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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天国》


第一章 龙氏一族

楔子

“各位旅客请注意,飞往金国福地的航班就要起飞了,请作好登机准备……”

候机大厅里,重复着中英双语的登机信息,声声都刺痛着徐丽安一家人的心。她不得不和前来送行的妹妹跟父亲告别,尤其是在和自己的妹妹徐微微拥抱的时候,她的泪水却不受控制地肆意泛滥。父亲突然向两个女儿跪了下来,引来机场不少异样的眼光。

“爸!您起来,您这是做什么呀?”

父亲悔恨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咬牙道:“是爸对不起你们……是爸没用啊!”

“爸!——跟您没关系!”姐姐徐丽安竭力抑制着悲痛:“等我到那边安顿好了就立马就回来看您,我每年都会回来陪您过年过节的!真的!”

父亲抚摸着大女儿的脸,怎样也不愿意把手收回,生怕一离手就会失去。

短暂的拥抱和互诉衷肠后,徐丽安便在两名高大魁梧的西装墨镜男的护送下万般不舍地走向登机口。趁着在换登机牌的空当,她再一次回过头看了眼父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两个亲人,便一咬牙埋头冲了登机廊道,再也没有回音……

飞机很快就起飞了……

徐家父女站在机场外,呆若木鸡地看着渐行渐远的航班。

“爸,姐姐会没事的!”

“她答应过每年都会回来陪咱们过年的,噢?”徐父眼神空洞,回头木纳地问。

“爸,您还有我呢!”

徐微微紧紧抱住父亲,轻轻抚摸着他伛偻的背脊,就像小时候父亲安慰她那样……

第一章龙氏一族

在阿回曼首府西瓦西第举办的一年一度的盛大古董鉴赏会上,一把充满东方神韵的古代宝剑尤为引人注目,成为今年这次大会的重头佳品。宝剑下方以五国语言浓墨重彩地介绍着了这把神兵利器的来历。相传,在上个世纪天朝晚期,由于分封的王爵实在太多,为了有所牵制,天朝首领洪金佑便御赐了一把尚方宝剑给军中威望最高的李成子将军。此剑在军中拥有先斩后奏的特权。后来浩京城破,李成子也在逃亡途中被捕,而此剑却随着其余流亡将士落到海外。经历了百年风霜,此剑终于又重新崭露头角,锈迹斑斑地展现在世人面前。此剑因此得名为——天王宝剑。

主办方原定是将此剑当作展品并不打算拍卖,但却因一帮神秘商人的闯入而破例。这帮商人个个身穿黑衣,带着墨镜。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似乎很明确,就是冲着宝剑而来,对其那些他稀世珍宝根本不屑一顾。在他们之中,有一个地位极高的领头人,细看竟是一位男装丽人。她出手阔绰,最终以六千五百万美元的天价拿下了这柄稀世天王剑,在众目睽睽之下出尽风头,执剑而归……

经过十来个小时日夜颠倒的长途飞行,徐丽安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金国安娜州。从下飞机的那一刻起,她都被专人护送着,如提线木偶般执行着身边保镖的任何请求。又是几次折腾死人的转车,她终于来到了一个小镇上。疲惫不堪的她揉了揉眼,却惊讶地怀疑起自己是否产生了严重的错觉。眼前的这个小镇十分荒凉,四周都是黄土沙石。路边偶有一些零星的杂货铺,竟然都写的是中文,而来来往往的镇民也都是黑头发黄皮肤的亚洲人。

“这……是哪儿?”她不禁抬头向其中一名保镖发问。

保镖们还是依旧一脸麻木,冰冷却不失礼节地回道:“一会儿您就知道了,请跟我们来吧!”

于是,她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穿过沙丘中的一片梧桐成荫的绿道,终于眼前一亮,也让她惊叹不已。前方是一片宏伟的中式宫苑建筑群,咋眼一看跟古代皇城一般,只是在规模上略有缩减。人工挖掘的护城河上架出九座拱形石桥,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的环顾四下。红墙绿瓦,琉璃金砖,远处还有两座相互呼应的浮屠高塔。她做梦也不曾想到,在遥远的金国竟有如此宏伟的中式私宅。而这就是她远渡重洋后,即将嫁入的豪门。

当她走到宫苑正门时,不禁迎着烈日抬头仰望,宫门上方用镀金的字体制成一块牌匾——【圣天门】。她还未回过神来,大门便被打开了。一个身作汉服的女子领着一众低头前行的女仆迎了出来。

“谢天谢地,总算到了!咱们夫人今天一大早就念叨着您呢!”

徐丽安不知所措,只能尴尬地笑着点了点头。于是,两帮人马交接完毕,徐丽安又被一众女佣带入了辉煌阔气的圣天门。一路上,花鸟鱼从,亭台楼阁,让她一直悬着的心瞬间找到了一种海市蜃楼般的归属感,好似做梦般又回到了故土。

穿过重重门禁,绕过段段小径,她终于被带到一个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内。一位气质高雅的中年妇人早已等候多时,待其他女佣退到屋外后,那妇人便很有礼节地向宋丽安作了一揖,道:“您辛苦了,请坐!”

徐丽安本想就近坐下,却被中年妇人指引着坐到了厅中最显赫的高位上。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在演戏,此刻她深深地怀疑自己是否阴差阳错误入了一个影视城。就在她刚要开口问些什么的时候,那中年妇人似乎早已洞悉先机,忙开口解释。

“您不用怕,在这儿是完全安全的。”她微笑着,一字一句地娓娓安抚着徐丽安七上八下的心:“以后这儿就是您的家了,您还有什么不安心的就告诉老妇我,无论什么都会尽力帮您解决的!”

“我……”看着老妇一脸的诚心诚意,千头万绪在脑中打转,徐丽安竟成了结巴:“阿姨……您就是阿姨吧?我……我未婚夫……他人呢?”

老妇人慈母般地笑了笑:“明天会为您安排的!今天太晚了,您安心住下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就按一下那个铃,下人们都在外院候着呢,别担心。”

徐丽安被这突如其来的遭遇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她甚至弄不清楚自己此时此刻内心的真正感受。恐惧忧虑故然会有,但也有一种惊喜过望,嫁入豪门的激动隐遁其中。

夜里,屋外的蛐蛐儿叫个不停。她推开窗户,外面明月当空,令她不禁想起了父亲和妹妹,眼眶又湿润了。如今,她的境遇倒不算遭,可父亲和妹妹呢?是不是也在想着自己而彻夜难眠?可惜她的手机在进入这豪华私宅的时候便被收走了,美其名曰是规矩。她暗自决定,明天见过未婚夫和未来婆婆之后一定要给家里回个电话报平安!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喊了一句:“加油!我已经嫁入豪门了,我一定会过得很好!以后我一定要接爸和妹来这儿一起共聚天伦之乐!”

晨光熹微,暮光洒在晶莹的琉璃瓦上格外耀眼。此时,宫苑各处已炊烟袅袅。身作汉代宫人服饰的女子们也都各自忙碌开来,穿梭在这片私宅的大小院落中……

一夜辗转的徐丽安也早早地起了床。当她推开门的一刹那,昨日老妇人领着六名身穿统一汉装的女佣正低头侯在门外。

“啊……你们这是?”

不等徐丽安开口问个明白,老妇人便抬头道:“从今天起,就由老妇我来为您介绍这宫中的规矩。您一定要尽快熟悉,以便尽快完婚。”

“宫?——什么规矩呀?”她简直神经错乱:“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呐?”

相较昨日慈祥和蔼的面孔,如今的老妇人却一脸严肃,眼神锐利,令人望而生畏。她冷冷地对身后的女佣们吩咐道:“还不替小姐梳洗,伺候用膳?一个小时之后我会回来为小姐讲讲结婚的事儿。”

说罢,她毕恭毕敬地向徐丽安作了个揖,转身离去了。其余女佣们有条不紊地走上前来,她们三人一组,有的替徐丽安梳头洗脸,有的在外厅准备着丰盛的中式早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有谁能告诉我?”徐丽安憋屈了一夜的疑问终于化作愤怒爆发了。

女佣们都表现出一副怯懦的模样,并没有谁敢多答一句。

“你们不说话,我也就不吃了!”她索性把筷子一撂,耍起了小性子。

其中一名年龄稍长的女仆迫于无奈只好上前宽慰道:“小姐,您快先吃吧,一会儿张司执会解释给您听的。”

“张司执?是刚才那位阿姨吗?”

女仆点了点头便又往后退了两步,再不啃声了。

徐丽安一边小口喝着粥,一面细细揣摩着,那被称作张司执的妇人应该就是这豪门内的管家吧。

一个小时之后,张司执果然准时准点地回来了。她和徐丽安面对面地坐在一起,恭敬却不失威仪地说道:“从今天起,由老妇我来为您介绍这里的规矩,指导您修习一些必要的礼仪。”

徐丽安压抑着心中积蓄已久的情绪,开门见山问:“您能先告诉我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吗?还有我的未婚夫呢?我从昨天到现在连影子都没有看到过!”

“您不要急,这些我都会跟您详细说明的。”张司执笑容可掬,有条不紊地解释着:“您也看到了,我们龙氏家族并不是金国一般的绅士名流,而是一百多年前洪姓皇室的一支遗脉。”

徐丽安一惊,心里捣鼓着这会不会是在开玩笑?可面对张司执不苟言笑的言辞,她的脸也变得越来越严肃。

“您一定觉得很奇怪吧?”张司执问。

宋丽安还未缓过神来,忙堆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是这样的。”张司执耐心地讲述道:“在一百多年前,霍王妃带着太祖天王最小的儿子逃到了这儿,和她同行的娘家人也将王妃十几年私藏下来的财物统统都换作好几十箱金银细软一并带了过来。可是,当年浩京城破时的那场大屠杀对王妃娘娘来说是永远都忘不掉的噩梦,即使身在异国也彻夜难眠。于是为了掩人耳目,她便将家族的姓改为龙。”

“是这样啊……”

“是的。”她继续道:“后来,日子虽然安定下来了,可王妃和母家众人并不能适应异国的生活。正好那时金国政府在出售一个偏远的小镇,王妃和自己母家众人一合计就把它买了下来,并不断壮大直到今日。”

“那……我来这儿是?”

面对徐丽安一脸的茫然,张司执不慌不忙双手奉上香茶:“您听我慢慢说。”

徐丽安虽表面还算优雅恬静,内心却比昨天还没有底,感叹自己这两天的心境怎像过山车一般在天堂与地狱间来回穿梭。

“就是在这个叫安娜的小镇里,王妃家族一边和当地人坐起贸易,一边辅佐儿子成为这儿的第一任陛下,也算是太祖帝唯一的继承人吧。”她自豪地笑了笑,也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我知道,在如今这个年代称皇帝或者王什么的,确实不合时宜了。但是在我们这儿,就是家族祖训,也是必须要延续下去的一种作派。当然,如果是对外,我们自然是以符合现代社交规范的行为去处事。而在这宫里,却一定要按照祖宗定下的规矩生活,一刻也不能懈怠!”

“是些什么规矩呢?”徐丽安心里的不屑溢于言表,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套,实在太令人费解。

“您知道,您要嫁的人是谁么?”

说了半天,还是张司执率先绕到点子上了。不等徐丽安反问,张司执却抢先开了口:“您要嫁的人,就是我们明浩陛下!”

“什么?!”

徐丽安惊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二章 下嫁前夜

“您要嫁的人,就是我们明浩陛下。”

徐丽安惊了,怔怔地看着张司执,她感觉这一切都太滑稽甚至荒谬了。难道自己这个灰姑娘还真遇上了现代版白马王子,即将成为王妃了不成?

“不过,咱们陛下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有了正室夫人了。”

张司执接下来这句话可像是在刚燃起的火苗上硬生生浇下一盆冰水。呵,还真是过山车啊,把人的这颗心上上下下折磨得摸不着北。

“您不会是让我……”徐丽安再也无法忍受,将茶杯一撂:“让我做别人情妇吧?!”

“他不是别人,是您的丈夫!”张司执不苟言笑,毫不客气地纠正道。

“可他都已经结婚了,难道还能再婚?”徐丽安愤愤地质问道。

张司执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这有什么奇怪?您也是位见过世面的,应该知道太祖陛下他老人家的妻室有多少?当年,霍王妃在这儿重建天王府时,碍于异国的社会风俗和国际环境决定入乡随俗,大大削减了太祖陛下那些繁文缛节。但是,她老人家并没有废止陛下一夫多妻的制度,那也就是默许。”

“什么默许?知道吗,你们这是犯法!”徐丽安理直气壮地反驳道:“就算现在是在金国,重婚也是犯法的!”

张司执依旧保持着微笑,根本看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我今天来,就是特意向您说明这宫内的规矩的。除了明浩陛下的正室夫人外,其余后妃是不允许私出宫闱的,除非得到了陛下或是尚宫大人的特许,才能在专人的护送下出宫。”

徐丽安叛逆地看向窗外,脸上闪过的一丝不屑中掺杂着多少无奈与憋屈。要不是为了替父亲还债,要不是为了妹妹日后能有一个好的前途,她再怎么也不会天真到相信天上会掉馅饼,更不会连自己未婚夫姓甚名谁都没搞清楚就盲目地来到了这异国他乡的金丝笼中……

“现在,请允老妇为您简单介绍一下宫里的人物关系吧。”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张司执冰冷的声音强行介入了她正在抱怨的内心活动:“咱们龙氏家族不仅在安娜州,甚至在金国的各大城市都有置业。明浩陛下是这庞大产业的唯一合法代表。就这安娜州的州长候选人,也是由我们龙氏和其他几个家族共同把控的。”

徐丽安听到这样的情况,刚才心中还垂死挣扎的那点儿反抗劲儿也顷刻间土崩瓦解了。

敏锐的张司执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遂继续讲道:“不管外面怎么样,咱们宫里该有的规矩和称谓您在这几天内都要烂熟于心。面对陛下时,只能自称臣妾,服侍您的仆人数量也是由陛下册封您的阶位决定的。”

“那……你们宫里有什么样的阶位呢?”

对于徐丽安的随口一问,张司执则表现出异常严厉的一面:”向您这样的问话态度,以后一定得改改。老妇我倒是不敢说什么,要是您这样跟正室夫人或者馨娘娘说话,苦的是您自己呀。“

“难道您是让我当活哑巴吗?”徐丽安尬得一脸通红,心中甚是不服。

张司执自顾自继续解释道:“关于这宫中除夫人以外的阶位,还有爱娘娘,喜娘娘,妙女和姣女四个。当然,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如今历任天王陛下也没有全部册封过。就只有前任明洪陛下册封过爱娘,喜娘和妙女三个名位,前几任陛下都是终身一夫一妻。咱们宫中尊卑有序,这点儿还望您能明白,多加留意。”

徐丽安已被怼得哑口无言,呆若木鸡地看着进退有度的张司执,眼中竟不知不觉噙满了泪。

“还有。”张司执补充道:“除了正室妇人以外,其他后宫的娘娘不但不被允许随意出宫,也不允许过问关于龙氏企业的任何情况。这点,请您务必牢记!”

“那……”徐丽安哽咽了一下,忽觉嗓子失声了:“除了我之外,陛下他还有多少……”极度的窘迫让她无法再继续问下去。

张司执心领神会,淡淡回答了一句:“还有一位馨娘娘,改日会专门请您去见见的。”

接下来几天,徐丽安被要求在屋里学习《宫中典范》不得随意外出,生活琐事自然有专人料理,好在她拿回了自己的手机,给家里人报了平安。在她拨通电话听到父亲和妹妹那熟悉的声音时,心中的悲苦突然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她竭力压制却毫无办法,泪水顺着脸颊躺过手机,在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她的心也跟着跌落到了无底的黑暗深渊中……

一周以后的一个早上,她早早就被叫醒,说是要接受一个册封礼。在两名年轻女佣的帮衬下,她也穿上了华美大气的汉装礼服,张司执手捧仿古的玛瑙头冠来到她面前,随即其他侍女都纷纷退了下去。

“来,让老妇伺候您戴上吧!”

张司执此时又是一副慈母面容,说起话来既细又软,句句都暖到了徐丽安早已疲惫不堪的心坎儿里去了。

她小心翼翼地替她戴上了玛瑙冠,而徐丽安抬头再看镜中的自己,脸上不知何时竟躺过了两行隐隐的泪。

“傻孩子别哭了。”张司执轻轻拍了拍她后背:“您今天就要嫁人了,哭着可不吉利。”

徐丽安赶紧拭去泪痕,在张司执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浑身上下堆砌的玲珑珠宝顿时发出清脆响亮的碰撞声,所有的女佣都低头跪了下来,为其送上真挚的祝福。

张司执向门外的看守点了点头:“让她进来吧。”

随即,一名身穿黄色刺绣汉装,头戴镀金发冠的年轻女子手捧卷轴径直走上前来,她当着众人的面宣读了龙氏皇室的祖训,并从今日起接纳徐丽安为龙氏家族的妻室,至于名分阶位,还尚无定论。

“啊,这样……”张司执有些疑惑,遂恭敬地上前追问:“是不是陛下,或者夫人那边有什么状况?”

那传旨的少女长相清秀,身姿婀娜,却偏偏一副傲慢不羁的样子:“是夫人说要和陛下商量一下,尚宫大人也是这个意思。”

张司执尴尬地回头看了一眼就差快要哭出来的徐丽安,又向传旨少女多问了一句:“那敢问,什么时候有定论?”

少女轻蔑一笑,但语气上还是挺稳重客气的:“张司执如果想知道,可以直接去向尚宫大人请示。不过我想应该不会太晚,稍安勿躁。”

张司执笑着地点了点头:“行行,小主这边就由我照顾着,您就放心回去复命吧!”

少女按照惯例,上前向徐丽安行了一躬后转身洒脱地离开了。

六神无主的徐丽安感觉浑身乏力,心里空洞洞的,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肉。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得如此境地,仿佛真的穿越到了古时森严的宫廷中,她此刻甚至担心起自己日后会不会因为不慎越矩而小命难保。这里的空气都如此令人窒息,她甚至深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一场很难醒来的惊天噩梦……

“都出去吧。”

张司执支开所有女仆后,如慈母般来到了徐丽安面前。她轻轻将手放在徐的手上,当徐抬起头的那一刻,眼泪险些又夺眶而出。

“别担心呀,一切都会好的!”张司执安慰道。

“我这算哪门子事儿呀!”见四下无人,徐丽安终于按耐不住把心中的憋屈一吐为快:“我这就算结婚了吗?可连他的样子都没见过呀!把我当什么了?我算什么?!”

张司执拘谨地凑了上去,生怕这话会传到别人耳朵里:“小主,您别这么说!”

“别叫我小主!我快要疯了……”徐丽安脸上鼻涕眼泪乱作一团,像个无助的孩子般倒在了张司执怀里:“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倒不如让我做牛做马去伺候他们这些‘上等人’,也好过现在这样……”

“别担心,晚一点儿陛下和夫人自会给个交代的。您已经嫁到龙家,要是能得一个高一点儿的名位,您以后绝对过得不会差。包括您的父亲和妹妹,以后也自然也不会差。快,把眼泪擦擦振作起来!”

徐丽安努力撑起身,重新整理了一下心情。她回过头看着镜中的自己,仿佛看到了两年前那个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职场小美女,那个深得上级赏识的公司骨干。要不是父亲的那场意外……算了,她立马打住了!想那么多有什么意义?她要振作,要重新站起来夺回主动权,不管身在怎样的逆境之中。

而此时,宏伟耀眼的【凤仙殿】室外草坪上,明浩陛下的正室夫人——龙乾箐粼,正和自己那金发碧眼的闺蜜尽情挥舞着高尔夫球棒。一众宫女低头含胸,规规矩矩地在休息区站成两行,随时候命。

“goodjob!”龙夫人高喊,随即看向远处的标杆。

洋闺蜜将球杆交到助手手中,也为夫人今天的好球运鼓起掌来。

就在这兴头上,一名西装革领的高级女秘书碎步赶了过来,在征得龙夫人的点头许可后又更进一步轻声附耳道:“夫人,陛下回宫了。”

龙夫人嘴角微微上翘,一举一动尽显贵妇人的优雅与神秘。她告辞闺蜜后,一边往回走一边轻声细语地探问:“新来那女人今天的册封礼没什么岔子吧?”

“回夫人,一切顺利。陛下一回宫就赶着来了凤仙殿,说想看看您。顺便征求您的意见,给新晋的小姐一个什么样的封号。”

“怎么?她封号还没有定?”

女秘书连忙接过夫人用过的手帕,谄笑着附和道:“那是自然的,您跟陛下是夫妻呀,陛下无论什么事儿都应该和您商量的嘛。”

龙夫人目光如炬,似乎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在给女秘书细心交代了一番如何安排晚宴的事后,便在一众侍女的簇拥下向古色古香的内殿赶去。

刚一进屋,她喜迎陛下的那张笑脸猛地僵住了。奢华的寝殿内,除了正襟危坐的明浩陛下外,旁边还坐着一个看上去五十来岁的老妇人。那妇人无论从首饰打扮还是衣品上来讲都不输龙夫人,她那不怒自威的气场,甚至压过了坐在身边的明浩陛下。

“李尚宫,您也来了?”

龙夫人迅速收起了刚才那抹难得真挚的欢心,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幅毫无生气的假面。她一边摘掉遮阳帽,一边朝二人走了过来。

李老妇人不紧不慢地站起身,以点头代鞠躬象征性地向龙夫人行了一礼,解释道:“是浩儿让我来的,毕竟册封侧室不是小事。”

两个女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偌大的寝宫中顿时充斥着莫名紧张的火药味……

第三章 正室夫人

“箐粼,先坐下吧。”

明浩陛下轻轻招了招手,龙夫人便顺从地坐到了他身边。

“我刚听奶妈讲,是你替我纳了一个新人?”

龙夫人在看自己丈夫时,眼中总会有那么一抹真情在流转,声音也变得细而轻:“其实陛下和她有过一面之缘。”

“噢?在哪?”

“上回我跟陛下去虞国的时候。总之,您见到她后就知道了。”

“夫人,您总能把贤妻的角色扮得那么好,连这方面都想得如此周到。早知如此,应该让尚宫局好好操办一场盛大的册封礼才是。”李尚宫突然强行入到二人的甜蜜交流之中。

“那李尚宫您为什么不办呢?现在就连名分封号也没拟好,这会儿还劳烦陛下为这些小事操心,且不是你们局的失职?”

李尚宫看了看陛下,转眼笑道:“关于封号的事老生也不是没有想过,但哪敢自作主张呢?还是问过您和陛下为好。”说着,他刻意低头摸了摸闪闪发光的钻石戒指。

“这戒指?”

“是我送给奶妈的寿礼。”陛下忙接口道。

龙夫人脸色一沉,向李尚宫单刀直入问:“那您拟的封号是?”

“姣女。”

龙氏夫妇都有些意外,相互看了一眼。

李尚宫解释道:“姣女是低了一点儿,不过现阶段她还需要一个过渡期,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磨合习惯。”

龙氏见丈夫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虽已习以为常,但还是有几分沉不住气,遂争取道:“就算是先帝纳了三房侧室,最低也不过至妙女吧——”

“那就按夫人的意思,给她个妙女的封号吧。等她日后循规蹈矩了再往上提。”

“李尚宫我想您弄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龙夫人刚要辩解,尚宫局突然有人来报,晚宴已一切准备妥当。此刻,两个女人又都把目光投向了明浩。

明浩心领神会,笑着握了握夫人的手,用商量的口吻安抚道:“奶妈本来早就可以退休,但现在还担着尚宫局这么重的担子替我们料理这宫里的大小杂事。箐粼啊,封号的事儿咱们就不过问了,按奶妈的意思来吧,好吗?”说话间,又用温柔的陷阱暧昧地捏了捏她的手。

“好吧……”龙夫人也回握住了明浩的手:“陛下,咱们是夫妻嘛,您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明浩欣慰地将龙夫人的手似珠如宝地捧在手中轻轻吻了下去。龙夫人转眼看向李尚宫,露出一袭意味深长的笑:“李尚宫,您就留下来一起吃顿饭吧。”

“是啊,奶妈。”

李尚宫忽又面露难色:“如果二位不嫌我这个老太婆碍眼的话……”

“怎么会呢,二位女士请移步吧!”

明浩陛下话已出口,两人只好相视一笑,相伴陛下左右一同去了偏厅……

窗外雨涟涟,秋意阑珊……

徐丽安的名分就这样尘埃落定了。虽然这种结果就连张司执都不曾想到,但也总算有了一个名分。按照规定,妙女只能有两名女仆侍奉左右,一名贴身照顾,另一名则是专门负责在外院跑腿打杂的。所有的事都是张司执为她安排得妥妥当当,徐丽安在这宫中唯一能交心的人也只剩下张司执了。

翌日,她便在司执的引导下开始履行起后妃的职责。一大早天才蒙蒙亮,她便已穿戴整齐候在了龙夫人的寝殿外。按《宫中典范》祖训,正室夫人起床后的一切事宜,包括穿衣打扮皆由皇亲国戚及后宫妻室来伺候。一般,龙夫人在穿衣方面是由明浩唯一的妹妹来操持的,这喜好男装的皇妹也是龙夫人从小到大的死党闺蜜。除身怀六甲的馨娘娘得到陛下特许,可在怀孕期间免去请安侍奉等职责外,像徐丽安这样位低的小主,则只能在外殿等候差遣。而今日,皇妹出差尚未回宫,遂一切事宜都落到了徐丽安身上。她被为数不多地破格允许进入私密的内殿,来到了龙夫人床前。由于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奇葩场合,她显得拘谨又无所适从。只能在龙夫人贴身女秘的指引下开始伺候龙夫人更衣。不曾想披着长发的龙夫人竟轻轻牵起了她的手,当她抬头和龙夫人四目相对时,竟发现龙夫人竟如此的面熟,仿佛什么时候在哪见过似的。

“来这儿还习惯吗?”

面对夫人的突然发问,徐丽安有些不知所措,忙连连点头。

“哎……”龙夫人一声轻叹。

在场所有人都警觉起来,生怕之后不慎出错惹麻烦上身,只有那八面玲珑的女特助深谙夫人行事与性情,遂轻声试问道:“夫人,是不是这件内衬颜色太艳了,您不喜欢?”

龙夫人意味深长地看着徐丽安,直看得对方羞涩地低下头来。

“衣服艳了可以换,我是在感叹呀,之前多么精明能干的一个人儿现在才入宫多久,竟变得这样抑郁。”说着,她轻轻摸了摸徐丽安的脸:“是不是还不习惯这儿的生活啊?”

徐丽安勉强笑了笑,摇头回道:“我很好,吃的用的都很好,谢谢夫人记挂。”

龙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又弯腰耳语道:“要是这儿有什么人敢怠慢你,就悄悄告诉我。”说罢,哈哈笑了起来。

这句看似玩笑的耳语却切实震慑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也从侧面坐实了徐丽安在宫中的主人地位。

“谢谢夫人,他们都对我很好,让夫人操心了。”

“哟,今天天气是不是挺好?”

站在窗边的女仆往窗外探视了一眼,忙上前道:“回夫人,外面天气正好。”

“丽安,一会陪我到外面走走吧。”

“啊…好……好的,夫人。”

对于徐丽安来说,这真是好一阵折腾,龙夫人的早起日常护理总算是彻底结束了。在一起用过早膳后,两人按原定计划悠闲地漫步在三步一景,石水辉映地花园小径上。今日真的天朗气清,在得见位高权重的龙夫人原是如此善解人意,又这么的关照自己,徐丽安的心情也豁然开朗了不少。

龙夫人一边走一边介绍着她们途经的那些山石嶙峋,奇花异草。而徐丽安也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听着,不懂的地方还主动提问,恰似一对亲密到姐妹花。当她们走到一座高耸的九层高塔时,徐丽珍仰着头不禁为塔上的精美装饰和美轮美奂的雕梁画栋所惊叹。

“怎么样?”龙夫人自豪地介绍道:“这就是象征我们皇室的标志性建筑——九重天庭!在宫中有东西两座相互对称。”

话到此处,但见小径那头,一众女仆小心翼翼地簇拥着一位稍显丰腴的女子和她们迎面而来。那女子雍容华贵,举手投足虽不似夫人这般优雅庄重,但一看也知道是位来头不小的主。她右手牵着一个三岁大小的男孩,左手抚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怡然自得地走到了龙夫人面前,行了一躬:“姐姐今天好兴致啊,真难得在这儿碰到您。”

龙夫人则连连摆手,示意免礼:“最近公司运作良好,我也没必要天天往那儿跑。何况我早就想好好休假一下了。”

怀孕女子刻意将身边的小男孩往前推了一把:“快替妈妈给夫人鞠个躬!”

