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胜的野兽 - xp1024.com
《必胜的野兽》


第一章 避暑地事件

五月二十五日。这一天的摩纳哥是一片万里晴空。

碧兰的地中海轻泛着绿色闪闪发光。遥遥相对的阿尔卑斯山高峰迭起,银雪与阳光遥相辉映。

“青青海岸”上太阳掀起的热浪仿佛坩锅沸腾一般。但由于空气干燥,因而并不让人觉得闷热。

列尼亚大公五世所统治的摩纳哥公国面积仅有1.6平方公里。在沿海角、港口海岸绵延三公里。宽约300米的带状地带上白色楼群成阶梯状密布成林,形成了这个世界第二小国。古老的海角城市摩纳哥市,港口城市拉科达迷斯,以及以赌场闻名的蒙特·卡鲁罗紧紧连接形成了摩纳哥公园。国家的全部收入都是靠国家经营赌场的利润及间接税来提供。

今天的摩纳哥,由于从世界各地蜂拥而至的人们显得拥挤、膨胀,世界赛车锦标赛的第一回合——摩纳哥至古兰普利的比赛,今天下午将在这里开始。

摩纳哥至古兰普利的赛车道,不同于斯滋科及蒙萨的赛道,它是将狭窄而弯曲回转,难以估测的楼区街道封锁而成的。整个环形赛道全长1.95英里,起点在与安特瓦内特大街相连的交叉路口附近。

巨型烟斗状的赛道上,包括煤气工厂U型弯路在内,共有十个急转弯处,转角都几乎接近于直角。沿着赛道两侧都贴满了轮胎厂和汽油厂的广告。

从上午十点开始,设在起点处的主席台上、沿着赛逭的各个饭店、别墅的窗口以及阳台、还有街树及小丘上面,汹涌的码头上早已聚集了成千上万的人。

扬声器不断地重复着出场选手名单及赛车号。调整发动机发出的排气声,震耳欲聋,响彻一片,更增加了比赛的热烈气氛。

赛道下方对面的港口上漂浮着无数的游艇。在甲板上,豪富们品味着桌上的美酒佳肴等待着比赛开始。

列尼亚大公的科斯达·德鲁·索鲁号游艇也泊在游艇群中。但主人到现在还没有在船上出现。

列尼亚大公的游艇是豪华的巡航型快艇。紧挨着它抛锚的游艇外观上要比列尼亚大公的大上一倍。这是希腊船王——世界十大富豪之一,世界三大花花公子之一的安敦·阿那西斯的游艇。在那钢铁的船身上横写着“花花公子”号。据说,这只游艇装备有1500马力的发动机。尽管这是艘全长35米的游艇,仍可以以每小时1海里的高速飞驶。

阿那西斯裸露着被阳光晒成赤铜色的上半身,深坐在甲板的藤椅上,手里拿着盛着蓝色酸橙汁的高级精巧的玻璃杯。

据说他巳年近五十,但由于每日进行体育锻炼及按摩,胸前褐色胸毛密生的他,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鼻下留着小胡子的他那脸孔也极其具有魅力。

但无论怎么说,阿那西斯给人的最深刻的印象还是他那超人般的活力,他那充沛的精力。正象他那毛茸茸的手指上套着的巨大的30克拉的蓝宝石戒指一样,使人震摄。他的眼晴是茶褐色的,一发怒时却泛绿光。

在阿那西斯左边陪侍着他的是一位黑发的迷人女郎,她戴着一副太阳镜,只穿着比基尼泳装。这是意大利的电影女明星克拉乌狄亚·克鲁狄娜莉,是阿那西斯的一个情妇。

至今为止克拉乌狄亚从阿那西斯那里得到的礼物有,30万美元的钻石,两匹英国良种赛马,一辆超豪华越野车,以及那波利郊外的高尔夫俱乐部及其他。

关于这个高尔夫俱乐部有一些小小的传闻。据说一天克拉乌狄亚对阿那西斯说了句:“我想要个高尔夫球场打球。”阿那西斯立刻就给她买下了这个高尔夫俱乐部。

在阿那西斯赠给克拉乌狄亚的礼物中也包括那幢肯奴别墅。

法国的肯奴距摩纳哥仅有七十公里……肯奴、尼斯、摩纳哥是沿着这碧蓝的海岸排列着的避暑胜地小群岛,一直在进行电影拍摄的克拉乌狄亚,终于从繁忙的工作中解放出来,住进肯奴别墅,而阿那西斯为逃税而将事业的中心移到未设所得税的摩纳哥。他们就这样共渡他们的春宵良夜。

因为游艇停在距岸边有两百米之遥的地方,因此克拉乌狄亚可以不顾四周人的目光而肆无忌惮地随心所欲。阿那西斯正放眼望着码头前稍稍高起的通向赌场的那条道路。而克拉乌狄亚则象只小猫一样骑在他膝头,将脸颊摩擦着他的胸毛,一边娇滴滴地问道:

“嗯,比赛还没开始呢,太阳这么烈,我觉得好象身子发烧呢,我们钻到船室里好好玩一会儿,不好吗?”

“我也一直忍着呢,可夜很长呀,等待这快乐不也是一种快乐吗?”

阿那西斯将玻璃杯放在桌面上,轻轻抚摸着她湿润的腿。

阿那西斯可以流利地讲六国的语言。

“说的真好听。是对我厌倦了吧?外面可在风传,这一段时间你对法国的米列娜·德蒙嘉很是迷恋呢?”

克拉乌狄亚咬着阿那西斯的胸毛。

“噢,疼!我可不是在说着玩,现在除了你以外,我认为这船上没有其他女人。”

“坦白吧,你,说你抵挡不住她那使男人销魂的眼光和诱人的双唇。”

“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你尽胡说。”

“说谎,不过,我可不会在那个法国女人面前认输,你可做好思想准备,等到比赛结束,你再怎么呻吟,我也不会走开的……”

克拉乌狄亚的眼睛燃烧起来,嘴唇光滑闪光。就这样,在倦怠的阳光下,时光飞逝着。

不久,教堂的钟敲响十二下,钟声漂荡在海面上。

这是信号,负责比赛的工作人员跳上用作赛道的码头大道和通向赌场的大道,让一般市民及汽车离开。在危险的急转弯处,开始用沙袋及干草袋筑起保护墙。

阿那西斯用左手抚摸着克拉乌狄亚,右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海军双眼望远镜,开始眺望赛道。他放下望远镜,扭转他那健美的膀颈,看看桅杆上的监视员。

在桅杆的眺望台上站着的监视员穿着鲜红的衬衫。不以为然地一笑。奄眺望台上装有望远镜和反射镜。

位于摩纳哥,拉科达迷斯海角根都的芬托本斯上的宫殿,高髙耸立,俯看着海湾,在其入口处排列着玩具似的青铜大炮,堆积着圆圆的炮弹,仿巴金斯格姆官殿还站着两位卫兵。

午后两点,在官搬中可以将港口、赛道及摩纳哥,卡鲁罗都一览无遗的图书室内,摩@大公列尼亚五世,将裹着男礼服的矮小的身体深埋在安乐椅中小睡。

在封锁道路而成的环状赛道上,比赛还没有幵始,为了招徕更多的观客,现在正在加演一些节目,老式的越野车在赛道上奔驰着,而大公好似对此兴味索然。

无论何时何地总是摆脱不了睡意,这正是大公的特点,且不用说在舞会上或在和各国元首的会谈中,就连吃饭时,也会经常嘴含肉块就睡着了。据说,在他从前独身时代以花花公子之称闻名的时候,也会在正热烈地和美女调情时,忽然鼾声大作。

站在阳台上的秘书,毫无表情地眺望着港口,听到敲门声,他滑向门边,轻轻地打开了门。

是王妃古列谢斯,挽着王妃手臂的男人,高大而英俊,虽说上了年纪却魅力十足,这是王妃过去的情人凯利·古兰特。

曾为荧屏女王的王妃将古兰特·哈利怀特时代的情人们请到宫殿来,顺便观看比赛。

古列谢斯王妃把大公的秘书打发到另外一个房间,大公仍在打盹儿,王妃和古兰特坐在大公后面的沙发上,互相交换着贪焚的目光,古兰特的手摸索着逼进王妃的衣襟,王妃娇小的鼻子膨胀起来。

正在这时,大公扭动了一下身子,接着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王妃两人迅速地站了起来。王妃把凌乱的头发胡乱塞进帽子里,古兰特苦涩地一笑,用手帕擦着嘴脣。

王妃眼睛里的火焰消失了。

“终于醒了?国民们可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呢,要不快去的话……”

王妃温柔地细语着,一边走向大公把手搭在大公肩头。

“是啊。”

大公在王妃手上轻吻了一下,看到古兰特,轻轻皱了眉头。

“陛下,情绪可好?”

古兰待脸上浮起若无其事的一笑。

他们来到了下层的沙龙里。这时聚集在这里的沙米·蒂比斯·朱尼亚、蒂恩·马珍、斯梯布·马克云等等哈利怀特一伙儿人正在模仿各种奇笑的动作逗卡特莉奴公主和安倍拉鲁王子,两个家庭教师以及侍女们也不再拘谨,而是放声大笑了。

卡特莉奴公主九岁,安倍拉鲁王子六岁,大公有一瞬间回想起,一九四八年祈盼已久的王子诞生时,一百零一响祝贺礼炮响彻摩纳哥上空时的情景。

根据一九一一年的法国——摩纳哥条约,如果摩纳哥国王没有男牲继承者的话,就要被法国合并,如果这样的话,王室及国民都将无法逃脱纳税及兵役的义务。这之后,条约虽在一九一七年和一九三〇年进行过修改,但其根本原则仍旧没变。

之所以把古列谢斯选当王妃,当然有巨大的陪嫁的吸引,但更主要的还是因为他接触了这么多女人后已看透:象古列谢斯这样装作一本正经的女子实际上是好色而多产型的,古列谢斯也的确不负众望,生下了两个孩子。

大公曾经心里暗暗想:年轻时也许玩儿得太过火了,恐怕靠我自己的精子让古列谢斯生孩子是不可能了,但是已经生了两个孩子,所以他也就放心了。

因为在一九五九年修改条约时,法国承认继位的既可以是王子,也可以是王女。也就是说,两人之中有一个能平安地长成年,就可以保住有六百年悠久历史的古利玛鲁狄家族的血统了。

而且,即使国家财政连年赤字,摩纳哥大公的王室每天也有约一亿日元的入金。

列尼亚大公久久地和王子及公主耳鬓厮摩了一阵,然后吩咐秘书备车。

不一会儿,宫殿大门口处横过几辆车,大公和王妃钻进了黑色克莱斯勒豪华车,接着王子和公主及侍女们上了罗尔斯·罗伊斯V型车,最后来自哈利怀特的客人及大公秘书乘上了梅赛德斯奔驰六〇〇L型豪华轿车。

由达伊姆拉SP越野车改装成的两辆漂亮的警车一前一后将王室三辆车夹在中间,车队开下了白色岩石与绿色橄榄林之间的车道。

王室的三辆车刚从与安特瓦内特大街毗邻的普林谢斯大街驶入赛道,就从主席台及沿赛道的建筑物的窗口、阳台上传来拥挤不堪的人们震耳的欢呼声。

三辆汽车从在各个跑道之间向主席台而设的休息室旁边驶过,来到其后的加油站。

在排满了装着赛车零件的拖车载着赛车的卡车的汽车修检处旁,便是国营赌场索西约提·邦·美露,在这里摩纳哥海水浴协会的大股东兼要人全都露了面。

摩纳哥海水浴协舍这个财团,不仅经营赌博,还独占了一流的饭店、餐厅、夜总会等,有关享乐的设施以及高尔夫球场,港口等可以大发横财的一切。列尼亚五世也是其中的一个大股东之一。

邦·德·美露的大股东当中现在没在这里的只有还在自己游艇上的阿那西斯一个人,一九五六年,列尼亚大公与女明星古列谢斯·凯莉结婚时,因为所需的费用数额巨大,入不敷出的摩纳哥向阿那西斯提出借款。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开始,在法国及阿根廷也出现了公营赌博,而摩纳哥的财政开始连年出现赤字,再加上大公挥金如土,难怪会入不敷出呢。

但是,阿那西斯认为只要经营有方就能从邦·德·美露获取高利润,他悄悄地买下了协会的四十八万的股份,将近总股数的一半,当摩纳哥意识到事态发展情况时,阿那西斯已一跃而成为超过了列尼亚大公的大股东了。从那以后,在有关协会的经营方针等问题上,阿那西斯与大公和摩纳哥方面的股东的分岐就从没有间断过。

大公在向邦·德·美露的要员问候以后,又向举办这次比赛的国际汽车联盟的官员们致了欢迎词,古列谢斯王妃从联盟副会长手中接过将要亲自颁发给优胜者的奖杯。

王子及从哈利怀特的来宾们,在雷动般掌声中,穿过跑道,在贵宾席上落座了。

大公催促王妃上了白色的敞蓬赛车,然后握住了方向盘。按照惯例,在比赛之前这辆雪白的波尔舍赛车要先环绕赛道跑上一围儿,以前也曾是红极一时的汽车赛手的大公,漂亮地将波尔舍开到起点线上,王妃挥手向观众们雷鸣般的掌声致谢。

波尔舍启动了,钻过桥底来到几乎接近于直角的伞·狄暴堤的右拐角,从这里便是驶向蒙提·卡路罗赌场的坡路了,经过火铁路。德·巴黎的左转弯、赌博广场的右转弯,站前发卡状跑道,桥边急转弯,来到了埠头大街的一上坡路,为了以防万一赛车从陡壁入海中,这时载着潜水员的小船开始在水面上散布开来。

钻过赌场后面的隧道,波尔舍沿着码头飞驶,转过烟店左边的转角,又钻入处于起点处的桥身,向右转过汽油站旁急急的发卡状转角,返回了起点,也是终点线。

虽然大公绕赛道跑一周花了三分钟,但赛手们必须以一周一分三十秒,平均时速一百八十公里。瞬间最高时速二百五十公里的速度环跑一百周。

大公和王妃一上到贵宾席上,下面排列整齐的十六辆赛车就唰地排成七列,熄掉了发动机停在起点线上。这是按照在预赛中的成绩排列的,因为摩纳哥的赛道危险度极大,所以每年的比赛决赛只有十六辆车。

是车轮全暴露在外的仿佛凶暴的昆虫一样的单座F1型赛车,赛车都刷上了代表各自国别的颜色,有意大利的鲜红的费拉里,有德国的银色的波尔舍,还有英国的绿色的罗塔斯25,库帕、BRM、罗拉……。蓝白色的美国车还是一如继往地在预赛中就被远远地甩在后头。按过渡期规定,赛车发动机为1500CC,可以达到200马力左右。

赛手阵容中看不到在墨西哥赛道进行训练中死去的天才青年赛手里卡鲁多·多罗里纳斯、意大利蒙萨赛道训练中与十九名观众一齐当场猝死的芬·里托普斯、英国的达古德赛道上负了重伤的斯塔林格·摩斯的英姿,这使比赛略显冷清,灰暗。但是罗塔斯吉姆·克拉克和古拉哈姆·黑鲁、费拉里的菲鲁·黑鲁和约翰·古萨蒂斯、BRM的里奇·津莎、库帕的布拉巴姆、标致的唐·寄尼和纽黑姆·波尼亚等等的名星们排在前列,这些名星并不是按照预赛成绩,而是一开始就被列在出场赛车名单上的,因此后列的几个赛车都是类似马赛拉迪之流的二流车及二流赛手经过激烈的预赛争夺才获得出场资格的。

比赛开始前几分钟,裁判长示意十六辆赛车开动引擎。干喷烟未跑的排气音震耳欲聋,赛手们踩着刹车控制着仿佛就要象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的赛车。

午后三时十五分——起跑线旁裁判长将红白两色的摩纳哥国旗用力向下一挥。十六辆赛车就象火箭一样喷着青烟飞驶而去。

第三十圈儿。先头小组与最后小组之间已有半圈儿之差了。先头小组中克拉克驾驶的罗塔斯和菲鲁·黑鲁驾驶的费拉里擦肩并进,进行着激烈的冠军争夺战,隆隆的轰鸣声和观众的喊叫声早已淹没了高音喇叭的声音。

最后小组的三辆车,踩着急刹车,将蹬了无数次仍在徒喷白烟的离合器踏板由五速转到二速,冲向加油站的发卡状转角,互相纠缠簇拥着飞过发卡状转角后几辆车猛地加速飞驶起来。

几辆车雷声轰鸣地通过贵宾席的一瞬间,连续响了几声枪声,但却被淹没在一片噪杂声中。

接下去的一瞬间,在最后小组中领先的鲜红色法国车MKS向主席台冲去,撞到护栏后腾空而起。

MKS越过栅栏飞入主席台。赛车被火焰包围着,又变成无数巨大的火花在空中飞散着落向主席台。展现在面前的一幅充满惨叫声阿鼻地狱图。数十分钟之后,混乱平静下来了,死亡十人,重伤四十三人。

而且——安倍拉鲁王子与卡特莉奴公主消失了。侍女们昏厥过去了。一定是有人趁乱带走了王子和公主。得知这一消息的古列谢斯也晕倒在地。

第二章 代号YZ9

位于泰晤士河口的莱恩福德村距伦敦的西提约四十公里。葱郁的森林与美丽的黑麦田环抱着的莱恩福德村的人口还不足千人。

在可以俯瞰岸边垂柳拂水的泰晤士河及石南葱郁茂盛的肯贝利河中砂洲的莱恩福德村的小山上,有一座常春藤覆盖的古色古香的两层楼房。在小山丘周围3公里的范围内全用铁栅栏围起来,美丽的庭院里饲养着鹿,为了捕食园中饲养着的雷鸟及山鹧鸪而钻过围栏的狐狸及獭真是杀也杀不尽。

这是一个清晨。

英格兰的清晨与在树的枝丫之间穿梭的小鸟的啼鸣声和碾磨咖啡的芳香一齐出来了。

伊达邦彦在小山丘上的建筑物的二层卧室里,尽情地打着哈欠睁开了双眼,他深陷在乔治一世时代的床上,点上了马尔马拉雪茄烟,烈性的土耳其烟叶使邦彦的头脑清醒起来。

邦彦从不穿西式睡衣睡裤,而是穿着一件荷兰产的至膝的大衬衫,他从床上滑下来,推开了与阳台相联接的法式窗户。

阳光明媚,但从窗口流进来的气流却带着寒意,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在草地和杂木林之间的池水中,小鸭和鸳鸯在戏水。杂木林远处蔓延着的石楠木被淡紫色的小花儿点缀着,仿佛是铺着一块波斯地毯。

扔掉了雪茄烟,做了个深呼吸,邦彦回到卧室,他按了一下床头的响钤按钮,将大衬衫甩在一边一丝不挂。

强健的身体给人一种近乎野蛮的感觉。肌肉就同赛马的肌肉一样清晰可见,胸围125厘米,身高180厘米,体重90公斤,在这躯体中既有长鞭一样的韧性,又埋藏着一种柔质。

邦彦进入深处的浴室,用仿佛能烫伤人一样的滚烫的水和仿诱能冻结起来一祥的冰水交替淋浴,然后对镜剃须。

镜中映出的邦彦的脸孔十分英俊,曽经是含忧如梦的明亮深遂的双眸,在超过了三十岁的今天,又增加了几分沉静,蒙上一层玩世不恭与冷酷的影子。但他那仿佛雕刻出来的一般的双唇,却仍能使女人为之痴迷而忘掉一切。

柔软卷曲乌黑的头发剪得棱角分明。在瑞士做的小小的整形手术,使他看上去说他是个西欧人也不会使人产生疑异了。

洗完了脸的邦彦,用粗糙的浴巾擦了擦身走出了浴室,正在卧室为邦彦收拾床铺的仆人查利一本正经地向邦彦问候:“早晨好,先生。”这是一个削瘦的年近四十的苏格兰男人。他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和一头略略褪了色的金发。

“早上好。”

邦彦用毛如擦着,毫不遮掩那微红的全裸的身体,轻快地答道。

邦彦从柜子里轻巧地取出内衣内裤,穿上,然后来到楼梯旁的书房。

书房的左右两墙全是书架,正面的石造壁炉的墙上,挂着狮子头、豹子皮等等的东西,真象是奖给猛兽猎人的优胜杯。

在正面墙壁的一角有一个枪柜,透过强化玻璃,可以看到十几支枪,在对面的窗户旁有一个巨大的桌子。

壁炉里面枞树的枝丫发着噼噼啪啪的爆裂声燃烧着。壁炉前有一个带扶手的椅子。旁边的桌子上放着被酒精炉煮沸的玻璃制咖啡具,登喜路的直烟斗,巴尔干·索夫拉尼的白色烟罐,还有《时代朝刊》。

邦彦将咖啡倒入杯中,一口气将黑黑的滚汤的咖啡饮下半杯。然后又把烟叶装满烟斗,拿起壁炉中的枞树枝点上了火。

邦彦将自己深埋在扶手椅中,吸着烟斗,看起《时代朝刊》来。

邦彦是《时代》报纸的海外通讯部编辑顾问。而《时代》一般被叫做“伦敦时代”素以能够在最重大的时刻牵动英国而闻名。

邦彦有时也写些分析海外形势的文章。他的专业是远东及东南亚问题。在今早的报纸上,就刊载了邦彦写的一篇五千字的文章,文章尖辣地深究了英国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印度尼西亚战场上失败的原因。

邦彦衔着烟斗读完了他自己的文章,漫不经心地流览着其他版面,他将咖啡喝完,将烟斗里的灰叩落在壁炉里来到走廊。

走过还没动用的房间,他走下了螺旋楼梯,这是一个用中世纪的武装饰起来的大客厅,年老的执事托马斯身穿无尾礼服等候着邦彦下楼。满是皱纹毫无表情的脸上嵌着一双玻璃球似的灰色的眼睛。

两人互问早安,托马斯刚刚开始服侍邦彦的时候,对邦彦早餐时不着装很不满,现在他好象也不指望他有什么改变了,什么也不说。

餐庁在大客厅尽头的门里,邦彦和执事落座于长桌的两端,仆人査利和他厨娘兼清扫妇的红发妻子卡斯林便用银制餐车把早餐和牛奶送了来。早餐是鸡蛋、熏制青鱼、烧西红柿、牛腿肉、燕麦粥、黑麦面包和果酱之类的一向是小题大作的英式早餐。

早餐味道平常,但邦彦却将其全部机械式地席卷一空。在英国,他从来就不对早餐报什么太大的希望。

吃完了早餐,他一边喝着牛奶红茶,一边向执事问有关瑞士银行的存款,并针对布利提修·阿尔密的股票买卖问题做了具体的指示。

然后他又回到卧室,打开了一个衣柜。里面吊挂着三十多件衣服。都是从伦敦的莎菲鲁罗时装店定做的。全都是最新式豪华的上乘料子做的。

邦彦从柜中选了一套暗灰色套装,把它和赛依·安德·赛依的素雅的羊毛领带一齐扔到床上,又从另一个柜子拿出一件淡灰色格衬衫和一顶软帽。

接着,邦彦将床尾上雕刻着的野蔷薇向旁边一推。出现了一个空洞,里面放着小型德林杰尔手枪。

德林杰尔手枪全长仅有12厘米,比邦彦的手掌还要短得多。短小精致的两支枪上下重叠放在一起,枪把也很短,枪的板机藏在枪把的小洞里,因为是在千钩一发之际近距离射杀而用的,所以准星和瞄准V形缺口是用米粒大小的银球代替的。

这就是在世界最富盛名的杰姆斯·帕蒂店将两把格尔特·德特古特布·斯培谢尔圆筒枪拆散,利用其枪身及药室,装入两枚连发散弹而特别组装成的德林杰尔手枪。子弹用的是38口径的S斯培谢尔子弹,所以在近距离内可以毫无疑异地致人死命。为了以防板机爆炸做了特别处理,没有四公斤的力量板机不会动位。

邦彦将帕蒂·德林杰尔一折,检查了一下上下枪身后端是否已装入了两发子弹。他将枪合拢,又从那个空洞中取出了一个类似腕环的皮制品。

腕环上面装有带扣、带扣里面装有弹簧,所以只有用力拉动带扣就会松开。

邦彦脱去背心和村衫,用腕环将德林杰尔手枪固定在左腕内侧,然后穿上格衬衫。

他试着用左内腕用力叩击自已的腰部,随着轻轻的金属似的声音,腕环的子母扣一下子松开了,邦彦灵巧地将从衬衫抽口滑落下来的手抢抓在手掌里。

邦彦将这一连串练习重复了十来回。又将枪带在左腕上,穿上了床上的衣服,戴上了帽子。

邦彦将放在桌上的罗列克斯的带日历的自动白金手表戴在左手腕上,又将登喜路的银打火机,钥匙串和零钱塞入上衣口袋里。

从烟罐中取出十五、六支香烟装入虽轻却比钢铁还要坚硬的特种玻璃制的六十支装的烟盒中,塞入心脏上方的内兜,邦彦喜爱抽巴尔干烟,而对乱加香料的美国烟感到头痛。

打开抽屉,邦彦从里面拿出装着外国人登圮证、国际驾驶执照的钱包和两支钢笔,在外国人登记证和国际驾驶执照上的邦彦都是列支敦士登籍的。邦彦现在是列支敦士登人。

位于瑞士和奥地利之间的山国列支敦士登是一个面积仅有157平方公里,人口只有一万六千人的小国。

虽然是王政制国家,但列支敦士登的国民生活很逍遥,所得税仅为1.4%,财产税仅为0.105%,又是个美丽的阿尔卑斯山国。

做为这个国家的一个财源,便是向外国人以及无国籍者以十万瑞士法郎即九百万日元的价格出售列支敦士登国籍。有许多实业家出于税务角度上的考虑都购买了列支敦士登的国籍。

邦彦将自己金色的青春时代的一切全部孤注一掷,在眼看就要将拥有四百亿日元巨额资金的巨大企业大东电机夺取到手时,忽然惨败了。他逃出了日本,从在日本兑换的不多的美元之中拿出一部分买下了列支敦士登国籍,想要爵位的话,可以在位于意大利北部的另一个袖珍小国圣马力诺买到。

他把钱包装进右内兜,将两支钢笔插在胸兜上。热带鸟钢笔里有一个怀灯,另一支鹈鹕钢笔里装的是烈性催泪气。

邦彦九点准时来到楼下大客厅,拐向楼左侧的汽车库。汽车库近旁的树林里有犬房,为了对付将于八月十五日开始的雷鸟猎期而圈养的赛特猎犬及彼银特猎犬,听到主人的脚步声尖声鸣叫起来。

汽车库里有三辆汽车。一辆是执事的古色古香的罗巴,一辆是仆人夫妇的小型摩力斯·迷你·梅纳,还有一辆是邦彦的六三年型阿斯托恩·马琴DB4芬提斯。

仆人查利一边用备用钥匙启动着暗灰色的阿斯托恩·马琴的引擎,一边擦拭着玻璃和车灯。低低的排气音扣人心弦。

邦彦买下了这辆车以后便将吸排气装置进行了改装。他将两个S·U气化器换成了两个双杰克·乌依包气化器,削平活塞头,使压缩比从9比1升高到9.5比1。其他一些装置也改成了高速型,所以比起标准的266马力至少要提高了三十马力,虽然还比不上赛车的321马力Gt型,但也能达到三百马力。

邦彦轻巧地上了驾驶席,拔下备用钥匙还给查利,又插上自己的钥匙重新发动了车,水温表指向了七十度时,他松开了驾驶席右侧的手动刹车,车开动起来,他的背被挤靠在车座上。

阿斯托恩·马琴适应英国车辆左行的规定,做成右方向盘式。英国引以为荣的这种高性能车十分宽敞,可以富富有余地坐下四个彪形大汉,转轴式前排座可以完全后倒,邦彦绝对信赖可以从二十二、三公里只用一个高速档就能安稳平滑地达到二百四十公里的象橡胶一样极具灵活性的引擎,他从低速忽然加到三速,钻进了河口对面的树林,穿过树林,进入翠绿与淡紫色海洋般的石南茂盛的车道。鸟儿时常夹着镰刀似的翼膀低飞,又划着半圆落地。

从执事那里得到联络的看门人兼偷猎看守人,名叫阿瑟的青年,打开了村口大门,肩背装着岩块而不是散弹的便宜的两连发枪的阿瑟走出值班小屋,向邦彦的DB4芬提斯敬了个举手礼,门口挂着一个黄铜制成的牌子,上面写着:私人领地,未经许可严禁入内。

这里,过去是印度总督哈德利的一个别墅,总督死后,他的儿子继承了这别墅,但由于他儿子付不起资产税,所以把它卖给了邦彦。

出了门,就是以教会和广场为中心的砖房和石房小村落。过了小村,再走三公里,就是连结伦敦和沙马士安德的海威依。

进入海威依,驶向伦敦时,各速档全被忽然加速,引擎回转六千。尖厉的排气音仿佛要使人肝肠欲裂一般。

低速档一百公里,二速档一百四十,三速档二百,高速档二百五十公里。身子仿佛要远远地被拽到后面一样。由于特别安装了空气整流板,飞舞的飞蝶小虫并没有撞在前玻璃上汁液全出,而是一个个地向后飞去。

邦彦看到前方有一队大型卡车。他踩着超级登露普刹车,以二百公里的速度接近卡车队,一到超车线,就突然加速超过了车队。

很快,接近并飞驰而过贝茨普顿和拉姆福德大街,随着越来越接近伦敦,上空渐渐被浓雾污染,太阳失去微黄的光芒,仿佛在不安地飘荡在天空中一样。

从进入海威依开始还不足十分钟,就来到了伦敦东北部的怀斯特哈姆。接着出了海威依,将车速降到八十公里穿越嘈杂的街道,二十分钟之后,车停在了接近西提中心的奎恩·维克多利亚大街的布拉克·夫拉伊阿斯地铁站旁。

走过站前的普林丁古·哈瓦斯广场,只能进十辆汽车的这个广场四周,全都是新闻界的建筑物。

这其中之一——以一个苍然古色的尖塔主楼为中心,左右是后来增建的四层翼楼的并不时髦的楼房——就是《时代》总部。

邦彦走过《时代》正门大厅,登上微微发暗的左侧翼楼的楼梯,向三层的海外通讯部走去。

邦彦轻轻敲了敲一个写有“伊达先生”字样的小房间的门,里面传来一个女子柔美的声音。

一开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使微暗的房间都为之一亮的金发碧眼女郎的笑脸。这是秘书密尔顿小姐。

“噢,宝贝儿,你总是那么漂亮!”

邦彦托着她的下颚仰起她的脸,轻轻地在她额头上一吻,走向了窗边自己的桌子。

他望着电传接收器的打字机打出的纸条落向桌下的垃圾洞,问道:

“今天早晨发生了什么事?”

“全是无聊的新闻。是有关韩国学生暴动的经过,我已经简单打印好了。”

密尔顿小姐将打印好的资料放在了有着内线和直通两架电话机的邦彦的桌子上。她胸臀那美妙的曲线,即使是穿着这身黑色的套服也难以掩盖住的。

传递着哈利乌德工会罢工情况的电传机打字机鸣停了,邦彦用登喜路打火机点着了烟,开始翻看秘书递过来的资料。

好象韩国又发布了戒严令,原因是,到济州岛捕杀雉的美国兵打死了一个做向导的韩国少年,美国声称要送交军法会议,而将部队迅速调回了美国,韩国学生对此大为不满。

邦彦想起了击拉德事件,想着想着,他眼前浮现出在东京时和他有关系的女人们的身体,不禁觉得内心发紧。

“宝贝儿,中饭和谁有约会吗?”

从嘴中冒出的竞是这句话。

“不,没有,你能带我去吗?和《时代》一号美男子,可要受人冷遇呢?”

密尔顿的脸放着光彩。

“斯特兰德怎么样?嗯,雷鸟的葡萄酒和从巴克沙直接运来的烤小牛好象蛮不错。”

“太好了,我天天吃菜阿恩斯呀摩德尔·茵滋的工作便餐,简直是腻烦死了。”她叫喊着说道。

这时,邦彦桌上的直通电话响了,邦彦拿起话简。

“这里是哈德逊博物协会,请速到这里来。”

电话挂断了,邦彦的脸严肃起来。站起身来,邦彦将手搭在密尔顿的肩上。

“对不起,有急事,我必须出去。以后我一定补上。”

邦彦说着用脸颊轻摩着她的柔发。哈德逊博特协会是英国外交部情报部的暗号,而邦彦是它的一个谍报员,代号YZ9。

第三章 破坏活动小组成员

驾着阿斯托恩·马琴DB4芬提斯穿过熙熙攘攘的市区街道驶向纽·奥克斯福德大街前的拉赛尔广场的伊达邦彦不禁想起自己是如何成为女王陛下的间谍的经过。

在邦彦来到英国买下莱恩福德的哈德利别墅后不足三个月的时间内,英国外交部情报部已彻底査清了邦彦在日本的所做所为。

邦彦第一次接受外交部情报部人员的造访,也是一个和今天一样的初夏的一天,但那一天从一大早便下起了冰雹。走进客厅的两名情报部人员的雨衣雨水淋淋。

两名情报部人员,让仆人査利退下,拿出了身份证。

“伊达先生,关于你不得不逃出日本的原因,我们已经全都查清了,如果我们将材料转给伦敦警视厅的话,东京警视厅一定会来人调査的,伦敦警视厅不会拒绝把你引渡给东京警视厅的,我们可不希望事情发展到那种地步。”

两个人之中的巴库雷冲口说道,他背对壁炉站着,雨滴变成白白的蒸气从他后背飘升而起。

“你们在说什么,我一点儿都不懂,我所持的是列支敦士登的国籍。若说我在英国犯罪,还说得过去,你们警视厅想插手我在日本的所做所为,不是浪费时间吗?”

邦彦假装平静地答道。

“列支敦士登公国与我们大英帝国可是睦邻友好的。列敦士登大公为了不破坏同我国的友好关系,即使把你当做了牺牲品也不会有丝毫的懊悔的。”

另一个人奥托恩平静地答道。

“你们是说让我滚出英国,对吗?勒令你们讨厌的外国人离开你们的国土?还是说要将我强行遗送回国?”

邦彦暴露着雪白的牙齿挑战似地问道。

“据调査报吿上说,你的杀人技术很高明啊!”

“你们搞错人了吧?的确,我会让女人在床上送命的,但这大概不能叫做杀人吧?”邦彦戏谑地一笑。

“你是想合法杀人,对吗?”

“对,按我的本性来说,比起杀气腾腾,的确我更喜欢色情。”

“好了,捉迷藏就玩儿到这儿吧,坦白地说,我们大英帝国需要象你这样的男人,也许太卑鄙了,但这也是不得已。”

巴库雷注视着邦彦。

“英国需要我?”邦彦尽力隐藏内心的动摇。

“是的,做为具有不亚于敌人的冷酷的冷酷的间谍。”奥托恩说道。

“如果我拒绝呢?”

“不可能拒绝。”

“这是威胁吗?”

“不管怎么说吧,我们希望你早下决心。我们只等三天,在三天之内,你若下了决心,请给这里打电话,说:‘我是托姆,想贝蒂。’就行了。”

巴库雷,将电话号码写在笔记本上,撕下来放在了桌上。

邦彦用充满憎恨的目光目送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因为他想在谁也不知道他黑暗的过去的地方,沉溺于安逸的生活。一边做下一个大计划的美梦破碎了。邦彦的目标是沉睡在英格兰银行地下仓库的相当于一亿英镑的金库。

三天过后,下午,邦彦拨通了写在那张纸上的电话号码,并把那天他们的暗语说了一遍。

来接电话的是巴库雷。

“下决心了?今天晚上十点去接你,在这之前,把行李弄好,我们想让你旅行那么几天。”

命令完毕,电话被挂断了。虽然好似很殷勤,但口气却是不容你说个不字。

邦彦把换洗的衣服塞入大旅行包,向执事做了些指示,告诉他如何处理他不在的这段时间的一些事物。邦彥对自己恼羞成怒,觉得自己简直就象个要急忙私奔的小女孩儿。

巴库雷在约定的时间,驾着一辆奥斯齐思A五十的极其普通的车来接邦彦。和三天前一样奥托恩也一起来了。

奥托恩在雾夜里慢慢地驾车向与伦敦相反的方向驶去。二十分钟后,到了距离邦彦的莱恩福德宅邸十五公里的泰晤士下游的沙乌斯安德机场。

机场上,每辆汽车上都坐着待浓雾散去后飞机起飞的欧洲旅客,两个情报部人员向机场工作人员和海关人员出示了身份证后,将邦彦带到了躲在机场角落里的英军小型运输机旁。

两个情报部人员也同邦彦一起上了飞机。两个人背上了吊在低低的运输机顶棚上的伞包。运输机破雾而行,货仓的密封装置很差,只用软橡胶塞住耳朵,根本无法减弱耳呜声。

云片和浓雾下面,街市的灯海朦胧绵延又消失。过了大约一小时,运输机开始下降了,至于在什么地方着陆,邦彦没问,情报部的两个人也没说……

从纽·奥克斯福德大街进入沙的普敦大街的邦彦的阿斯托恩·马琴向左一转弯,拐入了布鲁姆滋莉大街,优雅的饭店,学校,各种协会的建筑物,出版社静静地林立在两旁。

不一会儿,布鲁姆滋莉大街就通到了与之垂直的贝德佛德广场,广场周围全都是出版社。

在贝德佛德广场前面的乔治王朝时期风格的饭店近旁,面对着拉赛德广场有一幢小窗子的暗灰色的楼房。嵌在入口处的铜板已经发黑,就连上面“哈德逊博物协会”的字迹也模糊难辩了。

邦彦若无其事地环视了一下这幢楼,将阿斯托恩·马琴停在了贝德佛德广场上。邦彦走向哈德逊博物协会,上了楼梯。

大厅前台旁边的守卫默默地向邦彦点了点头,邦彦走向大厅深处的电梯。

为纪念著名“绿馆”等名著的阿根廷著名的草原哲人博物学家哈德逊而成立的哈德逊博物协会占据了整幢大楼,协会的主要目的是保护临灭绝的动植物,和宣传哈德逊的业绩。

大楼的一层里,摆放着哈德逊的纪念品、著作及收集到的资料的展示厅和协会活动的房间和组织人员一应具全。

但是,从二层往上和地下室就不同了,外表上看去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动植物的照片及资料的整理室,但实际上则是外交部情报部的分室。地下室里装满了用于与世界各地的分支机构相联络的无线电机器设备。

邦彦乘上了电梯,电梯不是自动的,而是由二个外表一本正经的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操作的。是一个年近四十的看上去很顽强的男人。电梯上还有一个靠墙读着日报的男人。

电梯员库列向邦彦笑道。他是情报部警备科的人。看着报纸的男人也抬起头来和邦彦打了个招呼,也是警备科的人。

邦彦什么也没说,库列就把电梯停在了五层。邦彦轻轻拍了拍库列的肩膀,就走进了绿色的亚麻油毡走廊,在楼厅里装作专心于纵横填字游戏的一个警备科的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走廊左右两侧的房间上,全都是D旁边的连续的数字,D是distruction,即破坏的第一个字母,邦彦所属的分部确切地说就是外交部情报部谍报科破坏活动小组。

所谓破坏活动小组,它的职务当然是进行破坏活动,但除此之外,还包括反破坏活动。D小组成员之中最开头带有YZ记号的人员,象海军部秘密情报部的00成员一样,在迫不得巳时可以杀人。

邦彦敲响了写着D——YZ9的门。从里面传来纯美的女低音,“请进!”邦彦推开了门。

秘书因普鲁敦小姐停下打字机抬起了头,高雅地抿起有些龅牙的嘴唇浅笑了一下,瘦骨嶙峋的她身高五英尺八英寸,约一米七十三。她是个三十一岁的老处女。

“好久没见了,伊达先生,身体好吗?”

因普鲁敦小姐做出了小姑娘般的媚态。

“谢谢,身体蛮好,你是越来越年轻了啊。”

邦彦用充满魅力的眼睛注视着她,醉人的奉承话使她羞红了脸。

过了一会儿,她恢复了职业表情。桌上放着三台电话机,一台是内线,一台是外线,还有一台是直通电话。她拿起一个话筒,说:“D——YZ来了。”又放下诘筒。

“让你把你桌上的材料读完。然后下午两点到分处室长的房间里去。”她报告说。

韩彦厌烦地瞥了一眼堆在左侧自己房间桌上的资料和相册。

资料是关于摩纳哥公国现状的……有关于列尼亚五世和王室的……有关于去年五月二十五日摩纳哥,古林普利比赛中的惨祸的……有关被称为摩纳哥地下帝王的西腊船王阿那西斯的……关于经营赌场的邦·德·美露的……。只要一出现人名或地名,旁边就注上在相册里的页数。特别重要的内容全都用红笔画了线。

邦彦面无表情地读了摩纳哥、法国条约及修改条约的内容。当他看完了摩纳哥、古林普利比赛惨剧的情况后,眼睛里浮现出冰冷的兴奋的神色。

这一惨剧也曾被报纸、周刊杂志及纪录片中大书特书,大演特演,但做为王位继承人的王子阿倍拉鲁及公主卡特莉奴被诱拐一事,今天还是第一次知道。费拉罗在空中火花纷飞爆炸一事,也只报导说是费拉里前轮炸裂引起的。

关于这理由,资料上说是为了防止在摩纳哥国民中引起大乱。邦彦中餐只吃了些职员食堂的牛排、三明治和咖啡,就又埋头于资料之中了。

十二点半时邦彦已把资料读了一遍,又开始重读。关于阿那西斯与女性关系部分,他已读了三遍之多。

午后一点,到外面吃完饭回来的因普鲁敦小姐把包在银纸里的汉堡包递给了邦彦。因普鲁敦站在一旁,用被情欲笼罩着的火辣辣的眼光凝视着左手拿着带肋骨的烤肉边啃边用右手翻看资料的邦彦。

浅黑色的严肃的面孔上漆黑的眼睛与头发,再加上那使女人窒息的美妙的双唇,这样一个邦彦,对白种女人来说,简直就是让人忘我痴迷的男色。因普鲁敦小姐微张鼻孔,左手指尖用力扣住桌子,右手用钢笔笔杆戳在裙子之间,这才总算恢复了自制力。

午后两时差三分,邦彦离开了自己的桌子,上了电梯向七层处长房间走去,资料的内容都巳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

七层充满着活力。房间里漏出暗码破译机和电传打字机的声音。夹着文件的秘书们迈着美妙的双脚穿梭于走廊。

处长的房间,在走廊右侧的尽头。邦彦两点整准时敲响了门。门开了一条缝,处长的男秘书兼守卫德菲德斯恩向外望着。

看到邦彦,他眯上一只眼笑了笑,这是个身高六英尺的高大的男子。

秘书室深处就是处长乌德的办公室。年过五十、动一动身体都困难的大腹便便的乌德被嘴上的洛依阿鲁·哈瓦那的雪茄烟冒出的烟雾包围着,坐在桌子后面。处长从西装背心口袋中掏出早已落伍的怀表,用鼻子哼了一下,说道:

“迟了一分钟。”

“迟了一分钟吗?那还是赶快买一块这种表吧。这回如果有女人说要送手表给我,那我就不再要腕表,而是怀表吧,为了你……”

邦彦回答道。把身子埋在扶手椅中,高高地翘起二郎腿。

“混话,这表可是本森的。本森现在变成了烟草公司,象你这样的年轻人大概不知道吧,从前可是世界一流表,当时的伦敦制表技术很富盛名呢!虽然现在瑞士之类的国家得意洋洋的……”

乌德认真起来,反唇相饥道。说完,又莞尔一笑:

“好了,资料全部背住了哟,在这之前先告诉你一些资料上没有的东西。诱拐了摩纳哥王子和公主的犯人,提出交换条件,向摩纳哥公国索要赎金。数额五亿新法郎,兑换成你生长的日本元,是三六十五亿日元。”

“这家伙好疯狂。”邦彦低语道。

“索要赎金的信是用打字机打出来的,放在大公游艇的甲板上。与信放在一起的还有做为证明王子、公主确在他们手中的证据,两个孩子的下身衣服。”

乌德耸了耸肩,把灭了火的雪茄重新点上。

“那么,赎金移交的期限是在什么时候?”

“上面写着,是从昨天开始计算,须等十五天时间。”

“原来是这样。要筹措五亿法郎的现金,可不是件易事,即使是大公这样身份的人也会有捉襟见肘之感吧……还有,赎金与人质的交接地点和方式呢?”邦彦问道,双眸冷冷地放出寒光。

“大公一旦准备好现金,暗号是在帆船桅杆上挂红十字旗,这就是他们的指令。然后由对方决定交接的时刻和场所,不过,犯人究竟是哪个人,我们心里已大致有了个眉目。”

乌德处长就象上坡的火车头似的,吐出两口烟。

“是安敦·阿那西斯干的吗?”邦彦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乌德露出饥讽的微笑。

“敢下这么大赌注的,除了他还会有谁!而且,只要浏览一遍那迭厚厚的关于阿那西斯的材料,就算是个儍瓜,也会立刻醒悟。”邦彦哼笑道。

“正是这个道理,只有他才有干这事的理由。他的目标在于,利用索取赎金的机会,使急于获得现金的王室及邦·德·露美的职员们大量抛售手中的股票。这样一来,阿那西斯可以大量套购,将股票全集中到自己手上来。到时,别说是赌场,就连摩纳哥公国本身都会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

“如果说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大公强行下令逮捕阿那西斯的话,事态反而会更加恶化。阿那西斯一旦被逮捕,作为人质的王子和公主几乎可以肯定将被立即处死。而失去了大公继承人的摩纳哥就会成为法国领土,阿那西斯到时只需破费一点,就可获无罪释放。因此,你的任务就是,在从今天开始的十四天里,突入王子们被监禁的地方,把他们二人从阿那西斯手中解救出来。”乌德处长淡淡说道。

第四章 巨款与万宝路

“我明白。无论是什么任务,都得执行。但是,有些事情我不知该怎样判断……”伊达邦彦打开了他那用特殊纤维玻璃制成的香烟盒,取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用他那只精致的打火机点着了香烟。这只精巧的打火机四周镶着玲珑剔透的钻石,看上去不过是打火机的饰物,实际上另有奥妙。因为在这个打火机里装有微型摄影机,而这些玲珑剔透的钻石,就是微型摄影机的凸透镜。

“是什么事情?”

