的服务生敲开了那间套房的门。

开门的人是一个穿着衬衫西裤看起来优雅贵气的年轻男人,他的衬衫本来应该是雪白雪白的,可是此时却绽开了点点红梅,像是有人刻意用画笔为他改换了形象,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无比邪肆……

不对,那不是红梅,分明是还没有干透的血……

饶是这两个服务生在这家酒店做了很多年,也被他那毫无顾忌的态度震得有点心惊肉跳,连他那张过分让人印象深刻的脸都不敢多看了。

这个年轻男人拖着嗓子道:“来得太慢了……行了,把屋子收拾收拾,该丢的垃圾都丢出去。”

两个服务生小声地应了,小心翼翼地走进去,一眼就看到客厅的狼藉和地毯上的那个浑身缠满绷带的男人,绷带上都是还没干透的血,地上丢着的玻璃碎片上也都是血,男人裸露出来的皮肤惨白,俨然已经是没气了的模样!

纵然不是第一次见这个场景,两个服务生的脚下还是忍不住一软。

“快点。”门边的年轻男人似乎很不喜欢乱糟糟的客厅,出声催促他们。

他们只好忍着惊慌去收拾屋子,把那些死物归置好了之后,这才下手去抬最大的那个“垃圾”。

入手就是一片冰冷,他们手一抖,险些把人抖回到地面去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帮我弄拉链

两个服务生差点儿把手里的“尸体”给抖到地上去了,站在门边的年轻男人很不满地道:“手脚利索点,别弄得到处都脏兮兮的。”

他好像在担心“尸体”身上的血会滴下来弄脏地面似的,两个服务生被他这种草菅人命的态度弄得更加心里发毛,快手快脚就把人给弄到清洁车里去了,然后飞快把客厅里的血迹打扫干净。

弄完之后,他们小心翼翼地站在宁韶明面前,问道:“先生,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宁韶明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滚滚,别吵少爷我睡觉。”

两个服务生灰溜溜地往外走。

可是他们刚准备推走清洁车,就听到酒店外面传来了一阵警笛声,越来越近,最后竟然是停在了酒店大门口!

两个服务生从走廊的玻璃窗往下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宁韶明也皱起了眉头,“你们酒店怎么回事,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客人您别担心,我们一定会处理好的……”一个服务生急忙跟他保证。

另一个服务生则是飞快用对讲机询问酒店经理,现在该怎么办。

警察局那边也不是一次两次找他们的麻烦了,经常弄个什么扫黄打非的名头来搜他们酒店,企图找到一些证据,他们酒店都已经弄好了好几套应急方案,酒店经理虽然有点惊讶今天一点儿都没有提前收到风声,但是接到服务生的求助时还是很镇定。

“赶紧把东西拖到后巷,让老王带走,从D通道走,别碰上那群条\/子了。”酒店经理如是指挥道。

两个服务生急匆匆跟宁韶明告别,然后推着清洁车就往下跑。

宁韶明见他们跑远了,这才把脸上的阴沉抹掉,关上门之后,对着耳麦另一边的辰津道:“人已经送出去了,你们接应要注意别暴露。”

而此时,本应该呆在房间里的常笙画却换了身衣服,悄然无息地跟在了那两个服务生后头。

这两个服务生有点慌,但也是熟门熟路地按照既定的路线往外走,经过一楼的时候,都能听到酒店大堂那边有警察和酒店保安在对峙的声音,他们加快了脚步,拐到了后勤运输通道里。

常笙画看了一眼四周的情况,避开摄像头跟了上去。

从后勤运输通道出去,再七拐八拐,就拐到了酒店后方的暗巷里,这个地方连一个路灯都没有,只有酒店上方的明亮的房间透出来的一点灯光,勉强能照见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运货的卡车。

其中一个服务生走过去敲车窗,小声地道:“老王。”

车窗被放下了一点缝隙,里面传来了几声咳嗽,带着满满的睡意:“干嘛……”

服务生有点警惕,“你感冒了?”

还没等里面的“老王”回答,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似乎是搜查的警察过来了,两个服务生脸色一变,赶紧把清洁车往暗处一放,然后跑出去想应付那群警察,别让他们过来搜查。

等他们两个匆匆走开,常笙画从拐角闪出来,关掉手机录音之后,就直接把清洁车拉出来,推进卡车后方,把里面连人带东西都倒了出去。

一个打扮朴实的男人从驾驶室上探头出来,看向她,小小声道:“教官……”

常笙画看了一眼乔装打扮的刘兴,皱眉,把清洁车退回到原本的地方,道:“赶紧走,他坚持不了太久的,记得把车停回来,别留下痕迹。”

刘兴点头,飞快就开着车走了。

常笙画再次听到了脚步声,这才皱着眉躲到了角落里。

那两个服务生去而复还,一边走还一边在说话。

“吓死我了,还好警察没往这边跑。”

“估计是想去上头抓大人物吧,厨房不归他们管……咦,老王的车呢?”

说话期间,他们已经走到清洁车所在的位置,却发现那辆卡车已经不见了。

其中一个服务生往清洁车里一看,里头已经空无一物,他松了一口气,“应该是老王把人拖走了。”

另一个服务生还有点警惕,“我们没见到他的脸,平时老王不是都不关窗户的么?”

第一个服务生闻言,有点心惴惴的,但是一咬牙又道:“反正尸体没了,出了什么事,就说是老王弄走了,不管我们的事。”

另一个服务生这才放下心来,和他一起拖着清洁车离开了。

常笙画见状,这才偷偷地回到了她和宁韶明的套间里。

一进门,宁韶明就追问:“怎么样?”

常笙画跑进房间里,直接就地换衣服,“就那样,人是送走了,能不能救回来就听天由命了。”

“哦……”宁韶明有点担心,但是慢了一拍就发现常笙画已经把原本的礼服抖开,准备直接脱上衣,吓得他赶紧往外跑。

常笙画却喊了停,“门口站着,等下帮我拉拉链!”

宁韶明差点儿左脚拌右脚自己把自己给摔了,但是也知道现在不是耍脾气的事情,只能别别扭扭地在门口站军姿。

背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虽然知道情况紧急,宁韶明还是特别想吐槽常笙画太不讲究了,哪个女人在男人面前脱衣服脱得这么爽快的?!

唔,不过You-Know-Who的人的确很专业,宁韶明跟他们合作过一次,危机关头的时候那一对男女拍档直接当场互换衣服和假发,貌似都这么奔放……

没等宁韶明结束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常笙画就喊道:“赶紧的。”

宁韶明立马转过身去,帮她把长长的礼服拉链拉起来,顺便瞄了一眼她的后背,

唔,好像有点瘦,有点白……

常笙画转过头来,看到宁韶明满脸通红的,还有点弄不明白,一边照镜子看自己的打扮有没有露馅的地方,一边问:“你干嘛呢?”

宁韶明干咳一声,“没……我去倒酒!”

于是乎,当一群警察来查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衣冠楚楚的人在深夜里一边喝酒一边……呃,看《猫和老鼠》。

被昆县那边临时叫来当外援的市刑警队自然是不认识他们两个人的,虽然觉得这个氛围有点奇怪,但是检查过他们的身份证之后,还是将信将疑地离开了。

酒店经理则是在宁韶明不爽地摔门之前钻了进来,表示诚挚地对他们表示歉意,同时目光还在四周滴溜溜地打转,发现宁韶明换下来的染血的衬衫就丢在墙角的时候,登时吓得倒吸好大一口冷气。

这要是被刚才那些警察看到了……

酒店经理拍拍自己的胸口,一边在心里痛骂那两个服务生的不敬业,一边毕恭毕敬地跟宁韶明说要帮他把衬衫拿去干洗。

宁韶明很无所谓地说:“拿走吧,丢了也行。”

反正这是女魔头赞助的,不是他出钱买的。

至于借条……唔,债多了不愁,反正他没钱还。

酒店经理把衬衫带走了,在走廊上的时候还很猥琐地凑近那些染红的位置闻了闻,确定这是人血之后才交给其他工作人员,让他们拿去干洗。

故而,等到傅夫人知道宁韶明把她抓到的卧底警察弄死了的时候,“尸体”都已经被处理了,去处理的老王都已经回到暗巷,在车里呼呼大睡。

傅夫人有点多疑,便让人去问老王,是不是他亲自接手处理的。

老王被麻醉了,迷迷糊糊醒来之后还有点搞不清状况,在得知自己半梦半醒的时候处理了一具尸体,他顿时吓得一身白毛汗,也不敢说自己记不清楚了,就随意胡诌了几句,心里怀疑自己晚上贪杯多喝了两盅,肯定是喝傻了。

酒店这边不方便处理的东西都是这个老王处理的,傅夫人挺信任他,听他编了几句,确定尸体是没了,她也就不追究了。

反正没到警察手里就好,虽然没从卧底嘴里撬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可是傅夫人横行多年自命不凡,也没把警察放在眼里。

等套间里真正安静下来了,宁韶明这才往沙发上一倒,然后又龇牙咧嘴地弹了起来。

常笙画扯了扯嘴角,“打肿脸充胖子,该!”

宁韶明摸了摸胳膊上放血的地方,没好气地道:“我这叫舍己为人,怎么就从你嘴里听不到一句好话呢?”

常笙画瞥他一眼,“你差点儿破坏了我的计划,我还要夸你破坏得好?”

宁韶明翻了个白眼,不想跟她掰扯道理。

反正说是说不赢的,他很有自知之明。

宁韶明干完之后就有点纠结了,“平白把一个人给弄死了,甘老板他们真的不会怀疑我们吗?”

常笙画冷笑一声,“你表现得变态一点,他们就不怀疑了。”

宁韶明有点惊悚,“难道我还要再去弄死一个人?”

常笙画投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满眼写着“朽木不可雕也”几个字。

宁韶明抽了抽嘴角,嘟哝道:“嘁,反正扮你就行了,有够变态的……”

常笙画扬起眉头,“嗯?”

“咳,我是说,”宁韶明一本正经,“那接下来我们该干嘛?”

常笙画直接站起来,往房间的方向去了,“睡——觉!”

宁韶明:“……”

“不是,我说,”宁韶明有点懵逼,“你睡床,我睡哪?”

常笙画站在房门口,投给他一个“你自己明白”的眼神。

宁韶明看了一眼自己坐着的沙发,再对比了一下自己接近一米九的身材,有点崩溃,“我睡沙发不太方便吧?”

常笙画奇道:“难道我一个女人睡沙发就方便了么?”

宁韶明:“……也就只有这个时候,你才会记得自己是个女人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躺一个被窝

本来甘老板是打算忙到三四点就回去了的,但是一群临时来砸场子的警察给他找了点麻烦,非要说有人举办他这里在非法举办不法派对。

甘老板见惯了这群力图给他找麻烦的警官先生们找的各种理由,也没有太在意,只是抓紧时间把明面上的东西收了收,然后就配合他们把酒店检查了一遍。

反正没有内部人员带领,一般人也找不到地下层去,他们只会以为那是停车场,而想不到停车场下面还有空间。

等这群警察们排查完毕,不甘不愿地离开,都已经是天亮时分了。

甘老板这才想起他把两个“贵客”丢在酒店套间里了,但是这个点也不好去打扰,他就只好自己也开了个房间睡觉,准备睡醒了再说。

与此同时,觅川市的某家军方专用的军医院,一个在进行抢救的手术室突然灭了灯,主治的医生走了出来。

连夜赶到市里的严友以及几个缉毒科小组长都围了上去,是辰津通知他们过来的。

严友紧张地问道:“医生,他怎么样了?”

医生揉了揉眉心,显然半夜被叫起来工作的他还有点疲惫,却不敢掉以轻心,“病人被注射了大量的阿片类毒品,内脏器官和呼吸系统都受到了很严重的影响,身上还有超过二十处被暴力制造的内伤和外伤,我能做的不多,只能暂时转到ICU观察几天,看他能不能自己挺过来吧,同时我们也会进行相应的急性脱毒疗程,尽快帮他摆脱毒品的瘾性。”

严友顿时骂了声娘,缉毒科一组组长胡常鹰立刻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同时看向医生,问道:“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摇头,“留待观察。”

胡常鹰颔首表示明白,“那他如果醒了,我们方便探视吗?”

不是他们太无情,非得逼着经历着生死一线的战友提供情报,只是宁韶明和常笙画已经深入虎穴,他们不能独善其身。

医生没有反对,这个军医院是保密性质的,一般人进不来,但是宁韶明和院长有交情,帮忙开了绿灯。

医生也看得出他们是什么人,把话说得很明白:“如果他意识清醒的话,可以和他短暂交谈,但是毒品会侵蚀他的思维能力和记忆力,他不一定能回答你们的问题。”

没多久之后,护士们就推着那个卧底警察进了ICU,严友他们跟在后头,看到男人不成人样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那群王八羔子……”严友咬牙切齿,看起来就像是随时想要去跟那群毒贩子拼命。

胡常鹰他们站在他旁边,也是心里百般怒火难以发泄。

这个卧底警察叫做孟澎,是两个孩子的爸,一个年轻女人的丈夫,上头还有四个老人,要不是有宁韶明他们误打误撞把人救出来了,估计就真的折在里头了,他们连尸体都捞不回来。

“老孟暴露得太突然了,”严友整理着自己的情绪,半晌后,抬起脸来,对其他几个小组长道,“按理说只有我们几个知道他的身份,他是怎么暴露的?”

“可能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一组副组长习濛道,“上次我和他接头的时候,他就说想去探探这次黑椒那边的大买卖,我劝了他,但是现在看来……他没听我的话。”

“每次跟他沾上边,就一定没好事!”

另外几个小组长听到他的名字,牙都快要咬碎了。

这个大毒枭算是南边境外那几个大BOSS里最不安分的一个了,又爱财又贪婪,南边抗毒防线上,黑椒运输进Z国的毒品货量绝对是排在第一位的。

“对了,宁老弟他们是不是说碰上了黑椒的人,所以才碰巧把老孟救出来了?”严友突然问道。

其他人想了想,点头——辰津表达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在觅川市的……跟黑椒有关的……”严友想了想,然后“嘶”了一声,“不会是傅夫人那个黄蜂尾后针吧!”

最毒妇人心,说的就是那种人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酒店套房里。

宁韶明在别人的地盘里也没敢睡太死,加上酒店的沙发虽然够豪华,但是他太大只,容纳不下,横躺侧躺都睡得太憋屈,睡得不舒服的宁韶明一直都是半梦半醒的。

当套房门外传来动静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清醒过来,赶紧把身上的毯子抱起来便往房间里跑,把摊子丢进衣柜的同时,宁韶明已经把身上的衣服扣子扯开,然后顶着同样眼神清明的常笙画的杀人目光,直接钻进了她睡着的被窝里。

常笙画虚着眼看着他。

宁韶明咬牙,做口型——有人想进来!

常笙画挑眉,这才慢吞吞地躺了下来。

宁韶明都快要被她不急不缓的动作气死,但是又不敢真的伸手把她按下来,只能使劲听着外头的动静。

当他听到房门开启的动静时,常笙画已经完全躺平,宁韶明一把就把人搂进怀里了。

常笙画做了个威胁性的表情。

宁韶明翻了个白眼,特别想把之前夸她专业的自己撕成八瓣。

——敬业点好么,教官同志!

常笙画才不理他,直接就闭眼装作熟睡了。

宁韶明也赶紧闭上眼睛,听着外头的人走动了一圈之后,就直奔房间来了。

不管来的人是谁,宁韶明也不打算等对方进来之后才装作醒来,把主动权给了对方,反正只要让人知道他和常笙画是躺在一个被窝里的,那这个戏份就够了。

所以当来人刚走到房间门口,宁韶明故意做出刚惊醒的姿态,一下子坐了起来,不悦地问:“谁!”

房间和客厅的窗帘都被拉上,屋子里很暗,但是仍然看得出来者是个女人,还穿着高高的高跟鞋,只是柔软的地毯吸音,没有那种明显的“叩叩”声。

那个女人被突然坐起的宁韶明吓了一跳,出声道:“是我。”

——傅夫人!

宁韶明赶紧把手伸进被窝里掐常笙画的胳膊,让她来应付这个麻烦的女人。

常笙画不甘不愿地坐起来了。

暴露了行迹的傅夫人也把灯打开,大亮的灯光下,看得出她已经换了一套曳地的长裙,胸口开得特别低,还化了比较淡的妆,显得整个人都清丽了几分。

傅夫人就这么站在门口,一点儿都没有扰人清梦的心虚感,目光在床上的两个人身上扫视一圈,娇笑着道:“我是想来请两位甘老板的贵客去吃个早饭的,但是显然我来早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毒妇与毒蛇

其实宁韶明特别想知道傅夫人的脸皮是用什么做的,为什么能够那么理直气壮拿着房卡跑进别人的房间里,被发现之后还能站在那里看他们起床打理洗漱,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宁韶明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恶霸少爷类型的人物,但是自从认识了常笙画之后,他就发现——这世界上不要脸的人还真他喵的多,他的恶霸属性压根显示不出来了。

常笙画对此的评价是——少见多怪。

当着傅夫人的面穿好衣服,常笙画脸色不善地瞥她一眼,然后就进去洗手间洗漱了,把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氛围渲染得淋漓尽致,宁韶明在旁边看得都一身鸡皮疙瘩。

被两个可怕的女人当做是竞争品,就算是假的,宁韶明也表示敬谢不敏。

洗手间里。

常笙画拿出化妆品飞快把自己的脸型修饰了一下,化了个淡妆,让自己显得小白花一点。

女人的敏锐力太可怕,常笙画可不希望自己在这种小细节上栽跟头,毕竟一个黑化小白花跟一个史前霸王龙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宁韶明突然挤进了洗手间里,关好门之后就去开水龙头洗脸。

在画眉毛的常笙画垂下眼睑看他。

宁韶明甩了甩脸上的水,小声地哀怨道:“你有没有人性的,把我单独一个人丢给那个老妖婆!”

常笙画十分淡定地道:“叫你进来一起洗漱,才是奇怪的事情吧,你就不怕她翻我们的东西?”

宁韶明当即半信半疑,“难道你没把东西处理好?”

难道这是处理不处理东西的问题吗?常笙画啧了一声,不想理他,直接把他赶出去了。

宁韶明的眼皮子使劲跳了跳,最终还是忍住了没直接去踹门,结果一回头就看到傅夫人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

宁韶明当即就:“……”

前有毒妇后有毒蛇,他觉得他的人生充满了波澜壮阔。

洗手间里,常笙画打理好自己的妆容,然后非常镇定地——暂时躲在里头不出去了。

可怜了在外面被傅夫人粘着的宁韶明,又要应对她见缝插针关于凌晨那具“尸体”的试探,又要不动声色地不让她占自己的便宜,可谓是调动了半辈子里最机智的智慧,才能勉强应付得来。

等常笙画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推门出去,就看到笑得艳丽的傅夫人和两眼写满生无可恋的宁韶明。

常笙画自觉心情非常好,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含蓄地道:“宁哥,傅夫人,我们去吃早餐吧。”

宁韶明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摆脱粘着他的傅夫人,大步跨到常笙画面前,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勾起胳膊示意她挽着自己,一本正经地道:“嗯,走吧,我也饿了。”

常笙画挑了一下眉头,但是没继续撩拨快炸了的宁韶明,施施然地挽着他的手,对傅夫人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傅夫人嘴角一勾,端着一脸耐人寻味就出去了。

宁韶明和常笙画跟在她后头,去餐厅那边吃早餐。

跟傅夫人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宁韶明佯装在和常笙画说悄悄话,低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应该就是来宴会上转一圈,看看甘老板的人脉关系网庞大到了什么程度,然后就回去甘老板的别墅,想办法在他别墅里找到一些线索,但是现在都已经是上午十点了,他们还没离开酒店。

在临时救了一个卧底警察、又直接碰上傅夫人这个大BOSS的情况下,宁韶明有点担心计划会失控,所以特别想回到“正轨”上。

常笙画却显得很从容,“随机应变吧,宁中队,淡定点。”

宁韶明见她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只好也让自己浮躁的心态也慢慢沉稳下来。

等到了低层的自助餐厅,就看得到不少昨天参加晚宴的人直接在这里住下了,也差不多是这个点起来吃早餐,他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自成一个圈子。

甘老板也在场,身边除了保镖之外也没什么人了,看得出来他是在等人,其他客人就不凑过去惹得打眼了。

傅夫人带着常笙画和宁韶明一路摇曳生姿地走过去,很多人都让出路来,看向傅夫人的时候没有问好,但是神态也没有轻视之意,从中可知他们可能不太清楚傅夫人的具体身份,但是在甘老板的社交圈里,甘老板表明了他的态度,让大家也对傅夫人的态度变得恭谨起来。

能让宴会的主人都礼貌对待的,旁人也会看着他的脸色来行事,就像是常笙画和宁韶明没有表露身份,也没有人把他们看成是尘埃里的小人物。

所以常笙画从一开始就不需要甘老板报常家或者宁家的名头,只要甘老板愿意,哪怕是无名之辈也能让宴会上的人争相结交,这就是社交场上不言而喻的潜规则。

“甘叔叔,让你久等了。”常笙画在甘老板面前还是会扮演一个乖乖女的形象,好像她真的特别希望得到甘老板的帮助似的。

甘老板乐呵呵地应了,让他们入座,问了他们想吃什么,就让保镖过去帮忙取食物了。

“宁少啊,”甫一坐下,甘老板就试探性地看向宁韶明,“今个儿凌晨,你玩得怎么样?”

宁韶明慢条斯理地把袖子挽起来,冲他笑了笑,“也就那样吧。”

这人都死了一个,还也就那样?甘老板心里头有点嘀咕,他虽然是想把宁韶明一起拉进泥谭子里,可要是人家本来就是玩泥巴的高手,他就要掂量着自己的分量够不够吸引对方来玩了。

不知不觉间,甘老板的注意力已经被转移了,从一开始考量他们两个到底合不合适合作,变成了怎么样才能吸引他们来合作,潜意识里就已经把他们划分到一个圈子里来了。

傅夫人没有甘老板那么多弯弯绕,只是亲自给宁韶明倒了杯蜂蜜茶,笑盈盈地道:“要是宁少玩得不过瘾,我们可以再去玩别的。”

宁韶明不咸不淡,显然没什么兴致,“再看吧。”

傅夫人的眼角轻微上扬,似乎没想到他这么难讨好,但是眼神里的兴味却是越来越浓,充满了捕食猎物的欲望。

常笙画把桌子上的暗潮涌动看在眼里,十分从容地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几口。

在吃早餐的期间,他们一行四人说说笑笑,大家都不提那些意有所指的东西,气氛倒是变得无比和谐,尤其是常笙画跟他们言笑晏晏地交谈,谈吐之间,仿佛他们是多年好友似的,什么话题都信手拈来。

如果是歼龙大队的成员们在这里,一定会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他们那个阴郁毒舌又凶残的魔鬼教官。

宁韶明已经远离这样的名利社交场很久了,哪怕是还在宁家的时候,他也是出了名的“宅”和“孤僻”,很少和那些世家之间有来往,反倒还不如常笙画这个常家的边缘人物来得适应这样的场合。

见他走神,常笙画在桌子底下踢了踢他的脚,示意他集中注意力。

宁韶明回过神来,正好听到傅夫人问:“宁少就住在市区这边么?如果没有方便的住处,我那边倒是可以随意安排。”

跑去毒枭情妇的老窝里?虽然对于找证据是个好事,但坏就坏在他可能进得去出不来,不是被毒母蜘蛛吃掉,就是被愤怒的毒枭BOSS干掉,宁韶明都在怀疑傅夫人是不是看破了他的身份,想要借刀杀人了。

“不用客气了,我就住在昆县,来这边玩两天而已,”宁韶明拿纸巾擦了擦嘴唇,举手投足之间还是十分凸显教养的,“现在在甘老板那边打扰两天,甘老板不会赶我走吧?”

甘老板怎么可能真的这么说,打哈哈道:“宁少乐意的话,住哪里都是可以的。”

傅夫人倒是注意到一点问题,“昆县……宁少是去那边玩呢,还是有什么公干?”

宁韶明把纸巾揉成团,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笑得有点漫不经心,“就带几个兵来这边镀镀金呗,能有什么公干?”

傅夫人眼神一闪,“原来宁少是军队那边的,难怪身手不凡。”

宁韶明非常不客气地拿出烟来想点,但是烟头刚叼进嘴里,就被旁边的常笙画十分顺手地拿走,和那张纸巾一样进了垃圾桶。

宁韶明:“……”

在常笙画眼里,吸烟上瘾跟吸毒上瘾没什么区别,都是临床变态心理学需要治疗的对象。

宁韶明无语了一会儿,但是跟女魔头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因为讲不过她,宁中队长只能悻悻然地把手机收起来,很随意地道:“身手也就是那么回事吧,又不是在军队里能练得出来的。”

傅夫人想到之前宁韶明在地下格斗场的游刃有余,怀疑他就是专业的“玩家”,说白了即使什么都敢玩的纨绔二代,加上宁韶明刻意不用军队的招式,就更加显得他像是跟人打得多了就自成套路了。

这个话题结束之后,常笙画估摸着她是八成相信宁韶明这个人玩得起了,这才和傅夫人告辞,跟着甘老板一起回别墅。

在车上的时候,甘老板还装模作样地感慨道:“真是青出于蓝,以小常的能力,绝对比你那几位兄长姊妹强了。”

尽管他只见过常若诗一个人,但是常若诗实在是不聪明,作为对比的话,甘老板就觉得以常笙画这样的头脑,不图谋常家的话,肯定是缺心眼。

常笙画笑了笑,不置可否,“那位傅夫人……她似乎对宁少的印象挺好的。”

甘老板的眼神动了动,“可能就是欣赏宁少这样的青年才俊吧,宁少可以跟她多聊聊,她手底下有不少我都碰不起的好东西。”

这是在暗示宁韶明去吞傅夫人的东西?常笙画垂下眼帘,掩住眼底的讥诮。

利益构成的关系网,总是这么不堪一击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他们闯祸了

回到甘老板的别墅之后,常笙画和宁韶明休整了一下,然后就在午饭前跟甘老板提出告辞了。

甘老板有点惊讶,“不是说今天出去逛逛,明天再走吗?”

他本来是想带常笙画和宁韶明去看看他的一些产业的,展示一下他的实力,毕竟常宁两家的底气在那里摆着,他们可以去找李老板林老板,甘老板目前却只能找得到他们。

常笙画却摇了摇头,很自然地道:“昨天忙了一晚上,也累了,而且酒店那边突然有警察过来……”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甘叔叔你也知道,我们的身份比较敏感,还是不要在这里逗留太久的好。”

甘老板心里有点嘀咕,常笙画和宁韶明连他举办的宴会都去参加了,宴会上的大人物不是比普通警察更容易认出他们的身份吗?甘老板一听就知道她是随意搪塞,但是一联想到傅夫人盯着宁韶明时志在必得的眼神,登时就满心了然了。

他心道果然女人就是容易儿女情长,但是常笙画越是这样,甘老板反倒觉得她越好把控,人总是要有弱点暴露出来,才不会让人忌惮得太厉害的。

常笙画见甘老板已经自动把他们离开的理由脑补完整,也不多说,很快就跟宁韶明上了甘老板派来的车,回了昆县。

其实他们这么急着回去,主要还是出在宁韶明意外救到的卧底警察孟澎身上,除了要及时善后之外,他们还要从孟澎身上得到更多关于傅夫人以及大行动的事情,这比他们在甘老板这边摸索或者是去傅夫人那边出卖色相要来得快多了。

而且这次出来一趟,得到的收获也比想象中要好太多了,不仅直接接触到了毒贩子后头的BOSS级别人物之一的傅夫人,还见到了身份神秘的金先生,见识到了甘老板旗下藏污纳垢的酒店不说,还那么凑巧救出了一个卧底多年熟悉毒贩势力情况的警察,可以算得上是赚了个大满贯了。

常笙画深谙贪多必失的规律,及时撤走,不仅少了暴露的危险,也把甘老板和傅夫人他们的胃口吊得死死的,等到下次他们再出现,不管甘老板和傅夫人等人心里信不信任他们,第一时间都绝对是先围过来再说。

在甘老板他们眼里,是他们在掌握主动权,不是常笙画和宁韶明送上门去,他们自负于自己的判断,自然就会更容易掉进坑里去了。

吩咐甘老板的司机把他们送到警察局附近就把他们放下来,然后两个人慢悠悠往警局那边走,常笙画就把她临时决定要走的原因给宁韶明分析了一遍。

宁韶明被常笙画的一肚子弯弯绕绕弄得有点头晕,吐槽道:“你的心眼都快变成蜂窝巢了,全特么的是洞啊!”

常笙画轻飘飘地瞥他一眼,“你自己也学着点,起码我袖手旁观等着看戏的时候,你别把事情搞得太无趣了。”

宁韶明:“……你是不是觉得说实话我就不会打你。”

常笙画非常诚恳,“诚实一向是我的美德。”

宁韶明:“……”

心理学家都这么不要脸吗?

辰津和刘兴他们还留在觅川市那边,宁韶明和常笙画走的时候不方便通知他们,而且严友几人还在军医院ICU那边等着孟澎苏醒,辰津他们在那边帮忙,宁韶明就发了个信息,打算先看看他那群兔崽子队员这两天过得怎么样,回头再联系他们,说明具体的情况。

奈何不巧,宁韶明和常笙画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歼龙的队员们在惹是生非的场面。

——歼龙几个队员跟昆县上的一个小帮派起了冲突,然后剩下的队员就呼啦啦冲过去碾压对方,直接把那群小帮派给灭了,所有人直接给送医院去了。

这下整个昆县可都沸腾了,这里是边缘地带,虽然有严友他们在兢兢业业地抓毒贩,但是对于大部分秩序来说,昆县的情况还是相当混乱的,一般人也不敢随便来这里砸场子,就怕连萝卜带泥扯出一串仇人出来,那不是自找麻烦么。

结果这新来的部队真的是好大的胆子好嚣张的气焰啊,直接就跟他们怼上了,还怼赢了!!!

如果放在三个月之前,宁韶明估计都会拍着桌子说他的兵怼得好,但是现在的宁韶明一听警察们七嘴八舌把事情这么一说,当即的第一反应就是扶住额头——头疼!

“这群兔崽子,真的是皮痒了啊!”宁韶明咬牙切齿地道。

常笙画倒是不怎么震惊,也没看出她特别地紧张,反而轻飘飘地看着他,扯开嘴角,笑,“可不就是随了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么?”

“……”宁韶明其实很想反驳的,但是愣是找不出正面例子来反驳,顿时被噎得够呛。

一组组长胡常鹰刚从军医院那边换岗回来继续上班,结果就碰上了这么一单子事情,本来就够无语的了,见宁韶明和常笙画还在“内讧”,他就更无奈了。

“两位,”胡常鹰有点郁闷地道,“那个小帮派全在医院里,你们的兵在拘留室那边……不是我们要扣住他们的,是他们自己把军装换了之后去打的架,我们没法儿说他们是去执行公务的。”

宁韶明一听,简直要被气笑了。

这群胆大包天的家伙还知道换掉一身绿皮去惹是生非,他是不是还要跟他们说声谢谢?!