可那么小的孩子哪懂人情世故,被自己母亲这么一推又慌忙躲回了自己母亲身边。

那孕妇得意极了,得意之余突然注意到了龙夫人身边怯怯无语的徐丽安。

“这位是?”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打量着徐。

“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这是新晋的徐妙女。”龙夫人顺着话题将身边的徐丽安推上前来,替她引荐到:“这位是馨娘娘。”

徐丽安不亢不卑向馨娘娘行了一躬。而馨娘娘斜瞄了她几眼后,也礼节性地点了点头,又看向龙夫人,不合时宜地发挥出她那毒舌本色:“夫人和陛下夫妻那么多年,也该有自己的孩子了吧?即使是个女孩儿也行啊。您是陛下的结发夫人,就算有个女儿也顶得上我们生十个儿子呢!我是想不明白,夫人怎么老把陛下往别人怀里送,还专门从外面找。”

说话间,馨娘娘身后的女佣都憋不住想笑,而龙夫人一行尤其是徐丽安则又气又囧。

“对了!”母凭子贵的馨娘娘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她话中带刺会伤到多少人,仍旧变本加厉说起了劲儿:“五年前,您为陛下引荐的那个宁娘娘,不也为陛下生下了一个女儿么?现在她撒手走了,却把女儿过继给了我!听说宁娘娘不还是您的好闺蜜么?您又那么喜欢孩子,怎么不自己收养呢?还是您只喜欢男孩子呀?”

“您太放肆了!”夫人的女特助终于忍无可忍,站了出来喊道。

空气瞬间凝结,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打肿脸充胖子的女秘身上。众目睽睽之下,她背脊冰冷,冷汗直冒,当下便后悔了刚才的一时冲动。

馨娘娘看了龙夫人一眼,又转头向自己身边的得力随从使了个眼色。众人都没看出,馨娘娘的这位助手更是个狠角色。在得到主子的暗示以后,恭敬地走到夫人的女秘面前突然脸色一沉,抬手就是一嘴巴子,把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龙夫人都惊呆了。

“放肆!”龙夫人即使再能忍,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一幕也不能不做事不理了:“你好大的胆子!”

馨娘娘竟比谁还委屈:“妹妹现在怀着孩子心情本就不太好,说话有个什么冒犯了姐姐实在是无心的!但是妹妹愿意领罚,毕竟宫规就是这样!”

说着,她扭捏作态硬是要周围人扶她下跪。龙夫人则是左右为难,又怕伤了孩子,只能强压火气差人去搀扶,没想到馨娘娘却倔强得断然拒绝。

“妹妹冲撞了夫人理应受罚,但刚才那个贱人竟然如此顶撞我,请夫人依《宫中典范》将其逐出宫廷!”

众人都惊呆了,这不是要把人逼上梁山么?

馨娘娘得理不饶人,继续死缠烂打道:“我知道,她是夫人您的特助,在公司也是您的好帮手!公司聘谁我管不着,但这个女人一定不能再留宫里了,以下犯上就该即可赶出宫去!”

“夫人——我错了!我错了!!”女特助双膝跪地哭得梨花带雨:“夫人,我对您一片忠心,您一定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龙夫人轻轻扶起女秘,转头向馨娘娘从容地笑了笑:“我可以依规矩把她调离这里,大不了放她在公司委以重任就是了,是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的。

“是吗?”馨娘娘阴阳怪气地冷笑道。

夫人继续道:“反正今年公司正有一批领班要考核升迁,好像馨妹妹您的大哥也在其中。要论办事能力,我跟陛下都觉得梁特助更胜一筹。”

馨娘娘一听,似乎突然被掐住了死穴,骑虎难下。只得就此作罢。

徐丽安对龙夫人的态度由亲切迅速提升到了崇敬和仰慕。她的胸襟人品和处事手段都着实令人佩服。只是龙夫人这夜并没有睡好,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竟愕然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第四章 天赐麟儿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月光倾泻在池塘水面,滑落得如丝一般。风一吹,水面起了波澜,水中的月亮成了破碎的玉片,漂浮着荡漾开来,打破了原有的那番宁静……“啊——!”龙夫人倏然从梦中惊醒,汗流夹背。回忆刚才梦中种种,辛酸苦楚一齐涌上心头……她本是乾家独女,乾家亦是安娜州继龙氏之后的另一大华人财阀家族。为团结一致壮大在异国的势力,两家人早早就相互往来,甚至指腹为婚。龙夫人和明浩从小便是旧相识,俩人更可算是青梅足马。还记得小时候,母亲乾夫人经常抱着小小的自己讲童话故事,还常常在她耳边说,等自己长大以后,也能嫁个白马王子,而明浩就是自己的王子。于是久而久之,在她的潜意识里,未来唯一的归宿便只剩下明浩,从小就彬彬有礼的明浩对她也倍加呵护,两人可算是天造地设,门当户对。可天意弄人,在龙夫人十七岁生日的那个晚上,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险些要了她的命。经过奋力抢救,命是保住了,子宫却因被猛烈的撞击而必须要摘除……噩梦至此,她强行封锁了回忆。在这宫闱之内,甚至是丈夫明浩也不知道自己真实的情况,她却把他视为唯一能理解她,给她足够安全感的人。又正因如此,她便更觉惭愧,甚至自卑,没走一步都步步为营……翌日清晨,徐丽安如期来为龙夫人穿衣梳洗。在漱口时,龙夫人突然一阵干呕,险些吐了出来。众人都慌了神,忙围上来。“夫人,您怎么了?属下马上给doctorwilliam打电话,请他赶紧进宫一趟!”在梁特助的紧急求助下,威廉医生很快便赶了来。由于在这现代天王府内,是不容许男人随意出入的。如有特殊情况,都需得事先知会尚宫局一声。所以当威廉医生的车在梁特助的接引下堂而皇之地开过【圣天门】时,尚宫局很快便接到了这消息。不便马上出面的李尚宫派来一名亲信宫女到【凤仙殿】,刚到宫门口便迎面碰上了龙夫人的贴身丫头。“呀!姐姐怎么来了,我正要去趟尚宫局呢!”尚宫局宫女一愣,自己正愁该用什么理由才能混进龙夫人的寝宫套点儿现报,可一向谨慎的凤仙殿宫人这回却主动撞了上来。“龙夫人怎么了,听说还专门传了医生进宫。”凤仙殿小丫头一撅嘴,轻声道:“威廉医生已经确诊,咱们夫人有了!”“什——什么?你说真的?”“这哪儿敢说假话!”小丫头不苟言笑道:“我这不奉夫人之命专程去尚宫局交代一声的吗?”“夫人她……有什么吩咐?”“夫人最近胃口不好,特别想吃酸食。既然姐姐来了,就跟我一道去一趟司膳房吧!”小丫头说得眉飞色舞,甚是欢心。两人一路走,那尚宫局派来的眼线还不失时机地不断打听道:“夫人她之前怎么一点儿征兆都没有,也没有听过她特别想吃酸啊,怎么突然……”“不是突然啦!其实最近半个月夫人就已经有征兆了,只是她一直没有当回事儿罢了。”这样重大的消息自然很快就传遍了宫廷内外,而真正为此感到高兴的恐怕也只有徐丽安和明浩了。尤其是明浩陛下,一听到消息,连董事会议也强行推迟了,急匆匆地就赶了回来,一边还命人去买了好多补品和稀罕的奢侈品一并送到凤仙殿。

当他喜出望外带着自己的贴身特助小郑赶到龙夫人的小花园时,徐丽安也在侧陪伴。

“darling!mydeardarling!”

龙夫人白般柔情迎了上去,两人相拥在一起难舍难离。

徐丽安从心底里为这伉俪情深而感到高兴,正当她要悄然溜走时却被龙夫人叫住了。

明浩第一次和徐丽安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了。

龙夫人轻轻拍了拍丈夫的肩:“怎么样,是不是似曾相识?”

“你……”徐丽安也惊讶不已。

“原来是你!”明浩的眼中突然放光,欣喜万分。他激动地回头问龙夫人:“是你把她劝过来的?”

“这是陛下和徐妙女的缘分……”夫人淡淡地答道。

原来早在半年前,徐丽安在一家国际公司供职。一次盛大的展销会开幕式上,她和前来观礼明浩夫妇偶然相遇,并恰巧就被分配到龙氏夫妇身边作解说伴游。天生丽质的徐丽安说起话来落落大方进退有度,深得夫妇二人欢心。尤其是明浩,在看徐丽安的时候,眼中总有一种捉摸不透的情愫。分别时,明浩似乎特别失落,在要到关于徐丽安的所有联系方式后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当然,丈夫的情绪都被心细的龙夫人看在眼里。没过多久,徐丽安的父亲就因投资失败债台高筑,催债的人连连上门,咄咄相逼。甚至放出狠话,威胁要将徐家姐妹拿去坐台以还债务。而这时幸好有龙夫人差人相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徐丽安只得答应龙夫人委托律师向她提出的唯一要求,远赴金国,嫁入龙家。

回忆闪回,但从明浩此刻的眼中却看不到当初在展销会上看徐丽安的那种情愫,取而代之的是故友相见时的惊喜。倒是站在一旁默不着声的助理小郑,却好像对徐丽安一见倾心。

“陛下,您和夫人好好叙叙吧,我就先回去了。”徐丽安知趣地说。

小郑刚以为逮到机会要主动请缨去送徐丽安时,却被龙夫人拉住了:“丽安,你也不是外人,今天就赏脸陪我和陛下一起吃个晚饭吧!”

血气方刚的小郑噘了噘嘴,失望地附到明浩耳边说:“陛下忙吧,我先回去了。”

“回去干吗?”

明浩随性地一把拉住了小郑的手,这一举动却让龙夫人看在眼里,心里非常别扭。

“今天夫人大喜,你却要走?存心扫我兴是吧?”明浩半开玩笑地抱怨道。

明浩对这个小郑似乎特别在意,而从小郑对明浩的话语往来间也可以明显感觉到,他们俩的关系绝不是一般的雇主关系。

“不是啦,我听陛下的就是了。”说话间,那股子娇羞劲儿竟不输任何女子,两腮红得跟熟桃似的。

“郑特助,你在陛下身边多久了?”龙夫人突然开口问道。

小郑一愣,双肩夹紧,似乎十分畏惧龙夫人。

“五……五年了。”他扭扭捏捏答道。

“成家了吗?有没有心上人?”龙夫人继续关切地追问道。

小郑极度紧张,头越埋越低。明浩见状,忙开口解围道:“小郑身为特助,为公司都牺牲了不少自己的私人生活。不过放心了,我会帮他找一份好因缘的!”

龙夫人嘴角微微上翘,似乎别有深意:“听说陛下跟小郑常常在【青松院】忙到很晚,宫里向来是不允许除陛下以外的男子涉入的,陛下这样是不是……”

“都是为了公事,凡是总有例外嘛!”

看到自己的丈夫如此划水敷衍,龙夫人也不想把气氛压得那么低,本想再说两句也不得不适可而止。对于小郑和自己丈夫的关系,她心里一直疑惑,再加上某些流言蜚语,让她更是不能安心。

“您好!”沉默许久的徐丽安突然开口,对小郑友善地点了点头。

“啊……是是!——您好!”这一突如其来的问候让小郑的脸刷地又红了起来。

徐丽安似乎已经洞悉到龙夫人想说却碍于情面不好说的难处,遂越俎代庖地说了出来:“难怪我嫁给陛下那么多天都没能见上一面,不知道陛下是这么的日理万机。那么多工作全都堆在您和陛下俩人身上实在太苦了。”

“可不是嘛!”明浩忙顺着梯子说道:“可惜这是在宫中,不能随便让公司的人进出,那只能辛苦郑特助了!”

徐丽安宛然一笑:“臣妾以前也在国际贸易公司做过几年,不知有什么地方可以为陛下效劳的呢?”

龙夫人脸上悠然泛起红晕,似乎徐丽安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她心坎里。

“这……”

明浩和小郑面面相觑,正不知如何开口时,突然殿外有人来报。

“禀陛下、夫人,李尚宫来了。”

“终于来了。”龙夫人喃喃道。

明浩看了她一眼,忙请李尚宫进殿。

李尚宫虽上了年纪,但由于保养得当,气质雍容,整个人看上去风韵犹存,走起路来两跨生风。她双手捧着一尊雕工紧致的纯金送子观音像来到了众人面前。

“等了那么久,终于等来好消息了!”李尚宫笑容可掬,亲自将观音像放在了龙夫人面前。

龙夫人虔诚地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口中默默念了一阵。

“夫人如此虔诚,一定会一索得男的!”李尚宫忙跟陛下商量道:“怀孩子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更何况夫人怀的还是第一胎,要慎重才是。老生认识一个医术高明的老中医,现在就在宫外不远的酒店候着呢,想聘他来替夫人把关——”

“李尚宫,这些事儿就不劳您操心了。”不等陛下开口,龙夫人竟一口回拒了:“doctorwilliam是我跟陛下的私人医生,也是老熟人了,有他一个进出宫廷帮我把关就够了。您是尚宫,应该知道祖宗宫规的重要性,不要因为我个人的事大开方便之门,那以后这宫里上下那么多人还怎么管理?”

“夫人说得很是啊!”这次,明浩少见地站在了自己夫人这边,拒绝了李尚宫的好意:“奶妈,您是好意。可再让别的男人随意进出的确欠妥。”

李尚宫瞟了一眼陛下身后的小郑,又看了看龙夫人,半开玩笑地冷笑道:“没错,你们夫妻俩可以一人破一次戒,给下人看在眼里也没人敢说什么。就只有我这个外人好心办了坏事儿!”

明浩尴尬地微微低下头,而龙夫人却有些失望地看着自己那个摇摆不定,又爱和稀泥的丈夫。虽然他们夫妻那么多年,但说实在的,他们确实太缺乏真正的沟通,停留在表面的粉饰太平虽然让旁人歆羡,但以至于到现在她都很难猜到自己枕边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老生明白,有些时候不止是宫人们,就连陛下夫妻俩也觉得我这个老太婆太过强势。这事儿要传到外面儿,那些不明事理的人还以为老生我异想天开要做太后了!”

“奶妈,您说到哪儿去了?我跟箐粼从没有这么想过呀!”明浩忙辩解道。

“就是,谁敢在宫里宫外乱嚼舌根,我和陛下决不轻饶。”龙夫人也口不对心地附和了两句。

“是吗?”李尚宫长吁了口气,突然把目光投向了徐丽安:“徐妙女,正好您也是自己人,你来说句公道话再好不过了。”

“我?说什么?”她尴尬地着看着众人。

李尚宫继续道:“您就说说,咱们该不该为了夫人这一胎破个例,多请一名中医入宫呢?”

“这么大的事情我哪儿敢冒然胡说啊?”徐丽安忙连连推脱。

“李尚宫说得对!”明浩陛下突然开口道:“你现在也是咱们龙家的人了,不要把自己当外人,有什么看法尽管说!”

龙夫人无奈,只得强颜欢笑地向徐丽安点了点头:“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妹妹怎么看这事儿?但说无妨。”

此时,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夫人的眼神是那么的无助和无奈,而李尚宫的双眼却如刀子般锐利地逼迫着她不能呼吸。爱打酱油的陛下自不必说了,唯独只有站在三人身后的小郑却冒着越矩的危险频频向她眨眼示意,似在暗示她千万别开口。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本就是个两难的陷阱。无论她如何回答结局都只能是牺牲一方利益。徐丽安虽平时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但心中早就看清,在这个波橘云诡的大家庭中,上到主子下到丫鬟都各有各的心思,得罪了谁都有可能给自己埋下后患无穷的隐患。何况现在,她的个人倾向很有可能影响到夫人怀中的骨肉,那便是整个龙家的未来啊!龙夫人平日全然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没有任何对不起她。可李尚宫在这个大家庭中的地位真的就堪比太后,陛下几乎对她言听计从。得罪了她,跟得罪陛下没有任何两样。

徐丽安满脸通红,浑身大汗淋漓,上下唇也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了起来……

第五章 童年梦魇

“哈哈哈哈哈——!”

就在徐丽安左右为难到极点时,面若冰霜的李尚宫突然一反常态哈哈大笑了起来,搞得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能跟你们小夫妻一般见识?”

李尚宫倏然变得和颜悦色,跟刚才的咄咄逼人简直判若两人,徐丽安终于长吁了口气。

“奶妈,您也学坏了!”明浩陛下赶紧起来打圆场。

李尚宫随即起身道:“我看今天这儿也不会给我留饭了,老生就先告辞。”

“李尚宫,您随时来随时都有饭吃的,何必这样说呢?您让陛下怎么想?是我这个当家主母刻薄您了,连顿饭也不肯留?”龙夫人也开启了玩笑模式,抱怨道。

李尚宫目不转睛地盯着龙夫人的腹部,颇有深意地笑了笑:“老生只是开个玩笑。夫人现在只需要安心养胎就好,我这就回局子里为您安排好一切。”

“那就辛苦奶妈了。”龙夫人这一改口叫奶妈,简直是生平第一遭。这让明浩也眼前一亮,心生欢喜。

李尚宫保持着一贯僵硬的微笑转身离开了。

龙夫人一手牵起徐丽安,一手握住陛下心情大好地问道:“咱们去吃饭?”

“好!——小郑也一起吧!”陛下回头唤道。

龙夫人刚云开见月的脸上忽然又闪过一丝阴云似的忧虑,这全被徐丽安看在眼里。于是,她暗自决定是时候该为夫人做些什么了。

就在四人共进晚餐的时候,小郑时不时对徐丽安暗送秋波,而徐丽安并不抗拒,而以微笑回应。

“陛下、夫人,我先失陪一下。”徐丽安优雅地抹了抹嘴,放下餐布起身离桌。

小郑适逢其时也站了起来,很绅士地为她拉开了门。

“谢谢!”

徐丽安微笑地向小郑道谢时,心领神会用手机扫过了小郑暗度陈仓递来的二维码,两人就这样默契地在龙氏夫妇眼皮底下完成了交换联系方式的对接。

“陛下,您多吃点儿!”

“你也多吃点儿,现在你可是两个人了!”

夫妻二人尽情享受着甜蜜的时光。趁着气氛和谐,龙夫人对明浩道:“陛下啊,我有个请求,不知道您能不能答应?”

“怎么这么问?有什么就说呗!”

龙夫人放下酒杯:“现在丽安也嫁进来了,您什么时候是不是也该去去她那儿呀?”

“哦……”

得见丈夫有些犹豫,她便解释道:“现在我怀着孩子,不方便常伴陛下。您总不至于只宠馨爱娘一个人吧?那我都会吃醋的!”

“嗨!你想到哪儿去了?我都多久没去她那儿了!”明浩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最近啊,我都是在【青松院】那儿休息的,董事会有很多决议要我拿主意,都不是小事儿!”

龙夫人无奈地轻叹道:“莫说我现在有孕在身不方便为陛下分担,只可惜咱们龙乾两家早就订下协议,两家人在公事上不可以相互干涉。我也不便过问您在董事会上的决议。可是徐妹妹就不同了,她远道而来又是个能人,您是不是可以对她委以重任呢?好过事事都麻烦郑特助吧。”

明浩愣了愣,即刻为夫人斟上红酒,安慰道:“这些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好好养好身子才是。你这肚子里装的呀,可是咱们两家人未来的希望啊!”

“遵命!”

龙夫人受宠若金,两人又不受控制地腻在了一起。而在一旁的小郑却早已把二人忘到九霄云外,他一脸兴奋地摆弄着手机,等待着徐丽安的好友回复……

静谧的夜,仰头看看天上的弯弓,心情也会豁然开朗。清风吹过,宫苑萤虫点点,池塘边只剩下蛙的叫声。潺潺流水,密密繁星,仿佛是洒在藏蓝色夜幕中闪亮的碎金。

凡事有人欢喜就一定有人愁。在偌大的深宫之中,相信最是哑巴吃黄连的人非馨娘娘莫属了。自从听说龙夫人喜得麟儿的消息后,她一下午都把自己关在屋里,手机也彻底关掉了,下人们都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这会儿,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在几名丫鬟的陪同下来到馨娘娘的【沉香宫】,一进宫门便问道:“干妈还没吃东西吗?”

一女领班忙迎了上来,答道:“公主,您来得正好,您快劝劝娘娘吧!现在咱们谁都不敢去打扰,只有靠您了!”

这个看上去顶多只有十七八岁的姑娘却显得十分老练,一副深谙世故的姿态跃然脸上。她吩咐所有人都暂且退下后自己走到了馨娘娘的房门前,刚要抬手敲门时,却被脑中突然闪过的一丝过往打断了——

这位年轻的公主叫朵儿,原是明浩陛下二夫人宁娘娘的独女。宁娘娘在嫁入龙府之前就和龙夫人交好,亲如闺蜜,嫁给明浩之后自然左右逢源,备受丈夫宠爱。而就在小公主十岁生日那年,宁娘娘突然暴毙在宫中的水潭里。纸包不住火,终究轰动了整个安娜州。当时警方也积极介入了调查,但最后结果也不了了之。从小被恩宠的小公主一夜之间失去了避风港,龙夫人也因伤心过度一病不起,自顾不暇。明浩陛下心痛不已,不想让龙夫人因看到小朵儿而触景生情,决遂定将朵儿送到【沉香宫】的馨娘娘处,从此由她抚养。而馨娘娘是什么人,怎会把这托孤女当作自己女儿一般疼爱?更何况自此之后,陛下也怕触景生情,刻意疏离了朵儿,她就在这样没爹疼没娘爱的环境中摸爬滚打,为在这深宫之中寻求生存之道忍受着白眼和嫌弃……

回忆嘎然而止,她深吸了口气敲门道:“干妈?……是我,朵儿。”

只听里面传来花瓶被砸碎的声音——

“我知道干妈为什么不开心,所以专门来陪陪您!”

门被打开了,朵儿公主轻轻闪进漆黑的屋内,然后小心地掩上了门。

“都没有传召你,来干嘛?”只见披头散发的馨娘娘一身大红色睡袍躺在床上,口中冉冉升起的烟雾消融在昏沉沉的空气中。

朵儿公主走到床边,本能地用手扇了扇眼前浓稠的烟雾:“您这样不吃不喝还生闷气,吃亏的还不是您自己吗?”

“废话!”馨娘娘没好声气地把烟头杵灭,斜兜着这个看不顺眼的干女儿:“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朵儿刚想坐到床沿却被馨娘娘一脚踢开了:“去那边儿坐,离我远一点儿!”

对于这些,公主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她淡然地笑道:“干妈,我是为了您才来的!”

“为了我?”她冷漠一笑:“你能做什么呀?”

“对于现在这种情况,全宫上下有谁敢来这儿和您嚼舌根?只有我,是真心为您好才来的。”朵儿公主自己找了个地儿坐了下来,继续道:“夫人怀上了,这是个不争的事实。无论是男是女我们都输定了!现在唯一能翻盘的机会就是让夫人肚里的孩子不能顺利落下!”

“你……你说什么?”馨娘娘一愣,撑起身怔怔看着自己这个年纪并不大的干女儿。

“我说,只有夫人滑胎,咱们以后的地位才能更稳。您的儿子才有希望成为日后的接班人!”

“你少胡说!我的事不用你管,下去吧!”馨娘娘一挥手,身体一软又倒了下去:“出去以后把嘴管严一点儿,别给我没事儿惹事!”

公主起身缓步走到门口,忽又转身道:“其实,让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滑胎的方法有很多,您只要肯用心自然能想得到一套两全其美的办法。”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馨娘娘一个人躺在床上,呆若木鸡地盯着床边明浩陛下的画像。而刚才公主所说的每一句话却不知怎的,一直在耳边缭绕,挥之不去。她索性掏出手机,查询着一些她想知道的信息……

转眼间,朵儿公主又出现在了李尚宫的私人寓所中。两人在泳池旁品着红酒,看着月色,好不惬意。

“尚宫大人,在您这儿看月亮真是别有一番滋味!”朵儿公主微笑着说。

李尚宫点了点头:“十多年了,想不到夫人她现在还能怀上一胎,真是出人意料啊。”

朵儿公主一边讨好地为李尚宫斟酒一边敲边鼓道:“我干妈她是一个任性的人,头脑也不是那么精明。”

“看得出来啊。”李尚宫笑道。

“所以,如果尚宫局能吩咐私膳房暗中给我干妈一点儿提示或者协助的话,相信她很快就会有所行动的!反正,您也不太喜欢我干妈。我记得她以前还仗着父王的宠爱顶撞过您呢,说些母凭子贵的难听话。您是大人有大量啦,可我都替您不值!”

李尚宫转眼看向朵儿,眼神平淡却又暗藏深意。

朵儿双手递上酒杯,继续道:“可惜我在这宫里人微言轻,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次父王。这次不正好?如果干妈把事儿办成了,那对夫人一边准是个不小的打击,也为您去除了一大心结。要是事情败露了,也正好给干妈她一点儿教训,打压打压【沉香宫】那帮没眼力劲儿的!”

李尚宫哈哈笑了起来,随即霸气地为这位人小鬼大的公主竖起了拇指:“您毕竟是公主,切莫自怨自艾。您要相信我,日后定有出头之日!”

两人一拍即合,击杯畅饮……

夜已深,竹影摇曳中的【青松院】仍未熄灯。这处充满着诗情画意的【青松院】是整片行宫中最有价值的一处。因为其历史悠久,里面的每一根竹子都是从虞国千里迢迢空运而来,严格按照传统园林的布局精心打造的,是历任先帝的私人寝宫。不得传召,就连正室夫人也不能私自进入。

此时,明浩正和小郑处理着公事,但却心不在焉。

“陛下,要不您今天就早点儿休息?”小郑关切地问。

“也罢——!”明浩把超级本一关,笔挺挺地躺了下来。

小郑小心翼翼站起身,试探地问道:“要是没有什么事儿,我能不能先回去了?”说话间,他手中握着的手机上还显示着他跟徐丽安正在热聊的界面。

明浩一愣,大为失望地摆了摆手:“想走就走吧!”

这话明显就是在赌气,小郑也不敢说走了,只得将手机锁屏走到明浩身边,轻声问:“陛下怎么又生气了?”

“哪有?”他闭着眼稚气地驳说。

小郑微微一笑,两腮倏现两枚精致的小酒窝:“我看呀,陛下今天一定是被那些女人们搞得乱了方寸吧……”

明浩睁开眼,轻轻摸了摸小郑的脸:“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信不信撕了你的嘴?”

小郑把嘴一噘,佯装出一副有情绪的模样:“陛下怎么对您宫里那些女人们都那么温柔?我只是跟您开了个玩笑,您就要撕我嘴?”

明浩憋屈了一下午的心在此刻终于得到了刺激和释放,遂哈哈大笑起来。

小郑席地而坐,静静看着高高在上的明浩,恰似在仰望繁星中的那轮明月。

笑声过后,明浩终于敞开了心扉,暴露出心中最脆弱的一面。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到几乎都没有记忆了……我唯一记得的就是,后宫一帮女人你争我夺,互厮互打的情形……我真是,烦死这些个女人了!我只要听到有人在我面前称臣妾臣妾什么的,我心里就特别不爽!只有箐粼,她是真心对我好……也从不称自己为臣妾。我记得小那会儿有一个什么娘娘来着,我爸特别喜欢!我妈走得早啊,我爸就让她坐了正宫,当起了后妈!”他说得咬牙切齿。

“陛下,怎么以前都没听您说过啊……”小郑听得入迷,不禁脱口而出。

明浩笑着将食指贴在了小郑唇边,把脸凑得更近了,轻声嘱咐道:“这些事儿,现在只有你知道。要是有第三个人知道的话,我可能真的会撕烂你这张嘴!”

小郑忙双手捂住耳朵,连连摆头:“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明浩笑着躺回了舒适的按摩椅上,问:“你知道,李尚宫对我而言,是什么吗?”

“嗯……不知道,只是看得出陛下对她老人家非常尊重。”小郑接口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我都觉得理所应当……”明浩疲惫地合上了双眼,被他封存已久的那些童年梦魇仿佛在此最脆弱的时刻得到了解禁,纷纷冲出了心灵的牢笼,在他眼前历历浮现……

第六章 记忆深渊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时间是个抽象的东西,看似一往无前却偶尔又会在不经意间回溯进往昔的逆流中,无法自拔。

明浩还清楚地记得,奶妈身上的那股淡淡香水味。儿时,他被奶妈紧紧揽在胸前,坐在空空的董事会首席座旁,看着下面一排排交头接耳父亲生前的旧友,在前几个月父亲的丧礼上都有见过的。此刻,才五岁的明浩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即将成为这群叔叔阿姨们利益权衡下的牺牲品。

这是一场空前盛大的董事会,集团内部大大小小的董事们都从四面八方赶了来,而发起这场会议的人便是明浩的后母袁夫人。自前几个月,龙家当家人明洪陛下因病去世后,整个龙氏企业就失去了最高代表。集团中的各大势力都在摩拳擦掌,蠢蠢欲动。为安定大局,确立继承人的事迫在眉睫。明洪陛下生前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是明浩,而小儿子便是和现任妻子袁氏所生的明耀。二弟明耀还小,明浩作为家中长子,本按族规继承大位是毋庸置疑的,但袁氏夫人怎肯把这样的大权轻易让人?自己的儿子虽小,但确实是一张能在关键时刻打出的王牌。她在趁丈夫离世后,众人六神无主地安排后事时,便已开始紧锣密鼓在暗中拉帮结派,为今日的董事会议做出了充分的准备。这一波接一波的变故像一套连环拳,哪里是年轻的奶妈和稚嫩的明浩能招架得住的?在众多的大小董事中,能为他们孤儿寡母说话的屈指可数,曾经答应过先帝会好好照顾明浩的那些个老臣多半都被排挤出了董事会,剩下少数也已自顾不暇。明浩这个堂堂的长子,如今却深陷在被驱逐流放,永远被龙氏集团除名的险境之中。

回到宫中,所有以前在明浩身边伺候的下人们都纷纷离他而去。甚至私膳房送来的饭菜都是隔夜的,偌大的【太宇阁】一夕之间静得可怕,只有奶妈不离不弃时刻陪在他身边。奶妈原也有个美丽的名字叫凤儿,是明浩母亲的陪嫁丫鬟。她从小和母亲偷渡到金国,母亲进了李家当佣人她也跟着。上天总不会辜负懂事又能吃苦耐劳的人。因缘巧合下,她认识了和她年龄相仿的李家大小姐,二人既是主仆又是闺蜜,儿时更是好得难解难分。而如今,还未成人的明浩除了她以外,已经没有其他可以依靠的了。而她只是内宅里的一名丫鬟,又能做些什么呢?