情报部罗素分处的乌德处长,眉头微微一蹙。

“根据我所掌握的材料,现在的摩纳哥有四股力量在交锋。以国王为代表的王族,通过改变压制要求民主的国民,力图加强王权,强化独裁制;法国在没有直接税的摩纳哥建立了据点,又以冠冕堂皇的理由禁止本国的企业家把生产的产品以黑市价格销往国内,目的是为了吞并摩纳哥;而美国则借助古列谢斯王妃,几乎占据了上至特别内阁委员会会长,下至王室家庭教师的位置;另外一股势力是船舶大王安敦·阿那西斯的希腊财团。使我困惑的就是这件事。”

“怎么,你有什么疑问?”

“是的,既然如此,英国为什么还要插手其间呢?”

乌德处长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好象在考虑是否该告诉邦彦点什么。而后,他坐了起来,很不耐烦地搓灭了手里的雪茄。

“不要再说了!你只管完成交给你的任务!”

乌德处长冲着邦彦吼叫,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从防守的观点来看,英国搞好同摩纳哥的关系,没有任何不利的地方。很遗憾,现在我们大英帝国失掉了西地中海沿岸的所有军事基地。但是,如果这次你的活动成功了,英国就可以和摩纳哥公国签订一项秘密协定,就会被允许在摩纳哥的领土上设立我们英国的防卫设施。摩纳哥虽然国土狭小,但是地下和沿海我们还可以站稳脚跟。这样一来,摩纳哥就会变成我们大英帝国通向地中海的窗口。”

“是的,太棒了,我明白了。”邦彦笑着说。

“YZ9号,你这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旦失败,全世界都会知道我们的计划,我们大英帝国就会成为笑柄。你绝对不能让敌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处长那双灰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邦彦。

“我向女王陛下发誓……”

邦彦一面念着那重复了千百次的誓词,一面在心里暗暗诅咒交给他这样一项危险任务的处长。

“考虑到摩纳哥的具体情况,在这次行动中,你将扮演一个亡命巴尔干半岛的贵公子,对了,是流亡到共产党国家罗马尼亚的一个州斯洛文尼亚的费尔南多国王的第三王子。我们事先会大力宣扬一下。原来的名字叫迪奥尔·费尔南多·帕托罗夫斯基,英语名字叫做约翰·皮丹斯。真正的皮丹斯王子现在正在斯克特兰德北方的鹿伊斯岛上的牧场过着悠闲自在的日子。不过,他本人绝不是你这样浪漫的英俊小伙。”

乌德处长的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笑容,但他脸上的笑容却令人难以接受。他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旅行护照和驾驶准许证,放在办公桌上。

“这是复制的约翰·皮丹斯的护照和驾驶执照。也就是你的身份证明。这是帕托罗夫斯基主族的悲剧史以及取得英国国籍,改名皮丹斯的现在的帕托罗夫斯基家的牧场的情况。请在飞机上认真读一下,牢牢记在脑子里,然后把它毁掉!”

说着,乌德处长递给邦彦一本装订成册的材料。

“明白。”

邦彦点点头。

接着,处长把一捆厚厚的法郎放在桌子上,钞票边搁着一支美国烟。那是一个带着过滤烟嘴的标准尺寸的万宝路。“你先带着这十万法郎。尽管你扮演的是一个流亡的王子,如果你住的是廉价的旅馆,轮盘赌博输了百十英镑就要査看一下钱包,那样就会露出破绽。如果钱不够,请随时跟我们尼斯支局的皮埃尔联系。只要一说约翰,他就明白了。”

邦彦的眼睛紧紧盯着那捆厚厚的崭新的法国法郎,大约合七百三十万日元。但同时他也在心里猜想那支带着过滤嘴的看上去令人讨厌的美国万宝路的用途。

“请想一想如果你的身份暴露,被敌人抓起来以后的事情,那时,他们会用严刑拷问你,想从你嘴里问出我们大英帝国想介入摩纳哥内部事务的真正意图。精神的忍耐和肉体上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要是你怎么也忍受不了,想招供的时候,请你务必吸一口这支烟。”

乌德用沉痛的语调说道。

“……”

“这支香烟里含有氰化物。只要吸三口,你就会从痛苦中永远的解脱出来。要是没有时间点烟,直接嚼烂了咽下去也是一样。为了防止氰化物沾到别的香烟上,氰化物装在这支万宝路约离烟头四分之一以后的部位。”

“听上去真可怕。看来,我得不停地祈祷,免得陷于那种绝望的境地。”

邦彦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答,但他的嘴唇由于紧张变得没有一点血色。

“三点半,你将乘坐直达班机飞往意大利的都灵。也许米兰分局的韦多利奥·特斯卡纳会在那里迎接你的到来。”

乌德似乎为了使邦彦放松下来,故意用轻松的语调说道。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飞机票。

“韦多利奥是明白的。但是,为什么不是飞往摩那哥附近的尼斯机场呢?”

“你这个家伙,已经把一辆费拉里车给你运到了都灵。你的阿斯顿·马泌虽然也是辆不错的车,但比不上费拉里快。而且费拉里车,跟放荡的东方贵公子极为相配。别人都会羡慕妨忌你的。”

“拉倒吧。”

“从都灵到尼斯,大约一百二十公里。意大利是个不限制车速的国家,因此,越过同法国接壤的边境线到达尼斯,花不了很长时间。估计当你刚刚熟悉了新车的情况和靠右行驶规章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尼斯。到达尼斯后,在海岸大街上住下来,请马上跟分局的皮埃尔取得联系。也许他会告诉你一些新的情报。”乌德处长说。

“马上就三点了。要是三点半就坐飞机走的话,我就没有时间去取换洗衣物了。”

“不要紧,刚才,我给你住宅打了电话。现在,执事托马斯先生正在把你的提箱送到伦敦机场的路上。”

乌德处长说着,闭上了眼睛。

三点二十分,邦彦驾驶的阿斯顿·马泌车离开国道四号,穿过国道三十号,冲进伦敦机场的停车场。

停车场的入口附近,提着皮箱,戴着高帽子的执事托马斯站在那里,举起右手,跟邦彦打招呼。

邦彦按响了车上的喇叭,向托马斯示意,阿尔顿·马泌停在了空旷的车场上。

邦彦从控制器下面的手枪套里取出毛瑟hSC小型自动手枪,放进裤子口袋里。

执事快步跑过来,头上的高帽子不住地上下晃动。他对打开车门的邦彦说。

“请您放心,査利会给您把车开回去。”边说,边大口地喘着气。

“我只是出去旅行几天,请帮忙照顾一下我的家,我会经常打电话跟您联系。”

邦彦接过了黑色的提箱,顺手把车子钥匙交给了执事。

“知道了。”

执事点头说道。

一个小时以后,从伦敦直飞都灵的七〇七BOAC客机,正飞过法国布鲁考纽的丘陵地带。邦彦坐在一等客席上,边慢慢啜着萨梅斯的斯卡奇酸味鸡尾酒,一边细细地翻阅着乌德处长交给他的关于帕特罗夫斯基王朝的资料。一会儿之后,他合上了这份资料,放眼向窗外望去。

从下面的云层的缝隙里,可以看到地面上的鲁尔河面上的闪光,看来离黄昏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邦彦点燃了一支奈韦·卡特烟,他的思绪飞到了三年前那个下着浓雾的夜晚,就在那天晚上,他被带到了一个小岛上。

后来才知道,这个小岛是在斯克特兰德西北方向的玻利吉斯海上的许多小岛中的一个,岛名叫旦塞尼岛。

这个面积约十五平方公里的小岛,是英国情报部谍报课的秘密训练基地。这个小岛正好位于巴拉群岛、拉姆岛和斯卡伊岛连成的三角形的正中,离每个岛的距离都是二十公里左右。

岛屿的中央延伸着一条细长的飞机跑道,其中有一段五公里的直线跑道,大型飞机也可以在那里降落。

停留飞机的机库,在以情报部长沃尔达的名字命名的低而险峻的沃尔达山的洞里。

秘密训练基地的建筑物,就在这座小山的下面。办理行政事务的地方和教官的房屋的设备都很完备。但是接受训练的人员住的宿舍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甚至没有空调设备。

到达的第二天,就开始了强化训练。受训的学员每三人组成一组,每个小组配备两名教员。

一大早,学员们就得起床,从星期一到星期六,学员们每天都必须对空手道、柔道、摔跤、徒手自卫、击剑、剌杀术进行两个半小时的训练。然后冲冲澡,饱饱地吃上一顿,然后休息十分钟,这之后直到正午都是进行学科的训练。

学科包括:暗号、密码的制作和解译,联络方法、毒药、麻醉药和火药的制作方法和分解方法,武器以及从轻型摩托车到喷气式战斗机等所有机械的分解组装和人体构造学,欺骗、杀死、逼供敌人或同伴的方法,煽动政变和暴乱以及搅乱敌人阵线的行之有效的方法。

正午过后,有一个小时的吃饭和休息时间,下午以后是实习课。除了每周必有两天是射击训练外,如果昨天是身背呼吸器潜入海底,悄悄接近伪造的船只,在它的下面安装磁石炸掸的训练,那么今天就是训练驾驶喷气式战斗机,次日则是用火箭筒,战车上的火箭发射器爆破桥梁,接下来则是重新架桥的训练。

在学科上,邦彦的成绩也是出类拔萃的,在实际训练中,邦彦的柔道和空手道水平之高,可以反过去指导他的教官。

在射击方面,邦彦的成绩也是十分惊人,步枪和速射技术的训练是把二百码立射八十秒钟内二十发,三百码跪射一百秒内二十发,五百码伏射二十秒内二十发,以及三百码外的活耙。即让山羊跑动,六秒内打中五只组成一组训练。按规定,要用英制0.308-7.6毫米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所用的FN自动步枪射击。邦彦三次训练下来,就得了一个满分。而学员们的平均成绩仅有四百七十分,满分则是八百分。

手枪射击是使用温布利自动手枪,进行二十五码六十秒三十发速射和五十码五十发的慢射,满分是八百分,邦彦从来没低于七百七十分,他打出的最高纪录是七百九十分。学员们的平均成绩只有二百九十分,邦彦都以很大的悬殊比分破了训练基地开办以来的记录。

训练并不仅仅局限于白天,夜间的战斗训练隔一天进行一次,当你精疲力尽地酣睡的时候,带着装有刺刀和伪装弹的枪和金属套脖线的教官就会悄悄地摸过来。忍受不了长期不断的紧张气氛的学员们,纷纷脱离了训练队伍,被送往精神病院。

过了周六下午,学员们就被送到海边上的所有娱乐设施都很齐备的豪华旅馆里。

旅馆里,有女人在等着他们的到来。然后学员们必须和这些女人呆在一起,直到第二天早上,这是他们的义务。如果本人愿意的话,一名学员可以跟三个女人性交,也可以两名学员一起和一个女人发生关系。

但是,那决不是两情相悦的自然结合,那也是战斗。那些女人同他们一祥,也都是未来的间谍。

不论男女,在迸入旅馆之前,他们都分别扮演一个特定的虚构的角色、或者必须化装成一个实实存在的人。然而直到礼拜一,他(她)必须完全扮演那个他们扮演的角色。

他们双方都必须把疑问藏在卿卿我我的情话里,藏到疯狂的作爱里,然后还必须剥掉对方的假面皮,让他(她)露出马脚。走廊、酒吧间,保龄球、台球,赌场等地方,都安装有电视摄象机和麦克风,教官们坐阵沃尔达山下的事务所里,给他们评分。

在这场特殊的战斗里,邦彦一次也没有把真心献给那些女人,而且邦彦在这方面也绝对继承了日本优秀男子的传统,他在床上留连得时间最长,邦彦每次都至少让对方昏迷七次,当他与对方身心交溶的时候,也曾讲过一些真实的情况,但从来没被对方识破过自己的真面目。

一年以后,邦彦以最优秀的成绩从秘密训练基地毕业,被作为一名靠得住的谍报人员,派到破坏活动小组工作,被寄予很大希望,成了特邀谍报员。由于情报部的工作需要,他进入了《泰晤士报》报社。

作为一名谍报人员,邦彦的年薪是一千五百英镑,危险津贴和海外出差津贴每年近一千英镑。而且如果加上他在《泰晤士报》的年俸一千二百英镑,用这些钱,他足可以维持在勒浮德的那座有着猎园的住宅的开销。

邦彦最初也憎恨夺去了自己自由的这个组织,但是最近,他把任务看做是混混噩噩的日常生活的手段,觉得执行任务时既能满足自己的破坏本能,当被敌人追到绝境时又可以看看自己能忍受到什么程度,而且能够尝试反攻的乐趣,因此他把任务看做可以消遣的体育活动来进行。什么为了国家,为了女王陛下,他压根儿就没想到这些。

不久,掠过瑞士群山的七〇七喷气式客机,已经进入了意大利,横穿过肥沃的水田地带,开始降低高度。飞机在拥有沿着玻河的巨大的菲亚特汽车制造工厂的著名城市都灵的上空盘旋,最后降落在市南边的机场上。

夕阳仿佛在燃烧,把机场的主楼染成了金黄色。一走进主楼,耳边尽是先低后高,如同歌唱一样的意大利语的喧哗声,令人切实感到来到了南国。

情报部米兰分局的韦多利奥·特斯卡纳是一个典型的拉丁族汉子,浅黑的扁平脸上留着黑黑的唇髦,厚厚的嘴唇,看上去很性感。他把胳膊肘靠在机场海关事务所的柜台上,一面跟那儿的那位海关小姐调情说笑,看也不看邦彦,左手第三次抚摸自己的胡髦。

这是他想收买海关工作人员的暗号。邦彦苦笑一下,提着提箱,混进了队伍。很快,便轮到他了。

“欢迎您来到我们这个美丽的太阳的国度。”

那位中年工作人员,看过邦彦的写有约翰·皮丹斯的旅行护照,夸张地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欢迎的姿势。到西班牙和葡萄牙,停留不到三个月,不需要入境签证。

“行李,就只是在飞机上申报的东西。”

邦彦主动说道。申报书里面只写了一些日常用品。

“明白了,明白了。旅行愉快。也许有个漂亮姑娘在等着您吧。”

那位工作人员动都没动邦彦的提箱。

韦多利奥离开了柜台,慢慢走过去。邦彦和他隔了一段距离,远远地跟着他。

韦多种奥走进了机场的停车场,那里停着很多菲亚特、阿尔法、罗麦欧和篮契亚汽车,但这些车和那里的一辆闪着银光的费拉里牌汽车比起来,这些车辆顿时显得黯然失去了光彩。

即使没有看见烈马直立起来的标志,也能一眼认出那是一辆费拉里牌汽车。车身长四点三米,自重九百八十公斤。比赫尔曼·米克斯稍大一点的车身里,装有三公升十二气缸二百八十马力的发动机引擎。这是一辆费拉里二五○Gt贝尔奈特。不同于六三年以后生产的漂亮Gt型,是六二年那种彪悍的车型。

第五章 海滨饭店

伊达邦彦把行李箱放进费拉里车后面狭窄的行李箱里,一哈腰,钻进了驾驶席。屁股刚触到座垫,就感到很舒服。

“你看来气色不错呀,你这个令女人倾心的美男子!”

坐在助手席上的韦多利奥,脸上带着坦率的笑意,把嘴凑近邦彦的脸,给了邦彦一个拉丁式的问侯。

“你还是跟过去一样,常让女人哭泣吧。”

邦彦兴高采烈地回答道。韦多利奥是和他在旦塞尼岛上一起接受训练的好朋友。

“她们很感动,所以就哭了。你这个家伙。不过,不管怎祥,我觉得女人还是我们意大利的最好。就象车是这种费拉里最好一样。”

韦多利奥一个人笑够了,把钥匙插入了驾驶盘后面的,有刻度的转速计,油压计和三百公里每小时的速度计的集合板右边的点火装置里。

邦彦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把驾驶室上的单人凹面座位向后挪了挪。

“费拉里车的引擎的用法还和咱们在基地学时那样吗?”邦彦问道。拧动引擎键,然后又按了下去。发动机轰鸣起来,排气的声音比阿斯顿·马泌深沉一些,与此同时,十二气缸的高性能引擎获得了生命。引擎上的转动计的指针在九百和一千之间微微颤动。

“实际上,本来预借的是四升马力的林肯牌美国式的车。那种型号的车,无论谁见到,都会觉得那是百万美钞在开动,而不会认为那是一辆车。但是,由于时间来不及,只得凑和着用这辆。”

韦多利奥耸耸肩膀。挥发的汽油散发着一种好闻的香味。他用热情的口吻说。

“不过,摩纳哥是在欧洲,不是在美国。要是林肯牌美国式的大块头车,以三百二十公里的时速在道路上飞驰的话,非冲进海里不可。到了摩纳哥,这辆车该是费拉里车中最好的车了。”

“……”

“世界上,比贝利那塔跑得更快的车有,比它更容易操纵的车有,乘坐着更为舒适的车也有。但是,要是把三个综合起来,那么既快且易操作又感觉舒适的车,非费拉里莫属。”

邦彦将车稍向后一倒,然后把车开出了停车场。车身非常平稳,座位富有弹性。

驾驶盘的转动并非向想象中那样轻灵,跟邦彦自己的阿尔顿·马泌差不多。车沿着波河边,朝着N二〇号国道,以每小时一百公里的中速行驶。邦彦逐渐开始习惯靠右行驶。

车子在通向尼斯的N二〇号国道和通向法国多尔斐的N二三号二级国道相接的地方,进入了N二〇号国道。这条国道虽然非高速公路,但也是比较舒适的柏油马路。

很快,车子穿过被落日余辉染成红色的蒙卡利埃利大桥。波河从这里开始向右流去。

一过了蒙卡利埃利桥,邦彦将车速加快到极限。时速是二百五十公里。但车身仍然很平稳,即使是如此之高的速度,车里却也有一种安定感。但是隆隆的发动机的咆哮声,使得他跟韦多利奥说话时不得不大声喊叫。

原来行驶在前面的菲亚特、大众、雷诺以及其他机动车辆,仿佛都停止不动了,在一瞬间就被远远地甩到了后面。在这样的高速行驶中,驾驶盘变行十分得心应手,非自已原来的阿尔顿·马泌所能比,简直有一种人车合一的奇妙感觉。

不久,到了曼格拉,波河已经看不到了,到了拉克尼基,从车子里又可以看玛利拉河。这之后,车子驶过萨·达尔玛酥,前面的道路已变成了国道二二号,是一段上坡路。这里已靠近法国边境。邦彦把车开进了森林中。

“你要是累的话,我来替你开车吧?”

“不,不累。我必须把一件事情处理好。”

邦彦下了车,从怀里掏出帕特罗夫斯基家族的有关资料,用打火机点着。

眼看着这些东西都变成了灰,在森林中四处飘散,邦彦这才重新上车,发动起车子。这时黄昏已经悄悄地降临了。

车子驶过一个叫做维尔纳太的小镇,道路变得越发陡了起来,成了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邦彦打开了长距离车灯,每到拐弯的地方,他非但不松开加速器,反而猛踏加速器,故意让不易操纵的车震动起来。

费拉里车子后部冒着淡淡的烟,轮胎不住地打滑,车子后部每次都几乎冲向道路外侧,但由于强大的引擎的动力的作用,车的前部每次都几乎冲到内侧的护路栏杆上。

邦彦紧紧抓住方向盘,用逆转来减弱这股冲力,不停地左右摆动来纠正方向,冲过了一个又一个弯。

轮胎和车轴都几乎难以承受如此过分的折腾。转弯最理想的办法是慢慢地拐过去,然后才加速离开。但是邦彦却是快速拐弯,快速离开,也幸亏是费拉里车,否则什么车会经得起他如此的折腾。

弯弯曲曲的山道上,费拉里车以每小时一百二十公里到一百八十公里的高速,象一支银色的箭一样在飞驰。车轮碾压路面的沙沙声和排气音在空旷的山间深谷中回荡,韦多利奥的脸上是一幅陶醉的神情。

邦彦不得不承认,在这种道路上行驶,费拉里确实比自己的阿尔顿强多了。

车子很快就来到了布来蒙台镇。几乎与国道N二二号并行伸延的从都灵到尼斯的国际列车线上意大利的最后一站就设在这个小镇上。这个小镇是个海拔近一千三百米的高原小镇。

“请穿过街道,把车子开到站前的广场上去。”韦多利奥对邦彦说。

邦彦把车速降了下来,向左一打方向盘,车子朝着站前广场驶去。夜色更浓了,咖啡店和饭店的灯光开始诱惑起邦彦来。

拥有电缆车车站的火车站广场里,毫无秩序地停着不少车。在意大利,如果你愿意支付罚款,马路中间你也可以停车。

邦彦把车横靠着一辆遍体伤痕的欧佩尔·卡迪特车和一辆菲亚特中间。

“我从这里乘火车回米兰。我虽然不知道你去摩纳哥执行什么任务,但是,还是祝你交好运。”

坐在助手座上的韦多利奥,把手伸过来说。

“多谢。”

邦彦用放在车门侧袋里的软皮擦了擦由于汗水而湿漉漉的手,随后便紧紧握住了韦多利奥伸过来的手。

“经过过境海关时,你只要肯给他们十法郎,他们就不会去査你的箱子了。”

韦多利奥说着,下了车。

“好吧,你还很棒。祝你在回去的火车上碰到一位美丽可爱的姑娘。”

邦彦对他挥挥手,放松了侧手闸。

海关的办事处设在跟法国交界的边境上的隧道入口附近。一名办事员一面嘴里嚼着一根足有五英寸长的波洛尼亚红肠和一棵长葱,一面走了出来。邦彦把国际驾驶准许证递了过去,里面夹着一张十法郎的钞票。那名办事员赶快把钞票装进口袋里,闭上一只眼睛,乐得合不拢嘴。还含着葱的牙露了出来,他打了一个手势,示意邦彦赶紧开。

一条五公里长的隧道穿过国境上的戴德山,这是一条收费隧道。面向法国这一面的,是段低缓的下坡路。隧道里的照明灯连续不断地摆下去,仿佛通向无底的深渊。

穿过隧道,就到了法国。法国的海关办事处里,走出了两名职员。邦彦不得不在旅游护照和驾驶准许证里分别夹上了一张十法郎的钞票。

“玩轮盘赌博的话,不要在摩纳哥玩,要到尼斯去玩,在那里不仅有意思,更妙的是那儿没有摩纳哥那蛮横无理不认帐的人。”

那位年轻一点的职员,一边卷着那张钞票,嘴里一边不停地嘟哝着。

隧道前面的路名是法国国道二〇四号,虽然和意大利那边一样,是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但这次是下坡路。接下来车子驶过一条条铁路,驶过了罗亚河。

邦彦打开车窗,任头发在风中摇摆,边呼吸夜间的清凉空气,边开着费拉里飞驰。与此同时,闪现在他脑海里的是他在文件本里了解到的安敦·阿那西斯过去的情况。

阿那西斯出生在希腊雅典的贫民窟里,当他还只有十岁的时候,就开始偷窃导游和旅游者的行李,来养活一家人,十四岁时,他唆使自己的三个姐姐当了妓女,自己去招揽客人,从姐姐的收入中抽取一半的回扣。他就是这样一个不好惹的刺儿头。

在他十八岁的时候,他曾经从他姐姐的客人——一个百万富翁那里偷走一个盛有五万美元的钱包。

阿那西斯带着他存下来的钱和这笔巨款逃到了阿根廷。在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开了一家高级妓院。

五年以后,阿那西斯的妓院和妓院分号已经有了七百多人。与此同时,他开始从事秘密交易。

十年后,阿那西斯成了阿根廷黑社会的头头,俨然成了一个大人物。由于到阿那西斯的店里来寻欢作乐的政府高级官员们的丑态被暗藏的摄像机拍摄了下来,他们根本就不敢过问他的事情,阿那西斯开始明目张胆地进行那些秘密交易。也许是从事秘密交易的切身体验吧,他很清楚拥有船只的好处。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夕,他已经拥有了一百艘随时可用的船。然后他用低价收购政府提供补助让造船厂制造的船只,随后再以数倍于原价的价格卖给因来不及建造军舰而缺乏运输船的英美等国。

战争爆发的时候,阿那西斯只留下用来搞秘密运输的十艘船,他把这十只以外的船都以三倍于原价的价钱,卖给了政府,得到了一笔天文数字一般的巨额钱款。他不再公开插手妓院的事,他把阿根廷的牛肉、小麦等,运到由于严重缺粮而陷入深深地苦恼的英国,以黑市价格卖给他们,一旦战争结束,不需要的船只就会充斥全世界,海洋运输业将会陷入不景气的低谷,这是很一般的道理,阿那西斯自然明白。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不久。阿那西斯又突然改变作法,大量购买船只。

各国政府的实力派都收受了大量美元和英镑,以极低的价格把运输船和军用油轮拍卖给了阿那西斯。同时,他纷纷向正在萧条的各国造船厂订购大型船只。等船只造好的时候,由于通货膨胀,按最初的订货价格交货,造船厂就出现了巨额赤字,但是由于找不到另外的买主,除了忍痛含泪把船卖给阿那西斯外没有任何其他办法。

就这样,阿那西斯拥有的船只很快就达到了数百艘之多。仅是三万吨以上的船就有三百三、四十艘。巨型油轮三十艘,捕鲸船六十艘。

当各国从战争之后的混乱局面里恢复过来,国际间的贸易活动越来越频繁的时候,世界上的船只又呈现出供不应求的局面。阿那西斯的船被各国的贸易集团租借去,行驶在世界各地的海洋上。

如今的阿那西斯,能够熟练地使用六国语言,在巴黎、摩纳哥、布宜诺斯艾利斯、纽约、马德里等地拥有豪华住宅,他的营业机抅遍及世界二十五个国家和地区。

阿那西斯对女人的爱好,据说只限于那些有名气的女人。他最喜欢的女人是屏幕上的电影明星和贵族小姐。这很可能起因于他对贫困的少年时代的自卑情绪,他是通过让这种女人匍伏在自己脚下,来满足自己的征服欲望。

尽管即使他整天和女人鬼混度日,他也可以以他在世界各地的营业机构里每天得到数亿日元的收入。但是似乎并没有事能阻止他对金钱的贪婪欲望。

美国攻府曾指控他偷税一亿两千万美元,扣留了他的一艘进入圣弗兰斯科港口的巨型油轮。可是他并没有接受这次教训,在向世界上最大的造船厂——日本Y造船厂订购一艘七万吨级的客轮时,用特制的墨水涂改价格,来对付税务部门的检查,由于在契约书上作弊,引起了一场大官司。

而且,这个阿那西斯如今正策划如何控制整个摩纳哥,这必将使他全力以赴,因为这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

站在尼斯城里的最高处,可以看到闪着点点波光的大海,右边是戛纳,正前方是尼斯,左边是摩纳哥和沿着科特达祖尔(法国马赛至意大利海岸的总称)的利韦埃拉的夜景。

旅馆的灯光,咖啡厅的灯光,赌场的灯光,与不断驶来跑去的车辆灯光相互交错,令人心烦,但是却不断地撩拨着人们的心。

邦彦的费拉里车“扑扑”地喷着气,从山脚下开过来,穿过莱比布里克大街,来到了尼斯镇。在林立的旅馆和咖啡馆里,游客们在喧哗吵闹个不停。

邦彦打量了一下德奥尔广场的右边,把车开向沿着海岸的道路上。向右一打方向盘。寂静的大海在后面,看上去象一串珍珠玉石串成一串的,那是戛纳的灯光。来往车辆里面的法国车特有的黄色的车头灯,在黑暗中特别醒目。

被叫做英国人的散步街的全长约七公里的街道上,点缀着观赏植物和眩目多彩的街灯,道路的中间和左右停着挂着各国牌照的汽车。

码头和人行道上摆满了桌子,住不起一晚要花几十美元的沿海豪华旅馆的人们,从提包或者网兜里取出从自己国内带来的面包、干酪、肉肠等食品,一边大口地嚼着,一边喝着侍者送来的葡萄酒、牛奶、咖啡。当然,这些人当中照例少不了紧紧拥抱在一起的男女,也有每咽下一口食物就急切地接一次吻的夫妇。

在沿着海边的路而建的豪华旅馆当中,最引人注目的,当数右边霓虹灯闪烁的露露大饭店。饭店正门的上方是一个巨大的了望台,它的形状就象一个长颈葡萄酒瓶,正沐浴着霓虹灯的灯光。

邦彦把车直接停放在露露大饭店的正门旁边。他分别递给搓着手跑过来的停车场管理员和搬运工一张五十法郎的支票。两人都很感激,看着邦彦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敬意。

停车场的管理员把车开到停车场去,搬运工提起邦彦的提箱向饭店的帐房走去,邦彦跟在后面。门厅里看不见人影。邦彦来到阳台上,从那儿可以经常看到海。帐房的办事员,满脸堆笑,等着邦彦的到来。

“您预定房间了吗?”

他用法语问,随后又用英语重复了一遍。

“我是来自鹿伊斯岛的约翰·皮丹斯。原斯洛文尼亚王国的第三王子迪奥尔·帕托罗夫斯基。”

邦彦操着流利的法语回答说,两张折成长条状的一百法郎的钞票落在办事员正准备逐页翻阅的预约者名册上。

“是,是的,您确实预定过。”

办事员很快地合上了预约者的名册,请邦彦在住宿登记本上签上了皮丹斯的名,然后他对走过来的侍者说。

“五〇八号,请把客人送到五〇八号,白鸟之屋。”

他转身问邦彦。

“一晚上五百法郎,约合一百美元,您看怎样?”

“很好。我想在这儿住一段时间,就先预付这些钱吧。”

说着,从钱包里取出十张一千法郎的钞票,放在柜台上。

“明白了。非常感谢。如果您对我们的服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请您只管提出来。我们饭店,为能接待有着很好传统的帕托罗夫斯基王族的王子而深感荣幸。”

他对邦彦深深地掬了一躬,随后把五〇八号的钥匙递给了侍者。

乘坐电梯的时候,邦彦又给了看管电梯的侍者十法郎。把大笔金钱花出去,也是他的任务。

第六章 AR—十五自动步枪

尼斯城最豪华的露露大饭店的五〇八号,实际上是三个连着一起的房间,除了居室,卧室之外,还有一间客厅。里面的设施极尽奢华之能事。

来到大理石阳台上,从左边的摩纳哥和右边的戛纳一直延伸到海岸的灯火尽收眼底。伊达邦彦让侍者送三杯一九二九年的白兰地,他坐在阳台上的椅子上,从内衣口袋取出他那装六十颗香烟的用特殊纤维玻璃制成的烟盒。

这只烟盒虽然很轻,但是特别硬,手枪子弹也打不透。邦彦取出第三十只香烟,点燃了。然后用极其厌恶的眼光看了一眼烟盒底下那支用来自杀的香烟。

邦彦一边抽烟,一边谨慎地审视着卧室里的一切。床垫的底下,墙上挂的鲁滨逊美女画复制品的后面,菲力普收音机的里面,他都认真查看了一下,没有发现窃听器之类的东西。

邦彦又走到居室里,察看了一下壁炉的里面,随后用勃琅峰钢笔头上的小手电照了照与烟筒相接的通道。

检査完所有的地方后,邦彦返回阳台、刚坐下来,侍者就送来了他要的东西。邦彦递给侍者十法郎小费。

“要不要给您叫个漂亮姑娘?”侍者问。

“还是我自己去找找看吧。要是我找不到的话,再请你帮忙。另外,在我住的这一段时间内,不要让任何人进入我的房间。请转告你的伙伴们。”就这样,侍者被打发走了。

邦彦向海面上望去,波浪似乎在反击倾泻到海里的灯光,静静地轻轻地拍打着海岸。邦彦任凭海里潮湿的风吹着自己,胸前的领带不住飘动。他把沾有咖啡和白砂糖的柠檬片加进了白兰地酒里,慢慢地喝着。

当他开始喝第三杯白兰地的时候,酒精开始在他身上发挥作用,全速驾驶费拉里车在险路上飞驰带来的紧张情绪缓和了下来,感到非常的舒适和轻松。阳台下面来来往往的车似乎集中了世界上所有的类型,光是看在眼里,也让人觉得舒服。

邦彦抽完第五支烟,一口喝干了杯里残余的白兰地,把柠檬吐到杯子里,随即站起身来,提着皮箱,向浴室里走去。

这只黑皮箱,份量很重。因为皮革里面有一层硬铝合金板。

邦彦坐在浴缸的边缘上,把皮箱放在膝盖上,他把一枚硬币插入锁孔周围隆起的金属下面的空隙里一拧,锁孔周围的金属部分就打开了,露出了藏在里面的转盘锁。锁孔里面装有三发0.22口径的短小的子掸,也就是说,皮箱上的锁孔只是个装饰品,如果有人想弄清邦彦的真实身份,而把配制的钥匙、钳子或者前端弄尖了的金属丝插进锁孔,力图打开箱子的话,这些东西的前端就会触发锁孔里的扳机,开箱子的人就会被飞出的子弹射中。

由于子弹又短又小,装的火药不多,除非打中心脏,否则被射中的人不会死去,但也会极度地痛苦两三天。

邦彦拨动了锁孔周围的轮盘锁罗盘上的九、二、一、五四个数字,箱子盖啪的一声打开了。

在英格兰的一个偏僻的村落里,为邦彦看守住宅的托马斯管事,从外务省那边知道了邦彦是个秘密情报员。对于这次任务,他至少知道主人要去摩纳哥。箱子里面不用说盛着黑色的夜礼服,另外还有春秋时节穿的灰色西装,以及平时常穿的运动服。

皮箱共有三条皮带,每条皮带里面都装有航空用的缆索里的金属丝。

邦彦把箱子里装的衣服,长外套、日常用品以及其他物品统统倒在一条干毛巾上。原来这是一个双层的箱子,箱底下有几个图钉的金属卡。

箱子的夹层被打开了。藏在夹层里被分解成两大部分的步枪、五个二十发子弹的弹夹,三颗手榴弹以及一个弹药箱就露了出来。

弹药箱里面,夹杂着一些毛瑟O小型子弹。

皮箱夹层的凹处分为两部分,即机械部和枪托部,里面的这枝步枪是美国和英国空军配备的AR——十五型步枪,即后来的M十六型。

但是,邦彦带着的这枝步枪,是特制的,与一般的AR——十五有所不同。它的枪身只有十五英寸,比普通的这种枪短五英寸,枪托也不是塑胶做的,而是可以折叠的重量很轻的合金。

为了便于在严寒的地带戴着厚厚的手套也能发射,在极为便于打开的保险的后面,安装了一个枪形状的枪把。

枪身前端安装有掩盖子弹发射时闪光的消光装置,如果在消光装置的槽里装上手榴弹发射的话,就可以当掷弹筒来使用。

这种AR——十五型步枪,是军用枪,所以不用说有安装刺刀装置。而且,如果转换一下机械左侧的控制键,就可以象轻机枪那样自动连续发射。

这样说来,这枝特别设计组装的AR——十五自动步枪,全长仅一米左右。但如果把它的轻型合金结构的枪托折叠起来的话,则只不过七十英寸长。由于机械部分和弹夹也都基本上是由这种轻型合金制成的,整个枪的重量只有两公斤左右。换句话说,它的重量仅相当于一枝0.45口径的GI克尔特自动手枪的重量。

邦彦检査了一下五个弹夹,确信每个弹夹里面都装满了二十发细长的五·五六毫米即0.223口径子弹。

这些子弹是几乎和军用0,222口径的雷米顿·玛格奈姆具有同等威力的0.223雷米顿高速子弹。弹头自身重五十五格令,粗细和重量都和0.22口径的长步枪的子弹差不了多少。但是由于弹壳里装的火药量相差悬殊,这种子弹的飞行速度能达到每秒钟五公里以上。

因此,这种小小的0.223NAtO子弹,具有令人难以置信的破坏力,可以当即击毙远在三百码以外的人。

装在弹夹里的子弹当中,除了普通的穿甲子弹,还有弹头被染成红色的曳光弹,以及弹头平平的,里面装有膨胀炸药的炸裂弹等等。这种炸裂弹如果被射进汽车里,其效果决不会丝毫逊于扔进一颗小型手榴弹。

随后,邦彦从皮箱侧面的包里,抽出一把足有二十英寸长的明晃晃的剑和一个步枪上的瞄准镜。

邦彦把瞄准镜按在步枪标尺上的V形缺口里,打开浴室的窗子,举起枪来,把折叠式枪托抵在自己的肩膀上,朝着海上瞄准。

从瞄准镜的透镜里望去,漂浮在海面上的快艇和小船,就象摄在胶卷底片上的景物一样,白白地,浮现在眼前。原来,这个瞄准镜是一架红外线瞄准镜。

邦彦把检査完的物品重新放归皮箱以后,象往常那样进行冷热水浴。刮完了胡须,穿上一件轻便的消光的丝制衬衫系好领带。

象原来一祥,他把帕德·德林加超小型二连发手枪,挂在左胳膊下。把毛瑟hSC八连发自动手枪放枪皮箱里,拎起包有航空用缆索里面的金属丝的皮带。

邦彦把皮箱放在床底下,走出了房间。当他出现在门厅里的时候,那里所有珠光宝气的女人的目光,都聚到了他身上。

邦彦从门厅里的柜台上买了一罐五十支装的卡普斯坦·奈韦·卡特烟,充实进了自己的烟盒,剩下的就扔在柜台上,然后离开那里,向门厅外走去。

他刚走出门厅,停车场的那个职员就跑过来。

“您想乘车兜风吗?”职工陪着笑脸问。

“不,我只想散会儿步。”

邦彦笑了笑,说道。说完,挺拔的身子走向夜色中的尼斯传街道。一分钟也不闲着,正是伊达邦彦一贯的作风。

菲尼克斯村,亚锡树的叶子尖尖的,仿佛要刺破夜幕。邦彦昂头挺胸,走在摆满咖啡桌的人行道上,女人们热切而渴望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的背影,毫不放松。

走了一会儿,就来到了设有轮盘赌,二十一、巴卡拉纸牌以及奈欧赌法的布菜·杜·勒·麦迪苔拉奈赌场,这里只接待腰缠万贯的大赌客。

尼斯城里还有另外一家赌场,叫做冥尼西巴尔,那是一个中下层赌客的活动场所,与豪富和王族独占赌场不同,近来有不少从科特达袒尔来的家伙输掉一千丹便夹着尾巴逃走了,因此,赌场很受一般市民的喜爱。

邦彦从饭店外面的拐角处向右一拐,离开了“英国人的散步街”,沿着贯穿市区南北的豪华街道之一的堪培特大街,朝火车站的方向走去。这是一段缓缓的上坡路。

横穿过拉·比法大街,维克特尔大街,由戈大街、洛希尼大街等数条街道,就来到了周围遍布小饭店的站前广场。从露露大饭店走到这里用了十分钟左右。

在众多的饭店、餐馆中,有一家叫做“正直堂”的名字很俗气的宝石店。这是情报部尼斯分局的皮埃尔·玛菜利用来掩护自己方便工作而开的商店。

珠宝店的金属百叶窗早就关上了,橱窗里陈列着既使被偷走主人也不会心痛的为招来顾客而摆在那里的浮雕宝石和人造宝石。邦彦一直走过这家宝石店,向东站前面的公用电话走过去。

拿起电话,他以命令的口吻说。

“请接,正直堂。”

“喂,喂……”

一会儿之后,传来了一个年青女人带鼻音的声音。

“晚上好,小姐。请让皮埃尔接电话,我想看看你们的宝石。”

邦彥说的是暗号。

“请稍等一下。”

女人说道。马上,电话里传出一个中年男子快活的声音。

“我就是皮埃尔。你说你想看看我的宝石?”

“十克郎重的绿色钻石,我想看一下。”

邦彦继续着暗号里的话。

“什么形状的?”

“长圆形的。”

“见面谈吧,您现在在哪儿?”

皮埃尔的语调很亲切。

“我在火车站。我需要至少二十万法郎。”

“知道了。请您坐在广场左边的长椅上等我。”

皮埃尔挂上了电话。

站前广场左边的长椅上,一对德国人模样的情侣,紧紧搂抱在一起,象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打搅了。”

邦彦优雅地行了一个礼,就在长椅的一头坐了下来,一双好看的脚交叉在一起的那对情侶的女方睁开一半眼皮,呆痴地看着邦彦,可当她的目光同正在点烟的邦彦的目光相接的一刹那,脸刷的一下变红了,心绪骤然变坏,将身子转了过去。

邦彦向她轻轻地一挤眼,若无其事地向“正直堂”的方向看去。

过了大约五分钟,那家店里的小门打开了,一个西装革履的肥胖的中等身材的男子走了出来。茶褐色的头发,厚厚的嘴唇。邦彦看过他的照片,这人正是皮埃尔。

皮埃尔似乎没注意到邦彦,想从他身旁走过去。邦彦把嘴里叼着的烟卷向他的脚前边弹去。

皮埃尔回头看了看邦彦,满脸笑意,张开两臂,喊道。

“约翰,是你!好久不见了,差点没认出你来。”

“呀,是皮埃尔。诺曼底以后再也没看见您。”

邦彦的脸上一副无限怀恋的神情,向皮埃尔伸出了手。

皮埃尔一握住邦彦的手,就亲热地摆晃起来。

“站着说话多累呀,咱们去吃点什么吧,边吃边慢慢聊。”

皮埃尔说道。

褐色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上下打量了邦彦几眼。

二人肩并肩走着。

“听说你要来,我在饭店里订了一张桌子,是烤鸭店。”

“这太过意不去了。”

“你的费拉里车呢?”

“存放在饭店里。”

“烤鸭店,在从你住的饭店去摩纳哥的方向,你是住在露露大饭店吧。”

皮埃尔小声嘟哝着,叫了一辆从身边开过的出租车,对司机说。

“到银月饭店。”

出租车司机好象是皮埃尔认识的人。他和皮埃尔相互问家里人好。从维克特瓦尔大街开过来,很快就到了海滨大街,向左一拐,出租车朝着摩纳哥方向开去。

“银月”饭店位于尼斯码头前边。看上去是一家老店,从海岸边向海上突出去。

二人一下出租车,饭店的侍者就恭恭敬敬地向他们鞠躬,飞快地接过了邦彦给他的五法郎小费,揣进口袋里。

店里南边靠海的地方是用玻璃镶起来的。在所有近二十张饭桌上都点着蜡烛。一个年近五十的侍者,边打领带,边把两人领到里面的一张桌子旁。

领班和一名叫做苏姆利埃的侍者,迈着故作优雅的步子,向二人的桌子走过来。

“这个店有三百年的历史了,这是这里主人所赖以骄傲的资本。先喝点什么呢?”皮埃尔说道。

“倒也值得骄傲。先来点兼烈(鸡尾酒的一种)开开胃。再用真正的酸橙。要两份。”邦彦说。

“我还是老样子,来一份玛斯蒂克酒。”皮埃尔吩咐苏姆利埃。

“这里的苦艾酒不是贝尔诺都巴斯苔斯等配的,而是真正的保加利亚产的苦艾酒,我怕喝醉,每天只喝一次,菜嘛,我来点怎么样?”

“好极了!”

“那么来点什么呢?烤鸭、海龟蛋、再来一份马铃薯罐头,基克沙、田螺。饭后来点葡萄汁冰淇凌。”

皮埃尔说着,口水几乎流了出来。

“好!还要别的吗?”领班感激地鞠了一躬。

“您用餐时,还要什么喝的吗?”

苏纳利埃把酒单摆在邦彦和皮埃尔面前,搓着手问。

“来点布鲁塞尔红葡萄酒吧。饭后来点一九〇〇年的科涅克白兰地。”皮埃尔说。

领班和侍者,鞠躬退下。

邦彦点着了香烟。故意让打火机掉到地上,借弯腰捡起来的时机,看了看桌子底下,确信那儿并没安装窃听器。

“二十万法郎够吗?”

皮埃尔从内衣口袋里取出一个纸包,放在桌子上,推到邦彦面前。

“谢谢。我来时带了十万法郎,但这次是孤注一掷,我心里没底……”

邦彦使个眼色,将装钱的纸包放进贴身的右边口袋里。接下来,他问。

“安敦·阿那西斯现在在干什么?”

“还是老样子,悠悠哉哉地过日子。无论在事业上还是搞女人,他都一帆风顺。他现在的情妇是意大利电影演员克拉乌狄亚·克鲁狄娜莉,昨天晚上他在蒙德·卡尔洛的赌场里玩巴卡拉纸牌,赢了五万法郎,非常得意。女人方面,听说克鲁狄娜莉就要回去拍摄电影了,要是这样的话,法国的女电影明星举米列娜·德蒙嘉很有可能将是他的下一个情妇。”

“米列娜什么时候来?”

“三天以后。她现在正在洛苏河口拍摄外景,待这事一完,就会开着她心爱的”美洲虎“XKE,到阿那西斯的别墅来。”

“两人巳经搞到一起了吗?”

“没有。米列娜人很机灵。她似乎在暗示阿那西斯,只有给她更多的钱,她才会把自己献给他。”

“太好了!那么请马上与阿鲁鲁分局取得联系,把米列娜拍完外景后,前来摩纳哥的准确时间和路线通知我。”

邦彦的嘴角上浮上了一层目空一切的笑意。

这时,侍者送来了盛着切成两半的绿色酸橙的杯子,酸橙看来冰得不错,杯子外面是一层细密的水珠。另外,盛在高脚酒杯里的苦艾酒也送来了,地道的苦艾酒闪着白浊的光。

随后,领班用一只白色的大盆儿盛着一只圆滚滚的肥鸭走了过来。皮埃尔用手指在烤鸭拔光了毛的背部和胸脯上按了几按,估摸着鸭子的肥瘦。

“不错。”

说着,巴嗒了一下舌头,涎水都流了下来。

第七章 铺路石

厨房主管把已拔了毛的二只野鸭子拿到了厨房。

伊达邦彦手里拿着吉姆雷特玻璃杯,皮埃尔举着阿普萨·玛斯特卡的高脚杯,二人静静地交杯畅饮。

白浊的纯阿普尚酒,皮埃尔巳经喝下三分之一杯,他使劲地喘着粗气,仿佛是一靠近火焰就能燃烧似的,从口袋里取出埃及烟盒,非常有穆斯林情调。那是一种叫克利亚几的烟。

皮埃尔嘴里叼了一根,顺手又让了邦彦一支。邦彦用登喜路打火机给皮埃尔点上火,然后给自己的也点上。

地道的土耳其烟叶的芳香及其引起的快意从舌尖扩散到肺里。邦彦心满意足地吐着烟。

“象这样,如果吸了西柏依、底甫罗玛托之类的土耳其烟的话。再抽法国航空公司、洛瓦依鲁之类的法国烟,就好象是吸用旧袜子卷成的烟的那种味道了。”

皮埃尔闭上一只眼睛,嘴里嘟哝着。

“能吸上这样的好烟。完全归结于在国外执行任务的结果啊。”

邦彦答道。

“以前虽然香烟不好,但是法国菜和白兰地总会让你满意吧。”

皮埃尔笑着说道。

“喂,安敦·阿那西斯那家伙还在搞轮盘赌那玩意儿吧?”