宁韶明怒气冲冲,掉头就去后头拘留室收拾那群他一不在就闹幺蛾子的家伙了。

常笙画则是非常礼貌地跟昆县警察局众人道了个歉,表示让他们费心了。

这些警察们倒是很大度地表示没关系。

其实他们平时也很看不惯那些横行霸道的帮派,只是昆县的势力平衡太微妙,他们可以抓毒贩子一抓一个准,但是那些算不上十分大奸大恶的小帮小派吧,派警力出去又有点浪费,毕竟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不派警力吧,他们又觉得心里不舒服。

歼龙的队员们虽然是闯了祸,但是也让这群警察们挺解气的,不然就不会第一时间跟宁韶明和常笙画说明原委,而是怒火三丈地让他们给个说法了。

对于歼龙大队的队员们会不安分这件事,其实常笙画是不意外的,这次她带着歼龙的中队长、副中队长和刘兴、辰津他们几个出门,就等于是抽走了歼龙大队三分之二的管理层。

剩下的人里,赵素林够理智但是一个人管不住三个小队,王胜麟又是一点就爆的性格,这算得上是常笙画提供一个漏洞让他们钻,下着套让他们去闹事。

也不是常笙画嫉恶如仇,想给昆县的警察们解决一些小麻烦,而是她知道歼龙大队看起来已经十分和谐努力上进了,但归根究底,他们还是一群刺头兵,跟着宁韶明横行霸道了很多年。

之前他们之所以那么安分,还是归功于条件不允许,各种心理和环境的压力逼迫着这些大刺头必须改变和成长,再有宁韶明压阵,谁也不敢乱来。

可是在来了昆县之后,由于常笙画横插一手,他们被降为后勤部队后的第一个任务变得不那么让人难堪,他们的工作量和训练量又比以前要少得多了,精力充沛无数消耗,加上被压制之后反弹起来的那点劣根性,什么时候会搞出事来,这就是时间问题了,常笙画只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合适的契机。

毕竟只要他们闹起来了,才有理由收拾他们。

常笙画跟着满身不爽的宁韶明走到拘留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被挤得满满的三个大型拘留室,以及他们围在一起打扑克、下象棋或者是掰手腕的场景,热闹得不成样子。

昆县警察局里的人对他们太好了,这哪像是来坐牢的,分明就是来拘留室一日游的。

常笙画挑挑眉头,站在门边等着看好戏。

宁韶明这下是真的气笑了,一屋子暗淡的光线都遮不住他这一笑起来的惊艳风华,可惜这笑得再好看,在此时此刻也是十分恐怖的。

被分成三个拘留室关着的队员们齐刷刷往外一看,然后瞬间就蔫了,赶紧爬起来集合整队,个个儿把腰杆挺得笔直笔直的,偶尔还有几个脸上带着青紫,看来在灭掉那个小帮派的同时,他们也没有真的压倒性胜利,多多少少还是有负伤的。

宁韶明也不吭声,眯着眼睛把他们全部扫了一圈,然后走到铁门那边拿起锁头一看,得,连装样子都没有装,这锁头直接是没有锁的!

宁韶明已经什么都不想吐槽了,直接道:“出来。”

这可不像是专门跑来接他们出去的,反倒像是火大过头就想着慢慢折腾他们,队员们心里暗暗叫苦,道他们老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女教官的温水杀青蛙,而他们就是那群可怜的青蛙。

三十几个队员走到拘留室外的空地上,牛高马大的一群男子汉,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挤着缩成一团,瞧起来还挺让人心疼的。

宁韶明这会儿是怒火大过心疼了,他千叮嘱万嘱咐,让他们安分点,别惹事,敢情他以前的威信太低,就出门两三天,他们也能闹出个轰动整个昆县的事情啊?!

宁韶明阴森森地在他们面前打转了一分钟,这才道:“跟上。”

说罢之后,宁韶明就直接掉头走了。

常笙画给了他们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也溜达溜达跟上宁韶明了。

队员们面面相觑。

这是要体罚呢,还是体罚呢?

第一百四十六章 溺爱的坏处

对于一群混军队的人来说,体罚基本上是毫无悬念的事情。

歼龙大队的队员们在把那个小帮派全部人打进医院的时候,就已经心有觉悟,知道自己会被罚了。

只不过他们没有预料到的是,对他们闯大祸这点更生气的居然不是常笙画,而是他们老大宁韶明。

对此,常笙画表示——她都已经默默地把坑挖成这样来让这群问题儿童跳坑了,还要她来出面当恶人,这就未免太吃力不讨好了。

于是乎,歼龙队员们当着昆县警察局众人的面,跟鹌鹑似的缩头缩脑被宁韶明拎到了宿舍楼旁边的操场上,面对暴怒的宁狮子一只,旁边站着似笑非笑在看戏的女教官,幸灾乐祸的意思展露无遗。

一群队员忽然就有了一种不太美妙的预感。

唔,好像会死得很惨的样子……

宁韶明也没有第一时间就罚他们,而是让这群不省心的家伙在操场上站军姿,而他绕着他们一圈一圈地打转,好平息自己过盛的火气。

此时已经是六月初,Z国北边可能还是十几二十度的天气,南边的气温早就已经差不多是北边的两倍了,这个时候又正好是中午时分,太阳在头顶上热辣辣地照着,连个建筑的阴影都没法儿投下来遮阴躲凉快,不一会儿,众人就已经汗流浃背,额门遍布汗珠子了。

可是这些外界条件都属于可以忍耐的范围,他们长裤长袖藏在热带雨林里的时候也不会吭一声,偏偏就是宁韶明在他们身边打转了一圈又一圈,死活不出声,这就让原本理直气壮的队员们开始忐忑起来了。

老大这次……好像真的很生气啊……

歼龙众人的眼珠子动了动,转到常笙画那边去求救。

常笙画站在一棵大树下面乘凉,见状,眉头向上扬起,做了个无能为力的手势。

不是她见死不救,是这次小狮子的确炸毛得太厉害了,在他发泄完火气之前,常笙画才没有那么傻,冲上去替这群家伙挡枪灭火——毕竟这把火是她暗搓搓烧起来的。

宁韶明转了半晌,把所有队员的心都转得七上八下了,他的火气才缓了过来,站在队伍前头冷冷一笑。

这笑容颇有几分女教官平时折腾他们之前的阴森,看得队员们的小心脏禁不住抖了抖。

宁韶明终于出声了,嗓音也是冰冰凉凉的,“长出息了啊,没人看着你们,你们就掀杆子造反了?”

众人都在装鹌鹑,不敢接话。

宁韶明面无表情,“麒麟,老慢,出列。”

身为二队队长的王胜麟和三队队长的赵素林对视一眼,出列,“到!”

宁韶明盯着他们看了好几秒钟,“我和大熊他们不在,你们就是整个大队的最高领导,对吧?”

王胜麟弱弱地道:“对……”

宁韶明无意义地扯了扯嘴角,“原地五百个俯卧撑,你们两个做,全体队员,左边五排数麒麟,右边五排数老慢。”

让他们看着两个小队长受罚?一听这话,队员们登时就撑不住了。

“老大,是我们错了,让我们做吧!”

“对啊老大,不关两个队长的事情,他们也是被我们带着去的!”

“老大,你罚我们吧,队员他们不是没劝过我们的,是我们自己不听话……”

“……”

宁韶明冷冷地扫视他们一圈。

七嘴八舌的队员们顿时就没敢出声了。

宁韶明冷笑,“看不住劝不动……”

他看了一眼王胜麟脸上的伤,“对付个流氓地痞还把自己搭进去,这样的小队长,要来有什么用?”

这句话可就说得众人的脸色豁然一变,生怕宁韶明把他们的职位都给撤了。

宁韶明猛地看向王胜麟和赵素林,“还不做?等着我请你们做吗?!”

王胜麟和赵素林如梦初醒,“扑通”就直接往地面上一趴,开始做俯卧撑了。

宁韶明把目光重新转向那群队员们,“从一开始数,数不完,他们就别停。”

“老大……”余庆栗还想给两个小队长求情。

宁韶明淡淡地道:“谁不数,或者是军姿没站好,那他们就再加一百个,没有上限。”

众人面面相觑,但是眼看着王胜麟和赵素林已经做了十几个了,他们忙不迭就给两个小队长数数,要不是宁韶明有言在先,他们恨不得直接从十开始数。

宁韶明也没一直站在他们面前,而是听到他们开始报数之后,就直接走到常笙画所在的大树附近,找了块阴凉的石头坐下,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所有人,谁都不敢偷懒。

常笙画走到他旁边,笑吟吟的模样在这个气氛之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是她本人对此并不在意,“魄力不错,颇有我的风范啊,宁中队。”

单纯是大家一起被体罚的话,只会加强他们的凝聚力,反倒是单单只罚两个小队长失职,就会让队员们心生后悔,这跟当时歼龙大队第一次给常笙画下马威时,常笙画逮着他们十三个兵一直折腾的路数是一样的。

护犊子成性的宁大少也学会了怎么样调教手下的兵了,常笙画觉得十分欣慰。

宁韶明听常笙画这么说,却没有像是平时那样炸毛反驳,只是脸色阴沉地坐在那里不吱声,显然还是余怒未平。

常笙画低下头,看着他那张在怒气之中显得过分明艳的面孔,嘴角轻微勾起,笑,完全没有被宁韶明的沉默气压感染。

她再次开口:“怎么?有点沮丧,还是有点不痛快?觉得他们太不懂事了?”

“……不是,”宁韶明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只是在想……我以前是不是太纵容他们了?”

常笙画故作惊奇地道:“你现在才发现啊?”

宁韶明没有对她十分造作的语气发表意见。

常笙画落井下石地道:“你那不叫纵容,你那是溺爱,宁大家长。”

宁韶明抬头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悦还是难堪,反正表情不怎么好看。

常笙画才不怕他呢,直白地道:“教育本来就是一件非常严谨的事情,不能太溺爱,也不能太严苛,平时你天天给他们喂糖吃,出了什么事也不舍得给大棒,哪怕是闯了大祸,你都觉得他们是对的,真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自己扛下来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你猜你的队员们会变成什么样?”

宁韶明依旧没出声,但是嘴角已经抿平了,紧紧地绷着。

“他们会有恃无恐,”常笙画也不介意自己自问自答,“他们觉得这个世界没什么好怕的,做错了事也没关系,大不了大家一起扛,扛不住了,还有一个老大会给他们出头,所以他们做起事情来从来不需要三思而后行,也不需要动脑子,热血一上头,大家直接干就是了,什么叫做代价,什么叫做后果,他们真的会用心去思考吗?”

宁韶明整张脸都绷得紧紧的,“作为一个特种兵,不就应该有大无畏的精神吗?”

常笙画笑了笑,“大无畏和鲁莽是两回事,宁中队,你自己最清楚其中的差别了。”

宁韶明无言以对,就着这一点,常笙画都不知道跟他“谈”过多少次人生,把他折腾过多少次了。

常笙画远远看着那群在数数的队员们,他们看着赵素林和王胜麟在着急上火,偏偏碍于宁韶明的命令不能动弹,急出来的汗都比大热天里出的汗还多了,看起来还怪可怜的。

常笙画却对这个效果十分满意,如果是她亲自来用这个办法惩罚他们,这群队员还有可能会心生怨怼,觉得常笙画未免太过分了,但是由他们最尊重的上司来亲自这么做,他们不敢把怨念发泄到宁韶明身上,就会从自身身上找问题。

这就是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场合下做不同的事,所产生的不同的影响,所谓环境影响人性,不过如此。

队员们那边已经数到三百多了,赵素林和王胜麟的动作都慢了起来,虽然知道这点体罚对两个小队长来说不算是极限,可是队员们看着还是十分难受,心里百般滋味。

因为就像是他们说的那样,这件事最开始还是因为几个队员去巡逻的时候碰上了那个小帮派的人在欺负人,他们想也没想就拔刀相助,结果下手没留情,打得他们嗷嗷叫着回去搬救兵了。

如果这个时候队员们不要逞强,让昆县警察局的人出面去调停,把那几个小混混抓起来就能小事化了了,偏偏队员们见不惯他们的行径,也被他们去搬救兵的行为搞得满腹热血,秉着老大不在就找点事打发时间的念头,歼龙的队员们也叫齐了很多战友,双方叫到最后,几乎都是全员集合了。

两个小队长最开始是想劝他们的,但是王胜麟脾气太暴躁,被队员们一煽动,撸起袖子就上了,赵素林则是很倒霉地被卷了进来,看到双方都干起架来了,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兵被人揍,只好也无奈地掺和进去了。

结果现在宁韶明没惩罚几个带头闹事的兵,反而连累的是两个小队长,他们别提有多后悔了。

五百个俯卧撑,真要做起来也就是小半个钟头的时间,宁韶明看出了自己这群兵的问题,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的。

他现在跟着常笙画东奔西跑,又要忙着昆县的事情,要不是不让队员们长记性,回头又闹出更大的事情,宁韶明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江了,还有谁能保得住他们?

不说远的,单说之前刚走了几个兵呢,歼龙大队目前还在受罚的状态,他们怎么就不顾忌一下呢?

宁韶明很生气,队员们就彻底倒大霉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哄他们老大

他们老大

说起折腾人的手段,混迹部队多年的宁韶明真的想要干,那也不比常笙画的手段要差,只不过这些办法都通常是拿来对付外人的,杀伤力那是杠杠的,不然军队里也不会对歼龙大队那么怨念嫉妒恨了。

常笙画有幸看到了宁韶明层出不穷的花样招数,显得十分兴致勃勃,还打算把他的一些手段拿来改良改良自己用。

队员们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情来观赏他们老大难得露出的这一面了,他们这会儿正欲哭无泪地看着被折腾趴下了的两个小队长呢。

赵素林和王胜麟在队伍里的综合素质算得上是前五名的,结果他们都能被整趴下,可见宁韶明是多不留情了。

偶尔有昆县警察局的人假装路过,看见这一幕的时候都露出一脸同情。

当兵什么的,果然纪律严格,一旦犯错就十分凄惨啊……

宁韶明和常笙画是吃完早餐就回来昆县的,等折腾完了王胜麟和赵素林,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此时天边一片红霞,云彩如火烧连天,十分波澜壮阔,可惜一群队员们完全没心情欣赏这一幕美景,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宁韶明,如果他们是一群女孩子,估计这会儿都该眼泪汪汪了。

中午到了吃饭时间的时候,宁韶明也没真饿着他们,让昆县警察局的人帮忙打了饭过来——他们吃,两个小队长看着,谁不吃光,那就继续罚王胜麟和赵素林。

队员们几乎是梗着脖子把食物硬塞下去了,年纪最小的胡小戈都飙泪了,但是宁韶明就是难得硬起心肠来视而不见。

当然,有几个聪明的队员暗暗偷渡了食物给赵素林和王胜麟吃了几口,宁韶明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常笙画见状,有点无奈地摇头。

你说这宁大少吧,背景庞大生平坎坷又大有能耐,妥妥的是各种小说里霸气侧漏吊打所有人的牛逼主角,但是为什么偏偏就生了一颗一戳就软的心肠,硬是怎么逼都是个面凶心热的傲娇小狮子呢?

常笙画怀疑他就算变成了大狮子,估计也是舐犊情深的那一种。

马上就是饭堂放饭的点儿了,赵素林和王胜麟已经饥肠辘辘奄奄一息地躺在操场上,一群站了一天军姿的队员们在原地肃立,一会儿看看他们两个,一会儿看看宁韶明,急得都快憋不住想出声了,可是又没有那么胆子,只能用眼神来表达自己的忏悔之意。

宁韶明也不问他们知错了没有,只是掐着时间,便十分冷淡地道:“解散,吃饭去吧。”

说罢之后,宁韶明就转头走人了。

一群队员们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登时都傻眼了,就连躺在地上的赵素林和王胜麟都忍不住挣扎着爬起来,欲言又止地看着宁韶明走远了的影子。

无奈之下,大家伙儿只能把视线投在常笙画身上。

常笙画还很少被他们这么热切地注视过,颇为无辜地道:“看我做什么?”

胡小戈期期艾艾的,“教、教官,老大是不是还在生气啊?”

常笙画想了想,“这个点了,估计他也没力气生气了。”

队员们露出沮丧的表情。

余庆栗咽了咽口水,“那他不骂我们……是不是代表很失望啊?”

常笙画似笑非笑,“他在外头拼死拼活,又在上头给你们争这个争那个,结果你们给他来个后院起火,又是丢他面子又是戳他心肝,你们说他失望不失望呢?”

队员们的表情已经从沮丧变成了绝望。

——他们对不起他们老大QAQ!!!

见把他们吓唬得差不多了,常笙画这才施施然地道:“行了,去吃饭吧,你们不吃的话他就更生气了,填饱了肚子,让你们那满是肌肉的脑子转起来,再来想怎么好好哄他吧。”

话音未落,她也双手插着兜溜溜达达走了,在这里折腾了大半天,常笙画表示她也饿得慌呢。

去饭堂美美地吃了一顿之后,常笙画欣赏完队员们垂头丧气吃东西的样子,搪塞了过来打听八卦的警察们,然后拎着打包好的盒饭回宿舍楼那边去了。

走到宁韶明的房间前,常笙画也没有敲门的意思,歼龙众人的门通常是不锁的,她直接就推门进去了。

宁韶明刚洗好澡,穿了个裤衩就出来了,结果常笙画闯了进来,吓得他直接弹了回去,“卧槽,你怎么不敲门!?”

常笙画把饭盒丢在桌子上,毫不在意地道:“躲什么,训练的时候还见得少么?你以为你是没穿衣服的小女孩吗?”

宁韶明看了看自己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动作,顿时觉得十分丢脸,扶额,无奈地重新走了出去,捞起床边的裤子来穿。

常笙画托着下巴,欣赏了一会儿他那鲜活结实的肉体。

宁韶明没好气地道:“你不是说见得多了么?”

常笙画眨了眨眼睛,“既然找不出你的内在美,那我就只好多欣赏欣赏你的外在美,免得我一个不高兴就把你炮灰了。”

“……”她说得太理直气壮,宁韶明竟是无言以对。

“不用夸我诚实,谢谢,”常笙画把桌子上的饭盒推到他的方向,“吃吧,你的兵的一片心意。”

宁韶明穿好裤子,随便披了件上衣,然后低头一看桌子上的饭盒,登时就抽了抽眼皮子,“为什么会有三个?他们觉得我是饭桶吗?”

常笙画摊手表示与她无关,“一队二队三队,一队一个,充分表达他们对你深深的愧疚之意。”

“……愧疚个毛线啊,做事之前怎么没见他们动动脑子?”宁韶明一边坐下一边咕哝道。

“忠实地继承你的独特风范啊,”常笙画啧了一声,“说得好像你做事之前就会动脑子一样。”

“……”宁韶明还真的没有话来反驳,只能闷头把饭盒逐一打开,然后被里面丰富的菜色震撼住了,喃喃道:“他们是把整个饭堂的菜都打了一遍吗?”

常笙画回想了一下,含蓄地道:“起码你不爱吃的就没打。”

事实上,宁大少唯一不吃的就是青色的尖椒……

宁韶明觉得头疼,把其中一个饭盒推回给常笙画,“你解决这个。”

常笙画很淡定地道:“我已经吃饱了。”

宁韶明瞥她一眼,“这事儿你也逃不掉。”

常笙画装傻,“跟我有什么关系?”

宁韶明冷笑三声,“那个小帮派为什么会对歼龙的兵这么大火气,是什么人在后头挑拨的?我的兵是傻了一点,但是也没有傻到随便就把自己卖了的程度,是谁给他们挖了坑,对他们的个性掌握得这么清楚,能够直接就让他们跳坑的?”

常笙画满脸的纯良无辜,“对啊,是谁呢?”

宁韶明的眼皮子跳了跳,“你非得跟我装模作样地掰扯几个来回吗?”

常笙画叹了一口气,“连证据都没有,就要我认罪,这年头的霸权主义是不是太随便了?”

宁韶明使劲瞪她一眼,“少在那里胡说八道了,有种做没种承认吗?”

常笙画眨眨眼睛,“从生物学角度上来说,我的确是没种……”

宁韶明懵逼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女魔头是在跟他说黄段子,他吓得再度懵逼了。

常笙画顿时哈哈大笑。

不能怪她爱折腾宁韶明,可是这只小狮子真的是太好玩了!

宁韶明郁闷得不行,只能化悲愤为食欲,埋头在一堆队员们的爱心晚餐之中。

常笙画也不是故意来消遣他的,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孟澎在下午的时候醒了几分钟,不过很快又昏睡过去了,医生说他的身体受创需要休息,但是意志力够顽强,可能明天能暂时醒过来。”

宁韶明的第一反应是:“孟澎是谁?”

常笙画解释道:“就是你救的那个卧底。”

宁韶明反应过来了,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这才道:“是他啊……那还好,我还以为他挺不住了。”

好歹也是个深入虎穴的无名英雄,要真的是没有挺过来,那就太悲哀了。

常笙画觉得这个结果也挺好的,但还是客观地道:“等他醒了,看他的记忆和意识保留得怎么样吧,好运的话,我们能拿到一些重要的情报,不好运的话……也许他就要这么躺着度过下半生也不一定。”

宁韶明顿觉吃饭都没有滋味了,“他伤得这么严重?”

“除了毒品之外,他还被严刑逼供过,断水断粮超过三十个小时,最后在擂台上打了几架,”常笙画摇了摇头,也颇有几分唏嘘,“能撑到我们把他送出去,已经是个奇迹了。”

宁韶明怒极,骂了句:“那群狗\/娘养的王八羔子……”

常笙画斜他一眼。

宁韶明无语,“一群人渣,我还不能骂他们了?”

常笙画啧了一声,“注意素质,干嘛把你的素质拉低到和人渣同一个档次?”

宁韶明翻了个白眼,但是被她这么插科打诨,心里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超脑他们都在医院那边?”宁韶明问。

常笙画点头,“等那边的情况稳定下来再说吧,有我们引开甘老板他们的视线,昆县这边暂时是风平浪静的。”

宁韶明回想着甘老板的宴会上的奢靡和地下层的血腥,特别想立刻就去把他们一锅端了。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人渣,才会让很多人都活得很痛苦。

常笙画不太在意宁韶明暴涨的正义感,道:“昨晚我跟你提过的那个金先生,你真的没有印象吗?他很有可能也是世家那边的人,我感觉他对很多世家的情况都很了解。”

宁韶明却是摇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 Q版小狮子

从宁韶明那边出来之后,常笙画才有空回自己的房间里洗洗漱漱收拾东西,然后躺在床上躺尸发个呆。

说起来,自从她回国之后也是够忙的,一只小狮子需要调教就算了,还要连带着调教整个狮群,光是这样还不够,当年逼着她远走他乡的那个神秘势力再度崛起,盯上了她正在调教着的实验品,就连来昆县避个风头吧,都能碰上毒枭的大行动,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算常笙画的脑子转得再快,也难免会觉得有几分头疼了。

不过今天教训了那群队员们一顿,他们近期之内应该是不敢随便给常笙画和宁韶明扯后腿的了,常笙画勉强得到了一点安慰。

无论是甘老板还是傅夫人,其实都不在常笙画需要特别警惕的范围之内,她最在意的还是那个神秘莫测的金先生。

对方来无影去无踪,只留下一个姓氏,还不知道是真还是假,除此之外,常笙画就没能掌握更多的线索了。

金先生的确不是一个专业的心理学家,但是一个人处事圆滑到一定地步的时候,再厉害的心理学家也未必就能看得透这个人的行为,这样的人善于掩饰,精于迷惑他人,更能看得穿旁人的伪装,说他们是自然练成的心理专家也不为过。

金先生无疑就是这样的人,常笙画给他设下的大部分陷阱都是无效的,他压根就不跳坑,纵然有几个疏漏的,金先生的言谈之中也十分克制,没有留下更多可以让人追踪的东西。

不过没有人是没有破绽的,这次分析不出金先生身上的谜团,那是因为常笙画对他不熟悉,如果能够再见他一次,那么常笙画必定就能从他身上看出更多的线索。

想到这里,常笙画便忍不住翻身起来,翻出自己的小笔记本上空白的页面,在上面开始涂涂画画。

画到最后,常笙画突然就想到了今晚有点蔫蔫的某只小狮子,忍不住笑了笑,在后一页画了个Q版的圆鼓鼓的小狮子,头上盯着一朵蔫了吧唧的小花。

常笙画的笔尖在小狮子头顶的小花上戳了戳,呢喃道:“我的计划可不是谁都能完成的,你可别让我太失望啊……”

另一头的某个房间里,宁韶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可惜宁大少可不知道有人在念叨着他,他只是在忙着给这群不安分的队员们做新的训练计划和工作计划,务必压榨出他们身上的最后一滴汗,免得他们精力过剩,还敢跑出去打群架!

说起来也是够丢脸的,堂堂歼龙大队,特种部队里的尖兵部队,号称剑刃大队之外再无敌手的精英兵们,居然沦落到了在一个小县城里打架斗殴,简直是特种兵里的耻辱,宁韶明光是想都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臊得慌!

而被宁韶明念叨着的歼龙队员们也不好过,在太阳底下晒了六、七个钟头,晒脱皮的还好说,这种事情跟他们平时的训练比起来,绝对就是毛毛雨而已,但是最惨的是两个小队长——王胜麟和赵素林。

被宁韶明变着法子折腾了一天,他们是直接被队员们抬回到宿舍里的,浑身青青紫紫,更别说是各种晒伤脱皮,队员们拿出最好的药膏来帮他们涂抹,尤其是在做推拿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平时再能忍,这会儿也忍不住哀叫出声了。

队员们看着两个素日里对他们照顾有加的小队长,见两人凄惨成这个样子,个个儿都低着头,眼眶微微发红。

好不容易做完了一次推拿,赵素林和王胜麟都像是两只死狗一样在那里趴着,等顺过气来,两人抬头一看,眉头都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

王胜麟干咳几声清清嗓子,然后十分大大咧咧地道:“都围在这里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默哀呢,你们的队长还活着呢,搞着破玩意儿形式做什么?”

一众队员们还是不吭声,只是抬起头看着他们两个人,欲言又止的。

王胜麟被他们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没好气地道:“少在这里煽情了,老子都要被噎得慌了,老大想折腾人需要理由么?我跟老慢就是在他手底下来了个特训,松松筋骨,免得闲的发霉,你们在这里揽啥功劳啊?”

赵素林也慢吞吞地道:“老大说得对,我们的确没带好头,被罚是应该的。”

歼龙的队员当然知道两个小队长是在安慰他们,想让他们别往心里去,但是明明是他们惹了事,不仅要两个小队长担责任,现在还要反过来安慰他们一群人,众人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对不起,我们不该跑去打架的……”胡小戈红着眼睛小小声地道。

有了他出声,其他人也开始纷纷反省自己。

“对啊,我们不应该去打架的,怎么说这也不是我们的地盘。”

“今非昔比,教官早就让我们夹着尾巴做人,但是我们过得太清闲,都给忘了。”

“绝对没有下次了,老大都生气成这个样子……”

“……”

王胜麟艰难地挠了挠后脑勺,“其实我也有错咧,当时一个上火,我就直接去怼人了,老大罚我是应该的。”

赵素林叹了一口气,“都长了教训就好,下次遇到这种事,先过过脑子再说,老大都被教官怼了几次没脑子了,你们光顾着看热闹,完全就没反省一下自己吗?”

众人一听,立刻表示他们会反省的,毕竟赵素林才是最无辜的,他当时阻止了好几次,可惜势单力薄,制止的话完全都被淹没了,最后不得不为了护着队员们而加入混战,那些小帮派的人都带着刀枪棍棒的,他们换了便装过去,完全是赤手空拳。

“话说,”余庆栗弱弱地道:“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想想,怎么样才能把老大哄好啊……”

他这么一开口,立刻就把最棘手的事情挪到了一众队员们面前,大家伙儿瞬间就麻爪了。

他们还没见过他们老大对自己的兵气成这个样子呢,他们也完全没有哄人的经验啊!!!

于是乎,在常笙画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准备早点关灯睡觉的时候,就听到了外头一些轻微的动静,她顿时朝着房门看过去。

房门果然被轻轻地敲响了,温柔得像是怕吵醒她似的,简直让人有点无语。

常笙画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随意道:“进来。”

没有锁上的门很快就被推开了,三颗脑袋探头探脑地伸了进来,颇有鬼鬼祟祟的感觉。

“教官……”

常笙画颇是无言地看着他们,三个脑袋从上到下,分别是三队的余庆栗,二队的胡小戈,和一队的一个叫做齐葛的队员,这是各队派了个代表来跟她谈判吗?

见他们眼巴巴地盯着,常笙画只好让他们进来排排站了,问道:“有事?”

“咳咳,我们就是想来问问……”余庆栗摸了摸鼻子,“教官你去给老大送晚饭的时候,他的心情怎么样啊?”

常笙画懒洋洋地道:“我怎么知道他的心情怎么样?”

齐葛十分识趣地凑过来给她捶背,“教官这么厉害,怎么会看不出一个人的心情呢,你们说对吧?”

余庆栗和胡小戈忙不迭点头,“对对对!”

常笙画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们,“这会儿跑过来打听你们老大的心情,是不是太晚了?你们去打架之前就没有考虑过你们老大的心情会不太美妙吗?”

余庆栗登时哭丧了一张脸,“教官,你就当我们是鬼迷了心窍吧,我们当时真的没想太多,可是我们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已经变得信誓旦旦了。

常笙画随手把手里的笔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挑眉,“跟我保证有什么用,直接去找你们老大不就行了么?”

胡小戈小小声地道:“所以才来问教官你,老大的心情怎么样……”他恨不得哭叽几声,“生气的老大好可怕啊!”

常笙画想了想宁韶明沉着脸不吭声时的表情,唔,好像是比暴跳如雷的时候可怕无数倍,难怪把他手底下这群他的脑残粉士兵都吓得一愣一愣的。

“教官——”齐葛殷切无比地看着她。

常笙画挥了挥手,示意他滚到余庆栗胡小戈那边,不用捶背了。

齐葛麻溜儿地滚了回去,站好。

常笙画觉得他们平时要是这么听话就好了,可惜刺头就是刺头,那一身的刺是需要慢慢磨掉的,常笙画也不急,老神在在地道:“你们老大现在还生不生气,那就不好说了,不过他肯定在想着怎么折腾你们,你们还要去他面前晃悠吗?”

三个小队的代表回想着宁大BOSS那可怕无比的阴沉表情,还有那层出不穷的折腾人的手段,禁不住打了个冷噤。

去他面前晃悠吧,可能惹得他更不高兴,不去他面前晃悠了,又不知道他打算怎么把大家折腾得哭爹叫娘……啊,真是个艰难的选择!