这夜,私膳房的厨娘提着菜篮子又来【太宇阁】送饭。当她走到大殿门前时,看着曾经热闹非凡此刻却门庭冷落的太子府,不禁唏嘘。

她跨进大门,朝里喊了一声:“倒是来个人儿呐!还吃不吃饭了啦?”

年轻的奶妈凤儿挽着袖子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赶了出来,她二话不说接过篮子,脸色极为不悦。

“怎么着?跟我在这儿撂什么脸子?”厨娘揶揄道。

奶妈实在气不过,转身责备道:“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明浩殿下?现在几点了?你们怎么不明天送过来呢?”

“哟,姑娘这话说的!”那老妪立马来了劲儿:“是夫人今儿个大摆宴席,咱们私膳房忙都忙不过来!你要这么急,咋不自己动手呢?”说着,轻蔑地上下打量着一脸狼狈的凤儿:“看你长得人模人样的,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脚啊?”

凤儿天生火爆脾性,直接将菜篮子反扣在那嚣张的厨娘头上,随手操起院中木棒就是一阵乱打,那厨娘招架不住连连溃逃。这下可好,气虽出了,可饭菜全打翻了。

深夜,远处琼楼依旧灯火通明,觥筹宴饮声不绝于耳。小小的明浩坐在后院的篝火旁双手托着小下巴,呆呆地看着一脸黢黑的凤儿在努力为他俩烤土豆。

“奶妈,我饿了……”明浩虽小,但也明白现在他们的处境。但他肚子已经咕咕响了很久了,从小他哪儿吃过这样的苦?遂实在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两声。

“就快好了啊!”凤儿翻烤着半生不熟的土豆,眼睛被烟熏得泪水直流。

“奶妈。”

凤儿侧过头,声音又沙又哑:“怎么了……”

“你是不是哭了?”

凤儿立马警觉地抹了一把两颊,强逼着自己挤出一副释怀的笑脸。

“是烟太大了,也不知道这土豆好没有好!”她试着尝了一口,竟忍不住吐了出来:“呀!——都糊了!”

两人大眼对小眼,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突然,宫门口传来一阵众人的脚步声。还不等他们把火扑灭,几名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就直接冲了进来将凤儿反手制住了。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这儿生火!”

凤儿咬牙切齿咒骂道:“你们这些狗东西!不给吃不给喝就算了,到了这个份儿上还要难为我们!——我倒要看看,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殿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领头的妇人上前就是一脚,踹得凤儿窝在地上冷汗直冒。

“走开——!”稚幼的明浩冲了上来,一把推开了刚才打人的胖妇女,道:“你们这些坏女人,不准欺负我奶妈!”

胖妇瞪了明浩一眼,心中还有所有顾忌的,遂大手一挥:“把她带走,明天交给夫人处置!”

就这样,他们当着明浩的面儿强行将凤儿押走了,无论明浩如何耍泼哭闹也没人理会。他那无助的声嘶力竭很快便淹没在了宴会的歌舞欢笑声中……

还好,凤儿有一个对她死心塌地的外国男朋友,身材健硕一表人才,还是当地警署的中层干部。但面对如此冷酷凶残的家族内斗,他甚至愿意为了凤儿放弃多年来摸爬滚打所换来的功名利禄,带着明浩远走高飞,三人重新开始新生活。而凤儿在听到了他这般的细诉衷肠后虽然当下感动万分,但却还是不愿意就这么轻易离开。

“为什么?难道你担心以后我不能让你过上好日了?你怕跟了我吃苦?”凤儿的男友alex惆怅不解地问。

“不是的!”凤儿竭力否认:“我是为了明浩殿下。我答应过夫人一定会好好照顾他,我不能看着他不明不白的就这样失去自己的大好前途!就算我们带着他重新开始,以后他又能做什么呢?他是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啊,他应该生活在属于他的世界里,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拿?怎么拿?”alex反问道:“你告诉我怎么拿?现在当家的是袁夫人,而你身边除了一个不醒世的小少爷外,还有谁能为你们提供现实的支持么?我不明白,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坚持的?”

“有!”凤儿坚定地看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男友:“我还有一条可以彻底翻盘的路可走!”

“你……你想干什么?”

凤儿握起alex的手,深情款款地恳求道:“你帮我做一件事,一定要保密!”

alex失望地把手抽回:“你怎么这么倔!你知道是不可能的,为什么——”

“你就当帮我最后一次!”她将他的手紧紧捏在怀中:“如果这次还是不行,至少我也尽力了,也算对得起夫人的在天之灵!——我愿意跟你走!”

alex被凤儿的坚贞与顽强深深打动了,这也是他当初能恋上这个异国姑娘的真正原因。

“我存了一笔钱。”alex轻抚着她的脸,又情不自禁吻了上去:“我会等你……等这事结束了,我们一起重新开始,好吗?”

凤儿流着泪拼命地点头,扑了上去将他紧紧抱住,就像抱住自己生命中的那颗大树:“我答应你……”

之后,凤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始了她的逆袭计划。她在男友的协助下很快便摸清了龙氏集团内部势力的具体情况和动向。他们发现,乾家是龙氏集团中财力最雄厚的一支,而乾老爷子和先帝明洪是铁杆哥们儿,乾家和龙家更是世交。最重要的是,乾家二千金乾箐粼跟明浩从小相似,关系甚好。如果能在此时得到乾家人的支持,他们便有很大把握可以夺回大位。可坏就坏在,乾老爷子现在也比较倾向于支持袁夫人一方。凤儿一介丫头,自然是不可能见到乾老爷子的,更谈不上游说。更何况乾老爷子也已是日薄西山的人了,和龙家明洪陛下只是前后脚离世的距离,也没有多余的精力顾及到如今杂乱的纷争中。所以,他们只好从老爷子的二公子下手,制造机会大力说服。她花重金得知了乾家二公子还在外包养了一个老相好,于是便亲自上了门。又是一笔重金洒下,终于在老相好的配合下制造了一场与乾家二公子单独见面的机会。

这日,乾二公子喝得烂醉如泥被送到了乾府外的另一个“小家”中。当他翌日清醒过来时,发现枕边空无一人,而为他送来醒酒早餐的却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女人。

“你……你是谁?”韩二公子还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模样。

凤儿放下餐盘,转身不失敬意地鞠了一躬:“二少爷您醒啦,我给您熬了醒酒汤。”

“你谁啊?朱莉呢?”他努力撑起身四下环顾,却不见老情人。

“朱莉一会儿就回来,我先服侍您喝点儿汤吧!”

韩二公子一面缓缓接过凤儿手中的碗,一面戒备地打量着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乍看之下还挺有几分姿色,一下又勾起了他心中始终难灭的欲望。

“你是这儿的钟点工?”

“不是。”

“不是?那你是?”

由于时间紧迫,凤儿见对方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便索性坐了下来开门见山地表明了来意:“我是替龙大少爷来找您的!”

“龙大少爷……”他若有所思地缓缓放下碗,似乎想到点子上了,冷笑道:“你是他什么人呀?”

“我是少爷的奶妈。”

“噢?”韩二少一愣,感叹道:“龙家真是不简单啊,连个小小的奶妈也能把算盘打得这个份儿上!”

“您误会了!”凤儿忙解释道:“我纯粹是为了我们家大少爷来的。他现在的处境,除了您没人能救得了了!”

“你走吧,把汤端出去!”

凤儿二话不说噗通跪了下来:“二少爷,您今天无论如何也得答应我!”

“我答应你什么?我欠你的?——还不快滚!”他一抬腿,一只臭鞋被踢飞,不偏不倚砸到了凤儿脸上。

凤儿紧紧掐着飞过来的鞋,竭力压抑着颤抖的身体,通红的脸。

“还不走?再不走有你难看的!”

凤儿回过头,脸上倏然变得异常镇定:“说句不好听的,您家韩老爷子如果某天走了,您该怎么办呐?有想过么?”

“你说什么?!”二少爷倏然被激怒,一跃跳下了床。

“你别动怒啊!”凤儿继续说:“我今天能在这儿跟您见上一面,明儿个就有本事把您在外面花天酒地的证据送到您大哥面前!”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话刚落音,凤儿将手机扔到二少脚下,让他自己翻看电子相册。

二少爷一张张翻看着,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你……你从哪儿弄的这些个——”

“你们韩家也不简单啊!”凤儿即刻甩出了另一叠照片:“您大哥做的事儿,那才堪称一绝呢!”

二少慌忙捡起照片一看,惊得瞠目结舌。上面是他大哥聚众吸粉的场面。

“你从哪儿弄到的?”这桀骜的二少爷总算心服口服,一脸崇拜地看着凤儿:“我找人跟踪了他那么多年都没发现这个!”

“因为他对您是有防备的,就像您也时刻防备着他一样。”凤儿趁势煽风点火道:“现在咱们已经抓到了他的弱点,就有机会将他长子的地位彻底搬倒,您的机会到了!”

“你以为就凭这些照片,就能搬倒我大哥吗?”二少爷摇头道。

凤儿突然心生一计:“上天要一个人亡身,就一定会先让他疯狂。您没必要现在就拿这些小证小据去揭发他,只需要欲擒故纵,收买他身边那些一同吸粉的铁哥们儿们,接下来怎么做,您想得一定比我多得多!”

“噢……”他惊叹地盯着眼前这个美丽的蛇蝎心机女,不禁感叹:“像你这种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人世间罕有啊!龙家真是深不可测!”

“您过奖了!您是答应帮助我们了?”

“如果我能顺利继位的话,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提议!”

“箐粼小姐和咱们明浩殿下可以说是青梅竹马,要是能亲上加亲的话,以后龙氏集团不就是咱们两家共有了的吗?”

二少爷连忙扶起久跪的凤儿,他早就被她身上那股隐隐的香水味勾得欲火难耐了。

“二少爷,您这是要……”

乾二少此时此刻也没有什么必要再隐藏,本性毕露:“想要跟我合作,光靠着这些照片是不够的!”

“不行!一会朱莉就回来了——”还不等她把话说完,便被一把推倒在了床上……

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压得仿佛整个世界喘不过气。片片乌云黑压压的,早已按耐不住将被释放的心情。震耳欲聋的雷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雨就从天而降,打破了这种沉闷。……

当凤儿跌跌撞撞走出朱莉的住所时,但见不远处的alex牵着明浩的手正等在那儿。

凤儿一把捂住了嘴,生怕自己会突然潸然泪下。

alex和小明浩正一步一步逼了过来,她吓得连连后提,直至退到了墙角。她不敢抬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你还好吗?”男友的声音沙哑又压抑。

“我们分手吧……”话刚落音,连她自己都大吃一惊!这句话居然是从自己口中吐出的,她立马就后悔了,浑身瘫软地顺着墙角滑倒下来。

雨势如此的凶猛,将高挑的alex淋成了人棍。他将小明浩的手亲自送到了凤儿手中,转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倾盆的雨幕中。

“奶妈,你在抖啊?”懵懂的小明浩心痛不已。

凤儿迅速整理好情绪站了起来。她牵起小明浩的手沿着街边屋檐,背对alex远去的反方向走着,一步一步……

小明浩吓呆了,都不敢多问一句。只是时不时抬头偷偷看一眼自己亲爱的奶妈。只见她麻木的脸上不停滑落着泪,一滴一滴,一道一道……

噩梦到此为止,明浩陛下也躺在自己办公椅上睡着了。小郑轻轻用手指点了点明浩微邹的眉心,似乎也感受到了他一路走来的不易。

宫苑西边,李尚宫还独自坐在冰冷的泳池边,只不过此时已经没有月亮了。她仍昂着头,怔怔地看着漆黑一片的天,早已青春不再的眸子中似也沁润着不为人知的星星点点……

第七章 意乱情迷

自徐丽安和丈夫的特助小郑暗通款曲之后,两人私下就没有断过突飞猛进的文字“交流”。原本打算借着郑特助对自己的好,刻意去接近他,也算为夫人做个无间道。但如今交流下来,她发现自己已经深深地迷恋在了两人之间的你来我往中。即使是虚拟的,甚至连见上一面都比登天还难,她也如此的义无反顾。其实她比谁都清楚,现在的自己早已失去了选择恋爱的权利,更不可能在这深宫之中谈情说爱。她似乎早已遇见了自己前方即将沦陷了路,但只要一闭上眼,满脑子就都是小郑的甜言蜜语。她还青春正盛,也渴望爱情。自从嫁到这现代版深宫大院后,有多少个不眠之夜是她独自扛过来的?偶尔能在龙夫人和张司执那里得到些许慰藉,但这些又怎能替代本能的情欲,又怎能抚慰住对爱情的向往?她如今就像着了魔一般的不能自拔,心甘情愿地往死路上行着。

清晨,她一如既往地来为夫人梳头,一不留神玉梳滑落摔成了两半。梁特助甚是紧张,忙上前捡起,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两位夫人。

“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龙夫人接过梳子看了看,又递回到梁特助手中。

“没关系,一把普通的梳子罢了。”她抬头通过镜面怜惜地看着眼前这个面色浮肿,气色欠佳的徐妙女,说出了一番意味深长的话:“我知道这两个月来委屈你了,强逼着你嫁给陛下,现在又让你独守空房。”

“夫人您别这么说。要不是您,我们一家人都不知道怎么挺过那段日子。”徐丽安的话发自肺腑:“您对我们一家恩重如山。没有谁在逼我,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龙夫人欣慰地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转身牵起徐丽安的手:“丽安呐,我现在怀着孩子不方便陪着陛下,你就替我好好和陛下交流一下,增进双方的了解。”

徐丽安羞涩地微微低下了头。

“你看,你那么年轻漂亮又能干,优点更是数不胜数。陛下只是暂时没看到而已,要是都了解透彻了,恐怕就要‘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夫人,您别拿我开玩笑了!”徐丽安忙摇头否认:“而且我可不敢做魅惑陛下的事儿。”

两人相视而笑,刚才尴尬的气氛顷刻间烟消云散。忽然,徐丽安似乎觉得龙夫人隆起的肚子有些怪异,也说不上哪儿怪,就是同为女人的直觉。

“夫人,我觉得您怀的一定是个男孩儿。”

徐丽安这随口一说,却让龙夫人的脸莫名抽搐了一下,就连站在一旁的梁特助也突显警觉了起来。

她立马也意识到了,可话已出口,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哪说错了。

“现在还早呢,是男是女怎么看得出来?不过,我倒希望像妹妹说的那样!”龙夫人一边笑着说,一边将身体侧了过去,像是在故意回避徐丽安的视线:“丽安啊,我让人给你订了几身礼装,是方便你以后跟我,还有陛下出席各种活动或是晚宴的。你赶紧试试去吧,不喜欢或者觉得不合适就马上差人告诉我,我们再试别的。”

说话间,她匆匆给梁特助使了个眼色,特助心领神会赶紧上前:“娘娘,要不您先回宫试试衣服?”

“哦……”徐丽安略显尴尬地连连点头,向夫人行完礼后便出了屋。

见徐走后,梁特助悬着的心也总算松了下来。

龙夫人瞥了她一眼:“就这点儿小事你紧张什么?”

“夫人,属下只是担心她会不会看出什么?”

“不会的。”龙夫人胸有成竹地说:“即使看出点儿什么,也不足为虑!”

梁特助见状,暗自也放心了不少:“看来我们以后一定要加倍小心才是。”

龙夫人不以为然地笑了几声:“反正这‘孩子’的使命就要完成了,也不在乎多忍几天。”

梁特助兴奋地跪了下来,替夫人按摩着小腿:“属下已经派人二十四小时在【沉香宫】外监视着,馨爱娘这两天一直都没有出过门,而也就只有朵儿公主去看过她两次。”

“朵儿?”她恍然才想起有这么个人:“她还好吗?我很久都没有见过她了。要不你去安排一下,让她晚上来我这儿吃顿饭。”

“是……”

“不过一定要秘密邀请。”龙夫人补充道。

“是……”

从梁特助的脸上,龙夫人看出了她的疑惑,但却并没有多做解释。

徐丽安朝【凤仙殿】正门行去的时,偶见在前院的树林中,三名宫女正在挖土掩埋着什么,遂好奇走了过去。

宫女们见是徐妙女,忙都放下手中工具向其行礼。

“你们在挖什么呢?”徐丽安伸长脖子探看着。

一宫女忙上前答道:“娘娘,是刚才您甩断的梳子,咱们正将它埋在桃树下面呢。”

徐丽安感到奇怪,遂追问:“是夫人让你们这么做的?”

“嗯。”宫女点头道:“夫人平日待人接物都非常的好,这把梳子是她用惯了的玉梳,现在即使以黄金衔接上也始终有一条裂痕。夫人是一个完美的人,是不愿意再看到这把梳子了,所以我们就把它埋在这儿。”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另一宫女接口道:“以前夫人有什么稀罕玩意儿不小心弄坏了,也是吩咐我们埋在地下的。”

“哦……”

徐丽安心中甚是惭愧,更多的是不安。

“娘娘?”

徐丽安一怔:“你们忙吧,我先回去了!”

没想到刚一出【凤仙殿】,便迎面遇上了徘徊在宫门口的馨娘娘。

两人撞了个正着,都不可能装作没看见,只得礼貌性地向她行了个礼。可没想到的是,一向桀骜不驯的馨娘娘竟也诚心诚意地回了礼。

徐丽安心中甚是纳闷,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日里出行总是前呼后拥的馨娘娘,今日却孑然在夫人殿前来回踱着步,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您是来看夫人的?”她开口问。

“不……”馨娘娘略显搪塞,突然拜托道:“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

“我这儿有一份送给夫人的礼物,你能帮我转交给她么?”

徐丽安当下就警觉万分,自己可不想做替罪羊。正当她想要开口拒绝时,却又被馨娘娘抢了个先:“只是一颗珍珠而已,是陛下以前送我的……陛下也好久没来我这儿了。我想了很久,还是送给夫人吧,希望她能一举得男,咱们明彦也好有个弟弟。”

徐丽安礼貌地点了点头,但却没有伸手去接那漂亮的木匣子:“夫人就在里面儿呢,已经梳洗打扮好了。既然您有心向夫人和解,自己亲手送上才最显诚意啊。”

馨娘娘再三思虑后还是算了,转身离开了。

徐丽安本就心里不太待见这个女人,也没做理会。当她回到自己那小小的【妙女阁】时,只见两名身穿黄色锦缎丝服的女官正侯在门口。这种穿作的宫女一般都是陛下身边的近侍,于是她不敢怠慢,快步迎了上去。

“总算等到您了!”一名近侍略显怠慢地说。

徐丽安并不放在心上,忙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刚替夫人梳洗完毕。”

近侍恍然道:“没什么,要不是陛下那么急着传召,我们也不敢这么早就来打扰您。”

“陛下传召我?”徐丽安一惊:“为什么?”

“您还是赶紧随我们去一趟吧!”

徐丽安被两名近侍宫女带到了【青松院】前,她独自穿过一片小桥流水的竹林,越过一道拱形石桥便来到了院中的主体建筑【勤政殿】前,经通传后,被允入殿。屋内除了陛下外,还有小郑侍奉在侧,这让徐丽安本就不安分的少女心不受控制的兴奋起来。

“徐妙女来了?”明浩一边整理着手中繁杂的资料一边朝她挥了挥手:“来我这儿!”

徐丽安越过小郑,听话地走到了明浩身边。

“坐下。”

看着陛下的办公桌上光笔记本电脑就有三台在同时运作,其余零零散散的文件更是堆积如山。

“丽安啊,夫人总跟我说你是个好帮手。今天叫你来呢,就是想看看你的能力。”

徐丽安自信地点了点头:“陛下想让臣妾做什么,尽管吩咐。”

明浩脸色一沉,似乎对“臣妾”二字极为敏感,但并没多说什么:“你先把这些资料看一看,初步了解公司的大致状况,然后做一份下半年总务和业务两个部门的预算出来。”说着,他对小郑吩咐道:“你先留在这儿把后续的事儿替我给丽安交代清楚。我先去公司了,你交代完了就赶紧回来!”

“是,陛下。”

小郑熟练地替明浩披上外衣,匆匆将他送走后转身关上了门。

好不容易盼来这千载难逢的一刻,两人近在咫尺却都呆在原地。

“让我来这儿帮手,到底是夫人的意思,还是你在陛下那儿吹的耳边风呢?”徐丽安拘束地笑了笑,问。

小郑一步步向她走了过来:“如果不这样,我会死……”

不等徐丽安开口,他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纵情地吻了起来。徐丽安虽然心中又惊又吓,甚至本能地用力推搡着,但在混乱思绪的最底层,心底的边界却有一种欢呼雀跃甚至感动流泪的喜悦……

他们在明浩陛下宽大的皮革办公椅上紧紧依偎在一起,难舍难分。

“陛下不是让你赶紧回公司的吗?”徐丽安抬头问。

小郑低头用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他是让我手把手把你教会了才回。”

“我都清楚了,你快回去吧!”徐丽安撑起身道:“不然陛下怪罪下来就不好了。”

“这么想我走?”

徐丽安无奈地摇摇头。

“我这一走,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像今天这样了。”

“一定有的!”徐丽安眼神坚定。

“安,你认真听我说!”小郑握起她的手,情真意切地嘱咐道:“虽然我知道这或许并非你愿意,但生在这样的家族,一定要为自己去争去博!只有你能够做主了,未来才会是你想的那样!”

“这宫里的水太深了,我实在是怕——”

“有我在呢!”他紧抱着她:“在没遇到你以前,我也没想过要去争什么,只要人不犯我,我就不会去招惹谁。可现在我的心都被你占满了,我得要为我们的将来作打算!你现在有夫人的信任,陛下也很重用我。为了我们的未来,一定要搏一把!”

徐丽安心中虽然惶恐迷茫,但却更充斥着一种随时随地为爱奋不顾身的决心。正如张爱玲所言——女人,总是要把命都拼上去的……

晚宴时分,受宠若金的朵儿公主受邀来到了奢华的【凤仙殿】西暖阁中,龙夫人和一众下人早已等候多时。当公主看到今天的晚宴是夫人专门为她一人而设时,竟有些不敢相信地止步在了厅外。

“傻孩子,呆在门口干嘛?——快进来吧!”坐在主位上的龙夫人慈眉善目,一如既往的平易近人,连连向她招手。

善于趋炎附和的梁特助赶紧快步至门前,半躬着身友善地向公主做出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朵儿公主蹑手蹑脚,顿时变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扭扭捏捏坐到了夫人对面。

“你坐得那么远,是不想和干妈亲近了么?”

但听龙夫人如此一说,朵儿公主更是大喜过望。没想到高高在上的龙夫人竟然主动认了她这个干女儿,这可是从自己母亲去世后,从来都不敢想的。但见,龙夫人今天用的是中式圆桌,便是刻意为缩短和宾客的距离而设。

母性泛滥的夫人摸着朵儿的头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久,终于说出一句:“都长这么大了……”

第八章 初受承欢

这晚,【凤仙殿】中的晚宴极为漫长。因朵儿公主随其母惯吃西式餐肴,但龙夫人却从小就吃惯了传统中餐,加之她本就对公主的喜好秉性不太熟悉,便自顾自地张罗了这么一桌子菜,还时不时往公主碗里夹。公主虽然吃得别扭,但也尽力装出一副欣然接受的模样,即使是她最不爱吃的菜,也得逼着自己一口下肚。

“公主,您感觉这鱼怎么样?这可是咱们夫人一大早就张罗凤仙殿里的厨子做的呢,可是私膳房那些厨子不能比的!”梁特助一边为公主添着饮品,一边笑着说。

“难怪,我就说干娘这儿的菜怎么跟我平常吃的不一样呢!”公主赶紧顺着梯子就往上爬。

“喜欢就多吃点儿,以后有空多来我这儿坐坐。”龙夫人放下筷子,轻轻擦了擦嘴。

“干娘,您就吃饱了么?”公主也赶紧放下了筷子。

“怀着孩子胃口时好时坏。你多吃点儿,今天是专门给你准备的!”

公主拿起餐布也跟着擦了擦嘴:“干娘都没胃口,做女儿的又哪有心情自己吃呢?我陪您说说话吧!”

“好啊!”说着,龙夫人优雅地给梁特助使了个眼色。

“你们都下去吧!”

在梁特助的吩咐下,众侍者都恭敬地退了出去。

“夫人、公主,属下去为你们准备一点儿饭后甜点吧?”梁特助问。

“问公主吧。”龙夫人道。

“什么都行,干娘这儿的东西怎么都是最好的!”

或许是公主的嘴实在太甜了,甜得夫人连喝了几口苦咖啡。

梁特助走后,两人终于可以单独说说话了。龙夫人看着面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干女儿,回忆起往事,不禁百感惆怅:“朵儿,你不会怪我这么多年来对你冷落吧?”

“怎么会呢?”说这话时,朵儿的眼神似乎在不经意间出卖了她的心。

“我知道,你对我和陛下一定有怨,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夫人抹了一把眼,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你跟你母亲长得实在太像了!”

朵儿不禁微微低下头。

龙夫人继续道:“之前我没有办法面对你,是不想一看到你就想起你的母亲。我实在不能熬,这也是我太自私的地方。”

“夫人您别这么说!”朵儿猛地抬头,但见对方正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倏然感到自己刚才有所失态:“对不起干娘……”

龙夫人摇了摇头,问:“你在馨娘娘那儿过得怎么样?她对你好吗?”

“挺好的!”

“真的?”

公主迟疑了一下:“当然比不上干娘对我那么好了。”

“朵儿,你一定要争气,咱们龙家以后还得靠你啊!”

“靠我?”一听这话,朵儿眼睛都亮了起来,真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龙夫人娓娓地解释道:“陛下跟干妈总会老的,只是苦于没有一个能帮手的人。馨娘娘的孩子又太小,而我才刚怀上,都不是眼前能托付的人啊!”

公主忙握着龙夫人的手好一阵安慰,后又特意补充了一句:“可惜我是女孩儿,父王是不会允许插手公司的事的。”

“不,你错了!”龙夫人更正道:“我跟你父王在公司是各有各的事业,互不干涉的。干妈是想呢,先让你去公司积累一些经验,以后也好辅佐你弟弟一同管理这么大的家业啊,你看怎么样?”

朵儿公主做梦都没想到,她竟然会有这么时来运转的一天!但生性多疑的她立马又有所警惕,不敢喜形于色:“干娘这样安排也是对朵儿的一番苦心,可是朵儿什么都不会呀,怕是去了公司反倒给您添乱。”

龙夫人信心十足地拍了拍她的肩:“年轻人就应该多锻炼,谁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你不一样,是龙家尊贵的公主,干妈也不能让你从基层做起。打算让你现在宫里就把公司的整体近况和最近在进行的重要项目都熟悉了,然后等我生产之后就直接跟我去公司做特助,你有信心吗?”

朵儿公主喜出望外,再也按耐不住了,忙连连称是。

忽然,龙夫人又面露难色。

“干娘,您怎么了?”朵儿公主忙上前替她抹胸撸背。

“我没事儿!只是不知道馨娘娘那边会怎么想?她会同意吗?”龙夫人顾虑地问。

朵儿公主不屑地笑道:“干娘虽然思虑周详,但她同意不同意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龙夫人如母亲般摇头道:“馨娘娘是你的长辈,不可以这么说。”

“对不起,是朵儿的错。”

“我想去看看她,和她吃顿饭。顺便把这事儿向她说说,你觉得呢?”

“干娘想去看她?”

“这是不是很难?”龙夫人堆笑着。

公主愣了愣:“干娘为什么一定要见她呢?她不值得您对她这么好的!”

“你看,又来了?”夫人笑着恳求道:“你能帮我安排一下么?”

公主不情愿地撅起嘴,忽又抬起头卖萌地拍胸脯保证道:“干娘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包在我身上!”

龙夫人溺爱地扭了扭朵儿红润的脸颊,而公主却因为龙夫人突然的热情与慷慨感动得热泪盈眶。这样一来,她便有机会涉足公司的事,更快地掌握实权。两人此刻竟像极了亲母女。

夜,深了,窗外依然喧嚣。城市从不会因为夜的降临而褪去浮华,整座城市沐浴在闪烁的霓虹灯下,这些闪烁的灯光反而将星月的清辉掩盖,盖住了月色的柔美……

沉睡中的徐丽安突然抽搐了一下,刚一睁开眼,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笔挺挺地站在她身边,为她披下一张温暖的大衣。

“陛下——!”她一惊,慌忙捋了捋凌乱的鬓发。

“不好意思,弄醒你了。”在微微的灯光下,明浩的眼睛灵动如水,从未在她面前显露过的那般柔情蜜意此刻也尽显有眼底。

“陛下,您要我做的预算都做好了——”

她慌忙整理着资料却被明浩一把抓住了。

“我明天再看,今天太晚了,咱们先回去休息吧!”