“是,不过不是每天都搞。现在他是大股东,去蒙特·卡罗赌场玩的话,就好像从手中随便拿出自己的商品一样。”

“……”

“但是象昨天那样被女人死气白懒地乞求的时候或是摆阔气的客人来赌的时候,那个家伙也会下赌注的。他不论有钱没钱都很有自信心,所以象他这样的人肯定能决定胜负的。也正因此,大抵上那个家伙会羸的。”

皮埃尔说道。

“那自然是这样的。那么蒙特·卡罗的赌艺最好的轮盘赌旋转手是谁呀?”

邦彦满不在乎地问道。

“是那个名叫安德烈……安德烈·沙伯的人。那小子搞这行整个30年,所谓熟练的转盘手是那种完全能够放弃自己的业余而来转轮盘的人。你或许也知道。在赌场每隔一周就有一期蒙特·卡罗周报这样的报纸出来。在一周的时间里,各个轮盘赌方桌所出现相应的数字都能清清楚楚地让你知道,供赌客赌博时的参考。不仅如此,赌场当天出来的数字也打成本供赌客们看。”

“如果轮盘赌桌子边是一位差劲儿的转盘手的话,经常反复持续着黑色二回——红色二回——黑色三回或者是奇数三回——偶数四回——奇数二回这样的情形。这个要是被客人看破,赌场那一方就会成了赌客的冤大头。换句话说,在转盘时的用力和掷象牙骰子的时机上,存在着问题。”

“我懂了。”

“但是,要是挨了象安德烈那样熟练的旋转手的话,可使数字不规则地,千变万化地甩下去,赌客无法抓住其中的规律。他们要想赢的话,只有靠侥幸。”

皮埃尔大口地喷出一口吉利亚吉烟,便把这根抽短了的埃及香烟扔到烟灰缸里去了。邦彦一仰脖将酒杯里的酒喝干。“那么说,安德烈可以随心所欲地将骰子甩到自己想要的位置上了?”他嘟囔着。

“或许稍稍有些不正常吧。”皮埃尔说道。

“到底是什么魔力,使他能这样做呢?”邦彦挑了挑眉梢,有些不解。

他缩了缩脖子,招呼酒柜台的服务员来,又要了一份两人的酒。玻璃窗外的海面上,游览船闪着明亮的灯火,川流不息。

又要的酒杯换上来了,同时店伙计又给上来鹅肝和松露的开胃菜。

邦彦和皮埃尔把开胃菜送到嘴里。粘粘糊糊的斯特拉斯布鲁克的鹅肝和喷香的松露,融散开的香味扑面而来,两人慢慢地尽情享用。

不一会,搬运主管手握着小车,上面放着小菜和葡萄酒,酒放在银色的小水桶里。

皮烧焦成狐色的鸭子上,白兰地酒振摇着冒着热气,六个象乒乓球大小一样的海龟蛋热气腾腾,放在皮已烧成褐色的橘子中间,塞利酒和土豆,黄油嗅口地发出声响,翻腾不止。

两个人把海龟蛋攥在手里,叩碎蛋壳。里面的蛋白软软的硬不起来,虽然煮了好长时间但还象果冻一样软。

撒上盐、胡椒和黄油,两人用细长的汤匙舀了一勺送到嘴里,蛋黄的那种味道特别的好。

在炖鸭子上添上特别的酱汤,主要由野鸭血和葡萄酒调制而成,野味非常浓厚,很快酒精就在体内扩散开来了。

两个人喝着克特都纽依酒,默不作声地嚼着。

堪为美食家的皮埃尔,嘴唇厚厚地,每每塞进一块肉块,脸上就现出近乎猥亵的表情来。邦彦搅拌了一下混着清酸柠檬,果汁和冰淇淋的甜点,库鲁勃安捷白兰地拿在手里。

皮埃尔用餐巾擦了一下嘴,然后抬起眼,瞅了一下邦彦,用眼光问道:“怎么样?”

“太棒了,有了这样美味食品,好酒和上等香烟,此生没有白度了。”

“那么,这个怎么样?”

皮埃尔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厚厚的皮革雪茄盒,用小刀切开吸口,拿出一支来自己先叼着,然后又给邦彦一支。

那是一种淡绿褐色的哈瓦那雪茄烟,真正的高级品——拉·克洛娜·克洛娜。

邦彦赞赏皮埃尔的趣味,二个人的雪茄烟移近登喜路火机。随后便是令人小醉的芳香弥漫四周。

餐盘一一收拾好后,皮埃尔两肘托在桌子上,身体倾向邦彦,嘴里仍叼着雪茄。

“怎么样,还是回到刚才的话题吧。刚才好象是说到转盘手安德烈·沙伯的手腕技巧的事儿。”皮埃尔说道。

雪茄烟燃着,长长的烟灰始终不掉下来。烟灰好象散热器似的,降低了烟的温度,使烟味变得更加纯香。所以上等的雪茄烟,它的烟灰是难得掉下来的。

“安德烈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邦彦喝着第二杯白兰地,问道。

“不用说,成叠的钞票。再就是他今年才续的老婆。”皮埃尔咧开嘴唇笑着说道。

“新娘年轻吧?”

“唉,又年轻又漂亮。我想她恐怕是奔着安德烈的钱才和他结婚的吧。安德烈也很宠爱她,他和他前个老婆结婚是为了以后有钱。但是现在却又改变了立场。唉,人啊,可真有意思!”

“他前个老婆呢?”

“死了,没有孩子。”

“那样的话,安德烈一定存了很多钱吧?”

“唉,光从赌客那儿就可以源源不断地拿到小费。估计有十万法郎。摩纳哥人不太相信银行的信誉,所以据说钱隐藏在地下室里了。”

“那么,以后有机会可不可以看看安德烈的家呢?”邦彦抬起头,把烟吹向天棚。

“嚯,你还有这样的胆子?”皮埃尔大声说道。

“那怎么了,真要为此而干的话,只要抓住轮盘赌场,安敦·阿那西斯就会头破血流。要知道,流血事件是容易抓住其破绽的。”

邦彦若无其事地说道。

皮埃尔叫住长着髭须的男侍,给了他小费,叫他给宝石店挂个电话,叫来接他们的车。邦彦则让别的男侍拿来一大杯浓黑的咖啡。

在接车来之前,邦彦向皮埃尔问了一个问题,有关摩纳哥大公列尼亚王室为了筹款,将采取什么措施的事儿,这笔款做为王子安倍拉鲁和公主卡特莉奴的代理金,有五亿法郎,合日元365亿。

皮埃尔用手指弹掉半只烟长的烟灰。

“不管怎么说,诱拐事你由于极其秘密,调査起来非常累。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从美国政府那儿借来钱是不大可能了。确实美国政府对摩纳哥把握着主导权,正面对法囯交涉,不会拿出钱来。即便从军事的角度来看,不用说西欧各国,英国、西班牙都有美国的空军基地。所以摩纳哥没有必要特意有个基地不可。要是为了防止摩纳哥成为共产党国的话,岂止五亿法郎——约一亿美元,就是十亿美元,他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拿出来吧。”

“那当然。”

“话虽然那么说,列尼亚大公从水火不相容的法国那借出钱来是问题之外的事儿。如果真的能成的话,即便王子们平安无事地回来,摩纳哥事实上就成了法国的附属国。”

“那真让人痛心啊。”

“列尼亚王世和古列谢斯王妃给纽约演员代理商以50万美元的年薪转让有关他们俩的一切拍照权。国王正在交涉来年的预付款项,看来进程非常艰涩。因为这样,他们便让茄卡斯卡印刷新的纪念邮票,如果在以后的十四天内能卖五千万法郎的话,那就太好了。”

“……”

“大公掌握着摩纳哥土产品的销售权利,今天已经决定所有的土产品都升值百分之十八,但是,既使不那样的话,因为摩纳哥的土产品的价格很高,观光客人纷纷鸣不平。所以销路如果不低落的话,那倒不错……”

“是啊!”

邦彦把剩下的白兰地倒进拿来的咖啡里。

“卖掉做为赌场和宾馆总领的摩纳哥海水浴协会剩下的股份是最后的手段。无论怎么说安敦·阿那西斯的目标是将海水裕协会的股份全部归自己所有,好事实上成为摩纳哥的帝王。”皮埃尔说道。

“那样的话,就是说在阿那西斯指定的日子前大公是没法凑足代理金的吧?”邦彦淡淡地笑着说。

“不,不会是那样吧——”

皮埃尔说着。好象有意让邦彦着急似地,停顿了一下。

“古列谢斯王妃的妹妹,做为摩纳哥红十字协会副总裁,摩纳哥社交界的红人文丽扎贝斯今天和丈夫奉·托利潘公爵一起飞往美国。不用说,那肯定是到王妃的娘家凯利财阀寻求援助的。实际上,一亿美元的资金,即便对于凯利财阀来说,也不容易拿出来啊。从凯利财阀那儿,不能顺利获得资金的时候,列尼亚大公似乎有将祖先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宝石卖掉的精神准备。想想当初和古列谢斯结婚时候,财政困乏,从阿那西斯那儿借钱,拚命地卖纪念邮票,用于结婚费用,也只有50万美元。而现在的大公可是一个子儿也没有了。”

皮埃尔耸耸肩说。

男侍走近来,告诉皮埃尔来接的车到了。皮埃尔点点头,让男侍把结算单拿来。

结果是二个人花费了共200法郎,皮埃尔又加了百分之三的小费。

邦彦把十法郎的钞票分成五、六份,递给男侍,告诉他分给厨师、主管、酒柜台侍者等人。

二个人走出“银月”,主管和男侍们并排站着向他们俩点头示意。

“请再来啊,再来的话,一定给您们空出座席,阁下。”主管对邦彦说着。

从饭店的侍者那儿传出有花钱手松的家伙来了的消息。

“银月”门前停着一辆法国到处跑着的漆黑的西托罗安DS十九的小汽车。

一九五五年DS做为未来的汽车样式做成珍奇的宇宙飞船状,当时成为议论的焦点,四、五年后的今天,由于见惯了那种类型的车,也不觉得让人注目了。

象电子清扫机弯曲的导管一样的驾驶盘后面的驾驶座上,有一位戴着鸭舌帽,年龄在二十八九岁的金发青年,长着一双轻佻的,蓝色的眼睛,穿着紧口的皮夹克。

两人递给“银月”门卫一些小费便坐进后面的座位。由于体重的作用,车静静地将身体悬了空,然后车高自动调整的真空管打开,车高再次恢复原状。这是由于利用空气和水的氢气和油压的悬架装置的效果。

车门关上后,皮埃尔说。

“这是保镖兼助手路易·夏隆。虽然年轻但干得不错——”

皮埃尔向邦彦介绍驾驶座上的年青人。

“从英国来的乔治·皮塔森。本来的名字倒是有,不过没有必要知道。”

皮埃尔把邦彦介绍给路易。

邦彦和路易握了握手。

“他刚到蒙特·卡罗这儿来,要欣赏一下夜景。”皮埃尔对路易说道。

“明白了。”

路易把方向盘前直立的细长,独特的传动装置向前压去,推进嵌口,然后将控制板向左退回到旋扭里,放开车闸,脚踏一下油门,摇都没摇,离合器自动接连上,DS十九静静地启动跑了起来。

避开第一号高速公路,汽车曲折地沿着海岸慢慢地行进着。泛白的岩石和冰淇淋色的建筑物连续地从窗外倒向后面。不一会儿工夫,DS十九就经过了菲拉海角和安由海角进入摩纳哥。从出发开始还不到20公里,一路上没有海关,国境警备所等来找麻烦。

拉空达米乃海角的根部是佛佗乃山丘,号称有三百间房子,却好象什么地方都象文艺复兴时期那种样式的宫殿,并配以拜占庭式的大寺院耸立在那儿。

海南那儿可见的突出之端有一幢教堂式样的建筑物,是国王自鸣得意的海洋博物馆。

DS十九经过宫殿的下边,终于来到贸易码头。眼前展现一派海面上浮动着无数只快艇和游览船的港湾景象。

无数的快艇灯火辉煌。身穿罩衫的那帮人们碰着玻璃杯,眼神仿佛做梦般的迷离,互相拥抱着,象小鸟一样翻来复去地接吻。驶进码头里的大型快艇,许多伴侶成双结队,兴奋地跳舞。

“这里的船三分之二是租来的,大部分是邦·德·梅路从阿那西斯那儿借来的,然后又租给观光客人。”皮埃尔对邦彦说明道。

汽车在加油站前向左拐,沿着海岸的岩壁行驶,左侧豪华的宾馆,饭店、工艺品店接连不断。摩纳哥·古浪普利是环行公路。皮埃尔指着港湾里浮着的大公的古斯特·德鲁·苏卢号、阿那西斯专用的特大游艇——花花公子号等等,一一告诉给邦彦。

路开始上坡了,不一会儿穿过陆地桥,在烟店的拐角向右折,片刻工夫汽车穿过隧道在左手高台的地方可以看见蒙特·卡罗的赌场里侧,那是一个比宫殿还要庄重的三层建筑。

经过那里,DS十九并不朝意大利的方向驶去,在陆地桥弯曲的地方向左拐,进入环绕赌场大道。这正好与摩纳哥,左浪普利·菜斯的时候的路线相反。

路过车站前的拐弯,汽车开到被光照得通亮的赌场正面。

赌场前面是花坛和有草坪的庭院,花坛边上围着椰子树,在此前,排着的车尽是欧洲和美国的超高级轿车。

过了赌场的广场前,就是堪称摩纳哥第一流的饭店——都·巴黎。宽敞的楼厅突出楼的前面。

道路巳经下坡,接着继续下,右手侧,由于破坏和火灾而留下遗迹的大看台清晰可见。

左手那一侧,刚才爬上来的大道下面,可以望见港湾。

“这里,烧得通红的马赛拉提变成火球跳了下去。王子和公主便消失了。”

皮埃尔冲着大看台指了一下。

第八章 赌场

“停车!”邦彦说道。

路易迅速用脚踏住脚踏式制动器,车子猛的停在下坡路上。

从大看台那儿。越过海滨大街周围众多的饭店、纪念品商店的楼顶,可以看到码头上的游船上闪烁的点点灯火。

“怎么回事?”

尼斯分局的皮埃尔,不解地把视线投向邦彦。

“没什么,根据我得到的材料,凶手是在什么地方向马赛拉迪开枪尚在调査之中。看了这里的地形,我觉得不能排除有人从码头上的游艇开枪的可能。”邦彦说道。

“对。比赛的时候,阿那西斯确实曾经坐着自己的游艇在离码头约二百米的地方停留过。但据他的游艇四周的四、五只船上的人都证明,当时并没看见什么迹象能说明子弹是从阿那西斯的船上射出的,也没有听到枪声。”

皮埃尔说着,用火柴点燃了第二支香烟。

邦彦也从烟盒里取出一根卡普斯坦·奈韦·卡特,用旦希尔打火机点着,用探询的目光盯着皮凑尔。

“不过,那些证人讲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就在马赛拉迪出事之前的一刹那,阿那西斯的‘花花公子’号桅杆的反射镜闪了一下。这下闪光很可能就是开枪的暗号。当时太阳虽在‘花花公子’号的右侧,但它上面的反射镜,是由棱镜和透镜组合而成的,调整一下光源的角度,就可以把光通过反射镜照到要射击的目标上。”

“有道理。”

“开枪的那个家伙,究竟是从那里开的枪,现在还不清楚。我们只知道出了事的马赛拉迪当时在空中就开始分解、燃烧起来,发动机等都象糖球儿熔化那样在火中被烧熔了,司机洛贝尔特·里尔马苏烧得只剩下颚骨尚可辨认的出。与马赛拉迪撞在一起的法国MKS车撞到看台的正面座上,被撞得粉碎,司机鲁奈·蒙斯也死在当场,很难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

“不管怎么说,我们没法证明阿那西斯游艇反射镜的反光,就是开枪的暗号。他还是会和以前那样悠哉悠哉地吃喝嫖赌。”皮埃尔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重新发动起来的希特洛思DS十九开到了这段下坡路的尽头,回到了刚才的地方。

“呀,我们逆着摩纳哥汽车大奖赛的路线转了一围了,接下来,该领我们去赌场老手安德烈·沙伯的家去看看了。路易,请开车。”皮埃尔说道。

路易在路上将车子掉过头来,沿着刚才来的方向开去。车子在看台正面一座遗迹附近向左一拐,穿过普林赛斯大街,考里马尔迪大街,车子都是穿行在高楼大厦的缝隙里。这是上坡路,车子开得较慢。越过架在铁路上的铁桥,横穿过宽宽的N一号道路后,石铺的路的坡度越来越大。

离开N一号道路不过百米左右,高楼大厦的建筑群就变得稀疏起来,空隙里露出褪色的橄榄树,白白的岩石以及山上褐红色的土壤。车子继续前进,路两边是几排小而整洁的房屋和不大的公共住宅区。

“那边山上整齐的楼房,大概就已经是法国的了吧。”

皮埃尔笑着说,口吻似乎在嘲笑摩纳哥的狭小。

车子爬坡到现在,摩纳哥、戛纳的灯火群都可以尽收眼底。邦彦的目光特别锐利,他都能认得出他在尼斯下榻的露露大饭店那极富特色的了望台。

路易把车开到那些小而整洁的住宅群的正中间,在一座山间小屋模样的住宅前面停了下来。

“这就是安德烈的家。能在摩纳哥拥有自己的房子,这说明这家伙很有钱。”皮埃尔说。

在这座用石头砌成的不大的房子前面,有一片草坪。房子旁边的车库里,停放着一辆不新而且擦得很亮的雷诺·多尔斐。房子窗户上的百叶窗早就放下来了。

“你看,车停在那儿,安德烈大概已经回来了吧?”邦彦低声问。

“不,没回来,这家伙去赌场通常不开车去,因为从这儿走到赌场也不过一公里的距离。只有和他喜爱的情人出去或者旅行外出时,他才用车。”皮埃尔回答说,接着又补充道。

“安德烈只会在清晨四点赌场的特别活动室关门以后,才会回来。他去赌场的时间是晚上七点,白天去玩轮盘赌的人,大多是只赌十几法郎,多是作为补充旅行见闻的游客,象安德烈这样的赌场老手根本没有必要去。”

“这样也有理,什么时候我也去赌场玩玩。下面,该把我们送到安敦·阿那西斯的别墅去参观一番了。”邦彦说。

路易再次发动起希特洛思DS十九。车子驶下坡来,进入N一号道路后,加快了速度,向意大利方向开去。

“哎,明天傍晚前,把安德烈老婆的照片给我弄来。”

“没问题。”

皮埃尔叼着燃了一半的香烟说。

“另外,我还有一个私下的要求。您能不能给我找个不为外人知道的,能够关押一个女人的地方。”

“哈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皮埃尔露出了一丝苦笑。

“那么,你是怕牵连进去,对吧?”邦彦笑着问。

“你这个人脸皮真厚得可以。好吧。我想起来了。我有一个朋友,在蒙迪·拜戈山里修了一座小猎屋。叫它小猎屋是最恰当不过的了。可是战争期间,却是秘密生产卖给美国兵的威士忌的地方。现在已经没有用处了,就任由它荒废在那里,没人去收拾。我擅自作主把它借给你了。”皮埃尔叹息着回答说。

DS十九,穿过蒙迪·卡尔洛山脚下的鲍斯列因大街。不一会儿,来到法国和摩纳哥交界的法国边境跟前。车子从这里向右拐去,离开了N一号道路。

DS十九,在蒙迪·卡尔洛的建筑群中穿行,向海边驰去。随后在通往曼顿的海滨大街向左一拐,向国境上开过去。

法国与摩纳哥边境跟前,有一个宽二百五十米,长五百米的海岬,突出在海面上。海岬中间细,两头宽。整个海岬都被热带、亚热带树木覆盖着。

在靠近海岬根部的地方,沿着海滨大街,设置了一道很高的栅栏。在紧紧关闭着的正门内侧两边,各有一名私人保镖模样的卫兵,戴着旅行用的遮阳软帽,身着迷彩服,脚下是一双长简皮靴,腰间持着手枪。正门上方的牌楼上有一块旧得生锈的铜板,上面写着“安敦·阿那西斯私有”的字样。路易开着车,慢慢地从海岬前通过,随后又越过无人守卫的边境,来到意大利的法国领地。从这里可以看到曼顿大街的灯火。

回头望去,可以看到海岬尖端修建的码头和一幢三层小楼。皮埃尔把仅剩一点的香烟,扔到夜光虫聚集的海面上,撇嘴说道。

“你看到了吧。这个海岬原来还没有现在的三分之一大。是阿那西斯不吝惜金钱,叫人填成了现在的样子。取名为‘阿那西斯岬’。整个海岬是阿那西斯的一处别墅。除了正门总有两个守卫警戒外,别墅里面有五、六个保镖牵着狼狗,不时地四处巡视。所以,要想闯进阿那西斯岬,绝非易事。”

“这么说来,只能从海上往里闯了。”邦彦平静地说道。

“要回尼斯吗?”驾驶席上的路易回头问道。

“好吧。”邦彦回答说。

DS十九在另一个海岬跟前,左转弯,来到了N一号路,驶上了回尼斯的路。速度计上显示的速度是一百四十公里。

在车上,皮埃尔开始绘制蒙迪·拜戈山里的小福屋的一幅简单明了路线图。沿着邦彦来时开着费拉里车走了的N二○四号路逆行,在苏斯倍尔小镇向左拐,大约走七公里就可以到达一个叫做洛克埃比利埃的村子,从那里向右拐,就可以到达蒙迪·拜戈山。这座山海拔2873米。那个小猎屋就在距山脚四公里左右的一个山谷里。

皮埃尔在每个有叉路的地方都作了详细的记号,最后终于完成了这幅路线图。他一边用钢笔尾部的小手电照着自己画的图,依次向邦彦介绍道路上的情况。看上去,即使不用吉普车,用雷诺也能去得了。

“多谢。”

邦彦盯着这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路线图,看了两分钟,然后用自己的登喜路打火机把它点着了。直到火焰快烧到他的手,邦彦才把它扔出车外,地面上的内容已经深深地印在他的脑子里了。

当车子开到N一号公路与马菜沙尔大街交接的地方,邦彦向皮埃尔道了谢,下了车。

他顺着马菜沙尔大街走下来,越过德果尔广场和马赛纳广场,回到露露大饭店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半了。白兰地和葡萄酒喝多了,邦彦感到有点头痛。

从值夜班的侍者手里接过房屋钥匙,顺手递他一百法郎的小费。乘电梯上到五楼,来到自己下榻的五〇八号“白鸟之屋”的门前。邦彦把身子贴在门旁边的墙壁上,伸手打开了锁。一把抓住旋钮,用力猛的撞开房门。

如果有人躲在门后的话,那么他无疑会被挤成肉饼。邦彦身子仍然紧靠在墙上,迅速伸手按动开关,拉亮了电灯。抽出腰间的毛瑟hSC手枪,打开保险,向房间里面走去。

客厅里没有人,居室和寝室里也没有人。邦彦留在缠绕着长春藤的大理石阳台上的玻璃杯子,已被侍者收拾起来了。

察看完浴室,邦彦又把放在床底下的皮箱拽出来,看了看。看上去皮箱不象有人动过的样子。

邦彦脱掉衣服,走进了浴室。把左手腋下带的德林加手枪放在梳妆台上,开始洗淋浴,水热得烫人。

洗完澡,邦彦从浴室里走出来,打开皮箱上的转盘锁,拿出雪白的衬衫和黑色夜礼服穿在身上。换上了漆皮靴。

夜礼服一穿在身上,显得十分潇洒,英俊。邦彦把帕德·德林加手枪吊在右胳膊下,把毛瑟hSC插在腰带右边,关上皮箱,带好门,出了房间。取出透明胶,贴在门和门框之间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来到门厅,邦彦把钥匙递还给侍者。

“我想去蒙迪·卡尔洛的赌场去碰碰运气,要是不能在特别会员室玩玩,总令人感到难以尽兴。您可以帮我个忙吗?”

邦彦操着流利的法语,向侍者说道。脸上浮现出令人难以抗拒的微笑。

“没关系,愿为您效劳。这事包在我身上。”

侍者取出一张便笺,在上面写了点什么,署上了自己的名字,把它装进一个饭店专用的信封,用蜡封上,然后在上面盖上了饭店的标志徽章——一枚戒指。

“您把这封信交给二楼特别活动室入口处的男子,他就会开门让您进去的。”

说完,把信封递给邦彦。

“多谢!”

拜彦又顺手给了这名侍者一百法郎的小费。又给跑过来的停车场管理员一百法郎小费,让他把车子开到正门边,管理员迅速跑开,小心谨慎地把车开过来。邦彦弯腰钻进自己的费拉里二五〇Gt贝尔奈特。

排气声震响了饭店的门玻璃,车子猛地发动起来,驶向N一号道路,朝着摩纳哥的方向驶去。

时速是每小时二百公里,邦彦轻松地驾驶着车子。没用七分钟,已经穿过了法国和摩纳哥交界处的隧道。

这之后,大约三分钟,费拉里二五〇Gt贝尔奈特,在咖啡店、饭店阳台的人们和路上行人羡慕的目光里,气势非凡地停在蒙迪·卡尔洛赌场门前。

在这个赌场的广场前面,隔着一条大街,可以看到对面的蒙迪·卡尔洛银行和度·帕拉咖啡店以及克莱尔珠宝店等高大建筑物。

度·帕拉咖啡店里挤满了顾客。在管弦乐队后面,有一架跟弹球盘类似的叫做“一只手的强盗”的自动售货机,投进去的硬币哗哗作响。整个店里,吵吵嚷嚷,十分热闹。

赌场前面的停车场里停满了车,邦彦只好把车停在广场前面的道路上。邦彦敏捷地从费拉里车里下来,往人行道上那么潇洒的一站,站在阳台上的一群美国女侍者模样的姑娘们,一齐发出一阵近乎悲鸣的叫声。

穿过两边种植着整齐的亚锡树的通道,绕过花坛,就来到了赌场的门前。邦彦发现这个赌场的上面有两个清真寺里那样的尖塔。

邦彦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漂荡在夜空中的花香,迈步登上赌场的石阶。

递给守在门口的侍者一点小费,走进赌场的大客厅,从香烟里冒出来的烟雾,人身上发出的热气以及乐队演奏的声音,一股脑儿地扑面而来。和尼斯的赌场不同,蒙迪·卡尔洛的赌场不需要看你的护照,但也不允许摩纳哥人去赌博。

大客厅里设有一个长长的柜台的酒吧。客厅尽头的舞台上,几个舞女正在表演脱衣舞,赌客们纷纷离开玩轮盘赌、巴卡拉纸牌的桌子,一只手拿着杯子,目不转睛地看脱衣表演,哄笑声,下流的语言不绝于耳。

在通往二楼的特别会员室楼梯的下面,安装着黄铜栅栏,挂着黄铜大锁。穿着整齐的晚会便礼服的侍者站在那里。

邦彦默默地把从露露饭店那个侍者那里得来的信封,递给了侍者。右边的那个男子恭恭敬敬地接过来,打开大锁,往二楼上走去。

大约过了五分钟,他又从上面下来,满脸堆笑地说。

“请,请进,殿下。”不自然地搓着手。

邦彦给他和另外一个人每人十法郎的小费,然后随着刚才那个人,走上了二楼。

二楼的走廊里铺着绿色的地毯。邦彦随着刚才那个男子走到特别会员室的转门前。那名男子把邦彦交给了门前的一个守卫。

从豪华的特别会员室的大厅里,飘出香水和香烟的味道,一闻,邦彦就能分辨得出,这都是些高级的消费品。里面的赌客,男的都身穿夜礼服,衣冠楚楚;女的都在昂贵的晚会礼服上镶着珠宝,祖母绿,一个个打扮的珠光宝气。可是,邦彦并没在这些人当中发现安敦·阿那西斯的影子。

走进转门,附近就是会计室的柜台。会计员们的腰里都带着手枪,这一点从他们鼓胀的晚会礼服,就可以看得出来。邦彦从这里把二十万法郎(约合五千万日元)的钞票换成了一千法郎,一万法郎的筹码。

一个穿着晚会便礼服的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走过来,向邦彦鞠了一躬。

“殿下,我是特别会员室的让·基勒主任。您有什么要我帮忙吗?”他用英语问道。

“谢谢。我想看看今天的号码表。”邦彦煞有介事地说。

“是,知道了。”

主任对邦彦行了个礼。向柜台里的人喊叫起来。马上,用打字机打出来的号码表就送到了邦彦的手中。

邦彦拿着号码表,向客厅角落里的休息室走去。穿过赌桌,邦彦竟直走向休息室。有的赌桌桌面作成巴卡拉纸牌的肾脏形,最后经过的一张绿桌子上,正玩着把数百组扑克牌混起来取十张,看加起来的牌点是多于三十五点还是小于三十五点的游戏。

邦彦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坐下来,向侍者要了一份杜松子酒和法国维尔摩多产的吉布森鸡尾酒。一边喝着吉布森,慢慢地看完了号码表。

“安德烈·沙伯通常在哪种桌子上进行赌博”。他向侍者问道。

第九章 偶数点与奇数点

由安德烈负责的轮盘赌桌是五号桌。伊达邦彦掏出几张钞票,作为小费给了侍应生,然后站起身来,他来到香烟专售柜,盯上了图案为三个骑手和日、月、星的土耳其香烟——希帕奇。

这是在英国极难搞到的珍品。邦彦买了五包,将其中四包放进内兜,然后向五号轮盘赌桌走去。特别会员室的饮料一律免费,只有香烟需自己掏钱。

铺有绿色呢绒布的桌子上,三十六个格子排成三列十二行,里头写有三十六个数字。数字上头以及红格、黑格内堆着筹码。桌子周围,除了客人们外,还能见着赌桌主任、工作人员、以及侍应生等的身影。

负责投骰子的安德烈站在赌桌边,十分激洒地竖起长长的耙子作好准备,一双嗜睡的眼睛望着正在转盘上旋转、跳跃的象牙球。

身着多少有些旧了的无尾夜常礼服的安德烈年约五十出头,头顶心的头发几乎掉光了,水汪汪的茶色眼球下的眼袋里显得很沉重,活象一只大青蛙。

邦彦向替他拉出椅子的侍应生微微一颔首,坐在了扶椅上,随即打开希帕奇烟盒。他抽出一支芳醇的烟,叼在嘴上。

“请来双份苦艾酒和伏特加。”他说道,给香烟点上火。

邦彦的椅子边上坐着一位裸露出满是雀斑的肩膀的美国女人和一个眼光令人发腻的拉丁裔男子。

邦彦前头,赌桌主任拿着记录用的卡片和圆珠笔走过来。特别会员室主任赶忙走上前去,低声向他介绍邦彦的事,说他是原卡尔帕契亚王国的第三王子纪沃格·菲尔德南多·帕特罗夫斯基殿下。赌桌主任闻言,深深地垂下了头。

象牙球落入绿色小孔内。

“零”

安德烈无精打采地说道,用耙子将桌上的钱拢在一处,推到工作人员面前。小球一旦进入零号小孔,赌注即成为局东之物,就是赌场的收入。当然,一开始就下注在零上的客人能够获利三十六倍……。

蒙特卡洛及尼斯的轮盘上设有一个零号,而拉斯维加斯的赌场则实行双零制,有两个零号。客人们不住长嘘短叹。

正如皮埃尔所说,希帕奇这种土耳其烟的确很棒。邦彦从口袋里拿出价值二十万法郎的筹码,搁在桌上。

“下五万法郎在奇数点上。”他说道。

安德烈向邦彦面前的筹码堆伸出耙子,从中拉出五枚面值一万法郎的筹码,将它们押在奇点的格子里,动作干净利落。别的客人也开始下注,但没一个象邦彦那样一次就押五万法郎(相当于三百六十万日元)的。

安德烈等客人们都下完注,拉响小铃,将客人的注意吸引过来。他把耙子交到左手,右手握住象牙球,还是这只手,向右转动四根轴突起的转盘,同时向两层转盘间的沟内投入小球。

象牙球跳动着,发出“喀啦喀啦”的干响。转盘速度逐渐减慢,安德烈第二次揎铃,向顾客示意,这时不能参赌了。

慢慢滚动的小球落入从一到三十六和零点这三十七个小洞之中的一个。

“十六——红色——低目偶数。”

安德烈的语调仍是那么有气无力。

邦彦下的五万法郎的筹码被耙子收去,除归入蠃家名下的那部分外,其余都推到了赌桌主任面前。邦彦不动声色,端起送来的伏特加抿了一口,今天晚上有点喝过头了。

“奇数点五万法郎。”

下一回合开始时,邦彦仍将赌注押在奇数点上。

“三十四——红色——高目偶数。”

轮盘又一次转动,安德烈又毫无表情地宣告了输赢况。

紧接着,邦彦仍押奇数,结果又是偶数点。只有五万法郎的筹码了。邻座的美国女人将视线找向邦彦,满含着同情和献媚之色。

邦彦终于开始相信皮埃尔的话了,象安德烈这样的老手,他想让小球停在哪个数字点的孔穴里,他就能分毫不差地做到。

但是,邦彦丝毫没有为之所动。他鼓鼓囊囊的夜礼服内兜看上去似乎至少装有上百万法郎。可实际上里头装的是希帕奇香烟盒和特制卷烟盒,以及从英国带来的十万法郎中剩的那九万。他微笑着抚摸着内兜,平静地说道。

“奇数点。”

一直在边上察言观色的其他客人暗自窃笑,纷纷将筹码投入偶数点。合计超过了十五万法郎。

邦彦今天光临赌场的目的,不光是观察安德烈本事如何,而且还要使自己适应轮盘赌和赌场的气氛。

就这样邦彦连输三回,下一回如再输,从皮埃尔处借来的钱就将分文全无。如果安德烈不出错的话,这回该出奇数点了,毕竞是十五万法郎对五万法郎啊。

如果打在奇数点上,尽管可得五万法郎,但因别的客人的十五万法郎将全部输掉,所以赌场可获利十万法郎。

而且,这回如果让邦彦赢,赌场还能免得背上一个坏名声,让人说把邦彦搞得一败涂地,彻底破产。

但是,邦彦想彻底搞清安德烈的手段究竞如何。因此,他毫不在乎地从内兜抓出已所剩无几的九万法郎中的五万。

“这个押偶数点上。”

将钱扔在了桌子上。

“……?”

赌桌主任惊呀得睁大双眼。

最后结果不管是奇还是偶,邦彦都是不可能有进项。因为把十万法郎分一半分别投在偶数点和奇数点上,它们只能是原来的十万法郎。安德烈微露不满之色,用耙子轻轻敲了两下肩部。

“是的,殿下。”

赌桌主任替邦彦数好钱,并将五万法郎现钞兑换为筹码,搁在偶数点上。

轮盘转动起来,象牙球漫无目地跳动着。对邦彦而言,这一回是孤注一掷。只要安德烈的确高明,小球这次绝对应该落在奇数点的小洞内。

当小球落入某个孔穴的一刹那,邦彦故意将视线从轮盘上移开,脸上就象是用木头雕成的,毫无表情地点燃了第二根希帕奇香烟。

貌似高雅的客人们忽然发出高而又颤的喊声,把邦彦引向了安德烈的方向。

“二十二——黑色——高目偶数”

安德烈的声音和表情带有些许苦涩,结果又是偶数点。看来,安德烈的技艺高超也并不是绝对的。

接着。

“下十万法郎在奇数点上。”

邦彦道。他又把宝押在了奇数点上。别的客人争先恐后地在偶数点上下注。

小球落在了奇数点上,邦彦一下子挽回了二十万法郎。这之后连续五次奇数点获胜,每回都押十万法郎的邦彦的手头,已堆放了高达六十万法郎的筹码。

赌资比较充足,有了余裕,于是邦彦歇了一场。下一场开始,他首先从五万法郎开始按偶偶奇奇的顺序押注,然后又从十万法郎……二十万法郎,每次分别增加一倍进行下注。加倍下注虽是很实在的玩法,但另一方面它也不可能获暴利。但对邦彦来说,他的主要目的在于更详尽地观察安德烈的本事,只要不受大的损失就可以了。

别的客人被邦彦大额下注的举动所诱惑,也开始押十万法郎、二十万法郎。

到凌晨三点,经过无数次的输输赢赢,邦彦面前已堆满了筹码,价值约一百五十万法郎。如换成日本货币单位,实际上已接近一亿一千万日元。

豪赌仍在继续,邦彦开始意识到,安德烈正拚命从玩十二调式,四调式、六调式的客人身上捞钱,以尽量弥补赌场因邦彦而蒙受的损失。也就是说,即使是被称为蒙特卡洛第一转盘手的安德烈,也不能分毫无差地打出奇数点或偶数点。不过要让小球停在他想打出的数字附近,倒可说是百发百中。轮盘赌的奇偶大多是偶二奇二的不断反复。

为证实他的推理正确,邦彦开始十二洞式(三十六个数字按一至十二、十三至二十四、二十五至三十六分成三组,将注下在其中某一组或两组中),每次押五万法郎,结果连败六场。

邦彦站起身,给赌桌主任和安德烈每人五百法郎,给侍应生十个法郎的小费,然后拿起一百二十万法郎的筹码向结帐台走去。特别室主任揉搓着双手向他走来。

“祝贺您,殿下。如您这般豪赌是近年来阿加汗王子殿下光临敝处以来的头一遭。如您不嫌麻烦的话,希望您能替我们赌场作一番宣传,记者们正等在外头呢。”他在一旁陪笑道。

“我希望能早点完事。”邦彦苦笑道。

“谢谢。”

特别室主任向休息厅方向打了个手势。一个着黑礼服佩黑领带的中年男子手提新闻摄影器材走上前来。

“这一位是纪沃格·帕特罗夫斯基殿下,这位是摩纳哥报社的强·奥森。”

特别室主任分别给两人作介绍。

“请您笑一下,行吗?”

强将安有闪光灯装置的相机对准了邦彦。

“照像可不行,我讨厌照片。”邦彦语气很强硬。

在摩纳哥公众面前露相并非不可以,但如果真正的帕特罗夫斯基王族的亲属中有人住在摩纳哥,或来这儿旅游的话,一下子就能认出邦彦是个冒牌货。

“这恐怕不行吧。没相片的话,可有点儿说不过去。”强哼哼道。

“那么,这么办吧。我靠在将筹码换成现金的柜台边,你从斜后方向向替我拍一张。”

“好主意,就这么办……”

特别室主任叫道,他将嘴巴凑到强的耳朵边。

“请你尽可能把成捆的钞票和筹码拍清楚一些。”

他嗫声道。铜臭味十足。

十五分钟后,邦彦下到了赌场广场的草坪地,他踩着露珠,向停在大街上的费拉里车方向走去。他左手提着的纸袋因成捆的钞票而胀鼓鼓的。瑞士法郎纸币的最高面额为一千法郎,但法国法郎纸币的最高面额却是一百法郎。

澄净的夜空中星星洒下明亮的光辉。邦彦打开费拉里车的发动罩,确宿引擎室内没被安上炸弹后,发动了引擎。要是发动机刚一起动就被炸个稀巴烂,就太不幸了。

费拉里车起动了,向尼斯的饭店飞驰而去。尽管已近凌晨四点,人行道上还能看到一对对情侣的身影。

邦彦打开车窗,享受着冷风拂面的惬意,一边将车开得如飞一般。第一盒希帕奇已抽完,他将空盒扔出了车窗。由于不断地喝酒吸烟,舌头上似乎生出一层苔来。

邦彦回到饭店,根据贴在门上和窗框上的玻璃纸带情况分析,似乎没有外人进入他房间的迹象。但为防万一,他又一次仔细检查一遍屋子和手提箱,看是否有异常情况。

洗完冷水浴,邦彦赤条条地钻进了被窝。帕蒂·蒂林加手枪和一百二十万法郎的钞票束藏在床垫里头,毛瑟hSC自动手枪放在枕头底下。

他拿起电话听简,让侍应生送上一杯睡前喝的牙买加兰姆酒和墨西哥湾的煮鲍鱼。送上来的是牙买加的茶色粘稠兰姆酒。从容量为一磅的罐头里取出的大鲍鱼味道比鸡的胸脯肉还要好上百倍。邦彦喝下半杯兰姆酒。将鲍鱼一扫而光,然后手摸着枕下的毛琴枪进入梦乡。

等醒来时,太阳已高高升起。头稍稍有些疼,这是因为昨晚过量饮用白兰地酒的缘故。

邦彦冲了澡,然后在赤条条的身上披上一件浴衣,口袋里随随便便地塞着两支手枪和钞票捆。他要了份冰甜瓜和满满一酒杯的柠檬汁。

此时已是上午十时。邦彦拉开厚厚的窗帘,推开法式落地窗门,走到爬满了常春藤的大理石阳台上。栏杆边上,花盆里的花散发出幽幽的芬芳。

站在阳台上,明媚的天空和湛蓝的大海剌得眼睛生疼。有很多滑溜溜鹅卵石的海边,大遮阳伞就象鲜花一样到处开放,近处,姑娘们身着比基尼或无上装泳衣,或躺或卧,似乎在弦耀自己健美的体态,卧室里,侍应生正在收拾床铺。

邦彦点上今天头一支烟,眼光从海边移到陆上。悠悠然眺望着远处白兮兮的岩石和一排排的热带树,沿海边连绵不绝的楼房,以及背后的红褐色山头和发白的彬榄树矮小的树丛。

早点放在阳台的石台上,全是水果。邦彦吃完后,穿上没有光泽的丝绸衣服,左手握着一支手枪,胸口还插上一支。

又从纸袋里拿出三十万法郎,打成卷,分别放在左右内兜里。来到大厅里,旅馆帐房的职员用带有些嫉妒的语调夸赞昨晚邦彦在赌场的赫赫战果,同时还拿出刊有从斜后方拍摄的邦彦正在兑换筹码情景的照片的“摩纳哥新闻”的报纸。上面还载有所谓邦彦感想的一段谈话,大意是说不带有任何取巧心理参赌可以产生好结果。

邦彦将费拉里车驶出饭店,开上了N204号路线,他把速度定在一百二十至一百六十公里间,飞奔在山道上。因为这条路他在从意大利进入尼斯走过,所以对转弯处的情形很熟悉。

车子开到索里佩尔镇时,驶离了N204号道,拐上一条蜿蜒曲折的小石子路,向蒙特贝戈山方向疾驰而去。转矩性能极佳的费拉里车在石子路上行驶时,脚踩加速器稍一过头,后轮就会发生空转,所以难以把速度提到八十公里以上。朝南的山坡上全是葡萄棚。

到达洛克埃彼利埃村时已是中午十二时。邦彦走进面向村子广场的小酒馆,要了含有大蒜、韭莱和奶酪的普罗班斯风味汤,一只烤羊腿,两只煮鹌鹑以及当地的红葡萄酒。然后坐下,将它们一扫而光。

邦彦休息片刻,抽完了三支希帕奇香烟。随后再次发动费拉里车,在村口向左拐,驶向蒙特贝戈山山脚方向。

这里开始的道路要是没有到处设置的错车车道,相对行驶的车辆根本无法并行通过。道路右侧是断崖和山谷,底下湍流轰然作响;左侧是一堵陡峭的似乎要压下来的岩壁。路上还有点尖石露在外头,费拉里车的油箱时不时地蹭到石头。

邦彦想起了他在日本时,登上梓川沿岸的上高地时的情景。当时虽然路况很差,不过还没登上一公里,就被对面驶来的车挡住了去路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前进了约三公里,这时出现一块好象路标似的巨大岩石,就象一只兔子蹲在路边。从这儿向左拐,驶上一条被大片枯树叶遮没的弯弯曲曲的小路。又走了大约三百米,就见林子深处有一间砖砌小猎屋,边上还有一口井。

离小屋五十米处,道路被几棵树堵住,邦彦只好在此停车。他下了车向小屋走去,只见屋子的窗玻璃多已破损,幸而窗口本身一个个就象枪眼似的很小,倒也没什么关系。露出地面的建筑物部分占地约三十平方米。

邦彦推开巳开始朽烂的门,拧亮装在钢笔里的小手电,进到屋里。里头全是蜘蛛网和灰尘,没有一件家具。屋子左角有一个盖子,很显然可从那儿通往地下室。这时,飘来一股酒精的香味。

第十章 两个女人

地下室的面积要比地上建筑大七、八倍,那般香鲜的酒精味是从堆放在左角的近百个烤焦了的青栲木桶散发出来的。几乎所有木桶都已被打破、捅穿。

地下室的右侧是钢筋水泥砌成的发芽槽和发酵槽,这些水泥槽也巳裂损,有的还露出了里头的钢筋。

地板中央的连续式蒸馏器表面全是斑驳的红色铁锈,几乎摇摇欲坠。其周围散落着巳褪色的老克洛伍酒的伪造商标,约四、五十枚,其中半数埋在灰尘之中。

这里倒是幽闭安德烈老婆的绝好场所……伊达邦彦心中暗自说道,走近木桶堆。他找到个没被划破的木桶,伸直右手指,暗地里猛一使劲,戳向靠近桶底的桶身。

邦彦出手奇快,根本没容桶上的灰尘飞起来,五个手指巳完全插入桶内。然后轻轻拨出手指,五个巴本威士忌的细流汩汩而出。

这让邦彦想起了他在困宭的学生时代经常痛饮的托里斯约的廉价酒,他不怎么喜欢以玉米和黑麦为主要原料的巴本酒。碰上非喝不可的情况,为使喉咙能够通畅,他总是先喝一点鸡尾酒。但今天被浓郁的酒精芳香所吸引,试探着喝了几口泄流出来的巴本酒。

不知是不是因为它被装入酒桶已存放了二十多年,这种私造的巴本酒比市面上卖的任何名牌口感都好。

邦彦“咕嘟枯嘟”灌了大约两大杯酒,然后离开小屋,又把近处的溪水喝了个够,随后在树荫下找了个地方躺下。他好好地睡了一个小时后,开着费拉里车回到尼斯城里,这时已是下午四点,太阳仍高高挂在空中。

邦彦把车停在车站前的广场上,然后给皮埃尔“正直堂”宝石店挂电话。

这次来接电话的是皮埃尔的肋手路易。

“你把车停在那儿,再从店的后门进来,别惊动什么人。”路易说道。

邦彦听完,放下电话。

“正直堂”位于一座三层建筑的左边三分之一部分,从楼底到楼顶都是。据说店铺设在一楼,二三层以上供皮埃尔的家属及路易居住,地下室则包括酒窑,宝石加工场和金库等。

“正直堂”的后门入口很窄,邦彦进去,按响门旁的电铃,不到两秒钟,窥视用的小窗开了,露出路易天蓝色的眼珠。

门开了,紧接着的是一个小厅堂,尽头可以看到有扇门,左右墙壁上饰有古典风格的浮雕。

路易把手指堵在嘴唇上,示意邦彦别出声,然后走到左侧墙壁浮雕前,用力推动其中的一个天使像的翅膀,使之嵌入墙壁。这时,墙的一部分随之转动,露出高约二米宽约一米的入口,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段连着地下室的阶梯。邦彦跟着路易走下阶梯,路易随后从里面关上门。

“想不到!”邦彦对路易赞叹道。

“小意思而已。不过,就是在店里干活的那些人也不知道这个机关。”

阶梯顶部安有电灯,很是昏黄,走到底下,就见一扇极为坚固的铁门。路易手放在门铃上,连摁三次,邦彦听出这是华尔兹的拍子,差点就跟着吹起口哨来。

这个三拍子节奏似乎是暗号,门被从里头打开了。这是个约三十平方米的地下室,被雪茄烟搞得满屋子烟雾腾腾的。屋顶上安装有隔音设备,右侧墙上可以看到大金库及武器柜。

皮埃尔上前握住邦彦的手,笑着说道:“听说你昨天晚上在赌场真正地做了回一掷千金的阔佬,是吧。真不枉我借钱给你的一番苦心啊!”