常笙画慢悠悠地道:“觉得你们没错就离他远点,想认错就主动送上门去,懂了没?”

三个队员艰难地点头。

常笙画对他们怎么选择没有兴趣,给了他们一点提示之后,就把他们赶出去了,而她要——睡觉!

另一个房间里,宁韶明还在加工他新的歼龙训练计划和工作计划。

一群队员们也商量了一轮,觉得常笙画说得有道理,他们是做错了事,那就要认错,不认错可能会死得更惨。

所以在夜深人静的时分还没睡,队员们齐刷刷聚集到了宁韶明的房间外面,趴在门板上听里头的动静。

宁韶明无语地走过去,把门一拉。

一群人咕噜咕噜滚了进来。

宁韶明看着他们背上的树杈子,几乎无言以对,“你们这是在干嘛?”

众人立刻道:“老大,我们来负荆请罪!”

宁韶明:“……”

他这个时候把这群兔崽子丢掉,还来得及吗?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你养过我吗

美美地睡了一觉,常笙画第二天一大早爬起来,洗漱完了之后出门一看,就看到阴沉沉的宁大少一只,他也刚从房间里出来,显然心情不太美妙。

常笙画回想了一会儿,昨天晚上这个方向似乎传来了一些不太和谐的惨叫声,顿时露出几分了然之意。

“早啊,宁中队。”常笙画笑得十分灿烂阳光地跟宁韶明打招呼。

宁韶明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打坏主意,警惕地道:“干嘛?”

常笙画笑眯眯的,看起来好像人畜无害,“没想干嘛啊,就想问问你,这个点了,你怎么不带你的兵去出操?”

常笙画不提这一茬儿就算了,一提起来,宁韶明想起昨晚那一堆的树杈子,登时就觉得头疼欲裂,这六月晴空的好天气也没法儿拯救他的心情。

“你就不能少掺和几脚吗?”宁韶明没好气地道。

常笙画颇是无辜,“我好像就睡了个觉,你不去出操,跟我有什么关系?”

宁韶明白了常笙画一眼,他才不信昨天晚上他的兵闹的那一出,跟眼前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魔头没有关系呢!

反正昨天晚上把那群胡搞瞎搞的家伙揍完之后,宁韶明就把新的训练计划和工作计划丢给他们,不管他们的哀嚎,直接就把人扔外头去了。

量这群兔崽子这会儿也不敢偷懒,宁韶明见了他们就来气,干脆就没去带着他们出早操了。

宁韶明和常笙画一路斗斗嘴互相吐槽,就去了外面的早餐店吃早餐,这会儿才早上六点,虽然天已经亮得差不多了,但是警局饭堂那边要七点才开放早餐,他们还是要在外面觅食。

去了一家平时队员们都爱来的早餐店,常笙画和宁韶明各自点了吃的,坐在那里就开始填肚子,期间宁韶明随意说了一下新的训练计划以及工作计划。

常笙画听罢,便在心里给那群歼龙的士兵们点了一排蜡,看来宁韶明这回是真的打算让他们长记性了,下手还真不是一般的狠啊。

这样很好,这才是做大事的人的气魄嘛,历史上有几个笑到最后的人是妇人之仁的?

常笙画刚来歼龙大队的时候,最看不惯的就是宁韶明的当断不断以及做事不够魄力,通过几个月的潜移默化,这会儿的宁韶明已经学得会怎么样断臂求生和精准决断了,常笙画表示这块璞玉还是十分值得雕琢的,也不知道宁家家主是瞎了哪只眼,愣是把自己唯一的直系继承人给养废了。

快要吃饱的时候,常笙画突然想起一件事,“上午没什么安排吧,我们去县人民医院那边走一趟。”

宁韶明咽下嘴里的包子,不解,“去那里做什么?”

常笙画瞥了他一眼,“你自己的兵干的好事,难道就不用收拾烂摊子了?那些个小帮派的人全都睡在里头呢,于情于理你也该去看看吧。”

虽然说那群小混混都算不得是什么好人,但是歼龙的队员们下手可不轻,不然就不会那么多人全都在医院里住着,而歼龙众人要被昆县的警察们象征性地关在拘留室里了。

倒也不是让宁韶明去给他们赔礼道歉,只是歼龙大队的确是违反了条例,在外私自聚众打架,宁韶明无论如何都要去露个面,再罚一群士兵们写个检讨什么的,不然回头让人知道了,就又该找歼龙的麻烦了。

宁韶明也知道其中的道理,只好无奈地表示会去一趟的。

不过还没到去医院的时间,吃完早餐回来的宁韶明和常笙画就碰上了楼笑倾。

因为前段时间甘老板老是在昆县进进出出,为了不让对方注意到楼家的势力也在这边掺和了,楼笑倾就避了出去,也是为了方便在暗地里操作,趁机蚕食一部分甘老板的边缘势力。

这会儿听说常笙画和宁韶明回来了,楼笑倾也就跟着回来了,想跟他们确认一下目前的进度情况。

他们去了宁韶明的房间,双方都把大概的情况给说了一遍,末了,常笙画摸出自己的小笔记本,翻出其中一页递给他们看。

“这就是那个金先生,”常笙画指了指空白纸张上用钢笔画的素描,精准地把金先生的一些主要面部特征都画了出来,“楼医生你在京城的时候,平时的交际圈比宁中队广,那你对这个人有没有印象?”

宁韶明忍不住抗议:“你怎么知道我的交际圈就很窄?”

“在世家里面,你能有多大的交际圈?”常笙画嗤笑道,“宁家大少不屑于和别的世家子弟来往,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吧?”

宁韶明顿时被她噎得无言以对。

楼笑倾对他们时不时的抬杠和相互吐槽已经免疫,专心地盯着那副小小的素描看了一会儿,然后摇头,“我也没有见过他,要不我把这幅素描拍下来,回头让我楼家老一辈的看一看?”

常笙画听他说没见过,也不失望,点点头,“可以,不过找信得过的,也别找太多人,看完就删掉,免得打草惊蛇,我有预感,这个金先生恐怕不是个善茬。”

毕竟是她在第一次见面中几乎捉摸不透的人物,这个人还和甘老板有所勾结,一旦他们对上,依照常笙画现有的势力,她可不觉得自己这边能在金先生手里讨得到好处。

宁韶明和楼笑倾没有见过金先生,领略不了他这个人带来的危险性,但是见常笙画这样性格的人都这么说,心里便不由自主地把金先生列为了危险人物。

直到常笙画和宁韶明打算去县人民医院那边了,楼笑倾才知道歼龙的士兵们闯出了一个大祸,一时间也是无语至极的。

“韶明,我就说你不能太纵着他们了,”楼笑倾摇了摇头,“给他们多点教训,现在形势不同以往,哪是他们能随便乱来的?”

不说别的,昆县的警察们奋战在抵抗毒品的第一线,他们作为过来辅助昆县警局的人,要是临时掉了链子,出了什么事,谁能付得起责任?

等去了警局那边,在等胡常鹰领着他们去一趟医院的时候,宁韶明小声地道:“老楼也说我太纵着他们,难道我真的做的这么夸张?”

“不然呢?”常笙画似笑非笑地睨着他,“非要把人揣在裤腰带上了,才叫做夸张吗?”

宁韶明霎时间皱出一张苦瓜脸,惹得来往的女警们十分心疼,纷纷把身上的零食塞给他——当然,在目前还假扮成一对儿的常笙画面前,她们是不可能塞手机号码的——宁韶明手上没一会儿就积累了一堆零食,弄得他的脸皱得更厉害了。

缉毒科一组组长胡常鹰和副组长习濛交代完手上的事情,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宁韶明捧着一堆吃的,登时就笑了。

习濛憨憨地笑道:“长得好就是吃香,就连有了女朋友了,大家还是对你比较好。”

胡常鹰笑着说:“大家也是欣赏一下帅哥,常教官别生气了就好。”

常笙画当然不可能会生气了,还从宁韶明手里的零食堆中拿了包话梅,一边拆开一边道:“不生气,挺好的,省钱,毕竟他比较能吃。”

宁韶明一头黑线,“说得好像你养过我一样。”

常笙画奇道:“敢情你欠我那几万块钱都是不打算还啊?”

宁韶明一下子就不敢吭声了,装作十分忙碌,把手里的零食分给了路过上学的小学生们。

上次去京城的大型军队联谊会时,常笙画刷卡帮他买了套西装充场面,前天晚上的宴会需要一件西装礼服,也是常笙画帮忙刷的卡,这会儿宁韶明都欠着她两张借条了,在他们之中绝对不会出现欠债是大爷的情况,宁韶明非常苦逼地拿人手软了。

胡常鹰和习濛只当他们是开玩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之所以是他们两个带常笙画和宁韶明去医院,是因为那个小帮派的头儿跟缉毒科一组比较熟,给他们当过好几次眼线,为人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吧,就是手底下的小混混比较混账,老是干点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让昆县的警察们不胜其扰。

胡常鹰和习濛就是去做个中间人,让这次的打架斗殴事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然要是他们一群人铁了心要折腾,把事情闹大了,歼龙大队可就要再次倒霉了,起码常笙画下次是没法儿再暗箱操作,把他们调到比较轻松的工作岗位上的。

为了不让他的兵真的去扫厕所,宁韶明也算是万年难得低头一次了,还去水果店买了个丑不拉几的果篮,常笙画看了一眼,相当嫌弃,但也没说什么。

那个小帮派的老大也是个年轻人,也就二十来岁,流里流气的,染着黄毛穿着耳洞,是标准的流氓地痞的形象,只不过身边多了一群小弟而已。

可惜这个流氓头子被歼龙的成员们揍得鼻青脸肿,宁韶明和常笙画愣是没有看出他原本长什么样子,只有他脖子上的金链子十分惹眼。

有了胡常鹰和习濛当缓冲剂,宁韶明和常笙画又看起来不好惹,这个流氓头子哼唧哼唧几句,在宁韶明表示会承担他们的医药费之后,也就顺水推舟地大手一手,示意不会去告他们了。

实际上这个小帮派真要告歼龙大队,那肯定是两败俱伤,不到非常时刻,他们是肯定不想跟军队系统那边死磕上的,可是为了以防万一,宁韶明这边肯定是要把姿态做足了,免得真把人给逼急了。

从医院出来之后,宁韶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习濛去停车场拿车,胡常鹰问他们两个:“我和习哥去一趟市里,你们去吗?”

常笙画问:“去看那位?”

胡常鹰点头,难免有几分伤感,“医生说是今天可能会醒,我想去等着,他以前是我组里出去的。”

第一百五十章 悲观症候群

就算胡常鹰和习濛不问,宁韶明和常笙画也打算去市里一趟,看看那位卧底警察孟澎的情况。

不说他们现阶段需要孟澎提供一些线索,就冲着这是宁韶明和常笙画冒着暴露的风险救出来的人,他们也要去看看对方的身体究竟能恢复成什么样了,不过万一拼命救回来之后,却没有熬过去,那么他们两个人心里也肯定会不好受。

觅川市市区,接近中午时分。

为了避开甘老板和傅夫人的耳目,宁韶明和常笙画坐着胡常鹰和习濛的车,算得上是十分低调地来到了地理位置算得上比较偏僻的军医院里。

因为觅川市地处Z国边界,不仅要应对境外的国家的威胁,还要抵抗各种浑水摸鱼的罪犯,所以整个觅川市驻扎了不少军队系统和警察系统的人马,这个军医院就是专门针对军队开发的,武警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也能过来。

这次卧底的孟澎得以在这里进行治疗,避开毒枭黑椒以及他的情妇傅夫人的爪牙,自然是宁韶明大半夜跟有交情的院长打电话的关系,毕竟孟澎现在的身份也不适合大张旗鼓地张罗,当时半夜三更的,他们又不可能真的把人抬到这个医院,然后等着昆县那边把身份证明送过来办手续之类的。

至于为什么选在这个地方,那就是常笙画提醒的功劳了,不然宁韶明哪里想得起拿人情走后门这种事情。

对此,缉毒科科长和几个知情的小组长们就更加感激宁韶明和常笙画了,不管孟澎会不会顺利地挺过来,他们都不会忘记这两个人在敌人的据点里冒着生命危险给予的帮助的。

核对了各种证件,又填了表之后,常笙画和宁韶明他们才跟着胡常鹰二人走,一路走到了重症监护病房那边,一眼就能看到严友带着二组的组长贺丈知在病房外面的走廊上坐着,计芎和余庆栗在旁边,辰津和刘兴倒是不见踪影。

他们一行人走过来,计芎和余庆栗最先发现他们,扫过来的警惕目光在接触到宁韶明和常笙画之后,立刻就变成了原本的模样,他们站了起来,对两个上司敬礼打招呼。

心不在焉拿着一根烟在手里打转的严友这才发现他们的到来,小声地招呼道:“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万一被甘老板发现了怎么办?”

“不碍事的,”宁韶明随口答道,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问:“怎么样了?”

“上午的时候,老孟的脑电波活动得有点快,比昨晚好多了,医生说他可能中午会醒。”严友说,然后抹了一把脸,让自己脸上的疲惫不会显得那么明显。

他和贺丈知昨晚守了上半夜,回去旅馆之后也没有睡着,天亮之后直接过来顶替另外两个人继续守着了,反正自从孟澎出事的消息传来之后,严友就没有怎么睡过,撑到现在都是靠着一股想看到孟澎平安睁开眼睛的执念。

宁韶明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也不多嘴劝严友去休息什么的,要是他的兵出了事躺在ICU重症监护病房里,他也不可能睡得着的。

跟严友打听了一些关于孟澎的情况之后,宁韶明心里有了数,这才看向计芎和余庆栗。

计芎看他的眼神就会了意,解释道:“公鸡和超脑昨晚守了一夜,现在在旅馆那边,我们今天早上过来接班的。”

本来现在孟澎在重症监护病房里头,他们外面守着这么多人也没什么用,但是孟澎此时的身份特殊,又是被宁韶明和常笙画临时设置计划救出来的,一旦甘老板和傅夫人那边发现了他们补不上的漏洞,作为地头蛇的他们很快就可能会查到这边来。

为了孟澎的生命安全,跟着常笙画和宁韶明来觅川市市区做支援的一行四人自动分成两组,跟着严友他们一起在病房外面守着,真要出了什么事,他们对付不了的,拖延一下时间叫支援也是可以的。

严友当然知道他们的好意,也没拒绝,打算回头攒在一起来对他们郑重致谢。

孟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胡常鹰和习濛本来是过来接严友他们的班的,但是作为缉毒科的老大,孟澎在职期间的顶头BOSS,亲自挑中他来做这个卧底计划的直接负责人,严友无论如何都不打算离开这里,在缉毒科那边不出大事的情况下,他绝对是要等到孟澎的情况稳定下来再走的。

所以刚来的胡常鹰就被撵回去了,让他暂时代理缉毒科的事情,拿不准主意的再来打电话和严友商量。

和胡常鹰一起回去的还有二组组长贺丈知,习濛被留了下来给严友打下手。

常笙画和宁韶明也打算在这里待一会儿,便让计芎和余庆栗出去打饭,他们留在这里跟严友、习濛二人一起守着了。

医院周围太安静了,宁韶明坐在那里有点无聊,但是不能抽烟,只能站起来在走廊上打转了几个圈。

常笙画也不搭理他在干什么,只是低头在编辑邮件。

师装三连的关一径去了封闭式训练两个月,出来之后才听说了歼龙大队被罚到后勤部队去干活的事情,十分担心常笙画目前的处境,便忙不迭给她发邮件了,还不忘问了一下歼龙大队目前的情况,行文之间充满了对歼龙大队的不满和惋惜,把两个部队之间亦敌亦友的情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常笙画给关一径回复了邮件,表示让他不用担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自己乖乖地带兵训练就行了。

毕竟不管是歼龙大队和军队上层之间的博弈,还是那个神秘势力绵绵不绝的纠缠,都不是关一径这样一个没有被平反的烈士遗孤可以跑进来搅和的。

常笙画叹了一口气。

这水啊,实在是太深了,她连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哪一天被淹死,还是把自己仅有的良心拿出来晾晾,好歹是她的授业恩师的儿子,还是不要把人拉着一起垫背好了。

至于宁韶明……

呃,其实常大教官真的跟善良两个字有点八字不合。

宁韶明被常笙画的眼神深深看了一眼,顿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便转过头去,研究病房门上挂着的病历,那是方便没有穿隔离服的医生和护士查看的。

宁韶明本来只是想随意翻一下,但是翻着翻着,他就认真了起来,眉头也渐渐地皱得死死的。

生活在特种兵部队这么个伤残率和死亡率都特别高的环境里,宁韶明也受过各种伤见识过各种伤,对不少专业名词即使不耳熟能详也略有涉及,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是什么,这份薄薄的病历才会显得那么触目惊心。

宁韶明的心像是被绑了石头一样,“呼刷刷”地往下沉,他走到玻璃窗边上,定定地看着里面那个面目全非的男人,各种不可逆转性的伤势聚集到了这个人身上,令他的存活和过硬的意志力都成了一种奇迹。

前一天在那家酒店地下层里的场景在脑海之中浮现,宁韶明禁不住开始算起他那天到底打了这个叫做孟澎的卧底英雄多少下。

尽管是秉着好意和无可奈何,在那样的场景下,除了自己上场控制场面,戏耍对方,把这个人要到自己手里从长计议,宁韶明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能在虎视眈眈盯着他的傅夫人以及一直对他将信将疑的甘老板面前把一个卧底警察保下来。

但是没有办法归没有办法,真正动了手的时候,他是不是真的把握好了分寸呢?

宁韶明不确定。

当时地下层的格斗场的氛围太糟糕了,到处都是暴力和血腥的味道,毒品和酒精弥漫在空气里,撕扯着人的兴奋神经,让人的大脑和身体处于一种无可救药的兴奋状态之中,宁韶明没敢碰傅夫人递过来的酒,但是周围的气氛和空气中弥漫的气息仍然吞噬着他的神经,撩拨着他的肾上激素……

宁韶明禁不住在想,他真正跳到擂台上,扮演着一个玩弄人命的高级玩家时,是不是没有控制好他的力道,让孟澎伤上加伤了?也许他就不应该用这样愚蠢又拖延时间的计划,那么孟澎就不会伤得这么厉害……

过于纷杂的思想挤在了宁韶明的头脑里,挤得他头疼欲裂,宁韶明甚至想要大声嘶吼,好像这样才能发泄出他此时心中的憋闷……

一双手忽然搭在了宁韶明的肩膀上。

宁韶明猛地顿住,下意识想把那只手拧开,但是却被对方灵活地避开了他的攻击,宁韶明这才想到周围仅有的人员都是他的战友和昆县警察局的人,还有就是……那个唯一可能这么跑来吓他的人。

那只手离开了,宁韶明微微侧过头,看到常笙画走到了他旁边,目光落在玻璃窗内插着呼吸管的孟澎身上。

“真麻烦……”常笙画轻轻地“啧”了一声,如是道。

宁韶明没听明白,“什么?”

“我说,”常笙画也把头侧向了他的方向,目光不咸不淡,但又好像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意味,“你这种人真麻烦。”

宁韶明没生气,只是有点不明白她为什么好端端的跑来找自己的麻烦,难道是太无聊了吗?

常笙画没有理会宁韶明那一脸“你无聊关我什么事”的表情,自顾自地道:“消极,逃避,疲惫,懦弱,病态,没有信心,胡思乱想,郁郁寡欢,任何事情都能联想到最坏的结果,不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来承受或者是减弱不良行为对自己和他人的影响,不相信自己能够发挥更大的积极的效应,只能看到利益在不停亏损的一面……”

第一百五十一章 别高估自己

宁韶明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悲观的人,总是那么难搞,不是吗?”常笙画像是在征询着宁韶明的意见,语气十分平静,几乎让宁韶明忽略了她是在暗指着自己。

宁韶明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点头或者摇头,最后就只能这么定着不动了。

常笙画同样没有打算看他的回应,只是继续说自己想说的话:“做好事怕自己变成坏事,做坏事就会愧疚一辈子,好像时时刻刻有人在背后盯着你……”

她那种具有穿透性的目光终于移开,重新落在孟澎身上,宁韶明忍不住松了一小口气,但是反应过来之后,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常笙画看着孟澎,好像是在问宁韶明,又好像是在问玻璃窗里面那个还没醒过来的人,“一个麻烦的悲观者,就像是装睡的人,应该怎么样才能把他弄醒呢?”

宁韶明回头看了一眼,严友在打瞌睡,习濛在玩手机,计芎和余庆栗在走廊尽头的吸烟区抽根烟,并没有人注意得到他们之间无厘头的对话。

宁韶明这才出声道:“你想说什么?”

“那你想说什么呢?”常笙画反问。

宁韶明皱着眉头,没有回答,其实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是对常笙画说他的不安和焦躁呢,还是对玻璃窗里躺着的人说对不起呢?

常笙画盯着宁韶明不停在变幻的表情,冷不丁地问:“你听说过焦点效应吗?”

宁韶明下意识地说:“没有,那是什么?”

“一个人在穿了新衣服之后,总会比较自信,觉得别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但事实上这个人的衣服并没有他\/她想象中那么引人注目;另一个人摔了一跤,觉得自己出了大丑,所有人都在嘲笑自己,可是大家都在忙着做自己的事情,连他\/她是不是摔了一跤都没有发现……”常笙画再一次看向他,目光清凌凌的,带着山间雪水的温度,“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宁韶明似懂非懂的,“我不知道……”

常笙画淡淡地道:“你是不是觉得孟澎要是死了,肯定有你的一份责任?”

宁韶明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的心思的,但是被戳穿的感觉有点狼狈。

宁韶明甚至心里自嘲地想,难怪大家都觉得心理学很酷,但是不是对这样的存在有点敬而远之,就是觉得它神秘莫测,实在是这种感觉让人不太美妙,亦或者像是吸毒上瘾一样十分销魂。

常笙画看出了他嘴角的自嘲,挑眉,道:“怎么说呢,他躺在这里,跟你有没有关系?说是有,的确有,你不帮忙打个电话,或者是当时在甘老板的地盘上保住自己不救他,他都不可能躺在这里;但是说和你没有关系吧,也的确是没有关系,决定卧底人选的人是严友,答应去卧底行动的是孟澎本人,负责联络支援却没有及时把人捞回来的是胡常鹰他们,这次孟澎如果能顺利醒来,给大家带回大行动的线索,那也是他的功劳,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宁韶明怔怔然地看着常笙画。

常笙画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在嘲笑,也像是在安抚,“我说宁大少,惹麻烦也好,揽责任也好,都别太高估自己了,好吗?”

宁韶明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抽完烟的计芎和余庆栗走了回来,看到两个顶头上司在说悄悄话,余庆栗好奇地问道:“老大,教官,你们在聊什么?”

常笙画和发傻中的宁韶明拉开距离,表示他们不是一路人,不置可否地道:“聊一下你们老大的精神病是不是又发作了而已。”

计芎无奈地揉了揉额角,“都这个时候了,教官你还要拿老大来消遣吗?”

余庆栗也颇是同情地点头表示应援他们老大。

他们都以为常笙画是在跟宁韶明玩呢,尽管他们女教官的娱乐项目有那么点凶残,倒霉的还都是他们老大,但是歼龙大队的成员们都看习惯了,并且把这个娱乐项目理解为女教官对他们老大爱得深沉,责之深恨之切什么的……

等宁韶明回过神来,常笙画已经老神在在地坐在走廊的座椅上玩手机游戏了,而他的两个兵完全没在意女魔头又敲打了他一遍的事情,饶是宁韶明自认心志坚定,这会儿也有了点无语凝噎的感觉。

他不就是稍微胡思乱想了那么一会儿么,女魔头至于这么狠么,直接就把他批得一无是处,他都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厌世又有自杀倾向的愤青了。

严友不解地看着宁韶明,“宁老弟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没什么,”宁韶明戚戚然地道,“就是被迫重塑了一下自己的价值观。”

不然女魔头分分钟警告他别太自恋……

枯燥地守候到了下午一点多,重症监护室里的仪器发出提醒声,医生和护士呼啦啦涌过来,冲进ICU里去给孟澎检查身体。

宁韶明和严友他们都挤到了玻璃窗上,看着里面的场景,心里像是吊钢丝似的在悬着。

医生检查了好一会儿,从一群人围着的间隙,宁韶明注意到孟澎的手指在挣扎着拽着床单,立刻小声道:“他醒了!”

“肢体动作不代表什么,”严友却不太乐观,“医生说也有可能是毒瘾发作引发的痉挛。”

宁韶明看了常笙画一眼。

常笙画抽抽嘴角,“别看我,专业的医生在里面,我顶多算是个赤脚的。”

宁韶明由衷地道:“你终于有自知之明了。”

常笙画冷笑。

宁韶明马上闭了嘴。

幸好的是这次ICU里面传来的是好消息,孟澎真的醒了。

其实只是短暂的清醒,但是鉴于孟澎病情的严重性和他的身份的特殊性,医生还是准许了两个人进去和他沟通。

宁韶明和严友飞快地商量了几句,最后决定让严友和常笙画一起进去。

一个是孟澎的上司,可以取信于他,一个是心理专家,即使孟澎不能开口,他们也要最大程度解读出他的肢体动作和眼神表达!

常笙画没有推辞,和严友一起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隔离服,然后进入了重症监护室,医生早就把注意事项说清楚了,此时和护士们都纷纷退了出来,把一个足够保密的空间留给他们。

严友和常笙画走到了孟澎的床边,对上了他微微掀开的眼。

他充满迷茫和痛苦的眼神让严友心里一跳。

医生说,高浓度毒品可能会摧毁他的大脑神经系统,导致记忆不清、语言障碍等问题……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仰望着上帝

严友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孟澎看起来竭力想要给他们表达些什么,但是他的口齿模糊不清,发声困难,对于言语的组织能力更是出现了障碍,也许这些情况都会根据孟澎身体情况的好转而好转,可是在当下,这样的病情无疑是阻碍了他试图传递的信息。

越是无法说出口,孟澎就越是急,仪器发出警报声,示意病人的情绪不能过于激动,门外等候着的医生都皱起了眉头,准备等到情况不好的时候就破门而入了。

严友也急得想打转,让孟澎别说了吧,孟澎自己都非得撑着这口气,让他继续说吧,他看起来状况的确非常不好,严友这会儿都没辙了。

一直跟着严友后面安安静静的常笙画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严友回头一看,登时眼睛一亮——对了,宁韶明说过这位女教官能帮得上他们的忙的!

虽然昆县警察局的刑警们不怎么经常领会到常笙画的能耐,但是经过歼龙大队的队员们的描述,他们已经把常笙画奉为十分低调的能人了。

常笙画对严友做了个手势。

严友立刻侧开身子,同时轻声细语地对孟澎说:“老孟,这位是常教官,是信得过的人,让她帮帮你。”

严友说得言简意赅,孟澎的反应不快,但是听懂了,很快就艰难地点了点头,示意可以。

常笙画这才走上前去,如果她贸贸然接近,卧底多年戒心十足的孟澎绝对会对她产生条件反射的本能戒备的。

常笙画俯下身子,用十分平静但是足以让人信任的语气说:“现在开始听我的指令,如果你能理解我的指令,就眨一下眼睛,没听懂,就眨两下,我会重复,可以吗?”

等了一会儿,孟澎才眨了一下眼睛,常笙画就这么等着,完全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严友小心地后退两步,不打扰常笙画和孟澎的交流。

“很好,”常笙画对孟澎说,“你现在的情绪有点激动,跟着我一起放松,来,调整你的呼吸,呼气,吸气,放松你的身体,呼气,再吸气,嘴巴放松,脖子放松……”

连在孟澎身上一直在滴滴叫着的各种仪器终于安静了下来,各种数据也恢复了比较平稳的状态。

门外悬着心的医生护士们以及宁韶明等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还以为孟澎会撑不住,直接再度昏迷过去……

常笙画似乎并不担心这一点,每一步都做得不急不躁的,“好的,你现在很放心,虽然身体不舒服,但是你能忍耐,对吗?”

孟澎眨了一下眼睛。

常笙画点头,“非常好,来,你的嗓子也是放松的,我们来试一下出声,跟着我念——我、叫、孟、澎。”

严友十分期待地看着孟澎,但是后者张了张嘴,发出一个“我”字之后,就怎么都接不下去了。

孟澎又有点急了,常笙画抬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嘘,没关系,你的身体不太好,这是正常状况,别急……”

常笙画拿出早就准备好了的空白笔记本和铅笔,放在孟澎的手里,把他的姿势弄成写字的样子。

“你的嗓子用不上,但是你的手指是可以动的,铅笔非常地轻,你完全可以拿起来,对,尝试一下,慢慢地捏紧,不用太用力,握住了就行了……”常笙画一步一步地指导着他的动作。

孟澎慢慢地把手里的铅笔拿稳了。

“对,做得非常好,”常笙画给了孟澎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继续道:“铅笔下面是白色的纸,很容易在上面留下痕迹,你的手指可以完成移动的工作,拼音和文字都没问题,把你想说的写出来……好的,第一个字出现了,我会帮你调整纸的位置,你就一直写就好了,没关系,继续……”

随着常笙画的指令和鼓励,一个个歪歪曲曲但是多少能辨认出来的文字在白色的纸张上出现,严友急忙小心翼翼地靠前去,飞快解读那些文字代表的意思。

孟澎现在的思维还是有点混乱,所以写出来的都是零零散散的词组,但是大概都能够拼得出意思,只要过后来分析就好,严友看着很激动,但是始终把呼吸都放平了,没敢发出太大的动静来打扰常笙画和孟澎之间的交流。

在常笙画的引导下,孟澎很快就把想说的话都写出来了,也许有一些是在身体极度恶劣的情况下无法想起来的,常笙画也没打算用极端的办法来让他表达出来,在发现他的精神状态变差的时候,就及时收了手。

她把纸张递给严友,然后注视着孟澎有些恍惚的眼睛,此时她的眼神并非是平日里的阴郁或者是嘲讽和冷淡,反而是相当温和的,孟澎看着她的眼神,整个沸腾的思绪都跟着慢慢地平静下来。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帮你做下去,无论是卧底的身份还是你的家人,我们都会帮你保护好的,相信我们,相信你的同伴。”常笙画如是说。

孟澎眼里的忧心忡忡渐渐被她的话打散了。

常笙画避开他的伤口,握了握他的掌心,把那种信任和坚定的心态传递给他。

孟澎的眼皮子开始耷拉。

“你是一位英雄,你已经做到了你力所能及的事情了,现在你要好好养伤,不要被别的东西掌握了你的意志,我们在等着你来开庆功宴,现在就好好休息吧,你仔细听,周围很安静,你的大脑也需要这份平静,让它放松,脖子放松,肩膀放松……周围的光在熄灭,你走到了黑暗里,这样的黑暗很宁静,你需要它……”

常笙画松开了孟澎的手,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常笙画侧头看了一眼脑电波监视器,显示此时的孟澎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之中了。

常笙画回头,用手在严友的面前挥了一下。

有点昏昏欲睡的严友猛地惊醒,好悬没叫出声——他差点儿就跟着常笙画的声音和孟澎一起睡过去了。

严友简直毛骨悚然,觉得常笙画的能力也未免太可怕了。

常笙画没管严友惊疑不定的眼神,对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然后便转身走了。

严友看了看孟澎,发现他的确是睡着了,眉头还是难得放松的,显得十分安宁,好像那些疼痛和毒瘾发作的疯狂都不存在了似的,严友的心里简直对常笙画的能力好奇得挠心挠肺,赶紧抓着手里的铅笔和纸张就跟出去了。

常笙画换好隔离服,走到病房外面,一群人看着她的眼神都像是在仰视上帝。

孟澎的主治医生更是直接冲了过来,抓着她的手就热切地问:“你是在哪个医院就职的?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医院?!”