“啊……陛下,您在说什么?”

“你不愿意收留我一晚么?那去我那也行啊!”

明浩不由分说一个公主抱将徐丽安搂在怀中,受宠若金的徐丽安恍恍惚惚如在梦中一般不知所措。

明浩就这样抱着她,大张旗鼓地穿过一条条小径,下人们看到纷纷惊讶地交头接耳,因为就算是曾经受宠一时的馨娘娘也没有被陛下这样对待过。就这样,一路行至了【麒麟殿】——陛下的私人寝宫。

他将她放在高大酥软的床上,两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凝视着对方。,

“陛……陛下,你今天是怎么了?”徐丽安两腮通红。

“我是你丈夫,这样有错吗?”

面对明浩吻上来的唇,她脑中突然闪过小郑的影子。陛下的雷厉风行与小郑的温文尔雅在此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脑中一片空白,心里却翻滚着一半是夏天一天是秋天的喜与忧……

星云低垂,斑驳的灯火栖息于错落的楼宇间,仿佛是宫中蠢蠢欲动的孤独。亭台靡霏,灯火阑珊,宫阁与星光之间,究竟为何?

刚准备躺下的龙夫人似乎也听到了殿外下人们的流言蜚语,她淡淡地问了一句:“陛下终于和她在一起了吗?”

“是的。”

“太好了……”她微微笑了起来,但眼中却流露出失恋少女般的哀愁。

小郑刚加班回家将车停好。他掏出手机本想给徐丽安发条短信,但谨慎的他想了想却还是止住了。他刚要下车时,手机又突然震动了起来。他兴奋地回头一看,来电显示——小玲。刹那间,一种失望从他眼底流过,也就只是一刹那而已。

他忙接通手机:“喂,老婆,怎么还没睡?”

“我煮了点儿宵夜等你回来一起吃,你到哪儿了?”

小郑沉默了片刻,迅速调整好语调:“我在车库,马上就回来。”

他挂断了手机,静静地,呆呆地坐在车里,像个木头人一般……

在虞国,徐丽安的父亲突然收到一条转账通知,于是忙冲进了小女儿徐微微的房中。

“哎呀——爸!你怎么搞的,都不敲门呢?”正在吹头发的徐微微抱怨道。

徐父坐到床上,心事重重地说:“你姐又给咱汇来了钱。”

“噢?”徐微微一愣,赶紧问:“这个月有多少?”

“看你这眼前皮薄的!”徐父白眼一瞪:“也不先问问你姐姐好不好?”

“嗨,这还用问?”徐微微对着镜子一边打理着头发一边振振有词地说着:“老姐在那边每个月光寄给咱的家用就有那么多,这可比她以前在贸易公司干强多了!还有什么不好的?”

“你姐她是嫁过去,不是去打工的!”徐父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啊,何况是那样的豪门!”

徐微微终于把头发盘了起来,古灵精怪地转头瞄了父亲一眼,玩笑道:“那等过两年,我大学毕业了也嫁过去帮您看着她,您就不用成天这么愁眉苦脸的了!”

徐父倏然蹿起,抬手佯装要打女儿。

“哎呀,爸!——我开玩笑呢!”

“我抽不死你这没心肝的丫头!”

微微赶紧搂主父亲,发动了甜言蜜语的攻势:“放心吧爸,我永远陪着您,谁也别想把我娶走!”

“这傻女儿!”徐父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一夜温情后,徐丽安的面色突然红润许多。但由于和陛下缠绵太久,第二天一睁开眼早已日上三竿。当她急冲冲赶到【凤仙殿】时,龙夫人早已在朵儿公主的服侍下整装完毕。

“你来了?快过来吧。”龙夫人淡淡地说。

徐丽安缓缓上前,小心翼翼坐到了夫人旁边,看着对面那副陌生的面孔。

“这是朵儿公主,我的侄女。”龙夫人介绍道:“朵儿啊,这位就是刚来不久的徐娘娘了。”

“久闻大名,真是闻名不如一见!”朵儿友好地向她伸出了手。

“公主好……”徐丽安措不及防,赶紧也伸手回应着。

“徐娘娘真漂亮啊,难怪干娘和陛下都对您那么好!”

徐丽安尴尬地垂下了头,用余光匆匆看了一下龙夫人。还好,至少从她脸上暂时看不到什么不悦。

“昨夜,你和陛下好吧?”

不等徐丽安缓口气,龙夫人竟先开门见山问了起来。

“嗯……我在青松院做预算,后来不知不觉睡着了,可能是有点儿感冒吧……”说着,她刻意抹了抹胸:“陛下担心【妙女阁】太冷,所以就带我去了他那儿……”

龙夫人态度谦和,将手放在徐手上,宽慰道:“别多心,陛下也是你的丈夫,照顾你是应该的。入秋了,你也应该多注意身体才是!”

朵儿公主似乎早已摸准了龙夫人对徐丽安的态度,忙佯装惊讶地问:“怎么徐娘娘还住在【妙女阁】么?”

龙夫人转头解释道:“刚进宫的时候,我本来是想让陛下册封她一个嬉娘的,可不知道李尚宫是怎么想的,非要让陛下先给一个妙女的头衔。既然陛下都决定了,我也无能为力。”

徐丽安忙连连摇头开口表示:“其实什么头衔不重要,只要能陪着夫人和陛下好好过日子就是我最想要的生活了。真的!”

“你放心吧!”龙夫人诚恳地保证道:“这眼下就快到李尚宫的生辰了,在寿宴上我一定会为你讨一个更高的封号。”

“没错!”朵儿公主又跳了出来,一副青春浪漫的样子:“到时候就由我这个晚辈先开口,向李尚宫求。求到了以后,徐娘娘也不会住在【妙女阁】那样的地方了,至少要选一个冬暖夏凉的住着才舒服吧?”

龙夫人点点头,又关切地问:“听说每个月给你的家用你都寄回家了,你自己呢?够用吗?”

“够的夫人!住在宫里衣食无忧,还需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呀?”徐丽安爽快地答道。

“今天晚上我跟朵儿都去馨娘娘那儿吃饭,你也一起吧!”

面对龙夫人的盛情邀约,徐丽安自是欣然接受。却殊不知,一场幽灵般的噩梦即将从这场晚宴开始蔓延开来……

第九章 劫 数

华灯初上,万盏灯火放大光明的那一刻,好像仙女洒下了无数的珍珠,高低错落的亭台宫苑瞬间披上了宝石镶嵌的衣衫。一条条花园小径变成了皓光闪耀的银河,一派喜庆,这或许是李尚宫寿辰将近的前奏吧。

本有意与龙夫人缓解关系的馨娘娘在养女朵儿公主的撮合下,拿出了自己最大的诚意,对私膳房上下好一顿打点,终于准备出今晚这一席融贯中西的美宴。

龙夫人在众人的簇拥下如约而至,馨娘娘也异常谦卑地领着【沉香宫】众宫人在前院相迎。往昔恩怨似在这一刻都一笔勾销了,两人相见甚欢,相互看了看对方微微隆起的肚子,搀扶着一边聊一边进了内厅。

此时,明浩正在一家高级私人会所的vip泳池内与两名混血嫩模姐妹花嬉戏得火热。三人都累了,便都躺了下来。

明浩左拥右抱甚是满足,而那俩姐妹花长得如此的相似,更像是孪生双胞胎一般。其中一个身材娇小的娇嗔地问:“您什么时候肯带我俩回去嘛?”

“回去有什么好?在这儿不更自由?”明浩不以为意地说。

躺在另一侧的嫩模佯装不满地推了他一把:“都说好了,现在又反悔了是不是?”

明浩忙讨好地安抚道:“我这不是为你们着想嘛?要跟我回了宫,怕你们会受不了那些清规戒律!”

“我们姐妹俩可不是普通人,只会听您的!其他人要想制我们?那尽管来试试!”

“对呀!比起您宫里的那些女人,我们怎么样?”那娇小的嫩模又温柔地靠回了明浩的臂弯。

这一软一硬,一张一弛间,明浩的心都快融掉了。自从他结识了这对双生姐妹花后,便果断抛弃了其他宫外的情人们。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只要有你俩在身边呀,其他那些个都是母猪!”

每次明浩在外享受艳遇时,忠心耿耿的小郑都十有八九会在一旁陪着。不知为何,每次看到陛下纵情声色,心中总会有那么点儿失落的味道。然而有时,明浩也细心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也会邀他过去一同饮宴一番,但他心中总是五味杂陈。

同一时间,李尚宫正审阅着私膳房王司执整理出的收支账单。

“今天【沉香宫】那位怎么这么阔绰?一晚上花费这么多,是请了什么贵客吗?”李尚宫指着来自馨娘娘的一笔入账问道。

王司执忙上前回答:“是娘娘特意为夫人安排的。”

李尚宫一愣,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请夫人?我怎么不知道?她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这个属下也不清楚,但听说今天【沉香宫】热闹非凡。”王司执见李尚宫若有所思,便进一步试探着问:“尚宫大人,您说那馨娘娘是不是想借着这机会跟夫人缓和关系,又借着这层关系重新接近陛下啊?”

李尚宫冷笑道:“对于馨娘娘来说,不管她做什么都不重要!让我疑惑的是夫人这边,她为什么突然如此拉拢馨娘娘?”

“或许只是夫人坐胎太无聊,想找点儿乐子吧?”

“这不可能。”精明的李尚宫直接否定了王司执的猜测:“夫人是一个极有城府的人,【凤仙殿】里的人行事一向都讳莫如深!”

“大人,您是在担心什么吗?”张司执似乎隐隐感受到了李尚宫此刻的忧虑。

“没什么。”李尚宫合上账本看向窗外:“在这宫里住了大半辈子,看惯了勾心斗角,做什么事都要深思熟虑,我也有累的时候……”

张司执忙上前讨好地慰藉道:“是尚宫大人最近太辛苦了,为了这个宫廷操碎了心!马上就要到您生辰了,您应该好好享享清福才是,属下会好好让私膳房为您的生辰寿宴做好准备的!”

李尚宫疲惫地合上眼,沉沉睡去了。可眉宇间依旧残留着深深的隐忧与不安。

【沉香宫】这边的晚宴进行得异常和谐,朵儿公主作为两宫冰释前嫌的中介,被双方夸得捧上了天。这也是她成年后第一回尝到被人如此重视的欢喜滋味。

“对了妹妹,我想让朵儿去公司里帮忙,做我的特助!你看怎么样?”龙夫人诚心诚意地征求道。

馨娘娘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其实对于她来说,怎样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陛下对自己和他们唯一的独子明彦的态度。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总得明确拿出一句话:“朵儿毕竟还年轻,只怕陛下不会答应吧?”

“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但见夫人如此胸有成竹,馨娘娘也不好驳她的面子,只好欣然答应了。

三人终于达成共识,又干起了杯。徐丽安在一旁只算是陪衬,但心里也挺高兴的,毕竟平静的日子总比天天瞎折腾的好。酒过三巡之后,她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感伤。她突然想起了小郑和陛下,两个人同时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又几乎同时向她伸手出温柔的臂弯,她心里矛盾极了。她深知,自己和小郑的行为是不轨的,不但对不起陛下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但冥冥中,她的良心却又偏偏对年轻文雅的小郑摆得更多……借着淡淡酒劲,她心中的彷徨无法舒解,竟也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妹妹,你怎么了?”敏锐的龙夫人一下就意识到了她的情绪微动,忙关心地挡下她面前的酒杯:“早知道就不让你喝酒了。”

朵儿公主忙坐到徐丽安旁边:“我们仨都不喝酒,就让娘娘您一人喝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不然下次我也陪娘娘喝点儿吧!”

“你会喝酒吗?我怎么不知道?”馨娘娘习惯性地冷号热讽道:“别喝完以后出尽洋相,让夫人和徐妙女笑话了才是!”

朵儿公主本不想理会,但碍于龙夫人在场,作为晚辈该有的礼节一样都不能少,遂强逼着自己带上一副笑脸假面:“不会喝也得学着喝一点儿啊!以后跟着我干娘在公司做事儿,喝酒应酬也必不可少,我不能这样扭扭捏捏让干娘丢脸啊!”

这话龙夫人倒是爱听,馨娘娘的脸却不自禁地沉了下来,忙对夫人说:“以后还望夫人您多多栽培咱们明彦,也好让他尽心辅佐您的太子爷啊!”

“那是自然的!”

“哈哈哈,妹妹再敬您一杯酒!”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就稍纵即逝。席,终于散了。徐丽安在侍女的搀扶下回到清冷的【妙女阁】。她回头看向昨夜留宿的【麒麟殿】方向,黯然神伤。

“怎么了娘娘?”侍女问。

徐丽安深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娘娘,如果您觉得冷,属下明天就去尚宫局问管事要一个电暖气来。因为【妙女阁】不像这里的其他寝宫,可以随时供暖。”侍女贴心地说。

“不用了,我还好……你呢?”

“娘娘怎么还记挂起我了呢?”侍女羞涩地笑了笑。

“秋儿,你来我这儿伺候了那么久,我都还没跟你好好聊聊。”

进屋后,徐丽安拉着侍女秋儿坐了下来。

秋儿虽身为女仆,年纪尚轻,但却一点也不生分,亲切得如同邻家小妹。

“娘娘如果心里难受想找人倾述,秋儿随时可以奉陪的!”

心烦意乱的徐丽安确实有太多情绪需要宣泄了,否则又要一个人挨过这慢慢长夜。

“你是怎么来到这儿做事的呢?”她问侍女。

“从我奶奶开始,就已经在宫里做事了。”秋儿自豪地说起她们家族的事:“我爷爷是龙氏集团的部门经理,我奶奶本是来这儿镀金的留学生,后来认识了我爷爷。两个人呀,甜蜜蜜的腻了好几年就结婚了。后来我奶奶毕业了,就被介绍到了尚宫局里当差。您知道吗,我奶奶当年可是尚宫局最受器重的人呢!”

“后来呢?”徐丽安托着下巴,睡眼惺忪地问。

“后来……我妈在尚宫局做会计的时候犯了错,所以就不得不离开尚宫局做起了普通宫女。”秋儿说到此处情绪有些低落。

徐丽安宽慰地握住她的手,问:“那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我想……”秋儿瞄了一眼屋外,在确定没人后悄悄说道:“我想做尚宫大人!”

徐丽安陡然一愣。

秋儿莞尔一笑,继续道:“或者像我奶奶那样,做一个有地位与能耐的司执!”

徐丽安给予肯定地点了点头:“会的,有志者事竟成!如果有机会,我也会向陛下多多提携你。”

“多谢娘娘!”秋儿激动得连连行礼。

“希望是有那么一天……”徐丽安无奈地叹道。

夜,渐渐沉了。青松院的竹叶上露珠一点一滴地往下落,宫苑的华光也偃息了一半,而陛下还未回宫,正流连在绑住他的莺歌燕舞中……

“啊!——救命啊!!”

从【沉香宫】中突然传出宫女们的呼救声,随即乱作一团。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尚宫局,李尚宫倏然从浅睡中惊醒。

“尚宫大人!——不好了,尚宫大人!”

“什么事?!”

一名前来报信的司执匍匐在地,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道:“是……是【沉香宫】娘娘出事了!”

李尚宫的右眼不受控制地跳了一天,果然还是躲不过一劫!她翻身下床,瞪大眼睛问:“到底什么事?”

“馨娘娘的孩子流产了,流了好多血!”那司执痛哭流涕道。

“禀告李尚宫,【凤仙殿】有侍女来报!”

“快让她进来!”顾不得过问馨娘娘的事,李尚宫赶紧接见了龙夫人那边的人。

“尚宫大人!”来自凤仙殿的宫女一进来就哭得梨花带雨:“我们夫人她……”

“夫人?——夫人她怎么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夫人的孩子保不住了!”

“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李尚宫彻底懵了,有史以来第一次方寸大乱。

“传大夫了没有啊?!”站在一旁的司执心急如焚地追问。

凤仙殿侍女哭哭啼啼抹着眼泪:“威廉医生已经到了,正在全力抢救……”

李尚宫一个天旋地转险些晕厥过去,好在众人一拥而上将她扶住。

“尚宫大人,您没事吧?”

“快——快!备车,我要去【凤仙殿】,我要去看夫人!”李尚宫全完顾不得许多,匆匆披了件外套就向【凤仙殿】赶去。

一夜之间失去了两名皇子,这对整个龙氏家族而言简直就是天大的撼动。就连乾家老爷也收到了消息,连夜赶了来。场面一度失控,就只有明浩的手机怎么也打不通,或许早已没电了吧……

夫人从屋内传出的一声声惨叫,声声都撕割着侯在外厅的每一个人的心,乾家夫妇俩更是心如刀绞。徐丽安刚一收到消息,自然也是拼命地赶了来,刚一进外厅便看到乾老太太声色俱厉地痛斥着明浩的庸碌无为:“你们龙家这位实在太荒谬了!公司的事不好好打理,整天就花天酒地,连自己太太也全然不放在心上!——太过分了!”

明浩陛下不在宫中,李尚宫只好强行出面抗下大梁。她上前对乾氏夫妇宽慰道:“老爷、太太,夫人一定不会有事的!至于陛下,老生已经差人出去找了,相信很快就会赶回来的,请俩位稍安勿躁!”

“我的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现在人在哪儿?他这样也配为人丈夫吗?这事儿要传到公司,他还怎么服众?这种糊涂又没责任感的人就该早早下马,先学会怎么做人才是!”

“夫人请自重!”李尚宫威仪尚存,尽力维护着皇室,维护着陛下的名誉:“现在一切都应以夫人的身体为重,不是归咎责任的时候!”

“归咎责任?”乾老太勃然大怒:“难道责任在我们么?在我们箐粼身上吗?!我听说,你们陛下的另外一个小妾也流产了,现在还在抢救呢!这莫不是你们尚宫局了出了图谋不轨的小人?你这个当家人难辞其咎!!”

“行了——!”

乾老爷子终于一声呵斥制止了乱成一锅的口舌之争。他毕竟年轻时和李尚宫有过一段情,在和李尚宫四目相接时,总有那么些许不自然。而李尚宫也正好利用这一点,软硬皆施地寻求着来自乾老爷子的谅解。

“乾老爷,这确实是我们尚宫局做的不够好……”李尚宫硬着头皮站在乾氏夫妇跟前,彻底不敢再抬头了:“我会彻查此事,一定给您二位一个交代!”

乾老爷子欲言又止不好说什么,乾老太也发觉了自己丈夫的反常,当着这么多外人也不好多问,便压制着内心的怒火瞪向一边。突然,她看到诺诺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徐丽安,开口便问:“你是谁?”

徐丽安忙上前答道:“夫人您好,我叫徐丽安。”

乾夫人鄙夷地冷笑道:“真是风流!”

李尚宫本想说什么,但碍于形势也只能忍了,忙拉着徐丽安问:“今天你跟夫人她们一起吃晚餐,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徐丽安紧张地看着李尚宫,连连摇头:“一切都很好啊!而且夫人和馨娘娘都是滴酒不沾,吃的东西来来回回也就那几样清淡的,他们都很小心的呀!”

一名当时在旁伺候的私膳房宫女忙上前补充道:“娘娘宫中所有的菜我们都有一一试吃过的,没有任何问题的!”

就在这时,威廉医生出来了。众人一拥而上,将寝殿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夫人她没有什么事,只是孩子保不住了!”威廉医生淡淡地说。

乾氏夫妇自然是哭得肝肠寸断,而威廉医生继续说:“刚才我听你们说起今天的饮食,不知道还有没有剩下的?我想拿回去做检查。”

私膳房总管王司执立马警觉起来,上前问道:“您认为是饮食的问题?不可能啊!我们私膳房已经做了百分百的准备,何况是夫人的饮食呢?”

威廉医生不急不缓地解释道:“夫人脸色暗沉,种种表现都像是水银中毒的迹象。所以,包括夫人用过吃过的一切东西我都得细细检查。”

“那可否就在宫中做检查?您需要什么我马上派人去拿!”为确保公平起见,李尚宫恳求道。

“可以!”

在众目睽睽之下,威廉医生亲自检验了今晚的食物和用过的器皿,确定了他当初的猜想,夫人和馨娘娘的确是水银中毒。而食物中的重金属含量并不多,普通人食下并不会马上显现所以不易察觉。但若是对孕妇而言,却非常敏感。不但直接伤及胎儿,而且对孕妇的生育能力也会造成极大损坏。

李尚宫听到这样的盖棺定论,已无话可说。饱经风霜的她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劫。她深深感到这件事并不如表面呈现的那样单纯,但千头万绪已让她彻底焦头烂额。

就在此时,她突然接到一通电话,说已经找到明浩陛下了,并正全力往回赶……

第十章 苦涩的退隐

明浩回宫之后大为震怒。尤其是听了威廉医生所下的断定,更是怒不可遏,下令关闭宫门,彻查到底!

天刚蒙蒙亮,【麒麟殿】正殿上,尚宫局四大司执和中低层大小管事都被召集了来。而在外殿聚集的,则是尚宫局外负责其他杂务的宫人们。

李尚宫强顶着压力,面无表情地坐在明浩身旁。只是明浩回宫以后,就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冰冷的态度让李尚宫每分每秒都如坐针毡。

“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事?”明浩目不斜视瞪着殿下一众人,突然发问。

李尚宫忙起身站着回道:“事关重大,对私膳房中的所有人,老生定会一个个细细盘问清楚的!”

“还盘问?”拊膺切齿的明浩实在不能接受这种慢条斯理地调查,遂直接越过李尚宫对身边的近卫官下令:“把私膳房所有的人都给我拉出去打!私膳房王司执及手下一众管事全部撤职,打完之后立刻驱逐出宫!”

“陛下!——陛下,属下冤枉啊!!”

王司执猛地跪倒在地苦求道,众私善房的宫人们也跟着大片跪了下来,整个大殿顿时鬼哭神嚎……

同一时间的【凤仙殿】中,乾老夫人寸步不离地陪在女儿床前。她先是吩咐所有的侍者都出去,然后便安排梁特助在门外把守,不准任何人前来“打扰”。

梁特助出去后,乾老夫人便整个人都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龙夫人也一舒眉头,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女儿,真是委屈你了!”

龙夫人却面有愧疚之色:“妈,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对不起明浩了?”

乾老夫人却十分泰然地宽慰道:“没有必要为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内疚!你知道吗?在你‘小产’的时候,他又在哪儿快活着呢?”

母亲的话,令本就心里不好过的龙夫人又多添了几分惆怅。此时,她脸上的愧疚虽然少了,但落寞却更多了。

此时,朵儿公主带着贴身侍婢来到【凤仙殿】中,她本是想来探望夫人以表忠心,却远远见梁特助小心翼翼地把守在门口,猜测夫人房中定有蹊跷。

她向身后的丫头使了个颜色,丫头心领神会,忙冲了上去。

“梁特助——!”

“怎么了?”梁特助见是公主的贴身丫鬟来了,便本能地警惕起来:“是不是公主有事找夫人?现在咱们夫人还没醒,不便见客,请公主晚些再来吧!”

小丫头不愧是在朵儿身边长大的,两个眼珠子滚路滚路一转便已有了对策,道:“是公主刚在来看望夫人的路上突然晕倒了!现在所有的宫里人都被陛下召去【麒麟殿】了,我没有办法,只能跑来夫人这儿求助!”

“这样啊……怎么会突然晕倒呢?”梁特助不解地附和道。

“我也不知道呀,总之公主的脸白得跟纸似的!既然夫人不在,您能不能跟我去看一下啊?”

“这……”梁特助立马掏出手机:“我给威廉医生打个电话吧!”

“威廉医生也在陛下那儿呢!现在谁又敢去陛下那儿要人呢?”丫头急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可惜我一个小丫鬟什么事儿都做不了主,您是夫人的特助,位高权重,您就跟我去看看吧!要有个什么,您说话分量也比我重些啊!”

“哎呀,可是——”

“别可是了!您快跟我走吧,快去快回不就行了么?”小丫头不由分说拉着梁特助就往外奔。

待二人走后,朵儿踮着脚尖快步上前至夫人内殿门口,附耳上门聚精会神听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妈……”

“怎么了,宝贝?”

龙夫人依旧愁眉不展,心事重重:“咱们这次牵连了那么多人,宫廷震撼,我怕不容易收场……”

“你放心吧!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爸处理。”乾老太太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箐粼啊,连妈也小看你了,你真的是高明!用这假怀孕虚晃一招,不但神不知鬼不觉除掉了【沉香宫】那小妾的孩子,还重重拉了尚宫局那老太婆一把,真是大快人心呐!我看李尚宫一时半会儿是下不来台了!”

“其实我做这些都是为了爸……”龙夫人补充道。

一说到公司的事,乾老太太便有讲不完的抱怨:“你那丈夫,天生的败家子命!你就说吧,从继任董事长以来,多少事儿都是你爸和你哥替他擦的屁股?没那个本事还非要位居高位?关键是,现在他跟你爸在公司决策上有很大的分歧,比牛还倔!完全把公司看作他们龙家的私人财产了!他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咱们乾家大力支持,他能坐上这高位?这过河拆桥的卑鄙小人!”

“妈,您快别说了!”

“我为什么不能说?”乾老太正在兴头上,完全收不住满腔的怨言,拍手称快道:“现在可好,你的孩子因他的花天酒地没了,这个丑闻一会儿就会传遍整个公司,你爸和你哥很快就要夺回发言权了!”

偷偷躲在门外听到了一切的朵儿公主自是惊愕不已,她做梦都没想到外表柔弱,知书达理的龙夫人竟然下了一盘这么大的棋,将馨娘娘,李尚宫甚至明浩陛下在集团内部的势力统统一网打尽!

梁特助被公主的小丫鬟拉着匆匆赶到到花园深处时,并未见到晕倒的公主。就在这时,只见不远处一群侍卫押送着一行哭天抢地的宫人往出口处走。

“天啊,这些人都是要被赶出宫了吗?”

小丫鬟被惊得瞠目结舌,而梁特助的心更乱了。

“小姑奶奶,公主在哪儿呢?——我真的不能耽搁太久的!”

小丫头佯装疑惑地挠了挠头:“可能是被其他宫人发现,送回【沉香宫】了吧。我得回去看看,梁特助您也快回去吧,麻烦您了啊!”

梁特助着急地一跺脚转身往回跑。

在处罚完宫人们后,这谋害皇嗣的下毒案终究没有定论。明浩盛怒之下把自己关在屋里,任谁也不敢去打扰。

一整天就这么过去了,李尚宫默默地跪在殿外,期待着陛下气消之后能冷静下来听自己解释。可已到深夜,当她举眉张望时,陛下屋里一点光线都没有,一个恐怖的念头闪过脑际。她赶紧起身喊门,却无人应答。

“浩儿,你好歹应一声啊!就算你不想见到我,你只要应一声我马上就走!浩儿……”

当李尚宫心灰意冷转身要离开时,门突然开了。李尚宫猛然转身,但见一脸死灰的明浩行尸走肉般立在门口,她不顾一切地冲了回来捧住他的脸。

“浩儿!”

只见他眼神空洞,万念俱灰了一般。

“浩儿,是奶妈对不起你!你怎么怨我都没有关系……只求你要振作起来,龙家不能没有你,龙氏集团不能没有你啊!”

至始至终明浩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表过一丝态。他就像被抽干灵魂的躯壳,木头般地杵在那儿……

寂静的夜里,难以入眠。惨淡的月光洒满冰冷的宫苑,荒寂的草丛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生出满目疮痍……

李尚宫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月黑风高。当她冷静下来后,觉得一切都太过阴谋。对于这同时谋害夫人和馨娘娘腹中两条皇嗣的行为,若是普通宫人,就算再借他一万个胆也未必敢做出,何况也没有这样做的动机。这是要有多大仇恨,才能坚定如此大的决心下此狠手?李尚宫越想越离奇,越想越更加肯定,这次阴谋的主使来势汹汹,若不是冲着平时嚣张跋扈的馨娘娘而来,就是冲着她!

翌日中午,李尚宫估摸着元气大伤的龙夫人已经起床,便只身来到【凤仙殿】负荆请罪。

龙夫人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接见了她。还让梁特助替她搬了根凳子坐到自己床前,方便说话。

“夫人感觉怎么样?”李尚宫眼神真挚地看着龙夫人,关切地问道。

龙夫人则是不失礼貌地点头回应:“李尚宫,昨天陛下是气坏了才会做那么多事。其实我相信他心里是清楚的,那么大一个尚宫局就您一个人管着,也有太多无奈……”

李尚宫欣慰地抹去眼角的一缕酸涩,忏悔道:“夫人一向是这么大度,老生真是自愧不如!”

“李尚宫,您又何必这样呢?我是没有怪您的意思,相信陛下很快就会想明白,您该放宽心才是。”

“是是是……”李尚宫赶紧收拾起情绪,转语道:“昨天乾老夫人陪了您一夜吧?”

龙夫人摇了摇头:“她晚上就回去了,我爸那边也需要人陪。”

“老生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查出谋害皇嗣者,给夫人和陛下一个交代!”