“我不过是作个小小的调査,才上赌桌的,不过我总算明白了,安德烈也并非如人所说的那么神乎其神。”邦彦回敬他一个笑。

两人隔着桥牌桌,欠身坐下,桌上放有马特尔VSOP白兰地酒瓶。路易则斜倚在右侧贴墙沙发上。

邦彦从内兜掏出厚厚的一札钞票来,数出二十万法郎放在桌上,在这上头又加了五万法郎。

“这回你帮了我的大忙,这个就作为利息一并奉还。”

“真是笑话,你自己赢来的钱怎么就成了我的呢!其实,这还是政府的钱,这五万法郎你自己处理吧。”皮埃尔摆手说道。

“别说得那么绝,作为交换,我还有事要求你。请替我准备潜水用具和二、三十米钢丝绳。另外还有在这附近干活的工人穿用的衣服和鞋子。”邦彦说道。

“说起请帮忙,我这里巳准备好了赌场转盘手安德烈妻子的照片。”

皮埃尔轻声道,朝路易扬了扬下巴。路易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从背后的架子上拿下个纸袋,然后在桌面将其摊开。里面装有近十张照片。

这是个约十五、六岁的漂亮女子,一头光闪闪的秀发打着卷儿垂到肩部。从她穿着外衣照的像片来看,身姿婀娜,显得很苗条;再看她的泳装照,另有一种成熟女子的韵味,恰到好处的丰满。她的腰部就象蜜蜂的腰一样,紧收着,丰满的大腿下是纤细但很结实的小腿,线条绝对的迷人。

“她名叫玛丽安娜……原来是在尼斯的市营赌场卖烟。哦,对了。我想这大概对你会有些用处。”皮埃尔说着,从口袋里抽出图样。

“谢谢了。那么,就请把这些碍手碍脚的钞票给收起来。另外还得麻烦路易一趟,请你赶紧替我买来刚才说到的绳索和工作服及鞋子,以及薄口袋和女用尼龙丝袜。对了把钢索锉成,三毫米粗的半英尺,0.5毫米粗的三英尺。”邦彦说道。

路易出去后,皮埃尔不停地给邦彦劝酒劝烟,邦彦把白兰地酒给推了,不过接下了递来的拉·科罗纳·科罗纳雪茄,点上火。

“安敦·阿那西斯现在的女人克拉乌狄亚·克鲁迪娜莉因工作关系明天返回罗马,然后与阿鲁鲁支局取得联系,阿那西斯的新情妇米列娜·德蒙嘉的日程已十分清楚。”

“米列娜的外景拍摄还是在明后天结束啊?”邦彦一边享受着哈瓦那大雪茄的芳香,一边问道。

“只要没有雨,拍摄顺利的话,明天上午就能干完。拍摄完毕后,米列娜小姐将在外景地卡马尔古的塔拉斯孔饭店,与工作人员一起用午餐,然后午睡,于下午三时坐美洲虎——XKE出发,前往摩纳哥。”

“……”

“美洲虎的登记牌号码是二二一二SE75。行程是从塔拉斯孔到阿鲁鲁,随后向左拐,通过N113号路进入马尔赛尤,再经N7、N98号线沿海岸驶完整个料特达祖尔(法国马赛至意大利海岸的总称)。然后,恐怕是下午六时到达在海港城市圣·特罗佩的别墅,少量吃些东西并重新化装。接着于晚上十时到达阿那西斯在摩纳哥阿纳托尔海角的别墅,似乎就这么一个日程安排。”

“我倒也想作回阿那西斯——”

邦彦想到了电影上见到的米列娜·德蒙嘉将天真烂漫与悍烈不羁完美地结合在一起的生动表情,以及谁见了都想去触摸拥抱的肉体,他不禁嘟囔道。

“美洲虎车里就米列娜一个吧?特罗佩有人守着吗?”他问道。

“为了不被影迷们骚扰,别墅由一对退休警官夫妇看着,是培戈夫妇。”皮埃尔说道。

一小时后,邦彦将路易搞来的物件全数放入窄小的费拉里车行李箱中,随后发动汽车,向距尼斯七十公里的圣·特罗佩方向驶去。

关于圣·特罗佩,邦彦约略知道些情况。几年之前,它还不过是个似乎仍未觉醒的渔港。这几年作为新开发的避暑胜地,日益受到人们的瞩目。法国的电影界人土争先恐后来此建造别墅,更是引来了更多的游人,一到夏天,这里就成了年轻人通宵达旦狂欢、发泄的胜地。

从尼斯经戛纳北部到圣·拉斐尔约五十公里的距离连接它们的高速公路与国道N7号几乎并行。

邦彦将车开得飞快,只用了十二、三分钟就走完了五十公里的高速公路。

圣·拉斐尔与尼斯、戛纳等比起来,旧式建筑多一些,整个小镇显得很沉静。

邦彦走进一家小餐馆,要了些较简单的菜,包括半英尺放有很多粗制胡椒和大蒜的灌肠,白煮蛙肉,用橄榄和红辣椒烧制的鲤托黑背鳗,半磅软软的卡蒙贝尔奶酪,辅以夏托马尔戈红葡萄酒。

酒足饭饱,抽上一支土耳其的希帕奇香烟,邦彦不由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又抽了两根英国制的卡普斯塔·内比·卡特卷烟后,他再次发动了费拉里车。

汽车在N98号线上平稳地行驶着,棕榈椰子、仙人掌等亚热带树木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扁桃、侧柏等树木。

国道右侧是肥沃的山丘及葡萄田,左边则是沐浴在夕阳之下金黄色的沙滩。沙滩上一对一对的情侣仍在散步,丝毫没有急于要走的迹象。

过了圣蒂·马克西姆小镇后,车子离开了国道。海浪在北风吹拂下拍击着岸边,夕阳益斜,金色的海滩变得暮沉沉。邦彦驾车在海岸道路上又行驶了五公里,路旁建筑物逐渐增多,终于到达了圣·特罗佩港,这儿就象运河一样,渔船和小舢板在静静的水面轻轻摇摆。

邦彦走进一家埠头酒吧,要了份瓶口为绿色的卡尔斯马格牌丹麦啤酒。又向酒吧招待了解了去米列娜·德蒙嘉别墅的道路。

米列娜的别墅位于靠近被称作庞培隆那的浅滩,离开海角最尖端的五百米的山丘腹部。这时夜幕已经降临,沙滩上烧起一堆堆营火,青年男女们围着它开始狂歌乱舞,也有一些恋人因等不及夜深,就躲在被拖上海滩的小船黑影里,开始了“正式演出。”

邦彦在山脚下了车,然后打开行李箱盖,拿出三毫米粗的钢丝,用扁嘴钳将其剪成均为五厘米长的六根。拿着这些钢丝和锉刀,他悄悄向米列娜的别墅靠近。为了能够打开别墅的钥匙,必须对钢丝端部进行一番精加工,以方便明天的行动。

邦彦回到尼斯的饭店已是凌晨一时。他在浴室刮完胡子,换上夜礼服,用一根绳子将短剑绑在礼服腰部。剩下的两根绳团了两团放在屁股兜里。

然后关上手提箱收到床下,走出房间。到了大厅时,碰上了值夜班的工作人员。

“今晚上还去赌场吗?祝您再次走运。”那人揉搓双手说道。

“你没猜对。今晚我有约会,是和一个可爱的女人。”邦彦笑道。

“那样的话,就更得祝您幸运了。”

工作人员说着,向停车场方向摆了摆手。停车场门房见状,赶忙上前来。邦彦将他的费拉里车钥匙交到门房手中。

十分钟后,邦彦驾驶费拉里进入摩纳哥。不久,又离开嘈杂的海岸大道,驶上山间小道,向别墅方向开去。

邦彦把车停在巨大宅邸的深色围墙边,从钱包中取出天蓝色角膜眼镜,嵌入两眼。再在汽车后望镜前一照,只见眼珠颜色已变成了深蓝色。

邦彦向后望镜抛个飞吻,下了车。从行李箱中取出路易准备好的工作服和鸭舌帽等,放到助手席上。

在车内狭窄的空间里脱下夜礼服和纯白的衬衫,再换上灯芯绒工作服和运动衬衫实在是件累人的事,但也只能如此。鞋子也换上了牢固的胶底鞋。

接着,邦彦把两条女用丝袜合在一起套在头上,又从腰际拨出匕首轻轻在眼部割开了两个小洞。

然后将匕首收回鞘中,脱下遮面丝袜放到工作服袋中。并把夜礼服口袋里的东西及薄手套,锉刀和钢丝等装进工作服口袋。

邦彦把礼服,皮鞋等塞入车行李箱放好,将鸭舌帽沿尽量往下扣,尼龙领带缠绕在颈部几乎都遮住下巴。一切收拾停当,他离开了汽车。

蒙特卡洛赌场转盘手安德烈·夏布利的家离这儿步行只需四、五分钟的距离。邦彦手插在口袋里,弯腰而行。

安德烈的家离国境线上的山不到二百米,除了大门,屋里没有亮灯。边上的车库和昨夜一样,停放着雷诺·多尔芬大众车。

邦彦走到车库后门前,套上丝袜面具,然后再重新戴上帽子,手上戴好薄手套。

他悄悄靠近后门口,用曾在米列娜别墅的锁上试过的钢丝试图打开后门锁,可借稍稍粗了些。

邦彦只好回到车库后面,镇静而有节奏地用锉刀锉那两根钢丝。

这回粗细正合适,两根钢丝探到了这种圆简销子锁的锁芯。邦彦按捺住心中的喜悦,镇静并熟练地拧动钢丝,门锁发出一声钝响,开了。

邦彦拔出钢丝,凝神屏息等了一会儿,然后把钢丝装进口袋,轻轻地打开了后门。

屋里一片漆黑,但是邦彦的眼睛就象猫的一样,在黑暗中眼力极敏锐。由于已看过了皮埃尔给的房间构造图,因而即使在黑暗之中,他对屋里的结构可说是了如指掌。

他穿过厨房和餐室,进入居室。透过左手卧室墙门之间的缝隙,漏出几点昏黄暗淡的灯光。

邦彦轻手轻脚走近卧室房门,没发出一点响声,应该说全拜胶底鞋所赐。他试着去扭动门上的球形把手。

门上了锁,邦彦又掏出钢丝,伸进锁孔,轻轻拧动,门锁开启的同时,发出了轻轻的响声。

“谁啊!安德烈吗?”

从卧室里传来女人害怕的声音。

邦彦一点也没犹豫,一脚踹开房门,跳进屋内。

卧室床边灯座上的豆油灯散发出柔和的光线,百叶窗和窗帘都紧闭着。

卧室床上披着一件饰有花边的长衬裙的身材性感迷人的年轻女人张嘴悲呼,一双青灰色的眼睛直愣愣地大睁着。她拉起上身,伸出只手想要去抓床头柜上的电话听简。从长衬裙里露出大半只乳房来,圆圆的粉红色乳头高高翘起,显然还没生过孩子。

邦彦又一个箭步冲到女人面前,伸左手按住她的嘴巴。女人用力想要咬住邦彦的手掌,可还没等牙齿合拢,心口窝已重重地挨了邦彦一拳,立时昏死过去。双腿痉挛着,显得性感十足。

邦彦把听筒放回原处,看了一眼白金表壳的劳力士手表,刚好凌晨两点。

他骑坐在椅子上,眼光贪婪地注视着躺在床上昏迷中的女人——玛丽安娜。玛丽安娜的黑色衬裙被高高掀起,露出两条白晳、厚实的大腿。她失去意识的脸上,因恐怖和惊愕而变得难看的表情已消失,那冷艳逼人的美丽容貌重又出现。

真是个不错的女人啊。安德烈为之痴迷实在太有理由了……邦彦想着,丝袜面具下的嘴唇歪到了一边。他撕下一段床单,塞进女人的嘴里,然后用一根航空用绳索从背后绑住她的双手,另一根则缚住了她的脚踝。玛丽安娜拥有金发女人当中十分罕见的柔滑如酥的肌肤。

邦彦手用力推动她的身子,女人没一点反应,看来她还没有恢复意识。邦彦轻轻扛起玛丽安娜,出了卧室。

第十一章 饭前酒

安德烈家也有地下室,通过皮埃尔给的那张图,邦彦已经知道,通向地下室的入口是在浴室与厨房之间的走廊尽头。

邦彦背着仍昏迷不醒的玛丽安娜,另一只手拧亮钢笔小电筒,顺着楼梯一步步向地下室走去。

这里正好在车库下方,里面贮藏着食品。墙壁架子上并排放着积满了灰尘的洒瓶,天花板上垂下一条条、一串串的火腿、香肠以及熏制羊腿。屋角放有腌菜及果酱瓶,还有腌着猪肉的木桶。

邦彦按动设在这间屋里的地下室照明总开关,进入下面一间房。

这是物品储藏室,放有开始烂掉的床和巳破败不堪的地毯,旧毛毯和床单也放在一边。

邦彦在床边铺上块地毯,让玛丽安娜睡在上头。然后用另一根绳索穿过缚住女人双手的绳套,绑在了床脚上。

不过邦彦没把布条从她嘴里取出,虽说即使女人大声喊叫,估计也不会从地下室传出多远,但万一她丈夫走近大门时听到了玛丽安娜的喊叫,那可就不好办了。

距离安德烈从他干活的赌场回来还有两个小时。邦彦低头看着身着黑色长衬裙的玛丽安娜媚人的体态,慢慢褪下身上的工作服和裤子,解开缚在腰际的匕首。然后松开绑住玛丽安娜双足的缚索,在她身下铺上层床单。作为明晚品尝女演员米列娜·德蒙嘉诱人的肉体前的凉菜也好饭前酒也罢,玛丽安娜那熟透了的美妙胴体真可说是没挑的。五十分钟后,邦彦爬起来,穿好衣服,佩上武器。他回到隔壁的食物储藏室,去掉脸上的丝袜面罩,把住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的约三英寸粗的大红肠,用刀割下五英寸长的一段,他又从架子上取下小瓶葡萄酒,就着红肠进了胃里,味道实在不错。

邦彦慢悠悠地抽完一根烟,小心谨慎地掐灭烟头,并将烟屁放入口袋。他重又带上面具;返回了物品室。两人释放出的体味仍浓浓的,并不轻易散去。

这样的话,俩人刚才发生的这椿事保不住会被安德烈察觉。……邦彦从女人身体下头抽出湿漉漉的床单,用仍干燥的那部分擦拭女人的身体。

邦彦卷起床单,搁在水门汀中央,划着火柴扔在上头,床单开始冒烟并燃烧起来。邦彦弯腰抱起玛丽安娜进了食品室。

过了大约五分钟,打开物品室房门看,床单已燃烧殆尽,满屋的浓烟把两个人的体味赶得无影无琮。邦彦进去按下换气扇开关,把两人曾发生的性事与这烟尘一起赶出屋子,不留下一丝痕迹。

邦彦再次将玛丽安娜绑住并倚在床脚上,熄灭地下室的灯光,登上一楼。他走进接着正门的起居室兼客厅,一屁股坐进窗边的扶手椅中。右手则握住刃长二十厘米的匕首,等待安德烈的归来。

已换上西服的安德烈的身影于凌晨四时二十分出现在大门外。这时已近天明,空中已出现几许蓝色,夜幕逐渐退去。

邦彦关上开条小缝的窗帘,迅速躲到门背后,门被打开时,这里是最好的隐蔽所。

安德烈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大门,接着就响起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安德烈走了进来。

他回身锁门,直到此时,终于才意识到了邦彦的存在。他慌忙要往回跑。

可邦彦匕首锐利的剑尖已顶住了他的后背。

“别乱动。”

他故意用意大利味很浓的法语命令道。

“救,救命!”安德烈低声悲呼。

“走,去地下室。只要表现老实,我就不会轻易要你这条命的。”

邦彦平静地说道,往匕首里又加了些力道。西装后背“啦”一声裂开,刀尖浅浅地划破了安德烈的皮肤。

“请不要动粗!”

安德烈遵邦彦所说往上一跳,然后向弹簧似的向前开路。

“你要是胆敢不老实的话,小心刀子插进你胸口。”邦彦用意大利口音的法语警告说。

“你的雷诺车钥匙在哪儿?”他问道。

“挂在厨房的柱子上。求您饶命。还有,玛丽安娜现在哪里?”

安德烈的膝盖因害怕不住地抖动着。

“别担心,你去了地下室就可明白。”

邦彦说着,左手拿出钢笔型小手电并打亮,照向安德烈的脚下。

下到地下室,邦彦打开了照明系统的总开关。

“玛丽安娜……玛丽安娜!你在哪儿!”

安德烈进了食品室后,悲声喊叫道。

邦彦绕到安德烈面前,猛然挥动匕首,吊挂在安德烈前的熏制羊腿连骨头带肉被切断,下半部分掉落,砸在了安德烈的脚上。

安德烈吓得喊出一声,往边上跳开。邦彦将刀尖顶住他的喉咙。

“你他妈别再出声,知道了吗!你老婆就在隔壁房里,呆会儿我会让你去看她的。不过,这之前,咱们可得达成个协议,也就是得做笔生意。”邦彦冷冷道。

“你先得让我见一下玛丽安娜!她要是被你给杀死了,我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安德烈的声音颤抖着。

“真是个痴情汉子,好吧,我就让你好好看她几眼。”邦彦向旁边屋子扬了扬下巴。

安德烈要是真的那么喜欢他老婆的话,看来计划将可以顺利完成了。邦彦盘算着,面具下露出一丝微笑。

安德烈跌跌撞撞地走向邻室,打开房门,想要去抱起正睁着青灰色的双眸扭动身子的玛丽安娜。

邦彦见势出招,抓住安德烈的领口,一把把他提了起来,将他往墙上撞去。

“好啦,你已经知道老婆什么事都没有,该没意见了吧?”他说道。

“玛丽安娜、玛丽安娜……你、你被这个畜生怎么了?”安德烈开始抽泣起来。

邦彦用匕首将安德烈的下巴抬起来,让他看着自己在角膜眼镜掩饰下已变成深蓝色的眼珠。

“喂,你清醒清醒。据传闻你存了一大笔钱,就藏在这个地下室里。请你把这些钱全都交出来。”

“这是以讹传讹!”

“是嘛,看来与老婆比起来,还是钱重要啊。你要是还这么顽固不化,我就在你的面前把这个女人身上的肉一寸一寸地割下来。喂,你可得好好看着。”

邦彦猛地一挥匕首,将仅够遮住羞处的衬裙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裙子从身上滑落下来,白花花的身子露在两个男人的面前。

安德烈呻吟着将脸埋入双手。

“喂,我想问你,从哪个部位开始割这女人的肉你觉得比较合适。”

邦彦说完,不禁笑了起来。

“我明白,我明白,我一定把钱交出来,请先把匕首收起来。”

尽管身子仍在不停地抖动,但安德烈说这句话时的口气却非常坚决。

“你早这么说不就行了嘛。”邦彦耸耸肩膀。

安德烈走到食品放置处,停在腌猪肉的木桶前。

这个木桶的桶身被几根铁条箍着。安德烈将从桶底往上约三分之一处的铁箍向右转了半圈,然后两手抓住铁箍上部,用力向上提。

原来腌猪肉的木桶有两个底座,在那根铁箍处分为两半。剩下的木桶的底部表面盖着一块不透明的塑料盖。

安德烈把真正腌有猪肉的上面部分放到一边,跪下身子掀开塑料盖。邦彦一下就看到了成捆的钞票和手枪。安德烈动作敏捷地伸手抓向手枪。

邦彦哪容得安德烈抓稳手枪,左手掌顺势一翻,狠狠削中了安德烈的脖颈。安德烈闷哼两声,滚倒在桶上,疼得一时动弹不得。

邦彦单手把他掀翻在一边,空着的左手掰开他紧攥着的手指,取下手枪。这是支九毫米口径卢戛·帕拉布拉姆〇八手枪。

邦彦检查一遍手枪,发现弹夹和枪膛里都已填满了子弹。他给枪上好保险,然后插在腰带上。

邦彦又一次拎起安德烈,一顿拳打脚踢把他揍得完全昏迷过去。然后蹲下身子,清点桶底的钞票。

里面高面额钞票很少,大慨是将从走运的轮盘赌客那儿得来的小费一点点轵攒起来了。尽管如此,大致估算一下,总额绝不低于二十五万法郎。

邦彦抓起这些纸币,装进工作服巨大的内兜中,随后把安德烈拖到物品室。他看也不看在一旁象疯子似地拼命折腾的玛丽安娜,撕开一条床单,搓成绳子,捆住安德烈的手脚。安德烈在极度的不适中悠悠醒来,恢复了意识。愤于邦彦对自己的肆意折磨,他不禁用上他所知道的所有脏话破口大骂。

“嗨,好好听着,我不是强盗,并不想图财害命。我不过是想借用一下你的钱,到时一定归还。只要你好好地按我说的去办的话。否则……”邦彦一字一句道。

“归还?怎么回事?”安德烈开始平静下来。

“我说到做到,只要你答应交换条件,我一定把钱如数奉还。”

“……”

“另外,还得借用您可爱的玛丽安娜。这几天你也许会寂寞的。不过,只好请你忍一忍了。”邦彦干笑道。

“你,你说什,什么!”

“别喊别叫!交换条件是这样的,注意当一个衣襟上插有欧石楠花和前口袋里装着三根拉·克罗纳·克罗纳雪茄烟的客人光临时,要让象牙球落在那人下注的地方,一定要帮他赢下这盘赌。恐怕还得以十二洞式来决一胜负。”

“无稽之谈。要按你说的那样安排下骗局,我非得砸了饭碗不可;还岂止这样,恐怕到时被人暗算,暴尸街头还未可知呢。”

“这你不用担心,我会尽量不给赌场惹麻烦的,让赌场破产绝非我的目的。只不过是想整整与佩戴欧石楠花同来的一个男人。希望你到时动动手脚,让那人大败而归。”邦彦说道。

“那什么时候把玛丽安娜和钱还给我?”安德烈小声问道。

“赌完后的第二天。”

“你能守信用吗?要是坏了保证的话,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立即杀了你。”

“我保证做到。要杀死我那还是请免了吧……那么,我希望你也能信守合同。关于你老婆被人绑架的事对谁也不能说。”

“我保证。”

“你可得记住,我对赌场和警察的一举一动全都了如指掌。你要是失口泄露了,你老婆得死,钱也永远不属于你了。明白了吗?”邦彦的声音冷冷的。

“我明白了,要是附近有人问起玛丽安娜的事,我就跟他们说她上巴黎她姐姐家玩去了,暂时不回来。”

“那真得谢谢你。咱们俩好好配合,保管对谁都不会有什么损害。”

邦彦话音未落,捡起一段残余的床单塞入安德烈嘴里,然后说道:

“你挣扎四、五个小时,绑在手脚上的绳子差不多就能松下来。暂且借用一下你的雷诺车,你如果行动自如了,就上曼顿的圣·佩特罗教会前头去取。车钥匙我就放在驾驶座的靠垫下。”

说完,邦彦解开了被绑在床脚上的玛丽安娜的手腕绳套,接着又把她的足踝给捆上。然后,用两大块旧毛毯裹住不停地踢打的玛丽安娜,将她扛在肩上,走出了物品室。

来到食品室。邦彦取下五、六根大香肠和火腿,又搬出十瓶葡萄酒,塞进包着玛丽安娜的毛毯。

登上一层,从卧室里取出玛丽安娜的长外衣和晨衣。厨房的柱子上挂着雷诺车的钥匙。

推开厨房门,只见东方已露出了鱼肚白,黑暗渐渐清退,清晨太阳柔和的光线悄悄洒向大地,已近清晨五点。

邦彦停下脚步,警觉地环顾一下周围,才背着毛毯里的玛丽安娜进了车库。他用钥匙打开雷诺车的车门。

这种车发动机放在车后,因而与普通的发动机前置式汽车不一样。驾驶座前方的行李箱盖开着,邦彦把玛丽安娜塞进去,将容易玻损的葡萄酒瓶放在助手席地板上,关上了车箱盖。

邦彦坐进驾驶席,去掉面罩,将钥匙捅进方向盘下兼有防盗功能的引擎键。油料计显示满载。

邦彦拧动钥匙,可发动机只是“噗噗”地干冒烟,打不着火。对着加速器连踹了五、六脚,才杷车子发动起来,引擎发出了轻快的“嘟嘟”声。

一个半小时后,邦彦驾驶雷诺·多尔芬车到达了位于蒙特贝戈山山腹的小猎屋。已变得耀眼眩目的太阳光将蔚蓝色的天空映衬得格外美丽,让人有种心醉的感觉。

邦彦再次套上丝袜面罩,下车打开行李箱盖。里头的玛丽安娜因路途颠簸不堪,嘴里的床单布条落了出来。她不住嘴地怒声叫骂。发泄一路上受到折腾的不满。

“夫人,咱们不是在一起玩得挺带劲的吗?你要是不乖点儿的话,我只好把咱们之间发生的事通知你丈夫,那样的话,说不定就得不到你丈夫的遗产喽。”

邦彦冷笑着,将布条扔出去。玛丽安娜一下子平静下来。

邦彦又扛起她,走进小屋地下室的威士忌秘密制造工场。然后解开捆在手脚上的绳索,让她穿上晨衣和长外衣。一切停当,再次将她的双手绑在背后。

随后,在水泥砌成的发酵槽内铺上毛毯,让玛面安娜俯卧在上面。接着将她两腿分开,分别把两只足踝绑在了水泥部分已脱落,暴露在外面的发酵槽钢筋上。

玛丽安娜抽抽答答地请求饶恕,邦彦不管那么许多,在她的嘴边放上火腿和香肠,又回到雷诺车的地方。从两个车轮上旋下毂盖,用它捧着原来放在助手席地上的十瓶葡萄酒,送入地下室。

他把两个毂盖放在玛丽安娜嘴巴够得着的地方,又用掌力一个一个地劈开瓶口,把酒倒入盖中。空瓶和劈折的瓶口被扔到远处。房间里顿时升起一股浓郁的酒香。

“喂,这些食物和饮料够你吃一个礼拜了。就是上卫生间不方便吧,就请将就几日,等到我过来接你。”

说着,以手抚胸,优雅地施了一礼。脸上却带着嘲讽的冷笑。

回去时车子在索斯佩尔离开了N二〇四号国道,走上婉蜓曲折的石子路。顺路而下约十公里,雷诺车开到了座落在意大利和法国边境的小镇曼顿。

曼顿是个安静的避暑地,围着大海的山丘上,别墅和旧住家的建筑物鳞次栉比,但并不显得嘈杂。邦彦钯雷诺车扔在了圣·特罗佩的教堂的广场上,这个教堂设在济贝尔海角的底部,是十五世纪时建造的哥特式建筑。

他没走几步珞,就坐上一辆停在路边的菲亚特——五〇〇型小轿车,向尼斯飞驰而去。然后在离安德烈家不那么远的地方,坐上了事先停放在那儿的费拉里车,换上夜礼服。小车到达饭店时,已过了上午九点。

第十二章 美洲虎和女演员

午后二时半,身着银灰服装的伊达邦彦驾驶着他那漂亮的费拉里牌轿车,驶过了逊·特劳贝渔村。

因为是午休时分,路上并无行人。在阳光眩目的海滩嬉闹的年轻人这时也都规规矩矩地躲在岩石的背阴处或是篷帐里。

水天一色的海面上,海鸥在遨游着。向着海面急速俯冲下来的鱼鹰用利爪敏捷地勾起了一条条鱼。海鸥向它们发出了威胁似的鸣叫。

邦彦的船驶离了通向海湾的沿海水道,在建有米列娜·德蒙杰恩别墅的小山坡附近,邦彦弃船上岸,他故意不走大路,穿行于种满系杉、桔子和橄榄的田间,向着别墅方向走去。在登山途中,可以看见意大利海岸线和左边远处西西里岛的倩影。

德蒙杰恩的别墅规模并不是很大,是一幢现代式的二层建筑。最近的邻居,起码也相距四百来米。在别墅二层面海的东北侧,装有很多玻璃,权作日光浴室。

此时,玻璃窗上都挂着帘子。邦彦在别墅后门附近枯子田的树荫处戴上了天蓝色的角膜眼镜,用女用长简丝袜包住脸,当然,手中还提着一只袋子。

从裤子下面裤腿的折叠处,邦彦拿出了两枚细针,就这样他悄悄地向别墅后门靠近。

门锁轻松地就被打开了。邦彦蹑手蹑脚地慢慢地推门进去,随手关上了门。

厨房里,一台瑞典产的巨大的冰箱发出蜜蜂似的嗡嗡声。别墅佣人培戈夫妇的卧室就在厨房隔壁。

邦彦把身体贴近卧室的房门听了一会儿,里面可以听到培戈老夫妇那睡梦中所发出来的轻微的鼻息和磨牙声。邦彦用手试着转动了一下房门把手,发现门并未关。

邦彦轻轻地闯进卧室。很大的双人床上,一脸老人斑的培戈夫妇正盖着毛毯背挨背地熟睡着。邦彦刚靠近床,培戈的鼻息就停住了,恰似从床上滚下来那样一下子抓住了邦彦。警察出身的培戈,有着标准的法国人体型,体态庞大,起码身高六英尺三寸,灰色的胸毛一直延伸到肚脐。

“你这个窃贼,跟我来交量一下吧!”

看来体重有一百二十公斤的培戈以希腊,罗马式的摔跤姿势一下子抓住邦彦的手腕,把它翻了过来。就在同时,邦彦闪电似的跳开去并飞起一脚,踢中了培戈的腹部,培戈一下子跪倒在床上,邦彦来到他的后面,以柔道的手法掐住了培戈的颈动脉。

培戈夫人被吵醒了。她拥着毯子坐了起来,发出一连串的悲叫。而培戈此时则已心力交瘁,发出阵阵痉孪最后终于昏死过去。

邦彦接下去又打昏了培戈夫人,从房间里出来到杂物间拿了一根绳子。

邦彦把他们俩人捆在一起,并用床单塞住嘴巴,然后把他们双双锁在了地下室的锅炉房里。

接着他来到了一楼的起居室,拉下丝袜蒙面,身子重重地摔在沙发上,同时点着一拫烟,静静地等侯着。

当他刚要点第五支烟的时候,身旁的电话响了。邦彦稍稍动了一下身子,拿起了听筒。

“喂、喂,我是米列娜。”

跟预料的那样,电话里传来了在电影院听到过的米列娜的声音。

“啊,对不起,德蒙杰思·培戈夫妇去市场买东西了……我是马达姆·培戈的外甥,名叫约翰。是到这儿来玩的,他现在叫我看守一下房子。”

邦彦装出十七、八岁年轻人的说话声音回答道。

“是吗?那么,请你替我传一下话,就说我马上从这儿出发,大约六点钟就可以到你那儿。”

“知道了,你是一个人来吗?”邦彦试探性地问道。

“是的,那么拜托了。”米列娜挂断了电话。

午后四时——邦彦打开了巨大的电冰箱,拿出了冻猪肉和法国产的白葡萄酒慢慢地喝了起来。

装在绿色瓶子里的法国摩泽尔白葡萄酒是一九五三年出品的。通常这种牌子的葡萄酒,它的浓烈芳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更何况它是陈年酒,味道当然更是无与伦比,下午五时左右,邦彦用餐完毕,来到山坡下,把兰利船拴在米列娜别墅前。信步走出别墅大庭。别墅的东屋有一把大理石凳子,邦彦弯腰坐了下去。眺望着被夕阳映红了的海面,同时瞪着眼睛发现美洲虎正顺着斜坡爬上来。

很快夜色就降临了。这时,海滨大道上传来了震耳的发动机声,迎面飞驰而来的是辆E型赛车。

美洲虎驶离了海滨大道,发出负重的巨大吼声,顺着别墅方面爬上了小山坡。邦彦跳上了兰利船把钥匙插入发动机。作好了当米列娜怀疑时奋起追赶的准备。

把这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邦彦进入了别墅的大门。门上留了一条缝隙,以便观察外面的动静。美洲虎的排气声逼近了。

前灯的光芒照到了邦彦拴在别墅前的兰利船。接着进现了一辆玻璃纤维顶蓬的XKE型美洲虎车。随之传来一声急剧的刹车声,前灯光芒消失,同时发动机声也静寂下来了。

XKE型赛车厚重的车门打开,穿着黑色西装裤的腿伸了出来,样子煞是漂亮,接着整个身子出来了,上身穿一件淡黄色的宽大短装。外面还披了一件缎纹鹿质地的罗式工装茄克,前面的钮扣敞开着。

金发披肩的米列娜·德蒙嘉恩站在XKE型跑车旁边,把手伸到里面拼命地按着喇叭,象是想叫别墅佣人培戈夫妇出来。

邦彦毫不犹豫地打开大门迎了出去。

米列娜把车钥匙拔了下来,放进胸前的口袋里,站在那儿等着。

“你就是约翰?培戈夫妇呢?”米列娜说。

“因为有个晚会,出去了。”邦彦回答道。

“晚会?”米列娜皱了皱眉。联想到被锁在地下室里的培戈夫妇,邦彦笑了一下:

“是的,只有俩人的晚会,我和你的家庭晚会。”

“啊,你,你是谁?你把培戈夫妇他们怎么样了?”米列娜的脸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快,把车钥匙给我,以便我能打开后面的行李箱取出行李。”

“……”

米列娜突然冲进XKE型赛车的驾驶室里,但是由于车门太小,而人又太大,要想一下子进去是不可能的。

邦彦从背后很快抱住了她,那富有弹性的乳房使他顿时心旌荡漾。

“别跟我捉迷藏了,小姐。”

邦彦小声叫着,同时伸出舌头去舔米列娜长着金色汗毛的脖颈。

“讨厌,我要叫警察了。”

米列娜想用手指挠他,但邦彦一下子就捉住了她的双手。

“你怎么叫警察?”邦彦朗朗地大笑起来。

米列娜巳经精疲力竭。

“我知道,我们已经说好不要大吵大闹,别对我这么粗暴。”

“说粗暴就有点过分了,请把车钥匙给我。”

“在上衣右边的口袋里。你要干什么?如果想要钱的话,那就对不起了。我从来都是不随身带钱的。如果去商店的话,也从来都是把钱记在勘要书上的。”

“有比钱更为重要的东西,你。”

邦彦毫不知耻地说着,从米列娜上衣口袋里掏出了车钥匙,然后打开车后面的行李箱,取出了手提箱。

米列娜突着漂亮的屁股,上身伸进了车内。从助手座上拿起手提包,她急急忙忙地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了一支镶嵌着珍珠和钻石的自动手枪。她随手一扔手提包,把枪口对准了邦彦。

这是一支二十五毫米口径的贝莱特·敏库斯七连发手枪。米列娜两手握手枪,摆好架势,因为紧张,握枪的手有些发抖。

“别靠近,靠近一步我就开枪!”她歇斯底里地叫着,绿色的瞳孔,横眉怒目。

邦彦右手提着行李箱,很自然地微笑着。如果碰到意外的情况,邦彦一定能迅速地从裤子后口袋中拔出手枪向米列娜射击的。

“再沉着一点,我抽支烟可以吗?”

“如果耍花招的话,我就开枪了。”米列娜打开了枪保险。

“请不要开枪。”

邦彦用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特别的玻璃纤维烟盒,然后用一只手打开烟盒拿出一支烟后又把烟盒放进了口袋,随之从口袋里拿出银色打火机,打火机上镶嵌着钻石镜片,邦彦把明亮的镜片对着米列娜然后他就拼命地按快门钮,快门发出轻微的声音打开了。

邦彦按住快门,过了五分钟之后,快门关闭了。紧握手枪的米列娜已被装在打火机里的微型胶卷拍摄下来了。

邦彦全然不顾米列娜手中握着手枪,一步一步地向她靠拢。

“你——,不要靠近我,否则我就开枪了!我说过的!”米列娜喘息着向后退去。

“你开枪吧。你会成为杀人犯的。女明星成为杀人犯,是很有新闻价值的。”

邦彦仍然向米列娜靠拢。

“这是正当防卫。”

“是吗?我有好朋友,他会把你杀死我的消息报道出去,连同照片一起。”

“别胡说八道了!”米列娜的后背挡着弗兰利车。

“看,我要拍照片了。”

米列娜朝邦彦指的方向望去,就在这时,邦彦一把抓住了她拿枪的手,同时把她手中的枪卸了下来。米列娜蒙着脸坐了下来。

“枪上有你的指纹,可以轻易地高价卖给新闻机构。”

邦彦卸下了枪的安全装置,用手帕包扎好把它装入左侧的内衣口袋。

“说实话,刚才我的打火机里安装有微型相机,如果在杂志上把这相片登出来,怕不太好吧。”

“你这个恶鬼,你想杀死我吗?快把底片和手枪还给我。”米列娜震惊地说道。

“等会儿给你,我们俩人先乐一乐吧。”

邦彦拉住米列娜的手,把她提了起来。

进入别墅二楼卧室的时候,米列娜毫无信心地笑着说: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就给你。不过你得把底片和手枪还给我。”

“等晚会结束之后给你。”

邦彦在明亮的电灯光下,脱下了米列娜的衣服。白里透红的肌肤,使邦彦欲火中烧。

三小时以后,邦彦才使米列娜发出了第一声呻吟,感到一种泄放后的失落。

而米列娜却如痴如醉,达到高潮时所产生的快感使她几乎昏厥过去。

随着最后一次快感的来到,米列娜靠着邦彦,脸上浮现出恍然的表情,然后一丝睡意袭之而来,发出了轻轻的鼻息。邦彦早把特制打火机放在床头柜上,拍下了俩人作乐求欢的镜头,然后又把米列娜手枪里的子弹取了出来。

盯着米列娜熟睡时平稳的表情,邦彦靠在她的腋下也休息了一下,他的体力很快就得到了恢复。一个小时以后,米列娜睁开了双眼。

“象你这么刺激的男人我还从未碰到过,听说日本人很激烈,都象你刚才那样吗……希望我们还能见面。”

米列娜茫然地看着邦彦,略带着羞涩地说。表情中不泛天真烂漫。

“象你这样配合默契,反应强烈的女人我也从未碰到过,你把自己交给阿那西斯,真是太可借了。”邦彦附和道。

“你知道安敦·阿那西斯吗?”

“当然知道。”

“有那样的男人等着我,真是太幸福了。”

米列娜用舌头舔着邦彦的嘴唇。邦彦动作轻柔地推开了米列娜。

“很快就会明白的,我是斯洛文尼亚王国的第三个王子迪奥尔·费尔南多·帕托罗夫斯基。因为帕托罗夫斯基家族被卡尔帕其亚所追杀,被阿那西斯所欺骗,夺走了许多传家秘宝。”

邦彦的眼睛中放出幽暗的、若有所思的光芒,不管是哪一个女人,如果看到邦彦这种眼光,谁都会支持不住的。

“你是为了对阿那西斯复仇才盯住我的吗?可惜我并不是阿那西斯的女人。我只是使他焦急万分,而他目前还不认识我。”

米列娜泪光晶莹地把头埋在了邦彦宽大厚实的胸前。

“请相信我,米列娜。可你千万不能相信阿那西斯。因此,我想使他大吃一惊,你能帮助我吗?”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什么事情都行。”

“是啊,阿那西斯装作对帕托罗夫斯基家族一点不知道的样子,所以他是不会和我见面的,你最好能把我介绍给他。是啊,我和你,如果能不时地能在晚会上见面,那该有多好啊。”

“……”

“我想和那家伙在蒙特卡罗大赌场的轮盘赌桌上决一胜负。可能我会输,如果这样的话,以后再和他决一雌雄。”

“我明白了。为了你,我将带阿那西斯去蒙特卡罗大赌场。”

“太谢谢了,……刚才我说的打火机里安有微型照相机,纯粹是开玩笑,这小小的打火机里怎么能放下一个照相机呢?我有好朋友这也是我随口编出来的。”

邦彦低声说道,轻轻地吻着米列娜的脖颈。就在这时,楼下的电话钤响了起来。

“可能是阿那西斯打来的,本来我和他约好十点钟在摩纳哥相会。”

米列娜抚弄着邦彦的头发若有所思地说。时针已经指向十一点钟。

“让那家伙听到声音不要紧吧?”邦彦说着,随手拿起床边桌子上的电话机听筒,递给米列娜。

米列娜懒洋洋地接过听筒。

“喂,喂。”

“米列娜吗?我是安敦。你怎么样啊?已经过了约好的时间,可你那漂亮的脸蛋儿还没有出现。我不放心,所以给你打这个电话。”

邦彦可以清晰地听到听简里传来的安敦·阿那西斯嘶哑的声音。

第十三章 水中战

“对不起,阿那西斯先生。”米列娜对着听筒轻声地说。

“噢,不,叫我托尼就可以了。你怎么啦,听声音好象很疲惫。”

听简里传来了安敦的声音。

“是的,托尼。到这儿之后,我一直在拍外景。不过今晚舒舒服服睡一觉之后马上就会好的。明天晚上六时,在约定的地方我们碰头怎么样?”米列娜的声音更加妩媚可人。

“我是您忠实的奴仆,你叫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我绝不会背着您的意志行事的。”

阿那西斯以轻挑的口吻说,接着语气变得深沉:

“尽管如此,如果仅仅是累了的话,那并不碍事,我可以叫尼斯第一流的大夫来给您看病的。”

“没事儿,你用不着替我担心。我是由于睡眠不足的缘故。所以今天晚上睡一觉以后很快就会恢复的。你每天干到深更半夜,倒确实要注意身体啊。”

“我不在您的身旁,感到寂寞无比。”

“你真会耍贫嘴,那么晚安,托尼。”

“晚安,小姐。”

电话挂断了。

米列娜把听筒搁好,调皮地笑着。

“到明天还有很充裕的时间,咱们再来一次吧……”

米列娜说着把尖尖的乳头靠在了邦彦的胸口上。

二小时以后,也是凌晨一点,邦彦跳下了床。

米列娜还是烂睡如泥。

邦彦把米列娜的手枪搁在桌子上,拿起扔在床前脚垫上的自己的武器,同时穿上衣服。关了卧室的电灯,点上豆油灯之后,邦彦来到了地下室。

在地下室的锅炉房里,好象已从昏睡中苏醒好久的培戈夫妇,带着满脸皱纹和老人斑,在被小便浸湿的床上焦躁地扭动着。邦彦把塞在二人嘴里的布条取了出来。

“您……您!”

培戈声音嘶哑地叫道。绳子缚过的地方渗出来的血已经凝成了块儿。

邦彦低下了头。

“你认为没事了吗?我刚才听到了枪声,德蒙杰恩小姐怎么样了?她受伤了吗?”培戈大声叫喊着。

“刚才是汽车走火的声音,你大概听错了吧?米列娜正在卧室里休息,她还叫我告诉你们不要把我错待你们的事告诉警察。”

“你别再编了,你说的一定都是谎话。”

邦彦从内衣口袋里拿出一叠一百元法郎。从中取出二百张,给他们仔细看过之后,把它夹在了培戈的两脚之间。

“德蒙嘉恩小姐真……真的平安无事吗?”

培戈脸上浮现出狐疑不定的表情。二万法郎这对他们来说真是魅力无穷。

“您,别说了,请赶快把绳子解开,我们去德蒙嘉恩小姐的卧室看一看,去确证一下您所说的是否属实。如果她确实没事的话,这些钱就作为赔偿费,我们今天的事也就私了算啦。怎么样?”