常笙画的眼皮子跳了跳。

宁韶明的嘴角也跟着抽了抽。

这位主治医生是一位中校级别的医疗方向的特种军官,级别比常笙画和宁韶明都要高,可是他此时此刻看着常笙画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香饽饽,当着宁韶明的面就开始挖墙脚。

“我们医院的福利待遇绝对是非常好的!”医生兴奋地道,“我们早就采用一些合适的心理学手段,来代替容易产生成瘾性和抗药性的镇定剂以及麻\/醉剂,可是国内做这方面的心理专家真的太少了,大部分都是在做情绪、情感和犯罪方面的研究,提交上去的项目一直没有下文,如果你愿意过来接手这个项目,我们医院可以让你直接做项目负责人,提供足够的研究资金和实验的空间……”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激动得连旁边的副手都拉不住。

常笙画不得不伸出手,竖起了自己的食指。

医生的目光立刻就被她的食指吸引了,话语停顿了一瞬。

然后常笙画就把食指压在唇上,“嘘”了一声。

医生登时就不说了。

他的副手和护士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常笙画。

他们很清楚他们这位中校级别的主任医生一激动就话痨的毛病,几乎没人拉得住,只能等他自己意犹未尽地结束,结果常笙画一个动作就让他停下来了,简直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擅长什么蛊惑人的巫术……

严友也看傻了,只有宁韶明他们几个领略多了常笙画的“妖术”,此时都在凝望天花板,试图制造他们和她不熟的印象,同时内心十分宽慰。

总算不是只有他们被女魔头一边凌虐一边惊得傻眼了。

可是常笙画本人却没有被人恭维的高兴和激动。

其实她知道自己的水平还不能算得上是心理学界最顶尖的水平,只能算得上是同辈之中学得比较好的,可是Z国的心理学发展得太缓慢了,好苗子全都跑去了外面的发达国家,以至于国内大多数心理从业人员不是在招摇撞骗搞钱来花,就是有心没力技能不成熟只能辅导辅导小烦恼。

这也是她即使不对付那批神秘势力也要回来Z国的原因,她可不想看到自己的国家在这方面永远都是短板。

所以常笙画婉拒了这位话痨主任医师的邀请,并且表示她现在要去配合警方办案了。

严友向天发誓,他感觉到了这位主任医师笔直射过来的不善目光……

唔,他真的不会对孟澎打击报复吗?好想给孟澎换个医院或者换个主治医生啊……

第一百五十三章 握住你的手

不管严友被那位主任医师的眼刀杀了多少遍,他们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让孟澎转院的,所以严友只能把这个建议扼杀在肚子里,跟着常笙画他们去分析孟澎写出来的那些东西了。

因为常笙画跟孟澎强调过,让他写出最关键的东西就好,所以孟澎给的词组虽然十分凌乱,但是几乎找不到没有用的词汇,不少还是跟着这条线很多年的严友一眼就看得出来的特殊编码,这是他们之间传递情报的特殊的编码模式,只用一些简单的看似无厘头的词语,就能翻译出相应的意思。

有了严友和习濛这些孟澎的老同事帮忙,再加上辰津这样的技术性人才,这些词组分析翻译得十分快速,等到傍晚的时候,大量的关于南边毒品市场的情况都在这凌乱的词组之间展开,看得在场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哪怕是素来十分擅长控制情绪的常笙画,也在这些举足轻重的情报面前失了声。

“我的天,他这是跑进黑椒跟傅夫人的床底下去偷听了吗?”习濛呆呆愣愣地呢喃道,满满的不可思议。

严友有点激动又有点兴奋,最后变成一个似哭非笑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我就说他卧底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出事,为什么好端端的会被发现,还被傅夫人往死里整,原来他是去偷了黑椒的情报库吗?!我的天,他到底做了什么……”

常笙画已经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也恢复了平日里的淡定自若,可是语气却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她瞥了一眼一桌子的分析资料,轻飘飘地道:“也没做什么,就是看着你们跟盲头苍蝇似的,那些毒品贩子的气氛也不太对,就十分孤胆英雄地一个人跑去傅夫人的书房转了一圈,也算是走狗屎运,被抓的时机相当凑巧,傅夫人还以为他只是在进去的路上,不然真知道他的脑子里藏了这么多资料……”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她的话吸引了。

常笙画勾起嘴角,语气都是凉丝丝的,“估计就不是把他送到格斗场里闹着玩,而是直接挖出他的脑子来冒充生吃猴脑了。”

众人瞬间一副想吐的表情——能不能不要用这么恶心的形容啊!

不过常笙画说的也对,虽然孟澎这么做是帮了他们的大忙,可是这次孟澎能够顺利把情报送到他们手里,那完全就真的是走狗屎运了。

要不是宁韶明和常笙画刚好带着歼龙大队来了觅川市,要不是他们跑去了甘老板的酒店参加这场宴会,要不是傅夫人看上了宁韶明,还把他带到了地下格斗场……

这其中有太多巧合和不确定的因素了,哪怕少了任何一个,甘老板开宴会的那天都会变成孟澎的死期,那么他煞费苦心记在脑子里的这些资料,就全都永远不可能送到严友他们手上了。

“唉,老孟真的是……”习濛感慨了一句,但是没有说完,意思已经表达得十分明白了。

众人慨叹了一会儿,并没有就着这个问题继续说,虽然孟澎做的这件事有点鲁莽,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为了大义,他的确是个英雄,这是无可否认的,大家也只是心疼他差点儿就在毒贩子的手里送了命,才会发几句牢骚,发泄那份心有余悸。

“这些资料我会带回去局里和大家好好研究的,至于来源,我也会暂时保密,老孟的身份还不能暴露,既然你们已经让他‘死’了,那么最好就让那些毒贩子以为他是真的没有活下来好了,这对他以后的生活也很有好处……”严友收拾着桌子上密密麻麻的纸张,然后抽出其中一张,有点为难地看着宁韶明和常笙画。

宁韶明挑眉,常笙画已经知道严友打算说什么了。

严友有点艰难地道:“孟澎不是说了么,他去行动之前就怕自己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把收集到的犯罪证据放在了一个U盘里,还没来得及送出来,现在这个U盘藏在傅夫人的地盘那边……”

话说到这里,大家伙儿也都心知肚明了。

昆县警察局的缉毒科和那些境外毒枭纠缠多年,但是至今都没有很好的缺口来打破这个牢固不动的集团,常笙画和宁韶明因为各种阴差阳错,而进入了甘老板以及傅夫人的圈子里,无疑是目前最合适的打击这个犯罪集团的先头兵,去拿孟澎的U盘也好,去试探傅夫人也好,这些就只有宁韶明和常笙画这两个合适的人选可以做到了……

但是歼龙大队是临时调过来协助昆县警察局行动的,应该是严友他们自己带头去做事,让歼龙大队去协助,现在反而反了过来,这让严友等人十分惭愧。

毕竟当兵的和当警察的还是有区别的,他们也在慎重地考虑常笙画和宁韶明究竟适不适合代替孟澎的卧底工作,哪怕他们已经展示出了足够的能力和可以值得信任的人品。

宁韶明倒是主动提出:“让我和我们的常教官去做这件事吧,我们会想办法把孟澎的U盘拿回来,也会尽力配合你们打击毒枭黑椒的势力,最好能够连同甘老板这个人民内部的毒瘤一起收拾就更好了。”

宁韶明说得轻描淡写,严友就有点迟疑,担忧又内疚,“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宁韶明摇了摇头,显得十分平静,并没有被迫担负重任的不满或者是抢功劳的兴奋,就像是接受了一个本该由他去做的任务,“就算我们的职业不同,但是出发点都是一样的,我觉得每一个警察不会推诿自己的责任,每一个士兵在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会主动去做的,不是吗?”

严友的迟疑被打消了一半。

宁韶明露出一个有点轻佻又有点霸道的笑容,显得意气风发,“还是说,你觉得我们当兵的就不如你们当警察的有责任感?老哥,这就是你不对了吧!”

严友的最后一份迟疑也被打消了,“我可不敢有这样的想法,会引起警察和军人的世界大战的……那就靠你们了,谢谢,真的谢谢你们。”

宁韶明伸出手。

严友低头一看,和他的手重重地握在了一起。

宁韶明笑得十分灿烂明媚,“谢什么,大家都是并肩作战的好战友。”

严友的眼睛微微发红,激动与感动充斥着内心,他沉声道:“对,好战友!”

宁韶明对常笙画眨眨眼睛。

常笙画不屑“嘁”了一声。

宁韶明把眉头高高抬起,故意做出凶狠的表情。

“啧,”看到小狮子炸了毛,常笙画一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站了起来,把自己的手搭在了他们的手上面,拖着声音道:“这种小事——值得这么郑重么?我答应要做的事情,就没有做到中途而废的可能性。”

知道女教官是在表示她也会管到底,宁韶明和严友对视一眼,和在场其他人一起笑了起来。

常笙画佯装嫌弃,嘴角倒是悄悄地勾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讨厌当兵

孟澎在晚饭时分又醒了一次,不过这次是因为毒瘾发作而引起的。

虽然孟澎只被注射过一次毒品,还是阿片类的,没有冰、毒那一类的毒品效力那么大,按理来说两次及以上才能成瘾,可是毒品本身就是一沾上就难以戒断了,沾了一次的人很少会忍得住不沾第二次,实际上成瘾性已经在形成了。

各种毒品在初期飘飘然和兴奋的效果消失之后带来负面影响,也就是戒断综合征,身体产生依赖性的时候只要不吸毒,就会产生一系列让人十分难忍的症状和体征,例如恶心、呕吐、失眠、骨头疼痛、发冷发热等,也会让人忍不住进行第二次吸毒,产生身体暂时好起来的错觉,从而逐渐成瘾。

更何况孟澎还是一次性被注射了大批量的毒品,在急性中毒的情况下,他没有一命呜呼就已经是命大了,其他的类似大脑急性缺氧引起的脑瘫之类的问题相比起来,那都是小问题了。

孟澎发作醒来的时候,常笙画和宁韶明他们正好在场。

那位主任医师急匆匆跑过来,在给孟澎注射了美沙\/酮进行急性脱毒之后,他又邀请了常笙画进去病房里,用心理学的手段加强孟澎的意志,不让他在毒品的控制下沉沦。

倒也不是那位主任医师求知心切,非要拿孟澎来做一个实验品,而是孟澎现在不仅仅是毒品成瘾的问题,他的身体状况也太差了。

哪怕是知道现在要赶紧进行急性脱毒,与此同时也要尽快治好他的伤,但是医院里也不敢给孟澎注射太多药物,就怕他戒掉毒瘾之后,又在毒瘾期间产生了药物依赖成瘾现象。

那么在这个时候,能够用一些不借助药物的手段来帮助孟澎,无疑就是最恰当的办法了。

可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心理医生在国内实在不多,要不是常笙画在下午的时候露了一手,那位主任医师也不敢让她来尝试的。

严友他们听着孟澎的惨叫,铁骨铮铮的汉子都快要落泪了。

常笙画看着这一幕,虽然知道越俎代庖或者是出风头不好,但也不好拒绝,换了隔离服就进了ICU病房里。

Z国国内的心理学治疗上瘾现象的这一块儿并不成熟,常笙画在M国倒是进行了很多研究和实践,上手起来也算是熟门熟路。

孟澎本身的意志力也是很强悍的,常笙画只要稍加引导,他就能够掌握好诀窍,这也让常笙画松了一口气。

心理治疗之所以推进得比较缓慢,跟它的治疗效果还是有关的,毕竟它针对的对象是人的心理,不像是吃药打针,只要进入身体里就能产生作用,心理治疗的时候,如果一个人不配合,那么就是再好的心理医生也没有用。

孟澎的情况稳定下来之后,常笙画和宁韶明并没有在医院这边待太久,除了他们不方便呆在觅川市市区之外,那位热情的主任医师也是常笙画忙不迭想要拉着宁韶明走人的原因。

对方实在是热情得堪比沙漠了,都已经说出如果常笙画来他们医院工作,他自掏腰包给她每个月发奖金这类的话了,常笙画听得嘴角瞅瞅,忽悠了他几句,拖着宁韶明就脚底抹油赶紧溜了。

宁韶明被她扯着拽着出了住院大楼,然后一路往军医院的停车场走过去,他见常笙画跑出几十米才慢下脚步,顿时颇是无语。

“至于吗?”宁韶明觉得挺不理解的,“你不是很想继续做心理学的工作么?而且你又不打算真的在歼龙大队长久呆着,刚才那位……黄主任是吧,我觉得他开的待遇条件挺好的,这家军医院在全国也是排得上名号的,还能让你继续搞研究,为什么你就这么嫌弃啊?”

常笙画回过头来,看他,眉头微微扬起,“你说这里是一家什么医院?”

宁韶明不明所以,“军医院啊。”

常笙画似笑非笑,“那我最讨厌什么?”

宁韶明心说我哪里知道你讨厌什么,但是想了想之后,他就有种被噎住的感觉,“你讨厌当兵的……”

常笙画两手一拍,然后摊开,“那不就结了?”

军医院里的医生不一定都是当兵的,但是常笙画本身就有少校的头衔,还没有复员转业的档案,她要是来了这家医院,妥妥的还是一个军人医生。

宁韶明觉得他可以庆幸附近没有巡逻的士兵了,不然常笙画一定会被怒目相对,然后他也会被连累,成为这家军医院拒之门外的黑户。

常笙画见宁韶明的表情千变万化,顿时十分开心地笑了,充满了戏谑的意味。

宁韶明发觉到不对劲,登时眯起了眼。

常笙画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宁中队同志,做人太天真了,不好。”

宁韶明的脸刷拉就黑掉了,“你又玩我!”

常笙画无辜地耸了耸肩,“关我什么事?是你自己这么说的。”

还不是你以前说的!宁韶明翻了个白眼,“所以你现在不讨厌当兵的了?”

常笙画想了想,“如果说以前对军队是负值的好感,起码现在是上升到零的数值了。”

“……那还真是谢谢你,对军队没有偏见也没有好感哈。”宁韶明凉凉地道。

“不要客气,”常笙画状似一本正经,“都是你的功劳,谁让你太可爱了呢。”

“……”宁韶明在反驳谁他喵的可爱跟直接揍常笙画之间徘徊了一秒钟,然后决定……唔,无视她!

见宁韶明憋着一口气超过她,快步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常笙画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背后,幽幽地道:“宁小明同志,我夸你呢,你就是这么对待夸奖你的人吗?”

宁韶明没好气地道:“我比较希望你一辈子都别夸我!”

这个女魔头夸了谁,谁就要倒霉,就算不倒霉,这夸奖的水分也是能拧出一条小溪来的。

常笙画心情极好地溜达着,“淡定,脾气这么急躁怎么行呢,我就是开个玩笑,至于为什么不来这里搞研究……比起一个人跑来这里帮人戒毒,我还是希望可以做更多的事情吧,例如培养出一大群人可以帮人戒毒,帮人矫正心理障碍,帮人解决情绪问题等等。”

宁韶明的脚步慢了下来,表情变得很是微妙,“你不会是想做老师吧?”

一个女变态教出一群小变态,这不叫误人子弟,还能叫什么!?

常笙画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给了他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宁韶明打了个冷战。

“不是只有当老师才能培养人才,比起教育,创造一个可以受教育的空间,才是更重要的,不是吗?”常笙画如是道,“国内的心理学底子太弱,学的东西没办法致用,理论和实践脱轨,甚至连理论都学得一知半解,还有一堆人……对,说得就是你,直接把心理学当是坑蒙拐骗,这样的环境下,有几个人学得好的?”

宁韶明想反驳,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道:“那就祝你成功啦。”

常笙画扬起眉头,意气风发,“我当然会成功的。”

宁韶明撇开头,“嘁……”

停车场。

常笙画从自己身上找出车钥匙,然后在附近找他们要开走的车。

“我看看啊,”常笙画搜寻四周,“尾号9133……”

宁韶明左一看右一看,然后目光就落在一辆靛蓝色的豪车上,喃喃道:“我可能有点眼花,看到了一辆超过八百万的豪车即将要被我们开走……”

常笙画走过来一看,车牌号对得上,然后她按了按手里的车用遥控器,“嘀”的一声,这辆车就在他们面前解锁了。

宁韶明沉默了三秒钟,然后就爆发了:“斯文德在搞什么鬼!送一辆车来给你代步就算了,好歹还有一个月,我们要经常往市区跑,可是代步的车需要这么土豪么?需、要、么!?”

常笙画也沉默了三秒钟,随即就幽幽地道:“估计他家车库里找不到太便宜的车吧。”

宁韶明……宁韶明他已经无言以对了。

说到这辆车,那就是晚饭之前的事情了。

斯文德当时打了个电话过来,跟常笙画聊了聊,末了,问了她一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可以随时提供后勤支援。

因为常笙画和宁韶明是被胡常鹰他们开车带过来的,但是胡常鹰已经回去了,计芎他们开来的小吉普又随时需要用,常笙画想着打车太麻烦,就让斯文德帮忙搞辆车过来。

因为斯文德家里的生意做得很大,觅川市这边也有,常笙画的本意是让他叫这边的属下随便弄辆不常用的车,她和宁韶明开回去,回头再开回来就好了。

斯文德是很快就让人送了个车钥匙过来,常笙画没细看就收起来了,结果来停车场一看,这车居然崭新如初,还是一辆高调的豪车,常笙画和宁韶明都有点懵逼。

常笙画当场就打电话给斯文德,斯文德还振振有词:“这是我前几天就给你们托运过去的!你们不是要去装逼骗甘石荣么,没有一辆车来充场面,你们好意思装逼么?!”

他说得好有道理,常笙画和宁韶明竟然找不出反驳的话。

“好吧,他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常笙画揉着额头打开车门,“跟昆县警局那边的人说是租的就行了。”

宁韶明想了想,好吧,托运都托运过来了,不用就太浪费了,不过……

宁韶明抢先一步占据驾驶座,把常笙画轰到了另一边,“别碰驾驶座,放着我来!”

常笙画的眼皮子跳了跳,上了副驾驶座,由衷地道:“宁小明,心理阴影这种东西是可以治疗的,请不要放弃治疗,我可以优先让你预约治疗时间。”

宁韶明瞥她一眼,呵呵两声,“只要你还在我面前晃,我就不可能消除得了你开车的心理阴影。”

常笙画痛心疾首,“你的意志力太脆弱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友谊的巨轮

一路说说笑笑吐个槽,常笙画和宁韶明很快就回到了昆县。

此时不过是晚上八点多,除了去巡逻站岗的人,其他的歼龙士兵们还在操场上,苦哈哈地执行新的训练计划。

除了歼龙大队的成员之外,操场上还围着不少昆县警局的警察们。

来昆县的缉毒警几乎就没有拖家带口的,基本上都住在警局附属的宿舍楼,一群大老爷们平时也没什么事做,不值班的话就运动运动散散步,吃个夜宵侃侃天,消耗完了精力就回去睡觉。

自从歼龙大队来了之后,他们又多了一个消遣的方向,那就是跟士兵们切磋请教或者是跟着他们一起训练,只是训练量没那么大,有些就是玩闹一下打发时间,宁韶明没说过什么,任他们去了,反正被围观习惯了就好,锻炼一下定力。

今天换了新的训练方案,警察们都觉得挺有意思的,跟着训练了一会儿,就只剩下满满的对歼龙士兵们的同情了。

得,就知道是因为打架斗殴被罚了。

宁韶明和常笙画出去了一天,歼龙大队的成员们倒是没敢偷懒,哪怕是他们仅剩下的两个小队长都在宿舍楼里卧床静养。

QAQ老大已经气炸了,他们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捋老虎胡须……

宁韶明开着车经过操场,下车的时候看到一群士兵们正在一对一练习擒拿术,看满头满身的大汗,就知道他们已经练了不短的时间了,他这才觉得满意了一些。

那些警察们倒是被宁韶明开的车吸引了,纷纷围了过来。

“我的天,这不是上次老习那杂志里介绍的那款车吗?”二组组长贺丈知瞪大眼睛,特别想摸一把,但是都没敢下手,“大好几百万呢,宁队你是怎么搞到手的?”

“这可不是我的,”宁韶明耸了耸肩,指了指从副驾驶座下来的常笙画,“你问她。”

旁边一个警察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常教官还是个白富美啊!”

几个年轻的女警跟常笙画讨论过一些情感问题,此时也是围着她就开始叽叽喳喳,好像多跟她说两句话就能沾沾财气似的。

常笙画无奈地道:“富什么啊,租的!就是有认识的门路,才能把这玩意儿租回来,回头拿来出任务的,你们在操场上开几圈就好,别开出去,让那些犯罪分子都把这车牌号背下来了,回头下一个租车的就该倒霉了。”

她的话半真半假,倒是让大家伙儿信了,一群车迷开始抢车钥匙,抢不到的就去抢座位,不能开,坐坐也好啊,好几百万的豪车呢!

现场气氛热闹得不行,常笙画和宁韶明也任由他们说说笑笑着排顺序试开几把,反正车是斯文德的,撞坏了,他们也不心疼。

斯文德表示:“QAQ!”

歼龙的队员们也非常想过来凑热闹,奈何他们老大和女教官就在旁边盯着,他们只能一边挠心挠肺地偷瞄,一边苦逼地继续训练。

我防……

我扣……

我摔……

宁韶明一头黑线,走过去,道:“你们以为自己是在耍杂耍吗?没吃晚饭?用点力!”

一群士兵被吓得一抖,“啪叽”就把手里的队员一个过肩摔摔出去了。

操场中间瞬间就“横尸遍野”,宁韶明翻了个白眼,特别不想承认这是他的兵。

——怎么越来越傻乎乎了呢?

宁韶明松了松筋骨,伴随着昆县警察们乐哈哈试车的背景音,亲自上手把几十个队员轮流调教了一遍,中途常笙画看得有点手痒,也跟着把和宁韶明练过的士兵忽悠过来,也调教了一遍。

等他们两个当BOSS的玩够了,操场上已经真的是横尸一大片了。

终于玩够了豪车的警察们溜达过来一看,顿时啧啧出声。

“这就是现实版的捡尸体吗?”

“捡回去有什么用?”

“那倒也是,卖肉也只能冒充猪肉。”

“……”

歼龙大队的成员们哀怨地看着这群幸灾乐祸的警察们。

——还能不能愉快地做小伙伴了?友谊的巨轮被你们吃了么?!

折腾完了这群队员们,宁韶明总算把看到他们惹是生非而生出来的闷气发泄完了,也懒得再搭理他们,溜达着就回宿舍楼去洗澡了。

队员们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懵逼了片刻,齐刷刷又把目光集中在常笙画身上。

常笙画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弄乱的衣袖,挑眉,“看我做什么?”

胡小戈苦哈哈地道:“教官,老大什么时候才能消气啊?”

把他们揍了一顿,连多一个字都吝于多说的,宁韶明这副情态,难怪一群士兵们以为他还在生气了。

常笙画倒是知道那位宁大少纯粹就是出门晃了一天,浑身骨头痒痒,能多动手就绝对不瞎逼逼,但是常笙画怎么可能那么好心告诉歼龙士兵们真相呢?

于是乎,她只是淡定地道:“等着呗,急什么,你们老大白天刚去过给你们揍的那个小帮派老大道过歉,不让他再多生会儿气啊?”

一众队员一听,顿时内疚心爆棚。

啊啊啊,他们老大那么骄傲那么霸道那么坏脾气……呃,不,暴脾气,居然要低头去给人道歉,他们真是太对不起老大了TAT!!!

故而,在宁韶明洗完澡之后,他从浴室里一走出来,就看到桌子上摆了七八份夜宵,不同品种种类齐全,热乎乎香喷喷,简直让人垂涎欲滴。

宁韶明却是一头雾水。

这是谁去打劫了大排档呢,还是有谁要来他宿舍开Party啊?!

自从上次宴会第二天,常笙画和宁韶明临时提前离开觅川市市区之后,甘老板那边就没了动静。

常笙画也不着急,这刚找出来一个警察卧底,就算是这卧底已经被弄“死”了,甘老板和傅夫人那边也不可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肯定是要耗费一点时间来排查手底下的人的。

严友他们跟常笙画和宁韶明两个人商量过之后,就跟市里的兄弟警局协调了一番,让他们故意做出气氛紧张秘密找人的样子,好像那天临时跑去酒店盘查,就是为了找到那个“死掉”的卧底似的,故意布出疑阵,令甘老板和傅夫人那边以为那个卧底是市警察局的人。

倒也不是昆县警察局这边贪生怕死,想让兄弟警局背锅,而是他们不仅要隐藏孟澎的身份,保护好他和他的家人,更要掩饰昆县警察局和常笙画、宁韶明之间定下的行动计划。

昆县警察局和市警察局之间还是有区别的,虽然昆县警察局在县里,但是基本上是独立出来的,算得上是专门针对境内外毒贩的。

如果哪家毒枭在自己手下抓到他们的人,那很不巧,这就代表着——不好意思,你被一大波缉毒警察盯上了。

这么一来,毒品贩子们为了保全自己,不仅会更改各种行动计划,还有可能就会做出过激的行为。

但是市警察局管的事情多,只要是毒品方便比较大的事情都会移交给昆县警察局那边,他们派卧底眼线之类的,跟的一般都是别的方向,例如经济犯罪、拐卖集团之类的,傅夫人那边就会以为这是甘老板惹的麻烦,那就不会把目光完全聚焦在昆县这边了,更能洗脱常笙画和宁韶明的嫌疑,给他们后续的行动做铺垫。

常笙画等了几天,没等到甘老板打电话或者是亲自过来试探她,就知道他们的行动已经迷惑住对方了。

楼笑倾知道了这件事之后,问常笙画:“万一他们知道是障碍法了呢?”

常笙画反问:“那他们怎么知道这个障眼法不是障眼法呢?”

楼笑倾的眼神很困惑,“嗯?”

常笙画的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像是甘老板这种人,走一步算十步,眼见都不一定当是事实,更何况他没有亲眼看到呢?就算他知道市警察局那边在故布疑阵,可是他怎么知道他们布出来的疑阵就一定是疑阵呢?”

说白了,就是利用那些多疑的心态,故意把漏洞放在他们面前,他们就会死揪着这个漏洞不放,而忽略了其他的虚假和真实。

楼笑倾禁不住摇了摇头,“跟你作对的人,恐怕都下场不太好。”

常笙画用的手段也没有多厉害,但就是揣摩人心这点很可怕,哪怕手段拙劣,只要击中软肋,就能打出暴击,不是吗?

常笙画听罢,却是笑了,“那可不一定。”

她看向不远处在和严友勾肩搭背说事的宁韶明。

这不,这里就有一个跟她作对过,但是目前仍然活蹦乱跳的。

楼笑倾看着常笙画的眼神,不由得为宁韶明鞠了一把辛酸泪。

所以说,为什么常笙画就老是逮着宁韶明不放了呢,捉弄他真的好玩吗?

宁韶明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好友同情了无数遍了,晃悠着走到常笙画的临时办公室。

“还是没有消息?”宁韶明有点不耐烦地问道。

他已经等了很多天了,想要去傅夫人的地盘把孟澎特地藏起来的U盘拿到手里,然而无论是傅夫人还是甘老板在这几天都没了动静,让想要大干一场的宁韶明觉得十分不爽。

常笙画勾起嘴角,正想逗他几句,桌子上的手机冷不丁就响了。

宁韶明看了一眼屏幕,上面写着“甘叔叔”三个字,他登时就跳了起来,“快接快接!”

“急什么?”常笙画故意慢悠悠地拿起手机,宁韶明看得都恨不得直接塞进她嘴里。

把听筒靠在耳边,常笙画喊了一声“甘叔叔”,然后就嗯嗯啊啊了半天,宁韶明和楼笑倾在旁边听着,也没听出个究竟。

没一会儿,常笙画就挂断了电话,表情显得有点古怪。

宁韶明急忙追问:“怎么样?他打电话来做什么?”

第一百五十六章 真的好穷啊

常笙画挂断了甘老板的电话,宁韶明急忙追问:“怎么样?他打电话来做什么?”

甘老板打电话过来,自然不是为了跟常笙画闲话家常的。

当然,也不是为了试探,毕竟孟澎那件事已经过了好几天了,市警察局那边都已经不得不“被迫”中止搜寻计划了,这个时候甘老板还跑来马后炮地试探,那就显得他太蠢了。

“什么意思?”听完常笙画言简意赅的转述,宁韶明觉得有点跟不上进度,“甘老板请我去参加一个油画的展览?你确定说的是我吗?”

常笙画心情十分愉快地道:“就算不是你,你也得上,反正我是已经答应甘老板了。”

反正言下之意就就是——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宁韶明一脸菜色,“我也没说不去,但问题是为什么要去那个什么劳什子油画展?!”他崩溃地扶住了额头,“我估计连油画跟水彩画的区别都分不出来……就不能去看个什么兵器展博物馆之类的吗?!”

常笙画顿时嫌弃地看着他,“作为一个世家出身的大少爷,你不觉得太丢人了么?”

宁韶明被她嫌弃,顿时“嘁”了一声,“劳资就是只会打架,你奈我何?”

“的确不能奈何你什么,”常笙画想了想,起身,拽着宁韶明的后脖领子就往外走,“顶多就是给你上个课而已。”

——上课?Excuse\/ me!?

宁韶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别告诉我,你要给我临时上一节油画课?!”

常笙画跟路过的警察点点头打招呼,嘴里答道:“既然要去看油画展,怎么可以不了解油画的历史呢,这样对画展的主人太尊重了……”

宁韶明表示抗议,“关老子屁事啊,又不是老子主动要去的……”

“而且宁中队,你不要忘了,你还肩负着把傅夫人拿下的重任,”常笙画的声音带着诡异的愉悦,“甘老板没有那个艺术细胞,这次油画展肯定是傅夫人提议的,你怎么可以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呢?”

宁韶明崩溃:“管她去死啊,老子长这么大,文化课艺术课就没有及格过,看个毛线的油画展……啊喂!老子不要上课啊啊啊——”

眼睁睁看着常笙画把宁韶明拖进一个多媒体会议室,还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听着宁韶明一路惨嚎的警察同志们都默默地目送着他。

兄弟,走好,我们救不了你!