此时,梁特助送来补品。

李尚宫赶紧将碗接了过来,询问道:“这是从哪儿来的?”

“回尚宫大人,这是咱们宫里自己的小厨房专门为夫人做的。”梁特助谨慎地答道。

李尚宫二话没说便尝了一勺,然后将自己用过的勺子交还到梁特助手上,吩咐道:“换一个勺子给夫人吧。”

龙夫人见状,尴尬地玩笑道:“尚宫大人对我这么贴心,还是我嫁入龙家的第一次呢。”

李尚宫抬头和夫人四目相对,别有深意地说道:“日防夜防,家贼最难防!有些事,光靠试是很难试出来的。”

龙夫人一怔,不曾料李尚宫的眼神突然变得如此犀利,似乎在探测着她不为人知的内心深处。

“是啊!”她忙接话道:“下毒之人用心歹毒,一时半刻是很难伏法的了。李尚宫,我看当务之急是要先稳住陛下的情绪。听说陛下今天都没有去公司,还在自己屋里憋着呢?”

李尚宫面色凝重,痛心疾首地叹道:“浩儿从小就没经历过什么波折。现在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咱们宫里的事儿,您让他怎么能去面对别人的眼光?怎么面这悠悠众口啊!”

“这样也好,让陛下好好休息一下,整理清楚。”龙夫人拍了拍李尚宫的手,激励道:“您是陛下的奶妈,现在能解开陛下心结的除了您,没有第二个人了。比起揪出尚宫局里的内鬼,更重要的是做好防范,把更多时候都花在陛下身上。只有这样,他才能尽快站起来回到公司!”

“夫人说得是!所以老生想和夫人商量一件事。”

“您但说无妨。”

“正如夫人所言,老生现在要顾陛下,便无力再打理一团糟的尚宫局了。请夫人另外指派一位能胜任者,暂代老生打理尚宫局吧!”

“您是说?”龙夫人一愣,颇感意外。

“是的!老生毕竟五十了,累了,想休息了……”

而守在帘外的梁特助一听,心中怦然一跳。她的脸不受控制的笑开了花,两只手不受控制地来回揉搓着……

第十一章 尚宫之争

傍晚,夫人在梁特助等几名贴身侍婢的陪同下亲临【妙女阁】,让徐丽安始料不及,更诚惶诚恐,忙带着丫鬟秋儿出去迎接。

“夫人您怎么下床了?”她一边搀着龙氏,一面不住地嘘寒问暖:“您怎么亲自来了?您要有什么事儿,叫个人通传一声我立马就会去【凤仙殿】的!”

“哎呀,我老躺着也不是办法,想出来走走嘛!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夫人您说的是什么话?”徐丽安受宠若金:“您能来简直是我的荣幸啊!可是这儿没有供暖,怕您身子受不了。”

龙夫人在众人的小心伺候下坐了下来,回头问:“这儿也没有装空调么?”

丫鬟秋儿突然出人意料地蹿出来,接嘴解释道:“回夫人,【妙女阁】这儿一向都是这样的,因为以前嫁进宫来的娘娘们基本都不会低于嬉娘的封号。先皇陛下的玲妙女虽被册封为妙女,但实际上住的却是嬉娘才能入住的宫殿。所以咱们【妙女阁】这儿就不太受尚宫局待见,各种陈设都很简陋。”

龙夫人一听,恻隐之心油然而生:“丽安啊,你怎么都不知会一声呢?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你都不觉得凉吗?”

徐丽安顾不得自己,忙将披肩围在夫人身上,又吩咐秋儿将厚一点的软垫拿来,为夫人垫上:“秋儿,你快去尚宫局拿个电暖气来,夫人刚刚小产不能受凉,快去吧!”

“我记得咱们东苑的仓库里就有一个,那我先去清理一下给您送来!”

秋儿走后,夫人满意地对徐安说:“这丫头还挺机灵的,跟普通的女佣很不一样。”

徐丽安笑着解释道:“她的母亲和奶奶以前都在尚宫局当过差,只是后来犯了错才会被贬到这儿做事的。”

“难怪。”夫人喝了口热茶,便言归正传:“李尚宫今天中午来找过我,说是想暂时隐退一阵子。”

“隐退?”徐丽安一愣,的确如她所想,夫人亲自来访必有大事发生,遂问道:“李尚宫,她还好么?我听说昨天陛下裁撤了好多尚宫局的人,现在局里肯定很缺人吧?”

“何止!”龙夫人接口道:“应该是乱成一锅粥了!”

“那可怎么办啊?”

夫人微笑着看着徐丽安,过了一阵才开口道:“我想安排一个我信得过的人,暂管尚宫局。”

站在一旁的梁特助不禁一振,聚精会神地关注着她们的谈话。

“哦……”徐丽安似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可难为夫人了。李尚宫这样说不干就不干,会不会有点儿太过了?”

“任何人到了绝境上都会想法子自保的,陛下也是一样。”夫人似乎话里有话:“丽安啊,你能帮我这个忙么?”

“我?”

梁特助突然失态,撞在了身后的桌子上。这一细微的举动也被龙夫人悉收眼底。

而在此刻,秋儿也正拿着电暖气赶了来。她借着摆弄暖气的机会,也如梁特助般竖着耳朵听着夫人的每一句话。

“不行不行——!”徐丽安想都没想便连连推脱道。

“那妹妹的意思,是让我拖着病体亲自去操持尚宫局的事儿了?”夫人一脸委屈地看了过来。

“这也不行!”徐丽安坚决否定道。

这时,梁特助突然不合时宜地站了出来:“夫人,您的茶凉了,我命人为您换一杯吧!”

龙夫人瞅了一眼还留有余温的茶水,颇有深意地笑道:“你倒是精明,敢情我们在这儿聊天儿,你的注意力全在这茶水上了?”

梁特助忙笑脸迎道:“照顾好夫人是我等分内的事,也是至关重要的事!夫人您一向对茶水都非常讲究,所以属下就命人把您喜欢喝的茶随身带着。要不,现在就给您换换?”

龙夫人和徐丽安对视了一眼,佯装责问道:“那刚来的时候你怎么不拿出来呢?”

“属下不敢轻易叨扰您和徐娘娘聊天,是属下的疏忽。”说着,恭恭敬敬地向徐丽安鞠了个躬,以表歉意。她看徐丽安的眼神,那种投射来的曲意逢迎的用意,是任何人都能明白的。

“丽安什么都不懂,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徐丽安趁机开脱道:“其实,在夫人身边就有很能人可用。”

“万事开头难,妹妹再好好想想吧!”说完,龙夫人便起身走了。

回到自己宫中后,她先是给娘家打了个电话,在确定这两天明浩不在公司的情况下,公司近期的项目总决策方向已倾向于自己的父兄后,也总算安心下来。接下来的事,便是要重整后宫了。她命人把梁特助叫来,脸色冷得跟冰似的。梁特助自然吓得不敢抬头,但她还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哪儿做错了。

夫人一边擦着护手霜,突然开口问:“小梁,你在我身边多久了?”

“五年了,夫人!”

“五年了,也应该有点儿长进才是啊!”

梁特助忙跪了下来:“夫人,属下要有哪儿做得不对,请您明示!”

龙夫人忙让她起身,并要求其坐在自己旁边,语气也平和了不少:“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选你做特助么?”

梁特助不敢多言,只是小小地摇了摇头。

夫人语重心长地说:“是因为你长得跟我小时候的一个朋友很像。”

梁特助缓缓抬起头,竟没想到夫人会这么说。

“她是我的伴读,也是小时候在我身边伺候的人。我跟她亲如姐妹,甚至有时会在一个被窝里看漫画。”龙夫人不禁回忆起童年那些快乐且单纯的时光:“后来她随父母离开了这儿,我倒是挺想她的。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不知该怎么说,我就突然想起了她。这或许就是缘分吧。”

梁特助感动得热泪盈眶:“能有这样的缘分,是属下莫大的福气!”

“所以,我觉得有些事情不用说你也能明白。”龙夫人补充道:“关于暂代尚宫一职,我知道你比谁都合适——”

“属下绝不敢僭越,也没有这个野心!属下一心一意只想把夫人伺候好,凡事都为夫人博得最大利益!”梁尚宫忙不失时机地表忠心,以免夫人对她有不必要的误会,更或是猜疑。

龙夫人似乎已经看穿了一切,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现在,尚宫局这个局面不是一个人就能摆平的。或许需要几个人前赴后继,才能让这宫里恢复到以往的太平。枪打出头鸟,更何况是在这深宫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自己的使命,我当然不希望自己的身边人仅仅只做一只出头鸟。”

梁特助恍然大悟,现在才彻底明白夫人的用心良苦。

龙夫人问:“徐妙女已经嫁过来半年了,也亲眼见识了这半年中宫里的各种明争暗斗。这次,我想让她去试一试,你看呢?”

“娘娘的决定永远是那么周全完美,属下定当追随娘娘,忠心不二!”

龙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深夜,徐丽安和小郑如期保持着线上交流。两人间除了你来我往的小情话外,小郑还特意将公司近期的状况事无巨细地悉数告诉了徐丽安。他觉得这对徐丽安而言,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一个人在情感最脆弱的时候最容易被人趁虚而入。小郑建议徐丽安能借机靠拢明浩,并给他造成一种危机感,博其信任,以得到特许,让自己也能到公司帮忙打理事务,以免让乾家人不断侵蚀龙家在公司的大权,更方便两人见面了。徐丽安听他这么一说,便不敢把龙夫人推荐她去尚宫局做代理的事告诉小郑。她虽然刚到龙家不久,即使不了解龙乾两家的历史渊源,但也深深地明白,夫人和明浩虽然是夫妻,感情也不差,但确实代表着两个不同家族的利益。即使在公司,两家人也分得清清楚楚,各有各的财务和运营机构,顶多算是两方合作。只是为了在当地站稳脚跟,形成垄断才联手为一家。一边是龙夫人的苦心栽培,一边是自己爱人绞尽脑汁地在为他们的未来打算,她真的陷入了两难的局面中无法自拔,只会越陷越深!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轻轻的叩门声。

“谁?”徐丽安惊诧地问。

“娘娘,您睡了吗?”是秋儿的声音。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秋儿迟疑了片刻,紧了紧衣衫,似乎有难言之隐。

徐丽安还是打开了门:“进来再说吧!”

秋儿轻轻掩上了门,徐丽安像朋友一样给她递了杯热水:“来,暖暖手吧。”

“娘娘对秋儿真好!”

徐丽安披了件秋衣后也坐了下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吗?”

秋儿面有难色,吞吞吐吐地试探着说:“娘娘,秋儿只是一个下人,但有的话如果不跟娘娘说,秋儿总觉得对不住您!”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徐丽安本就闹心,却不曾想秋儿也是为这些事儿而来。

“有些事儿别说是你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徐丽安无奈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娘娘,如果秋儿说错了什么您可千万别生气啊。您一定要相信,秋儿的初心都是为了您!”小丫头放下水杯一把握住了徐丽安的手。

徐丽安有些不习惯,忙把手抽回,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什么好想法就说说吧。”

“那就恕秋儿直言了!”秋儿的眼中忽而渗露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贪婪:“这个尚宫之位,娘娘一定要拿下!”

“为……为什么?”倏然间,徐丽安竟被这野心勃勃的气势所震慑。

小丫头冷冷一笑:“与其让那些个无能之辈以权谋私祸害尚宫局,不如由娘娘您出马,秋儿也愿鼎力相助!”

徐丽安沉默了,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只有十来岁的小丫头,心中五味杂陈……

第十二章 悸动的低潮

【麒麟殿】内已经三天没动静了。虽然龙夫人坚持每天都亲自将饭菜送到内殿门口,但明浩仍旧拒不接见。眼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丈夫如今竟在渐渐放弃自己,浪费着生命,龙夫人确确实实心如刀绞。人,总是难以逃避感情这一关。有时明明意志与感情相违,但却宁愿选择去做傻事也不愿勇敢地斩断情丝。

她和明浩从小一起长大,两人之间的感情不是随便一场腥风血雨就能抹灭的。无奈之下,她只能给一个自己十分不愿见到的人打去电话,让他赶紧来宫里一趟,或许他的到来能倏然打开明浩的心结,重新振作起来。

太阳还未落山,晚霞烧红了半边天。小郑的车缓缓停靠在了巍峨的【圣天门】前。

梁特助亲自上前迎接:“真不好意思麻烦您跑一趟,夫人已经急得病倒了,所以只能我来接您!”

小郑一摆手:“没关系,快带我去见陛下吧!”

“嗯,请跟我来。”

梁特助一边带路,一边长话短说,告诉小郑明浩的近况:“现在陛下谁都不愿意见,您也得慢慢劝,千万不能急。”

很快,小郑便被带到了【麒麟殿】内殿正门。待宫人们都退下后,小郑轻轻把门推了推,没想到这门居然是虚掩着的!他轻轻掀开一道门缝,闪身进了屋。虽然现在还是日薄西山的时候,但大殿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小郑的心砰砰直跳,他竟然不经允许私自就冒然闯入了明浩的私人地域,实在让他自己都感到后怕。但事已至此,他再无退路,便一点一点摸黑朝前走着。

突然,一个趔趄,他被前方一不明物体绊倒。回头一看,心倏然提到了嗓子眼儿。

“陛下?!”

他忙凑近一看,果然就是明浩!

“陛下你怎么……您快起来啊!”

“你来干什么?”明浩一把甩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小郑索性也坐了下来。

“出去……”明浩的声音低而哑。

小郑装聋作哑,并没理会。

“你聋了?”明浩的身上散发着一股隐隐的恶臭,好似大夏天里几天没洗澡一般:“难道现在……就连你,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不!”小郑轻声道:“正是因为我太在乎您,所以一定要这个时候陪着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的笑声凄凉又茫然。

“陛下,公司需要您!这宫里的老老少少都需要您!”

“呸!——他们都巴不得我死!”明浩捶胸顿足:“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小郑摈住呼吸,试着伸出双手缓缓地,柔柔地将明浩抱住。

“他们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明浩抽搐着,痛哭流涕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乾家那帮人在公司处处跟我作对就算了,居然还把手伸到我的后宫!——欺人太甚!”

小郑见明浩没有太大的反感,便把脸贴在了他的头顶,愿这样能让他感受到些许温暖:“陛下不要胡思乱想,夫人的事还没查清楚。虎毒不食子,夫人肚子里怀的再怎么也是乾家的亲外孙,我想他们不至于这么泯灭人性!”

“我不知道……”明浩是那么的无助:“除了他们,我想不到别的……”

“陛下!”小郑双手扶在明浩肩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走开!”明浩突然爆发,一把将其推倒:“你们都不是好人,全都是天杀的!你也是!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是!——我就是个坏人!”小郑撑起身子,态度异常强硬:“所以今天无论如何我也要强迫陛下站起来,走出去!”

见明浩本想继续爆发却已失去了斗志,又瘫软地坐回到地上时,小郑也随之蹲了下来,语重心长地劝析道:“陛下既然知道乾家,还有其他大大小小心怀不轨的股东对您虎视眈眈,那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要让他们得逞呢?您回头看看吧,您身后那些支持您,默默关心您,爱你的人啊!您就因为其中一个变节的人而放弃所有真心为您的人么?”小郑有手替他一点点擦干眼泪,赤城相照地激励着:“陛下,您站起来吧!我们一起回公司,我们都陪着您,谁都不敢说什么!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您再不起来,公司就改姓乾啦!”

话刚落音,明浩咬牙一抹鼻涕,紧紧握住小郑的手:“走!——咱们明天就回公司去!我倒要看看,这群秋后的蚂蚱还能蹦几高!”

小郑激动得连连点头,热泪盈眶:“陛下!我永远支持您!公司所有向着您的人都一直挂念着您,等着您回来呢!”

明浩一把紧紧抱住小郑,总算迈过了自己的那道坎,可以坦然地直面失败了!

这天,天气转晴。乾老太又来宫里看女儿,两人且如往常一般关上门一阵密谈。正好朵儿公主趁着天好也来看望龙夫人,在门口却撞见了同到宫中探望夫人的洋人闺蜜,还有一个年轻高大的肌肉性帅哥就跟在她身后。

朵儿公主眼睛一亮,抬头看着这个眼神温柔,鼻梁高挑,身材更是魁梧的完美型男,心都跌到了尘埃中,又开出花来。

“hi,howareyou”

洋闺蜜友好地向朵儿请安,朵儿公主也羞涩地点了点头。

“你是来看箐粼的么?”洋闺蜜忽而又用流利的中文问道。

“嗯,我来看我干娘。”

“你是?”

由于朵儿从小不受待见,所以自卑,平常很少见人。难怪就连龙夫人这么要好的闺蜜也从来没有见过她。

这时,朵儿的小丫头又憋不住蹿了出来:“这是朵儿公主,夫人的干女儿,陛下的亲生女!”

洋闺蜜一听,和身后那漂亮的男生都大吃一惊,竖着拇指称赞道:“我第一次听说陛下还有一位这么漂亮的公主!”

朵儿羞得脸都红了,都不敢抬头正眼看那帅哥,只是连连点头示意:“我们先进去吧,别在外面站着!”

四人相互礼让着走到了内殿门口,守在殿外的梁特助见状忙进屋向龙夫人通传。

四人进屋后,偌大的寝殿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龙夫人也异常的高兴,忙为自己的母亲引荐道:“这是我的朋友叶琳娜,旁边这位是他的弟弟维克托。”

乾老太上下打量着这位彬彬有礼,英气非凡的洋少年,不惊啧啧赞叹。

“妈,您别这样看人家,都不好意思了!”龙夫人打断了母亲那套虚而不实的客套话,又转头问朵儿:“公主,馨娘娘她还好么?”

朵儿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附和着一带而过:“回干娘的话,她就那样吧,看不出跟平常有什么两样。”

“嗯?”

朵儿忙补充道:“她是什么样的性子,干娘您也清楚啊!只不过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多几天而已。干娘,您不用担心,那边有我看着呢。”

“她毕竟是长辈,你做晚辈的不可以无礼噢。尤其是在这种时候,能忍就要忍,不能顶嘴,知道吗?”

面对龙夫人的再三嘱咐,朵儿自然是一一答应,这让洋闺蜜姐弟俩对这位温顺恬静的公主产生了不少好感。

乾老太太白了龙夫人一眼:“你自己都这样了,还担心她做什么?”

“她毕竟也是陛下的人啊。一下又失去了孩子,我怎么能不闻不问呢?”说着,龙夫人面露哀色。

为缓解气氛,一向乐天派的洋闺蜜故意插话道:“不开心的都已经过去了,孩子以后还会有的,求主保佑!”

龙夫人和善地笑了笑,道:“就是,还好馨娘娘那儿还有个明彦。不然陛下都这把年纪了,膝下没有一个能继承家业的男孩儿。到时候可能真的要逼着咱们朵儿来接手这么大的一个摊子。”

洋闺蜜也跟着龙夫人看向朵儿,随即夸奖道:“公主真是聪明又有礼貌,能作为接班人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嘛!”

朵儿一听,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朵儿,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你愿意么?”龙夫人突然语重心长地问道。

她的这一问,在朵儿公主听来绝对是某种暗示,一种对她的假设性暗示:如果没有了明彦,那她便是可能继承大位的重要选择!

“啊,我……我不知道……”她心里自然是一万个愿意,可碍于能力,更碍于不轻易袒露自己的野心,便做出一副无辜懵懂的模样。

乾老太看在眼里,一脸的不屑,强行打断了龙夫人的话:“现在说这些干什么?你还那么年轻,怎么就不能生孩子了?”

“妈!那么多人在,你说什么呢?”

龙夫人也害起羞来,引得众人一阵欢笑。

洋帅哥突然起身,定是人有三急。恰巧这时,梁特助又送来补品。朵儿为表体贴,只能选择坐在床前耐心地喂食着龙干妈,眼睁睁错过了和心上人独处的机会。

维克托出了内殿大院,便在宫女的带领下向宫人们使用的卫生间行去。在途径侧院时,不慎一头撞到了手提点心盒的徐丽安。

“oh——i’msosorry!”

当他说出抱歉,低头和徐丽安眼光交错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傻了:“哇哦!”

徐丽安窘迫地点了点头。

“徐娘娘,您也来看夫人么?”带路宫女忙上前行礼。

“娘娘?她是?”维克托惊讶地问。

“她也是咱们宫里的娘娘啊!卫生间在那边,请跟我来。”

徐丽安提着点心盒快步向内殿走去,而维克托还站在原地,痴痴地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第十三章 强势回归

又是阴天,整个安娜州已经连续好多天没有见到太阳了。好像是到了南方的梅雨季节,总是不停的下雨,小雨,淅淅沥沥。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雨落在【沉香宫】的房檐上,滴滴答答的,那干脆声中似乎又有些缠绵幽幽之意,馨娘娘思绪也随它离去。望着那将逝的阴霾,心中却走不出自己的牢笼……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雨步的轻慢,零落在点点花瓣上,娇羞欲滴,细柔妩媚,那一丝清香,深深的荡起了这心潮的涟漪,波荡开来,悄然无声。

“娘娘。”侍女来报:“您大哥在宫外,他想见见您。”

亲人来访,似乎对她来说只是雪上加霜。她连头都不想回,冷冷地说:“打发他回去。”

侍女为难地留在原地,试探着求道:“娘娘,您还是见见他吧,他说今天如果见不到您,就在圣天门前嚷嚷。”

在侍女的百般劝说下,她无奈到了圣天门前的一个驿站,接见了自己的亲大哥。

“有什么话快说吧!”馨娘娘脸色铁青,就这样冷眼看着。

大哥笑了笑,把位置挪到了她旁边,坐了下来:“我来看看我妹妹,不至于这么甩脸子吧?馨儿啊,听说你流产了,这全公司都传来了呀!您现在咋样了啊?”

馨娘娘依旧冷若冰霜,目不斜视地盯着正前方门的位置:“我一个大活人就坐在你面前,没看到吗?”

“那陛下他有没有对你……”说着,他流氓般地把手放在了馨娘娘的腿上。

“滚开——!”馨娘娘勃然大怒,威胁道:“你信不信我叫警卫把你扔出去?”

“开个玩笑嘛,何必这么认真?”

“有什么事?说完快滚!”

“好!既然你这么无情,那我也就不跟你客套了!”大哥仍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嘴脸,转言道:“最近手头有点儿紧……你在宫里吃喝不愁,还有一大波人伺候着,钱闲在那儿也是闲着,不如……”

“你又去赌了?又输了多少?”馨娘娘对这个不争气的无赖长兄已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你以前是怎么答应我的,有一次做到过吗?”

“嗨,你别着急嘛!你这刚小产了,不能动气!”

馨娘娘一把打开了大哥伸过来殷勤献媚的手,毫不留情地怒斥道:“你到龙氏集团多久了?现在为什么还是个小领班?你有这么好的条件,我曾经为你在陛下面前说了多少好话你知道吗?你自己不争气就算了,还要去胡作非为!欠一屁股债让我替你背——你不是个男人!”

“好好好,我不是男人!随你怎么说都行!”长兄背了过去,耍起了嘴皮子:“这次,你不帮我就必死无疑!我死了,谁来照顾妈呀?妈这么大年纪也不可能跟你在宫里活着吧,只能你出来了!”

“你在威胁我?”

“妹啊!”他突然跪了下来,抱起了她的腿:“咱们是亲兄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就当帮我最后一次!你相信我——”

“行了!”像这种公式化的台词馨娘娘早就听腻了:“你当我是开银行的吗?一次两次还可以,现在都第几次了?我一个月就那么点儿积蓄,全被你掏空了!你还想要我怎样?”

大哥一愣,起身在她耳边轻语道:“据说,现在陛下就只有咱们明彦一个长子,你是未来当家人的生母啊!你现在不幸流产了,只要带着明彦到陛下跟前多哭几次,那……”

“你给我住口!”馨娘娘一把揪起长兄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警告道:“我现在只有明彦了,明彦现在是我最后的希望,是我活下去的唯一!要是现在有一点点不利于我明彦的谣传,那他一辈子就毁了!你知不知道?你别把主意打到明彦身上,别做梦了!”

说罢,她将一张预先准备好的支票揉成纸团扔到门口:“拿着赶快滚呐!”

话说,龙夫人这边也不好过了。明浩陛下今天霸气回归公司后便开了一个紧急的高层管理层会议。安定了公司内部管理层后,又马不停蹄闯入了正在召开的第三次重要董事决议会。这次会议至关重要,将彻底拍案确定公司之后的发展总方针。那些乾老爷子的属下看见明浩带着一众人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迈来时,自然是慌成一团,忙上前百般阻挠拖延,结果都被郑特助一行人强行支开了。当明浩一声霸气推门来到会议室时,众人都大吃一惊。坐在董事长席位上的乾老爷子更是始料未及。由于过于投入地策划最终董事会,说服所有董事将决策权揽到自己这个阵营,乾家人对于明浩风驰电掣的回归根本毫无防范,也毫不知情。

明浩走到代表着最高决策权,拥有无上权力的董事长席位前和乾氏父子直面对峙。此时无声胜有声,在场所有董事们个个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相互抵触,至死方休的强大气场。

“乾叔,您是不是坐错位置了?”

乾老爷子瞪大了双眼,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公司这么大,总要有个人站出来!”

乾老爷子不甘心地坐到了副董事长的位置,而原先坐在副董事长位置的乾家长子便依次往下退,坐到了他该坐的位置上。

明浩坐了下来,浏览了一下当下正在讨论的议提,将文件夹反扣在下:“我早就说过,大政方针是决定集团未来兴衰的重要事宜,不是个人用来争权夺利、排除异己的工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座的各位都是一家人。龙氏,只是一个称为,其中融入了咱们在座各位所有人的心血!咱们本就该公平公正地看待每一个有利于咱们集团的议案,使得咱们这个大家庭能团结一心,开辟更大的市场,而不是去分化它,削弱它!”

“请问,董事长这是什么意思?”乾家大少——乾云终于按耐不住开口道:“咱们公司自太祖一代就在这儿落地生根了,一直以来都气势如虹,靠的不就是各位股东们齐心协力吗?您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怀疑咱们为了私利各怀鬼胎?如今公司正在转型期,自然至关重要。而身为集团最高决策人的您却一连两天无故缺席,置大家于何地?现在一回来就说这样的话,未免太刚愎自用了吧?”

明浩气势汹汹地瞪着乾云,余光却窥探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反应,心里有了些底。他面对众人开始凯凯而谈:“如果大家愿意支持我,还信任我,那我向诸位保证,公司在两年内业绩一定增长到这个数!到时大家都有利可图。东亚市场人口众多,虽眼前比不了欧洲市场,但发展潜力是不可估量的!咱们集团如果能打开这片市场,并不遗余力地扎稳脚跟,前途也是不可估量的!”

乾老爷子插话道:“关于公司未来的投资发展方向,这两天我已经为诸位分析透彻了。做人也好,做也也罢,咱们都应该脚踏实地才行。有雄途大致或者是远大的抱负故然是好,可是如果是拿着咱们大伙儿共同组成的投资去试探一个极为冒险的决策,我觉得十分不妥。要是结果不如预期,甚至和预期相去甚远,谁来担这个责?”

“岳父大人的言下之意,是如果有个担保人的话,您也双手赞同我方的决策提案了?”明浩顺着乾老爷子的话破釜沉舟,反将一军。

会议就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中开到了底。最后还是明浩的一纸“军令状”向全公司的大小股东作出担保。假设他的决策在未来两年内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甚至损害到了集团中大部分股东的利益,他表示会主动引咎辞职,将大位让贤,由大家选出一名代理董事长接替职务,直到龙家新任继承人继位。

明浩离开公司以后,便直接去了会所,将俩个早就想跟他入宫的双生混血姐妹花也一并带了回来。不知姐妹俩天生就是颐指气使的性子,还是明浩暗中有过默许,她俩一进宫便对着下人们指手画脚,要求甚为苛刻。不但要求尚宫局专为她们姐俩拨出一笔预算,以供玩乐,更盛传她俩竟要求陛下将他们安顿在【九重天庭】旁边的【玉宇殿】。而【九重天庭】是整个皇宫中最神圣,最核心的地段,旁边的【玉宇殿】是专为历代的太后所建。除了太后外,就连正室夫人也不能入住。由于明浩生母早逝,【玉宇殿】便一直空着。对于这两名风尘女子这般胡作非为,明浩竟然没有任何表态,反而是有人看到这两日常有人进出【宇玉殿】打扫,陛下圣意可算是不言自明了!

消息转眼间便在宫中传开,自然也传到了暂时处在隐退状态下的李尚宫耳中。

“尚宫大人,您真不打算管管吗?”

张司执被这突如其来的乱象搞得实在不知如何是好,遂前来拜访李尚宫,请求她能出来主持大局。

李尚宫正细心修剪着盆栽,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有些事你不必过问,让它乱一乱也好。”

“尚宫大人的意思是?”张司执一面帮李尚宫打着下手,并不解地问。

李尚宫满意地看着这几日她精心打理的盆栽,言近旨远地说:“如果是一池污浊的泥水表面没有一丝涟漪,你怎么会知道下面藏着几条毒蛇呢?只有把这池水从下往上好好给搅一搅,指不定哪条蛇就会不慎露出尾巴来。”

“您是意思是陛下故意打草惊蛇,引蛇出洞?”