培戈夫人眼睛紧紧地盯着纸币,声音哽塞地说。

“是,行……行,就这么办,赶快把绳子解开,我们一起到德蒙嘉恩房间里看一看。”

培戈因激动不已,喉结上下跳动着。

“我给你们解开绳子,你们可不要揍我,不然的话,我不得不再次做出错事来了。”

“绝对不会的,谢谢您刚才的所作所为,我向耶稣基督发誓。”培戈虔城地说道。

邦彦走到培戈的背后,掏出锐利的袖珍折刀,把缚在培戈脚上的绳子割断。邦彦斜眼看着手拿二百张纸币的培戈,把捆在培戈夫人手脚上的绳子也割断了。

俩人慢慢地活动了一下手脚,以帮助血液循环,然后站了起来。培戈夫人装腔作势地用两手挡住了皱巴巴的乳房。

三人一起来到了一楼,邦彦从老夫妇卧室中拿来了两件睡衣,就这样他们三人向二楼走去,邦彦跟在培戈夫妇的后面。

培戈夫人来到米列娜卧室门前,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夫人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培戈脸上浮现出抑制不住的好色和不安的表情。细细的眼睛从门缝里探了进去。

“小姐,您没事吧?”从卧室里传来了培戈夫人欣喜的声音。

“玛利?累了吧?你放心地睡吧。”

传来了米列娜睡意朦胧的声音。接着又发出了轻微的鼻息。站在邦彦身边的培戈发出了沉重的叹息,好象没有得到满足。

培戈夫人从米列娜的卧室里走出来,脸上挂着笑。

“刚才我们吵吵闹闹的,给您添麻烦了吧?”夫人向邦彦道歉。

“没什么,谢谢你信任我。”邦彦微笑着回答道。

培戈夫妇随邦彦来到了庭园中,邦彦跳上弗兰利船,启动引擎。培戈夫妇不停地向他挥手道别——二万法郎的吸引力真是太大了。

戛纳国际海岸道上的昼夜营业快餐店里,邦彦要了份鸡肉三明治和鲜啤酒,慢慢地喝着,以给体内补充能量。

邦彦重新上船,通过了没有旅馆的尼斯港口,驶向摩纳哥。

通过摩纳哥市街道,就到了建有安敦·阿那西斯别墅的亚纳特尔海峡。

在海峡方圆二百米的周围布置着防止外来者入侵的铁栅栏。邦彦的船就从栅栏前面的水道上通过。

通过海峡,前面就是没有检查站的靠近意大利的法国领土。

在越过国境四、五百米远的地方,邦彦把船系在突出海面的坡堤上。

凌晨三点,海面上人影绝迹,岸上随处可见的帐篷里也都静悄悄的。澄清的夜空里,星星似宝石稀稀拉拉地挂在上面,发出微弱的光芒。一钩皓月贴在天际,银色的月光流水般地倾泻下来。

邦彦打开了弗兰利船的行李箱,那里面放着帆布包着的皮革潜水用具。是皮埃尔的助手路易准备的。

邦彦把穿在身上的衣服全都脱了下来,把戴在左手指上的一枚戒指也退了下来。

穿上皮革制的潜水服,系好皮带,腰际挂着铅锤和比平时陆地用刀长得多的刀子。

怕hSC毛瑟自动手枪被海水浸泡以后生锈,邦彦换了一支POG尔格自动手枪别在腰部。当然,在此之前,他已经仔细地检查了尔格枪的各个部件,试验了枪的性能。邦彦左手拿着显示水深和方位的水中手表。

仔细地检查了装有十二升压缩空气的水中呼吸管,确认了它的空气压为一百五十镑之后,邦彦把它系在背上,然后套上脚蹼戴上水中面罩。

手中拿着弹簧式水中用枪和特制的玻璃纤维盾牌。盾牌上缚有橡胶带子以保证它不会从手中滑落。

邦彦关上了行李箱,拔出钥匙藏在座位底下。然后静静地从波堤上跳下海去。海水正好深到腰部,邦彦顺着亚纳特尔海峡的方向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去。拍打而来的地中海波浪,打在邦彦的身上就象拍打着河滩一样。

刚走了十步远,海水就已经没过胸口。邦彦把水中面罩摘了下来,放松了水中呼吸器阀门,戴上了护齿。通气管里排出了点点气泡,没走几步,地中海的波浪巳经在他的头上翻滚了。

星星照着海面,淡淡的。邦彦的目标并不是码头或建有别墅的戒备森严的海峡口,而是海峡中部凹陷的地段。而且那一带和海峡别的部分不同,断崖倾斜得非常平缓。从那儿很容易就能爬到陆地上去。

海里藻类浮游,各色各样的鱼成群结队地穿来穿去,虾、蟹在慢慢地跳跃爬动。当邦彦穿过岩石丛生的海底时,水深器的指针显示出海水的深度——20米。因为是夜晚,猪笼草从岩石的背阴处探出了镰刀形似的狰狞的脸来。

过了岩石丛生的海底,前面是一片砂地。到处都浮游着海胆的针球,三五成群,上面混杂着比目鱼、墨鱼和章鱼。

接着,又出现一片岩石累累的海底,目标快接近了。这时,邦彦尽量做到使自己的呼吸平缓,这样排出来的气泡就不易被人发觉。

海峡断崖浸没在水中的部分已清晰可见,水深大约为十米。

邦彦依赖着方位指示器,慢慢向断崖靠近。他总想抬起头来确认一下目标是否有误,但因怕被巡逻的发现而终究没有这么做。

靠近海峡,水深急速变浅。

邦彦的头部一下子就露出了水面。没错——大约七、八米远的地方,就是海峡中部凹陷进去的地段。

波涛拍击着断崖,激起五米高的浪花。断崖的坡度十分平缓,而且到处都是突出的地方,攀援非常容易。

邦彦靠近断崖底部边缘,关闭了水中呼吸器阀门,接着又从口中吐出护齿。邦彦从皮带中拔出了尔格手枪,拉开弹腔,把里面的水倒了出来。

邦彦摘下水中面罩,右手握着尔格手枪,眼睛密切地注视着周围一带的动静。沿着断崖向上爬,他把水中用枪和盾牌搁在断崖突起的地方。而水中呼吸器因为太庞大,无法安置,只好随身背着。

很快就爬到了断崖最顶端。邦彦向四周一望,这才发现沿着断崖有一片大约七米长的草坪。

邦彦贴地而行,一直爬进了棕榈树的背荫处。邦彦卸下了水中呼吸器,右手握着尔格手枪,就这么贴着地面趴着。

就在这时,树林深处大约三十米远的地方,射来一道眩目刺眼的探照灯光柱。这束光线好象巳经发现了目标似的,直向邦彦聚拢。

邦彦被这强烈的光束照得睁不开眼睛,不禁皱了皱眉头,同时动作麻利地打开了尔格枪的安全装置。

“喂,背着水中呼吸器的小子,赶快举起手站起来。”探照灯旁传来了喊话声。

邦彦轻轻咂了下舌头,贴着地慢慢地向断崖退去。但是,在离邦彦大约二十五米远,海峡突出部分的岩石背阴处,这时忽然又射出一道集光灯的光柱,把邦彦团团围住。

“逃也没用,你向海峡靠近时,我们一直用水中雷达监视着。现在海底已经张开了天罗地网,你是无处遁逃的,快照我们说的,赶快举起手来。”

从岩石的背阴处,传来了自信的手提式麦克风的叫喊声。

邦彦并不回答,只是朝着集光灯光柱射来的方向举起手枪,因光柱强烈耀眼,无法瞄准,所以只能凭感觉。邦彦扣动了扳机枪膛里发射出的九毫米子弹威力无比,邦彦只感到一股强大的反弹力袭之而来,与此同时,集光灯的透镜一下子被击得粉碎。

就是这时,戴着无线接收机耳机的男子突然从岩石阴面直起身子,肩上扛着M1卡宾枪,邦彦动作漂亮潇洒地翻身一转,同时第二发子弹从尔格枪的膛中飞射而出。

男子的眉心中间一下子出现了一个小洞。两手很快垂了下来。

这时从棕榈树林之中,响起了自动步枪的吼叫声,看样子最起码有五支自动步怆。棕榈树叶纷纷落下。邦彦一边向树林中无目标地射击一边急速地向断崖退去。

尔格手枪在树林中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声音,自动步枪的连续射击声,两者交杂混合在一起。这时又传来了噪杂的猛犬吠叫声。

邦彦退到崖断边,随手扔掉已经弹尽的尔格手枪,顺着断崖滑了下去。

邦彦背上水中呼吸器,打开阀门,戴好护齿,拿起水中用枪和盾牌,敏捷地跳下了水。

邦彦在水中拼命地游动,很快离开了海峡,自动步枪的子弹雨点般地落在海面上,激起阵阵惊涛骇浪,头顶上海水在翻。在水中无能为力,发挥不了作用的子弹纷纷沉到了海底深处。

邦彦靠着左手捏着的方位显示器,向停着弗兰利的地方游去。为了躲避深水炸弹的袭击,邦彦不得不贴着海底游行,水深指示器上的指针已经指到了二十米这一刻度上。他们并没有投深水炸弹,原因很简单:这时从巨大的珊瑚礁后面杀出了五个身背水中呼吸器的男人,向邦彦直冲过来,劫住了他的去路。看来就象刚才麦克风中叫喊的那样,他们确实已经在水中布下了天罗地网。

那五个人都一手拿着长枪,一手拿着碳酸气体水中和叉,气势凶凶地向邦彦直扑过来。

邦彦在水中翻了一个身企图逃跑,其中的一个人已经向邦彦投出了叉。

叉戳在邦彦背上驮着的高压气体容器简上,发出金属的撞击声。叉在深水中巳经失去了威力。远距离射击更是力量微薄,起不了什么作用。

邦彦拼命地舞动双腿,使出全身力气向目标冲去。邦彦的速度相当惊人,但后面追上来五人的速度也不慢,他们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在十米以内。因为邦彦心中明白他们手中拿着的碳酸气体水中用枪的射程是很短的,所以他心中释然不惧。

这时,前面出现了一片岩石丛,刀削般的岩石锋利无比,如果身体碰一下的话,肯定会皮开肉绽。这一带连海藻类和鱼类都形迹罕见。

亚纳特尔海峡的三分之二都是阿那西斯出钱建造的,海底的这种奇妙变化可能也是那时的杰作吧。邦彦一下子闪出这么一种想法。

这时,前方岩石后面又跳出来三个追杀邦彦的人。他们手中也都拿着枪和碳酸气体水中枪,简直是全付武装。

现在想要逃跑巳经不可能了。邦彦被夹在前后两帮人之间,进退两难。

这时邦彦突然打开弹簧式水中枪的安全装置,向前方的敌人直冲过去。

前面三人也不示弱,都举起水中枪向邦彦冲来。三股碳酸气流激急地冲过来。

邦彦一侧身子避开了二股,但其中一股怎么也躲不了。碳酸气流喷射在左手的盾牌上。

三人一看初战失败,都气急败坏地拔出叉向邦彦刺过来。

邦彦奋起还击,弹簧式水中枪射中了其中的一个人。

那个被射中的男人一下子扔掉枪和叉,用双手紧紧地包住射中的地方。因痛苦而背部扭曲着。一股细细的血流从伤口处流了出来。

弹簧水中枪和矢是用一根细细的绳子连着的。

要从那男子胸部拔下矢再装在弹簧枪上已经没有时间了。邦彦不得不扔掉弹簧枪,从腰际拔出长刀向右边的一人冲杀过去。

第十四章 海底隧道

那个男子扔掉还未装好子弹的水中枪,不顾一切地扑过来。

伊达邦彦动作敏捷地从他身边擦过去,然后翻身一挥长刀,刀锋正好碰在那男人的脖子,红的鲜血很快扩散开来。

邦彦一脚蹬在那男人的肩膀上跳了开去然后用尽全力向左边男人的背部猛刺过去。长刀深深地扎进了那人的肺部,邦彦用盾牌在他身上一挡,用力把长刀拔了出来,然后又插回腰际。

接下来的一刹那,邦彦迅速抓起从那男人手中掉下的水中枪,突然一转身,向后面追杀过来的五人冲去。

碳酸气体水中枪纷纷向邦彦射来。激烈的气泡在水中翻滚,同时五支铁叉向邦彦刺过来。

邦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盾牌一接,速度之快根本看不出身处水中。射向盾牌上的铁叉发出铿锵之声纷纷落下。

五人一看大势已去,捡起水中枪落荒而逃。邦彦并不追赶,拿起掉在水中碳酸气体枪奋力向前游去。

两旁巨岩如削,恰似铜墙铁壁,邦彦从巨岩缝隙间钻了进去,陡峭的岩石大约向前延伸了十来米,其深度不下百米。

这些巨岩并非天然生成,而是人工所凿,岩壁上有开凿过的痕迹。

邦彦瞟了一下方位指示器,发现离亚纳特尔海峡还有三百米的路程,山崖的水路一直延伸到海峡顶端。

邦彦检査了一下水中呼吸器中压缩空气的留量,然后游入了谷涧,顿然强大的水压,从四周逼迫而来。

山谷状的巨岩成八字型耸立着,越往深处越开阔。谷底至少宽达百米。

水深器巳指向了七十米,而底下仍然是深不可测。水中呼吸器的限度是五十米,邦彦感到呼吸急促。压缩空气眼看就要殆尽。

急剧的水压变化极有可能使肺部受损,为了防止这一点,邦彦一面把肺中的空气吐出来一面降低潜水深度。从水中呼吸器中排出来的气泡减缓了。

当上升到三十来米深度的时候,邦彦感到了从水面上传来的强烈的震动。大型摩托艇在水面上盘旋,同时从水中不停地沉下球状的圆铁的东西。

其中一枚从邦彦身边沉了下去,是深水炸弹,大约有足球的一半大。

邦彦在心里骂骂咧咧,接着又上升了十米然后身子一横,贴在了岩壁上。

就在此时,刚才沉下去的深水炸掸在海底爆炸了,强烈的水流席卷过来,邦彦感到切肤之痛,肋骨快要震裂了。

深水炸弹接二连三地爆炸。在水中激起巨大的浪涛,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伴随着水流袭卷而来。邦彦扔掉水中枪和盾牌,用手死命地按住水中呼吸器的阀门,但仍感呼吸急促。

邦彦就这样艰苦地挺着……他用皮带把自己绑在岩石突起的部位,以便身体不至于活动,然后用手死命地掐自已的脖子,使自已处于暂时的休克状态,因为这样一来,呼吸缓慢可以节省不少氧气。

意识渐渐消失……

五分钟后,邦彦苏醒过来,周围的海水被气浪搅得一片混浊。邦彦沿着岩壁向前摸索着。

大约行进了七百米左右,瓶中的压缩空气用完了,邦彦扔掉水中呼吸器。手拿通气管慢慢地浮了上来。

邦彦露出海面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这时他突然感到一阵头昏目眩。于是他就仰面躺在海面上,一动不动,大约过了二分钟之后意识恢复,头脑也渐渐清醒了。

邦彦于是向亚纳特尔海峡方向游去。

在离邦彦大约五百米远的海面上出现了一艘巨大的汽艇。探照灯正在周围一带的洋面上摸索着,扫射着。

深水炸弹每次投了下来,海面上发出沉闷的爆炸声。激起层层巨浪,水柱冲天,大型摩托艇就要被掀翻似的左右晃动。

爆炸冲击波一直传到了邦彦所在的水面上,但因距离较远,影响不大。邦彦再次钻入水中,通气管的一端露在海面上。

依靠方向指示器,邦彦朝着靠近意大利的法国海岸游去。只感到浑身疼痛难受,骨架就要散了似的。

清晨五时左右,月白星稀,夜色就将退尽,天空露出了微白和鱼肚白,这时,邦彦被海水冲上了亚纳特尔海峡附近的海滩。

邦彦喘息着在沙滩上爬行。连夜的激战和潜水使邦彦精疲力竭。邦彦点着根藏的很好的香烟拼命地吸着。

十五分钟之后,邦彦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拉开潜水服拉链,脱下脚蹼,向弗兰利方向走去。

刚走没多远,就看见了一顶搭在沙滩上的帐篷。支撑帐篷的绳子上挂着晾干的衣物。

邦彦悄悄地移近帐篷。这时依稀可闻从帐篷里传出来的鼻息声。邦彦听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动静,随手抓起晾在绳子上的一条裤子和运动衣,然后悄然离去。

邦彦脱下潜水服换上窃得的衣服,把枪和匕首放进运动衣的内口袋,登上岩壁上N1号国道,然后朝弗兰利方向走去。

早晨六时左右邦彦到达了停着弗兰利的地方。他换上放在行李箱中的衣服,然后打开发动机罩检查了一下发动机。接着跳下来又检查了一下船的制动阀。

邦彦收藏起疲劳和痛苦,昂头走进了临海旅馆的五○八号房间。房门口没有贴透明胶带。

邦彦巡视了一下各房间后走进浴室。莲篷头中热水泻了下来。疲劳和痛苦顿觉减轻了不少。

朝阳从窗帘缝隙间漏了进来,邦彦来到床边坐了下来,点燃一支土耳其香烟,拿起搁在床边喝剩一半的牙买加兰姆酒。

邦彦手握毛瑟hSC枪放在床上沉沉的睡去。

下午二点左右,邦彦睁开惺忪的双眼从睡梦中醒来,身体关节还残留着阵阵余痛。

邦彦拿起电话,要了一份烤牛排和大量凉菜,又叫了一九五〇年产的波尔多葡萄酒和梅多克酒。

邦彦走进浴室,用冷热交替的水冲刷身子顿觉精神百倍,爽快无比。

冲洗完毕,邦彦披了件浴袍来到阳台。眺望大海。

海边上到外都是五颜六色的太阳遮伞。在距离岸边大约一百米远的地方插满了红旗。游泳救护船在海面上来回巡视而海上并没有人游泳。

不久脸色温顺的男招待推着小车进来了,上面是邦彦要的牛排和酒。

“先生,您脸色很好啊!休息得不错吧?”

男招待笑咪咪地打开了酒瓶盖。替邦彦倒了一杯。

“有大风警报吗?海边插着那么多红旗。”

邦彦递给男招待五法郎的小费,然后把餐巾放在了膝上。

“谢谢……不,不是大风警报,是鲨鱼。”

“鯊鱼?”

“是的,真可怕,听说昨天晚上在亚纳特尔海峡附近——也就是希腊船王安敦·阿那西斯的别墅所在地——出现了鲨鱼。当时安敦·阿那西斯部下正在潜水,遭到了鲨鱼的袭击,其中四人死了。”

“是吗?”

“你不知道吗,他们为了追杀鲨鱼,向海里又射击,又扔深水炸弹的,结果还是不知道这条鲨鱼是毙命了呢,还是依旧逍遥自在,正在等待着下一个睸气鬼……中午收音机里是这么说的。怪不得昨晚爆炸声不断,真吓人,这该死的鲨鱼!”

男招待说着身子不由得微微震了一下。

“真的,那么近期就不能去海上游泳了。”

邦彦苦笑着说,他被人说成是鲨鱼了。

牛排质嫩味美,梅多克葡萄酒更是香气醇正。邦彦边吃看报,摩纳哥新闻时报上并未提及昨晚发生的一切,也许是新闻记者们还来不及报道吧?

用餐完毕之后,邦彦拿hSC毛瑟手枪插在腰际,向宾馆设在地下室的理发店走去。

理发店老板颇好健谈,一边理发,一边滔滔不绝地侃起了亚纳特尔海峡和鲨鱼,他所说的和男招待所说的八九不离十,大同小异。但他要比男招待言过其实……

体态可爱动人的女服务员替邦彦修过指甲以后。邦彦径直来到了旅馆大厅,此时浑身的疼痛已消失殆尽。

邦彦在大厅小李店里买了二十五支哈瓦那雪茄,又买了一只袖珍烟盒,把五支雪茄放进去。

回到房间,邦彦拿出雪茄,顿时浓郁的芳香扑鼻而来,邦彦点上一支吸了起来。

邦彦拿起黑色密码箱,从里面取出赌博赢得的九十九万法郎和从地下挖出来的二十五万法郎放在桌上,接着邦彦换上夜礼服,关上了密码箱。

纽约银行尼斯分行位于比克库特瓦尔街和比克特尔·高街的交叉口。

邦彦驱车来到纽约银行尼斯分行,把一百万法郎分别换成五十万支票各一张,从剩下的二十五万中取出十五万兑换成瑞士法郎,每叠一千法郎分别包扎好。

邦彦从银行里出来,驶向东站,他把车停在车站前面的广场上,然后走进了皮埃尔珠宝店。

“我想见皮埃尔,你跟路易说一下他就会明白的。”邦彦露齿一笑,同时向女服务员探深鞠了一躬。

“请稍等片刻。”

女服务员向里屋走去。

不一会儿,身穿黑色制服的路易从里面走了出来。跟邦彦握过手之后,打开了右边隐着的侧门。

“昨晚的事真是太轰动了,博斯现在正在会客。请您等一会儿吧,随便喝点儿什么。”

路易笑着说道,同时把房间钥匙递了过去。“好吧。”邦彦接过钥匙向通向地下室的楼梯走去。

来到地下室,拿出路易给的钥匙,邦彦打开了沉重的铁门,进入屋内,邦彦随手打开电灯,然后把钥匙插入铁门内侧的锁孔里。

邦彦来到圆桌子边,坐在扶手椅里,然后拿起放在桌上的哈瓦那雪茄点上火。

当雪茄抽了四分之一的时候,传来了敲门声,路易和皮埃尔走了进来。

“昨晚……不,是今天早晨的事,亚纳特尔附近的海面上激起巨大的水柱,你真是死里逃生啊!”皮埃尔轻轻地拍打着邦彦的后背说。

“可是,别人还以为是遭到了鲨鱼的袭击呢!”邦彦道。

“你真够厉害的……六人。每人身上都留下了似被鲨鱼咬过的齿痕。”

皮埃尔从酒柜上取下匈牙利产的上等葡萄酒,坐在了邦彦对面的椅子上。

“警察有什么动静吗?”

“这对我们很有利。”邦彦歪了歪嘴。

“祝贺你死里逃生,干杯!”

皮埃尔打开酒瓶盖儿,浓郁的芳香飘溢而出。邦彦和皮埃尔两人碰了一下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真不错,自从去年在东柏林喝过之后,一直到现在了,嗯……拜托你把底片洗出来,底片带来了吗?”

“什么内容?”

“冲洗出来了后你就会明白的。如果把相片卖给美国一家暴露杂志的话,就能得到几万美金的报酬。”

“昨天我在瓦纳特尔海峡中发现了奇妙的现象。海底有一条深达一百米的涧谷。”

“真的吗?”

“涧谷成八字形,上端大约十来米宽,可谷底都宽达百来米。看来这个涧谷可不是天然的,而是人工所凿。也就是说,是一条上窄下宽的海底隧道。”邦彦说。

“确实……这可是很有报道价值的啊。”皮埃尔拿着酒杯的手停住了。

“等会儿进行无线电联络时,不要把这一点忘了。现在快去尼斯机场取石南花。”

“石南花?”

“是的,一种实樱野花,这一带因天气太热此种花无法生长。”

“不要紧的,加奴植物园里有这种花,路易就能搞到它。”

皮埃尔把视线移向路易,路易眨了眨眼睛。

“别的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干吗?”

“米列那·德蒙嘉恩改变了计划。昨晚睡在逊特尔见别墅里,今晚六时准备去阿那西斯别墅。你得跟踪德蒙嘉恩和阿那西斯,随时把他们的情况向我报告。我在这儿等你的电话。”邦彦说道。

路易看了一下手表。

“现在是四点钟,六点以前我来拿欧石南属野花。”说着就站了起来。

“我会向本部汇报情况的。照片也会马上冲印出来。你在这儿轻松一下,想找我的话按铃儿就行了。”

皮埃尔掀开桌上的大烟盒,里边嵌着一个电钮。

第十五章 见面

一小时之后,皮埃尔提着大型信封和装着干肉的塑料袋,又一次走进了秘密的地下室。

“已和本部联络上了。至于照片,决不可能是合成的,即使把它烧得粘成一块儿,过了很久我仍然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皮埃尔一屁股坐进邦彦对面的带扶手的椅子里。

“拍得很清楚吗?”

“虽然照相机那么小,不过已经拍得很不错了。但是你欺骗女人的手段也实在是太厉害啦,坦白地讲,我是德蒙嘉恩最热烈的崇拜者,如果可能的话,我真想代替你啊!”皮埃尔叹息着说道。

“如果你试一试的话,那可真是绝妙之极的感觉啊!”邦彦低声笑了,把信筒里的东西全部倒在桌子上。

这是几张放大成六英寸的照片,握着手枪对准着美洲虎的米列娜·德蒙嘉恩的拼命的那张脸和与邦彦在床上缠在一起的米列娜的棵体与她恍惚的神情,……那样的照片,也都拍得非常清晰。

“这样一来,你可抓到米列娜的弱点了,通过米列娜搞掉阿那西斯的这场游戏看来可以顺利进行了。”皮埃尔咕哝着。

“试试看吧,把这些相片收好,它们可是王牌。在米列娜想证明这一切之前不要使用它们。”

邦彦把照片又装回信封里,但是又改了主意把印着床上情景的那一张取了出来塞进自已里面的衣袋里。皮埃尔又打开了塑料袋。

“这是放牧在卡马鲁古野牛的干肉。越嚼越有味道。可与美女相比,对我来说,我似乎更喜欢美味的食物,醉香的美酒和上等的烟。”

他苦笑着把瓶子里剩下的葡萄酒倒进自已的酒杯里。

下午五点半,穿着一件漂亮的高领毛衣的路易拿着一束紫色的欧石南花回来了,把花给了邦彦之后,又急急忙忙飞也似的出去了。

邦彦把欧石南花插进花瓶,在和皮埃尔说话的工夫,一股睡意袭了上来。

傍晚过了六点十分,路易打来电话,接电话的是皮埃尔,他把米列娜已到阿那西斯别墅的消息告诉了邦彦,邦彦脱了晚礼服,躺在沙发上闭上双眼。

当邦彦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过了。经过四个钟头的熟睡,残留在体内的余痛巳完全消失了。

皮埃尔一边把爬来爬去的蛆虫兴高采烈地用叉子集中到盘子的角落里,一边津津有味地大嚼散发出一种如同腐烂掉的用米糠淹过的小菜味道的奶酪块。

邦彦在屋里左侧的角落里洗着脸,用剃刀刮去胡子,然后又返回屋里穿上了他的晚礼服。

“米列娜似乎还在阿那西斯的别墅里呆着吧。”皮埃尔一边大嚼着奶酪一边说。

这时,保险柜前面的书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邦彦一个剑步跨到桌旁,抄起了电话。

“你已经醒了吧?阿那西斯和德蒙嘉恩已经出了别墅。他们到摩纳哥港口上了一艘叫做‘海之幸’的海上西餐厅,那里专做大虾,非常有名。”

电话里传来的是路易的声音。

“好,我明白了,我马上动身。”邦彦回答。

“我用平时驾驶的西特劳恩来,在货物码头等着。”路易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邦彦把两三朵欧石南花插进了晚礼服领子上的饰孔里,把电话内容告诉皮埃尔之后就跨出了房门。

一踩费拉里·贝尔里来塔的加速器,如同一阵强风,车的速度在一百五十公里到两百公里。指示速度的指针左右摆动。费拉里真是棒极了,才用了不到五分钟,就来到了摩纳哥·拉空达米鲁的贸易码头。

路易的头上戴着一顶带栅扁圆帽,帽子戴得很靠后,他的西特劳恩DS十九型车停靠在岸壁,他的身子正趴在与岸壁并行的系柱的锁上面,嘴里叼着烟。

邦彦故意在与西特劳恩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车,他从费拉里里面出来,向路易这边走了过来,邦彦走到他旁边。也俯身靠在了系柱上。

“看得见吧?那艘甲板上灯火通明的船上。”

路易吐了一口烟,寻着烟的方向,在防波堤的附近停泊着一只游览船。

“那就是船上餐厅‘海之幸’了。要上那只船的话,需要从那里用小船带你过去。”

路易用烟头指着拉空达米鲁岬的底下说道。从那里到船上餐厅的距离不过也就是把费拉里的车挡加到第三档时那一刹那所经过的距离罢了。

“请到‘海之幸’让您渡过一个罗曼蒂克的夜晚。”在写着这几个字的夜光板下面,两只摩托船在波浪里摇来摇去。

在码头的靠岸处,几辆车并排着。其中有一辆豪华非常的麦梦拉迪五○○G型,极为出类拔萃。

这辆车装着八气缸五公升三百二十五马力的发动机。这是安敦·阿那西斯最心爱的一辆车,与其说它跑得快,不如说这辆车在炫耀其主人的地位和巨大的财富。

在麦梦拉边的后面,停靠着一辆拉其亚·弗拉米尼亚高级小轿车,车内是两名眼光锐利的男子,他们分别坐在车前席与后席。他们正在摆弄汽车前灯的开关,这两个人是阿那西斯众多保镖中的一组。

邦彦把车开到岬下然后停车下来,徒步向船的停靠处走去。

仿佛是为了和游船之间取得联络似的,在两只摩托艇上拴着粗绳子,邦彦来到一个船的驾驶员面前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一把一大叠十法朗的钞票递过去。

“到餐厅的船票还包括服务费。”驾驶员一幅很遗憾的样子,说道。

“行了,你都拿走。”邦彦说。

“谢谢。”

驾驶员的脸上露出最上等最可爱的笑容,在拉其亚车里的男子,以若无其事的样子把他们的视线拉到了船舶停靠处来。

摩托艇是那种供五人乘坐的中型,邦彦一坐上去,就立刻加到全速,在港口停泊的小船,游览船之间的缝隙间穿行,向“海之幸”驶去,每一个急转弯,小船都仿佛拥过来似的,螺旋发出金属切割般剌耳的声音,久久在空中回响,而驾驶员好象对这一切都非常习惯,他还兴奋地吹起了口哨。

“海之幸”的全长达到三十五米,甲板的面积很大,就象航空母舰,桥接在船的最后部,在船舷的边上,挂着精致的铝制舷梯。

驾驶员把小船一停到舷梯前,站在宽阔的铝制舷梯下的接引的侍者就象邦彦伸出他那双带着白绢手套的手。

邦彦笑了一下,自己跳到了舷梯上,给了侍者十法朗的小费。

登上环绕镀银栏杆来到甲板,搭在甲板的午台上,乐队的伴秦下,一个长着一双忧郁的灰色眼睛的女歌手,正在轻柔地唱着“莫斯科的夜深了。”

桌子有二十个左右,其中三分之一是空的。在这里吃一顿饭的话,如果没有准备好几百美元,就趁早别来。用这种评语来评价这家餐厅真是再合适不过的,这也正说明了其档次之高。

安敦·阿那西斯穿着一件华丽的深蓝色晚礼服,米列娜·德蒙嘉恩穿着黑色锻子的露肩礼服,在乳房之间的地方二颗蓝宝石闪闪发光。他们面对面地坐着,中间放着装满冒泡的香槟酒的玻璃杯,和装柠檬的钵。

“请问您是事先约好的吗?”侍者领班返向邦彦,并微微鞠了个躬。

“让那张桌子空出来。”

邦彦一边指着阿那西斯旁边的桌子,一边从身上掏出一张五十法朗的钞票。在那张桌子上放着一个已经预约的小卡片。

“让我来想想办法吧。”

侍者领班施了个礼,带着邦彦向那张桌子走了过去。在离船头最近的一张桌子四周,阿那西斯的一组保镖,正在就着啤酒狼吞虎咽的吞食摆在桌上的夹着肉和鲑鱼的三明治。

领班把邦彦指定的那张桌子上的预约卡取走,并为邦彦拉开椅子,打了一个响指,把管酒和菜的侍者招过来。邦彦坐进了椅子里。这时,米列娜的视线向邦彦这边移过来,米列娜的脸在一瞬间僵住了,但是她马上又恢复了她那美丽的笑脸。

“啊,是王子吗。”

她发出一声惊呼,即便在现实生活中,她的演技也仿佛是最优秀的。

“这、这。米列娜·德蒙嘉恩……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又见面了。”

邦彦也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站起来。他向阿那西斯行了个注目礼,而阿那西斯坐在两张桌子之间,他那双茶色的眼睛中毫无表情,只是盯着邦彦。邦彦用他的嘴唇轻轻吻了吻米列娜的手指。“让我来介绍一下,托尼,这位是原卡尔帕其亚王国的王子,费尔南多·帕托罗夫斯基……”

米列娜尽量控制自已不作出从邦彦唇的感触中受到的那种轻快的令人颤栗的表情。她小声说道。

阿那西斯向坐着的邦彦伸出手。

“您是著名的船王……能见到您真是深感荣幸。您叫我乔治就行了。”邦彦把手伸向阿那西斯。

阿那西斯用那双具有异常握力的手握住了邦彦。如果这不是邦彦,而是别人的手的话,恐怕早就连骨头都捏碎了。

“我以前在舞会上经常与王子殿下相见。”米列娜说。

看样子,即使不用内衣口袋里准备好的照片也成了。在邦彦的桌子上,侍者在忙碌地准备着酒菜。

阿那西斯终于松开了邦彦的手,在桌子的阴影里用他的右手揉着左手。

“和乔治君说说,与我们共进晚餐怎么样。”他说道。

“那可不行,我可不想干那种妨碍恋人的举动。”邦彦摇了摇头。

“不要紧,我可不觉得什么妨碍不妨碍,我不会让你介意的。”

阿那西斯咧着嘴笑着,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在口中回味着。

邦彦移到阿那西斯的桌旁。阿那西斯让米列娜靠到自已这边来。

等在边上的侍者微微弯了弯腰,把酒的菜单递给了邦彦。邦彦点的是蒙埃特·艾·厚里饮的顿·柏里尼牌香槟作饭前酒,吃饭时的酒点的是夏托·德坎的白酒,饭后酒是法国科涅省的白兰地。

管菜的侍者把菜谱打开递到邦彦眼前。

“我要缅因州风味的大对虾烧海藻。饭后的甜食要菠萝和椰子的簿切片,还有土耳其咖啡。”邦彦说道。

“还记得帕托罗夫斯基家族从卡鲁帕亚社出来后被迫退缩在苏格兰的牧场的事情吗?”

阿那西斯一边鼓起双颊喝着酒,一边用他那双如磁石般吸引力的眸子注视着邦彦,一动也不动。

“确实是……名字在英格兰是皮坦森。一家人现在整天与五千头牛、三万头羊为伍。过着地地道道的乡村生活。但是,我无法忍受那种无聊的生活。为了提前分得遗产就任性地过着游荡放浪的生活。”邦彦耸了耸肩。

“您过得很快活呀!”

“说起来令人害躁,我很喜欢赌博,特别是轮盘赌,简直令我着迷。”

“蒙·卡洛的赌场上的头一场比赛里,幸运的女神似乎是朝你微笑的。但是,赌博毕竞是赌博,以后你也许会尝到女神眼泪的苦涩的味道。”

“是那样吗?我感到今天晚上我又会大获全胜。”邦彦露出欢快的笑脸。

“真自负……啊,对不起。过分的自信是年轻人的特权。我为你能永远保持你的自信而祈祷。”

“喂,托尼,今晚我们要玩轮盘赌吗?”米列娜用她甜美的声音说道。

“这不很好吗?我的宝贝。你不想看看年轻人的自信到底能拚搏多久吗?”

阿那西斯把米列娜的手放到自巳的唇边,用胡子蹭着。

“怎么样,安敦·阿那西斯,你是富豪,又是风流雅士,与你相遇真是有缘,我今晚很想和你一试高低,看看谁的轮盘赌运气要好,我的请求还不算无礼吧?”邦彦静静地说。

阿那西斯慢慢把视线转向邦彦。

“你神经还正常吧?我有永远也用不完的金钱,不管怎么输最终总会赢回来,但是,很抱歉,你有象我一样雄厚无比的资本吗?”

“我想我有。”

“好,明白了。我的警告只到这个地步。如果我看见你身无分文被赶出摩纳哥,你可别指望我会给你点怜悯之情。”

阿那西斯轻蔑地笑着。

侍者们推着手推车把菜上到阿那西斯和邦彦面前。这是一只伸着长脚硕大的阿拉斯加的塔拉巴大螃蟹,在关键部位金叉子已经插好,只需简单用叉子就行了,米列娜发出一声天真的感叹声。

掌酒的侍者运来了用银的香槟冷凝凝结器冷却的酒给邦彦的顿柏里尼酒和给阿那西斯的散发出松香气息的希腊葡萄酒。

侍者“砰”的一声打开了软木塞,向邦彦的高脚玻璃杯里倒上冷却的香槟,另一个侍者拿来了伽威亚。

伽威亚非常新鲜,发出珍珠般的银灰色,这一定是从加勒比海直接空运过来的。

装在盆里的伽威亚的量也非常充足,再加上柠檬,它的颜色就变得很白。

一边用香槟酒清洗着舌头,邦彦话也不说,一边把粘粘糊糊的伽威亚塞进嘴里。

阿那西斯和米列娜也都无声地把蟹肉蘸着蛋黄酱,不停地吃着。

任何人在吃螃蟹的时候都会不说话。邦彦又倒了两杯香槟酒,靠着这两个冰冻的葡萄酒玻璃杯,邦彦吃完上来的大对虾。

那只大虾大约有近五十厘米长,身子比特大的啤酒瓶子还要粗,因为是用海藻包着做出来的,所以虾肉一入口就仿佛要熔化似的,而且有一股海边岸石的芳香和盐的味道。当盘子里的大虾只剩下空壳的时候,邦彦差一点忘了打两个满足的饱嗝。

凉菜端上来的时候,又重新舒服地坐在椅子上,把科罗那的菜卷放在火上烤,把白兰地和令头脑欣欣然的土耳其咖啡混在一起。阿那西斯打开一个画着古代帆船的希腊烟的盒子,取出一支土耳其卷烟并点上了火。

“听说你的别墅附近的海里有鲨鱼在出没,巳经吃掉了好几个人了。”

邦彦叼着一支哈瓦那雪茄,一边吐着烟圈。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已经命令以后要是再发现的话就杀死它。只要不粗心大意,被鲨鱼吃掉之类的事情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阿那西斯一边注视着邦彦一边说,如果阿那西斯知道我就是那条鲨鱼的话,也许有可能会立刻行动吧……邦彦想着,背上的汗水不禁直往下流,而且他深深地感到阿那西斯的保镖正狠狠地盯着他的背。

第十六章 再进赌场

三个人离开“海之幸”,上了摩托艇。这时已是午夜零点。

在艇上阿那西斯搂着米列娜的肩头不停地低声说着甜言蜜语。可是米列娜却偷偷地在阿那西斯和开摩托艇的人目不能及的位置握着伊达邦彦的手。

在这三人乘坐的摩托艇后头。大约间隔三十多米的距离,紧跟着另一艘快艇,上面坐着阿那西斯的一行保镖。两艘快艇,不一会儿就到了岸边。

阿那西斯替米列娜打开助手席的车门,这是一辆麦塞拉五○○Gt的豪华车。他朝正要钻进费拉里小车里去的邦彦喊道:

“我们在蒙特卡洛的赌场等你。”说完后,钻进自己的麦塞拉提车,启动引擎,燃料喷射成的发动机发出“轰……”的吼叫。

保镖们也坐上另外一辆拉奇亚牌小车。阿那西斯驾驶的麦塞拉提车,后轮急剧地打着滑来了一个“U”字形拐弯,然后抛下同样也来一个“U”字形掉头的费拉里车,向着交易码头的直线方向疾驰而去,三百二十五马力的发动机发出震耳欲聋的噪声。

可是,由于没控制好车身,惯性的力量使车身与岸壁形成将近九十度。阿那西斯急忙来个急刹车,轮胎被磨得冒起了烟。

邦彦见状,连忙分两次换档减速,把车速降到八十,然后从麦塞拉提的里侧挤了进去,在拐角三分之二处突然猛一加速,一下子就超过了麦塞拉提车。

阿那西斯由于自尊心受到伤害,脸上现出恼怒的神情。这些都被邦彦看在眼里。他必须要让阿那西斯发怒并丧失冷静和理智。

有着小巧的车身和灵活的操纵性能的费拉里小车,歪歪扭扭地超过先行车,在海滨道路上风驰电掣般疾驶着。

发着怪吼声追赶它的麦塞拉提车,由于车身过大,所以就显得转动笨拙不便。

焦急的阿那西斯,在前头一个香烟店的急转弯处保持高速拐了进去。巨大的离心力使得麦塞拉提车被甩到对向行驶的车道上去,眼看着就要与迎面下坡而来的一辆菲亚特六〇〇型的小车撞上了。米列娜双手紧紧捂住眼睛,发出绝望的哀鸣。

阿那西斯一面狠踩刹车,一面将方向盘急往右打。麦塞拉提车轮悬空,失去受力点,开始空转。

象是被一双无形的巨人之手抓住掉了个个儿似的,麦塞拉提车转了半圈,朝着开来的方向停住了。

路面上,留下了一道道黑色的轮胎磨擦的痕迹。

“安敦,求您了……”

米列娜用一种歇斯底里发作前一刻的凄厉的声调叫道。

“对不起,刹车失灵了。回去立刻解雇汽车保修工。”

阿那西斯说道。他的表情看上去就象他的心脏就要从他的喉咙里蹦出来似的紧张得不得了。

然后他用颤抖的手重又发动引擎,汽车掉了一下屁股,回到原来的方向。再往下驾车样子就象刚学会开车时那样笨拙,但是毕竟这车速度比别的车快一倍,仍然风驰电掣地朝前疾驶。

“太可怕了,慢点吧……”米列娜象是刚从惊吓中清醒过来。

“我死不了的,至今为止有好几次我都昕见了死神在我身后的呼吸声,但每次都能化检为夷。再说了,如果能和你一起共赴天国,那便是即刻就死去也毫无悔憾的呀。”阿那西斯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心里可不乐意这样呢。”

“那么,到什么时候你那美丽的胴体才会投到我的怀抱里来呢?求你了,米列娜,别让我等得太焦急啊。”阿那西斯喃喃低语道。

“别讲这种下流话,要激起我的感情还需要一定时间。”米列娜柔声笑着说道。

赌场广场中的椰树,凤凰树和园林都被鸡尾酒会的灯光映得通明,麦塞拉提缓缓滑了进去。

可以看见从停在逢筑物前的费拉里车里钻出的邦彦,他站在赌场的石阶,一面笑着一面朝这面挥手。

“自尊自大的家伙!”

阿那西斯怒血上涌。他把车停在邦彦的费拉里旁边,风度翩翩地下了车,然后绕过车头替米列娜打开了助手席的车门。

这时候保镖们乘坐的拉其亚车也赶到了,他们把它停在停车场的一个不大引人注目的角落里。

阿那西斯一面用手抚摸着米列娜的胸部,一面朝赌场的正大门走去。瞧也不瞧一眼开门的服务员。

“米列娜想悠闲地欣赏一下港口的夜景。”他对邦彦说道。

“大概是因为高速行车,觉得太紧张疲劳的缘故吧。”邦彦一说话便露出他那洁白的牙齿。

站在通往二楼特别会员室的楼梯口的几个身穿招待服的服务员见了阿那西斯,全都恭敬地垂下头行礼。随即打开黄铜的栅栏。

“好好照顾我同来的女士和小伙子。”阿那西斯说道。

“明白了!”

穿招待服的招待又把头垂下。

三人并肩循着铺了天鹅绒的楼梯拾级而上。

邦彦冲阿那西斯一笑,说道:“前几天晚上,我好容易找到一张轮盘赌桌,确实是安德烈·沙伯玩过的。今天晚上我想在他那张桌子上试试运气。”

“好吧。反正我从来不挑桌子。”阿那西斯嘟囔道。

邦彦心想:这样的话,只要不出意外,要赢阿那西斯就不费事了。

服务员把门打开,他们进了门到特别会员室,似有一阵难以名状的冷冷的兴奋被从每张轮盘赌桌和巴卡拉桌上传了过来。

安德烈·沙伯今晚仍然在五号桌上,用他那象是没睡醒的声音喊着号数,懒散但却熟练地用耙子将赌注拨到一起。

客人们的视线全都集中到刚进来的阿那西斯和米列娜俩人身上。

特别室的主管搓着手走了过来。

“我和这位年轻的小伙子想在五号桌上一决胜负。等五号桌空出来之前,我们先休息一会儿。”

阿那西斯说完,也不等人回答径直朝角落的鸡尾酒休息间走去。

特别室主管在他身后紧几步跟了上来,喘着气说道:“明白了,我尽早让它空出来。”

进了休息室,阿那西斯和米列娜并排坐下,邦彦则面对面坐下。

主管匆匆去了一趟会计室,拿了一份五号桌的目数表又回来了。

“辛苦了,接下来麻烦你帮我把这个换一下。”阿那西斯从内兜里掏出一本支票簿,漫不经心地写上五百万法郎并签上名字,然后撕下来递给特别室主管。

“五百万法郎啊!”

主管场起眉毛。米列娜则惊奇地把湿漉漉的嘴唇张得大大的“○”字。

“是的。”

阿那西斯眼睛看着邦彦回答道,那神情仿佛在问他,怎么样?

邦彦递给主管两张五十万法郎的支票。主管连连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喝点什么,小姐?”

象是又无事可干,阿那西斯征求米列娜的意见。

“我要一杯薄荷酒。”

米列娜一面说着一面站起来修了修面部的化妆。

安敦向出神地望着米列娜的背影的男仆转述了她的酒名,自已则要了杯杜松子酒,邦彦也要了一杯马提尼掺伏特加酒。

特别会员室的主管强·吉列向五号桌的主管和管轮盘的安德烈等人耳语了一阵便走开了。

邦彦漫不经心地摸了一下插在晚礼服衣襟饰孔里的欧石楠花确认花没有掉下来后,从雪茄盒里抽出一根拉·克罗纳叼在嘴上,当他发现阿那西斯看到雪茄并没有什么反应时便确信安德烈并未把妻子被诱拐之事向赌场报告。

他把其余三根雪茄烟插在胸前的口袋里。

几乎与男仆把酒端来,米列娜从化妆室出来的同时,阿那西斯的保镖们进入了特别会员室,都在入口附近靠墙站立着。

不知他们使了什么招,原先在五号桌上玩的客人们开始转移到其他桌上。

米列娜刚把吸管插入盛着碎冰和绿色薄荷酒的玻璃杯里。特别室主管搓着手又走了过来。

“五号桌已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使用,请慢慢玩。”

“谢谢。”

阿那西斯和邦彦同时将杯中酒一口喝干。

“怎么样,安敦·阿那西斯,虽然是咱们两个玩,如果赌红、黑的话。你胜一局我胜一局这样一来一往分不出胜负。我看还是把它分成两半赌上下吧。”邦彦说道。

这么玩的话,邦彦绝对不会输,而且赌场也不应该有什么损失的。

“好吧,这样玩有趣。”

阿那西斯条件反射似地站了起来,他看到米列娜嘴里还叼着吸管。

“怎么样,米列娜,你玩前五局,替我换换运气。每次赌注五十万法郎。当然了,用我的筹码。”阿那西斯把嘴贴在米列娜的耳边说道。

“真的?……不过,这样行吗?”