常笙画当然也没有学过油画,但是艺术的东西都是相通的,他们又不需要真的看得懂油画的精髓,只要加班加点学一些皮毛就好了。

咳咳,事实上学不学都无所谓,但是谁让宁韶明太嚣张了呢,文化课不及格还敢拿出来现,一副“没文化我骄傲”的姿态,常笙画非得挫一挫他的威风不可。

于是乎,宁韶明被常笙画关在多媒体会议室里整整一个上午,等歼龙大队的队员们试图继续哄他们老大,结果到处找不着人的时候,才在小伙伴昆县刑警们的指引下敲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常笙画神清气爽地过来开门。

宁韶明像是死狗一样趴在一张桌子上躺尸。

白色投影幕布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能让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都心慌慌。

歼龙士兵们咽了咽口水,艰难地问道:“老大……还活着么?”

常笙画探了探袖角上不存在的灰尘,挑眉,微笑,“嘘,别吵,你们老大正徘徊在艺术的海洋里不可自拔。”

一群队员满腹怜悯,同情地看了一眼躺尸的宁韶明。

艺术的海洋如何让人不可自拔这个不好说,但是他们老大快被这艺术的海水淹死了这点倒是看得出来。

甘老板当然不是单独约了宁韶明一个人的,只是重点提出宁韶明一定要去就是了,可见这次邀约的主要对象就是这位宁大少,甘老板肯定是更想拿捏着常笙画这个“无权无势”的常家小小姐的,至于会盯着宁韶明不放的人……呵呵,除了傅夫人,还能有谁?

常笙画不得不说宁韶明这个“美男计”的确使得挺好的,傅夫人那头刚被一个警察卧底给翻了一圈,结果她倒是有心思给某位大毒枭戴绿帽子,也不知道说她是女版枭雄好,还是说她实在是做事太不靠谱的好。

不过常笙画和宁韶明本来就是要接近傅夫人的,她自己主动送上门了,还省了他们找杆子来爬,绞尽脑汁想怎么样合理偶遇才能不引起对方势力的怀疑。

在折腾了宁韶明一把之后,第二天早上,常笙画和宁韶明就稍作打扮,然后开着那辆斯文德弄来的靛蓝色的豪车,目标是——觅川市的市区最大型的艺术画馆。

还真别说,斯文德给他们弄来的车虽然高调过头了,平时开不出去,但是在跟甘老板见面的时候,这辆车倒是挺能派上用场的,毕竟甘老板出入的场合都是各种高端地点,多么有逼格这点不好说,但是肯定到处都是各种犯罪和腐败的证明,一辆几百万的豪车开在这样的地方,真是一点儿都不显眼。

作为京城顶尖圈子里的纨绔大少,宁韶明表示——他仇富。

没办法,宁家从来不给他零花钱,他都快要穷得响叮当了,ORZ。

常笙画倒是有点不理解宁韶明为什么这么穷,“部队里包吃包喝的,出门做任务也有报销,不会让你们自己出钱,歼龙大队也很少缺过经费需要你来垫,你都是少校了,军官的工资不算低,你就每个月买点酒买点烟,也没什么奢侈的爱好,你的钱哪里去了?”

宁韶明顿时不满地咕哝:“你还调查我了啊,你怎么知道我就每个月买买酒买买烟?说不定我还出去花天酒地了呢!”

常笙画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是么?那你说说你去哪里花天酒地了,我一定严格贯彻指导员的工作任务,把你举报给上头。”

“……还能不能愉快地做同事了?”宁韶明翻了个白眼,对她的冷酷无情表示毫不意外,“而且就算不出去花,我需要花钱的地方也很多啊!”

他说得理直气壮,常笙画倒是感兴趣了,“你说说看?”

真的要算账了,宁韶明倒是又得仔细想了想,“唔,比如南瓜他们走的时候,要给他们贴补一点吧,队里那么多人,谁家里有点什么事,总要意思意思吧,年年那么多牺牲的战友,他们家里人也要照顾一下吧,还有以前复员转业的那些,他们可没有南瓜几个运气那么好,离开部队之后做事都不太顺利,我也要帮点忙……”

常笙画一开始还想吐槽他就是个大肥羊冤大头,可是听着听着,那些吐槽的话就慢慢咽了下去。

宁韶明倒是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只是板着手指算自己这些年花完的钱,最后十分痛苦地捂住了脸,“还有你这个周扒皮,两套衣服六万块……这个月工资还没发下吧,再拖几天,我怀疑我都要喝西北风了!”

常笙画笑了笑,“怕什么,我们现在不是来宰肥羊了么?”

宁韶明一听这话,霎时间就精神了,“看画展还带自助餐?”

“……”常笙画看着宁韶明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智障,“你见过一群人一边看艺术品一边端着个盘子在吃的么?”

宁韶明的眼神十分遗憾,“那就太可惜了,开了一路的车,早餐都要消化光了。”

常笙画抽抽嘴角,“等中午吧,蠢货,甘老板肯定会请客吃饭的。”

“还要中午?!”宁韶明从带来的背包里翻了翻,翻出一个面包,“那我先垫垫肚子。”

常笙画无语地揉了揉额角。

她刚才是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二傻愣子心地善良的,这分明就是个不着调的饭桶啊!

因为起得早,所以他们两个一路开车过来,到了觅川市市区的时候还有点早,宁韶明便在江边兜了兜风,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开到觅川市最大的艺术画馆那边去了。

来得太早太殷勤可不好,去江边兜兜风,估计甘老板还以为他们年轻人又去拍拍拖玩玩浪漫了。

其实常笙画和宁韶明现在的关系还挺扑朔迷离的——意思是在甘老板看来就是这样的,这两个年轻人吧,说是他们在谈恋爱,他们又似乎相互牵制,相互抓着对方的把柄,说他们没有在谈恋爱吧,两个人又同进同出的,关系看起来颇是扭曲又神秘。

甘老板就觉得他们肯定是合作关系,毕竟合作关系和睡在一起的关系并不冲突,他认为常笙画和宁韶明的情侣关系没什么问题,问题就在于这两个人的合作关系似乎不太稳固,偶尔一方牵制住对方,偶尔一方又会脱轨,就像是那些顶层圈子的夫妻一样,可是同心协力为夫家更上一层楼,也会因为外家的势力平衡而做出相爱相杀的事情。

甘老板觉得这样不太保险,宁韶明现在是被常笙画拿捏住了,在试图帮她夺取常家的主控权,可如果以后常笙画被甘老板控制了,常家必定有一段时间是势弱的,万一宁韶明就以一个合法的身份来吞掉常家了怎么办?

为了自己的利益,甘老板觉得还是想办法扯断宁韶明和常笙画之间的情侣关系,傅夫人的出现无疑是给甘老板瞌睡送上枕头了。

至于成不成功……那倒无所谓,反正甘老板也只是在做两手准备而已。

所谓计中计,局中局,你算计我,我挖坑给你,无形的争斗,远远比明晃晃的刀光剑影更为诡异凶残,杀人不见血,割喉不动刃。

第一百五十七章 模范式情侣

油画展是上午十点开始的,宁韶明掐的时间刚刚好,他们来到这个造型流畅奇美的艺术画馆,刚下车没多久,就遇上了联袂而来的甘老板和傅夫人。

说实话,傅夫人会在这样的场合露面也是很难得的,她平时都深入简出,敢在甘老板的宴会上出面,那是因为没人有胆子或者有能力在那里拍到她的照片,这也是昆县警察局一直没有掌握到傅夫人的真实相貌的原因。

可是今天这个油画展不一样,虽然第一天展览,请来的都是有头有面的人,可是也相对来说更为鱼龙混杂,为了一个宁韶明,傅夫人还真的是非常用心啊……

“你看傅夫人上钩得多么自愿,”常笙画挽着宁韶明的手臂,在视线的盲角拍了拍他的手背,意味深长地道:“好好努力,争取拿下傅夫人。”

宁韶明有点炸毛,“别说得我好像要牺牲点什么一样好么!”

常笙画幽幽地道:“你看人家孟澎多拼命,让你牺牲一把,那叫享受艳福,你的觉悟就不能高一点么?这可是为了人民的利益在抛头颅洒热血啊……”

不,我就看得出来你是想看好戏!宁韶明强忍着在众目睽睽之下翻白眼的冲动,“滚边去,这样的艳福给你,我才不要!”

常笙画用空着的那只手若有所思地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宁小明同志,你这样的行为叫做冷感,不能放弃治疗哦!”

宁韶明的眼皮子使劲一跳,“闭嘴,哪个人在你眼里是没有病的?”

常笙画想了想,“好吧,理论上来说人人都有精神问题,没有问题的那叫做死人。”

宁韶明无力反驳了,“……你还是继续闭嘴吧,他们过来了。”

就在他们说话期间,甘老板和傅夫人也发现了他们的存在,立刻就朝着常笙画和宁韶明走了过来。

说实话,虽然傅夫人已经快四十岁了,但是保养得好,看起来年轻貌美又风情万种,一双红唇简直能让定力不足的男人看了就心头烧火。

偏偏甘老板是个土肥圆,哪怕在南边权势滔天,身上的服饰打扮也一件比一件贵,但是和傅夫人这么手挽手走过来,简直就是癞蛤蟆和天鹅肉的现实版对比,宁韶明特别想笑,然后被常笙画掐了一把腰,让他收敛点。

就算人家再丑……咳咳,当面嘲笑人家也不太好吧,毕竟两个都是耍狠玩命的好手,被记仇了就不好了。

常笙画脸色如常地拖着宁韶明也迎了上去,比起甘老板和傅夫人这一对儿,他们两个人完全就是男才女貌模范级别的代表,但是甘老板盯着常笙画,傅夫人盯着宁韶明,倒是没有在意两组人之间的差别。

“甘叔叔,傅夫人,几天不见,过得还可以吗?”常笙画漾着笑容主动和他们寒暄,宁韶明一如既往本色出演,只要臭着脸站在旁边就行了。

果不其然,傅夫人很快就把话题转移到了宁韶明身上,笑着道:“宁少这是不高兴了么,一大早的,谁惹你了?”

宁韶明打了个呵欠,“没谁惹我,就是起太早了,没睡够。”

傅夫人的脸色僵了僵。

这个油画展是她提议的,时间是她定下来的,宁韶明说没睡够,不就是成了她的问题了么?

虽然有点不悦,但是也对宁韶明的情商以及纨绔的本性有了更深的认识,宁韶明就是个爱疯爱玩下手够狠但就是智商是硬伤的人,傅夫人已经把这个设定牢牢记在心里了。

常笙画见火候差不多了,便站出来打圆场,“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入馆吧,听说这次油画展是展出了很多名家之作,宁少看到了,就会觉得这一趟值了。”

——不,我怕我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宁韶明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地如是想,但是常笙画才不会给他开口吐槽的机会呢,对甘老板和傅夫人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等他们往前走了,常笙画就拽着宁韶明也一起进去了。

这是油画展的第一天,展出来的半数是年代比较久远的名画,不算是很出名的那些作品,顶多就是因为年代太久所以保值。

另外一半则是现代一些先锋画手的巅峰之作,虽然比起那些著名的古画来说不算是完美无缺,但也不乏惊人之作,拿来收藏升值的话也是不错的作品。

常笙画看着随处可见的名流富商,再看看现场的氛围,心里便有了几分计较。

“怎么了?”发觉常笙画的脸色好像有点不对,宁韶明不解地问道。

常笙画小小声地道:“这油画展有问题。”

宁韶明左看右看,唔,除了有钱有身份的人多了点,安保严格了一点,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大问题了么?

把询问的眼神递给常笙画,宁韶明表示他没看出现场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常笙画摇了摇头,“不是说这里有什么问题,我是说这个油画展,应该是甘老板拿来洗\/钱的工具。”

宁韶明微微愣住,“你确定?”

“不然呢?你真的以为甘老板还是傅夫人喜欢艺术,能够欣赏得来这种算得上是冷门高端的玩意儿?”常笙画反问他,然后道:“你没看这个画馆的馆长都在和甘老板聊天么,他一个可以挂得上暴发户三个字的穷凶极恶之徒,为什么会跟一个画馆扯上关系,而且关系不错?”

宁韶明被常笙画的分析惊到了,左右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的确发现了不少前几天在宴会厅里见过的熟面孔,从辰津他们查到的资料来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起码不可能这么多人的爱好都是油画。

可是这样的一批人,居然会聚集在这里给一个说不上十分有名的油画展捧场,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只是宁韶明很少碰经济犯罪类的东西,所以对这个没有那么敏锐,还以为甘老板或者傅夫人是给哪个熟人买面子,过来给对方捧个场。

甘老板那边很快就和画馆馆长聊完了,然后又去和一些“老朋友”聊聊,傅夫人见了几个人之后,就笑着说了一声,脱身去找常笙画和宁韶明他们了。

比起甘老板他们的忙碌和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两个人倒像是真的来欣赏油画的,傅夫人走到他们附近,便能听见两个人的讨论声。

“这一片红一片黄的,你要告诉我画手想表达的是悲观厌世?!”

“谁说浓烈的色彩就代表正面积极的情感?有的时候越是浓烈的色彩越是反衬出那份与众不同的东西,你看这里是餐桌对吧,桌子上用抽象的手法画出了各种美味佳肴,但是桌子上的餐刀居然是十字交叉的,刀尖还对着用餐的人!”

“……你不说那是一桌子菜,我还以为是打翻了一桌子调料呢。”

“你瞎么?”

“啊喂……算了,你还是继续说那个刀吧,啥意思,要自杀啊?”

“十字在西方多数代表十字架,也就是死亡,刀尖还对着用餐的人,这就得分析画手的背景了,如果用餐的是他,那就是一种对生活的厌弃;如果是别人,那就代表他想干掉这个人,但是他不仅做不到,还要和对方虚与委蛇,陪笑陪吃……”

“啧,真复杂……”

常笙画和宁韶明讨论得热火朝天,旁边的客人们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们几眼,觉得这一对儿还挺恩爱的。

傅夫人站在他们后边,目光浮动。

这两个人,一下子感情不好,一下子模范情侣的,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找了一个空隙,傅夫人总算插进了他们的话题之中,她笑着道:“常小姐看起来对油画颇有研究。”

常笙画似乎这才注意到傅夫人站在附近似的,愣了一下,然后转身看向她,有点不太好意思地道:“略懂皮毛而已,在外人面前就不好班门弄斧了。”

这一句话就把宁韶明给划拉成“内人”了,傅夫人的征服欲不由得愈发膨胀,缠绵的目光简直像是小钩子一样往宁韶明身上勾,好像能把他的心都扒拉出来似的。

“宁少也对油画感兴趣?”傅夫人问。

宁韶明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也就那样吧,看看还成,别让我画就好了。”

“那就可惜了,”傅夫人说得还挺像是那么回事,“待会儿画馆的馆长会露一手,有兴趣的还能让他指点几句,馆长在油画的技艺上造诣不浅,让他点评的机会可不多。”

常笙画知道傅夫人是想把她支开,十分上道地做出含蓄的惊喜的表情,“真的么?那我过去看看,你……”

常笙画看向宁韶明,傅夫人截断她的话,道:“既然宁少不感兴趣,就陪我走一圈吧。”

宁韶明不置可否。

常笙画笑了笑,“那就麻烦傅夫人多照顾一下了,他脾气不好,你多担待。”

傅夫人点头,嘴角弯弯,“好说。”

常笙画把宁大少丢在了火坑里,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走了。

宁韶明在心里把她诅咒了一百遍啊一百遍,但是在傅夫人靠过来的时候,他还是没把人甩开。

反正他要扮演的就是一个对女色不太感兴趣的纨绔子弟,还有个感情不太稳定的女朋友,傅夫人肯定对撬墙角很感兴趣——而且,如果他真的是那种急色的很容易被蛊惑的人,估计傅夫人也不会盯上他了。

傅夫人还真的挽着宁韶明在展厅里转了一圈,碰上觉得顺眼的油画,还问宁韶明觉得怎么样。

宁韶明只好调动昨天常笙画硬是给他塞进脑子里的干巴巴的资料,随意说了几句。

傅夫人点头,“能入宁少的眼,看来这话的确不错。”

宁韶明心里一动,故作不经意地问:“怎么,你想买?”

第一百五十八章 没机会入狱

宁韶明心里一动,故作不经意地问:“怎么,你想买?”

如果说傅夫人是因为欣赏艺术,所以才想要买几幅油画回去,宁韶明当然是不会信的,就算常笙画没有跟他说甘老板疑似在用这些油画作品来洗钱,宁韶明也不会觉得一个天天跟毒品打交道的人会有这个闲心跑去赏析艺术作品。

艺术无国界,宁韶明也不是歧视坏人之类的,只是觉得这些人连底子带根都坏透了,就算是有个什么爱好,大概也是血淋淋的吧——用血淋淋的钱堆出来的爱好。

傅夫人不知道宁韶明心里兜转着的各种心思,只是听到宁韶明这么问了,便笑吟吟地道:“家里最近觉得墙壁有点空荡荡的,想买几幅回去挂挂。”

宁韶明“哦”了一声,似乎不感兴趣的样子。

傅夫人用右手挽着宁韶明的手,左手则是柔弱无骨地贴着他的手臂轻轻抚摸,“宁少对油画颇有见解,不如——帮我挑上几幅?”

宁韶明心道他哪里来的见解,跟常笙画胡说八道几句还好,真要挑画的好坏……呵呵哒。

不过傅夫人一直在试图勾搭他,压根也不是真心想买画的,宁韶明在内心冷笑连连,面上倒是没有太大的动静,只是漫不经心地指了指旁边的一幅画,“这个不错,有树有鸟的,挂客厅吧。”

傅夫人侧头一看,那是一副抽象派的油画,飞鸟被一棵树的藤蔓紧紧勒死在树干上,鸟儿的眼神充满了绝望和壮烈,画得极其生动,树是黑色的,鸟是雪白的,背景是猩红的,一看就跟世界末日似的,估计只能挂在那种阴森森的古堡里当装饰。

这种充满非主流的画适合挂客厅?傅夫人的表情连变都没有变幻一分,就不紧不慢地道:“这样吗?我也觉得挺好的,回头画展结束了,我就买回去挂客厅做装饰了。”

宁韶明都不得不佩服傅夫人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看来他还有得练,不然别说是常笙画,连傅夫人那张嘴都掰扯不动。

傅夫人和宁韶明这边在“风花雪月”地谈要买什么画,常笙画跟着甘老板四处周旋,倒像是常笙画陪着他在谈生意了。

甘老板有意见识她的本事,常笙画当然也不会藏着掖着,毕竟越值钱才越能引得大鱼上钩。

这些鱼儿啊,全都是不闻着腥味就不上赶着来的。

甘老板见常笙画在一群人里周旋得游刃有余,娓娓道来的样子完全不落世家之风,心里的算盘打得那叫一个啪啪响。

在最初常家四小姐常若诗找上门的时候,甘老板就在想常家小女儿从小就没有怎么出现在人前,一直旅居国外,怕是哪方面真的是扶不起的阿斗,不然如果不是常家有什么难言之隐,怎么会把掌上千金嫁给他呢?甘老板也是有自知之明的。

等在觅川市这边初次见到了常笙画,甘老板又觉得这个常家小小姐还真的有点扶不起来,因为她出身自将门世家,居然不喜欢在部队掺和,不能吃苦,而是想着办法把自己弄到一个小地方去领个闲职高薪,然后吃吃喝喝谈恋爱,那时候甘老板就觉得,想要拿下这位小小姐也不是那么难的,常家指不定会直接把人给他送过来呢。

可是和常笙画接触得越多,甘老板就越是心惊肉跳,觉得这个女人也不简单,起码不像是她外表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手段不算是老奸巨猾,但是也不是一朵真的小白花,想要算计她还是要花点心思的。

何况常笙画身边还有一个宁家的嫡系继承人,只要宁家家主宁景侯一天没有宣布剥夺宁韶明的继承权,他就还有翻身的机会,谁也不会小觑他的力量。

于是乎,甘老板的思想就慢慢地从利用常笙画转换成了和常笙画合作,毕竟常笙画是他能够叩开Z国最顶尖的社交圈的唯一缺口,甘老板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他的成就是不少,可要是不再努力一把,那就止步于此了,而且还有一群警察不依不挠地跟在他后面,要逮住他的小辫子,甘老板可不想风光了半辈子,结果到头来要锒铛入狱。

唔,估计也没什么机会入狱,他做的事情够他枪毙个一百遍了。

可以说常笙画就是在甘老板面前画了一张诱人的香喷喷的大饼,让他生出登天的梦想和野心,当一个人的眼睛被利益所蒙蔽的时候,他就不会顾虑得那么周全了。

常笙画要甘老板在这样的巨大诱惑面前失控疯狂,那么她就能抓着他的软肋致命一击,然后顺着甘老板的心脏摸到他背后藏得最深的那条线,线上是无数纠葛的累累血债,是她的,也是宁韶明的。

“常小姐真是风趣幽默……”

“哪里哪里,您老客气了。”

参加画展的宾客们无论老少男女,被常笙画逗得低声轻笑,直到这家艺术画馆的馆长出来展示他的画技了,一群人这才分开,临走之前也是对常笙画赞誉有加。

甘老板等人走远了,才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常比我当年能耐多了。”

常笙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甘叔叔这话真是折煞我了。”

甘老板朝着人群聚拢的方向走过去,“馆长亲自作画的机会可不多,我们去瞧着吧。”

“行。”常笙画点头,跟上。

不过甘老板很快就被人群里的熟人请走了,常笙画刚应付了一拨人,做一次样子就够了,他懒得再去,就找了个安静点的角落,站在那里看那位馆长开始展示他的油画功底,一群人也不知道是收了好处还是给甘老板面子,都做出一副捧场的样子。

常笙画百无聊赖地靠着柱子,忽然有只手搭过来,猛地一拍她的肩膀。

“嘿!”宁韶明从柱子后头转出来。

常笙画一点儿都没有突然吓到的样子,不咸不淡地说:“无聊。”

宁韶明“啧”了一声,“你态度好一点会死啊?”

常笙画连接话的欲望都没有,只用眼皮子夹了他一下。

宁韶明的嘴角抽了抽,和她一起靠在高大的柱子旁边,朝着馆长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对方架势十足的样子,便撇嘴道:“附庸风雅!”

常笙画凉飕飕地道:“你想附庸,都附不上去吧。”

“嘁,”宁韶明不屑地道:“少爷我不稀罕。”

常笙画只送他两个字:“呵呵。”

“阴阳怪气的,”宁韶明白了她一眼,“谁给你气受了?”

常笙画想了想,“无聊。”

又是这两个字,不过表达的意思可不同,宁韶明觉得自己听懂了,颇为幸灾乐祸地道:“反正是你自己筹谋的,自己的计划,跪着也要干完。”

常笙画没继续搭这个茬,只是反问:“傅夫人呢?你把人给甩开了?”

她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宁韶明忙不跌道:“关我什么事,她自己被熟人叫走了。”

常笙画冷笑两声,“一个毒枭的情妇,能有什么熟人?不是上线就是下线,你就没想过跟过去看看?”

“……”宁韶明瞬间就说不出话来了,他摆脱傅夫人的勾搭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想到主动凑上去呢?

常笙画盯着宁韶明看了两秒钟,然后扯开嘴角,笑,嘲笑的笑。

宁韶明粗声粗气地道:“看什么看?”

常笙画张开嘴,吐出一个字:“傻”

“……”宁韶明再度被噎住,捏着拳头就特别想要揍她,可惜这是公共场合,别说是揍人,就是撂脸色也不太好,谁让他们这个时候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呢。

有恃无恐的常笙画又冲着他笑了一下,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宁韶明无语问苍天。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欠揍的魔头呢?既生明何生画,都是命啊!

画馆馆长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一群人在轰然叫好,倒是显得他们这个角落特别安静了。

没人说话,哪怕是互相吐槽打发时间也好,宁韶明不甘寂寞地问:“他们在干什么?”

常笙画在靠着柱子闭目养神,闻言,眼也不抬地道:“我怎么知道?”

她一句话就把天给聊死了,宁韶明不甘寂寞地继续道:“我们不能把这个画展给搞掉么?”

这口气还真是大,他居然想要把这个画展给一锅端了……常笙画终于抬起眼皮子,瞅他一眼,语气平静无波:“你知道现场都是些什么人吗?”

宁韶明耸了耸肩,“无非就是达官显贵富商之类的呗。”

常笙画“呵”了一声,“把画展搞掉?谁给你这么大的脸,宁家么?”

宁韶明被这个女魔头挤兑惯了,倒是没有那么容易炸毛了,听着这刺耳的话,也只是象征性地挖了挖耳朵,撇嘴道:“说得好像邪不胜正几个字不在字典上似的。”

“在是在,”常笙画嘴角勾起几分笑,可惜又冷又讥诮,“只是想写出来,哪有这么容易?”

宁韶明有点不服气地看着她。

常笙画一点儿都没有火气,只是瞥了他一眼,道:“你是想弄死多少人么?”

宁韶明一脸懵逼,“什么?”

常笙画轻微地耸了一下肩膀,“你猜你叫一堆警察过来,到头来是谁会被搞死?”

宁大少这个罪魁祸首当然是要为了大局藏好的,这些达官显贵有钱人也能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把自己给干干净净摘出来,那么牺牲的就只能是所谓正义的那一方了。

宁韶明忍不住揉了揉额角,“你这家伙……怎么就心思那么阴暗呢,我不就是随口说说么?”

常笙画笑了笑,“说话是需要过脑子的,宁少爷。”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没有撒娇

纵然知道这里是甘老板洗钱的地方,还见识了一堆毒瘤蛀虫,但是也不能有所行动,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本来就脾气不好的宁韶明显得更加暴躁了,哪怕是他这张脸让人惊艳万分,也没几个人敢真的靠过来,就连一心想要勾搭他的傅夫人见状,都非常识趣地绕了路,先去找别人聊天了。

常笙画去转了一圈,跟画馆馆长搭了几句话,也对这个地方怎么洗钱的流程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结果一转回来,常笙画就捡到黑色气压滚滚而来的宁大少一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在没人看得到的角度踹了他一脚。

宁韶明差点儿蹦了起来,不爽地看着常笙画,“好端端的,踢我干嘛?”

常笙画毫不客气怼回去:“好端端的,你在这里发傻干嘛?”

宁韶明这才注意到自己无意之中把那一身煞气给散发出来了,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又嘴硬得很,嘟哝道:“不就是发了一会儿呆么……”

这里也不是发作的地方,常笙画心道回去再收拾他,便冷淡地道:“打起精神来,傅夫人刚才找你呢。”

“常小花,”宁韶明怨念地看着常笙画,“你觉不觉得你对我好冷酷无情?”

常笙画定定地看了他三秒钟,然后道:“你是在撒娇吗?”

宁韶明差点儿一口血喷出来,“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在撒娇了!?”

“哦。”常笙画很平静地应了一声。

宁韶明有点怀疑她有没有听清楚,不得不强调道:“我真的没撒娇。”

“……”刚好走到附近的傅夫人露出了一脸诡异的表情。

“……”宁韶明在掐死常笙画和掐死傅夫人还是掐死他自己之间徘徊——总觉得他的清誉都已经扫地了。

随手把生无可恋的宁大少丢给傅夫人折腾,常笙画就跟甘老板去认识他的各种合作伙伴了。

尽管甘老板显得十分大方,没有什么故意藏着什么人不让她见的意思,但是常笙画始终觉得这些人都算是小喽啰,不如在那天宴会上见到的金先生给她的危机感那么深,常笙画甚至怀疑那位金先生就是她要找的人,但是常笙画当时的确没办法和对方杠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了。

难道这一次还会把这些时日的努力付诸东流了?

常笙画的心情不免有几分不爽,在跟聊天的间隙,甘老板问她对这些人有什么想法,有没有觉得特别不错的,常笙画随意点了几个人的名字,然后故作漫不经心地道:“对了,说起来,我倒是觉得上次见到的那一位看起来最是特别,那位叫什么来着……”

常笙画装作临时想起但是又没有刻意去记的样子,甘老板果然上当,笑呵呵地道:“金先生对吧?”

“对啊,那天你好像特意给我引荐过,”常笙画状似一下子就记起来了,“不过今天他好像没有过来。”

甘老板神秘一笑,“金先生可不是会随便来这种场合的人,那天你能见到他,可以算得上是巧之又巧了。”

常笙画好像被他吊胃口了,眉头轻微挑起,显得有几分傲气,仿佛是常家小小姐的自尊心被挑衅了似的,“怎么,还有我想见都见不得的人?”

甘老板急忙安抚她:“不是这个意思,就是金先生他常年在外走动,不会固定在一个地方,所以我跟他认识好几年了,想见他的时候也不是那么容易找人的。”

是那批神秘势力的接线人之一吗?常笙画在心里想得千兜百转,面上却看不出一丝痕迹,“原来如此,看来那位金先生是个大忙人啊。”

她的语气平静了很多,但多多少少还是带着刺,看起来像是年轻人经不起挑衅,甘老板觉得她年少气盛,倒是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这一场画展也没有折腾太久,毕竟一群人里也没几个人是真的来欣赏油画的,到了十一点多,很多人就三三两两成群,相约着去吃饭联络感情了。

当然,这些人没来专心看油画,跟这个艺术画馆成交的订单量却不低,可见众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如常笙画所言,中午是甘老板做东请他们两个人吃饭,傅夫人也跟着一起,意图简直明显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

餐桌上,傅夫人更是各种贴心小意地帮宁韶明布菜,宁韶明只需要本色出演不太耐烦的样子就行了,常笙画则是时不时轻飘飘地瞥傅夫人一眼,好像在看她笑话似的。

傅夫人看得简直牙痒痒,心里头的战意却是越来越高涨了。

这个丫头片子是觉得她还搞定不了一个毛头小子么?她一眼就看得出宁韶明这种人不怎么近女色,那是因为没尝过这般滋味,摊上的也是常笙画这样无趣的女朋友,要是让宁韶明跟她滚在一起,她就不信她没法儿把这个男人弄到手!

把傅夫人的战意撩拨起来了,常笙画就功成身退了,傅夫人生气了没关系,就怕她不生气,常笙画还担心她对宁韶明没兴趣呢!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吃完饭之后,傅夫人果然对宁韶明提出了邀请,让他去自己的地盘走一圈。

而甘老板则是非常默契地也对常笙画发出了邀请,请她去看看自己的产业。

这是要各个击破的节奏?常笙画和宁韶明同时挑了一下眉头。

“有什么好看的?”宁韶明打了个呵欠,兴致缺缺的样子,“没兴趣。”

傅夫人没想到他这么不给面子——总不能说他们不是真的去看地盘,而是去滚床单吧?

傅夫人撑起笑脸,蛊惑道:“那天的格斗场你不是说看的不爽么?我那边有更刺激的,你不想去看吗?”