张司执似有所悟,但见李尚宫又是一幅不置可否的模样,便不敢再多问,草草收了场:“还是尚宫大人高明,也最了解陛下!”

李尚宫正修剪枝叶的手倏然一顿,眼中似有若无地透露着隐伏的期待。

面对自己丈夫毫无章法的胡作非为,龙夫人也大为恼火。在她还未想好如何妥善地与之沟通时,明浩便已经主动上门来了……

第十四章 暗 涌

屋外还下着雨……

龙夫人和明浩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缓缓搅动着苦涩的咖啡……

“你没有话要问我?”最后,还是明浩首先开的口。

“我在想,今天晚餐做点儿什么,庆祝陛下重整旗鼓。”她对明浩依旧是那般恭敬礼让。

“岳父有给你打过电话吗?”他单刀直入问。

“嗯。”龙夫人也毫不避讳:“今天你们在公司闹得很不愉快,妈都跟我说了。”

“你身体好点儿了吗?”明浩的口气带着愧疚。

龙夫人摇了摇头:“是我自己不太小,这件事由始至终都跟陛下您没有关系。”

明浩抬起头怔怔看着龙夫人。

“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陛下的不是,那都只是借题发挥而已。陛下如果把这些话也真听进去了,那真是没有必要的。”

明浩眼中似有泪光,他似乎又感受到那种被谅解,被温暖的感觉。

“你不怪我今天在公司不给你父兄面子?”他问。

“怪又有什么用……”龙夫人无奈地看向窗外,叹道:“我嫁的是你,是龙家的人啊……”

“箐粼,对不起!”明浩终于还是无法掩饰内心的脆弱:“我不该把你也扯进这场无休止的争斗中来!”

龙夫人忙坐到丈夫身边,轻轻将头靠了上去:“你的难处我都明白,所以我最近根本没有过问公司的事。即使妈妈给我抱怨,我顶多也就是听着,不多说话,因为说什么都是错……我没有办法偏帮你们任何一方!”

“对不起!”明浩紧紧抱住夫人,竭力安慰道:“我向你保证,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迁怒于你。你永远都是我龙明浩的太太,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咱们还会有孩子的,无论是男是女我都会把她立为龙家的继承人!”

“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

龙夫人这一刻确实被感动了,她相信明浩对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此时,在她脑海中又回荡起童年时候,母亲跟她讲童话故事时常说起的那句话:“以后呀,咱们粼粼也能嫁个白马王子。知道你的白马王子是谁吗?——就是明浩!”

可惜,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为心爱的白马王子诞下爱情的结晶,哪怕是一个女孩儿……

雨是透明的,雨的眼泪也是透明的,就连雨的血也都是透明的。所以人们看不到雨在落泪,看不到雨的心在流血。雨也有它的哀愁,为了把心声传递,在它哀愁的时候,会在窗子上,阳台边,屋顶上弹奏这属于它的音符。在这哀曲里,雨哭尽了它的泪,诉说着它的愁……

又是一个礼拜日,和姐姐分隔两地的徐微微照常去教堂做祷告。当空旷的教堂上空飘荡起众赞歌的歌声时,她感动得落泪了。不知怎的,这几天一直心绪不宁。生活一如既往地平淡无奇,但她却总是在惦念着什么。在做完礼拜回家的路上,又不慎滑倒。就在她沮丧得就快要爆发时,眼前出现了一只陌生的手。

她猛然抬头,但见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中年妇女正对她微笑着。

“谢谢!”徐微微并没有接受帮助,自顾自地站了起来。

“刚刚去教堂做祷告吗?”妇人问。

“嗯……”

徐微微一愣,总觉得面前这女人阴阳怪气的。她刚想走,便被妇人递来的名片挡住了。她低头粗略地扫了一眼,名片上赫然印着个倒十字架。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撒旦教吗?

“你想干嘛?”徐微微本能地开启了自我保护模式。

“你会需要我的!当你需要的时候,记得打给我!”妇人如预言家般神神叨叨地说了一番,转身离开了。

徐微微看着手中的名单,似有一种魔力让她舍不得扔掉。于是,她顺从地将名片收入了包中……

话说徐丽安这边,在龙夫人的强烈推荐下,半推半就地应下了临时尚宫的职位。而令人没想到的是,明浩对她的上位显得十分的支持。或许在他心中,早就把徐丽安视为可以培养在身边的亲信,现在正是一个锻炼的大好时机。一周之后,徐丽安终于由妙女提升至嬉娘,迁居【含光宫】。不仅居住的环境大有改善,而且待遇也大大提升了。现在身边有四名侍女伺候,两名贴身,两名外殿跑腿打杂。跟她一路走来的丫鬟秋儿也从一个低级女仆升至高级女佣,自是喜不自胜。

“丽安啊,马上你就要以嬉娘主位的身份接管尚宫局了。对于如何整顿尚宫局,有打算了吗?”

在徐丽安的册封晚宴上,龙氏夫妇双双对徐丽安给予厚望。

徐丽安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连忙站起身不亢不卑地答道:“民以食为天。臣妾认为,应当先把私膳房的人手落实了。这样,整个尚宫局乃至宫廷才能一如常往地运作。”

“答得好!还有呢?”

“陛下……”龙夫人忙私下拉了拉明浩衣袖,轻声道:“您怎么现在问起公事来了?任人勿疑,您就放手让丽安去做吧!”

“是,夫人说得是!”明浩连连点头,夫妻俩当着众人面儿又无意洒了一波狗粮。

坐在徐丽安对面的馨娘娘看在眼里,心中那个别扭。她暗里推了推坐在身边的儿子,似乎是种暗示。而小小的明彦却也很懂母亲的心,乖巧地跑到了徐丽安面前卖萌作揖道:“徐娘娘今天好漂亮啊!”

在场众人都被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戳中了笑点。

“那干妈妈就不漂亮了吗?”高高在上的龙夫人突然佯装吃醋插话道。

明彦歪着头看了龙夫人一眼,又回头看了看母亲馨娘娘。在馨娘娘的眼神提醒下,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龙干妈您不是漂亮。”

“噢?那是什么呀?”龙氏夫妇对视了一眼。

小孩儿突然站起,张开双臂:“是惊为天人!”

“哈哈哈哈!——好!”明浩夫妇笑得嘴都合不拢。

龙夫人终于将目光投向早已被冷落多时的馨娘娘:“若不是馨妹妹教子有方,我们明彦也不会这么聪明懂事!”

“馨儿,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明浩也顺便问候道。

馨娘娘今天刻意画了一种流行于东汉时期的病态妆,这种妆容虽显病态,却处处透露着妩媚娇柔,是一种以病为美的妆容,也是汉宫妃嫔们常描的一种心机妆。

她说话时,刻意把头垂了半分:“臣妾身体还好,就是心伤难遇……”

“日子还长,你得学着放宽心啊!”明浩劝慰道:“在做人方面,你要多向夫人学学,处事上,你得向丽安看齐了。”

馨娘娘面色极为难看,但如今的她也只能往心里咽,违心地点了点头。

“陛下,我有一个请求。”龙夫人为明浩斟上了酒。

“你再这么客气,都不像夫妻了!”明浩玩笑道。

龙夫人探问道:“您最近有跟李尚宫联系吗?”

明浩刚到嘴边的酒杯倏然愣住了:“怎么这么问?”

“其实,之前的事不能全怨李尚宫,您不会真的在怪她吧?”

明浩扫兴地放下酒杯,重重地叹道:“其实我不是怪她,我也不敢怪。只是,现在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她。我知道,她心里一定有很多苦,我也很想去看看她……可是,又怕见到后不知该说什么,反而令她多心!”

听他这么一说,龙夫人便眉开眼笑了:“为妻有一个极好的建议,能让陛下和奶妈重归于好!”

“噢?快说来听听!”

龙夫人看向徐丽安:“这就要麻烦徐妹妹了!”

“啊……我?”徐丽安有些猝不及防。

龙夫人不急不缓,娓娓道来:“李尚宫五十岁整生就快到了,前阵子宫里也一直在为这事儿筹备着呢,只是因为那件事儿,所以现在就搁置了。我想重新把这事儿操办起来,借机冲喜!”

“哎呀!我差点儿把这事儿给忘了?”明浩一拍脑门:“得办!一定得办!”

“那接下来一个月就要劳烦妹妹多操心了!”龙夫人一副厚施薄望的姿态看着徐丽安。

“哎呀……我这……臣妾会竭尽全力的!”徐丽安虽然没有多少把握,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对了!”龙夫人忽将梁特助推了出来:“我想让梁特助去做你的副手,这样也有个商量的人儿,妹妹意下如何?”

“那真是太好了!”徐丽安连忙表示赞同,为夫人的周翔考虑感到宽慰。

梁特助忙主动站了出来,向夫人、陛下和徐丽安深深地鞠了一躬,自是笑得合不拢嘴。

从晚宴回到【沉香宫】的馨娘娘,一进屋便随后操起一件瓷器往地上砸,这可把跟在她身后的朵儿公主吓了一跳。

“无缘无故你又发什么火呀?”朵儿没好声气地抱怨道。

“死丫头!你现在有人撑腰了,可以嘴硬了是不是?”馨娘娘恶狠狠地瞪着她,怒斥道。

朵儿公主并不带怕,她早就受够了馨娘娘的各种软暴力,遂顶了一句:“刚才在殿上你怎么不发作?这不像你啊?”

“哼!”馨娘娘愤愤地坐了下来,自顾自地咒骂道:“李尚宫这个老妖妇害死了我的孩子,现在陛下竟然如此包庇,还要大张旗鼓为她祝寿!老天爷还长不长眼了?!”

朵儿公主笑着坐了下来,一边摆弄着她的美甲,一边煽风点火道:“所以啊,您堂堂一个爱娘,后宫之中除了夫人就是您最大。现在怎么搞得什么人都能骑到您头上似的,我都跟着抬不起头!”

“死丫头——!”馨娘娘操起一个软垫就朝公主砸去:“那你怎么不滚?这么些年我就当养了条白眼狼!从此以后,我【沉香宫】再养不起你这条蛟龙!——滚!”

“您跟我在这儿动那么大肝火有用吗?”朵儿公主继续冷嘲热讽道:“我是女孩儿,又是寄人篱下的养女,自然不得您待见!可是您自己手上有一张那么值钱的王牌却不知道怎么去用,落得今天如此悲惨的境地,怪谁呢?”

“给我闭嘴!”

朵儿站起身拍了拍裙摆:“同样是小产,你看看父皇是怎么对夫人的,又是怎么对您的?夫人膝下一个子女都没有,而您却又一个明彦!一手好牌被您打成这样,我真是无力吐槽!老天爷终究是公平的,就是人太蠢!”说罢,摔门而去。

“你——!”

馨娘娘气得差点晕过去,急得旁边的侍女忙替她抹胸顺气。但当她渐渐缓过来时,却也陷入了极度的自省中。刚才朵儿对她冷嘲热讽的一番话虽然难听,却有一句深深地点醒了她——“您自己手上有一张那么值钱的王牌却不知道怎么去用!”王牌!对,明彦就是她的王牌,是她重新夺回一切的依靠!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不能让明彦再跟着她沉沦。她要振作,要反击!不但为自己,还要为儿子的大好未来!

第十五章 迷 途

夜深人静了,徐丽安还在为重整尚宫局以及李尚宫生辰等相关事宜连夜做着策划案。秋儿端来了一盘精致宵夜点心和一壶热腾腾的茶。

“你怎么还没睡?”徐丽安甚至来不及抬头看上一眼。

秋儿贴心地将茶点依次摆在徐丽安最顺手的位置,玩笑道:“娘娘,需不要要我来喂你啊?”

徐丽安瞄了她一眼,摇头笑道:“我又不手残,放在那儿吧。”

秋儿悄悄探头,似要看徐丽安的企划案,探问道:“娘娘,需要我帮忙么?”

“你能帮我什么呢?还是早点睡去吧!”说着,她不禁哈欠连连。

秋儿笑道:“您忘了,我奶奶和妈妈都在尚宫局做过差的。我呢,从小耳濡目染都知道流程的。别的不说,我可以帮您整理文案,核对预算啊!”

此时的徐丽安已不是疲惫二字所不能形容,支撑着她大脑运转的恐怕早已不是意念而是一口气而已。

“娘娘,先喝口热茶醒醒神!”秋儿忙递上茶杯,体贴地为其按揉着太阳穴:“这案子那么急,您一个人怎么顾得过来呢?梁特助今晚又要伺候夫人,秋儿看着也心疼啊!难道夫人是信不过秋儿么?”

徐丽安拗不过,也实在太累了,只好答应了这小丫头片子的提议。指着旁边的一台笔记本电脑:“你去把那些资料先打印出来归类,然后我再给你拟好的李尚宫生辰预算,帮我核实一下吧。其他文案你也顺便帮我看一下有没有什么纰漏。”

“是,娘娘!”

秋儿兴奋地坐到了徐的旁边,开始噼里啪啦地做起事来……

翌日,梁特助上门求见,却见徐丽安爬在办公桌上睡得正沉。她正踌躇着要不要将其叫醒时,突然被身后的一声称呼惊了一跳。

“梁特助,这么早就来了啊?”丫鬟秋儿满面红光地从她身后踏了进来。

“昨晚,你们娘娘一夜没睡吗?”梁特助问。

秋儿心疼地点了点头:“娘娘想早点儿把策划案备好,拿出来和你讨论修改。”

梁特助一愣,上下打量着这个言谈举止都与众不同的丫鬟,问:“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秋儿!”小丫头不亢不卑地答道,她一边整理着办公桌一边说:“关于李尚宫寿辰的预算娘娘已经核对好了,您如果急的话可以先拿回去看看,等下午娘娘醒来了,我再通知她去一趟夫人那儿。”

梁特助刚要开口,徐丽安倏然醒了过来。

“几点了?”她一惊,脱口问道。

“夫人,是我们吵到您了么?已经快中午了!”秋儿答道。

她睡眼惺忪地抬起头,但见梁特助已到,便赶紧收拾了一下手边打印好的文件:“梁特助你来得正好,这些你先拿去看看。”

梁特助忙上前双手接过资料,礼貌地传话道:“是这样的娘娘,夫人让您马上去一趟。”

“现在吗?”她跟秋儿对视了一眼。

看着徐丽安一脸疲惫,梁特助为难地笑着点了点头。

“哦……有急事儿吗?”

“是夫人的朋友叶琳娜来了,她好像有事要找您商量,现在就在【凤仙殿】等着呢。”

“这样啊!”徐丽安忙吩咐秋儿:“快去把我那套新汉装拿出来抖一抖,我先去洗洗,随后换上就去!”

“那属下就在这儿等娘娘,咱们一同过去吧。”

“好,你稍等。”

秋儿得意洋洋地跟在徐丽安身后,整个人走起路来都飘飘然了。

中午时分,夫人和洋闺蜜正在后花园饮茶。徐丽安匆匆换好衣服便跟着梁特助赶了过来,忽见朵儿公主也在。

“快看,徐娘娘来了!”公主开心地跳了起来。

“公主,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沉不住气?”夫人赶紧招呼她坐下,以免失了礼节。

徐丽安上前,按规矩先向龙夫人鞠了一躬,又分别问候了公主和叶丽娜。

“丽安,来这儿坐,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龙夫人十分热情地将徐丽安拉到身边,坐了下来。

“夫人,您有什么事儿直接说就行了,用不着那么客气的。”

龙夫人和叶琳娜相互看了一眼,笑着解释道:“是叶琳娜的弟弟维克托,他想来宫中学汉语,公主也很乐意担起这份差事,所以我们得先问过你这个代理尚宫意思。”

“这样啊……”徐丽安灿烂的脸上倏然晴转多云,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刚新官上任,本想以严规重顿尚宫局。首先理应以身作则,绝不寻私。而如今,新政还尚未推行,夫人便要她网开一面,允许一个外国男人长期出入。她突然感到心凉,想到昨夜自己殚精竭虑熬夜拟定的《尚宫局新规》不日就被打脸,心中顿生情绪。

“是不是让妹妹为难了?”

龙夫人见徐丽安久久不能回复,便已猜到了她的心思。但不等夫人继续说下去,朵儿公主却按耐不住撒起娇来:“徐娘娘求您了……好不好嘛!”

说曹操曹操到,阳光帅气的维克托拿着两瓶红酒从花园的地下酒窖中走了出来,在雨后暖阳的烘托下显得格外英气逼人。

“来!——快过来!”

龙夫人一把将维克托拉到了徐丽安面前,徐丽安猝不及防,一股突如其来的局迫感让她甚至不都敢直视维克托的双眼。

“hi!nicetoseeyouagain!”维克托瞪大了他那迷人的眼睛,笑得嘴都合不拢。

“怎么,你们之间见过吗?”龙夫人惊讶地问道。

“见过一次!”维克托用他那不太标准的汉语回答道。

朵儿公主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心中的醋坛子瞬间被打翻。她故意将滚烫的茶杯掀翻在腿上,随即惊叫起来——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公主满脸通红地捂住大腿,痛苦不已。

“快!——叫宫医来!”

“快去拿冰——!”

朵儿公主趁机开演,泪水夺眶而出:“好痛……”

维克托冲了上去,一把抱起公主高喊:“医生在哪儿?”

在龙夫人的亲自领路下,一众人冲上了专车。

在车上,朵儿紧紧靠在维克托胸前,不断抽搐着。

“relax!——再坚持一下!”维克托安慰道。

好好的一顿下午茶就这样烂尾收场了,而徐丽安还有什么好坚持什么呢?众望所归,她只能答应让维克托自有出入宫廷,顺了夫人的面子,也随了朵儿公主的意。

晚上,徐丽安依旧在为尚宫局的事操劳着。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她低头瞄了一眼——

“亲爱的,你最近好吗?”是小郑!

徐丽安愁眉不展的脸上竟不自觉地温存了起来。

“你怎么样?最近准备接手尚宫局,很晚才睡。”

“亲爱的,我知道不该这个时候打扰你,可是我控制不了!”

小郑的甜言蜜语即使隔着屏幕也能让徐丽安的心率不受控制地砰砰上升。

“亲爱的,我们很快就能见面的,我们会有大好的未来!”小郑的承诺,让徐丽安心中顿时振奋起来,不论多累她都觉得是值得的。

她向他发了一个飞吻的表情,相互道了晚安。

小郑关灭了手机屏,若有所失地躺着。

砰砰——!

两声突袭的敲门声后,小郑女友拿着一叠洗好的衣物直接推门进了屋:“你不是洗澡么,怎么还没洗?”

“哦……本想休息一下,结果一躺下就差点儿睡着了。”小郑起身抱住女友,轻轻吻了一下:“你先睡,我去洗澡了。”

小郑走后,女友凡菲悄悄拿起他的手机。解锁后,她快速翻查起男友的聊天记录和短信讯息。刚才,小郑因为一时疏忽还未来得及销毁的罪证毫无隐遁地曝光在了女友眼前。

“菲菲——!”

女友一惊,赶紧将手机锁屏后放回原处。

“能帮我把手机拿过来一下吗?我刚想起有封文件最好现在就发去公司!”

她将手机递进浴室,心事重重地坐到床上。眼巴巴地看着那叠她亲手为小郑收起的贴身衣物,泪水在不知不觉中潸然流下。

“你怎么了?”不知何时,小郑竟突然出了浴室,他一面擦头一面怔怔地看着哭泣的女友。

凡菲本能地扭头抹了一把眼:“没事儿!”

小郑赶紧坐了过去,将她掰过身来温柔地看着她:“菲菲,是不是最近我很少时间陪你,心里不舒服?”

女友翻身上床背对小郑,有气无力地应付了一句:“我累了,睡一觉就没事了……”

小郑直觉隐隐感到了不妙,但却尽量安慰自己。因为他刚才在洗澡的时候已经及时地清空了所有和徐丽安之间的聊天往来……

夜阑人静,月光幽幽,月亮孤零零的悬挂在夜空。

一阵隐痛从心中闪过,徐丽安倏然停住了忙碌敲打键盘的手。她看了看手机,已是下半夜了。一种怅然若失的心绪,犹然升起。她蓦然发现,自己已经有很久没和家里人联系了。进宫那么久,她或许早已迷失了自己。在这静得出奇的夜里,连呼吸声都听得那么真切,那么现实。她甚至不敢回头看镜中的自己,她还是过去的徐丽安吗?她现在心里装的,还是自己当初那份纯真的初衷吗?她捂着胸口,隐忍着,承受着……

第十六章 恩断义绝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

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一草一木,都不像在白天里那样现实了。它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处。

“尚宫大人!——大人!”

门外轻盈的报喜声,将转注于插花创作中的李尚宫从艺术的氛围中硬生生喊了出来。

“尚宫大人,陛下驾到!”

李尚宫一愣,不慎被花刺破了手指。

“奶妈!”

李尚宫忙招呼明浩坐下,又热情地叫人去沏茶。

“我看看!”明浩握起李尚宫的手,看着流血的手指心痛不已,忙转身吩咐:“不用沏茶了,赶紧拿创口贴和消毒水!”

李尚宫目不转睛地看着明浩,淡淡笑了笑,都坐了下来。

明浩注意到满桌的花花草草和落地窗前的盆栽,面色凝重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陛下。”对于明浩的心意,李尚宫似乎不宣自明。她轻咳嗽了几声,那两鬓秀发在微弱的灯光下竟显得花白:“您日理万机,这么晚还惦念着老生呢?”

医药箱送来了,明浩二话没说接了过来,无微不至地为她处理着伤口。

“这点儿小伤,没什么的。”李尚宫看明浩的眼神还是如慈母般,但却总让他觉得少了些什么。心与心之间若有了隔阂,即使表面还一如往常,但实质却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消磨着,腐化着。

李尚宫不受控制地又咳了几声。

“奶妈,您不舒服?”话刚落音,明浩又对身边的侍女责备道:“你们就是这样照顾尚宫大人的吗?她咳成这样你们也当没看到?”

“不关她们的事!”李尚宫忙连连解释:“秋寒了,老生也正好五十岁了。这身子骨只会一天比一天差,早已不是当初年轻的时候了……”

“奶妈!”明浩又像个孩子似的落起了泪。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才一周不见,和自己唇齿相依的奶妈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真的变成了一个可怜的老太太了。而这一切都是因自己的一念任性所致。一面是真心的关切,一面又是面子难放的尴尬,他只能用眼泪来表达最真实的自己,紧紧握住李尚宫的手:“浩儿正在为您筹备寿辰大典……您要顾好身体,不要生浩儿的气,好吗?”

李尚宫看着眼前这个真正把自己当作亲人一般的大男孩儿,心中自是宽慰。她摇头道:“傻孩子,老生什么时候会对你生气?你只要相信老生所做的一切,都是真真正正地为了你好,就足够了!”

“我知道!……我知道……”明浩自愧得抬不起头。

“陛下还记得吗?”李尚宫娓娓说着,往事虽然遥远,却历历在目。

那时,先帝刚刚去世,小明浩孤独地坐在宫殿的台阶仰望星空。就连星星都怕孤单,会围绕在月亮周围寻求亲情的温暖,而自己却从这一天起,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了!由于后母刻意刁难,宫里的势利小人们都如墙头草般一边倒向了权倾一时的袁氏母子,没人再敢去接近他。还不满七岁的他,彻底成了黑暗深渊中的一刻孤星。在他就要被无尽绝望吞噬的那一刻,是凤儿即使伸出了手,不离不弃地和他肩并肩坐在了一起。而他的头,却疲惫地,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凤儿的怀中……

记忆闪回,如今已是天命之年的李尚宫,推心置腹地一字一句向明浩聊着往昔的种种种种……

“陛下还可曾记得,那个时候你对老生说过什么?”

低头哽咽的明浩并没啃声,咬着嘴唇努力点了点头。

“你说:‘浩儿愿意为凤儿坐任何事……’。”李尚宫抚着明浩的手,轻声问:“这句话还算吗?”

“算……”他的眼泪决了堤,想止却涌得更厉害了。

李尚宫拿出小时候经常为他擦眼泪的旧手绢,轻轻在他脸上游动着:“那就振作起来吧!保住龙氏集团不被外戚所窃,一定要紧紧把权利抓在咱们龙家人手上。这不光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龙家的列祖列宗啊!浩儿,你要时时刻刻认清楚自己的使命,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糊涂迷了方向!”

“嗯!”

两人的心结终于被解开,他感激地紧紧握住奶妈的手,就像小时候母亲握住他的一样:“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话说在这宫里,同样下定决心要重整旗鼓的人就是馨娘娘了。由于怀孕后又小产,影响到她的身材大大走了样。为了拯救自己,她没日没夜在皇家健身房做着运动,乃至私教都不止一次向她礼貌地发出预警,要是继续这样强度的运动,恐怕会伤及韧带,更会给骨骼造成不可逆转的磨损。但她顾不得那么多了,一定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重塑自己!除了减脂塑形外,她还将自己所剩不多的积蓄悉数拿出,聘请全国最知名的美容师飞来宫中为她做全身护理。对于自己还不满五岁的儿子,她更是做了一个完备的三年大计。儿子上课时,她会从旁观看,时刻提醒着儿子的一举一动,确保他不会因为精力分散而走神。下课之后,更是亲自督促明彦背更多的生词,练更多的字帖,看本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该看的时事评论和商业周刊……

而这一切,自然躲不过同住一个屋檐下朵儿公主的眼。幸而公主如今情窦初开,打着教汉语的招牌和维克托朝夕相处,竟也对眼前这个争夺大位的巨大威胁抱着听之任之的态度。所以说,爱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它可以在不经意间让人看开许多事。

这日,公主照旧和维克托在书房独处。突然,维克托抬头问:“公主,徐娘娘她最近还好吗?”

朵儿一愣,脸色阴了下来:“你老问她干什么?”

维克托羞涩地笑了笑:“她看起来总是很忙的样子,和朵儿你不太一样。”

朵儿微微测过脸:“她当然忙了。”

“嗯?”

朵儿依旧强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对了,你知道什么叫娘娘么?”

“其实我一直弄不懂。”维克托趁机说出了心中疑惑:“听我姐姐说,你的干妈馨娘娘和徐娘娘都是你父亲的女朋友。如果真是这样,龙夫人她也不介意吗?”

“不应该这么解释。”朵儿公主纠正道:“应该说,他们都是我父王的侧室!”

“侧室?原来是这样啊……”维克托仿佛受到了打击,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朵儿公主心中痛快极了。心想,维克托一旦搞清楚状况,就不会再对徐丽安有非分之想了。

“好了啦!”她突然大胆地挽住了维克托的胳膊,声音也变得软萌起来:“你说,我跟徐娘娘谁漂亮?”

维克托不自然地把手抽了出来,尬笑着回答道:“各有各的漂亮!你们看起来都差不多大,怎么她就成了你父亲的侧室了?”

朵儿公主两手一摊:“这是她的选择,你不如自己去问问她嘛!”

“要能见到她就好了……”

“什么?”

“没……没什么……”

朵儿公主不悦地看向窗外,维克托给她的距离感和对丽安的热情形成如此鲜明的对比,这令她自尊极其受挫,一种耻辱不堪的情绪让她的脸越来越难看。

“朵儿,what’swrong?”

“今天就到这儿吧!”

朵儿把笔一扔,起身离开了,留下一脸懵懂的维克托还纳闷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朵儿一路冲回到【沉香宫】,却被埋头跑来的明彦撞了个正着。

“你不长眼睛吗?”她一把推倒了明彦,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口骂道。

小明彦坐到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哭声迅速引来了宫中众人,馨娘娘闻声也匆匆跑了出来。

“怎么了明彦?”

“姐姐推我!”他一脸委屈地指着朵儿。

“是你没头没脑差点儿撞翻我的!”

“死丫头——!”馨娘娘起身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朵儿整个大脑都嗡嗡作响:“你这个死丫头,现在是要上房揭瓦了吗?!跟我顶嘴就算了,现在连你弟弟也不放过?”

“你敢打我?”朵儿充斥着血丝的双眸鼓鼓地瞪着来势汹汹的馨娘娘:“你敢动手打我?!”

“打你怎么了?”馨娘娘胸中怒火顿时一触即着:“你这个死丫头,要不是我,你能在这宫里锦衣玉食到今天?你现在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从我身上出的?从小到大,你那姓龙的干娘给过你一分钱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三天两头就往那儿跑,跟舔狗似的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回来就拿我跟明彦撒气!你长本事了?——出息了?”

“那又怎么样?!”朵儿暴跳如雷:“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花你一分钱,不会再要你一粒米!”

“好!说到做到!”馨娘娘指天说道:“你马上就给我搬出【沉香宫】,到你龙干娘那儿去吧!留你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必成祸害!”