米列娜用复杂的表情看着邦彦,邦彦则平和地笑着。

“好吧,在赌场来一回大输蠃。”说着,她眼睛里闪着光芒。

“你的眼睛真漂亮,光看你的眼睛我就已经很幸福了。”阿那西斯拉着米列娜的手站了起来,忍不住便要亲她的嘴唇。

米列娜笑着把头扭开。

“您真是急性子。”她低声撒娇道。

阿那西斯苦笑了一下把米列娜放开了。

当看到走近的邦彦晚礼服的衣襟上插着的欧石楠花和胸前口袋里的三根拉·克罗纳雪茄烟时,安德烈那惺松的睡眼在瞬间挣大了一下,脸上略显灰色。可是,象是掩饰这种变化,他马上又恢复了无聊的神情。

邦彦在安德烈的右手,阿那西斯和米列娜在左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特别室的主管和现金出纳员一起,推着一辆装着黄色和绿色筹码的手推车走了过来。

其他桌子上赌博仍在继续,可男人们的眼光全盯在米列娜身上,女人们则用一种妒嫉的眼神斜视着她,又带着一丝憧憬看着阿那西斯和邦彦。

招待员上来寻问他们各要什么饮料,邦彦递给他一张一百法郎的钞票,要五盒希伯奇或者是帝普洛马特牌的特级土耳其香烟。阿那西斯和米列娜要了在休息室喝的酒。他们要的烟——帝普洛马特和饮料不一会儿就送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五号桌的主管走过来,干咳了一声,说道;

“我看,诸位,我们这就开始吧。”

这时候将近凌晨一时。

“也行。”

阿那西斯把脸凑近米列娜。

“你先替我玩,如果能替我找来运气的话,那再好不过了,万一事与愿违的时候我再玩,因此你不用担心。”

“我想,每回赌注五十万法郎是不是太大了一些?”米列娜小声嘀咕道。

“这种事不用多考虑。五十万法郎也只不过是你演出费的几分之一罢了。”

“不过,一交税就差不多没了……唉,真是的,我真傻,去考虑这种问题。”

“今晚的上下赌法的规则大概清楚了吧?转盘上共有三十六个数字,从一到十八是下半分,十九至三十六是上半分。其中,把赌注压在任何一方都行,胜率是一比一。和赌红、黑或者奇、偶数的胜率一样。这是一种单纯的游戏,所以输蠃不大。”

阿那西斯歪了歪嘴。

邦彦是绿色筹码,阿那西斯那边则是黄色的。

负责轮盘的安德烈撑着扒子站在那儿。邦彦的目光与他相交接的刹那,发现他的眼睛里露出一种僧恶和恐怖的神色,被一层薄薄的泪膜覆盖着,然后安德烈又把头转向轮盘。

“上半分压五十万法郎!”米列娜叫道。

安德烈象是突然从沉思中惊醒似地抬起头,将扒子伸到搁在铺着绿色呢绒的桌面上米列娜的手边,把五十万法郎的筹码拨到右上方写着三十六个数字的数字格的右上角“大”字格里。

“那么,我就下在下半分里。”邦彦说道,一边把雪茄掐灭。

安德烈从邦彦的筹码堆里拨出五枚十万法郎的筹码,移到数子格左上角的“小”字格里。

“各下注五十万法郎,总共一百万法郎。”五号桌的主任捻着胡须高声叫道。

其他的轮盘赌桌和巴卡拉牌桌上的客人们全都纷纷拥到五号桌跟前来了。一百万法郎相当于七千三百万日元,这样大的赌注是不多见的。

安德烈懒洋洋地眼睛半开半闭,用手转动转盘,把象牙球投了进去。

在赌徒们的兴奋的燥热中,象牙球发出清脆的响声滚动着,赌徒们的眼睛全都集中在上面灼灼发光。

轮盘越转越慢,眼看就要滚进三十号洞里,那么米列娜就是赢家了。

安德烈是否对其妻玛利安娜的事已不抱希望,想找我来报仇……邦彦的脑子里一直翻转着这个念头。他斜眼打量了一下安德烈的表情,只见安德烈的双眼紧紧盯着翻着的象牙球,脸上冒着油汗。

此时安德烈眼光里掠过一丝松驰的眼神,邦彦马上扭头看轮盘,只见象牙球滚过了三十六号,慢馒到一号,随着轻轻一声响,球入一号洞。

“一号赢。”

安德烈又恢复了平常那种昏昏欲睡的神色,懒洋洋地报出来。这一次差一点儿,激烈的紧张之后似乎有点儿开始缺乏信心,不过,现在终于没什么事儿了,邦彦暗自心里说了一句,此时他感到自己的腋下在沁沁冒汗。

“真是可惜呀!”米列娜的眼睛就象做爱后依然闪烁着情欲,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一回无所谓。”

阿那西斯静静地看着安德烈把筹码都推到邦彦的面前,用很沙哑的嗓音轻轻嘀咕了一句。

接下来米列娜押了下半分,但轮盘停在了二十号位。

安德烈与其他人不同,一直没什么兴奋的表情,他似乎知道不管赌徒们输赢多少,都不干赌场的事,于是心里释然,表情自然得多了。

但每到关键时刻,赢钱的人准是邦彦。和米列娜赌了五个回合,邦彦的赌本增加到了三百五十万法郎。

旁边观者的女人中间,甚至有人羡慕得一下子昏厥了过去。

第十七章 归途

“非常抱歉,这次事与愿违。”米列娜一边用眼睛斜睨着伊达邦彦,一边凑近阿那西斯的耳朵说道。

这时候的米列娜肯定杷我恨得牙痒,邦彦心里暗自思忖。这是赌场里常见的那种输家对赢家的嫉恨。

“这次轮到我了,你们瞧着,有我来收拾这小子。”阿那西斯恨恨地说。

“我往上半部押一百万。”他又扭头对赌局侍者说了一声。

“什么,一百万。”

在一边看的人似乎都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底为一百万法郎,那么胜负之差可就是七千三百万日元,有这些钱,足可以买艘大型豪华游艇了。

“好吧,我就往下半部押一百万。”邦彦脸上挂着微笑,一边说一边慢慢地起身站了起来。

轮盘飞快地转起来,又慢下来,最后象牙球一声脆响落进洞里。

“十五,下半部分赢。”

安德烈的语气里也充满了无可奈何,接着从阿那西斯的桌子上用推杆把十个十万筹码拨到邦彦的面前。

“这回我押一百五十万,但有一个条件,每次都是我们先挑赌那边儿,这回我们想让你先挑,你意下如何?”阿那西斯对邦彦说道。他的眼睛里已布满血丝。

“好啊,我就押上半部分一百五十万吧。”邦彦说道。邦彦边说还不住地点头。

负责转轮盘的安德烈,这回也没有让邦彦失望,一百五十万的筹码又被收入邦彦账下,阿那西斯的筹码输光了。

“你现在有什么吩咐。”五号桌的头儿眼神怯生生的,连正眼也不敢瞧阿那西斯。

阿那西斯的嘴唇此刻几乎失去了血色,太阳穴也青筋暴跳。他从里边的口袋里取出支票簿,在上面潦草在划了几个数字——五百万,然后又签上名,又把支票卷成一只小画简,递给了主管。

“请给我拿一些筹码来,我只要五十万那种。”阿那西斯说道。

这间赌场里没有比五十万还大额的筹码了。

没过一会儿,十只五十万的筹码拿到阿那西斯的面前。

“我把这五百万全部压在下半部分,你敢跟进吗,如果你没有那么大胆子,你还是趁早下去吧。”阿那西斯挑衅般地对邦彦说。

“玩就玩呗,我就押上半部分五百万。”邦彦说着,把目光转到自己桌子跟前堆得象小山一般高的大堆筹码上。

周围的看客都屏住呼吸,整贿场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只有偶尔传来几声打破寂静的咳嗽声。

主管的喉咙里也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非常吃力地说道:

“一次下注一千万法郎,这已经创下了轮盘赌新的世界纪录。各位能有幸亲身目赌此次创纪录的比赛,无论是对各位还是对本赌场,都是莫大的幸运。”

说到最后,他似乎有点叫喊起来邦彦似乎根本没在意主管在说些什么,只是两眼直视着负责轮盘的安德烈。

安德烈的眼光依然如旧,咄咄逼人。

在这顷刻间就要决出千万法郎输赢的豪赌面前,安德烈肯定也是十分激动的,但从他的目光里却一点看不出……

安德烈脸上那种昏昏欲睡的神情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因苦恼而脸部变歪的奇怪表情,只是呆呆地紧盯住那张桌子的边缘。在安德烈身后,一个阿那西斯的保镖混杂在围观的人群中。那人身材魁梧,几乎把安德烈挡住。

邦彦的嘴唇微张着,一刻不断地紧盯着安德烈的眼睛。

在轮盘桌对面,同样站着另一个长着乱蓬蓬褐发的阿那西斯的保镖。保镖的右手放在桌面上,手上盖着一张报纸。

“请稍等片刻。”

邦彦对主管说,慢慢起身,面带笑容,双眼盯着阿那西斯,然后又绕过安德烈身后的阿那西斯的保镖,走到阿那西斯跟前。

走到保镖身后的时候,邦彦故意使劲碰了一下那家伙的肘,那家伙被碰到要害,手臂一阵麻木,手中的手枪“咣当”一声掉在了地板上。

由于地上铺着厚厚的纯毛地毯,手枪落地的声音并不大,在周围围观的人几乎没有注意到。

邦彦颗势把手枪踢进了桌子底下,慢慢凑近面露蕴色的阿那西斯的耳朵旁边轻轻地说了一声:

“抱歉,在我桌子对面那位褐色头发的先生您认识吧,如果认识的话,您能不能让他把他那份盖在手上的报纸拿开,它有点儿转我的视线。请帮个忙。”

“我当然认识他,你直接去告诉他就可以了。”

阿那西斯气得紧咬嘴唇,面部露出赤棵棵的凶相。保镖看到阿那西斯的示意,用左手扶着报纸不让它从右手上滑下来,把右手从桌面上抽了回来,邦彦见状朝那保镖微微颔首称谢。

邦彦又走过安德烈身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安德烈身后拿枪的保镖已经走开了,那个刚才站在对面的褐色头发的保镖,此时也消失在人墙后面了。

“让各位久等,十分抱歉,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邦彦一边说着,一边取出印着土耳其国族的德普洛马牌香烟,打开烟盒,从里边抽出一支。

几乎在邦彦点燃德普洛马牌香烟的同时,轮盘旋转起来。

在四周一片静默中,只听见不断跳跃旋转着的小象牙球发出脆响。

小球终于停在二十五上。

“二十五……上半部分赢。”

负责轮盘的安德烈漫不经心地报出了最后的结果。

握着米列娜左手的阿那西斯的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安德烈,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的看客,此时才如释重负般地吐了一口气。接着,看客们就各种语言议论起刚才的赌局来。

“怎么样,各位还继续玩吗?”主管的声音更小了,似乎还在微微地颤抖着。

“行了,今晚我输惨了,我这人信奉的信条之一就是手气不好时趁早罢手,谢谢你今晚的服务。”说罢阿那西斯站了起来。

“今晚我是时来运转,多谢了。有这些钱足够我逍遥一阵子的了。”

邦彦用一种嘲讽的语气说完,朝阿那西斯点了点头。

“是吗?”

阿那西斯似乎拼命地按捺住自己,用鼻子笑了笑。拉起米列娜。看也不看邦彦一眼,手挽着米列娜,朝出口走去。

安德烈把阿那西斯的筹码拨到邦彦面前,立刻感到就要晕过去似的,一屁股坐下来,一动也不动。邦彦在码中拿出一个一万的扔给了他。

兑款员推着手推车过来,邦彦把面前堆积如山的筹码装进手推车,然后跟着手推车,拨开人群,来到会计柜台,人群中此时不断传来啧啧赞叹声。

“这是您的清单。您开始付筹码金一百万法郎,赢一千万法郎,给一万法郞的小费,合计一千零九十九万法郎。您想全部提现金还是用本店的支票。”

窗口里边,会计主任一边揉着手,一边对邦彦说道。

“我全部要现金,而且要大面额的。”

“如果要现金的话,您能否在这里稍等一会儿。”会计主任小声说道。

一千零九十九万法郎相当于八亿多日元,今晚的豪赌虽不影响赌场的利益,但一下子要拿出这么多现金,对赌场来说是个犯难的事儿。

“可以,我等着。”

阿那西斯肯定在想邦彦和安德烈做了手脚。他有可能以安德烈舞弊为理由拒付支票,所以今晚必须拿到钱。

阿那西斯和米列娜已经不在特别会员休息室里了,当然那两个保镖也早已不见了影子。

邦彦踱到沙发前,坐下长吁一口气,轻轻地拿起酒杯,呷了几口马提尼酒,一看表已经是凌晨二点半了。

客人们纷纷回到各自的轮盘桌上,玩起几百法郎或几千法郎的轮盘赌来,看过刚才那一幕惊心动魄的豪赌,客人们对自己玩的轮盘似乎提不起兴趣了。

邦彦拿起第三杯马提尼酒在嘴边呷着,这时候特别休息室领班走过来告诉邦彦说钱已经准备好了。

邦彦一气喝完了杯中的酒,“嚯”地一下站了起来。朝会计柜台走去,由于多喝了点儿,脚底有些飘。

“让您久等了,请您点点吧。”

会计主任从柜台里边推出一叠大面额钞票,“哗啦啦”地翻了一下,扔进了提袋。

“不用了,麻烦你了。”

邦彦边说边走出了特别休息室。会计主任和特别休息室领班似乎还在等邦彦说些什么,但邦彦什么也没再说,径自朝门外走了出去。

邦彦迈着轻快的脚步走下赌场的石头台阶,夜幕中身影十分矫健,此时此刻他已经忘记了胜利的兴奋,正在考虑如何处理手提袋中的一千万法郎。

邦彦赢的这些钱并不是他个人的财产,工作完了,他必须把这笔钱原封不动地交还给英国政府。

这些钱会被用来进行国外谍报活动经费,今晚真他妈的白干了,哪怕把赢的钱给我一半,也比狗娘养的拿去搞特工好。邦彦心里一边想,嘴里小声骂着英国政府。

也许位于伦敦布鲁姆斯贝里大街上的英国外交部情报处已经知道了今晚的事情。

也许在摩纳哥的英国特工人员不仅仅是宝石屋的皮埃尔一人,说不定皮埃尔本人也是赌场的特别会员。如果把今晚赢的一千万独吞了,事情立刻就会败露,情报部肯定会起轩然大波……

邦彦一边想着这些事,不知不觉走近了自已的费拉里汽车,阿那西斯和保镖的车都不见了。

邦彦习惯性地掀开仪表盖,看看起动器上是不是有炸弹。

确认之后,邦彦又盖上仪表盖,发动引擎,挂上档,猛打方向盘,汽车开动起来。

汽车沿着一号国道加速朝尼斯邦彦的住处飞驶而去。

凌晨三点多钟的公路上,一辆车也没有。费拉里车的发动机转速已达每分钟六千二百转,时速二百三十公里。

冷风从车外灌进来,吹在邦彦的脸上,邦彦从微醉中清醒过来。

不一会儿工夫,汽车驶出摩纳哥边境进入法国,邦彦不由地踩紧了费拉里汽车的油门。

突然,在前面三百米的地方,一辆拖着拖车的大卡车从旁边的支路上开上三号国道,正好把去路拦腰截断。

邦彦拼命按着喇叭,用尽力气踏住制动板。费拉里汽车就象被什么东西猛地往后一拉,速度猛地降了下来,汽车轮胎和地面发出剧烈的摩擦声。

汽车的速度指针指到每小时一百八十公里时,邦彦用后跟踏住制动板,又用鞋尖踏住离合器,挂上空档,紧接着用脚则把加速器挂空,又挂上三档,一切动作是在一瞬间完成。

那辆重型卡车和它拖着的拖车开到路上,停了下来,费拉里离它只有大约二百米的距离,可车速才降到一百五十公里。大概是邦彦认为这些距离是足以把车停下来的缘故,他又把车挂到了二档。

汽车发动机的转速此时此刻超过每分钟八千转。但是,制动板突然间失去了弹性,一下子陷了进去,不再弹起来。邦彦一下子意识到一种不祥之兆、制动器巳经失灵了,费拉里突然间又加速向前冲去,眼看着离卡车只有一步之遥了。

这时候,汽车上的指针表明汽车的油压降到了零,看来用油压制动系统停车也是不可能的了。

邦彦别无选择,又把手制动狠狠地扳了下来,也许是扳得太猛的缘敌,后轮“吱吱”作响,冒出一大股青烟。后轮停止了转动的费拉里车立刻失去了方向控制,象只无头苍蝇一般车头一会儿左一会右,好不容易汽车的速度又重新慢慢地降了下来。

邦彦已顾不得许多,一下子把加速器放空,由于动作太猛,汽车引擎发出的怪响象是被什么怪兽撕烂了一般,接着他又把档挂上低速,关掉引擎开头。

汽车发着怪响,速度慢慢下降,但此时离那辆卡车只有三十米了。照此下去,费拉里肯定会和卡车撞个满怀。此时只听见“砰”地一声,邦彦意识到制杆已经断了,邦彦又把钥匙插进引起开关,发动了引擎。

引擎顷刻间又轰鸣起来,邦彦一不作二不休又狠踩了一脚加速板,把手制动一扳到左边,然后又扳回原位。

就象邦彦预料的那样,费拉里车象一个螺陀一样飞快地旋转起来。四个轮子被擦出一股股青烟,由于强烈的离心力的作用,邦彦的身体被抛到了边上,汽车的旋转使他感到一阵头晕。

费拉里车飞速地转了一又三分之一圈儿,邦彦再一次把紧方向盘使劲儿一转,汽车又猛地停了下来。

邦彦紧接着拼命踩下了加速器,打了方向,朝自己刚来的方向又向前猛冲了三百米,汽车终于停了下来。邦彦在车里长吁一口气,打开车门,走了下来。他的嘴唇此时变得一点儿血色也没有,眼睛毫无表情。

那辆带拖车的重型卡车似乎在嘲弄邦彦,此时又开动起来。

邦彦身体不由得一震,马上从插在屁股上的皮枪套掏出毛瑟hSC枪,紧握在手上,向前走去。

这时候,那辆重型卡车掉转方向向远处开去,从车窗里射出一排子弹,枪口闪着橙色的火焰,子弹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尖厉的枪声夹杂着重型卡车特有的引擎轰鸣声顷刻间占据了整个世界,小口径步枪的子弹一发发地打在邦彦的身边。

邦彦单腿跪地,朝越跑越远的卡车车头猛射子弹,二秒钟的工夫,枪口巳经射出了六发毛瑟弹。

重型卡车消失在小路上,毛瑟hSC的射程只有三百多米,无疑卡车已经开出了枪的射程,刚才那几发子弹邦彦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打中了。也许毛瑟弹会把那辆卡车的车厢打出几个洞吧。

邦彦又重新锁好毛瑟枪的保险,把枪装进了枪套,又从散落在四周的空弹头中选了一个捡起来装进衣袋。

就在这时,国道旁边的一幢十层公寓楼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细缝,楼中的光线穿过细缝照到路面上。

邦彦走进那大门,从门缝中递进去一张五十法郎的钞票。

“我汽车的制动器失灵了,刚才差一点儿把命都送掉了,不介意的话能借您的电话用一下吗?”邦彦主动地搭了一句。

那人从邦彦的指缝间抽出那张五十法郎的钞票,把大铁门打开了,那是一个年近六十的公寓管理员。

“离这儿最近的加油站或修理站的电话号码是什么?”邦彦问了一句。

管理员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朝里边的电话间指了指。

邦彦从电话册上找到号码,接着又拨通了电话。

夜班的加油站服务员也许是从睡梦中被惊醒,语气有些恼怒。但当邦彦答应给一百法郎小费时,那人态度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立刻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好的,我马上带着应急修理工具赶到,您稍等。”

邦彦谢过管理员,又重新回到大路上自已的车旁。

邦彦把车的一侧开上人行道,打开工具箱,换上工作服,打开袖珍电筒,很费劲儿地钻到底盘很低的费拉里车底下,开始敲敲打打。

果不出所料,制动气管被人割断了,留下明显的割痕,皮管垂着。从皮管的割痕来看,肯定有人故意所为。

第十八章 礼物

大概由于皮管壁非常厚而结实,割的人没有完全割断。但由于邦彦的急刹车,剩下的没有经得起刚才巨大的油压,被完全绷断了。油从断口喷了出来,这样,制动就完全失灵。

对邦彦下手的人除了阿那西斯不会再有别人。虽然这次没得手,但不管怎样那伙人干得很漂亮。如果他们一开始就把管子割断,那邦彦半途就会立刻发现,他们的伏击也就不可能成功了。

邦彦从车底下爬了出来,脱去工作服,擦拭着手上的油污,又恢复了刚才赌场里那副绅士派头。

邦彦把工作服扔进后备箱,取出一支烟,点着了,一口一口地吸起来,静等着汽车修理站来人。

过了一会儿,加油站的小卡车驶近了邦彦,从车上跳下来的修理工是一个脖子上围着丝围巾的衣着华丽的年轻人。

“麻烦你了。”

邦彦左手掏出一张一百法郎的钞票递给他。右手似乎总是想要时刻掏枪似的让它空着以备万一。

如果那修理工也是阿那西斯的手下,事情就不好办了,这一点不能不防。邦彦总是保持高度的警惕。

“真是太棒了,这下子我又有钱和她约会了。”

年轻人接过钱,朝邦彦扬了扬手,表示谢意。接着,年轻人打开工具盒,拿出工具,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开始干起来。

他把费拉里车开下车道,逐一地检查起来,离合器、制动板……

最后他把断了的管子拿出来,仔细看了看用氧气焰烧溶后又焊接起来。

邦彦一直站在年轻人的旁边,眼睛盯着他干活儿。那加油站的年轻人看样子不象是阿那西斯的手下。他修好了制动器,焊接完断了的管子,又加了润滑油,又往油箱里加满汽油,修完后钻进车开了一段。

“您的车修好了。”年轻人从车里跳下来,对邦彦说道。

“谢谢。”

说完邦彦拿出几张钞票交给修理工。年轻人又钻进小卡车,发动引擎,消失在夜幕中。

邦彦再次坐到了费拉里汽车的前座上。他看了看手腕上带着的那只夜光型劳力士手表,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邦彦驾驶着汽车,沿着一号国道轻快地奔驰着,一会就进入了尼斯。

汽车在他下榻的旅馆门口停下来,邦彦把车交给了服务员,服务员把车又泊在了旅馆的停车场上。

夜班前台服务员把钥匙交给邦彦,邦彦径自走进电梯,电梯升到了五楼。

和服务员道过晚安之后,邦彦朝自己的五〇八号房间走去。

邦彦走到房门口停下了脚步,朝门框上仔细端详起来。邦彦发现离开房间时夹在门框上面的一小截磁带不见了。

邦彦拔出毛瑟hSC枪,装上一发子弹,左手拿着钥匙,插进钥孔,轻轻地打开了房间的门。

一打开门,邦彦就嗅到一股刺鼻的无油火药的甘油味儿。

邦彦打开了毛瑟枪的撞针,轻轻走进了套房的过道。又打开起居室的房门,仍然是悄无声息。

邦彦用手摸到起居室的电灯开头,猛地打开,几乎是与之同时,他一下子卧倒在地毯上,手举毛瑟枪。

可是既没有子弹,也没有刀向这边飞过来,这时,在刺鼻的火药味儿中,邦彦似乎嗅到了一股血腥的气味。

邦彦迅速地把起居室打量了一遍,又猫着身体慢慢地摸进了卧室。

床边的手提旅行箱被枪打了三个窟窿,那是一种二十二口径的阻击弹,弹孔的边缘还沾上不少灰。

手提旅行箱旁边的地毯上还留着几点血迹,似乎流血的时间并不太长,血迹还仍然鲜红没有变黑。

血迹虽然只有一处,但靠近阳台的地方似乎有扭打过的痕迹,也许被打死或打伤的人已经被弄走了。

穿过阳台和卧室的法式大窗户大敞着,邦彦斜着嘴,打开门,走到阳台上,阳台右侧的栏杆上,挂着一条用妇女穿的大衣做的绳子。

闯进邦彦房间的人肯定就是用这条绳子逃到邦彦邻屋或楼下房间的阳台之后再跑掉的。

浴室里也没有人藏在里面,邦彦脱下晚礼服,拧开龙头,一会儿热水、一会儿凉水,交替冲着,冲完澡之后,他又检查一遍房间,回到了卧室。

邦彦躺在床上,收好自己的毛瑟枪,赤裸着身体,只是拿出一件衣服把膝盖稍微盖了一下。

邦彦又拿起手提旅行箱,仔细地端详了一阵儿弹孔。

手提旅行箱里边还没有被打坏,邦彦又打开手提旅行箱的夹层,折开装在夹层里的AR——15自动来复枪还完好无损。

闯进房间的家伙,似乎朝手提旅行箱打了几枪之后就匆匆逃走了。

邦彦翻开手提旅行箱的第二层夹层,取出了夹层的子弹盒。从子弹盒里抽出六发三十二口径的子弹,装进了毛瑟hSC枪。然后拿出塞在内衣袋里的二十二口径枪发射部分,退出空弹匣,扔在地上。

邦彦又往里装上了一发二十二口径的子弹,盖上尾栓。左手举起枪瞄了几下,打开尾栓的保险装置。

邦彦用清洗油把枪又擦了一遍,重新打开保险。接着他把手提旅行箱整理好,恢复了原状,盖上他的后枪盖,下床,走进浴室,把手洗了一遍。

回到卧室,邦彦把两支枪塞到枕头下面,又从手提袋里拿出晚上赢的一千多万现金,塞到褥子底下。

关上厚厚的窗帘,邦彦赤裸着身体摸到自己的床上,惊醒过几次之后,邦彦进入了梦乡。

可是睡了不一会儿,邦彦又醒了过来,也许是由于神经过于紧张的缘故,任何一点细微的声音都让他觉得不能安睡:汽车开过的声音,浴室里龙头的滴水声……甚至连自己的呼吸声也成了睡眠的障碍。

也许是由于职业习惯吧,邦彦对熬夜还是比较适应的,一、二天,有时甚至三、四天不睡觉的经历他也曾有过,但是象今晚累得精疲力尽,但怎么也睡不着,这对邦彦来讲,简直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邦彦静静地躺在床上,房间里一点声音也没有,但邦彦的脑子里似乎感觉到四处都有响动,迷迷糊糊,不知声音是梦幻还是现实,但真有,仔细听,却什么也听不见,仍然是一片死寂。

邦彦好几次试图想要睡着,都被梦幻的响声惊醒了。最后邦彦终于灰心,放弃了入睡的努力,索性爬起来,点燃一支香烟,一边抽着,一边浮想联翩。

他回忆起晚上在赌场的一幕幕情景,阿那西斯那张发怒的脸,赌桌上一次次押注,自己故作镇静的优雅风度,那两个拿枪的保镖,其中还有一个长着一头的褐发。一支烟不知不觉地燃尽了,邦彦又点燃了第二支。

“阿那西斯的动作真快呀,在我回家的路上他就要伏击我。”

邦彦又想到晚上一号国道上那幕惊心动魄的经历。如果不是我反应快,也许阿那西斯就已经得手了。不过,这回他遭到惨败,是绝对不会善罢干休的。

但也真是奇怪,我是个日本人,又怎么会和阿那西斯结冤呢?照理我也应该象一个普普通通的日本人那样,工作、生活。我从娘胎里出来难道就注定要过这样的生活?

邦彦又回想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自己的学生时代、童年时代。

母亲在邦彦的印象里永远是忙忙碌碌的,周围的人们也似乎总是面带笑容,和蔼可亲,全然没有这里的冷酷和无情。

邦彦还记得有一次因为逃学被老师罚站,最后竟在老师的办公室里睡着了,别人推都不醒。

邦彦想到这里,平日里面无情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可现在不同了,累得精疲力尽,可怎么也睡不着。邦彦的思想就象一匹脱缰的野马,一会儿到这儿,一会儿到那儿,慢慢地反倒觉得不太困了。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头脑又变得机警,灵敏如初了。外边儿的大自然和城市的噪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热闹起来。

邦彦静静地听着这轰鸣声,心里似乎还有点陶醉其间。但突然间他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轰鸣声中夹杂着一种奇怪的响声,那声音绝对不是从外边儿传进来,而是从房间的某个角落传来的。

邦彦拼命想听清楚这是一种什么声音,但它混杂在外面的轰鸣中,很难辨别出那是什么声音。

邦彦轻轻地走下床,在房间里蹑手蹑脚地四周转起来,手里紧握着那支毛瑟hSC枪,时刻准备射击。

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了,邦彦停下脚步,屏住呼吸,仔细地聆听着。

“嘀嗒、嘀嗒。”

那声音好象是机械手表的响动,但邦彦的那只劳力士表并不戴在手上,刚才已经把它放在起居室的桌子上了。难道是旅馆里的闹钟,似乎也不象,钟的声音比这大。邦彦仔细地听着这声音,心里涌上一股恐怖感。他慢慢地寻着这声音的方向,最后发现,这声音是从房间中央的那只皮沙发里发出来的。

“嘀嗒、嘀嗒。”

声音似乎更清楚了,没错,就是从沙发里发出的。想到这里,邦彦一个剑步冲上去,一下子卧倒在沙发旁边。

沙发在那里象一个木头人儿,一动也不动,而在沙发旁边趴着的邦彦,却是一身冷汗,心“砰砰”直跳。

邦彦仔细检査了沙发的背后,什么也没有发现,又把头低下来观察沙发底,也一样空无一物。

他接着又转到沙发前面,仔细地打量起来。忽地,他似乎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似的,伸手抓住沙发的皮坐垫。这是一张三人沙发,三只皮坐垫发着幽幽的蓝光。

邦彦掀开了第一只坐垫,仔细地检査了一遍,里边除了海绵,什么也没有。

邦彦又掀开第二只坐垫,生怕漏掉什么似地认认真真又摸了一遍,和第一只一样,还是什么也没有。

于是他掀起了第三张坐垫,刚一拿起来,他就感觉到这只坐垫似乎与另外两个不同,好象要重一点儿,拿起来的时候,那嘀嗒声也似乎一下子变大了。

邦彦把坐垫拿近仔细一看,一下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

坐垫的接缝处有被拆过的痕迹,那地方的线比其它地方的要新,而且还稍微粗一点儿。

看到这一切,再笨的傻瓜也知道沙发被做过手脚了。邦彦拿起坐垫靠近自己的耳朵,从里边传来一秒秒的钟表的走时声。每响一声都似乎在倒计时,每响一声都似乎在催促邦彦,每响一声都似乎向死亡靠近了一步,然而,此刻邦彦却出奇地镇定。

他环顾了一下周围,想找一把刀之类的东西打开这皮坐垫,可找来找去,什么也没有找到。

邦彦不能再找下去了,也许等他找到刀,命巳经没了。时间紧迫,刻不容缓,邦彦用牙咬起来。

邦彦自己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他硬是用牙把结实的山羊皮的坐垫撕开了一个大洞。

果不出所料,坐垫里藏着一个如小型闹钟般大小的定时炸弹。炸弹仍然有节奏地“嘀嗒嘀嗒”响着。

响声里似乎还夹杂着死神的召唤,响声的节奏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怖——炸弹马上就要爆炸。

邦彦拿起定时炸弹的定时器,指针显示还只剩下最后的一分半钟了。

邦彦一把握住炸弹,向连着阳台的那扇大窗奔去。邦彦打开窗户,一股清新的凉风吹了进来,从旅馆的窗户往下望去,城市一片安静、祥和。大多数的人正在梦中。

也许某人正在某个角落等待着爆炸声,也许他们就躲在我眼前的什么地方,正向我这儿窥视。

天就快亮了,可黎明前的一段时间吏显得阴森恐怖。

旅馆的正前方是宽阔的停车场,旁边有一条供人们散步的小路,这是旅馆专门为有散步习惯的英国客人建造的。旁边则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大海今晚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出奇地平静。

邦彦集中了全身力气,朝着正前方举起手,正想扔出去,却又好象改变了主意,把手又抽了回来。

那是一条多么好的小路啊,清晨和黄昏,邦彦也常去那儿散步,也许是想到了这个,他停了下来。于是邦彦转过身来,朝着大海用力投了出去。定时炸弹在窗空中划过一道五十多米的弧线,落到大海里,溅起了一阵灰白色浪花。

炸弹落到海里,溅起的浪花立刻又平息下来,大海还是和刚才一样宁静,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邦彦扔掉定时炸弹,如释重负般地长吁一口气,身子马上似乎就要瘫软下来。

由于刚才用劲儿过猛,他觉得一阵儿微微的头晕,手也不由地撑住了放在阳台上的大花坛。上釉的花坛被晚上的露水打湿了,在路灯的照射下幽幽反光。邦彦似乎还闻到了一股隐隐的花香,夹杂着海水的气味儿,使人陶醉其间。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见远处“轰——”的一声巨响,让人感到一阵天崩地裂一般的巨烈震颤。

海面升起一座小山,接着小山不断升高,又爆裂成无数细碎的白浪,象一座从地底开始垮掉的大楼,其势不可挡。

由于爆炸产生的强烈冲击波,海滨路上的几盏水银路灯被震成了碎片儿,饭店停车场上靠近海边的一排五、六辆汽车的车身,也被弹片打出了几个窟窿,还有十几辆汽车的车窗也被震得粉碎。此外,旅馆房间的窗户不少也震碎了。

邦彦也感觉到了朝自己猛扑过来的强大气流,他似乎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猛推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好几步。再看自己房间的窗户,才发现玻璃上出现了一条条的裂纹,有几块已经碎了。

整座旅馆一下子被惊醒了,房间的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又传来开窗的响声,接着又是人的喧哗。

“出什么事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

住客们让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惊得不知所措,呆傻地望着外面。

邦彦看到饭店的门卫保安人冲到了外边儿,大声叫嚷着,远处警车的灯一闪一闪地过来了。

邦彦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这才记起来自己手上还拿着一支枪,他赶紧把枪保险锁上,放进了枪套,推开门,又回到自己的卧室里边儿。

邦彦打开衣橱,拿出一件睡衣披在身上,这才把自己赤裸的身体稍微遮挡了一下,接着他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点着了,又打开阳台的门,踱上了阳台。

下面更热闹了,海滨路上站了许多人,一个个探头探脑地往海上张望。警车已经到了旅馆门口,几个警察从车上跳下来。旅馆的服务员则忙着维持秩序。

“请大家都回去吧,明天一早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作个好梦。”

邦彦吸了一口烟,再一次从死神的指缝中溜掉,在庆幸之余,他觉得手上这支烟味儿让人觉得无比舒服。他又深吸一口空气,似乎想要证实一下自己是否真的还活着。

楼下变得更杂乱了,一辆辆的救护车,道路维护车响着警铃,一辆接一辆地朝这边飞驰而来。

不知不觉烟已经燃尽了,邦彦按灭了烟头又回到了卧室。

他一下子倒在床上,这次他头一触到枕头,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外面的噪声也似乎没有影响了。

邦彦睡得很死,他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他在一个没人迹的森林中跋涉,走啊走啊,总是没有尽头,每次都好象快出去了,可走近一看才知道仅仅是幻觉。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邦彦从早晨的睡梦中惊醒。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床上一下子跳起,两、三步就冲到了桌前,抬手一看表,已经是上午七点了。邦彦稍微停了一会儿,拿起了电话机。

“请问是帕托罗夫斯基殿下吗?有一位叫做皮埃尔的宝石商人打来电话,请问能否把他的电话接过来。”

受话器里传来旅馆总机的接线员柔美的声音。

“接过来吧。”

邦彦一边说一边四处摸自己的烟盒,这时他感觉自己的舌头上似乎长满了苔藓一般,十分难受。心里边儿由于睡眠不足而感觉得十分憋得慌。

“巳经接通了,请讲。”交换台的姑娘说了一句。

过了一会儿,受话器里传来皮埃尔那尖尖的声音。

“十分抱歉,帕托罗夫斯基殿下,这么早打搅您的好梦。但这里有几件事情,我不得不马上通知您。”

“有什么急事吗?”

邦彦一边说,一边拧开打火机,点着了香烟。

“是的,早先你订的宝石,现在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皮埃尔答道。

也许是为了防备接线员偷听,皮埃尔有意隐瞒他和邦彦的关系,先说了一句套话。

“很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起床,立刻赶到你那儿。”

“十分抱歉让您亲自跑腿,敝店的车就在您楼下等您。”皮埃尔挂断了电话。

邦彦立刻回到卧室,整理了一下床铺,又走进浴室冲了个淋浴,抹上刮胡膏,刮干净了胡子。

十分钟后,容光焕发的邦彦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从衣橱里取出了那套藏青色的莱特·格雷牌西装,打好领带,走出了房门,嘴上带着微笑,与值班服务员问过早安之后,径自走上电梯。

皮埃尔店里的一个小伙计已经等在楼下的厅里了。见到邦彦,小伙计迎了上来。

“先生,请跟我来。”

小伙计把邦彦领到一辆施特劳恩十九型汽车前。邦彦给了那伙计五法郎小费,钻进了施特劳恩。膝上的那个纸袋子里,装着一千多万法郎现钞。

海边公路和散步道上救护车和工程车巳经没有了,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行人、汽车都非常少。

路易发动了汽车,汽车沿滨海公路向前开去。

“刚才老板给您打过电话了吧?刚才,老板发现了卡鲁诺赌场的一名叫安德烈的人的尸体。”

路易一边儿开车,一边儿半嘀咕似地对邦彦说。

“安德烈被杀了!”邦彦惊得吹了一声口哨。

“那小子是绝对不可能自杀的。他死时嘴里还塞着一粒象牙骰子,左手握着拨筹码用的推杆。”路易继续说道。

“说下去。”邦彦显得有些急不可耐。

“他被吊在赌场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上,浑身被打得遍体鳞伤,肯定是被拷打逼问之后吊死的。”路易说着,耸了耸肩。

“肯定是阿那西斯那家伙指使部下把安德烈杀了。”

“估计是这么一回事,昨天晚上阿那西斯在赌场惨败,你出来之前,他就和三个保镖乘车离开了,但他们那伙人早晨六点半才回到家里,这期间,他们肯走又回到赌场干掉了安德烈。”

路易说完,转过身,面朝着邦彦,继续问道:“昨天晚上海里的那一声巨响,大慨本来也是留给你的吧。”

“是的。”

“炸弹是放在哪儿的?”路易十分好奇。

“真他妈险。那玩意儿就放在沙发的皮坐垫里。发现它的时候已经快要爆炸了,如果再迟发现一会儿,那你我只有等到天国再见了。”

“你去的时候可别忘了捎上我。”路易一边开车,一边还不忘打趣儿,突然他止住了话题。

“你看,我们后边儿有个尾巴,就是那辆菲亚特。”

邦彦扭过头,见一个小子开着车,飞速赶了上来。路易边说,边用眼睛的余光紧盯着后反光镜。

那辆菲亚特的车身很高,从声音判断它的马力也不小。现在离邦彦的DS十九型汽车越来越近了。

菲亚特车上坐着四个人,都戴着深色的黑镜,面目狰狞。汽车的沙发很大,两个人几乎是陷进了沙发里,而且都穿着风衣,衣领竖立着,让人看不清他们的脸型,加上大墨镜,不容易辨出相貌。

邦彦从身后的枪套中掏出毛瑟hSC枪,打开保险,扳上了撞铁。

菲亚特二六〇〇型汽车又加速了,汽车轰鸣着开上来,开始超车。

菲亚特紧靠在DS十九的左边几乎与之平行了。

这时,那辆车的右前窗慢慢地降了下去,车上的一个人朝DS十九望了一眼。

过了几秒钟,菲亚特里的一个人突然把手举起来,似乎要扔什么东西。

还没等那家伙把东西扔出来,邦彦已先发制人,扣动了藏在袖子后面的毛瑟手枪,三发子弹呼啸着冲了过去。

DS十九型的后窗玻璃上立刻出现了三个圆洞,洞口向四周伸出许多条放射状的裂纹。

邦彦终于看清了那家伙手里拿的东西,那是一颗高爆手雷,体积小,杀伤力却惊人。

再看那家伙的脸,三颗子弹全部打中了他的脸,鲜血直流,巳经面目全非了,他一头栽倒在左边的司机身上。

“踩紧加速器,快跑。”邦彦命令道。

为了防止毛瑟走火,邦彦把手指夹在击铁和撞针之间,扭头看着菲亚特汽车,心里一边暗骂着这辆DS十九的加速度太慢。

菲亚特的司机顿时乱了阵脚,邦彦又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不象是昨晚那两个阿那西斯的保镖。这人长相是典型的意大利南方西西里人的样子。

那人惊恐万状,赶快来了个急剎车,又死命推开同伴的尸体,拼命想找到那枚手雷,但为时已晚。“轰——”地一声,邦彦听到了手雷的爆炸声。

炸碎的铁片好几块蹦到了施特劳恩的车身上,打得汽车叭叭作响。

菲亚特顿时失去了方向,一头撞在路边的槛上。

菲亚特的车里冒出火苗和白烟,过了一会儿,“轰”地又是一声巨响,汽车的油箱炸了,燃起了熊熊大火。

碎片和人的肉片夹杂着象雨点一般打在施特劳恩车上。

那辆菲亚特汽车已经被炸得不成样子,难辨原型了。

被炸飞的一个轮子继续滚着,似乎还在追赶施特劳恩。路易一边儿驾着车,“哇”地一声,把早饭全吐到了方向盘上。

邦彦把带弹痕的施特劳恩后窗玻璃用毛瑟枪托弄碎,把玻璃碴儿一古脑儿扔到了车子外边儿。

这样一来,别人就不可能马上知道车里开过枪了。

邦彦锁上枪保险,把枪又放回身后的皮套,从座椅前边捡起空弹壳儿,一并放进上衣兜里。

“你现在也被我拖下水了,只要和我沾上了边儿,阿那西斯就不会放过你,你打算今后怎么办?”邦彦朝路易问了一句。

“安德烈死了,可他的妻子却还没有安排好,真惨呐。”

“老板巳经把他的妻子送到山上的一个小屋里躲起来了,我打算把你也送到那个地方避一下。”

路易顿了顿,继续说到:

“我在摩纳哥的勒阿尔·约特俱乐部停车场停了一辆车,是专为你准备的。刚才的手榴弹爆炸,警察肯定会来找我的麻烦,我把你送到勒阿尔·约特俱乐部。”

“那你以后怎么办?”

“我再回出事现场。”

“那太危险了。”

“只能那么办。我就告诉警察我由于害怕爆炸才逃跑的。”

说完,路易又大口呕吐起来。

第十九章 汤米枪

摩纳哥的拉考达米奴海角上坐落着罗依阿尔赛艇俱乐部。它面对着海港,与罗依阿尔赛车俱乐部一道相隔。它的周围环绕着铁栅栏,强烈的阳光照在草地上发出耀眼的绿色。

在刻着“大海我之母”字样的拱门下面穿着制服的守卫站在左右,气氛森严。在兼做游艇旅馆的俱乐部大房子里和旧仓库门前停放着赛车和赛艇。

邦彦乘坐的密特朗DS十九汽车,由路易驾驶着,开过了罗依尔赛俱乐部。

“就是那边那辆阿尔发·罗密欧。”

路易指着一辆刷着橄榄色漆的阿尔发·罗密欧高级短程赛车对邦彦说道。

又开了三百多米,DS十九在海角尖端的岸壁上停了下来。

路易把阿尔发·罗密欧赛车的钥匙递给邦彦。

“祝你好运!”

路易平淡地说了句,打开了后车门。邦彦轻轻一笑,走下了车。

DS十九在岸壁上打了个转,向回开走了。邦彦朝着赛艇俱乐部走去。要在沙石海滩上晒日光浴的人们也开始从旅馆和拖车中出来了。

邦彦给了拱门下的两个看守每人一百法郎,两个看守迅速把钱放入口袋。邦彦走入拱门,两个看守装做没看见的样子。

邦彦径直朝阿尔发·罗密欧SS走去。阿尔发·罗密欧在强光的照射下非常惹人注目。

车门上没有把手,邦彦用手指扣住后挡板前面凹进去的一道缝隙打开了车门。邦彦钻到车里,把钥匙插入钥匙孔,扶了一下意大利车特有的前倾换挡,转动了钥匙。

“哒哒”的响声和引擎的震动持续了一秒钟后,一点六升、一百二十九马力双发动机开始发动。

燃料是满的。邦彦慢慢开动了车。方向盘紧得象大卡车的一样,可现在也没工夫理会它了。

邦彦驾车出了拱门。两个看守还是装着没看见的样子。

邦彦以八十公里的低速,朝着中央码头驶去,发动机渐渐热起来。

邦彦在面对着中央码头的国际美国银行摩纳哥支行把一千万法郎兑成了支票。

车在国道一号转了个弯,向着意大利和法国边境的曼顿大街急速驶去。这辆车虽比不上费拉里,但可以轻松地上升到四速一百五十公里、五速二百公里,一般的车是追不上的。

车在看上去非常僻静的曼顿大街向左拐。向关押安德烈的老婆的威士忌秘密工场所在的蒙特贝高山爬去。

到了弯曲、陡峭的山路,个头小的阿尔发·罗密欧SS靠着出色的负重能力,显示出了优良的性能。既使打滑,也可以很容易地用方向盘和加速器对付。

横穿过国道二零四号线后不久,邦彦把车子停了下来。他从车门的口袋里抽出一把螺丝刀,拧下了左靴后跟的螺丝。

靴子后跟里面,有一个藏宝石、缩微胶片之类东西的小孔。现在小孔里有一个防水用的聚乙烯小袋。

邦彦把一千万法郎的支票叠成一个小条,然后把小条塞进了小袋,把小袋又塞进靴后跟的小孔,又用螺丝刀把螺丝拧上。

邦彦点了根烟,又发动了阿尔发·罗密欧。汽车向盆地开去。

当汽车靠近罗库埃比利埃的时候,邦彦产生了一种跟上次来这一样,到中心地带的很好的小村酒馆里吃一顿普罗旺斯式的饭菜,喝一顿酒的欲望。但他还是微微地摇了摇头,把方向盘转向了右边。

右侧是断崖山谷,左侧是象要压过来的山脊的狭窄的险路。邦彦加了油门向上爬去,排气声在山中回响。

走了大约有四公里左右,看到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面有路标。邦彦离开了山路,拐进了一条满地枯叶的林中小路。在小路上曲折前行三百米左右,就能看到威士忌秘密制造工厂。

但是,邦彦突然注意到在满地枯叶的小路上,有汽车轮胎压过的痕迹。

这种轮胎的痕迹跟邦彦以前来小屋时坐的费拉里、鲁诺汽车的轮胎痕迹不一样,压得很重、很深,可以断定是吉普车的轮胎印。

这轮胎印有去小屋的,也有回来的。

就算吉普车从小屋回来,也不能肯定在小屋中没有埋伏的人。

邦彦警觉地环视着四周,确定视野内没有人埋伏后,慢慢地从车子中走出来,左手拔出了常用的摩杰尔hSC式自动手枪。

从车上下来,邦彦迅速躲到左侧的灌木丛中偷偷向小屋靠近。一只鸟突然“扑楞扑楞”扇动着翅膀飞起来,邦彦被吓得心里一惊。

邦彦一边不时地回头张望一边前行,渐渐靠近了小屋,过了漫长的十五分钟,他在小屋对面的树林中停下了脚步。砖砌的小屋和树林中间有一口用石头围起来的井。

邦彦在枯叶上匍匐前进。左手攥着摩杰尔hSC自动手枪,从树林中偷偷探出头来。

突然,从山上小屋斜后面的树林里响起了大口径步枪的发射声。邦彦感到冲击波撞到了头上,子弹从左腕边飞过,地面的枯叶打得飞舞起来。

邦彦向发出枪响的方向——青冈栎的三叉的地方扣动了板机。

枪声的回声同时,对方发出一声斯心裂肺的号叫:“啊!”