宁韶明故作意动,“哦?”

鱼儿终于上钩,傅夫人有点激动,立刻一脸神秘地道:“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

宁韶明这才点了头,然后勾着常笙画的肩膀就往外走,“行,那走吧。”

傅夫人觉得不对,“这……常小姐也和我们一起吗?”

“不然呢?”宁韶明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难道我去玩点刺激的,把我女朋友丢在一边?”

他一副二十四孝好男友的样子,让傅夫人和甘老板顿时被噎住。

宁韶明啧了一声,“不走了?”他看向常笙画,“那我们找个地方睡一觉吧,我困了。”

傅夫人一咬牙:“走,为什么不走呢?”

第一百六十章 睡一个男人

宁韶明一番唱作俱佳,就把傅夫人忽悠得把常笙画都带上了。

开玩笑,虽然女魔头很有可能见死不救,但是好歹带个人震一下傅夫人那个女流氓啊,真让他一个人对着这个女人,宁韶明都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在傅夫人动手动脚的时候,直接把人给弄死了。

傅夫人也是当时被宁韶明一激,过后冷静下来,就有点后悔了。

她今天让甘老板邀请宁韶明和常笙画过来,又分别邀请他们去各自的地盘转一圈,就是想让他们两个分开,然后傅夫人好下手,反正她是不信哪个男人不偷腥的。

结果宁韶明也不知道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三言两语就把傅夫人推到下不来台的地步,只能咬牙答应让常笙画跟着一起来。

傅夫人看着后头跟着她的那辆靛蓝色的车,简直连胃都要绞痛了。

不过能在短短时间内弄来这么一辆车,看来这位宁少的身份真的不简单啊……

傅夫人如是想,琢磨着什么时候才能从甘老板嘴里把宁韶明的身份套出来,虽然他们两个人是盟友,可是甘石荣那种人岂是轻易肯吃亏的?

他们既是相互合作也暗中较劲,傅夫人觉得她肯定免不了要放点血,喂饱那个贪婪的死胖子。

甚至上一次宁韶明把那个卧底警察“弄死”的事情,傅夫人都怀疑是不是甘老板从中掺和了一脚,毕竟宁韶明回去之前,一直是常笙画一个人在和那个卧底共处一室的,难不成甘老板授意常笙画,让她把人灭口?

再联系市警察局那边怎么都挖不到线索、甘老板还推脱说人在傅夫人的地盘上,他想查也查不出个源头来,这次又没把常笙画拉走,傅夫人的想法一下子就阴谋化了。

但事实上甘老板现在都在把常笙画供着,也想从宁韶明身上捞油水,见他们不乐意分开,甘老板也就是送了个顺水人情而已。

宁韶明当然不知道自己就是想拉个女魔头去垫背,结果阴差阳错让甘老板背了锅,还让他和傅夫人之间的合作关系出现了一点小裂缝,所以他还有心思吐槽傅夫人勾搭他的心思太明显,难道就不怕被毒枭黑椒给逮住了么?

常笙画不温不火地道:“你以为能当得上毒枭的情妇,傅夫人会是多没脑子的女人?她既然敢勾搭了,自然就有不让人发现的资本,而且她在黑椒手下也是有实权的,一个情妇而已,傅夫人的能力比她的床上功夫要有用多了,就算他真的撞见你们滚在一起,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反应的。”

这就是当女人为什么得有能力的理由了,你有能力,睡一百个男人也没人敢说你,你没能力,那你就是水性杨花,当人情妇都得守着贞节牌坊。

傅夫人的地盘当然不在觅川市的市中心,而且也只是明面上的地盘,那些实际的跟毒品相关的工厂之类的,肯定都在境外,就算在Z国境内,傅夫人也不可能为了睡一个男人,把自己的底牌全给透露出去了。

所以傅夫人带他们参观的只是自己明面上的产业,一个打着高级俱乐部名号的声色场所。

不用说,这个叫做“万浮俱乐部”的地方看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实际上跟甘老板手底下的那家酒店差不多,都是藏污纳垢捞钱的地方,大大咧咧地就伫立在觅川市市区的郊外,算得上是觅川市有名的高档消费场所之一。

常笙画和宁韶明在研究觅川市的势力时,的确也有注意过万浮俱乐部的存在,但是很多传言都说这里的幕后BOSS其实是甘老板,只是他自己没承认而已,昆县缉毒科的刑警们也是这么猜测的,倒是没想到这居然是傅夫人的地盘,甘老板只是在给她打个掩护。

看来傅夫人,或者说是她背后的毒枭黑椒和甘老板之间的联系的确不浅啊,很多产业都交叉在一起了……

宁韶明和常笙画面上有诸般想法,但是在下车之后,都尽数掩饰起来了。

常笙画故作不经意地道:“傅夫人不是说带我们去你的地盘玩玩吗?万浮俱乐部……我以为是甘叔叔的。”

她的话听起来像是在怀疑傅夫人拿别人的地盘来充数,傅夫人暗道她年纪小就是沉不住气,悠悠地笑道:“常小姐别急,甘老板在这个地方的确也能说得上话,”她的眼眉弯弯,“也就是说得上话而已。”

这句话可就有点看不起甘老板的意思了,常笙画的眉头皱了皱,但是没说什么。

宁韶明保持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姿态,对哪一方都没有太大的想法,跟个局外人似的,百无聊赖地站在那里。

傅夫人不免多看了他几眼,心道他自己交的女朋友做事都没能拉到他背后的势力作支持,何况看起来常笙画还是拿捏着他的把柄的,那么自己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把这个人连带他背后的势力都捞过来呢?

傅夫人也不是见人就扑的,只是甘老板那种无利不早起的人都对常笙画和宁韶明恭敬亲近有加,以他唯利是图的性格,这两个人背后肯定有一大波利益可以谋取,傅夫人坐拥毒枭黑椒在Z国境内的势力,但是她也想跟黑椒平起平坐的,自然就闻风而动了。

常笙画和宁韶明这么做,无疑跟空手套白狼没什么区别,顶多就是借用了一下宁家和常家的名头,把常宁两家以及甘老板和他的一连串合作伙伴全部坑一遍,这么赚钱的买卖,他们当然十分乐意去做了。

就算甘老板侥幸没被他们搞死,他也会先行记恨上常家和宁家,觉得是这两个世家盯上了他的势力,常笙画和宁韶明只是计划的执行者。

光是想到宁景侯焦头烂额的样子,宁韶明就乐不可支地想笑,被常笙画在暗地里掐了一把,示意他别走神得太厉害。

这些高级俱乐部的装修风格各有不同,但也大同小异,都是怎么奢华有格调就怎么来,宁韶明没被丢进军队之前,在京城当纨绔的时候也是经常进出这些地方,算得上是熟门熟路,走进万浮俱乐部豪华高档的大堂时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常笙画则是养气功夫好,随意看几眼四周,也有几分气定神闲的意味。

傅夫人带着他们往里走,经过一片偌大的室外花园的时候,常笙画忽然问宁韶明:“我的眼线是不是花了?”

宁韶明心说我哪里知道你有没有画眼线,但是转头看到常笙画摸了一下眼睛下方,便不动声色地道:“没有,还是你要补妆?”

傅夫人转头问道:“常小姐要去洗手间?”

常笙画摇头,“不用了。”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表面上漫不经心的宁韶明却暗暗提高了警惕。

常笙画刚才给他做的摸眼睛的动作,是歼龙大队内部平时出任务时约好的暗号,为了方便,常笙画在上一次跟他们一起参加和师装三连的演习对抗时就学会了,刚才这个动作的意思是有人在盯着他们,一般是被人或者监控摄像头监视了的时候用的。

但是像是万浮俱乐部这种地方有监控是正常的,常笙画不是因为这点才提醒他的,而是因为她觉得有人在盯着他们——重点来说,是在盯着她。

常笙画在思索这会是什么人,因为有人认识她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在小的时候,常笙画就一直被藏在常家主宅里,常家家主常宫锦不喜欢她,常笙画跟上头几个哥哥姐姐读的学校都不是同一个,平时有客人来了,也鲜少会让她去见客,到了寒暑假就把她丢去那些少年军事训练营。

等常笙画读完高中,常宫锦更是直接就把她送进了那个传说中十死一生的You-Know-Who,其实常家原本的意思是吓唬吓唬她,让她听常家的话来安排以后的人生,但是常笙画硬是在You-Know-Who咬着牙呆了三年,更是在队友们的支持下坚持读书,去考M国的大学,打算考上了就想办法离开——当然,最后她还是离开了,还是方式有点惨烈罢了。

这也就是意味着,在Z国国内,除了常家人,没几个人知道她是常家小小姐,她的同班同学顶多就记得班里有个不太合群的女孩子,在You-Know-Who那三年认识的诸如关一径等人,都不太能一眼把她认出来。

至于在M国认识的人,除了一个斯文德,其他的大部分都是学者,在她回到Z国之后就断了联系。

也就是说,除了甘老板和歼龙大队的队员,常笙画在Z国几乎没有熟悉的人,那么是什么人会刻意盯着她呢?

常笙画装作不经意地扫视四周,只看到花园附近独栋小楼上的一片片落地窗,也就意味着里面的人可以看得到花园的情景,但是他们却不能往屋子里面看。

“那些楼是……?”宁韶明随手折了一朵花,问道。

傅夫人笑着解释道:“其实就相当于是包厢,只是做成了独栋的方式,方便那些过来开Party的客人。”

“这样么……”宁韶明随意地点点头,然后看了常笙画一眼。

常笙画微不可见地摇头,表示她也没想明白。

第一百六十一章 赌术太渣了

如果常笙画没来,傅夫人还能直接就把宁韶明带去房间里好好“交流”,但是多了一个“电灯泡”,那么傅夫人就只能兑现之前的承诺,带着常笙画和宁韶明玩一些刺激的东西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傅夫人带他们来到的地方竟然是一个室内赌场,周围都是衣冠楚楚的赌客,把赌博玩得像是在品茶。

宁韶明看着这一幕,正想说赌博有什么意思,常笙画忽然就拉了一下他的胳膊,示意他往左边看。

宁韶明转头,正好看到几个黑衣保安冲上去把一个坐在赌桌前的赌客按住,其中一个黑衣保安从后背拿出一把刀,在那个赌客惊恐的眼神之中……呃,直接把他的左手给剁下来了!

赌客凄厉的叫声响遍全场,但是其他赌客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眼皮子都没抖一下,只有一些作陪的女孩子露出不忍看的表情,然后被旁边的赌客笑嘻嘻地调侃了一把。

那个被剁掉了手的赌客居然也没有露出怨恨或者是愤怒绝望的表情,只是忿忿不平地瞪了一眼和他比试的对手,很快就有医疗人员训练有素地走进来,把那个没了手的赌客带走了。

宁韶明本来在看到黑衣保安动刀的时候,就下意识地想要冲过去救人,但是常笙画挽着他的手的力度猛地收紧,一下子就把宁韶明给拽住了。

宁韶明不解地回头看着她。

常笙画用嘴型说:“别动。”

她冷淡的眼神简直像是一盆水混着冰渣子猛地倒下来,浇了一身的同时还冻得宁韶明的心都冷了。

这个时候他不能乱来……

见宁韶明冷静下来了,常笙画这才淡淡笑着,对傅夫人说:“的确是别开生面的刺激,你说对吗?”

傅夫人勾着红艳艳的唇,“我相信你们会满意的,”她看向面无表情的宁韶明,对方好像不太动容,傅夫人有点意外,“宁少觉得不够刺激吗?”

宁韶明心道赌博赌上身体器官,这还不算是刺激么?但是他还是在心里吐槽,面上显得挺平静的,“也不是不刺激,但是得看怎么玩吧,光是见血的话,那还不如去格斗场打一架。”

傅夫人微微笑着,眉眼生动,“当然不会只是在见血,既然是赌,这只是筹码的一种,更重要的当然是技术和胆气了,两位想要下场玩一把么?宁少,和上次一样,我出筹码,赢的归你,输的算我。”

常笙画状似开玩笑道:“那我呢?”

傅夫人一顿,但还是道:“常小姐和宁少是一起来的,我当然也不会怠慢了。”

“行,”常笙画扬起眉头,“那就去玩几把吧。”

傅夫人一听这话,便让人送了两份筹码上来,整齐地堆在两个托盘上,这些筹码的金额足以让一些定力不足的赌徒疯狂。

常笙画和宁韶明却是看得眼也不眨,傅夫人更坚定了他们背后的势力不简单的想法。

傅夫人请宁韶明和常笙画去赌场边上的沙发坐坐,她去安排一下,腾个好位置给他们俩玩,还让人送上果盘和美酒,招待可谓是相当地贴心。

傅夫人一走,其他人离得远,沙发附近就只有常笙画和宁韶明两个人了。

宁韶明立刻道:“你真的要我去玩?我打个扑克斗个地主还行,玩这些东西?就算输的钱算傅夫人的,但是丢的是我的脸啊!”

常笙画奇道:“这里的人都不认识你,你怕什么丢脸?大门一出各走各的,他们还跟人宣传宁大少赌术太渣吗?”

宁韶明顿时怨念地看着她——男人的自尊心都很高的好么,就算是陌生人,丢脸就是丢脸啊!

宁韶明死要面子活受罪,常笙画轻哼一声,但也没吐槽他,而是道:“行了吧,收起你这副嘴脸,我又没说让你下场去玩,我刚才不是跟傅夫人说了么,我想去玩几把。”

“你?”宁韶明露出一脸怀疑,“你会玩?!”

常笙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宁韶明想了想,觉得这个女魔头做出什么事情来,他估计都不会觉得太吃惊了。

不过宁韶明有别的考量,“不会太高调了吗?”

根据孟澎的情报,傅夫人的住处也在万浮俱乐部附近,所以傅夫人经常来这边玩,只是孟澎接触不到傅夫人的势力的核心圈子,只是以为这里是甘老板的,没想到傅夫人是来这边看自己的场子。

而宁韶明他们应该是要想办法去傅夫人的住处,因为那是一个城郊开发村,算得上是城乡结合部,傅夫人住在那里,她的很多人也分散在附近,孟澎潜伏在傅夫人手下的时候就是住在那一带,他们想要拿回孟澎藏起来的U盘,肯定是尽快去那边的。

那么,现在常笙画要去赌场上玩几把,会不会太耽误时间了?

常笙画却是摇头,“我想试试能不能引出刚才在花园里看着我们的那个人,我的预感不太对劲,还是试一把比较安心。”

宁韶明不太想打击她的士气,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你确定你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傅夫人对我们还不算很放心,说不定就是带我们来这里试探的,你可别把自己折进去了,我可救不了你。”

在这种地方出事,就算把整个歼龙大队从昆县拉过来也是需要时间的,那就真的是孤军奋战了。

常笙画不置可否,“放心吧,我不打没把握的仗。”

傅夫人很快就把事情安排好了,把他们两个人引到了赌场大厅的最中央,那里已经坐着一位年纪不过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人了,他穿着一身休闲西装,手上戴着钻石戒指,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浪荡的公子哥儿。

傅夫人介绍道:“这位是丞芒,万浮俱乐部的金牌赌王,特地请他过来陪两位玩两把的。”

丞芒起身,做了个夸张的见礼,“两位下午好啊。”

傅夫人笑道:“这是宁少和常小姐,丞芒,你可得好好照顾一下他们。”

丞芒眨眨眼睛,“像是傅夫人这么美丽的女士亲自开口,我怎么会让忍心拒绝呢?”

傅夫人被他逗得直笑,好一会儿才对宁韶明道:“宁少,请吧。”

宁韶明挑眉,任由常笙画越过他,坐在了主位上。

常笙画仰起头,看向傅夫人,从容不迫地道:“宁哥不擅长玩这个,还是我来试试手吧,不然怎么对得起傅夫人,亲自找一位赌王来陪我们玩的盛情呢?”

第一百六十二章 陪他过一夜

常笙画说要对得起傅夫人的一番盛情,但是明显就是话里有话,旁边的宁韶明和对面的丞芒都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眉头,但是都没吱声。

傅夫人在没有问过常笙画和宁韶明实力如何的情况下,就请来了万浮俱乐部镇场子的赌王之一来跟他们较量,虽然这赌王看起来很年轻,但是这不是年岁论英雄的时代,说好听点是给常笙画和宁韶明展示一下万浮俱乐部的实力,说不好听一点,傅夫人这一举动就是来给他们没脸的。

果不其然,不少赌客看到了这边的热闹,都忍不住跑过来围观一下了。

宁韶明看着这群围过来的人,再看看傅夫人一副巧笑嫣兮好不无辜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这些犯罪分子真的是一个比一个有病,明明是她自己贴过来要他们参观她的地盘的,结果到了地头上,又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搞得多稀罕见识她的地盘似的……

唔,显然宁中队长已经忘记他们本来就是在打忽悠傅夫人的主意了……

相比起在腹诽的宁韶明,常笙画倒是镇定得不像话,坐在赌桌上的姿态可谓是轻松悠闲的,手里拨弄着一个圆形的筹码,目光掠过对面的丞芒,对他点了点头视作招呼。

丞芒的一边眉毛轻微挑起,嘴角噙着的笑里多出了几分兴致勃勃的意味,他倒是想知道这个女人是胸有成竹呢,还是对输赢看得太无所谓?

毕竟一个人只要上了赌桌,就难免会露出和平时不太一样的举动,但不管是越来越镇定还是越来越慌张都好,这赌起来就容易上头,无论输赢,想再下去就难了,不然这个赌场里哪来的那么多断手断脚?

等荷官也站定在赌桌的一边准备洗牌了,傅夫人才道:“两位准备玩什么?”

丞芒很有绅士风度地对常笙画道:“常小姐决定就好。”

常笙画也没客气,直接就道:“我很多年没碰过这东西了,就玩最简单的二十一点好了。”

丞芒笑了,“那就二十一点吧。”

宁韶明则是听得眉头直跳。

很多年没玩?他还以为这女魔头玩得多有把握呢,这是要输得高调来引蛇出洞吗?!

不等洗好牌的荷官发牌,傅夫人又出声道:“常小姐的筹码是我请的,丞芒是万浮俱乐部的人,你们真玩起来,也不过是筹码从左手到右手,宁少爱看刺激的,不如就来点刺激点的筹码吧?”

常笙画不动声色,宁韶明倒是扬高了声调,反问:“你是想让他们俩也一起赌一只手吗?”

宁韶明的不满显得很明显,毕竟他现在是常笙画名义上的男朋友,要是他还在看好戏,那不就太奇怪了么?

傅夫人也预料到了宁韶明会反驳,娇声笑道:“宁少这话说的,我怎么敢拿常笙画的千金之躯来开玩笑?不如这样吧,”她的眼珠子骨碌一转,充满了戏谑之意,“如果常小姐和丞芒中的任何一个人输了,都当场邀请一位男士在万浮俱乐部过夜,你们觉得怎么样?”

此话一出,周围的赌客们登时就议论纷纷,脸上的兴味十足,摆明都是兴奋起来了。

而傅夫人提出来的这个赌注说是残酷吧,也没怎么见得,就是一个玩笑性质的玩意儿,无论是对常笙画还是丞芒来说都算得上是小有吃亏,但是在这样的圈子里,随便找个人睡一夜就是太正常的事情了,男女不忌,婚否不分,哪有这么多人计较贞洁和忠诚这些玩意儿呢?

从某方面来说,常笙画和丞芒都不算吃大亏,反倒是宁韶明该更不高兴了——傅夫人这是直接把绿帽子往他头上戴,好让他回头也有个正儿八经“出轨”的理由,那就能跟傅夫人理所应当地滚在一起了。

傅夫人这算计还真的是……相当让人恶心啊。

宁韶明忍不住胃里翻滚的感觉,正想说换个赌注,常笙画却是打断了他的话,悠悠地道:“傅夫人的提议挺好的,我答应了。”

宁韶明:“!!!”

丞芒也笑了,“我也没有问题,”他对常笙画眨了眨眼睛,“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如果常小姐输了,直接邀请我的话,我会感到万分荣幸的。”

常笙画很淡定,“嗯,有机会的。”

宁韶明:“……”

完全被忽略了的宁大少额角上的青筋都爆出十字状了,咬着牙根强行露出笑意,“亲爱的,你是不是把我忘掉了?”

“没有啊,”常笙画很无辜地道,“这不是看你在旁边支持我,我才这么有恃无恐的么?我相信你能给我带来幸运的,别担心。”

宁韶明差点儿被她的语气恶寒得浑身一抖,强忍住打冷战的冲动,干巴巴地道:“……那你加油。”

常笙画微微一笑,好不灿烂,旁边围观的赌客们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后悔没像是丞芒那样直接开口定个邀约。

——看起来不太像是个好惹的,但是春风一度也没有关系啊!

搅完这一谭的混水之后,傅夫人这才心满意足地在旁边坐下,还十分贴心地把旁边视线好的位置空出来,邀请宁韶明过来坐。

宁韶明特别不情愿过去,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给傅夫人面子,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宁韶明只好和常笙画交换了一个眼神,坐到傅夫人旁边去了。

旁边的赌客们相互讨论着,都有点好奇傅夫人今天带来的这两个生面孔是什么人,说是贵客吧,她又直接坑他们,说是故意下他们的脸吧,傅夫人又对他们挺客气的,真让人猜不透。

宁韶明的目光在人群里扫视了一圈,想看看常笙画试图引出来的那条大鱼是哪一个,但是看了一圈也没有什么头绪,只能重新把视线定格在常笙画身上。

常笙画倒是没在看宁韶明,而是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了丞芒,以及荷官发在她面前的扑克上。

荷官将两张牌发完,常笙画和丞芒同时掀开一个角看了一眼,然后将这个角重新压了回去。

他们两个人的表情都相当镇定,可以算得上是纹丝不动,完全看不出失望或者是高兴的情绪。

一开始的时候,常笙画和丞芒的一局都玩得非常快,一下子就五局过去了,基本上是丞芒一面倒的赢,赌客们在旁边看着,也不意外,他们大部分是这里的熟客,自然是知道丞芒的本事的。

宁韶明估计是现场唯一替常笙画着急的人了,要不是人太多,他激动起来都想掀桌子了。

——五局过去,常笙画都把筹码输掉一半了。

到了第六局的时候,常笙画笑道:“还请丞先生手下留情了。”

丞芒一副老狐狸的样子,“好说,好说。”

说罢之后,他就把手边的一小堆筹码推了出去,同时对荷官道:“再要一张牌。”

荷官依照丞芒的话,给他再发了一张牌。

丞芒看了一眼,然后再度笑了,似乎胸有成竹,“常小姐要跟吗?”

常笙画推了一叠分量相同的筹码出去,淡淡地道:“跟。”

荷官恭谨地面向常笙画,“您还要牌吗?”

常笙画看了一眼丞芒的表情,摇头,“不用。”

丞芒皱眉,然后和常笙画一起翻了牌。

丞芒二十二点,爆牌。

常笙画十五点,牌面不大,但是赢了。

丞芒有点意外地看着常笙画的牌,“以这个点数,很少人会不要牌的。”

常笙画看起来特别从容,“我一向是个比较求稳的人。”

她这话说得并没什么水分,因为常笙画在前面几局要牌的次数不多,所以几乎每次都不如频频要牌的丞芒的点数大,这次丞芒爆了牌,不知道算是运气还是对方故意的。

丞芒心里在想,一个人能克制得住自己屡输屡战,还能继续求稳,好像赌场里的气氛完全感染不到她似的,这样的人也是有够可怕的。

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高手风范了吧——如果她的赌术再强一点的话。

丞芒如是想道,就难免有几分分心,等到回神过来,他就愕然发现自己第二次爆牌了。

而丞芒对面的常笙画翻开牌面——三张牌,十六点,恰到好处。

丞芒有点不信邪了,忍不住继续再战,接下来的几局就变成了双方有输有赢,但是对比起一开局时丞芒一路高歌的场景,目前显然是落入了下风。

赌客们纷纷开始讨论常笙画是不是在扮猪吃老虎,连傅夫人的笑容都有点不太挂得住了。

现场之中,也就只有宁韶明一个人知道常笙画这是用她的心理学在作弊——她的赌术不够强,但是她可以观察对方的神情仪态来判断他的牌面状况,还能用心理战扰乱敌人的阵脚啊!

宁韶明甚至知道前面连续输了五局,那都是常笙画在搜集丞芒的数据,从他的微表情微动作来汇总他的赌牌习惯,再打乱丞芒的步骤,丞芒自然就会自己先乱了。

丞芒当然不清楚常笙画是个心理学方面的专业人士,但是他也很快察觉到这个女人的心理战术用得非常巧妙,他艰难地把自己的步骤调整回来,终于在第十八局的时候以微弱的优势赢光了常笙画的所有筹码。

丞芒赢了。

但是丞芒一点儿都不开心。

对付一个新手级别的角色,他被搞得这么狼狈,可以算得上是他二十多年来最耻辱的时刻了。

丞芒叹了一口气,但是又忍不住看向常笙画,特别想跟她再玩几次,好把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提高上去。

傅夫人可不知道丞芒的期待,只是笑吟吟地道:“看来常小姐今天的运气还是不太好,筹码都输给丞芒了呢。”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我就挑他了

其实傅夫人也没有想到常笙画能跟丞芒玩这么久,还玩得这么精彩的, 她特意叫丞芒这个金牌赌王过来,就是想杀杀宁韶明的锐气,然后她好温情小意安抚一番,水到渠成地把人弄到自己手里。

后来上场的人换成是常笙画,傅夫人也没有太介意,及时换了个策略,坑了常笙画一把。

可是没想到常笙画还挺有能耐的,跟丞芒耗了这么久,可谓是出尽风头。

现场的那些赌客都一副想要跟常笙画好好较量较量的表情,要是常笙画应承赌约开口邀请,恐怕在场的男士们都会愿意接受这个邀约,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而是因为她的能力和气质,这完全达不到傅夫人想要挫她威风的效果。

傅夫人不太高兴,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那就只能逼着常笙画完成赌约,起码要让宁韶明心里头膈应,傅夫人才会有机会和他继续发展。

男人都是这样的,如果女方给他带了绿帽子,他忍不下去的同时就会情不自禁也出轨,好像这样就能掰回一城似的,反倒是女人在看到自己的男人出轨之后,不是心灰意冷就是千方百计跟这个男人闹起来。

如果宁韶明真的和常笙画是情侣,而且他们也不是来执行计划的,估计傅夫人的诡计就能得逞了。

不过宁韶明现在的心情也不太好,常笙画怎么样也是歼龙大队的教官兼指导员,再不济也是个女人,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常笙画吃亏呢?

傅夫人站起来,暧昧地对常笙画道:“在场的男士们有不少是青年才俊,常小姐随便挑都可以哦。”

那些男性赌客们马上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要不是考虑到自己在常笙画面前的形象,他们都打算毛遂自荐了。

常笙画还坐在赌桌上,看不太出来她的心情是好还是不好。

宁韶明听着那些吃瓜路人在起哄,终于忍无可忍地道:“刚才定下赌约的时候,没说她不能挑我吧,我也是在场的男士之一。”

傅夫人动作一顿——她还真的忘了这件事了。

但是傅夫人只卡住了一瞬,很快就嗔道:“愿赌服输,常小姐不会是这种故意钻空子的人,宁少你想多了。”

这话可就是把常笙画架在火上了,选宁韶明就是在赌了不认账耍赖皮,凡是要点脸面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宁韶明登时就有点急了,拼命给常笙画使眼色,让她自己想点辙。

既然是女魔头自己跑上去玩的,也是她自己答应赌约的,应该是想好退路了吧?

谁知常笙画淡淡地道:“嗯,我当然愿赌服输。”

这就是公开表示她不会故意选宁韶明这个熟人来浑水摸鱼,宁韶明差点儿没直接跳起来。

丞芒还不忘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对常笙画道:“常小姐,我刚才就说了,你如果输了,可以优先考虑我,我随时奉陪。”

宁韶明几乎没一个白眼丢给他。

常笙画沉吟了几秒钟,目光在人群里搜寻着,忽然,她的目光闪了一下,嘴角当即就勾起了几分笑容,常笙画侧过头对傅夫人道:“我选好了。”

“哦?”傅夫人挑眉,半信半疑。

宁韶明有点懵逼——真选啊?

常笙画没有搭理他,直接站起来,朝着某个方向的人群走了过去,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打鼓一样敲在那个方向的赌客心里。

众人不约而同露出期待的表情。

常笙画却越过他们,走到人群的后方,对着一个相貌成熟只穿着衬衫马甲的男人轻微颔首,笑道:“不知道这位先生——愿不愿意接受我的邀请呢?”

被遗忘了的宁韶明:“……”

那个男人瞧着常笙画看了好几秒,然后低声一笑,磁性的声音让在场的女士们都忍不住耳根一软。

他放下手里的酒杯,点头道:“好。”

在场的男士们和女士们都同时露出失望的表情。

傅夫人则是眉头轻微一蹙。

至于宁韶明,他直接就:“!!!”

卧槽,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男人的脸分明就是常笙画笔记本上画出来的那一张,是之前在甘老板的宴会上,甘老板亲自领着常笙画去见的那位金先生吧!

——甘老板不是说他的行踪不定,可能已经离开觅川市了么,那怎么会出现在傅夫人的地盘上?!

直到常笙画挽着金先生的手回到赌桌附近,宁韶明还是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而常笙画脸上的表情毫无瑕疵,也看不出什么暗示。

傅夫人看到金先生,显然是有点忌惮的,迎上去对他道:“没想到金先生会过来,倒是我怠慢了,您可别见怪。”

金先生不温不火地道:“只是顺路过来玩玩,傅夫人不用客气。”

常笙画看得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很生疏,可能就是几面之缘的那一种,看来甘老板和金先生交好,但是傅夫人对此了解得不多,只知道这个金先生不太好惹罢了。

在心里头分析了众多,常笙画面上的神色依旧控制得很好,给金先生介绍道:“金先生,这位是我目前在交往的对象,姓宁;宁哥,这是金先生,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一位。”

“哦,你好。”宁韶明站起来,对金先生伸出手,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把一个不甘心戴绿帽的男人的形象表现得入骨三分。

金先生也不介意宁韶明的不客气,和他握了握手,金先生看起来不到四十岁,嘴角的笑容十分令人舒适,“宁先生你好。”

宁韶明把手收了回来,忍不住多看了金先生几眼。

明明表面上就是一副脾气和善的样子,为什么他看着这人,就老觉得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呢?

常笙画说他拥有野兽般的敏锐直觉,那估计这个金先生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不过能跟甘老板混在一起的话,的确不坏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个时候,丞芒凑了过来,有点哀怨地看着常笙画,“看来常小姐更喜欢成熟一点的男人。”

常笙画不置可否,“你和金先生各有各的风格。”

丞芒顿时诡异地看了宁韶明一眼,那意思是——你也不成熟,难怪你女朋友不挑你。

宁韶明居然看懂了,额角的青筋瞬间就是一爆。

他觉得常笙画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坑他,哪怕他们站在同一阵线上,她膈应也要把他给膈应死!