“你会后悔的!——到时候,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朵儿公主愤然跑走了,剩下馨娘娘母子相互依偎着站在原地。看着这个七岁就跟着自己的干女儿无情的背影,还未觉察,眼眶已湿润了起来……

第十七章 前 夜

快要入冬了,天气也越发凉了起来。安娜州中的小镇一到傍晚,就变得萧瑟冷清。

在【圣天门】内,即将枯萎的花草被绚烂多彩的霓虹灯所取代,光秃秃的树枝上被挂满了大红灯笼,密密麻麻的红得像火,将整个宫廷都渲染得如朝阳一般。大伙儿都在为三天后李尚宫的生辰而忙得不亦乐乎。

朵儿公主自离家出走后就暂住在了徐丽安的【仙居宫】中。徐丽安为了寿辰的事已经忙到昏天黑地了,自然是顾不了公主许多,只命人好好伺候着。她自己则忽而整日在房里忙活,忽而又亲临现场指导园中布置。她还曾开玩笑地跟公主说,如果自己有那个权力,真想取消晚上睡觉的制度。公主表面跟她还是以前那样无话不谈,但心里因为维克托,早已有了嫌隙。她们的关系,就在这试探的边缘,尽量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这几日,天总是阴沉沉的,很快就黑了下来。而朵儿公主的心情,更是低到了极点。已经有两天没见维克托了。她故意称病避而不见,为的就是想试探一下维克托在知道徐丽安的真实身份后,会不会接受自己曾经对他的各种暗示性表白。如果这都不能让维克托有丝毫的改变,那她也打算放手了,不再浪费时间。

“公主——!”贴身丫鬟梅儿喜笑颜开地跑了来:“刚才听尚宫局的宫女说,敏司执早上接收了一批高档奢侈品,好像是打算在李尚宫生辰宴会上分给各位娘娘和管事的。咱们明儿要不要去先看看?如果有看上的,就先跟敏司执打声招呼,免得错分给了别人,多可惜!”

正滑着手机的朵儿不屑一顾,连头都不带回:“我如果看上什么,直接找干娘一说不就行了,何必费那么大劲儿?我看是你这个丫头片子想去看看吧?”

梅丫头的心思被瞬间识破,一脸窘迫,谄笑着解释道:“都快过年了,人家一直有一个新年愿望嘛!”

“说来听听?”朵儿将腿一翘。

梅儿迅速组织好语言,坐到她床前:“我是在想啊……公主上次买的那款包真好看!嘿嘿嘿嘿……”

朵儿抬头瞄了她一眼,问:“哪款啊?”

“就是上次公主和馨娘——呸!和那个女人出去散心买的拼色那款啊!”

朵儿模棱两可地笑了笑:“原来你一直惦记着我那包啊。”

“不是啦!”丫头忙变着花样辩解道:“人总该有个愿望嘛!奴婢也只不过想沾沾公主的光。奴婢从小就跟在公主身边,公主的一切都可以作为奴婢人生坐标了!”

“行了行了!别说个没完。”朵儿无趣地把手机扔在一边:“现在想想,那包也不太衬我。等我哪天腻味了就送给你吧!”

“公主,您是说真的吗!”小丫头兴奋得差点跳起来,嘴里不断念叨着:“我的运气怎么能这么好?别的主子对下人都冷冰冰的,只有公主您,从小对奴婢就是一副好心肠!”

“又来了是不是?”

“对了公主!奴婢这么晚来是想告诉您,陛下也在这儿呢!”

“父皇?”朵儿一愣:“这么晚了,他来找徐丽安吗?”

“嗯!现在还在书房合计着李尚宫寿辰的事儿呢。”

朵儿若有所思,似乎又有什么鬼点子倏然蹿上心头。

“小梅!”她突然拉住小丫头的手,问:“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深谙主人秉性的梅儿立马蹲了下来,小声问道:“公主有什么吩咐?”

朵儿思肘了片刻,指着对面柜子上的檀香:“帮我点十支,拿过来!”

梅丫头虽一脸懵懂,但也没有多问,赶紧把香束成一团点燃了。

“主公,这是您要的香。”最终还是没忍住口,问道:“您要这些香干嘛使啊?”

朵儿挽起袖子深吸了口气,一咬牙一闭眼将点燃的香束猛插在自己的手臂上。

“公主——!”小丫头吓坏了,赶紧将香打落在地上:“您干嘛呀这是?!”

“别叫!给我拿冷水来——快!”

梅丫头慌不择路,从水壶中倒了一杯凉白开,全洒在了公主被烫伤的部位。

“公主您……为什么要这样?我去给您拿医药箱吧!”

梅儿眼泪都快急出来了,却被朵儿一把逮住了手。她浑身颤抖着说:“你现在就跟我去见父王!”

话说,明浩在徐丽安房中商量着李尚宫生辰的各项事宜,他想让徐丽安做得再铺张一些,想让全安娜州的人都普天同庆。可是,再过三天生辰就到了,时间紧迫不说,预算也会大大超资。

“我只是想弥补……”对于花多少钱,明浩并不吝啬,他坦诚地对徐丽安说:“这几天,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头脑中就会出现奶妈陪我走过的一路心酸,她对我种种的好!我不知道怎么去报答她,这次还伤了她的心!我良心实在不安啊!”

徐丽安感同身受地安慰道:“就算是在普通的家庭,即便是亲生母子也不可能一辈子不生嫌隙。何况您和李尚宫都不是普通的人呢?您知道吗陛下?我曾经也跟爸闹过脾气,甚至在高中的时候一度离家出走……可是,这些都不会影响我们对彼此的爱。因为,爱是根深蒂固的东西,不是表面这些零零种种的插曲能够动摇的!”

明浩感激地看着徐丽安,眼中闪着慰藉。

“陛下……”她宽慰道:“您不要太多心,李尚宫一直都把您当作儿子一样看待。试问天下哪个母亲会真正从心底排斥甚至算计自己的孩子?不会的陛下!您的心她一定懂的,就像您也懂她老人家的心一样!”

“丽安,谢谢你!”

就在明浩刚想给徐丽安一个拥抱的时候,朵儿公主突然敲响了门。

“父王您在吗?是朵儿……”

明浩一脸不悦,冷言道:“没看见我跟你徐娘娘正忙着吗?有什么事儿?”

朵儿二话没说,哽咽了起来。

徐丽安和明浩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进来吧!”毕竟是自己女儿,明浩便许了公主进屋。

朵儿公主一进来,便硬生生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

“朵儿,你这是怎么了?”徐丽安也甚是惊奇,忙上前去搀扶:“这大半夜的,是谁惹你了?”

说话间,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刷刷落了下来。

明浩忙指着梅丫头问道:“你说,怎么回事儿?”

“陛下、娘娘!”梅丫头也猛地跪了下来:“你们一定要为公主做主啊!”

“刚扶了一个,怎么又跪了?”徐丽安忙又转身去扶这鬼灵精怪的小丫头:“有什么话就好好说,别这样!”

“到底什么事儿——说!”

朵儿见自己父亲终于有些重视自己了,便哭得更凄惨了。

梅丫头开口道:“昨儿个馨娘娘气儿不顺,又拿咱公主出气!公主实在是气不过就顶了她几句,没想到她……她就……”

“就怎么样?”徐丽安忧心忡忡追问。

“就拿点着的檀香来烫公主!”

“什么?!”徐丽安和明浩听罢都颇为震惊。

“公主只能用手去挡呀,手臂就这样被烫了好几个脓疱!”梅儿继续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编造着:“后来公主实在忍不了了就逃了出来,没想到又撞到了正在前院玩耍的明彦殿下。馨娘娘就当着众宫人的面儿,给了公主一巴掌,还说了好多难听的话!”

“她说什么了?”明浩已被气得咬牙切齿,徐丽安忙握住他的手加以安抚。

“她说,从小咱公主就吃她的用她的,陛下和夫人一个子儿都没给过。现在又眼红公主三天两头去龙夫人那儿请安,后来直接把公主和我赶了出来!”

徐丽安大惊:“原来你昨天是被馨娘娘赶出来的呀!怎么不早说?”

“我不想为徐娘娘添麻烦。”说着,她故意摸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

徐丽安忙上前掀起她的衣袖,惊得目瞪口呆:“这……这怎么……”

明浩跟了上来,眼见公主玉臂别烫出那么大一块血窟窿,顿时火冒三丈。

徐丽安赶紧拿来医疗箱替她包扎:“这伤口都化脓了,你就这么忍了一夜?你早该跟我说的呀!”

“徐娘娘,您没日没夜地为父王办事儿,朵儿怎敢打扰?我没事的,父王、徐娘娘,你们都别担心了!”

话还没说完,明浩便甩门冲了出去。徐丽安根本来不及阻拦,一场风暴在所难免。

此时在尚宫局中,一个老婆子鬼鬼祟祟趁夜溜到了私膳房门口。她似乎深知私膳房这阵子刚换了一批新人,在轮班值守方面漏洞频出。守夜之人不但态度松懈,甚至还偷偷睡着了。这老婆子也不知是哪个宫里出来的,面生得很。她轻手轻脚用备用钥匙打开了私膳房的大门,闪身进入后熟门熟路摸到了电闸前,不假思索地拉下了总阀。瞬间,私膳房中所有冰柜、冰箱,一切电器全都停止了运作。那老妇人得意地扫视了全场一眼,又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好似从未来过一般。

第十八章 绝 情

明浩气急败坏冲到【沉香宫】中,宫人们见势都吓得不敢吱声,只有馨娘娘的贴身丫鬟拼命赶在陛下闯入内殿前,抄小路为主子通风报信。

“娘娘!——不好了,娘娘!”

馨娘娘正一边敷着金色的面膜,一边听着明彦念诵英文的时事评论。眼见丫鬟大嚷着闯了进来,甚是恼火:“嚷什么?没规矩!”

“不是!娘娘,陛下他——”

话刚到嘴边,只见明浩踹门而入。

场面顿时像是被冰封冻结了般,大家都大眼对小眼,呆在了这一刻。

“父王,您来啦?”还是初生牛犊的明彦开口打破了这僵局。

明浩转头厉声对怯懦的侍女道:“把小殿下带出去,洗洗该睡了!”

“陛……陛下,您怎么来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让馨娘娘惶惶不安,心砰砰直跳。

侍女将小明彦带走后,明浩没好声色地坐了下来。馨娘娘赶紧为他倒了杯水,正要坐下时却被呵斥住了。

“我让你坐了吗?”

“陛下,是我做错了什么吗?”馨娘娘一脸委屈。但转念一想,似乎感觉到跟朵儿的事有关,遂试着解释道:“是不是那死丫头在您面前说了什么?”

“死丫头?”明浩一巴掌拍在桌上,就连守在门外的俩侍女也跟着胆战心惊了起来:“堂堂一个公主,被你折磨得连下人都不如!你还配为人母吗?”

馨娘娘一愣,双眼又红了起来:“陛下,这孩子七岁就养在我【沉香宫】中,臣妾自问没有一点儿对不起她!虽然很多时候都没有顾及到她的感受,可是在其他方面,臣妾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呀!您可以去看看她的私人物品,哪一件是逊色的?”

“哼!——那我岂不是得感谢你这么多年来替我养女儿?”明浩脸色一沉,冷言道:“你不如算算,这些年你在她身上到底花过少钱?列出清单来,明儿就连本带利全还你!”

“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馨娘娘彻底被吓傻了,一股寒流顺着她的脊背直冲头顶:“您……这是要跟臣妾恩断义绝了吗?是那丫头自己要搬出去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什么意思?”明浩厌恶地一摆手:“这不是你说的吗?我跟夫人都欠了你的,让你这个后母花钱出力,而我们连一个子儿都没给过!”

馨娘娘两腿一软,跪倒了下来。

“怎么,没话可说了?”明浩咄咄逼人地责备道:“你自己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明彦才几岁?哪有逼着孩子这么晚还念书,念的又是什么书?他能懂个什么?你从来就是这么刚愎自用,任性妄为!根本就不配做一个合格的母亲!”

当徐丽安匆匆赶到时,只见两名随从正掳着哭天喊地的明彦往外走。

“这是怎么了?”徐丽安忙拦了上去。

其中一名随从死死地制住明彦,另一名则礼貌地上前向徐丽安行了个礼:“让娘娘受惊了,属下只是奉命行事!”

徐丽安心中大概明白了,一定是明浩怕馨娘娘哪天情绪失控,会像伤害朵儿公主般伤害到这唯一可能继承大位的孩子,遂命人将其带走。

宫苑内,随即传来馨娘娘歇斯底里的嚎叫与哀求。

徐丽安刚想入殿,正见明浩愤然冲出。

“陛下——”

明浩一愣:“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策划案弄完了,就早些睡吧!”

徐丽安忧心忡忡,寻声望向内殿:“您让我进去看看馨娘娘吧,我怕她做傻事啊!”

“这个悍妇!”明浩一口啐道:“迟早把她赶出去!”

“陛下,您先回去吧!”说罢,她绕过明浩往内殿赶去。

捶胸顿足的馨娘娘在众侍女的合力压制下,虽满腔悲愤却也无可奈何。她扯着嗓子咒骂着,喧嚣着。

当她抬头猛见陡然闯入的徐丽安时,愤怒的心终于有了片刻休止。她恶狠狠地瞪着她:“把我儿子还给我!——还给我!!”

徐丽安忙蹲了下来,劝解道:“馨娘娘,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等明天好些了,我会尽力说服陛下的,您放心吧!”

“放心?”她悲痛欲绝,怒不可遏:“你没有做过母亲,怎么会明白我的痛?这宫里个个都捧高踩低,个个都是卑鄙小人!”

“馨娘娘,您别说了,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

“我就是要说!”她恐怕早已豁了出去。自己为重新振作做了那么多,结果居然被一个吃里扒外的养女全盘打翻!心里那个气呀,就差一口老血喷薄而出:“你来干什么?奉旨游说?还是来这儿装贤妻良母?”

“您能不能冷静点儿!”

“我呸——!”馨娘娘如泼妇般,全然不再顾及礼仪宫规,竟一口吐在了徐丽安脸上:“我不会让你借题发挥装清纯的!你休想在我这儿装完好人又去陛下那儿邀功——给我滚出去!”

侍女忙递上纸巾为她擦拭,徐丽安自是羞愤,但却理解。她不能跟一个深爱孩子的母亲计较什么。可如果今晚任凭【沉香宫】这么折腾下去的话,明儿个一早,很有可能明浩就真会下令将馨娘娘逐出宫廷。她是发自内心想帮助她,却被现实碰了一鼻子灰,一筹莫展。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现,忙又蹲了回来:“姐姐,我可以帮您要回明彦,只要您肯听我的!”

披头散发的馨娘娘闹也闹够了,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在众人的搀扶下倒上了沙发。

徐丽安跟着坐了过去,宽慰道:“馨姐姐,您不可以再这样闹下去了!否则不止要不回孩子,就连您也很有可能被轰出去。”

“不正顺了你的意吗?”她有气无力地冷笑道,更像是在自嘲。

“如果真顺我的意,今天我就不会坐在这儿跟您说这些话!”

馨娘娘抹了一把泪:“你现在风光了,多么受陛下器重?左右逢源……而我,只是想为自己的孩子多拼一点儿,难道错了吗……”

“我懂……”

“你懂什么?”馨娘娘不屑地反问道:“没有人会懂!我二十岁进宫,受人冷眼。我大哥又不争气,在公司处处给我惹麻烦!要不是我生下了明彦,我不敢想象,自己怎么熬过在这儿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陛下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谁又能绑住他的心呢?”徐丽安无奈地感慨道。

馨娘娘缓缓抬起头:“你还年轻,还有资本。我现在除了明彦,还有什么?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大哥?一个半瘫的老母亲……我还有什么盼头?”

徐丽安的眼眶也湿湿的,心里有太多说不出的苦涩。

月光如洗,更显清冷,孤寂……

翌日,明彦被强行掳到【仙居宫】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宫廷。

龙夫人瞄了瞄正为自己梳头的朵儿,又看了看正在整理床被的徐丽安,想问些什么却不知从何问起,只得看向梁特助。

梁特助忙上前,将朵儿公主正想伸手去拿的头油递了过去,闲聊般试探着问:“公主,听说昨天晚上【沉香宫】那边出了什么事儿?”

朵儿公主梳头的手陡然停了停,笑着回道:“这事儿徐娘娘应该比我更清楚的。”说着,将目光投向床边的徐丽安:“是吧,徐娘娘?”

“丽安,昨天到底怎么了?”龙夫人顺着话茬开问。

徐丽安忙恭敬地来到龙夫人身边,答道:“让夫人担心了,没什么大事儿。馨娘娘最近情绪不好,陛下怕影响到明彦,就把他暂时接到我宫里住一阵子。”

“噢?”龙夫人颇为惊讶地转过身:“怎么会这样?她到底做了什么事能让陛下生这么大的气?”

朵儿公主趁机作妖,喃喃呻吟了一声,别扭地把胳膊往回收了收,这自然会被心细如尘的龙夫人觉察到。

“你的手怎么了?”

朵儿为难地看了一眼徐丽安,欲言又止。

“我看看!”龙夫人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一看,反应不出众人意料:“这是怎么回事?!”她转念一想,立刻明白过来,但却有些难以置信:“这是她做的?”

朵儿唯唯诺诺地看着徐丽安。

“丽安,你来说!”

徐丽安心中犯了难。朵儿公主突如其来的这一招,在她看来明显就是故意为之。她本想息事宁人,可没想到公主竟然在这个时候雪上加霜,誓要把曾经养育过她的馨娘娘逼入绝境。

“丽安?”

面对龙夫人的步步追问,徐丽安只好将球踢回公主那边:“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也是昨天才发现公主有伤的!”

啪——!

龙夫人一拍桌子:“真是岂有此理!她是疯了吗?”

“干娘,我没事了。现在已经搬出来了,您别担心!”公主忙劝慰道。

“你搬出【沉香宫】以后,住哪儿呢?”龙夫人握着她的手,甚是心疼。

“暂时和徐娘娘住一块儿。”

龙夫人摸着朵儿公主楚楚可怜的脸,道:“过来跟干妈一起住吧,让干妈来好好照顾你!”

“可是……”

“别多心了!有干妈在,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那……会不会打扰到您和父王啊?”朵儿佯装出一副乖乖女的样子。

“傻孩子,这个时候了你还那么多心!真是个小傻子……”说话间,龙夫人抑制不住,泪眼朦胧。

梁特助立马上前,细声细气地连哄带安慰:“夫人您放心吧,公主住进咱们【凤仙殿】以后,就再不会有人欺负她了!属下现在就去吩咐,把东厢房收拾出来,再去向敏司执要一些上等家电,保证置办得妥妥当当,今晚就能入住!”

“你亲自去操办这个事儿吧!”龙夫人指着梁特助道。

“谢谢干娘!”朵儿公主立马破涕为笑,投桃报李地帮夫人拭去泪痕:“干娘,您妆都花了,我来帮您补补吧!”

一起用过早膳后,朵儿得意地昂首穿过【凤仙殿】前院,宫人们见她都纷纷退让,毕恭毕敬地向她弯腰行礼。此时,她似乎感觉自己就要走上人生巅峰,飘飘然了起来。

“公主,请等一下!”

徐丽安从后追了上来。

“徐娘娘,您怎么不多陪干娘一会儿呢?”朵儿傲慢地问。

“公主,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面对徐丽安的开门见山,朵儿却装起了糊涂:“什么意思啊?”

“刚才在夫人房间,您是刻意让夫人注意到您手上有伤的,是不是?”徐丽安眼中充满了正义。

朵儿轻蔑一笑:“我受了那么重的伤,徐娘娘您是知道的,稍微动一动都疼,您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徐丽安不想与其争论,只苦口婆心地劝道:“公主殿下,馨娘娘好歹是您的养母。在这个时候,我希望您能多想想她的好!”

朵儿一愣,脸色阴了下来,她不想在这【凤仙殿】宫门口与其争辩以免落人口舌,便转身扬长而去,头也不带回。

徐丽安看着渐行渐远的公主,心中无限感慨……

第十九章 绝 境

在与朵儿公主发生摩擦之后,徐丽安心里似压了一块石头,怎么也不畅快。她暂不打算回【仙居宫】,直等晚一点儿公主搬去【凤仙殿】后再回,省得见面尴尬。于是,她打算先去【天父台】看一看寿辰布置的进度,然后再去【沉香宫】看望馨娘娘。

太阳初升,宽阔的天父台上,宫人们早早便开始了各自的忙碌。应明浩的要求,徐丽安打算在天父台四周再设三个摄像位,方便从多角度现场直播李尚宫的生辰盛况,以达到普天同庆的效果。这样的话,就得赶紧以龙氏集团的名义和当地的电视台做好接洽,这事只能麻烦梁特助去办了。

“不好了!——徐娘娘,您果然在这儿啊!”

就在她一面审查着天父台工程进度,一面思考着如何联系电视台时,一名尚宫局宫女上气不接下气跑了来。

“出了什么事?”不等宫女开口,一种不祥的预兆便以令她浑身一颤。

宫女跑到跟前捂着胸口禀报道:“娘娘,私膳房出大事了!”

“什么?!”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您快去看看吧,娘娘!”

徐丽安顾不得多想,拔腿就朝尚宫局奔去。

在这充满着传统古典韵味的龙氏宫苑东边,有这么一栋高耸的摩登大楼,看上去与整座宫苑显得如此格格不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尚宫局了。

徐丽安冲进大楼后,甚至等不得电梯缓缓驶下,她顺着楼梯就往上冲,直至冲到了三楼的私膳房。此时,私膳房中所有工作人员都齐聚在了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相互推卸着责任。新上任的代理司执已无暇制约,早被吓得脸色铁青,方寸打乱。

“徐娘娘到!”

宫女一声令下,喧闹声戛然而止。

“让代理司执上来说话!”宫女狐假虎威站出来喊道。

代理司执是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妇女,她诺诺地从众人中走了出来,跟随徐丽安进了办公室。

“您请坐吧,慢慢说!”

徐丽安虽然好言好语,但这临时司执却闷心有愧,还是在徐丽安开口说话的那一刹那不禁打起了寒战。

“是我对不起陛下,对不起娘娘,更对不起尚宫大人……”

“别害怕,天大的事儿总有办法解决的,不是吗?”

虽然徐丽安极力安慰着,但司执却欲哭无泪地摇头道:“解决不了了……这次,恐怕我也留不了宫里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妇人颤抖着,吞吞吐吐说:“不知道是谁把私膳房的总电闸给断掉了,今早上一起来,厨房里的肉制品几乎都变质了!”

“什么?!”徐丽安似乎经历了一场晴天霹雳,耳边嗡嗡作响:“那……那专门从南部空运过来的海产,还有前天从东亚那边预订的河豚呢?”

“全都臭了……”

徐丽安无力地倒在靠椅上,整个人都崩溃了,她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且不说这些食材是花费了多少心血和财力从世界各地收集而来,为的就是在李尚宫生辰那天,将全世界著名的一百道菜肴呈现出来,并通过直播的方式向全安娜州居民展示。这下可好,损失掉的这些食材全是当天的重头戏,重新准备不仅要花费双倍的钱,而且从时间上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代理司执胆战心惊地继续说:“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断电的关系,监控系统里的数据全丢失了!我们根本查不到是谁这么做的……娘娘,是奴婢管理失职,奴婢愿意辞职谢罪!只求陛下和娘娘高抬贵手,不要追究奴婢的赔偿责任,不然……就是要把奴婢往绝路上逼啊!”说着,她埋头跪了下来。

“您先起来!”徐丽安顾不得自己心乱如麻忙去搀扶,竭力安慰道:“您好好想想,突然断电是不可能造成监控系统数据丢失的!一定是有人搞鬼,而且这个人并不是普通的泛泛之辈!”

“娘娘,那我该怎么办呐?”

“您照我说的做,赶紧抢救一切能抢救过来的食材。如果肉类腐败的不是太严重还能通过烹饪弥补的话,就赶紧先处理起来!”徐丽安稳住情绪,一边思考一边交代着。

妇人连头如捣蒜,照单全收:“奴婢这就去跟私膳房的厨子们交涉,尽一切力去挽回!”

“嗯!”徐丽安自己心中一点底都没有,却还不断鼓励着绝望中代理司执:“麻烦您晚一点儿,把能抢救的菜品列一份清单给我!”

“是,娘娘!”

正当徐丽安忧心忡忡考虑着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将这件事禀报给明浩时,李尚宫却带着其他三位司执赶了来。

“尚宫大人!您——”徐丽安猛地站了起来。

李尚宫忙招手示意她先坐下:“出了那么大的事儿,我实在没有办法不来看看!”

“劳烦尚宫大人您了,我们现在正在竭力抢救!”徐丽安硬着头皮道。

“陛下和夫人知道吗?”李尚宫问。

徐丽安一脸茫然,摇头道:“我不知道……可能很快就会知道吧!”

“哼!到底是谁这么没有良心,一而再再二三搞这些小动作!”张司执实在气不过,破口大骂道:“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搞得乌烟瘴气才罢休!”

李尚宫和徐丽安无奈地相互看了一眼,心灰意冷地叹道:“或许,等我彻底搬出宫去的那一天,一切就都会消停了吧……”

“尚宫大人!”徐丽安和其他三位司执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

李尚宫一摆手:“都别说了,我明白!”

下午,明浩回到宫中,本兴致勃勃带着小郑一起去徐丽安那查看寿宴进度,不曾想在途经西花园时,无意看到了几个丫鬟在那儿窃窃私语聊得火热,全然没有发觉明浩正一步步在逼近。

“你们说,李尚宫这么大把年纪了,是不是也太惨了点儿啊?”一宫女聚众议论道。

另一坐着的宫女一边玩儿着手机,一边嬉笑道:“哎呀,高处不胜寒呐!李尚宫做了那么多年大尚宫,得罪的人指不定有多少呢?”

“一般的小人物怎么敢打李尚宫寿辰的主意?”旁边的宫女丙更是添油加醋地分析道:“准是那些有恃无恐的大人物,才敢把脑筋动到这上面!”

其他几名宫女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寿辰是要现场直播的,而且‘世界盛宴’的菜品又是重头戏。现在闹了这么一出,可怎么收场啊?”宫女乙问。

“你笑什么呀?”

宫女丁跟长舌妇似,轻声问:“你们觉得,谁最有可能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候做出这样的事啊?”

宫女甲冷冷一笑,扫了众人一眼:“这还用问?这不都心知肚明了吗!”

“龙夫——”

“你闭嘴吧你!”宫女甲赶紧捂住了口不择言的宫女乙:“你胆子可真大,祸从口出你知不知道呀!”

“我……我一时没把住嘴而已嘛!”

“我觉得未必!”宫女丙继续分析道:“她这么做,除了在打脸李尚宫外,更是在打脸陛下啊!犯得着么?”

“谁说犯不着?”宫女乙接口道:“听说那谁的娘家人跟咱们陛下在公司撕得可凶了。你们还记得不得上次夫人和馨娘娘流产的事儿?有传言说是她娘家人做的!”

“公司的事儿就在公司撕呗,干嘛要扯到后宫里来呢?”宫女丁不禁发问。

“傻瓜,这叫前后夹击!后院前朝一起上,咱们陛下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招架呀!”

“大胆——!”连小郑都听不小去了,跳出来斥责道:“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敢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

宫女们都吓傻了,纷纷争先恐后匍匐在地上。

“到底出了什么事?——说!”明浩顾不得责难,厉声问道。

“私……膳房出事儿了……”一领头宫女哆嗦着答道。

“陛下,咱们还是去【仙居宫】向徐娘娘问个清楚吧!”

“走!”

点点星光,灯火阑珊,天快要黑下来了……

在【仙居宫】正殿,明浩,龙夫人,朵儿公主、小郑还有徐丽安都齐齐地到场了,唯独少了李尚宫。

“混账!”明浩拍案咒骂道:“要被我查出是谁动的手脚,我非把他卸了塞进缸里去!”

少有看到明浩竟如此盛怒,连一旁的龙夫人也不敢多言一句,更何况在场的其他人?

“徐丽安——!”

徐丽安一震,僵硬的身躯陡然直了起来。

“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徐丽安强压住气,一边快速梳理着思路,一边随机应变地答道:“臣妾已经看过私膳房送来的存留清单了,‘世界盛宴’中的菜品还能保存一半。”

“一半?说好了百道菜品,现在只剩一半?这要是传出去,咱们龙氏一脉颜面何存?!”

“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徐丽安低下了头。

龙夫人看准时机开口安慰道:“私膳房当天值夜的所有人都已被赶出了宫,随时可以追究他们的法律赔偿责任。”

“陛下!”徐丽安突然鼓起勇气抬头道:“臣妾认为,与其追责这些小人物,不如花大力气把这背后的始作俑者揪出来,以绝后患!”

此话一出,在场变得鸦雀无声,站在明浩身后的小郑更是狠狠捏了把汗。

朵儿公主似乎也看准了落井下石的好时机,开口问道:“照这么说,徐娘娘您是有头绪了?那您觉得谁的嫌疑最大呢?”

徐丽安目不斜视,掷地有声地答道:“我不会轻易怀疑谁,也绝不会姑息存心不良的人!”

“那好!”龙夫人突然插话进来:“徐妹妹,这事儿就交给你去查,以一周为限!”

“一周?”徐丽安愣了愣,看向明浩。继而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在了明浩身上。

明浩别有深意地转眼看向身边的龙夫人,在目光相触的一刹那,两人都呆住了。明浩眼神中流露出的那种陌生感,夹杂着因陌生而衍生出的恐惧与疲倦,让龙夫人也深深意识到,自己丈夫早已把怀疑的苗头瞄向了自己。

“好!”明浩一合掌,道:“既然夫人也觉得有必要追查到底,你就给我好好查!不管一周还是一个月,你给我放手去查!要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撤去你所有封号,从妙女做起吧!”说罢,他便拂袖而去。

小郑紧随其后,在经过徐丽安身边时不禁驻足,他用眼神述说着自己对爱人的担忧与思念,而这不过几秒的情愫却被朵儿公主牢牢地看在了眼里。在小郑离开后,她便大摇大摆站了出来:“徐娘娘这么左右逢源,相信自然有贵人相助,一定能把事情处理得完美无缺!”