于是转眼之间,一个穿着连体的、树的绿色般的迷彩服的男人折断了树枝,从树上摔了下来。

一支带三倍小型瞄准镜的“斯勃林·弗尔德”A三一○三的狙击步枪也掉到了那人身上。

狙击者所隐藏的树同邦彦之间的距离还不到四十米。这么近都没有射中,大概是因为太兴奋或者有什么偶然的力量吧!也可能是射出的子弹触到了树枝上,改变了原来的方向。

邦彦急忙又伏下身,退回了树林中。

这时从山上的小屋喷射出潮水一般的子弹。短机关枪就象疯狂敲打的打字机的声音一样,“哒哒哒哒”地响个不停。G·I柯尔特自动手枪也发出极高调的声音。

邦彦在松树的背后隐藏住身体。在他的身后树枝、树叶被纷纷打落在地。

猛烈的射击中断了。可以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邦彦穿过树林、偷偷地向小屋后面绕过去。

对面又开始一齐射击。因为看不到邦彦的踪影,只是对着树丛盲目射击。看来在小屋埋伏的家伙们准备了充足的弹药。

但是,汤姆森短机关枪——俗称汤米枪使用的是比步枪威力小得多的四十五口径自动手枪子弹,它穿过树林,可以说对邦彦不是什么致命的威胁。

邦彦用了五分种左右来到了刚才被打到树下的那个狙击手跟前。那小子身、鼻都出了血,已经送命了。

邦彦迅速地从尸体上拽过狙击步枪。山上小屋窗口的一支手枪慌忙向他射击,但子弹不是高就是低。

夺来的“春野”A三一〇三式狙击步枪的望远瞄准镜还没有损坏。尸体腰上的十发带钢弹为实弹的子弹袋的袋囊中装了大约五十发子掸。邦彦把插满子弹的弹带系到自己腰上。

短机枪的射手也在窗内移动着射击。一发子弹打在步枪狙击手尸体上,发出难听的声响。

邦彥退回到树林深处,瞄准树木空隙中小屋的一块砖,扣动了板机。身体被狙击步枪震动的同时,在望远瞄准镜的视野中闪出一道白光。但邦彦的左眼却看到了小屋的一块砖被打得粉碎。

邦彦拧了拧瞄准镜边上的调整左右的旋钮,把准星校正过来。好象被步枪所惊吓,小屋子里更猛烈地射击。邦彦把瞄准镜的十字准星移到了其中一个窗口,望远镜虽然倍数不高,但视野极为开阔和明亮。

视野中,可可以看到一个男人的上半身。他紧抱着带五十连发的圆鼓形弹仓的汤姆森短机枪,象醉了一样麻木地扫射。短机枪的枪身由于连续扫射变成了暗红色。

“可怜!”

邦彦心中暗暗说着,静静地扣动了“斯勃林·弗尔德”的板机。

在枪发射后坐的同时,开机枪的男子的鼻子以上的头盖被打飞,身体从窗口消失了。

短机枪还在“哒哒”地响着从窗口栽到了地上。机枪在满空弹壳的地上还在叫着,把地打起串串火星。

圆鼓形弹仓好象空了,失去了主人的汤米枪终于哑了下来。

小屋内的两只自动手枪一直沉默着。邦彦对着每个窗口一枪一枪地打。

斯勃林·弗尔德打了十几发子弹。摩杰尔hSC手枪插在腰间。山上小屋中并没有还击。邦彦沿着树林的边缘向小屋的正面绕过去。

绕到了小屋前面,邦彦把小手枪抵在腰间站了起来,向与小屋入口之间的那口井走去。

两只手枪在两个窗口开火了。邦彦把枪抵在腰间向右侧的窗口连续打了三发子弹。他的射击动作十分娴熟,连续射击的速度跟自动手枪的连发不相上下。

邦彦觉得打中了对方,因为他听到右侧窗内枪声没有了,代替它的是一声不象人声音的惨叫。

左侧窗里仍有人在疯狂地射击,邦彦躲在半米高的井沿后面,井沿被打得石粉直飞。

邦彦从井沿后面滚出来,“叭叭”向左侧窗里打了两枪。里面传出某种骨质被打碎的声响,左侧窗口也沉默了。

邦彦扔掉小手枪,从腰间拔出摩杰尔站了起来。邦彦站在那里,脸象木刻一般毫无表情,手脚也一点不颤动。

他环视了四周后,向小屋的门走去。对着腐朽的栎木门打了几枪,然后一脚把门踢开。

开门的同时,邦彦把身体闪到一旁,一股血腥气伴着火药的薄烟扑了出来。也听到了咳嗽和喘气声。

邦彦左手挡住右眼,习惯了屋内的黑暗后跳了进来。小屋的地板上鲜血把空弹壳都粘在了一起。

在各个窗边都放着开着盖的白铁子弹箱。子弹箱里放着四十五口径的手枪子弹。一千发装的弹箱中都剩下三分之一左右。

在撤满空弹壳的地板上倒着三个人。其中两人半个脑袋都被打没了,一看就知道他们已经断了气。

剩下的那个好象被打中了胸部,一边咳着血一边喘息。脸色就象害了热病的病人一样。长着茶色的大胡子。

邦彦踏着血迹走过来,一条腿跪在那个男人身边。

“怎么样?还能听到我说话吗?”邦彦毫无表情地问道。

“水,给我水!不,给我药!给我去叫医生!”那男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回答我的问题,在地下室有你的同伙吗?回答了就给你水!”邦彦冷冷地说道。

“没、没有。啊!不行了,我嗓子渴死了,快、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吧!”

“这次的事是不是安敦·阿那西斯派你们来干的?”

其实不问邦彦心里也早就明白了。

“为了钱,我们什么事都接受。”

“杀安德烈的也是你们吗?”

“不,不是,是别人干的。”

“你们怎么会知道安德烈的老婆在这里?”邦彦问道。

“不知道。我们只是被命令在这里伏击你,别的什么也不知道。我们从山角下住的阿那西斯先生的部下那里得到消息说有一个模样象你的人乘费拉里车来到特贝高山。我们回去拷打了安德烈,他说出了他老婆被你绑架做人质。阿那西斯先生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可能在山上的小屋里。”

“玛丽安娜——安德烈的老婆呢?”

“死了……不是我干的。水、给点水,我求你了。”

那人干涸的嘴唇吃力地动着。

“我去找找,你等着吧!”

邦彦把那人的皮带解下来,把他的两手捆上。左手拿着钢笔型小手电筒,打开了地下室的盖子。一股尿的恶臭扑鼻而来。

玛丽安娜赤身裸体躺在地下室的地板上,污浊的晨衣、长外衣都被扔在水泥的发酵槽里。

被邦彦用绳子捆住的手、脚都蹭破了皮,黑红色的血已经干了,两腿之间血肉模糊。用汽车毂盖打开的葡萄酒桶中的酒几乎都被喝光了。

玛丽安娜好象被伏击邦彦的那伙人好一顿强暴过。

都不用摸脉,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死了。

邦彦闭上眼睛,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上石阶。虽然说她是个生来就邪恶的女人,但也没有理由被这样悲惨地折磨而死。

“有水了吗?葡萄酒也行。”

邦彦上来之后,重伤的男子用沙哑的声音吃力地说。

“就有水也不给你。我要让你和玛丽安娜死去时一样的痛苦。”

邦彦一边说着一边从白衬衫挽起的袖子里拿出一片刮脸刀片,让那个发出绝望叫声的男人看好了之后,拉开了他的裤子拉链。

第二十章 空难

伊达邦彦驾驶着阿尔发·罗密欧回到纽斯大街时已将近正午。

车停在戴高乐广场上。邦彦走下车来,神色暗淡。因为在蒙特·贝高的小屋被他杀死的男人到最后也没说出安倍拉鲁王子和卡托林娜公主被隐藏的地方。也许他仅仅是被阿那西斯雇用的,真的不知道二人的所在。

邦彦走进广场对面的一家咖啡馆,借了电话,给皮埃尔的商店挂电话。

“是你吗?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到旧纽斯区的‘阿兰餐馆’等我。那里人和我是老交情,不用担心在菜里下毒。旧纽斯你知道吧!从你所在的戴高乐广场走几步就到。”皮埃尔挂上了电话。

邦彦给了男侍者小费,出了咖啡馆。穿过雷皮布里克大街,走过蔷吉尔大街,向着摩纳哥方向走去。

几分钟后,前面有个写着“大寺院”的拱门。穿过拱门,上了石阶,中世纪景象的旧街市出现在眼前。道路很狭窄,当地人领着小孩拥在街中,好象他们的房子要倒塌一样。

“阿兰餐馆”挤在一排旧房子当中。这是一家小餐馆,店内只放着七个桌子,满屋飘着生油和大蒜味儿。

五张桌子被人占着。邦彦对男侍者说他是皮埃尔的朋友。

“已经订了席位了。”

侍者把邦彦领到最里面的一张桌子。因为窗子非常小,屋内象地下室一样暗。

饭前酒邦彦要了一杯芬兰的雪利酒。正在喝的时候,一个肥大的身体在他旁边坐下,脸色阴暗。

皮埃尔没对邦彦说什么,下饭酒要了梅多克葡萄酒和甜白葡萄酒。饭后酒要了白兰地。他对侍者说上周在这吃得很好,还要上周的那套菜。

侍者走开后,皮埃尔轻轻咳嗽了一声。

“路易那边干得不错。被手榴弹炸死的是安敦·阿那西斯的手下。你的情况怎么样?”

“一言难尽啊!安德烈的老婆被杀了,还算省事。阿那西斯的手下在山上小屋里埋伏,要干掉我——”

邦彦说着,把山上小屋的事情的前前后后都小声地告诉了皮埃尔。皮埃尔锁着眉头,不断地点头,听着邦彦的汇报。

“那么,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邦彦汇报完之后,把杯中的雪利酒一饮而尽,然后又倒满一杯。酒是地道的芬兰洒,香味扑鼻。

“刚才接到无线电报暗号,出大事了!”

这时侍者端上了酒菜。

“什么大事?”侍者离开后邦彦问道。

皮埃尔呷了口酒,湿润了一下嘴唇:

“古莱斯王妃的妹妹文丽扎贝斯和她丈夫托利潘被杀了。”

“……”

“二人乘坐的波音七二七飞机在空中爆炸了。可能行李舱里被人安了定时炸弹。估计是阿那西斯手下干的吧。”皮埃尔长叹了口气。

“艾丽扎贝斯·凯利是为了从凯财团中为安倍拉鲁王子和卡特莉奴公主筹集一亿美元回美国的吧?”邦彦问道。

“回到美国后,艾丽扎贝斯在亲戚中的富翁中奔波筹集钱款。虽然一亿美元不可能,但还是筹集了七千万。只要有那些就够了,余下的由摩纳哥王室想办法补上。”

“……”

“于是艾丽扎贝斯和丈夫一起拿着七千万美元现钞坐上了由纽约爱德华国际机场起飞,经到尼斯旅客机。今天早晨九点起飞,一个小时后就掉到了海里。机上据说有三十名乘客。”皮埃尔又叹了口气。

“可能是为了争夺艾丽扎贝斯的摩纳哥红十字会副总裁干的。不管怎么说那个职位在社交界是非常重要的。”邦彦说着喝了口酒。

“现在不是说笑话的时候。好不容易弄到的七千万掉到海里不说,列尼亚大公就会陷入不得不失去好多股份的窘地。”

这时菜上来了。肉有羊趾软骨,放上鸡蛋、香料的烤马肉。还有浇上大蒜和橄榄油的箬鳎鱼和柠檬海胆。二人停下了谈话吃了起来。

邦彦回到旅馆是下午两点。为了养足精神夜里活动,邦彦钻进了被窝。

睁开双眼已是晚上七点钟。邦彦的体力完全恢复了。洗了个热水澡,刮了胡子,头脑格外地清醒。

电话铃响了。邦彦走出了浴室,踏着厚厚的地毯,来到桌边拿起话筒,坐在床上,凉爽床单的触感很舒服。

“一个叫米列娜的人打来的电话,她说听到名字您就会知道的。我给您接过来吗?”

话筒里传来交换台的小姐清脆的声音。

“接过来吧!”

邦彦说道。是米列娜·德蒙嘉吧!

“谢谢,我给您接过来!”

交换台的小姐接过了电话。

“是我呀,亲爱的,把我给忘了吗?”

是米列娜娇滴滴的声音。

“就算进了坟墓也忘不了你,亲爱的。”

“你真会说好话。我现在在我的别墅里。看守出去了,明天下午才能回来。亲爱的,能到这来吗?我们可以开个两个人的晚会。对了,我把你的衬衣偷来了!”

米列娜愉快地笑起来。

“安敦·阿那西斯呢?”邦彦问道。

“他在赌场被你赢惨了,而且他雇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出事,正同警察、记者打交道呢。我就到别墅避难来了。”

“明白了,那我马上就出发。”

“亲爱的,来之前别吃晚饭,我在这给你准备。”

“亲爱的,你真漂亮!”

“我等你!”

米列娜放下了电话。邦彦挂上电话,拿着手枪回到客厅。

米列娜的电话可能是阿那西斯引诱邦彦的伎俩。米列娜有对阿那西斯变心的可能,也有被阿那西斯胁迫的可能。

如果是计策就将计就计。邦彦停下来打扮了一下,然后把一支拆开的莱福枪装在手提箱里。邦彦提着手提箱下了楼,在前台交了钥匙。服务员看到皮箱问道:

“您要结账吗,先生?”

“不,明天我还回来,告诉他们别动我的房间。”邦彦说道。

邦彦上了费拉里汽车,男侍者把手提箱放到了助手席上。邦彦问他最好的花房在哪后发动了汽车。

邦彦按照侍者的指点,在一家花店让人做了一大束黑兰。除了鞋底的一千万法郎的支票,钱包里还有一百几十万法郎,无论多高价格的黑兰都不会在乎。

邦彦把花束放在手提箱与助手席靠背之间,发动了费拉里。穿过革贝塔大街,来到法兰西大街上,在高速公路上向圣·托罗培驶去。费拉里以一百五十公里的时速平稳地飞驰,邦彦打开了收音机。

菲利浦收音机传出了杂音和意大利语。邦彦调选频钮,收音机传出了法国歌曲。

歌声中断,广播员用很快的法语说道:

“下面播送临时新闻。今天早晨十点钟左右,在纽约东北大约八百里的地方,跨大西洋航空公司的一架载着数十名乘客的客机由于定炸弹爆炸而坠毁。在附近海域的英国船彼坦博罗号迅速赶到了出事现场,还没有发现幸存的乘客和机组人员。据悉得知,在乘客中有我们法国的友好邻邦摩纳哥公国王妃古列谢斯的御妹、摩纳哥红十字会副总裁艾丽扎贝斯及夫君托利潘公爵。我们向摩纳哥王室表示沉痛的哀悼。我国戴高乐总统也向摩纳哥大公列尼亚五世发了唁电。

“另外,今晚五时左右,在纽约国际机场第七号仓库里,发现了被毒死的三名跨大西洋航空公司的整备员。种种迹象表明,爆炸飞机的犯人收买了这三名整备员,在飞机上放了定时炸弹。然后把三名整备员骗到第七号仓库杀死。FBI电台发表了以上的看法。好,以下的时间请听音乐。”

邦彦关上了收音机,拿出了一根土耳其雪茄叼在嘴上,用打火机点着了烟。

在艾丽扎贝斯的死讯公布之前,美国联邦调查局一定同摩纳哥王室之间通了许多次电报、电话。并且,对于七千万美元是沉入海底了,还是被炸成碎片了的问题达成一致的意见,所以在新闻中未被提起。

二十分钟高速行驶之后,费拉里进入了圣·拉斐尔N九十八号。

象运河一样的码头上,欧洲各国的青年男女正陶醉在杂乱的音乐的贴面舞之中。

邦彦一边想着哈瓦德大学时代的乱交舞会,一边驱车沿着海滨公路前行。不久,到了米列娜的别墅。

别墅前停放着米列娜的杰克——XKE汽车。邦彦伸手摸了摸杰克车的发动罩。

发动机罩是凉的。米列娜真的是从别墅给他打的电活。

邦彦左手拿着黑兰花束和手提箱,右手空着来到了别墅的大门前。按铃后,大门打开,米列娜穿着漂亮的羽织毛衣站在邦彦的面前。

邦彦扔下皮箱,一下抱住米列娜,用脚关上了门贪婪地吻着米列娜的嘴唇,而他的眼睛却在向四周打量。

三分钟左右,米列娜才离开了邦彦的嘴。她那丰满的嘴唇轻轻地张着喘息着。

“你的呼吸有一股茉莉花香。在你的美貌面前,这花都褪色了……”邦彦把花递给她。

“真漂亮,象今天晚上你的眼睛。今天你眼睛的颜色比第一次相见时还要漂亮。”

“谢谢。想起那时的事真是不好意思。”

“跟我来!”

抱着花束的米列娜上了二层。邦彦提着皮箱跟在后面。米列娜的裙摆下面露出的脚上有一种让人目眩的色调,邦彦在潜意识中突然有一种敌意刺了他一下。不能愚蠢到不小心丢掉性命吧!

米列娜把邦彦带到了二层居室。能看得见沙滩、大海、海上灯火的窗子上挂着细纱窗帘。屋里柔柔的灯光打出暖暖的气氛。暖炉里橄榄枝在燃烧着。

暖炉的斜前方有沙发。沙发靠背象床一样宽大。

米列娜把黑兰放在脸前,吸了一口兰花的香气,把花插到花瓶中。

“你要兑水还是苏打水?”米列娜微笑着,着实可爱。

“给我兑水。你也喝点。”邦彦说道。

米列娜点点头,在苏格兰威士忌中放入冰块。二人拿着酒杯相互凝视了一会儿,都一口气喝干了酒。

米列娜放下杯子,绿色的眼睛湿润了。

“我一直等着你。每当一想到你,我的身体就象在燃烧一样,我不能再忍受下去了。但,我还是忍受了,我爱你……”米列娜轻声地倾述着。

邦彦用热烈的吻和高超的抚摸来回报她。身体发热的米列娜急促地喘息着,解下了邦彦的领带,解开了邦彦的腰带。这时,邦彦忽然听到了台阶上有微弱的吱吱的脚步声。

第二十一章 伏击

“对不起!”

伊达邦彦用极低的语调在已陶醉在肉体快感之中的米列娜耳边说道,随后轻轻将她推开。

“……?”

米列娜睁开了眼,不解地望着邦彦。那种表情就仿佛是刚刚从欲仙欲死的境界中一下子回到现实世界中似的。

邦彦的手从米列娜的腿中抽出来,把因为抚摸她的身体而变得湿的手指在沙发垫上擦了擦,然后将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暗示。手指上依然带着米列娜成熟的身体的味道。

米列娜把便服的下摆拉下来,脸上因为害羞而泛起了一阵红晕。

邦彦站起身提上裤子系好皮带,尔后象一口静静地靠近猎物的豹子一般无声地向门口移动着,右手伸到屁股后的手枪套中,握住他那毛瑟hSC手枪的枪柄。

楼梯上仍有动静,听声音就象是有谁屏住了气息向这边爬过来。屋里死寂得令人恐怖。邦彦紧贴着墙壁,伸出左手,用手掌堵住了钥匙孔,右手顺势将手枪拨了出来。

楼梯上的声音渐渐移动到了二层的走廊里。本来显得倦怠的邦彦,脸上现出了一丝不屑,正等待着这个不速之客。

米列娜双手抱着膝,眯缝着眼,出神地望着邦彦。声音此时已经来到了门口。

声音在门口消失了。屋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仿佛是一个油桶,任何一个火星都会引起剧烈的爆炸和燃烧。邦彦的脸色也开始变得冷酷无情。

门把手轻轻地转动起来,缓缓地,邦彦的手也悄悄从钥匙孔上移开,右手举起了手枪,这时他全部的神经,都集中到了门外那个不速之客的身上。

突然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的米列娜的声音有异样,他急忙回头一看——

“不许动,动一动就打死这个姑娘!”

一个男人命令的声音——很凶狠。

屋里突然出现了两个人。一个头发象人参一样颜色的男人,正用枪口顶在米列娜的头部,另一个男人是个金头发,瘦子,一只三八口径的柯尔特自动手枪指着邦彦。抢口黑洞洞的,让人害怕。

客厅和寝室之间的门开了一条小缝,看来,这两个人一定是躲在卧室里。而门外那个弄出声响的家伙,不过是为了吸引邦彦的注意力而投下了诱饵而巳。

邦彦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象是要隐去心中的痛苦和懊悔,他望着米列娜,说:

“你真有本事,把两个男人藏在床下!”

“不,不是我,我不知道会这样,相信我。”米列娜象被误解了一般痛苦地叫起来,扭动着身躯。

“别叫!”那个人参色头发的家伙用枪狠狠地在她乳房上顶了一下,“安静点,小妞,要不然就在你身上再来个洞,这个洞可不会让男人着迷的!”

“真想让阿那西斯那老公听听这个婊子的台词……想到你,我的身体就燃烧起来,混蛋!该让阿那西斯杀了这个婊子!”

那个金头发的男子用一种变态的口气说道,他那鼓鼓的金鱼眼中射出变态狂特有的目光。

“我什么时候才能动一下,手都快麻了。”邦彦说。

“这家伙够可怜的啊!”金头发的家伙丑陋地笑起来,然后左手也挟住了枪,以便让枪口对住邦彦,免得出差错。“那好,先把手枪扔掉,慢点,要是敢耍花招我就毙了你。命令我把你和这小妞带到阿那西斯老板的别墅去,但可没说要活的还是要死的,你给我老实点!”

“知道了,别那样吓唬人。”

邦彦松开了手,手枪滚落在地毯上,发出了不太大的声响。

“好,向右走五步,把手靠在墙上!”人参头发的家伙又补充了一句。

邦彦照办了。虽然在他的左袖中还有一支特林加手枪,但这是最后的王牌,不可轻易使用。

“罗贝尔,可以进来了!”

人参头发的家伙冲着门外喊了一句。

门开了,一个土黄色头发的小个子走了进来。他抱着一挺英国造的斯特马克——3型突击冲锋枪。

他看见了米列娜,“啊,是这个女人,真是百看不厌的婊子……”他双眼中透出淫邪的目光。

罗贝尔用腿踢上了门,左手握着弹匣兼把手,手枪管狠狠地捅在邦彦的腋下。

全长不过七十五厘米的斯特马克——3型冲锋枪,命中精度并不是很准确。但是在近战时,能够有较高的射速,用以压制敌人,因此威力也不小。罗贝尔顶起安全装置的杠杆,在枪口捅向邦彦的同时,枪的保险便已开启。

安全装置下的单·连发选择扭指向连发的位置。这表示只要稍有动静,弹匣中的三十二发九毫米卢卡弹就会不停地射出来,可以将邦彦打成一个十足的马蜂窝。

邦彦紧张得腋下渗出了汗。

人参色头发的家伙走近邦彦,一脚将落在地上的手枪踢到墙角,然后手枪顶着邦彦的腰,另一只手在他身上搜索起来。腋下、腰的周围,裆下,都摸了个遍。然后他又将邦彦的钱包从内袋里抽了出来,拿在手上。

“莱恩,钱包和手表都归你。”

又用枪对着米列娜。

“别担心,待会儿咱们再分嘛!克列格里。”

那个被称作莱恩的家伙漫不经心地回答,邦彦听着他们的对话,其实心中是万分紧张,“千万别发现了我袖中的手枪!”他在心中默念着。

莱恩把两百万元装到了自己口袋中,然后又将邦彦的欧米茄表戴到了自己的左腕上,他后退了两步,命令邦彦:

“好了,转过来!”

这之中唯有莱恩最冷静,他对着邦彦“把手提箱打开!我们的一个弟兄中了你的机关,今天因为胸膜炎并发症死了,我可不想成为第二个。”

邦彦终于有机会放下了手。在放下手的同时,他的左腕内侧在自己的腰上叩了一下。这个动作虽然幅度不大,但力量却很强。

固定在腕中的特林加手枪顺利地从套中脱出,稳稳地落在了邦彦掌中。

邦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紧特林加的枪柄,姆指顶开保险,对着自己右边的罗贝尔就是一枪——

特林加的枪身极短,因此开枪时的声音震耳欲聋,38口径的子弹出膛时的强大后座力将邦彦的手都震出了血丝。

罗贝尔被当胸一枪,左胸部顿时鲜血喷涌,他仰面倒下,一串子弹射入天花板中。

变化如此之快使其他人始料不及。莱恩抬手对着邦彦扣动了扳击,说时迟那时快,邦彦向着莱思枪下方猛扑过去,同时对着莱恩的脸扣响了第二枪。

二声枪响几乎同时,但结果却不一样。邦彦身后的墙上被打出了一个洞,而邦彦的38口径子弹却准确地从莱恩口中射入,将他的脑袋打得血浆迸裂。

特林加枪中只有两发子掸,此时已经用完,邦彦扔掉特林加,一个翻滚,从死去的罗贝尔身边抄起了斯特冲锋枪,枪口对准了克列格里——

克列格里面带临近死亡时那种不可琢磨的笑容,用柯尔特自动手枪顶在了米列娜的头上。米列娜刚被枪声惊醒,此时又一下子晕了过去。

“你要开枪我就会打死她!同归于尽。”

邦彦也向克列格里投去一个令人费解的笑容,“那小妞关我屁事,没关系,你杀了她吧……”

克列格里的胸象被冰冻了一般一下子血色顿失。

“你骗人,别蛮干!你要敢靠近一步我就杀了她!”

“好啊,你杀吧,然后你也完蛋,象躺在这里的这两个家伙一样!”

邦彦边说边靠近了他。克列格里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渗了出来,嘴唇变得干裂,从喉中发出了象死一样的声音。

“把枪扔掉,饶你一命!”邦彦的命令十分威严。

“……”

克列格里的瞳孔失神地望着对方。邦彦又逼进一步,把带着余温的枪口顶在了对方的脑门上。克列格里失神的目光集中到了枪管上。

邦彦快速地伸手关上了柯尔特自动手枪的保险。克列格里象中了催眠术一般无动于衷,邦彦夺过手枪,用枪柄用力砸在他头上。他僵硬着倒在沙发上,赤身露体的米列娜依然昏迷不醒。

邦彦回到莱恩的尸体旁,拿回了他自己的手表和钱包。然后拾起落在地上的特林加枪,折了一下枪,退出了空弹壳;把毛瑟hSC插回自己屁股后的枪套中,然后把莱恩身边的卢卡枪弹匣抽了出来。

他把弹匣中的九毫米弹补充到了突击冲锋枪的弹匣中,他看了看克列格里,仍然昏死在那儿。于是他又回去打开了自己的黑箱子,从箱中取出两发38口径的子弹,装入特林加枪中,将枪装回自己的左腕,关上箱子。

邦彦对着克列格里的背上狠狠地踢了一脚。克列格里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仿佛是感到身体受伤后的痛苦,从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感觉很好吧!”

邦彦用冲锋枪口顶在他的下巴上。

“求求你,我喘……喘不过来气来了,放放开我吧!”

“回答我的问题,米列娜是不是诱饵?”邦彦问。

“我不知道。……也许是,不,不是,我只是接到命令,叫,叫我来跟踪她。所以我们就来了,我们躺在房子里,听到女的给你打电话,莱恩就和总部联络,总部命令我们把你和那个女的抓到总部——也就是阿那西斯的别墅去。在那儿会有快艇到庞贝海岸来迎接。”

克列格里说得还很麻利。

“那你知不知道安倍拉鲁王子和卡特莉奴公主藏在什么地方?”

克列格里发出了一阵呻吟。

“别支支吾吾的,要是想不说,我就是把你的手指一个一个切断,也要让你吐出来!”

邦彦的语气冷酷无情。

“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克列格里叫嚷起来。

“那么这样如何?”

邦彦把冲锋枪的单·连发选择扭拨到半自动位置,然后将枪口对准他左手的食指,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时,克列格里的手指从第一个关节处断开,鲜血喷涌出来。

“啊……啊…”克列格里象一只临死的猫一样惨叫起来,从沙发上滚来滚去。

邦彦冷冷地看着克列格里痛苦地嚎叫,等他镇静了一会儿,邦彦开口了:

“接着该到右手食指了,怎么样,没法再使手枪了,够可怜的喽!”

“不,不,别再干了!我知道的我一定都说,可是我真的不知道王子和公主藏在什么地方……”克列格里求饶般地大喊起来。手上早已鲜血淋淋。

“那么,是阿那西斯命令去诱拐王子和公主的,是不是?”

“王子和公主是被落了窗帘的灵枢车运到别墅中去的,是阿那西斯的地方。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我们兄弟几个,再也没有看见那两个人。要不是上层部的头,是不可能知道的。”

克列格里捧着断指,看着鲜血从断处涌出滴在地毯上。从他嘴里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邦彦没有说话,扣动手中的扳击,随着一声枪响,克列格里的右手食指又被打飞了,他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米列娜此时苏醒了过来。对面前这血淋淋的一切,她惊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下子扑到邦彦怀中,象发虐疾一样全身发抖,低声地抽泣起来,裸露的乳房象富士山一样,微微颤抖着。

“宝宝,宝宝,可怜的米列娜,……别担心我知道如何去对付,不会上新闻的。好了好了,我们马上离开这别墅,不要再遇上阿那西斯,因为他知道你已经背叛了他。”

邦彦温柔地爱抚着米列娜近乎全裸的身体。

“求求你,要是让新闻记者知道了今晚的事,我就完了。”

米列娜用哀求的目光看着邦彦。

“我知道。”

邦彦站起来拿起话筒,向在尼斯的皮埃尔发出信号。皮埃尔的助手路易接到信号后按通了皮埃尔的电话,邦彦详细汇报了今晚的情况。

“……所以,我希望今晚米列娜能在你那里落落脚,另外,警察和记者方面也请你对付一下。”邦彦对皮埃尔说。

“我尽量吧,你把姑娘送来!”

邦彦挂上了话筒,轻轻在米列娜唇上吻了吻,“穿衣服吧。”然后点着一根香烟等着。

烟快吸完的时候,米列娜打扮完毕走出了卧室。邦彦把烟头按在克列格里的耳朵上,克列格里又从昏迷状态中醒了过来。

“你的车呢?”

“在……门外的……山坡上……”

邦彦一手提起箱子,另一手拿起冲锋枪,对准了他:

“起来,带我去找车!”

第二十二章 失败

这是辆灰色的奔驰190,停在距别墅300米左右,一片桔子林的阴影中。

邦彦左手提着箱子,右手举着冲锋枪,枪膛里是三十二发子弹。他用枪顶着克列格里,三个人一起向车子走去。

远处是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一览无疑,十分美丽,可是邦彦没有心情去欣赏这风景。

米列娜跟在两人后,高跟鞋不时被山石所夹住,邦彦把克列格里象盾牌一样握在前面绕着车转了一周,确认车中没有任何人。

“你蹲到座位下去。”他扭过头对米列娜说。随后用枪捅了捅克列格里的腰。

“开车,到你朋友开船接应的地方去!”

克列格里用满是鲜血的手打着了引擎,奔驰车向着山脚下飞速开去。由于速度异常的快在转弯的时候,内侧的后轮竟然离开路面在空中空转。方向盘上沾满了从断指中流出来的血湿漉漉的。

克列格里在下坡的时候又猛打了一下方向盘,车胎与路面激烈摩擦,发出一种悲鸣般的声音,他转过头,咬牙切齿地对邦彦说:

“把枪丢掉,要不然我就撞到护栏上去,反正我已经这样了,不如同归于尽!”

他的眼中闪烁着发狂似的光芒。

“别那么混蛋?”

邦彦说着,把冲锋枪的弹匣拨了出来。和普通的小手枪不一样,这种冲锋枪用的虽然也是手枪子弹,但从机构上说则枪膛把弹匣最上头的子弹送入发射室,在上膛的同时进入击发状态。因此除了在发射前的瞬间,无论如何枪膛中是空的。所以,弹匣拨掉之后,冲锋枪的枪膛中没有了子弹,就算克列格里夺了过去,也不用担心这枪能用了。

手握方向盘的克列格里,两眼死死地盯着车前灯光照亮的路面。

“我豁出去了,能和米列娜这种漂亮的女人一起死真是求之不得的。”

邦彦把拔掉了弹仓的冲锋枪递给了他。他一手夺了过去,同时用力踩下了刹车。车子的后尾猛地一抬,在路上颠了两颠,终于停了下来。

克列格里的眸子中燃烧着仇恨,他把枪死死地顶在邦彦身上。

邦彦无所谓似地用手抓住了枪管。

“把手松开,你想死啊!”

克列格里并未理解对方的意思。由于过份地紧张和兴奋,他并没有看见冲锋枪的弹匣是被抽掉了。

“行亍,无论如何我是赢了,谢谢你把车给我停下来。”

“混蛋!”

克列格里用未受伤的中指扣动扳击。

枪膛中发出了佥属撞击的清脆声音,当然这不是枪声,枪口也没有吐出火光。

克列格里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情,他这才注意到冲锋枪已成了一条无用的金属棍。大滴的汗珠从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脸上滴落下来。

邦彦狠狠地用掌劈在了他的颈上。他瘫倒在地。

“怎么了?”米列娜从车中探出身来。头发零乱,化的妆早巳不成样,但更显示出她的可爱之处。

“没事,你低下身子,别让车外看见了。”

邦彦情不自禁地吻了吻她的粉颈,然后将克列格里捆了起来,自已用手帕抹去座位上的血迹,坐到驾驶座上,将克列格里扔到了助手席上。

这离海岸公路并不太远。邦彦用适当的车速将车开了过去。克列格里很快恢复了知觉,低着头,青筋暴露,大声哼哼着。

上了海岸公路,邦彦左打方向盘,将车沿着海滩向前开去。他看到在距离五十米左右的海面上有一台大功率的摩托艇,艇上仿佛有三个人影,其中一个正用紫色的电简一明一灭地发着暗号。

“那就是迎接的船吧,你的暗号是什么?”邦彦问。

“我、不知……道。”

“妈的,想让我逼你说吗?”

邦彦打着了打火机,靠近了克列格里的领带,不一会儿,领带闪着蓝蓝的火苗向上烧去。

“啊——我、我想起来了,要是事办成了,就用电简,每秒发一次信号。”

邦彦迅速将车停到了离快艇直线距离最近的地方。

“亲爱的,你就这样藏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邦彦将冲锋枪的弹匣装上,伸手把克列格里拖了出来。

“走!”邦彦将他推在自已前面,沿着沙滩向船走去,随手从怀中掏出了钢笔型的小手电筒。海风带着一股潮湿的咸味扑面而来。

沙滩上细小的砂子渗入靴子中。邦彦用枪顶着克列格里走到海边,用电筒向快艇一闪一灭地发出了暗号。

邦彦和克列格里穿过沙滩涉入水中,克列格里突然间全身颤抖起来,好象并不是因为海浪层层涌来。

“快住手,那是危险时的信号,我们会被打成马蜂窝的……”

说话间从快艇上突然射出两道刺眼的探照灯火,交叉照在两人身上及周围,清楚得如同白昼一般,邦彦急忙跪倒在沙滩上,他一时看不清远处的一切。

快艇上的重机枪响了,弹雨在邦彦周围激起一片水柱。

邦彦快速地在地上翻滚着,同时手中的冲锋枪也射出密集的子弹,枪在手中剧烈地震动着。

在他身边的克列格里被子弹打得血肉横飞惨叫着跌在海水中。

邦彦稍做停顿,又是一个点射。

“哗——”一个探照灯被打得粉碎,邦彦侧身滚向一边,又打了一个点射。

三十二发子弹瞬间打了个精光,幸运的是有一发子弹打碎了另一个探照灯,机关枪的弹着点立刻出现了偏差。邦彦扔掉枪,拔腿向奔驰车跑去。

刚跑了没几步,机枪又一次吼叫起来,一条漂亮的弧线打在邦彦身后。这次艇上的人用了曳光弹,子弹在空中划出桔红色的弹道,射手通过曳光弹修正弹着点,子弹向邦彦追来。这种五十口径的机枪弹,中了一发就得完蛋。

邦彦拼命地跑着S型,上气不接下气,不断有子弹击碎的砂石打到自已身上,他知道只要一停顿就没命了。

终于跑上了公路。邦彦一个飞身滚到了柏油路面上。由于公路和海面高度不一祥,形成一个死角,机枪打不到他了。

此时机枪又转上了奔驰骄车,在美丽的弧线中轿车的玻璃被打得四飞溅,右车门上满是弹孔。

邦彦爬到车边打开后门,将倦成一团躲在车内的米列娜扯了出来。桔红色的弹道在他们身上交织着死神之网。

邦彦把她拉到子弹打不到的死角处,又爬回车边,拼命抓住放在前面的箱子。

车的发动机在命中了几发子弹以后爆出了火苗,迅速燃烧起来。

邦彦终于将箱子抱在怀中,背上的衣服巳经烧焦了。他爬到一边,迅速地扭开了箱子的开关。

手提箱一分为二,在底部夹层中有一挺分解式的AR15型自动步枪,邦彦在几秒钟内便组装完毕,同时从另一个夹层中掏出了红外线望远镜,扣在枪身上方。

手提箱中还有五个弹匣,各装二十发子弹。邦彦拿出一个装有贝顿开花弹的弹匣插入枪中,拉了下枪栓,然后拖着箱子离开了正在燃烧的奔驰车。

邦彦用极快的速度扑向海滩,这时他感到除了重机枪的声音外,还有卡宾枪作短促的射击声,他看见有六个男人穿着救生衣,踩着齐胸的海水向这边冲过来,手中的卡宾枪作扇形的射击,不遗漏任何可疑的目标。

可是此时邦彦却托起枪,将瞄准镜对准了快艇。

在红外线瞄准镜的镜头中,出现了快艇上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在用一挺旧式的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不停地射击,另一个作为助手托着子弹带,身边是个巨大的子弹箱。

邦彦瞄准了子弹箱,冷静地扣动了枪机。枪托轻轻地向后连续退几下,从枪口射出的0.223口径的北约制式开花弹准确地命中了重机枪的子弹箱。

这种弹头中含有高性能炸药,它穿透了子弹箱薄薄的铁皮,引爆了箱中数千发的机枪子弹。

邦彦还没放下枪,快艇上就出现一道强烈的闪光,紧接着传来了一阵巨大的爆炸声,整个快艇笼罩在火焰中,火光中重机枪和两个射手都早已无影无踪。

又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快艇炸成无数碎片,海中的几个人纷纷在一片钢铁的碎片中倒下。海水涌过,将他们淹没在浪头中。

邦彦换上普通弹匣,端起AR15向海中走去。不一会儿水就涌到了他的腰部,邦彦警锡地注视着身边的海面,寻找未死的敌人。

有一个家伙好象只是昏了过去。邦彦抓着他的脚脖子,把他向沙滩外拉去,象拉一条死去的狗。不管如何,得让这个家伙开口,这样才能打听出安倍拉鲁王子和卡特莉奴公主的下落,邦彦这样想。

邦彦终于把那个家伙拉到了沙滩上,他象虾一样弯着,用膝头顶着他的腹部,那男人的口中流出了大滩的海水。远处的奔驰车仍在壁壁啪啪地燃烧。邦彦毫不松懈地注视着周围的情况,在这种时候,不能有半点的马虎大意。

爆炸后的小艇带着浓烟和火光缓缓地沉入海底,燃烧得炽热的小艇残骸与海水接触时发出滋滋的声响,象开了锅一般。

邦彦冷眼望着这一切。

身边的男人好象从昏迷状态中苏醒过来了。

邦彦用AR15冲锋枪顶在他头上。

“你要是想活命,就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不然的话你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那个男人抬起头,喘着粗气盯着邦彦。充血的眸子是蓝色的。

“我,我不想死,我才三十岁,我,我想活,活下去,饶了我吧。”

“那好,告诉我,安倍拉鲁王子和卡特莉奴公主现在被关在什么地方?”

“那两个人,被藏在俄国的潜水……”

就在此时,在公路左侧大概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响起了清脆的枪声,一串子弹将那个男人的胸部打得稀烂,邦彦的手腔也被一发子弹擦过,酸麻无比。

邦彦没有时向再考虑,抬手就打了五、六发子弹,此时传来了汽车引擎发动的声响,那个方向又传来了手枪的枪声。

邦彦端起枪,弯着腰向马路的方向冲过去。看见一辆敞蓬的吉普车,正加大速度向远处逃窜。

邦彦冷静地端起了AR——15自动步枪,吉普车的影像出现在镜中,他轻轻扣动了扳击。

“哒哒哒……”

子弹将吉普车体上打得火花乱溅,吉普车猛地一个急转弯,消失在黑暗中。

邦彦转身向刚才枪响的地方搜索而去。他看见路上趴着一个人,邦彦冷静地观察了一会,确认他已死去,便大踏步地跑过去。

男的已经死去了。邦彦有一枪打断了他的左手,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但这并不是致命伤。

致命伤是从他背后射进的五发子弹。很明显,这是吉普车上的同伙为了灭口便杀了自已的同伴。

“瞧你的朋友!”

邦彦嘲讽似地耸耸肩,向米列娜藏身的山坡树阴外快速跑去。

可是并没有看见米列娜的身影。一种不详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

“米列娜,回答我。”

邦彦大声地呼叫着,四处环顾。但他心中清楚地知道米列娜被吉普车上的人劫走了,在米列娜藏身的地方,有男人零乱的脚印。

邦彦无可奈何地停止了叫喊,但眼睛依然警惕地环顾着四周,然后向米列娜别墅方向的一个山坡爬去。

圣·特罗贝镇的方向传来了交错的枪声,然后又静了下来。

邦彦想到那些法国的警察,整天只会跟小妞打情骂俏,要是真和阿那西斯的手下交起火来,就没了调情时的劲头。刚才的枪声肯定是巡逻警车又被夺走了。

想到这儿,邦彦自嘲般地歪了一下嘴。

第二十三章 深入腹地

伊达邦彦回到米列娜·德蒙嘉的别墅时,已是那之后十五分钟的事了。

邦彦将停在别墅门口的费拉里车的后盖打开,把手提箱扔了进去,将AR十五全自动来福枪放到助手席上,并在上头盖上从行李房中取出的工作服。

邦彦穿上走进驾驶室,踩下油门,发动汽车,车便飞也似地驶出别墅。他避开圣·特拉贝镇上的道路,绕道开过海边的悬崖,来到克拉瓦·巴尔马的大街上。之后又穿过没有柏油的乡间小道,来到了国道N九八号路上。

沿着国道N九八号向右开,不久便可到圣·特拉贝的附近,由于那儿肯定没有警方的检査站,于是邦彦便将车横穿过N九八国道,向山边的N七号路上开去。

邦彦将车上的取暖器开到最强,顿时车厢内暖和起来,在取暖器的作用下,被齐腰的海水浸得透湿的裤子上,水汽渐渐的升起,使得整个车窗上都结了一层雾,变得模糊不清,但湿的鞋子与袜子,倒是没有那么快就于了。

沿着弯弯曲曲的地方道路五五八号开上二十分钟左右,便来到了贝德邦镇上,在这里,费拉里车开上国道N七号,向西开去。

在N七号上开了二十公里左右以后,便到了连结佛雷尤冈支尼斯的高速公路。N七号路则几乎是与高速公路平行地延伸下去。

在N七号与高速公路的交接处上,醒目地停着五辆警用吉普车。五辆并排停着,被用来充当路障,同时还可以看到好几辆警察用的高速摩托车。

此时,接受检查的汽车已经有一百多辆了,正排着长队等候着,检查项目一直包括到行李箱,因而整个车队移动缓慢,过了老半天才动那么一动。

邦彦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将方向盘往右一打,将费里拉车开到路边,沿着被古老的房屋夹着的小路往前,不久便到了到处是洋参种植地与葡萄园的小丘边上。

他打开车窗,使积在车窗玻璃上的水雾能随风散去,并灭了车灯。一手紧握方向盘,一手从助手席上拿起AR十五全自动来福枪,往天上乱放一气。

尖锐的枪声响彻夜空,往远方传去,不一会儿在宁静的夜里又激起一阵回音。这枪声肯定能刺激那些检查的警察的神经的。

邦彦重新往AR十五枪上装上了新的弹匣,又把它放回助手席上。然后把车开了一段之后将车灯重新打开,延着小道,迅速地向检查站方向开去。

途中,他看到三辆吉普以及好几辆摩托车拉响狂吼的警笛,朝枪响的方向急速驶去。

这时,检查站那边只留下两辆警用吉普车以及两辆白色的摩托车了。等待接受检查的挂着各国牌照的汽车不停地鸣着喇叭,发出只有狂欢节时才能听到的噪音。

检査的警察各个汗流浃背。邦彦驾驶的费拉里车又一次灭了车灯,从车队的末尾横行出来,突然加速,从留下的两辆吉普车的中间飞也似地急驰而去。

“停下!”