金先生笑着道:“刚才看了一场很精彩的赌局,相比诸位也饿了吧,不如由我越俎代庖做个东,请各位用个便饭吧。”

常笙画就是想跟金先生接触,自然是一口答应了。

宁韶明不得不憋屈地跟上。

傅夫人顿了顿,还是笑吟吟地表示一定给他面子。

倒是丞芒也耐不住寂寞地厚着脸皮一道儿来了。

金先生来者不拒,风度好得很,从某种层面上来说,的确秒杀了宁韶明和丞芒。

第一百六十四章 盛世的美颜

金先生很给面子,不仅答应了常笙画“迫不得已”之下的邀约,还十分大方地请他们几个一起共进晚餐,好像完全不担心会有什么阴谋。

单就拼着这份气概,宁韶明就能明白,常笙画为什么会对这个连名姓都不报齐的男人这么慎之又慎地对待了。

如果这个人有心要耍他们,那还真的是有点防不胜防。

在万浮俱乐部的包厢里,常笙画接过菜单点了两个菜,然后传给旁边的宁韶明,看向金先生,笑道:“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金先生,我们还真是缘分不浅。”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各不一样。

傅夫人去拿茶杯的动作一顿,心里在想常笙画为什么会认识金先生,甘老板是什么时候把他接受给常笙画的?上一次举办晚宴的时候,她怎么不记得金先生有来过!?

丞芒则是再次同情地看了宁韶明一眼——你女朋友跟别的男人说他们俩有缘分呢!

宁韶明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赌王就是个搅屎棍,专门来搞风搞雨的!

故而宁韶明也不搭理丞芒,只是专注地听着常笙画和金先生那边的动静。

他也觉得这个金先生怪怪的,在常笙画目前的身份是和他在交往的情况下,宁韶明多看金先生几眼,倒是不会惹人注目。

金先生听着常笙画的话里若有若无暧昧,看着她颇是坦然的表情,反倒意味深长地笑了,“的确挺有缘分的,我还以为我们近期之内不会再见面了。”

常笙画一顿,借一个喝水的动作遮掩过去了,她放下手里的杯子,大大方方地道:“之间见面的时候,我对金先生的印象挺深刻的,甘老板早上聊天的时候提起你,刚说你早两天已经离开觅川市了,我还觉得有点遗憾。”

“看来我们的感觉是一样的,我也对常小姐印象非常深刻,”金先生颔首,“我那天晚上就去了隔壁市,但是刚好这边出了些小问题,就直接回来了,没买到合适的机票,我就打算今晚在这边住一晚再走。”

常笙画点头,“看来我的运气挺好的。”

金先生笑道:“你在赌桌上的运气也不差。”

常笙画看了丞芒一眼,不置可否,“承蒙丞先生的关照,没让我输得太惨。”

“关照谈不上,”丞芒坐在她对面,笑嘻嘻地道,“我倒是想放水的,不过常小姐没有给我表现的机会。”

傅夫人若有所思地道:“我也没有想到常小姐的赌术这么好。”

你没有想到,还找个赌王过来?常笙画面上的表情一点儿都没有变,简直像是一张面具一样扣在她脸上,“金先生不是说了么,我的运气不差。”

金先生的态度温和,“你们年轻人不是很喜欢说一句话么——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常笙画做了个无奈的表情,“金先生就别折煞我了,我的赌术的确一般,很少碰这些东西。”

丞芒微微挑起眉头,“常小姐这么说,显得我这个赌王特别有水分啊,毕竟你刚才跟我较量了一个多小时,没有哪个赌术一般的人能在我手下撑过半个小时的。”

在当时,旁人都看到瞠目结舌,丞芒这个当事人的内心就更惊讶了,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常笙画的赌术实力呢,但是偏偏事情就是这么邪乎,他跟常笙画的差距拉的不是很大,最后能赢,都是丞芒把七分实力给使出来了,对付一个赌场新手,这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宁韶明一直在保持沉默,百无聊赖地不知道在发呆还是听他们说话,直到这会儿,他才懒洋洋地开口:“她不一定有实力,但是她擅长看吉凶之兆,说不定就是看你今天头顶黑云运气不好,所以就诈一诈你。”

他的话听起来就知道是在开玩笑,谁知丞芒兴致勃勃地问:“常小姐你会看相啊?那你看看我呗!”

宁韶明顿时一头黑线——这丞芒到底是个什么奇葩玩意儿?!

倒是金先生没有嘲笑的意思,还十分和善地科普道:“吉凶之兆和看相算是两门分科,一个是看运道,一个是看面相,还是有差别的,不过看相也的确看得出吉凶来。”

常笙画没有回答丞芒无厘头的问题,倒是对金先生的话很感兴趣,“金先生喜欢风水玄学的东西?”

金先生想了想,“谈不上喜欢吧,但是到了一定年纪,就会多多少少比较关注这些东西。”

常笙画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金先生看起来年纪也不大。”

金先生笑了,仿佛被她逗笑的,“我已经四十出头了。”

常笙画挑眉,状似有点惊讶,“真看不出来,你的样子特别像是三十出头。”

宁韶明小声嘀咕道:“我还青春美少年呢……”

他的声音不大,也就只有旁边的常笙画听了个大概。

常笙画似笑非笑地看向宁韶明,“宁哥盛世美颜,就不用我夸了吧?”

宁韶明被她的话恶寒得整个人都是一抖,哪怕在金先生傅夫人等人面前,他还是忍不住道:“你说话正常点!”

常笙画对其他人抱歉地笑了笑,“宁哥比较害羞,诸位别介意。”

宁韶明几乎黑了脸。

谁他喵的害羞啊!?

傅夫人看着他们互动,心里难免有几分郁闷,因为金先生看起来实在不是那种急色的人,今晚就算常笙画跟他呆在一起,也许金先生都会发扬所谓的“绅士风度”,把人完完整整送出来,这么一来,她想拿下宁韶明的把握就变小了……

忽略傅夫人上不得台面的盘算,这一桌子的气氛还是很不错的,常笙画和金先生都表现得特别健谈,丞芒也是个擅长活跃气氛的,宁韶明偶尔插几句话,倒也没把他的暴脾气表现出来,这一顿饭也没叫很多酒,吃完之后还是挺舒坦的。

常笙画上一次在金先生面前吃了瘪,回去之后可谓是好生做了一番总结,这会儿跟金先生你来我往,倒是比上一次那种一团云雾难以下手的感觉好多了,常笙画多多少少也从金先生的字里话间寻摸出一些零碎的线索,至于怎么拼凑,那就是之后的事情了。

宁韶明倒是没有给她拖后腿,金先生的出现是个意外,反正他是搞不懂常笙画有什么策略,多闭嘴少说话就对了。

于是乎,等到众人离开的时候,桌子上的饭菜已经被清空了一半,大部分都是宁韶明的功劳,金先生看了,都禁不住哑然失笑。

毕竟这种社交场合上,真正来吃饭的人倒是不多,主要都是来联络感情或者是拼酒的,上了一桌子名贵的菜,分量也不多,最后都是全部倒掉的结果,像是金先生傅夫人这样的人,平时跟人一起吃饭,哪有真的专心吃的?

丞芒拍了拍宁韶明的肩膀,一副“我懂你”的架势。

他还以为宁韶明是看着自己的女朋友跟别的男人说说笑笑,所以化悲愤为食欲了呢。

宁韶明没有Get到丞芒的怜悯,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就抛在脑后了。

用完晚餐之后,时间也正好到了夜晚活动兴致正浓的点,傅夫人带着他们去万浮俱乐部的斗兽场玩玩。

这里居然有野兽搏斗的血腥表演,常笙画看了一眼场中被喂了药变得异常凶猛的两只大型猫科动物,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

傅夫人还真的是爱好各类赌博和暴力事业,什么都能拿来赌一赌打一打,但是暴利就真的是非常惊人的。

宁韶明虽然性格暴躁,做事也爱用肌肉来当脑子,但是他对这种残忍血腥的事情不感兴趣,这个点对于傅夫人等人来说,只是夜生活的开端,但是不用执行任务的歼龙大队作息十分规律,这会让早就到了宁韶明犯困的点了。

这时候的宁韶明也是坐在位置上,虚虚眯着眼,旁人看着他似乎高深莫测的样子,常笙画倒是看得出来,他的眼皮子已经在耷拉了,要不是周围太吵,空气里的血腥气太浓,这会儿睡着也不安全,估计他早就呼呼大睡了。

金先生似乎也察觉到了宁韶明的心不在焉,看了他好几眼,然后对常笙画道:“你们今天出来玩一天了?”

常笙画颔首,“甘老板白天的时候请我们去参观了一个油画展,然后就和傅夫人一起来这边了。”

金先生很是贴心地道:“那要先回去休息么?宁先生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常笙画想了想如果这个时候把宁韶明放走,傅夫人拉着他去进房间的概率有多大,但是常笙画只想了一秒钟,就非常愉快地道:“行,我也有点累了,我们先给他找个地方休息吧。”

十分钟后。

宁韶明难以置信地道:“所以你丢我一个人去傅夫人那边?!”

常笙画很淡定,“有什么问题么?兵分两路才有效率,我相信你能用你的脸迷住傅夫人的。”

“……迷你个大头鬼!”宁韶明抓狂地道:“难道你没见到那个女人色眯眯看着我的眼神么!你信不信我直接把她打个半死啊!”

“那你就只能拼命逃命了,”常笙画轻松愉快地道,“别担心,我肯定有办法撇清跟你的关系的。”

宁韶明:“……”

宁韶明觉得他还是先弄死这个女魔头比较实在。

第一百六十五章 没有分身术

就在几分钟之前,宁韶明和常笙画等人离开了斗兽场,常笙画提出先去休息,按照下午在赌场上的赌约,常笙画自然是跟着金先生走的。

而宁韶明本来还在想自己是不是需要在万浮俱乐部开个房间睡觉,结果傅夫人就邀请他去她的别墅,美名其曰参观一番,给她早上买的那几幅油画挑个合适挂着的位置。

宁韶明一听就炸毛了——跟着傅夫人去她的别墅,那不是把在他自己送进狼嘴里么?虽然女魔头老说他是狮子,但狮子前头还有个“小”字,他Hold不住傅夫人这条恶狼啊!!!

此时,丞芒去应付赌场那边砸场子的人了,傅夫人去安排万浮俱乐部的事宜,毕竟这里是她的地盘,金先生刚好碰见一个熟人,在附近的一棵树下聊天,宁韶明这才有机会把常笙画给揪到一边讨伐她,可惜女魔头段数高,压根不认账。

见宁韶明都要炸了,常笙画这才施施然地道:“我们不是答应了严友,要帮他拿孟澎的U盘么?孟澎算是跑腿的小弟,住的地方和傅夫人的别墅离得不远,你跟着她走一趟,不是正好想办法定个位,最好把U盘拿到手么?”

宁韶明头都疼了,“我一个人去干活也不是大问题,但问题是傅夫人老是盯着我,总不可能把她打晕了吧,我又没有分身术,很容易暴露的。”

按照他的想法,应该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去,然后他来吸引傅夫人的注意力,然后常笙画溜出去把U盘拿到手,这样风险比较小,他们不曝光的话才有利于后续的计划,怎么这会儿两个人的搭档一下子就一拍两散了呢?

常笙画一点儿都不慌,“我相信你有这个能耐不暴露的。”

“你这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的事情,说得挺容易的啊,”宁韶明没好气地道,“有本事我们就调过来。”

常笙画耸肩,“你要是乐意跟一个陌生男人睡一晚,我也不介意的。”

宁韶明的眼皮子狠狠一跳,“起码不会吃亏……”

好吧,其实他也觉得挺膈应的,毕竟金先生是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也就只有常笙画这种大魔头才能对付他了,宁韶明凑过去,绝对会被炮轰得渣渣都不剩的!

不是他没有信心,而是敌人太强大。

常笙画倒也没有真的“见死不救”,他们两个人嘀嘀咕咕地紧急商量了几句,等金先生跟熟人寒暄完了之后,常笙画和宁韶明就做出在赏景的样子,争取不露出多余的破绽。

见常笙画和宁韶明凑在一起嘀咕的模样特别像是两个小情侣在依依不舍,金先生颇是包容地笑道:“宁先生放心,我会帮你照顾好常小姐的,保证她今晚会睡得很好的。”

金先生这是在暗示他不会动常笙画,宁韶明故作半信半疑的姿态,矜持地道:“那就麻烦你了。”

常笙画很配合地道:“他就是喜欢疑神疑鬼的,金先生你多担待。”

金先生笑了笑,没说话。

直到傅夫人把不情不愿的宁韶明接走了,金先生这才对常笙画道:“宁先生挺可爱的,你觉得呢?”

常笙画微微一笑,“英雄所见略同。”

炸毛又爱暴走的小狮子逗起来当然好玩,但是杀气凛凛的时候也是别有一番趣味,也不知道金先生有没有缘见识这一面了。

其实常笙画还是不能确定,这个金先生有没有可能就是她要找的那批势力的对外联络人,但是目前她也没有别的线索了,金先生的底细也很神秘,常笙画只能先在他身上耗点精神,再来想办法验证自己的想法。

宁韶明在犯困,常笙画倒是还挺有精神的,刚才说累了,也只是顺驴下坡,让宁韶明想办法跟着傅夫人去她的老窝那边转一圈。

这会儿宁韶明走了,金先生和常笙画都很默契地没提去休息这件事,而是在万浮俱乐部里转了转,去酒吧那边喝两杯,打发时间。

忽略掉金先生的身份的话,其实常笙画跟他还挺有共同话题的,两个人都是那种又能装模作样又精通算计的人,说白了就都不是什么单纯的人。

他们凑在一起,你来我往地互相挖坑埋坑跳坑,那叫一个不亦乐乎,哪怕只是随口一句家常,恐怕都会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意图,金先生也不是那种特别狡猾猥琐的性格,这种相互较量的感觉特别让人热血沸腾。

常笙画调整着自己在加快的心跳,知道自己这是着了道儿,说话遣词之间就更加谨慎了。

毕竟一个热血上头,就容易失了准头,常笙画可不希望犯这种很难描补回来的低级错误。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几句话就能把人的节奏弄乱,常笙画比他少吃了十几年饭,自然要甘拜下风。

“说起来,金先生对新兴的尖端科技方面也很有了解,”常笙画的语气显得有点好奇,“是不是有做这方面的生意?我常年不在国内,没想到Z国国内也把这样的重工业交给私人来做了。”

金先生摇了摇头,并没有因为她的猜测而觉得冒犯,“国内的确没有私人企业能做这方面的生意,我也只是略有涉猎,都是一些合作伙伴跟我聊起来的,今天也算是在你面前卖弄卖弄了。”

能跟尖端科技的生意伙伴合作……金先生到底是什么身份呢?常笙画在内心揣测着,嘴里恭维道:“金先生眼界开阔见识广博,我都要拜倒在你面前了,你那叫卖弄,我岂不是成了文盲?”

金先生不置可否,“多看看自然就知道得多了,也不算是什么本事。”

在酒吧里待到一点多,周围的气氛已经变得疯狂起来,常笙画这才跟着金先生回她今晚要留宿的地盘。

金先生果然就住在常笙画他们进来时经过的那个小花园旁边,其中一栋独栋小楼里。

常笙画计算了一下视角,心里已经确定当时是金先生站在这栋楼里看着他们两个人。

他是纯粹看到了熟人,觉得感兴趣,还是知道了什么事情呢?

常笙画跟着金先生走进那栋小楼的时候,脚步看似轻松,但全身已经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如果金先生真的知道了什么事情,而他的身份又恰好跟那个神秘势力有关,那么常笙画今晚这一觉估摸着就不会睡得太安稳了。

金先生忽然回头,道:“要喝点什么么?”

常笙画忍住条件反射后退的冲动,“开水就好,不用费心。”

第一百六十六章 神秘园之歌

金先生还真的去给常笙画倒了一杯开水,很贴心地兑成正好能入口的温度。

常笙画已经从自己吓自己的状态之中抽了出来,恢复了镇定,从他手里把杯子接过来,喝了一口。

金先生似真似假地说了一句:“我还以为常小姐不会喝这杯水。”

常笙画露出一分恰到好处的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金先生似乎是在开玩笑:“你刚才进门的时候好像有点紧张。”

敌人比想象中棘手,常笙画心里轻微一紧,面上倒是若无其事,“还好,一个女人即将跟一个男人共处一室,我觉得我已经表现得相当不紧张了。”

金先生笑了,“常小姐真是一个风趣的人。”

常笙画不置可否,“过奖了。”

金先生自己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坐在沙发对面和常笙画闲聊。

“刚才去的比较晚,没看完全过程,”聊了几句,金先生忽然又问起了之前赌场的事情,“你怎么和刚才那位丞先生打了这样的赌?”

常笙画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实际上,这是傅夫人给出来的赌约,当时我已经坐在赌桌上了,总不能跟她讨价还价吧?”

金先生表示了然,“难怪,你看起来不像是会玩这么大的人。”

常笙画挑眉,“这样的赌约算很大?”

金先生笑了,“你看起来不是个不量力而为的人,你很谨慎……而且,你在那种情况下选了我,不就恰好证明你不太想履行这个赌约吗?”

常笙画微笑,“这可不好说,也许我是被金先生的风采所折服,特地想和你秉烛夜谈呢?”

金先生不由得失笑,“那还真的是我的荣幸。”

常笙画笑而不语。

比起金先生和常笙画这边的“良好”气氛,宁韶明可就是生存在了水深火热之中。

拜自己这张脸所赐,宁韶明本来就不喜欢被女人黏着,结果傅夫人不仅是他最讨厌的犯罪分子,还像是一个年糕一样使劲往他身上趴,那叫一个粘呼呼扔不开甩不掉。

离开万浮俱乐部之后,在去傅夫人的别墅的一路上,宁韶明被傅夫人占了无数便宜,连驾驶座上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都给了宁韶明一个同情的眼神。

宁韶明的内心简直写满了“生无可恋”四个字,并且不停地诅咒万恶的女魔头把他推进了火坑。

他已经有点担心自己跳不出这个大坑了,还好辰津在这个时候给宁韶明发了信息,表示他和计芎会紧跟在距离他们两公里左右的地方,随时可以支援宁韶明。

宁韶明松了一口气。

关键时刻还是战友最靠谱。

“宁少,你在想什么?”傅夫人见宁韶明在自己面前出神,有点不太高兴,只好出声拉回他的注意力。

宁韶明收回观察沿路路线的目光,很随意地道:“没什么,觉得这路有点远而已。”

“我住的那边是有点偏僻,”傅夫人点头道,“不过进出还是很方便的,宁少放心。”

宁韶明心道他会放心才怪了,这都要进到毒贩头子之一的地盘里,只能自求多福了。

傅夫人说的有点偏僻还真不是一般的偏僻,宁韶明沿路都看到路边全是大树荒草了,也难怪严友他们老是找不到这群毒贩的行踪,哪怕知道了具体的位置也没有刻意来把他们一锅端掉,这些毒贩子要是发现自己被跟踪了,直接往这树林子里头一钻,跑远了之后,连警犬都拿他们没辙。

更何况他们身上很少会随身携带什么东西让警察来查,抓了他们也没有用。

车子行驶了四十多分钟,宁韶明都要被傅夫人的“咸猪手”弄得忍无可忍了,车子才终于行驶进了一个看起来挺正常的小镇子。

虽然此时已经接近凌晨了,但是镇子上倒是颇有几分不夜城的意思,到处都是亮着灯的大排档、麻将屋、网吧、酒吧等,路边拐角暗处时不时有穿着暴露的男男女女出来拽住来往的行人,然后双双走进附近林立的小旅馆之中,偶尔还能看到暗处的巷子里有人打架的身影,秩序在这个地方显得无足轻重。

宁韶明瞧着这一切,面上没有多少动容的地方。

傅夫人看着他并没有因为抵达她的老巢而兴奋或者是警惕,倒是放心了几分。

之前她的跑腿小弟里查出其中一个是警方的卧底,潜伏了五六年之久,还试图入侵她的书房,虽然傅夫人知道对方已经被弄死了,没有太在意自己这个明面上的住处被暴露,不过多少还是有一些杯弓蛇影的阴影。

不过宁韶明的确也太像是个世家的纨绔子弟了,脾气性格之类的都不像是在政府系统能养得出来的,傅夫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太把他代入到卧底的方向去想。

车子行驶到镇子深处,周围就渐渐变得安静起来,尤其是在接近一个别墅区的时候,宁韶明明显能够感觉得到附近有布置不少的岗哨。

例如对面马路路灯下在抽烟闲聊的两个小混混,实际上是在观察来往的车辆,发现可疑的地方就会向上头报告。

他们的目光在接触到傅夫人的车时,明显露出几分恭敬,目送了几秒钟之后才移开视线。

宁韶明心想,傅夫人掌握的属于毒枭黑椒的力量看起来并不小,起码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小,恐怕她在黑椒面前是属于很受信任的那种人,这也反映出了形势的严峻性,上线越是重视她,傅夫人在Z国境内能调动的人马就越多,昆县抵抗毒品第一线的压力也会越大。

宁韶明已经在考虑如果想要端掉这个窝点的话,需要多少人力物力才能不让他们跑掉了。

别墅与别墅之间的距离约摸在五十米左右,其中有一栋是属于傅夫人的。

根据孟澎透露的情报,这里整个别墅区其实都是傅夫人手底下的人,只是明面看起来大家都是不同的身份,作为傅夫人近身的跑腿小弟,孟澎那时候也是住在别墅区里,不过他跟好几个人混着住,对外称是远房表兄弟罢了。

车子在开进傅夫人的别墅的路上,宁韶明已经找到了孟澎当时卧底时住着的那个别墅了,不动声色地把路线记在心里。

按照孟澎的说法,他是把U盘藏在了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上,除非把树拔掉,不然这群毒贩子也不会想到脑袋上方藏着要命的东西,对于宁韶明来说,他现在就两条路,一是想办法把地形图告诉辰津他们,让他们混进来,二是想办法摆脱傅夫人,他自己亲自跑过去拿。

宁韶明还是倾向于第二种办法,因为从外面混进来的话太危险了,一旦暴露,宁韶明怎么也得去救人,到时候还把常笙画那边连累了,得不偿失的同时还会被常笙画弄得生不如死。

但是,他该怎么摆脱粘着他的傅夫人呢?

宁韶明在冥思苦想着怎么干活,常笙画这边倒是十分舒坦。

金先生开了一瓶上好的葡萄酒,两个人一边喝着小酒一边聊天,大有那种心怀鬼胎你知我知但就是谁也不戳破的意思,聊得兴致高昂的时候,金先生还即兴用客厅里作为摆设的钢琴弹了几支曲子。

“《卡农》……”钢琴的琴音落下的瞬间,常笙画若有所思地道:“经典的曲子,也有它经典的价值。”

金先生弯起嘴角,纤长的手指在黑白色的琴键上滑动,又重新起了一个和上一首曲子完全不同的调子。

比起《卡农》的唯美和浪漫,这首曲子的基调都是黑色的,阴冷的,孤独的,仿佛能透过琴声看到黑色森林里里游荡的孤魂,城市钢铁丛林里被遗忘在角落的身影……

“《Secret.Garden.Songs》……”常笙画闭着眼睛,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地叩动。

等到一曲终了,屋子里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说话,似乎都沉浸在了钢琴曲的余韵之中,难以自拔。

良久之后,金先生才从钢琴边上站起来,拿起随手搁在钢琴上的酒杯,喝了一口,猩红的酒液顺着他的喉咙滑落,他眯着眼睛,显得万分享受。

常笙画听到动静,这才睁开眼睛,“啪啪啪”拍了几下掌,喟叹道:“金先生真的很厉害,造诣已经可以媲美一些钢琴大家了,我曾经在M国第一音乐殿堂听过一次钢琴独奏,我觉得你们相差得并不远。”

金先生笑道:“如果是真正的内行来听的话,肯定会发现我的不足的。”

常笙画笑了,半开玩笑道:“虽然我在弹钢琴上很业余,但是我的鉴赏能力很专业。”

金先生挑眉,眼带笑意。

“这首神秘园之歌……”常笙画想了想,才想到一个比较贴切的词,“你弹得很能打动人。”

金先生举杯对她示意,“也许是刚好有共同心境的人,才能够有这份共鸣。”

常笙画说:“金先生是在暗示我是个孤独的人么?”

“也许我们都是呢,”金先生的话语之中透着从容不迫的自信,“成功的人,哪一个不孤独?”

常笙画不由得颔首,“我喜欢你这句话。”

金先生晃了晃酒杯,“为我们共同的想法干杯。”

常笙画遥遥对他做了个碰杯的姿势,“干杯。”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要洗澡么

金先生和常笙画在喝着小酒弹着曲子聊着人生,如果被宁韶明知道了,一定会恨得牙痒痒。

因为在傅夫人的别墅里,宁韶明正在被这个心怀不轨的女人拉着到处溜达,一会儿跑到客厅,一会儿跑到饭厅,拿着一堆不知所谓的油画问他挂那一副比较好。

宁韶明心道你自己都看不懂,还问我干什么?

傅夫人的心思肯定是不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油画上的,只不过她是一个讲情调的人,喜欢慢慢铺垫,培养气氛,然后等着猎物主动把自己送上门……

如果是对别人的话,那叫一个百试不灵,但很可惜的是宁大少他是个不解风情的暴力分子啊——常大教官曰。

所以这些招数对宁韶明来说都是没有用的,反而只会让他觉得万分无语,特别想暴走。

让一个半老徐娘在自己面前故作温情小意地卖弄风骚,还说着一些他完全听不懂的话题,什么印象派抽象派,宁韶明觉得他比较手痒想抽人!

话虽如此,但是宁韶明还是得陪着傅夫人折腾,与此同时使劲想办法把她调开。

如果宁韶明想把傅夫人弄晕,那当然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他要做的不是一锤子买卖,等傅夫人醒来之后就惨了,所以他只能用调虎离山之计,但现在就是缺了个能把这只母老虎引走的东西。

难不成真的要在别墅区放一把火?不不不,这样太打草惊蛇了。

宁韶明回想着之前常笙画伙同一群歼龙士兵把他从京城宁家救出来的事情,还有在觅川市酒店惊险送走孟澎的场景,他的心里便忍不住活络开了。

傅夫人一路铺垫,终于把话题铺到自己的卧室那边了。

“进来看看吧,”傅夫人推开金镶木的房门,巧笑嫣兮地把宁韶明迎了进去,后头跟着的佣人把两三副油画摆在门边,然后就识趣地退了出去,还一个顺手把门带上了。

宁韶明登时就是心里一咯噔,忍住回头的冲动,打量这个房间。

傅夫人的别墅的整体风格都是奢华的欧风,大批量的水晶灯和繁复美丽的布置,显得格外豪华又有格调,的确很适合挂那些油画,不过宁韶明的确没有这个欣赏能力……

而这个主卧室遍地铺着地毯,两米宽的大床横在房间中央,粉红色的纱幔格开了一个独特的空间,若隐若现之间显得分外暧昧,巨大的落地窗打开了一扇,凉丝丝的夜风吹了进来,白色的轻纱窗帘在飞舞,傅夫人走过去,把窗帘用绑花来绑好,细长白皙的手指穿梭在白色的纱幔之间,分外引人垂怜。

宁韶明倒是欣赏不来傅夫人搔首弄姿的美丽倩影,只是看了两眼落地窗,觉得如果下面没有太多岗哨和巡逻的话,倒是挺适合他待会儿逃命……啊,不,去探查的。

傅夫人见他看着落地窗,却不看自己,有点不解,有点不满,“怎么了?

宁韶明回神,立刻道:“嗯?”他眼珠一转,急中生智道:“你要先洗澡吗?”

傅夫人的脸色僵了一下。

她刚才在车上使出浑身解数引诱宁韶明,这个男人都八风不动的,进门之后才会拉着宁韶明在别墅里转悠,对着几幅破画东拉西扯,结果宁韶明一进到卧室里,马上就原形毕现了,所以这是挑地方发\/情么!?

傅夫人觉得自己猜对了,但是又有点小失望,觉得宁韶明也跟一般的男人区别不大,就是擅长吊胃口,可是她真的非常中意宁韶明这个款式的男人,见他终于肯松口,还是忍不住就着杆子往上爬了。

傅夫人走到宁韶明旁边,贴在他身上,手按在他的胸肌前,暧昧地道:“我去洗澡,那你呢?”

宁韶明忍住把她从窗户丢下去的冲动,故意反问道:“你说呢?”

傅夫人见他一副在暗示什么的表情,顿时也意味深长地笑了,踮起脚在他在下巴上亲了一口,“那你等我哦。”

宁韶明点头,“当然。”

傅夫人这才放开他,准备往洗浴间走过去。

宁韶明灵光一闪,忽然装作不经意地拉住她,惊讶地道:“你的眼角好像有东西,是头发么,我帮你拨开。”

眼角?难道是她的妆容没弄好,鱼尾纹露出来了?傅夫人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了,不动声色地推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没关系,我去洗手间弄掉就好,可能宁少你要等一会儿,去楼下走走也没问题。”

说罢之后,傅夫人就加快脚步往洗浴间走去,同时心里决定一定要敷个面膜再出来!

宁韶明见傅夫人跟一阵风似的刮进了洗浴间,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这个女人黏了他一天,终于也有避之不及的时候啊!

宁韶明心里解气得很,又在房间里晃了几分钟,确定没有监控的,同时也听到了洗浴间里面有水声响起之后,他这才赶紧把手机拿出来,跟辰津和计芎那边联络,告诉他们具体的行动计划。

发完信息之后,宁韶明把存档删掉,然后走到落地窗往外一看,在心里估计了一下监控摄像头的盲角以及岗哨巡逻的规律之后,他立刻就跳了出去从三楼的落地窗一滋溜儿往下滑。

平安落地,宁韶明贴着墙面拐了个弯,在附近两个在聊天的男人不注意的情况下,顺着墙根就敏捷地跑到围墙边上,小心翼翼避开碎玻璃,翻身跃了出去。

围墙外面是一马平川的一片绿地,就是防止有人躲在下面翻墙进出,离着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就有保安亭,亭子里有人,但是宁韶明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保安亭里头那个人在打呵欠,现在是凌晨时分,傅夫人的手下安逸太久,肯定撑不住的。

果不其然,宁韶明跳下来之后就贴着墙面屏住呼吸,观察了一会儿,只看到保安亭里的人撑着下巴在打瞌睡,他顺利地从草地上跑进了旁边的灌木丛里,再顺着一片小林子跑到了百米之外的一栋别墅外头。

这就是孟澎之前住的地方。

其实宁韶明这么做有点危险,因为不知道傅夫人会不会在洗浴间里喊他,或者是有佣人之类的敲门进来,但是他相信自己的速度能够在十分钟内来回,只要在找东西的时候控制住时间就好,至于其它的……那就真的只能看运气了。

站在那栋目标别墅的围墙下方,宁韶明看了一下时间。

三分钟,还有两分钟来给他进入院子,同时找到孟澎藏东西的那棵树。

宁韶明给自己鼓了鼓劲,然后就一跳而起,三下两下跳上了那堵围墙。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你洗好了么

宁韶明从目标别墅的围墙翻身进去,可是他一落地,整个人就僵住了。

因为在离他不远处的树木阴影里,依稀能够看到一个人靠在树边静静坐着。

对方的呼吸太轻了,存在感很低,坐的角落也十分偏僻,以至于宁韶明在围墙上的时候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宁韶明的脑子在这一瞬间转到了急速,在灭口和打晕之间徘徊了一秒钟,然后他就发觉到不对了。

为什么那个人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存在?还是说对方也在观察他?

宁韶明屏住呼吸,谨慎地靠了过去。

不一会儿,他已经走到树后,抬起手,准备给敌人来一个一招制敌的锁喉——

“呼——噜——”

响亮的打鼾声差点儿让宁韶明跳了起来,他一头黑线地发现,这个家伙居然已经睡着了,再靠近一点还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酒味,可见这个人就是醉倒的!

虚惊一场,宁韶明拍拍自己的小心口,在那个人的脖子上用力捏了一下,直接让他睡死过去,这才开始在四周找那棵树。

但是当宁韶明环顾四周的时候,他瞬间就想骂娘了。

不就是一个别墅的后院么,需要弄得跟后花园似的么?!

这只是傅夫人身边普通手下的住所,所以守卫并不严格,可是偏偏四周都是各种大树,也不知道是不是规划的时候直接就把一片小林子圈在里头了,宁韶明放眼望去,不下于十几棵树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

宁韶明一边吐槽这样布置太不符合生态定律,一边抓紧时间找有孟澎说的那个特征的树,但是他心里也明白为什么孟澎会把东西藏在树上了。

如果只有一颗两棵树,那就很容易被发现,可是藏木于林的办法是最好的,东西放在上面,哪怕把树砍了,估计也不会发现有U盘这么一个小东西的存在。

左左右右转了一圈,最后宁韶明脸黑黑地回到那个醉倒又被他放倒的男人身边,因为只有这棵树是符合孟澎说的特征——两人抱粗,过冬时刷上去的石灰掉落得很明显,远远看着像是缺了一个菱形的口子,反倒是近看的时候看不太出来。

宁韶明没去搬动那个醉鬼,直接从树的后方麻溜儿地往上爬,钻进了茂密的树叶丛里,在树干的位置上借着微薄的光线摩挲了好一会儿。

在摸到两三只不明的虫子之后,宁韶明这才摸到一个树洞模样的东西,实际上就是个树皮自然形成的凹坑,不比拳头大,但是藏个U盘还是绰绰有余的。

U盘在被孟澎用密封塑料袋封好,然后又用胶带捆住,再用胶水黏在里头的,宁韶明只来得及把胶带撕开,确定是U盘之后就立刻灵活地从树上爬了下来。

别墅里仍然很安静,醉鬼也还是昏睡着,行动到目前为止都很顺利,宁韶明在内心比了个“V”,顺着围墙就翻出去了。

按照原路谨慎地跑了回去,那个保安亭里的人依旧在打瞌睡,宁韶明回到傅夫人主卧室落地窗大阳台的下方的时候,行动时间更好满十五分钟整,在树上找东西拆东西花了十分钟。

宁韶明整理了一下身上翻来爬去弄皱的衣服,又给辰津发了个信息,然后深呼吸一口气,他祈祷着傅夫人别这么快洗完澡,与此同时顺着水管蹭蹭蹭便往上爬了,动作灵活得像是一只猫。

可是当宁韶明的手刚攀上三楼的阳台时,冷不丁就听到傅夫人喊了一声:“宁少?”

宁韶明吓得差点儿从三楼摔下去,但是长久出任务的心理素质让他很好地稳住了手臂和腿上的力量,所以他只是受到惊吓,整个人的呼吸都没有乱掉。

傅夫人的声音已经很接近了,但是宁韶明依旧静悄悄地伸出头去看了一眼,看到被自己刻意放下来的白色纱幔背后,傅夫人朦朦胧胧的影子从洗浴间的方向走过去,并且很不巧的,是在往阳台的方向走,眼看着她就要掀开纱幔——

宁韶明已经来不及爬上去了!!!

就在这时——

“叩叩叩。”三声敲门声突然响起。

傅夫人停住,最后还是往房门的方向走过去了。

宁韶明松了一口大气,往后看了一眼,确定没有被人发现之后就赶紧翻身上去,轻手轻脚往阳台上的躺椅上一躺,做出他在这里睡着了的姿态。

而敲门的人是傅夫人的管家,他敲门是来跟傅夫人说:“丞先生在楼下等着,说是有礼物要送给您,您打算去见他吗?”

宁韶明竖起耳朵——丞芒?白天在赌场见到的那个赌王?

傅夫人还等着把宁韶明“吃”掉呢,哪有心思跟丞芒撩闲,直接就道:“让他明天再来吧,我没空。”

管家应了一声“是”,然后就打算走了。

傅夫人突然问道:“刚才那位宁少呢?”

管家很疑惑地问:“他不在房间里么?我没见过他出来。”

“哦……那没事了。”傅夫人打发了管家,眯起眼睛,狐疑地看了一圈自己的房间,没有被翻乱的痕迹,而门把手上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傅夫人从抽屉里摸了一把枪藏在浴衣里面,然后谨慎地再次靠近落地窗,然后猛地掀开那层白色纱幔!

落地窗后是一个不算大但是很精致的小阳台,种了一些花花草草,放着一张可以晒太阳的躺椅。

而她一直找不到的宁韶明就躺在躺椅上,平时有些漫不经心的笑容被收起,总是洋溢着嘲弄和高傲的眼睛合了起来,房间里的光顺着窗帘和玻璃投出去,落在他的半边身体上,阴影之中的半边却显得愈发地轮廓分明,正好有几盆妖艳的红色玫瑰在他头顶上绽放,衬得他像是童话里错换了性别的睡王子……

哪怕是傅夫人见惯了不同的男人,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宁韶明似乎真的睡着了,呼吸很均匀,傅夫人把手里的枪藏在窗户旁边的博物架背面,情不自禁地朝着宁韶明走了过去。

走到宁韶明身边的时候,傅夫人仔细地端详了他一番,心里暗暗慨叹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她是见过不少,但是好看的没内涵,有内涵的缺气质,有气质的差几分修养,唯独只有宁韶明让傅夫人觉得很完美,无论是个性亦或者是其他方面,都是傅夫人最爱的那一款。

而且他居然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可见这位大少爷也没有刚才表现得那么急色,也许对方只是想让她洗个澡,酝酿气氛?

傅夫人在心里给宁韶明的行为加着注解,而且忍耐不住地爬到了宁韶明身上。

宁韶明在内心骂了一句娘,但是还是佯装惊醒,抬起眼皮子看了傅夫人一眼,似乎有点困惑:“洗完了?”

傅夫人趴在宁韶明的身上,动作极其妩媚,身上的浴衣都顺着她的动作滑下来了一些,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肤,她笑吟吟地道:“我以为我已经很快了。”

她本来是想做个面膜再出来的,但是又怕宁韶明这个煮熟的鸭子会飞掉,找了一圈镜子之后,觉得自己还是很美丽无暇的,傅夫人就干脆穿个浴衣就出来了。

宁韶明打了个呵欠,“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有点困。”

傅夫人的手指头在他的胸肌上画着圈,意有所指地道:“你马上就会不困的了。”

她自是有万般让宁韶明兴奋起来的办法。

宁韶明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冲动,懒洋洋地道:“是么?那我就等着了。”

傅夫人娇艳一笑,俯身下来就想亲他,宁韶明正想着怎么躲开比较自然,傅夫人突然“咦”了一声,问:“你的头发上怎么会有一片树叶?”

宁韶明登时心里就是一咯噔,但是面上竭力保持平静,连声音都是平缓的,“可能是花盆里掉下来的?你这里的花花草草挺多的。”

“这样啊……”傅夫人觉得这个理由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便想伸手帮他把叶子摘掉。

“叩叩叩——”

主卧室的房门再度被敲响,傅夫人的动作一顿,表情当即就不太好看了。

——管家怎么不懂事,在她办好事的时候老是来打扰她?!

宁韶明心知可能是辰津那边的调虎离山之计开始实施了,故意一把抱住傅夫人,道:“别理他,我们继续。”

这还是宁韶明第一次这么主动,傅夫人大感惊喜,立刻就想往他身上缠。

“叩叩叩——”

房门第三次被敲响,而且明显比之前要用力了。

宁韶明不悦地道:“你的下人太没素质了。”

说罢之后,宁韶明还是故意缠着傅夫人不放,还去亲她的脖子,做出一副风流大少的姿态。

傅夫人却知道管家还不至于不懂事到这种地步,肯定是有急事才会找她的,只好暂时放弃计划,推了推宁韶明,“可能是有什么急事,我先去走一趟,宁少你去洗澡好不好?”

宁韶明更加不满了,表情活灵活现的,蛮横之意展露无遗,“还要等,我真的要睡了!”

傅夫人有点舍不得,但是没办法,只能咬牙道:“那你先睡,反正……反正明天不急着回去。”

这是示意等明天再给他补偿的意思,宁韶明心里不屑,面上还是很勉强地同意了,放开了傅夫人,赶人似的道:“行了,你走吧。”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争宠和挑衅

傅夫人没有把宁韶明“吃”掉,心里那叫一个不舒坦,但还是不得不恋恋不舍地从宁韶明身上爬起来,去开门了。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管家,他低声地对傅夫人说了几句话,傅夫人当即就脸色都变了。

“行,你先去叫人,我马上就到。”傅夫人雷厉风行地道,这么说话的时候,倒是比矫揉造作故作风情的语气好听多了。

管家先行离开之后,傅夫人立刻就去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又跟宁韶明道了个别,解释说有人闯了她的地盘里比较重要的地方,她要亲自去看看,还给宁韶明印了一个大大的香吻,表示她绝对不是故意冷落他的。

宁韶明表面上接受了,但是等傅夫人一出门,他立刻就奔去洗手间洗了把脸,使劲把被傅夫人亲过还有他亲过傅夫人的地方洗了洗,这才觉得舒服多了。

与此同时,宁韶明还非常庆幸辰津和计芎的给力,他们故意扮作是警方的人来找卧底之后“失踪”的孟澎,好像不死心,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似的,闯了傅夫人地盘上关押囚犯的地方,这也是孟澎提供的情报,正好在今晚就用上了。

在洗手间里,宁韶明飞快把U盘的密封袋撕掉,毁尸灭迹,然后藏在外套的夹层里,就算傅夫人让人拿了新的衬衣给他换,他也可以不把外套这种不贴身的衣物换掉。

缺地把东西放好之后,宁韶明想了想,还是给常笙画发了一条信息,表面上是在问她睡了没,好像在查岗似的。

实际上他们平时很少发短信,宁韶明突然发这么无聊的问题,依照常笙画对他的了解,肯定能够猜到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紧接着,宁韶明又发了第二条短信,上面写着:“没睡的话,我们聊聊?”

这是宁韶明在问能不能继续行动,因为现在傅夫人被引开了,而孟澎当日冒险去傅夫人的书房,但是只找到关于这群毒贩子的一部分证据,最关键的这次大行动的线索却没有找到,宁韶明想要搏一把。

宁韶明还没等到常笙画的回复,房门突然又被敲响了。

宁韶明皱了皱眉头,若无其事地走出去开门。

但是门外并不是他想象中的管家或者是佣人,而是一个熟人——下午在赌场上见过、还吃了一餐晚饭的万浮俱乐部赌王,刚才管家上来说他有礼物送给傅夫人的丞芒。

他怎么会在这里?

宁韶明有点疑惑,丞芒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哼笑道:“看来宁少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他没说下去,只是换了个话题:“傅夫人刚出去了,我们聊聊?”

宁韶明莫名其妙,“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丞芒瞥了一眼跟在背后忐忑不安的佣人,耸肩道:“你是新欢,我是旧爱,你说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宁韶明登时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敢情这个赌王是傅夫人的入幕之宾啊?这是来做什么,挑衅还是争宠?

他丫的宫斗戏看多了,脑残了吧!

而在几十公里外,万浮俱乐部里的一栋独栋小楼里。

常笙画和金先生也没有睡,他们聊完那首《Secret.Garden.Songs\/神秘园之歌》之后,又即兴用小楼里的影院设备开了一个老电影。

不得不说,他们两个人的口味十分接近,连看的电影都是差不多的类型,金先生很热衷地分享了一部片子,常笙画也很乐意地接受了。

宁韶明的短信发过来的时候,电影正好在播放片尾曲,常笙画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眉头就扬了起来。

金先生并没有故意凑过来看她的短信,只是暧昧地笑着道:“宁先生来查岗了?”

常笙画也不意外于他猜得这么准,很坦然地给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机界面,半开玩笑道:“显然他对金先生不是很放心。”

金先生笑道:“要是不放心,不应该直接打个电话过来么?”

常笙画一边回复一边道:“他这个人不爱打电话,就喜欢发发短信,连那些新兴的通讯软件都不爱用,例如微信什么的,跟老古董差不多。”

金先生挑眉,“但是你偏爱老旧的物事,对吗?”

常笙画想了想,耐人寻味地笑了:“沉淀了才有韵味,你不觉得么?”

金先生把最后一点红酒倒进两个人的杯子里,笑道:“当然。”

常笙画回复完了短信,忽然问道:“金先生白天有什么安排?”

金先生看了看手机,“五个钟头后,我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

常笙画露出几分遗憾,“看来是好长一段时间没法儿跟你这么愉快地聊天了。”

金先生微笑的样子格外温和,“谁知道呢,缘分这种东西总是不可捉摸的。”

“这倒也是。”常笙画点了点头,然后举起手边的杯子,“敬缘分。”

金先生和她碰杯,“敬缘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宁韶明和丞芒也在喝酒,只不过他们的酒就没有那么有情调了,只是开了两罐子啤酒而已。

丞芒估计在傅夫人面前还是挺受宠的,别墅里的傅夫人和管家出去了,佣人也不怎么敢反驳他的话,丞芒说跟宁韶明去三楼平台坐一坐聊一聊,佣人立刻三更半夜地跑去给他们安排了。

宁韶明一开始还真的以为丞芒在对他挑衅,但是转念一想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因为丞芒出现的时机太凑巧了,无论是之前他刚拿完U盘回来,还是刚才辰津和计芎闹出事情的时候,几乎是和傅夫人前后脚的,丞芒就出现在了宁韶明面前。

这是傅夫人的试探,还是丞芒个人对他的试探?

宁韶明看了一眼手机,常笙画已经在暗示他见机行事了,可是他被丞芒缠上,如果丞芒是代表傅夫人来监视他的,那么宁韶明今晚恐怕没有机会摸去傅夫人的书房了。

别墅的三楼有个小平台,布置得十分雅致,晚上开着小灯坐在这里,也别有一番诗情画意,可惜宁韶明欣赏不来,见桌子上有铁罐的啤酒,直接就拿起来,“啪”的打开,喝了一口,十分地破坏气氛。

丞芒正坐在椅子上扮忧郁,结果被宁韶明破坏了,便十分无奈地瞥他一眼。

宁韶明耸肩道:“看我做什么,这是你拿上来的。”

丞芒无言以对,比起那些什么红酒白酒,他的确更喜欢啤酒多一点。

于是乎丞芒只好自己也开了一罐,看宁韶明那个咕噜咕噜灌下去的样子,待会儿丞芒自己就没得喝了。

坐在三楼平台,依稀还能遥遥看到别墅区外的某个地方灯火通明,骚动明显,肯定就是辰津和计芎捣乱的地方了,宁韶明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心里在猜测他们顺利离开了没有。

佣人站在远处的楼梯口等待传唤,丞芒看了一眼,然后问宁韶明:“你干的?”

第一百七十章 卖给傅夫人

丞芒的话问得太直接也太突然,宁韶明暗自心惊了一下,然后佯装不解地问:“你说什么?”

丞芒见他装傻,干脆挑明了直接道:“你是不是警方派来的人?”

宁韶明毫无惊吓之意,反而一副他在开玩笑的表情,“丞先生真爱开玩笑。”

丞芒却胸有成竹地看着他,“我打小就在赌场长大,别的不好说,这双招子绝对是一流的,什么人是真心来赌的,什么人是来找乐子的,什么人是砸场子的……”他挑起嘴角,“什么人是当警察或者当兵的,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宁韶明动作微顿,不置可否,甚至笑得有点邪气,“照你这么说,那我早就被傅夫人抓起来了,毕竟你年纪轻轻就眼力好,其他人也不是瞎子,不是吗?”

丞芒眉头一扬,自信满满,“真要有那么多能人,仇尚就不会潜伏这么多年了。”

仇尚是孟澎卧底的时候用的名字,宁韶明心里跳乱了半拍,发现丞芒在傅夫人手下可能还真不是一个赌场的镇场子的赌王这么简单。

难道是傅夫人手底下的实权人物?可是昆县那边并没有得到这样的情报,孟澎提过几个人名,也没有丞芒这个人的名字,不然他和常笙画刚和丞芒对上,就会多关注他几眼了。

现在想来,丞芒跟着他们去蹭金先生的晚餐,肯定也是故意的,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宁韶明瞥了一眼远处靠着楼梯口在打呵欠的佣人,对方背对着他们,完全没注意他们的对话。

宁韶明重新看向丞芒,眼睛微微眯起,那股危险的压力便渗了出来,“所以,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一个手头上沾过不少血的特种兵头子的威势压下来,丞芒当即就冷汗都下来了,干笑两声,道:“别翻脸啊,我既然单独跑来跟你聊,肯定就代表我们是一条阵线上的。”

“看来你是心在曹营身在汉啊,”宁韶明嗤笑,“你就不怕我转手就把你卖给傅夫人?”

丞芒很光棍地道:“那就只能算我倒霉,半辈子唯独看茬一次,就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宁韶明不屑,“口气挺大的。”

丞芒知道宁韶明这是终于肯承认自己的身份不对劲了,他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来,他是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可是难保这世界上有个万一呢?

宁韶明喝完罐子里的最后一口酒,然后轻轻松松把罐子捏扁,就像是捏着丞芒的心脏似的,侧眼睨过来的时候,充满了令人震慑的力量,“那你说说,你找我做什么?弃暗投明?”

丞芒苦笑,“别说得这么难听啊,我这是误上了贼船,算是受害人,在求你老人家搭救呢,你那位搭档肯定也看出来了,她要了我的电话号码,然后就给我发了条短信,不然你以为是怎么会那么巧出现在这里,你挂在阳台外头的时候我都在给你望风,掐着时间让管家上去敲门的。”

宁韶明的眉头不自主地抽动了一下,“我……的搭档?”

“对啊,就那位常小姐,你们不是搭档么?”丞芒有点奇怪,“还是说你只是找她牵线搭桥,然后来把这个贼窝端掉的?”

宁韶明奇道:“为什么不能是她来找我牵线搭桥?”

他看起来就那么没人缘没人脉一身正气吗?

丞芒讪笑几声,“宁少就不提了,那位常小姐……一般的军警系统真养不出这样的人。”

宁韶明心道也是,这种女魔头,哪怕是他遇到过的最变态的长官都没有她变态,这绝对是变异种啊!

丞芒见宁韶明总算肯打开话匣子,好好跟他说话了,这次解释道:“其实我也不是傅夫人手下的人,我是在别的赌场混着的,去年跳槽的时候没仔细看,跑到万浮俱乐部之后就算是进了贼窝,好进不好出了,看到仇尚的时候我也想过跟他接触,不过他好像没听出我的言外之意,而且觅川市的确也没合适的势力能够把这个地方整个端掉……”

丞芒的话只说到一半,宁韶明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在嫌弃人家孟澎没那么擅长弯弯绕绕,还嫌弃觅川市的警察们不够有作为么,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你找我也没有用,”宁韶明耸肩道,“我就是来打个秋风的。”

“怎么会呢,”丞芒给他拍马屁,“宁少一看就器宇不凡,一定是英雄将帅之才,区区一个傅夫人,你怎么可能对付不了?”

“少给我戴高帽子,我还没问你,你到底是想怎么样呢,”宁韶明撇嘴道,“别的不好说,就你这小聪明,真的想跑跑不掉?我刚才看你混得还挺如鱼得水的,新欢旧爱是吧,挺有艳福的啊。”

宁韶明的话里充满了嘲笑之意,丞芒的心里跟倒了一桶黄连似的,苦的不得了,干巴巴地道:“我也不是没办法的事么,不找个人傍身,我这细皮嫩肉的,一下子就被磋磨死了……”

宁韶明没好气道:“说人话!”

丞芒干咳一声,“那个,好吧,其实我就是想等仇尚把你们大部队叫过来,然后给你们来个里应外合!”

敢情这小子还有个卧薪尝胆的孤胆英雄梦啊?!宁韶明险些儿被他气笑了,这是上了贼船吃不好睡不好的表现么?他看这人还活泼的很!

“那你现在找我,我没有带大部队,还要你有何用?”

“我不止一个用处的!”丞芒就差没抱大腿了,“我知道傅夫人的暗格藏在哪里!但就是要等你去拿,我细胳膊细腿的,承受不来啊!”

宁韶明扬起眉头,“想通了?”

丞芒哭丧着脸,“谁让宁少你天资过人,现在傅夫人都对我不感兴趣了,我不快点跑,留在这里碍眼,不是等着被石沉大海的节奏么?”

宁韶明威胁道:“知道你处境危险,还随便找我套话,你就不怕我刚才是在诈你?”

丞芒僵硬了一下,然后又放松了,赖皮道:“就算你诈我也没有用,刚才的话我已经录音了,你敢出卖我,我们就一拍两散鸡飞蛋打!”

宁韶明这回是真的被他气笑了,这小子装疯卖傻卖蠢的,心眼儿倒是比马蜂窝还多,录音都用上了,宁韶明要是真的是诈他的,这小子估计就跑去傅夫人面前颠倒是非把他卖了!

宁韶明不太信得过丞芒,但是让丞芒把手机给他一看,的确也是有常笙画发的信息,那个女魔头虽然天天坑他,但是在这种大事上应该还是会手下留情的,刚才让丞芒给他望风,肯定也是试探的一种,现在常笙画都让丞芒来给宁韶明摊牌了,那就证明这个家伙目前来说还是可信的……

宁韶明在心里把事情过了一遍,这才谨慎地道:“你知道傅夫人把秘密文件放在哪里了?我有机会去拿?”

“对,”丞芒用力地点头,“而且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说这话的同时,丞芒看了楼梯口一眼,那个看似在伺候他们、实际上是在监视的佣人已经靠在墙壁上睡着了,可见对方对丞芒这个经常来窜门的人也是十分放心的。

丞芒算了一下时间,然后道:“再过五分钟,就是楼下值班的人换岗的时候,你只有一次机会从这里爬进傅夫人的书房里,然后必须在十五分钟内出来!”

宁韶明跟他的表对了对具体的分秒钟,仔细问了各种详细的问题,然后就明白孟澎是怎么暴露的了。

简答来说,傅夫人的书房就是个瓮中捉鳖的好地方,宽进严出,进去的时候看似严密但还是有漏洞,真正的杀机是藏在出门的时候,孟澎就是栽在这个上面的。

丞芒作为傅夫人的上一个新宠,可谓是时间持续最久的人之一,加上他也聪明又嘴甜,哄得傅夫人高高兴兴的,也借此探听了不少秘密,如果不是宁韶明横插一脚,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能趁机把东西偷出来了。

不过昆县警局的大行动在即,倒是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让丞芒慢慢跟傅夫人磨,最重要的是孟澎已经暴露,丞芒也找不到能够安全传情报出去的人了。

四分钟后,丞芒走到楼梯口,拍醒了那个打瞌睡的佣人。

佣人吓了一跳,然后看到他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丞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丞芒的脾气好,算是傅夫人一众情人中最温和的一个,所以佣人们都挺喜欢他的。

“给我们弄点下酒菜吧,顺带拿几瓶烈酒上来,”丞芒朝着佣人挤挤眼,然后又示意了一下在自饮自酌的宁韶明,“人家酒量好,总不能亏待他,是吧?”

佣人以为他想给宁韶明一点颜色瞧瞧,顿时心领神会地离开了。

其实按理来说,有陌生人在别墅里,傅夫人是让他们至少有一个人盯着对方的,但是佣人觉得有丞芒在就行了,他就走开十几分钟,没必要回房间叫醒另一个人来顶岗,于是他就很放心地去了厨房弄点下酒的小吃了。

事情很顺利,丞芒赶紧跑回到宁韶明旁边,“快快快!”

“急什么?”宁韶明倒是不紧不慢的,“越急越是容易出事,懂么?”

丞芒抽了抽嘴角,“时间不等人啊大少。”

宁韶明不置可否,做了几个活络筋骨的动作,然后走到天台边上往下看了看。

没等丞芒反应过来,他就往下一跳,“嗖”的没了踪影。

丞芒吓了一跳,急忙跑到栏杆边上一看,宁韶明已经像是壁虎一样蹭蹭蹭爬到二楼的书房窗外,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不出五秒钟,他就把上了锁的窗给打开,整个人钻了进去,消失在了丞芒的视线里。

丞芒顿时咋舌,心道我的乖乖,这到底是哪个系统的人,怎么这么厉害!

第一百七十一章 随机应变吧

宁韶明在冒险进入傅夫人的书房时,常笙画和金先生终于话别,准备回房间睡觉了。

金先生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道:“住这间吧,离我房间近,明天要是傅夫人过来了,我们也好汇合。”

常笙画煞有介事,“那到时候是我去你房间还是你来我房间?”

金先生眨眨眼睛,“随机应变?”

常笙画点头,“随机应变。”

金先生又笑了笑,说了声“晚安”,这才返回对面的房间里。

常笙画也跟着进了房,关上门的瞬间,她脸上的笑容就像是潮水一样全部褪去,只剩下一片平静到冷漠的模样。

她倒也不担心这个房间里有监控,直接找了个椅子坐下来,然后就拿出手机来看辰津那边发过来的加密信息。

他们已经捣乱成功,拉着傅夫人的队伍到处跑,而且在几分钟前顺利脱身了,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能够给宁韶明制造超过一个小时的空档,而且傅夫人还要处理后续的事情,起码他今晚是不需要陪、睡的了。

至于下次要不要继续……那就看他自己的努力了。

常笙画颇不负责任地想,然后就跑去洗澡了。

等她洗完澡出来,这才看到宁韶明给她发的新信息,表示他已经开始行动了。

常笙画啧了一声。

还真的是急性子啊……

常笙画回想了一下在席上偶尔跟她套两句近乎的丞芒,倒是觉得有他在,宁韶明还是很安全的,毕竟厚脸皮的人总是比较擅长蒙混过关,要是宁韶明被发现了,二话不说就杀出一条血路,而丞芒那种人……

呵呵,哪怕当场捉住他的小辫子,他也能编出个二四五六出来,让旁人昏了头脑,将信将疑。

常笙画看了一眼房门。

说实话,如果这里是金先生的家,那她肯定忍不住去到处摸索摸索了,这个金先生给人的感觉太神秘了,常笙画跟他聊了一晚上,仍然还残留着那种不可捉摸的印象。

常笙画甚至开始怀疑她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如果那批神秘势力里随便找个接头人就是这种款式的,那这个组织早就上天了,还至于现在暗搓搓地使坏,要想方设法弄死歼龙大队这么一支不大不小的队伍么?

也许金先生真的是那个组织的人,只是他的地位比她想象中更高?

常笙画如是揣测着,但是她对那个神秘组织了解得太少了,连那里有几个实际的掌权人都不太清楚,自然是无从猜测了。

与此同时,在傅夫人的别墅里。

宁韶明静悄悄地潜进了傅夫人的书房里,动作轻巧得像是一只猫。

书房的门很厚重,窗帘也是隔光的,宁韶明把随身的迷你电筒打开,隐隐约约照亮一小片区域,倒是不用担心有谁会注意到这点灯光。

虽然丞芒已经把具体的暗格的地点告诉了他,但是宁韶明不会轻信于人,所以他还是先把其他地方快速地翻了一遍,看到了一些有用的,便用手机拍了下来。

他的手机是开着一个辰津开发的小软件的,拍出来的照片立刻上传到辰津的数据库里,并且销毁宁韶明手机上的存档,即拍即传即删,只要不是没有信号的山旮旯,这绝对是传送情报的最佳秘密武器。

可惜开发成本太大,一般警察系统不够经费来用——毕竟上传东西的时候是需要单独申请个卫星的。

搜完附近的东西,同时确定暗格是存在并且没有伏击自己,宁韶明这才靠近书柜,从左边数到第三个隔断的板子,然后将那块木板抽出了三分之一。

他用力用得很巧妙精准,木板停在三分之一的位置,几乎分毫不差,然后墙壁上就突然打开一个洞口,那里有一扇密码门。

宁韶明把破译密码的仪器贴在电子密码器旁边,另一头刚摆脱追兵的辰津立刻打开电脑开始运算。

这个破译密码的仪器可以自动破解电子密码,但是有人为的加入就会更快,原本一分钟的破译时间瞬间就缩短一半,仪器上的指示灯发出绿光,显示密码已经破解。

接下来就是机械锁了,如果让宁韶明单独来弄这个,估计得给他大半天时间,但是丞芒找上门来,就是因为他有独门武器——他的耳朵。

作为一个年纪轻轻就能被奉为赌王的人来说,他的名声自然不是因为万浮俱乐部太小才成就的,丞芒有一双哪怕是经过训练的特种兵都无法较量的耳朵。

傅夫人曾经在他在书房的时候打开过这个暗格,因为傅夫人很自信没人能够破解她的密码。

可是偏偏丞芒的耳朵太好用了,哪怕他是背对着傅夫人的,都能从齿轮转动的声音中判断出具体的密码。

丞芒把这个密码告诉了宁韶明,唯一的问题就是——这是他在一个星期前听到的,他不确定在这个星期傅夫人有没有改一个新的来用。

每当这个时候,宁韶明就特别怀念有常笙画在身边,因为那个神棍多看傅夫人一眼,估计就能看得出她换了密码没有。

深呼吸了一口气,宁韶明决定——赌了!

他轻轻地拨动着机械锁,一个一个地卡准位置,每次当这个锁发出“咔哒”一声的时候,宁韶明的心情反而跟着愈发平静下来,他的手很稳,一点儿都没有抖地拨到了最后一个位置。

密码门发出轻微的响声,直接朝外弹开了。

宁韶明轻轻吸了一口气,这才看了一眼暗格里的东西,确定没有什么危险物品之后,这才拿出来迅速地翻开。

时间还有七分钟,他必须在五分钟内把东西拍完,然后避开机关离开书房。

时间流逝得很快,五分钟一到,宁韶明就把手里的东西迅速放回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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