吃惊的两个摩托警察,急急忙忙地飞身上车,发动了号称有六十三马力的挪顿·阿德莱斯750CC的大型摩托。时速表上的刻度一直划到二百四十公里。

警笛长鸣,警察的围巾随风发出“啪啪”的爆声,两辆挪顿摩托车迅速地追赶而来。邦彦也将费拉里车加速到二西二十公里左右,后面的两辆摩托车仿佛是被前头的车子用吸盘吸住了似的,拼命在其后紧紧地追赶。而实际上,这已经是挪顿摩托车的最高时速了。

在这种速度下,不管多么熟练的警察,都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来握住车把,无法单手掌把来举枪射击的,对于这一点,邦彦知道得很清楚。这样高速急驰的摩托车,即使是碰到小粒石子,车上的人就随时可能亡命九泉。

邦彦忽然间,故意将费拉里的车速降到一百九十公里。

发动机发出巨响,两辆摩托车终于从吸盘中脱了出来,一下子开到了费拉里车的左右两侧。

邦彦冷笑了几声,将费拉里车的方向盘左右转动,车的轮胎都冒起了青烟,费拉里的尾部顿时扭动了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想要避开碰撞的两辆摩托车都一下改变了方向,开出了路面。

车身与沥青路面发出摩檫,发出激烈的声响与火花,忽然间,两辆摩托发动机都被火包围了。

两名摩托警察象是从飞机弹射器上弹出一样,分别从车上飞射而出,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向百米以外的田地,头朝下地飞射而去,两人的身体在空中划拉着,好似在跳一种什么恐怖舞蹈似的……

邦彦的车沿路开向尼斯的时间,巳经是凌晨两点左右了。在汽车取暖器的作用下,裤子基本已经干了。邦彦期待着等会儿能与皮埃尔会面,将今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吿诉他,于是便把车头调向面对着车站广场的皮埃尔的珠宝店方向。

从邱尔路开出,快来到车站广场时,忽然发现广场入口处拉着根绳子,边上站着警察,邦彦只得将车停下。警察中的一个急步来到费拉里车的跟前。

“出了什么事?”邦彦挂了档,一只手摸着后裤袋里装着的毛瑟手hSC手枪把问道。

“刚才发生了一件爆炸事件,出事地点就是那个叫‘正直堂’的珠宝店。我们接到命令在现场没有清理完毕之前,任何人不得入内,所以……”警察缓缓地说道。

“皮埃尔怎么样了,……就是店的主人,他没出事吧?”邦彦急忙问道。

“你认识他?”

“有点认识。”

“那些罪犯投了炸弹的同时,据说巳经把他绑架了,可能是为了要赎金吧?”

“犯人长得什么模样?”

“邦彦抑制住自己的兴奋问道。”

“还不清楚。反正这儿禁止通行,早点去睡吧,有关追捕犯人的这些活动交给警察来办吧!”警察眨了眨眼道。

邦彦将来福AR十五自动枪又一次分解放入旅行箱,将车开到饭店门前。

在他从饭店前台值夜班的服务员手里接过钥匙的时候。

“哦,对不起先生,就在刚才有人送来一封您的信……”

说着,服务员从柜子里将一封没有邮标的信递到邦彦的手中。

邦彦随手递给服务员一些小费,同时撕开了信封。

信是用打字机打的,没有署名,但信中却写道。

——我手里有一男一女,如想接他们回去的话请来联系,顺便说一句,那时最好带上能随时兑现的美国联邦银行的支票——

看到这儿,邦彦立刻明白了这是安敦·阿那西斯派人送来的东西。

邦彦向服务员道了谢,回到了五〇八号房间。给正直堂珠宝店挂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皮埃尔的助手路易。

“终于来了,五个蒙面匪徒手持来福枪,到店里,用塑胶炸弹炸开了门,将宝石与老板一起抢走了。那帮家伙走的时候,再一次扔了炸弹,害得我现在浑身是绑带。”路易自嘲地说着。

邦彦挂断电话,将旅行箱与还没干透的鞋子一起拿到浴室,自己则跳进了澡盆。

他将自己的脖子都埋到热乎乎的澡水里头,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感到说不出的舒服,一动也不想动。

忽然间他又似乎下定了决心,迅速地从澡盆中跳了出来,光着身子来到卧室。在那儿换上了薪裤子以及银灰色的丝绸上衣。由于没有别的鞋子来替换被海水浸湿的那双,所以只能穿上与晚礼服配套的漆皮皮鞋。

将一只湿皮鞋的后跟拉下,从鞋跟的凹处取出一只包着一千万法郎支票的塑料袋。

他一时又不知道将这塑料袋藏在那儿。过一会儿,他来到起居室,用小起子在铝合金窗框上用力一扳,从塑料袋中取出折成细长条的支票将它放到了窗框里头,然后又将窗框恢复原状。

当邦彦提起旅行箱再一次离开饭店时,巳是凌晨三点,他钻进费拉里车的驾驶室,开车向摩纳哥飞驰而去。

越过边境的萨伯点公园,将车停在摩纳哥港的岸边。港口里停泊着无数的帆船与摩托艇。在这中间,还有好些船上的船舱里,闪着点点灯光。

提着旅行箱,邦彦从车上下来,朝一艘船舱里还闪着灯光,四十英尺长的大型摩托艇走去。那艘摩托艇离开岸边约有五米。

邦彦抓住艇上的缆绳,缓缓地拉着,将船慢慢地靠向岸边。然后象猫一样,无声无息地来到甲板上。

他爬过后甲板,靠近了船舱。透过微微开着窗帘的窗门玻璃,往里窥视。看到地上到处是威士忌等的酒瓶、酒杯,在散乱地放着食物及盘子的混乱不堪的床上,躺着一个长着雀斑的女人和一个连背上都长满金黄色毛发的象摔跤运动员似的男人。两人浑身裸露,抱在一起,发出鼾声。

邦彦将盖在船舱后头的驾驶席上的帆布轻轻拉下,打开驾驶席边上的小门,悄悄来到船舱里头。右手握着毛瑟枪。

船舱里头的空调机中吹出阵阵暖风,使整个房间暖洋洋的。同时充满着酒精的气味以及男女交欢以后留下的汗臭味。两个男女全都酒醉如泥地躺着,根本没有感觉出邦彦巳经进入了这个船舱。

房间的角落里有个衣柜,里头放着西部男子用的牛仔裤以及牛仔帽,还有一件鹿皮上衣。以及做工精细的子弹带,一付装着四十五口径的柯尔特式左轮手枪的皮制枪套。看来这两个人——至少那男的象是个美国人。

衣柜的正对面是洗手间,船舱的后方有通向行李间以及机房的小木门,橡胶做的救生艇则挂在屋顶上。

邦彦将旅行箱放在地上,取出衣柜中的那支柯尔特式左轮手枪,交在左手。

用枪猛地敲在那女的头部,女的身子象折断的花一样倒在地上,立时不动了。

“混蛋……”

那男的朦朦胧胧地睁开灰色眼睛,嘴里骂着就要起身,邦彦马上将枪猛击在他那似熊一般的长满纤毛的腰部。

顿时发出好似胃部撕裂般的声响,他那肚子里还没有消化的食物与杜松子酒、威士忌混在一起,就象鲸鱼喷水一般从嘴里一下子喷了出来。

邦彦用挂在墙上的绳子,将两人分别捆绑起来。

“混蛋,你知道我是谁,我是控制整个德克萨斯弹子房的所有者,你竟敢把我绑起来,不要命了……”

那男人在边上叫喊着,邦彦理都不理,平静地从屋顶拿下救生艇,仔细地检査着。强度看来没有问题。

手提旅行箱的邦彦来到了驾驶席上,打开燃料活栓,又登上高高的驾驶座,关闭了扼流器,打开了启动开关。

二台克莱斯勒的三百五十马力的汽油发动机发动时,发出巨大的声响,但就是怎么也发动不起来。

一阵不安向邦彦袭来,是不是发动机出了故障?试了半天,忽然发现风门忘了打开,苦笑了一下。

发动机终于启动了。邦彦扳回了风门阀,等着水温计显示出适当的水温。这当口,他解开了系在岸上的缆绳,并再一次检查了所有的刻度表盘。

这船上装有自动驾驶装置,等到引擎温度上升以后,邦彦打开扼流器,将风门阀拨到低档,按下前进开关,稳稳当当地将摩托艇开动起来。

邦彦巧妙地掌握方向盘,将摩托艇从停泊在摩纳哥港中的各式各样的帆船、摩托艇中间驶出,向大海高速开去。舱里那男的似乎还在叫骂,但发动机的轰鸣声以及海浪的拍打声早将他的声音压了下去。

远离了堤岸,邦彦将速度提高到六十公里,海风猛烈地吹打在他的额头。

邦彦将船拐了个大弯,来到了安敦·阿那西斯别墅所在地——阿那东尔海角的顶端东南方面四公里的地方,将摩托艇停了下来。

往船舱里一看,只见那被绑着的男的又睡着了,打着呼噜。邦彦将带着桨的救生艇垂放在摩托艇的尾部。

用回旋罗盘确定了位置,打开自动操作仪器,使船能直向阿那东尔海角冲去。

然后,打开旅行箱,又一次将AR十五全自动来福枪装配起来,上方安好了红外线瞄准器,底下装上剌刀。往在圣·特罗贝朝天射击时打空的弹匣中装上实弹。

拉着救生艇的摩托艇又一次前进了。由于不用去掌握方向盘,邦彦留心注意着后面救生艇的情况。当时速达三十公里时,救生艇与摩托艇保持着同一个方向。

摩托艇离海角只有一公里的时候,邦彦站了起来,朝阿那西斯别墅屋顶方向,举起AR十五全自动来福枪,一口气打出了十几发子弹。

由于离得太远,无法看清子弹究竟打到了房子的什么部位,但从弹道的轨迹来计算,则很清楚地知道子弹已经打到房子的某个上部位。

邦彦手提旅行箱与AR十五来福枪,离开摩托艇来到救生艇上。用AR十五上的刺刀将连在摩托艇上的绳子割断。

螺旋桨划出的旋涡与水流中,留下了救生艇,摩托艇则朝海角方向开去,与此同时,从海角边的码头附近,传来阵阵枪声,远远望去,火光闪闪。

至少有十支枪在那边同时开火,虽然海面上的邦彦听到的枪声很少,但他还是能感觉到从头顶上飞啸而去的子弹。

邦彦划着塑料的船桨,沿着摩托艇划过水面的痕迹,稍稍靠左,用力划船而去。

从海角处又有三挺重机抢开始射击了,这三挺重机枪用的是绿、红、白三种曳光弹。

这些美丽的光线的目标是正在靠近的摩托艇。当摩托艇行驶到离码头约500米远的地方,三挺机关枪发出的光线终于捕捉住了目标,顿时,甲板上船舱玻璃满天乱飞,船体上也伤痕累累。

摩托艇开始进水,但自动驾驶装置立即改变方向,使船头朝着码头,继续前进,丝毫没有停下或减速。

虽然摩托艇中了好多弹,但依旧前行。当行驶到离码头只有200多米时,从岸边传来火箭炮的声响。

第一炮离摩托艇左舷10米左右的地方炸开,激起冲天的水柱,几乎就要将整个摩托艇掀翻。

接下来的一炮,在船右舷十二、三米的地方炸开了。紧接着,第三发炮弹向着摩托艇的船舱直飞而来。火光飞起,顿时摩托艇被一炸为两半,船头与船尾直立起来,相对着朝着天,眼见着就沉了下去。

但是,爆炸产生的明亮的火光,并没有映照到远远地行驶在摩托艇左后方的邦彦划着的橡胶救生艇上。

邦彦用力地有节奏地划着救生艇,向前方驶去。在当塞尼岛上的秘密训练受训时,他曾经一刻不停地连续划过一百多公里,因此现在的邦彦就象是一个合格的尾桨手。

邦彦的目标是阿那东尼海角上的码头的正对面的西海岸。由于摩托艇向码头靠近,警戒大多数集中在那里,因此,相对来讲,西海岸的警戒要松一些。

这个夜晚,深得平静,星光点点,倒影在水面。邦彦划船的声音,静静地在海面上传了过去。必须在天亮之前登陆……邦彦想着,当时加快了划船的速度。

第二十四章 被捕

阿那东尔海角的东海岸的码头边,一艘带有探照灯的大舢板正朝刚才摩托艇爆炸沉没的地区快速驶去。

邦彦向着背对码头那一边的西海岸。继续划着橡胶救生艇而去,考虑到一旦被雷达发现就很可能遭受各种武器的攻击,邦彦将来福枪放在膝上,一边划船,一边睁大眼睛向四周搜索着。

但是,也许是因为这救生艇实在太小,以至于雷达网无法发现,也许是因为别墅的警卫人员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码头那边的东海岸,再或许因为别墅里的人想把邦彦引到岸上再好好收拾他的缘故,总之,直到邦彦的小救生艇被海浪抛到满是岩石的西海岸时,没有听到任何一种武器的声响。

邦彦提着自动来福枪与手提箱逃到一块布满紫菜便于攀援的岩石上,用枪上的刺刀将救生艇的胶皮划破,它便沉没在海里。

沿着被海浪冲打的岩石,邦彦靠近了海角的断崖边上,用嘴咬住手提箱,开始向断崖的上方攀登。没有任何人开枪。邦彦的脸上露出一丝庆幸的神态,从断崖的顶上,偷偷伸出头来。

沿着断崖,有一条近五米宽的道路,再往里,则是到处长满棕榈、桉树、揶子,海枣等热带植物的丛林。

邦彦爬上断崖,横穿马路,向丛林深外跑去。在足有十多米宽大的棕榈的树荫下,他双膝跪下,将所带的东西放到地上,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就在这个时候,邦彦听到从路边有两个男人的脚步声传来。邦彦用姆指在自动来福枪的刺刀上摸了一下。脚步在邦彦横穿马路的地方停止了。

“注意,这可有点怪啊!”

“这是被海水浸湿的脚印,在周围好好看看。这家伙应该死了。”

两人用法语飞快地交谈着。

将卡宾枪挂在腰间的两个人一弯腰上身穿进林子里,头盔的前方带着一个小型探照灯,闪闪发光。

在这个灯光的照映下,热带丛林中各种树木的枝干,树叶等不时地印照出来。两张略微紧张而且有些苍白的面孔,逐渐向邦彦藏身的棕榈树间靠近。

邦彦屏住呼吸尽量注意不发出任何一点声响,把棕榈树粗大的枝干当作挡箭脾,巧妙地转过身来到两人的背后。两个男人正好向前走过那棵棕榈树,邦彦“呼”地一声跳了出来,抓住跟前一个,用刺刀在他喉头一抹。顿时声带与颈骨就露了出来,脑袋不自然地耷拉下来,双膝跪地,“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另一个发出一声惊叫,同时就把卡宾枪的枪口对准了邦彦,说时迟那时快,邦彦当时已将AR十五自动枪又拿回原状,顺手向那个男人刺去。

自动来福枪的刺刀从那人的左胸进去,一刀从后背露了出来,那个正要扣动卡宾枪板机的男人,眼见刺刀刺入自已的左胸,立刻条件反射似地扔下枪,用手死死抓住刺刀,顿时,手指犹如奶酪一般,劈利啪啦一个个落到了地上。

邦彦把脚踩在那仰面躺着的尸体身上,一把把剌刀从他身上拔了出来,在棕榈树干上的须毛上,把血擦干净,然后伸手关掉了两人头盔上的小探照灯。左手又提起旅行箱,循身向丛林深外走去。

丛林的各种树木中,有一颗鹤立鸡群伫立着的高大的桉树。起码快有百米了。树梢上的枝叶犹如一把伞一样张开着。邦彦从箱子里取出了皮带,这是与AR十五枪配套的。它把枪与枪基连在一起,可以背在身上,邦彦把枪吊在左肩,中间的枪身上挂着手提箱。

就这个样子,邦彦沿着桉树干向上爬去。在五十米处,枝干分开了。

在那根粗的枝头上坐下,低头仔细地看了看东海岸的情况。聚集着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卫士的码头以及附近的别墅里都亮着灯光。

码头边停着阿那西斯的游船“PLAYBOY”(花花公子号),到处也看不到阿那西斯的身影。

那艘大舢板快要回码头了,就在这时,邦彦发现这群人中混着许多斯拉夫人。

邦彦的耳边又响起了摩托艇中那男人临死前说的“俄国潜水……”

邦彦从手提箱中取出自动来福枪的五个予备弹夹,放到口袋里,接着关了箱子的盖子,又往上爬了爬,想爬到一个树叶茂密,地下看不见的地方把手提箱藏起来。

大舢板开到了离码头约五十米的地方,甲板上的探照灯的强烈的光线又一次亮起来,灯光往上仰起,向桉树这边照了过来。

邦彦想躲到树阴里,然后把手提箱扔到地下去。只可惜稍稍缓了一下,自己便给那光束照住了。

大舢板上的扩音器顿时用法语与俄语喊起话来。顿时集中在码头上的那群人一下子都掉头扭向桉树的方向,五挺机关枪与两挺火炮的炮口也都掉向桉树的方向。桉树干靠离码头也不过二百米左右。

已经没时间犹豫了,邦彦立即隐身在桉树后面,伸出AR十五自动来福枪,将开关放到半自动一档上,开始射击。

开始朝大舢板的探照灯射去,一枪把探照灯的玻璃打得稀巴烂。邦彦接着又朝着重机枪的射手射击,靠着红外线瞄准器,一下子击毙了两人。

就在此时,码头上一齐又响起了枪声,子弹在邦彦的周围尖锐地呼啸而过,划破夜空击在粗大的树干上,树干也轻轻地晃动。

三挺机关枪又开始狂吼起来,曳光弹拖着美丽的光尾,朝着邦彦不停地飞来。

在邦彦看来,仿佛这些曳光弹全都朝着肖已的心脏射来似的。被满身的恐怖所驱使。邦彦将开关放到全自动的位置上,拿起来福枪不停地扫射起来。枪身激烈地震动起来,几乎要从手中挣脱出来似的。

不一会儿,弹夹就打空了,重机枪一会儿也给打哑了。邦彦换了一个弹夹,又开始扫射起来。

这时,海角上所有的探照灯都亮了起来,十几道光束在空中交错,飞舞,又一次向邦彦迫近过来。

当探照灯的光束把邦彦映照出来的时候,已经打光了第四个弹夹,于是把最后一个弹夹放到了枪里。

看上去,码头边上也受到了相当的损害,邦彦没有时间去证实到底击中了哪些目标。由于子弹不停地掠过头上,紧张得出了一身汗,脸上就象是从蒸气浴室中出来似的。整个都湿透了。

当邦彦再次举起来福枪准备射击时,火箭炮处传来了火箭炮发射的轰鸣声,三个炮筒几乎同时发射。一个从码头,一个从别墅的建筑物,另一个从舢板射来。

这当口上,邦彦也不知那一发炮弹击中了桉树干,在邦彦头上五米左右爆炸开来。使整个身体都麻痹的热浪与冲击波传到邦彦的头上,他一下子晕了。弹片划破了他的左脑,打断了三根肋骨,一直刺入肺部,自动来福枪也给气浪掀飞了。

从火箭弹爆炸的地方,桉树的树干发出巨大的轰鸣,倒了下来。倒下的树干夹杂着粗大的枝叶,打在邦彦的身上又掉了下去。

这种打击对已经负伤的邦彦来讲无疑加重了痛苦,一下眼前一片漆黑,力气全无。

邦彦努力要恢复起自已的意识,拼命努力,想要紧贴在树干上。但是,身子还是禁不住地往下掉,他拼死用手抓住树干,想要不再掉下去。可自已的身子一下子变轻了……

梦见自己掉下了一个无底的深渊,嘴里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吼,邦彦忽然间恢复了自已的意识。

整个身体仿佛都麻了,邦彦费了好大的劲才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只是象朝霞一般的灰色的朦胧的东西。好比是困了睡了一觉又做了一场恶梦似的,完全睁开眼睛以后,看到摩纳哥明亮、清彻的阳光,啊,总算是醒了……邦彦内心里对自已道。

逐渐地又模糊了,只能看见色彩的轮廓,与此同时感到全身发热,并且清楚地感觉到周身的疼痛,这使邦彦感觉到,这一切都不是恶梦……

邦彦定了定神,只感到脑袋里有无数个钻子在钻一样的刺痛,同时还觉得左胸部及腰部有东西垫着,实在是太痛了,不得不呻吟几声。

邦彦被人按在一张有扶手的椅子上,椅子的背特别高,还垫着枕头。五米开外的太师椅上坐着叼着香烟的阿那西斯。

阿那西斯打扮得很漂亮,仿佛是参加什么盛大宴会或是出现在赌场里似的,身上穿着晚礼服,嘴角上挂着一丝冷笑,盯着邦彦。左侧的小桌子上,放着黑色及白色的酒瓶和装苏打水的罐子,以及倒满了正在冒泡的高脚啤酒杯。

右面的桌上,则放着hSC毛瑟枪,皮枪套,此外还有取下远红外线瞄准器的,整个枪身都弯了的AR十五来福枪,钱包,打火机,烟盒等等邦彦的随身用品都放着,上面还放着粘着碎玻璃片的皮鞭。

阿那西斯的背后的墙壁是一大块玻璃,里面是深色的海水,这里不是水糟。而是真正的海水,这间房子就是建在水下的。

邦彦的左胸忍不住的疼痛,不禁用右手扶在头上,自已低头往下一看,所有的口袋都被彻底翻过了,鞋根也被拔下了,双手的手指浮肿,还渗着鲜血。

“别动……不管怎么样你目前的身体还无法充分移动。进入肺部的弹片已经替你取出来了。为了让你再活一段时间,希望你能够与我们合作。”

阿那西斯说着带有口音的英语,嘴儿带着冷酷地笑了一笑。背后大海里出现了一条大鲨鱼,碰到玻璃时,猛地一翻身,露出苍白的肚皮,又消失在黑暗的海水里。

“您的关怀我心领了。”邦彦小声说道。

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把肺部刚止住的血又咳了出来,顿时感到肺里血液在翻腾,身体里又感到出了很多冷汗,胸部伤口上贴着的护伤膏的边上,又露出了断碎的肋骨。

“大夫巳经给你做了治疗,只是那些肋骨要是一动的话还会再错位的。”

阿那西斯边笑边说,忽然间口气冷峻起来:

“想必你是将支票带来了吧,我的英雄先生。”

“搜了没有发现吗?那也许在爬断崖时把它弄掉了吧,另外说一句,我也根本不是什么英雄先生。”邦彦说道。

“是吗,好了,给我睁开眼好好看看,这是约翰·皮斯本人的照片。”

阿那西斯从衣服内袋里取出一张照片,邦彦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张头发稀少,腮帮子满是肉的男子的照片。

“明白了,是苏联的情报机关将这个交给你的吧!”邦彦试着套话说道。

阿那西斯满是肥肉的脸上,一瞬间表情僵硬了,不一会又在笑起来。

“真是名不虚传啊!你是英国外交部情报部谍报科的破坏活动专家啊,代号是YZ9吧?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让你活下去,或是让你死,全凭我一时喜欢,希望你能牢记这一点。”

“……”

“你有充分的时间来听我讲话,同时我对拷问很有心得,不过说句心里话,我可不愿意看到象你这样优秀的谍报人员在拷打中悲惨地死去。苏联很需要象你这样的优秀人材。只要能与我们合作,你便可以去雅尔塔,或者是黑海边上的疗养地去静静休养一番,能重新开始你的第二次人生,怎么样,这些可都是克林姆林宫的愿望。”阿那西斯不慌不忙地说道。

“在回答问题之前,请允许我提几个问题,对克里姆林宫来讲,你是个什么角色?”邦彦说着,头脑清晰了许多。

“也许你有所察觉了吧,我所干的只是向那些活跃在西欧与美国的共产战士提供大量的资金。”

“你又奢侈,喜欢派头,也许会不知道赚取的钱有多少,但你绝不会毫无痛心地将金钱交给你情妇之外的人,你不可能相信那些共产主义战士。”

“我和你是一样的,就象你是为了金钱才效忠英国的一样,我也是为了赚钱才向苏联表衷心的。克里姆林宫从我这儿分出去很多钱,同时他们也给我数倍的好处。”

“这次诱拐王子与公主也是克里姆林宫出的主意吧?”

“是啊,一切准备就绪,只有你不知趣地捣乱,现在也这么浑身是伤,没法动弹了。”阿那西斯又一次大声笑起来。

“王子与公主被关在苏联潜水艇里,我知道这些,我在这之前发现的水路也是专门为苏联潜水艇准备的吧,这些事情都说明这潜水艇还停在海角下的某个地方。”

邦彦说着,忍不住喘了口气。

“倒是这祥,赎金由降落伞落在公海上,全都由潜水艇浮出水面取钱。顺便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情,潜水艇是美国造的。你还记得一年前,在北海沉没的后来又被封锁消息的揶斯拉号潜水艇事件吗?”

“艇上带有导弹……”

“确实如此,如果我说这挪斯拉号潜水艇突然就在这阿那东尔海角下藏着的话,你也不会吃惊吧?当去拿赎金时,有美国飞机出动的情况的话,就可以将导弹射向尼斯或戛纳,不仅如此,还可以直接发射导弹去纽约或伦敦。”

阿那西斯说道,邦彦心里十分清楚,阿那西斯对他讲了这么多,那必然是以杀死自己为前提的。

“那么说来,与艾丽扎贝斯·凯莉、托利潘一起消失在大西洋里的那七千万美金,也是……”

“是的,也是由等候在那里的苏联潜水艇回收的,潜水艇中安有波音飞机上炸弹的控制器,因此那不是定时炸弹。”

“是吗?……那米列娜与皮埃尔现在怎么样了?”

“那位讲究吃喝的间谍巳经死了,咱们就暂称它为事故吧!米列娜暂时还死不了。好了,快告诉我把支票藏在哪儿了。”

阿那西斯把烟卷给弄碎了。

“还有个问题想问,大奖赛时,你们是怎么击中马塞拉蒂车的?”

“那件事,很简单,那次比赛中出现的MKS车的驾驶员与机械师由于女人和赌博欠了一屁股债,都需要一大笔钱。因此就允许我的部下在车里安了挺机关枪,使用了电气雷管以及赛璐珞弹壳,发射以后都燃烧完了,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在比赛时,由我在帆船上发信号,紧跟在马赛拉蒂后头的MKS车的发动机罩下面的机枪就开火了,马塞拉蒂车立刻全都是火,飞向空中。至于她MKS在躲避马塞拉蒂时受到损坏,起火,那完全是余兴节目。好了,这些够了吧!”

“你的钱多得都快烂掉了,竟然还这么可惜那一千万法郎吗?”邦彦说道。

阿那西斯的脸上顿时现出黑红的血色。

“闭嘴,你们这群俗世凡人只要有了够自己一生花费的钱就感到满足了,我可不能这么着。除非全世界的财富都掌握在我手里,让所有人都跪拜在我面前,否则我绝不会罢休。到目前为止我可是一直把你当绅士对待,要是你不识相,嘴巴还那么硬,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让我保佑你仍能活着,直到从你嘴里得到藏支票的地点,和大英帝国秘密谍报组织让你介入这次的事件究竞用意何在。”

阿那西斯切齿道,提着嵌有碎玻璃碴子的鞭子站起身来。

“而且,等接受了这玩意的洗礼之后,再看你的脸,恐怕连米列娜都会讨厌的。”

说着,“啪”地挥动一下鞭子。看来阿那西斯所言不虚,脸上要挨上几鞭子,肯定得破相。

第二十五章第 核子潜水艇

“等等,请等一会儿,我说。”邦彦呻吟道。

“好,看来用点强还是挺奏效的嘛。为国捐躯实在不值得。好吧,你说,那支票放在哪儿?”

阿那西斯又挥舞一下嵌着碎玻璃渣的鞭子。邦彦赶忙缩脖,没想到脖颈并不那么疼。

“支票藏在我搁在饭店的鞋子的鞋底里。”

说着,心里琢磨怎样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

“是真的吗?你要是瞎说的话,该明白会受什么罪吧。”阿那西斯咬牙切齿道。

“唉,只要能活着,一千万法郎很快就能赚回来。而且,反正这钱也不可能划到我名下,得钱的是谍报处。”

邦彦一脸破罐破摔的表情,阿那西斯好象有些相信了。

“你可算是明白了,那好,我先得确认一下你所说的是否不假。”

说着,把手伸到床头柜的后面,拨动安在那儿的拨盘式开关。

可以听到电动机轻微的颤动声,接着左侧房门打开了。这是一扇厚达三十七厘米的钢门。

从那儿进来两个彪形大汉,腰间佩着毛瑟七·六三毫米口径的大型自动手枪,这种枪弹夹内装有二十发子弹。俩人脸上皮肤就跟树皮似的,又糙又厚;薄薄的嘴唇上挂着一丝目中无人的笑意。

“有何吩咐?”右边那人一边对邦彦哼笑着,一边问阿那西斯。

“得辛苦你们一趟,请现在就去尼斯的饭店,然后从这家伙的房间里取双鞋子来。”

“是鞋子吗?”

“没错。我想知道鞋子里到底放了些什么东西。”阿那西斯说道。

两人微微点头示礼,出了屋子,电动机的震颤声再次响起,铁门突然关闭。

“这扇门重达二十吨,任凭你有多大的力气,单靠人力根本不可能打开。打开它的只能是我。刻度盘如果拨不准,电机根本不会启动。这间屋子完全隔音,而且我后头的玻璃窗能防弹。不然的话,它可承受不起海水那巨大的压力……,就是说,就算你有那么点可能把我干掉了,你要一个走出这儿也是根本不可能的。”阿那西斯笑道。

“离那俩人办完事回来还有段时间,我想听你说说大英帝国介入这事的真正目的何在,你可得老老实实的。”

“先让我抽根烟吧,我的烟盒里有根美国的万宝路烟。哦,我保证不作出任何非善意的举动,你可以先点上,然后把它扔到我的膝盖上,行吗?”

邦彦说道,他并不打算用掺入氰酸的万宝路烟自杀。目的是让阿那西斯把烟叼在嘴上点火时,将氰酸毒气吸进体内。氰酸化合物就在香烟切口上四分之一英寸的地方以上,所以如果能缓一缓接烟,也许成功可能性就更大。

阿那西斯将雪茄烟搁在烟缸上,打开邦彦的特制塑料烟盒,从土耳其的希帕奇香烟下翻出那支有毒的万宝路。

“我为了保持自己的身体健康和强健的体魄以及这容貌。雇了足有一打的闻名世界的医生和三个按摩师。你这种貌似年轻的人要想把我干倒,还差得很远。”

说着,挺起胸膛,嘴边叼住过滤嘴万宝路,走到邦彦跟前。邦彦不禁感到心跳加速,就象杂乱的鼓点一样在耳边中响着。他为了让阿那西斯多抽一会儿万宝路姻。

“好吧,我这就讲了,你好好听着。这回英国是为美国办事,因美国不能跟你们直接交战,美国中央情报局(CIA)觉得花太多的钱去买靠得住的情报起不了什么作用,所以就由英国情报部门代替CIA。”

邦彦信口胡编一通,腋下的油汗又开始淌到腰部。阿那西斯紧锁眉头,拿下嘴上的万宝路。此时,从烟切口到四分之一英寸的地方已肯定烧成了灰。

“等等,这支烟味道不对……是了,你把支票藏在了烟里,然后借我之手……”

阿那西斯的话突然断了,散发出氰酸苦味道的香烟从他手上滑落下来。他站得笔直,双手死命抓挠夜礼服的胸口和喉部,挣扎喘息着,想要新鲜空气和饮水。

邦彦站起身,咬牙忍痛站起来,骨头“咯吱”作响,剧烈的疼痛顿时传遍全身,简直不能忍受。

阿那西斯挣扎着将右手伸向衣服的屁股口袋,邦彦运足全身力气,挥起右拳,以断石开碑之势碰在了阿那西斯的脸颊上。

踩灭了万宝路烟头的邦彦又佝下身子,吐出几大口逆流到肺里的鲜血。然后用打疼了的拳背在嘴唇上擦了擦,冷冷地看着阿那西斯躺在地板上痉挛的那副丑态,暗笑他刚才完全低估了自己的体力和生命力。阿那西斯的前齿散落一地。

邦彦把他的身子横了过来。如果脸朝上躺着的话,口腔流出的血就可能倒灌下去,妨碍他的呼吸。邦彥不想让他马上死去。

接着,邦彦拖动疼痛不堪的双腿,走到阿那西斯刚才坐着的椅子左侧的边框旁,可以看到后面开启钢门用的开关转盘,这是个三重式开关转盘。

右侧堆放有阿那西斯从邦彦身上取来的物品,在桌上安有内线电话。邦彦从桌上拿起两支手枪,仔细检査过后,别在身后,同时把打火机和弹药收进口袋。烟盒则揣入紧靠心脏的内兜。然后,从自动步枪AR——15上拔下的弹夹里取出0.223NAtO口径的子弹,挑出估计还可供使用的十五、六发放进口袋。

邦彦又回到倒在地上的阿那西斯身边。阿那西斯仰躺着,手指紧紧抓住地面,努力想要抬起上身。邦彦从他屁股口袋里拿出一把柄口上镶有极珍贵的珍珠的瓦尔萨PPK三十二口径的自动手枪。

“告诉我打开铁门的转盘号码。”他说道。

“我死也不会说。你就跟我一起在这个屋子里永远呆下去吧。而且,你要是拨错了号码,紧急警报就会响彻整个海角。……”

阿那西斯从被氰酸气灼伤的喉咙里艰难地吐出几声勉强能听见的话,说完头一歪,倒在地板上。邦彦把住他的手腕,感觉脉象极其微弱。

邦彦咂着舌头,抬头看看天花板上的换气孔。天花板高得吓人。至少有8米,即使把屋里所有桌椅一个接一个叠起来,也不可能碰上屋顶。

换气孔在屋顶正中央,两个孔直径约为一米。邦彦决定尝试一下最后的可能性。他把椅子座垫档在前胸,这样也许能对避开反弹的子弹有些作用,然后对准防弹玻璃墙的一点扣响了瓦尔萨PPK的扳机。

枪声出人意外的没有回响。看来阿那西斯说这屋子隔音功能极好绝非吹牛。仔细看去,玻璃的中弹处已变成灰色,出现约三毫米的小坑,三十三口径子弹弹在座垫上,失去力道落到地上。原来尖尖的弹头变得扁扁的。

虽不知道防弹玻璃到底有多厚,但可知道的是,它还未厉害到挨上一枪后不留一点痕迹的地步。单凭这一点,邦彦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希望的热流。他对准玻璃上的坑洼处,射完剩下的六发子弹。

玻璃碎片打烂了的子弹头四处飞溅。这时小坑已深达七厘米。邦彦扔下瓦尔萨,端起自动步枪AR——15,对准小坑连发五发子弹。

威力远甚于手枪弹的0.223口径雷明顿高速弹在防弹玻璃上切切实实地钻出个小孔,小孔周围出现几道裂缝。

由于巨大的压力,海水通过小孔喷射进屋子,水压还冲坡了裂缝部分,小孔直径达到了五厘米。

喷入的海水眼看着就要灌满整间屋子,阿那西斯的脸已浸在水中。邦彦扶起他的头,劈手给了他几耳光,阿那西斯睁开朦朦胧胧的双眼。

“这样的话,你会淹死的。赶紧告诉我转盘号码。”

邦彦边给弹夹里填弹边说道。海水已没过他的膝盖。

“我决不说,还有扣押米列娜的地方。”阿那西斯灼烂的喉咙嘟哝道。

邦彦飞起一脚踢飞阿那西斯,只见他仰身倒进水中,接着又挣扎着浮出水面。双眼因对生的执着而歪斜着。

进水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已高达三米。邦彦不得不将自动步枪AR——15吊在肩头,不停地踩着水。他的打算是,即使阿那西斯不告知转盘号码,一旦水漫到屋顶,他就可以捅破换气孔的铁丝网,从换气筒里爬出去。

阿那西斯几度沉浮,肚子里也因呛水变得胀鼓鼓的。

“我认输……转、转盘号码是二二八,米列娜就在隔壁屋子里。”

他喘息着道。又痉挛着沉了下去。

邦彦潜入水中,借着屋顶的灯光水下的情况看得很清楚。他按照阿那西斯所讲的,转动边柜后部的转盘。电动机又发出轻微的震颤声,与此同时,邦彦已被汹涌的水流所带动,冲向门口。邦彦在旋涡中转动着,与海水一起,冲到了被打磨得极光滑的走廊上。

邦彦猛地站起来,露出了扛在肩上的AR——十五。

两个保镖在从阿那西斯房间里涌出的海水中挣扎,拼命想要露出脑袋。邦彦这时举起了他的AR——十五,对准那两个家伙的心脏,扣动板机。

那两个保镖当即毙命,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

其中一个小子的腰间挂着一个大钥匙串儿,邦彦从他身上取下钥匙串,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左边的一个房间。

邦彦走进房间,顿时大吃一惊,房间的墙上和房顶都雕刻着男女性爱的浮雕,房间的整个基调阴森古怪。

米列娜正在那张巨大的床上昏睡着,半透明的丝制睡衣衬托出她那优美绝伦,让人心动的胴体。

邦彦真想马上把米列娜带走,她简直是太美了。这时睡梦中的米列娜的嘴唇微微张开了一下,邦彦实在按捺不住自己,凑上去吻了一个米列娜的嘴唇,接着就从米列娜房间冲了出去。

穿过一条漫长的走廊,邦彦来到一个地下室,在地上有三个人躺着,其中是刚才被打死的两个保標,另外一个邦彦走上去一看,正是阿那西斯。

阿那西斯的脉搏一点也没有,他肯定已经死了。

海水在楼梯上流着,邦彦继续向前走去,突然在阿那西斯和楼梯之间发现了一扇门,上面钉着一块小木牌:危险,禁止入内。

邦彦又是一通忙乱,从钥匙串儿找到这扇门的钥匙,打开了,走进去。

地上都是大理石铺成的台阶,而且前面的通道似乎还不是直的,看不清前面有什么东西,西边和头顶都是裸露的岩石。

被取下后跟儿的鞋轻,邦彦穿着它走路,几乎也没有什么声响。邦彦抱着他的RA——十五慢慢一级一级的地走下大理石台阶,这时浑身又疼痛难忍起来。

邦彦走到一个拐角的地方,似乎感觉到拐角的后面有人的动静。

邦彦停下来,顿了一会儿,又猛地一步窜上去,跳到拐角的后面,把他的RA——十五象矛一样地向前刺去,“噗哧——”邦彦感觉到有人被剌中了。

那人长着一双灰眼睛,大鼻子,扁平的脸,典型的斯拉夫人的样子。

AR——十五从左胸刺进了他的心脏,又从后背穿出来,胸前挂着一支苏制MP——四十一冲锋枪。

那人的眼睛紧闭着,似乎在死时非常痛苦,表情也非常难看。邦彦用左手支起那人的尸体,用右手把剑从尸体中抽了出来。然后把它推到一边,解下了他身上的那支苏制冲锋枪和三枚手榴弹。

可以填装七十一发连发子弹的苏制MP——四十一型冲锋枪,从外观上来看似乎粗糙了一点,但这种枪使用性能及其耐久性和稳定性在世界上都是独占鳌头的,是世界优秀枪械的代表之一。

邦彦解下枪匣,点了一点枪上还有多少子弹,随后又把枪吊在自已的脖子上,继续向下走去。

又是一个拐角,从拐角的那一边儿传来了人们说笑的声音,邦彦仔细听了一会,发现这些人说的是俄语。

邦彦蹑手蹑脚地摸过了拐角,打开手榴弹的保险盖,扯掉了保险阀,拿在手上等了五秒钟,一抬手,把手榴弹往说话声音传来的方向扔了过去,邦彦赶紧躲到一块岩石后面,双手捂住耳朵。

巨大的爆炸声,便整个山洞似乎都震颤了起来,大理石碎末,岩石的碎块夹杂着人肉的碎片四处乱飞。

等到硝烟和灰尘刚刚散去一点儿,邦彦就端着AR——十五冲了出去。

那是一间很大的屋子,看样子象是一个酒吧间。遭受了三枚手榴弹的袭击,地上躺着十四、五个死了或重伤的斯拉夫人,武器和桌椅都只剩下零碎的碎片。靠里边的墙上,堆着不少已被炸得稀烂的酒坛子,满屋里都溅满了酒。

邦彦端起MP——四十一冲锋枪又猛射了一阵,重伤者的坤吟声立刻就停了下来。他又打开了通往里边的门。

里边的情景使邦彦大吃一惊,打开过的一扇小门后面原来隐藏着这个秘密的一个世界,只见里边有一个巨大的船坞,船坞里有一艘黑黑的潜水艇。

邦彦一眼就认出这艘潜艇正是那叟排水二千三百吨、长八十米、宽七点五米的在北海失踪的美国潜艇。

潜艇象一条大鲸鱼一样静静地躺在那里,从船玛的浮筒中有一个简易桥可以直通潜艇的指挥塔。

突然,“咣当——”一声,指挥塔的侧门一下子打开了,一群男人一边打着枪,一边从门里冲出来。

那群人冲出来,分散在潜艇甲板上,举枪朝邦彦猛射,子弹“乒乒乓乓”落在邦彦的周围,但由于那帮家伙用的都是手枪,邦彦远在他们的有效射程之外。

邦彦不慌不忙,举起他的RA——十五,象玩射击游戏一般,一个个地解决,一会儿甲板上已躺着十二、三具尸体了。

这时候,邦彦的RA——十五的弹夹里没有子弹了,他从枪头上取下刺刀,把枪扔到了一边。

他把刺刀插在自已的皮带上,一只手端着MP——四十一苏制全自动冲锋枪,朝潜水艇的指挥塔冲去。

从指挥塔开着的门,邦彦往里探头,四处看了看,邦彦在训练营时就知道垂直楼梯可以直通指挥台和原子反应堆,垂直梯在食堂的对面。

正准备下那垂直楼梯时,从指挥室里传来了枪声,邦彦突然觉得上身一阵麻木,一松手身体往下掉去。

往下掉的时候,邦彦已管不了许多,扣动了手中的MP——四十一,朝指挥室里的人影一阵猛射。

“咣当”邦彦一下子落到了地上,原来是个舞厅。

邦彦喘着粗气,死命站了起来,往四处看了看。这时候从伤口又喷出了一股鲜血,他头一阵眩晕。

前面的房间里有两个潜望镜,一个看上去似乎是艇长的中年男子和两个计算机终端的操作员扑倒在工作台上。

艇长的肚子受伤,好象还沒有死,邦彦夺下三人手中的枪,继续顺着梯子往下,来到了反应堆的入口。

邦彦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子弹打进了肉里,很深。

原子反应堆入口处的大铁门活象银行金库的大门,又厚又沉,上面还锁着一把巨大无比的锁。

邦彦朝锁连开了二十几枪,锁却纹丝不动。

没办法,邦彦跳进了下面的前鱼雷发射舱。发射舱的两侧,各有三枚射程一千五百海里,威力相当于1吨tNt的波拉里A2导弹,另外还有六枚射程为三十海里的核鱼雷,六根发射管幽暗可怖。

发射室地上,满面是泪水和果汁的安倍拉鲁王子和卡特莉奴公主正害怕得全身颤抖,他们身后,一个斯拉夫人正用冲锋抢顶着他们。

“别靠近,要是再向前走一步,我马上结果这两个孩子。”

那个斯拉夫人对邦彦用俄语叫道。

“你如果不想要命就开枪吧,我才不管那孩子呢,我想要的是这艘潜艇,那两个又旧又脏的小崽子,你就开枪吧。”邦彦也用俄语回答。

那个斯拉夫人突然扔掉了枪,把身体一下子蹲下了,又一头栽倒在地上。邦彦趁这小子一走神,用枪托猛敲他的脖子,那人当即一命呜呼。

“殿下,我来迎接你来了。”

说着,邦彦朝王子和公主优雅地行了一个礼。

邦彦带着王子和公主回到了指挥室,又关上了房门,把受了重伤的艇长的身子直了起来。

“如果你照我说的做,我就救你一命,把这潜艇浮上海面。”邦彦用俄语命令道。

“电器系统准备,发动,反应堆开始遇热,开车。”

艇长对着麦克风,一边喘粗气,一边命令着。

“出了什么事?”

轮机长似乎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在麦克里反问了一句。

“发生了紧急情况,我们的潜艇必须马上离开船坞。”艇长几乎大叫起来。

电气马达开始运转起来。

邦彦走到一个潜望镜仔细地看着水面上的情景,前面船坞的大铁门仍紧紧闭着。

“怎么打开那大门?”

艇长似乎已经不行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邦彦照着艇长的话,把数百吨重的大门打开了。

早晨的阳光从船坞的门口射了进来,邦彦站在两个操纵台之间,两只手同时操纵着潜艇开动起来。他把右操纵杆稍稍向前推了一推。潜艇开始下潜了。

船坞上的人发现了大势不好,赶紧用重机枪和机关枪朝潜艇猛射,炮弹和子弹落在了甲板上。

邦彦在潜望镜和操纵台之间来回跑着,潜艇离开了船坞,沿着在海底挖好的航道,终于冲了出来。

航路很窄,又只是邦彦一个人驾驶着潜艇,潜艇和海底航路的岩石撞了好几次,旁边撞了几个洞,但幸好只是部分舱室进了水,主机舱室还没有问题,潜艇还可以保持速度继续前进。

终于走到了尽头,邦彦又走近潜望镜,观察海面的动静,看见天空中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军用飞机飞来飞去,邦彦把操纵杆往后一拉,潜艇慢慢浮出水面,由于用力过猛,潜艇几乎是直着冲出了水面。

飞机发现了潜艇,一架架地向这猛地俯冲下来。邦彦停下潜艇,抱起王子和公主,打开指挥塔的舱盖,脸上带着倦色,嘴角有一丝微笑。

邦彦走到了甲板上,使尽最后一点儿力气,把两个孩子举过头顶。

半个钟头以后,摩纳哥大公的豪华游艇出现在海面上来迎接他们了,列尼亚大公站在甲板上,朝他们挥着手。

“你们都好吗?”大公问道。

邦彦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邦彦被抬到了游艇的舱房里,他躺在床上,望着这奢华至极的舱室,不知是在做梦还是真的。

这时,厚厚的幔帘被拨开,走进来一个香气四溢的美人儿,这便是王妃——古列谢斯殿下。

“真的太感谢你了,太感谢你了”。她的声音中带着哽咽。

“米列娜现在怎么样了?”

“她没事儿,你难道没有看见我在这儿。”

王妃说着,笑了起来。

邦彦长吁了一口,手臂一下子勾住了王妃的脖子,两个人的热唇碰到了一起。

王妃不由自主地倒在了邦彦怀里。邦彦又觉得胸口的伤一阵疼痛,眼前发黑……

(全文完)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