心事重重的龙夫人从高位走下,连句话也没有跟徐丽安交代,便自顾自地带着公主离开了。

众人走后,徐丽安缓缓坐了下来。心中只怕是压了千斤秤砣,令她几乎喘不过气。一面是曾对她施恩提携的龙夫人,一面又是明浩死板冰冷的彻查令。徐丽安深知,此事跟龙夫人脱不了关系,但她再怎样也不可能把手伸向夫人一边。她更不想为了自保,去伤害那些无辜的宫人们。她到底该怎么办?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绝望,好似五行山般从天边压了过来。

第二十章 各怀心事

远处,似有山的轮廓。宫院中,早已落干了叶子的枝杈,在阴天的夜幕下直愣愣地伸展着,秃秃的,呆呆的,单调,却很有味道。像一副油彩剪影,看久了,竟好似伸向天空的刀叉,把世界切得粉碎,稀稀落落地撒在地上。踩上去,会有声响,回过神,却一片苍凉……

这一夜,明浩辗转反侧,心烦意乱。他如梦游般游荡在空寂的湖边,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李尚宫的住处。

门口的两尊石狮,在经历了连绵的梅雨后苔藓丛生。大门正上方的金字牌匾也早已退掉了当初的色彩,腐朽陈旧。

李尚宫为了这个大家庭操碎了心,诚然把自己最青春的岁月都毫不怜惜的赔了进来。不曾想到了这般年纪,却受到如此排挤和羞辱,明浩痴痴地站在门口,心乱如麻。

大门突然被从里拉开,一个女佣刚一探出身来,陡见站在台阶下的明浩,大吃一惊道:“陛下?是陛下么?”

明浩点了点头,径直走了上去。

女佣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外套,忙向明浩行礼。

“尚宫睡了吗?”明浩问。

“快了!”女佣低头答道:“刚才我侄女儿打电话来,说是有东西要给我,所以就想去她那看看!”

“你侄女儿是哪宫的?”

“她是尚宫局的人,在北苑的宫人宿舍里。”女佣诚然回答道。

明浩抬手看了看碎钻腕表,低声嘱咐道:“早去早回,不要打扰到其他人休息!”

“好的好的!陛下要进去看看尚宫大人么?”

“你去吧,我自己进去就行了。”说罢,明浩推门而入。

一名从宫外请来的老中医正在替李尚宫把脉。

李尚宫面容憔悴,咳嗽不止:“我这阵子总是睡不好,好不容易睡了一觉起来,感觉更累!”

中医思索了片刻,叮嘱道:“李大人,您这是阴虚所致。不应过度操劳,凡事要放宽心才好。”

李尚宫叹道:“我倒是想享享清福。可是只怕我这一放手,乾家的势力就会趁虚而入……我最担心的就是我们陛下一个人孤立无援,应付不来啊!”

这话,被站在门外的明浩听得一清二楚,随即轻轻叩了门。

“尚宫大人,陛下来看您了。”

李尚宫正要起身,却被明浩上前制止住了。

他问中医:“伯父,我奶妈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您实话告诉我!”

中医看了一眼李尚宫,无奈地叹道:“陛下,您来得正好。我想除了您,也没别人可以劝得动我这老朋友了。”

“你快别说了!”李尚宫佯装不满,瞪了中医一眼。

“行行,那老朽就先回了!”

李尚宫忙起身相送,细心嘱咐下人道:“把王夫子亲自送回酒店,不要怠慢了!”

王老中医走以后,明浩扶着疲惫的李尚宫躺上了床。

“奶妈,您一定得想开些,浩儿现在就只有您一个亲人了!您如果不保重,那我怎么办?”

李尚宫摸着明浩的脸,欣慰地笑着:“浩儿啊,您已经长大了,也要学着独挡一面。即使哪天奶妈不在了,你也要挺得起,站得直!”

“奶妈,我不准你这么想!”明浩厉声道。

李尚宫一脸慈爱,道:“到了这个时候,老生也该说句不该说的了!您是知道的,先帝在世的时候,就是因为沉溺美色,咱们龙家差点儿就要改姓袁了!外戚之可怕,陛下您要时刻铭记于心啊!您可以对夫人好,可是一定要公私分明,不能感情用事,混为一谈啊!”说着,她又不受控制地咳了起来。

“您看您——您就不能顾着点儿自己?这龙家的天下,是您用尽一生为浩儿我夺回来的,除了您,我谁也都信不过!无论公事儿私事儿,都需要您从旁提点的!”

李尚宫喝了口水,摇头道:“老生充其量也就是个尚宫,很多事都不便干涉过问,能为陛下打理好这片后宫已是竭尽了全力!现在老生又一病不起,很多事,心有余力不足啊!”

明浩看着对她一片赤诚的李尚宫,心中充满了对母爱的渴求和对尚宫的敬意。在回去的路上,明浩脚步沉重,似在思考着如何弥补,如何让李尚宫快快好起来,甚至是更长远的打算……

这一夜,同样无眠的人还有龙夫人。或许是夫妻之间的心灵感应,她也胸痛难熬。

梁特助忙连夜让小厨房送来了银耳燕窝粥,又找了些许镇痛药送到夫人床前。

“夫人,您如果实在疼得厉害,就先吃两片儿吧!”

青灯孤影下,龙夫人的脸显得是那么苍白。

她捋了捋凌乱的鬓发,抬头问:“陛下呢,今晚又在【青松院】?还是在【仙居宫】?”

梁特助愣了愣,刚要开口却被夫人制止住了。

“算了,在哪儿都没有关系……”

梁特助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一小勺一小勺喂着夫人燕窝汤,安慰着:“属下知道,夫人是因为今天陛下对您的态度而伤心。可是清者自清,这件事儿跟咱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咱们就让徐娘娘去查吧,陛下迟早会明白您对他的一片真心!”

夫人推开递过来的燕窝粥,黯然地感叹着:“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一旦入了是是非非,谁还能说得清辨得明?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我是爱陛下的……可是我也不能不为自己家族考虑!”

“夫人,您两头为难大家都看在眼里,相信陛下也是了解的!由始至终,陛下都没因为在公司和老爷吵过,回来就给您脸色看啊?陛下终究是爱您的!”梁特助极力劝慰道。

“没错,他是爱我,可他也爱别人!他的爱是那么的宽,那么的广……”她神情沮丧,又咳了起来:“这不是我要的爱!”

“娘娘!”梁尚宫跪了下来,祈求道:“您一定不能跟陛下置气呀!公司那边,老爷自会做主,陛下就算再有能力,比起咱们老爷还是逊色不少呢!而且,听说现在公司业绩的一半儿都是老爷所创,形势大好!然而在后宫这边,陛下也迟早会是您一个人的!您再忍一忍,很快就柳暗花明了!”

龙夫人苦涩地笑了笑,喃喃念叨着:“对,很快就柳暗花明了……我要忍耐……忍耐……”

在【仙居宫】中,忐忑不安的徐丽安独独坐床上,对小郑也只是应付了几句,就早早道了晚安。

秋儿又借着送茶点的机会来敲门。

“娘娘,您睡了吗?”

但见徐丽安房中的灯又灭了一盏,秋儿正思肘着怎样才能进屋时,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先进来吧。”徐丽安招呼她进了屋。

“娘娘!”秋儿进屋后,刚放下茶点便迫不及待地表现出深夜造访的本意:“明儿个是李尚宫的生辰,您打算怎么办?”

徐丽安一脸疲惫地倒在床上,眼睛一闭上就不再想睁开了,她无力地说:“事情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听天由命吧……”

秋儿简单组织了一下语言,上前道:“娘娘,我知道现在宫里很多人都在怀疑夫人就是这次私膳房捣鬼的元凶,可是朵儿却认为不一定。”

徐丽安一振,忙呵止道:“你别胡说!这些无凭无据的话怎么能轻易乱说呢?”

“您听我说,娘娘。”秋儿有理有据地推测道:“秋儿今天想了一夜,或许夫人真的是冤枉的!”

徐丽安起身看了看门和窗,在确保关严实了后,便轻声问:“那你觉得,我该从谁下手查起最为妥当呢?”

秋儿见徐丽安开始重视自己的意见,便更加得意地说了起来:“您好好想想,上次李尚宫被夫人滑胎的事儿连累下野后,谁对尚宫之位觊觎非凡?”

徐丽安想了想,两手一摊:“这个,还真没注意到。”

秋儿坐到了徐丽安身边,低声讲道:“娘娘可曾记得上次夫人来【妙女阁】?我在替夫人插暖气的时候,一直都注意着那个梁特助。在夫人一个劲儿劝你当代理尚宫的时候,她的脸色极为难看,甚至在关键时候冲出来打断您和夫人的对话,说什么想替你们换茶!还不是想伺机表现一下自己,引起你们注意!”

徐丽安匆匆回想了一下,确实有这么回事儿。但自己当时净顾着和夫人说话,却没怎么注意到梁特助还有这么反常的表现。

“秋儿当时可是看得千真万确!”她继续道:“论权势,讲动机,秋儿觉得梁特助嫌疑最大!”

这秋儿的一波分析,让徐丽安心中犹然升起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盼头。她心头的大石在不经意间落下了大半。对,秋儿的话虽然缺乏证据支撑,但确实不失为一个折中调查的切入口。

“不好了!——快来人啊,馨娘娘自杀了!”

【沉香宫】外,秋风卷飞着秋叶,扫出一派清冷……

第二十一章 生离死别

半夜,【沉香宫】中传出馨娘娘自尽的消息,宫廷哗然。同时失眠的明浩、龙夫人以及徐丽安统统不约而同赶了来。

当众人都进到寝殿时,只见馨娘娘如海绵般无力地躺在床上,三名侍女正手忙脚乱为其止血。

“妹妹——!”

龙夫人冲了上去,看着满手是血昏迷不醒的馨娘娘悲不自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浩和徐丽安也走了过来,自是始料未及。

一丫鬟哽咽着跪到明浩、夫人跟前,哭哭啼啼地说:“自从小殿下被掳走后,我们娘娘就一直在绝食。今天好不容易喝了一口粥,我们都以为娘娘想通了,可……可娘娘……”说着说着,便实在说不下去了。

“这傻瓜!”明浩咬牙切齿,暗骂道。

随即,他出人意料地扇了自己两嘴巴子,这可把龙夫人和徐丽安都惊到了。

“陛下!馨妹妹自己想不开,难道你也要随她做傻事吗?”龙夫人死死抓住明浩的手,劝解道:“陛下,您先去外殿等候,这里交给我吧!”

“我不去!”明浩固执地站在原地。

宫医随即赶到,开始全面抢救。

“陛下,咱们还是出去吧,人多了反而碍事!丽安,你也跟我们一道,去外面等着。”龙夫人不由分说将两人都劝了出去。

明浩坐在外殿冰凉的红木椅上呆若木鸡,心中懊悔莫及。

龙夫人接过女仆端来的热茶,亲手送到明浩手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阿弥陀佛保佑!”说罢,她又转身双手握住徐丽安的手,含泪解释道:“丽安,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我这个当家主母责无旁贷!自从小产之后,我身体就一直不太舒服,所以才会赶鸭子上架逼妹妹你去收拾尚宫局这个烂摊子的,是我太自私了!”

梁特助见状,赶紧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龙夫人:“夫人,这怎么能怪您呢?您总是这样为别人想着,那谁为您想一想啊?”

“夫人,您的身体……”徐丽安也忙上前,从另一边扶住了龙夫人关怀地嘘寒问暖。

梁特助吞声忍泪:“自从小产以后,咱们夫人便每天晚上都喊腹痛,我说去叫宫医她偏不让!”

“为什么呀?”徐丽安愁眉锁眼地问。

梁特助不禁把目光瞄向了痴痴的明浩,而明浩也似有所感,缓缓抬头看了过来。

“别说了——!”龙夫人一把抓住了梁特助的手,埋怨道:“真是多嘴!现在不已经好多了么,非要闹得满宫皆知不成?”

“可是夫人,属下实在是为您抱屈啊!”

“抱什么屈?”龙夫人忿然作色,一把甩开梁特助,大声斥责道:“我哪有什么委屈?谁给我委屈受了吗?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以后你最好少说话!”

“是属下错了,请夫人、陛下息怒!”梁特助忙连连认错。

这时,内殿有丫头来出来传话。

“怎么样了?”众人都围了上去。

那丫鬟抬起胳膊擦了一把额头,面红耳赤地说:“娘娘醒过来了!”

龙夫人和徐丽安悲喜交织地捏着对方的手:“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丫鬟继续说:“娘娘说,想见陛下一面!”

明浩一振,没有任何回应。

“陛下!”徐丽安轻轻摇了摇明浩的胳膊,心急如焚:“您快进去看看吧,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就是您啊!”

龙夫人本想先一步进入内殿,却被丫鬟大胆喊住了:“夫人——!”

龙夫人的脚步戛然停住,不明所以地看向那丫鬟。

“馨娘娘她说……”丫鬟低着头,哆嗦着解释道:“她说……只想再见陛下一面,就死而无憾了……”

龙夫人一愣,面色极为尴尬,忙上前将明浩直接往内殿里推:“陛下,快去吧!”

明浩带着沉重的镣铐一步步靠向垂死的馨娘娘,看着【沉香宫】里种种熟悉而又遥远的装潢摆件,这些都是馨儿从二十岁入宫后他亲自吩咐尚宫局赐来的。十年光阴,如白驹过隙,这里的一草一木似乎都不曾变过,恍如昨日一般。他眼光上挑,忽见离床不远的墙上,正挂着自己英姿飒爽的骑马肖像画。那是馨儿生下明彦时,他亲自摘下自己书房中的这一副,又亲手为她送来的。而馨娘娘特意将此画挂在床尾的墙壁上,总是希望每天一睁开,就能看到心上人最帅气,最阳光的一面……

不知不觉,他已走到床边。看着唇无血色,心如死灰的馨娘娘,他想说些什么,但颤抖的唇硬是挤不出只言片语。

馨娘娘用尽全力,缓缓抬起手,似想要触碰自己爱人最后一下,却终还是因体力不支而中途放弃。

明浩就这样愣愣地站在床前,近在咫尺的两个人,对此刻的却馨娘娘而言,却遥不可及,越来越模糊……

“陛下……我的孩子……”她模糊不清地努力吐露着自己的心声。

明浩猛地转身冲了出去,或许他是怕再过一秒自己便无法控制,泪洒当场吧!他不愿意认输,更不愿意面对因为自己的一时无情,而造成的苦果。他一路狂奔冲回【青松院】,径直钻到了办公桌下蜷缩着身子,任凭门外谁在呼喊,也置之不理。他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强行将自己封闭在这与世隔绝的时空中,忘却这所有的一切吧!

此时的【凤仙殿】中,就只剩下朵儿公主一人了,她是应龙夫人要求留下来看家的。她站在宫门口张望,似乎急等着什么人。

不一会儿,她的贴身丫鬟梅儿就匆匆赶了回来。

“怎么样?”朵儿问。

梅丫头焦灼地说:“好像是馨娘娘以自杀来求陛下原谅,听说流了好多血,差点没有救过来!”

公主一愣,低声问:“她现在怎么样了?有跟父王说过什么吗?”

小丫头摇头道:“当时情况紧急,我只能在外殿打听,根本进不去的!”

“真是废物!”朵儿公主用手指戳着梅儿的头,但又突然后怕起来:“那父王是什么态度?”

“陛下好像特别后悔!”丫头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从【沉香宫】出来以后,陛下就把自己锁在了自己房里,夫人和徐娘娘现在都在那儿劝着呢!”

“你说……她会不会已经跟父王说了……”朵儿指了指自己被烫伤的胳膊:“如果她跟父王说她没有做过,那父王会相信谁?”

梅丫头迟疑着,不敢回答。

“说呀!父王会相信谁多一点儿?”

“这……可不好说!”梅丫头情急之下脱口解释道:“毕竟馨娘娘平日里都有什么说什么,不是那种做了事儿不承认的人啊!”

朵儿公主一个趔趄,若不是丫头及时扶住,险些跌倒。

“公……公主……”梅儿劝慰道:“咱们往好处想,大不了明儿个就去跟馨娘娘陪个不是,搬回【沉香宫】住吧!”

朵儿公主瞪着这个不争气的丫头,一口气不来狠狠赏了她几下:“死丫头——没出息的!我好不容易有个出头的日子,你却让我回去!”

梅丫头无力招架,连连求饶:“可是我们没有办法啊!要是真让陛下、夫人知道您用这种手段去陷害馨娘娘,那奴婢简直不敢想象您会怎样!”

“会怎样!——会怎样!!”她又抬起手将气都撒在丫头身上。

“您就是打死我也没有用啊!”

梅儿也恼了,鼓起勇气顶了回去。而这一顶,却让朵儿公主彻底冷静了下来,一条毒计倏然涌上心头。

她冲梅儿招了招手,小丫头听话地附耳上来,听了公主一番讲述后又吓得连连后退。

“这不行啊!”

“没有不行的!你现在就去办——去啊!”

梅丫头奉命来到【沉香宫】门口踌躇着,被守门的宫人发现了。

“什么人?”

梅儿忙迎了上去,道:“我想见见可儿(可儿是馨娘娘最信任的贴身丫鬟),我有重要的事儿要告诉她!”

“这么晚了,明天再来吧!”

“不行!”梅儿一把拉住看守的宫人,求道:“我刚从夫人那儿偷跑出来,是一定见见可儿的,这可关系到你们馨娘娘啊!”

看门人经过再三斟酌,还是决定放她进宫去。

梅儿深知,此时的可儿一定就陪在馨娘娘身边。于是,她故意走到内殿门口,请人把可儿叫出屋。馨娘娘虽然因失血过多而力有不支,但一听到是【凤仙殿】来的人时,整个人便被一种不详的乌云所笼罩。

趁着可儿出去见梅丫头的当,她奋起挣扎着下了床,从地上一步步爬到门口,直到依稀能听到门外两个丫头的对话。

“是夫人有吩咐吗?”可儿忧心忡忡地问。

梅丫头环顾四周,在确定没有其他闲人的情况下故意微微地提高了嗓门:

“是这样的,我好像听到夫人建议陛下把明彦殿下送到她娘家去抚养一阵子。”

爬在冰冷地板上馨娘娘浑身如遭雷击,痛彻心扉。

“不可能吧?”可儿一惊:“为什么要把咱们龙家的命根儿送到乾家去养?”

“就是啊!我也觉得气,所以就赶过来跟你说一声。对了,你可千万别把这事儿告诉馨娘娘啊!”这梅丫头还假惺惺地扭捏作态。

“那陛下应允了吗?”可儿关切地追问。

“听陛下没啃声……八九不离十吧!”

馨娘娘战栗的身体开始发寒,她感觉自己已经在陷入无尽地狱的路上了……

不等可儿开口,梅儿继续补充道:“话又说回来,正是因为陛下、夫人太重视明彦殿下了,才会忍痛做的这个决定!

“怎么说?”

“陛下不止一次说过,怕馨娘娘的坏脾气会影响到小殿下的成长。所以才把殿下掳到了【仙居宫】里。可现在徐娘娘也百事缠身,明彦陛下一定要在一个干净的环境中长大的,所以陛下很有可能会答应夫人的提议!”

“不——”一门之隔的馨娘娘想喊,想哭,想挣扎着抢回自己的明彦,但却什么都做不了,无能为力了!

明浩陛下的脾气她再了解不过,只要认定的事,就算自己以死相逼,也不会有任何转还的余地。可惜了她的明彦,从此就要离开母亲身边。这种痛,就算不见面,馨娘娘也能深深地感应到,正如她失去明彦之后度日如年的苦一样!

“明彦……明彦……”

她碎碎念着,渐渐放弃了挣扎,堕入了无尽的深渊……

第二十二章 消 寰太后

晨曦,悄悄从东窗溜进了屋,被镂空的细窗雕花筛成了斑驳的淡黄色……

在【圣天门】内,宫人们都起了个早,为李尚宫的生辰作着最后的准备。

一夜未睡好的朵儿公主正在梅丫头的服侍下做着晨起护理。在龙夫人的授意下,她从搬进【凤仙殿】的那天起,便作威作福了起来。

“公主殿下!”门外突然有人来报。

正在替公主按摩梳头的梅儿打着哈欠,脾气大得很:“一大早吵什么?没看见公主刚起床吗?”

门外的丫头愣了愣,胆怯地试探着问:“禀公主,是您的那位洋学生维克托,一大早捧着束花儿在咱们宫苑前站着,说是想见您!”

朵儿公主一愣,拿在手上的玉滚轮倏然落地。

“公主,他一定是来跟您赔不是,指不定是来表白的!”梅儿欣喜道。

朵儿脸上的愁容在不经意间被一扫而尽,但却还故作姿态地哼道:“我都把他拉黑了,还来干嘛?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这才够诚意嘛!”梅儿讨嘴道:“今天是个好日子,表白也要挑日子的呀!”

“死丫头,多嘴!”

梅儿忙越俎代庖走到门边:“那公主,我就帮您先应下啦?”

朵儿公主竭力压制着内心绽放出的欢心,默许地点了点头:“让他去院儿里等着吧!”

“遵命!”

梅丫头欢天喜地出了门,朵儿忙从抽屉里拿出各种化妆品摆满了整个梳妆台,急呼:“来人!快把做发型的师傅给我叫来,立刻!马上!”

说罢,又自顾自地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描画起来。

梅儿带着一身修身洋装的维克托来到龙夫人的私人花园中。

“就在这儿等吧!”她将维克托按着坐下来,解释道:“公主在梳洗呢,估计没一个来小时是出不来的。”

“没关系!”维克托一脸诚意:“我就在这儿等着她!”

还好,不到一个小时,朵儿公主便盛装赶来了。今天的她打扮得格外梦幻耀眼,长短相间的咖啡色卷发配上一身复古的巴洛克佯装,鎏金织成的护臂手套上挂满了这些年来她精心收集来的各种首饰。

维克托忙恭敬地站了起来,眼睛都看直了。

“坐吧!”公主轻轻摇了摇绢丝折扇,在梅丫头的搀扶下提起裙摆,优雅地先坐了下来。

维克托手捧鲜花,弯腰递了过来:“公主,您的病好些了么?”

朵儿向梅丫头使了个眼色,这小丫头心领神会地就把花接了过来,然后知趣地退下了。

“我知道您在生气,都过了那么多天了,能不能不气了?”直率的维克托真诚地恳求道。

朵儿把嘴一噘:“在你眼里,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两人相视而笑,矛盾总算暂时解开了……

太阳冉冉升起,天公作美,又是一个艳阳天,将整个龙氏皇城粉饰得要多和谐有多和谐。

李尚宫也起了个早,在自己府邸接待着当地前来贺寿的绅士名流们。

宫人们各司其职,忙得是热火朝天。丰盛的午宴已是穷尽了私膳房的十八般厨艺,博得了众人的连连称好。来宾们都把重头戏放在了今晚的“世界盛宴”的百品会上。

此时此刻,明浩陛下和龙夫人都格外显得恩爱,琴瑟和鸣的默契羡煞旁人。

“陛下!”打扮得光鲜靓丽,梳着油头的小郑跑了过来,轻轻附上耳道:“乾老爷子和夫人来了!”

明浩看了一眼龙夫人,毫不犹豫地牵起她的手朝迎面而来的岳父母走去。

“岳父、岳母大人,快快请进!”

乾老爷子十分趾高气昂,牵着夫人的手别有深意地恭贺道:“愿陛下府上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呀!”

“多谢岳父!日子还长,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明浩回敬道。

乾老夫人冷笑道:“李尚宫对您可真算是忠心耿耿啊!都五十了,身子骨还那么好,手还那么长,能为您操持那么多事儿。今天,您可真要多敬她几杯了!”

“岳母大人说得是!”明浩见招拆招,一一接下了。

“爸,妈!”龙夫人挽过母亲手亲昵地说:“今天是陛下乳母大好的日子,你们就不要谈公事了嘛。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些事儿过去就让它过去吧,好吗?”

在龙夫人的撮合下,三人都笑了起来,维持着这表面的相敬如宾。

朵儿公主也尽力借着和维克托锻炼口语的当,进一步聊着更亲密的话题。而维克托却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不时四处张望,但每一次都又失望而归。他或许是在找徐丽安吧,就算远远看上一眼,也心满意足了。可是他终究没能如愿。

一天时间很快就过了,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的短。傍晚时分,在场所有的镜头在总调度的一声令下,都齐刷刷地对准了草坪上金光闪闪的“世界盛宴”四个镀金大字。同时,网络和卫星电视也正在直播着这一盛宴。

在私膳房厨师长的一声令下,宫人们有条不紊地将上百道各具世界风味的菜肴依次端上了餐桌,解说员也同时用双语,喋喋不休地为每道菜品作最简要的介绍……

徐丽安站在尚宫局楼顶,用望远镜密切关注着这一切,心头的大石总算尘埃落定下来。

站在身后的秋儿沾沾自喜道:“娘娘放心吧,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徐丽安一面依旧惶恐不安地持续关注着,一面庆幸道:“还好有你给我出的这个鬼点子,虽然冒险了些,但也别无选择了!”

秋儿也拿起望远镜向会场看去,不禁兴奋地大叫起来:“一百道菜全都上完了,好像没有人看出什么!”

徐丽安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提在嗓子眼儿的心也慢慢落回了空荡荡的胸口。

原来昨晚,秋儿提议徐丽安取消盛宴上品菜环节,然后又连夜让私膳房的宫人们分工协作,用尽各种材料,甚至是非食用的,补齐损失掉的其余五十道菜品,只求样子逼真。被搞得焦头烂额的明浩无心应对,只好采纳。他向众人宣布,展览过后即将把此百道菜肴用于祭祖,遂取消试尝环节。

就这样,盛宴在这真真假假的情境中进行着。在接近尾声时,明浩陛下突然走到会场中央,李尚宫的身边。他牵起奶妈的手,向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喧闹的会场渐渐安静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热烈的掌声,宾客们纷纷从席位上站了起来,静待陛下发言。

龙夫人也随众人起身,但却满脸疑惑。因为在原本的寿宴计划中是没这一插曲的,她不禁和母亲对视了一眼。

明浩接过话筒,庄严肃穆地讲了一系列公式化的客套话后,总算要进入正题了。

他看了一眼李尚宫,向众人道:“众所周知,乳母李氏从小就伴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来她任劳任怨,为尚宫局,为了整个龙氏家族操碎了心,以至现在积劳成疾,让我痛心不已!”随即,他向众人宣布:“趁着今天是乳母五十大寿的大好日子,我有一件重要的家事要向各位,乃至整个安娜州的市民们郑重宣布!”

“他这是在干什么?!”

乾老太太再也坐不住了,越发的焦虑。龙夫人赶紧握住母亲的手,自己也摈住了呼吸。

一名身穿黄马褂,盛装打扮的青松院女官,手捧玉轴站上了台。她从容不迫地展开卷轴,对着扩音器高声宣读道:“惟教始宫闱,端重肃雝之范,礼崇位号,实资翊赞之功,锡赐以纶言光兹懿典。咨尔尚宫李氏,丕昭淑惠,珩璜有则,持躬淑慎,秉性安和,臧嘉成性,著淑问于璇宫;敬慎持躬,树芳名于椒掖。曾仰承龙氏历代祖宗之慈谕,以册印封尔为帝母,称太后,追封封号为寰,赐住【九重天庭】之【玉宇殿】钦哉!”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

龙夫人呆了,她做梦都没想到明浩竟瞒着自己做了这么大一个决定!

“天啊!——这到底是唱哪出啊?!”乾老夫人忍无可忍责问道。

乾老爷子转头问龙夫人:“这事儿,他事先有跟你商量过?”

龙夫人木纳地看着远处的明浩和李尚宫,良久,才微微摇了摇头:“提都没提过……”

“岂有此理!”乾夫人也顾不得那么许多,愤然抓起女儿的手:“既然他不把你当这儿的当家主母,那你立马跟妈回去!这儿容不下你,妈容得下!”

龙夫人呆傻地站在原地,失去了任何反应。前面的那个人……真的是自己丈夫吗?真的还在爱着她吗?第一次,她产生了这样的怀疑……

明浩真的好狠,当众给了她好狠的一巴掌!让她这样猝不及防,如此的狼狈不堪——她的心好痛,痛得突然捂住了胸口!

“女儿!——粼儿啊,你怎么了?”乾老夫人一把扶住自己的心肝宝贝,心急如焚。

“先把她扶回去吧!”乾老爷子撂下话后,拂袖而去。

在梁特助和乾老夫人的搀扶下,龙夫人终于从如坐针毡的寿宴上离开,回到了自己寝宫。到了现在,她还以为自己或许是在做梦,还不断安慰自己明浩这么做是别有苦衷……

“别傻了——!”乾老夫人怒骂道:“他不仁,你也不用对他义!”

“老夫人请息怒啊!”梁特助忙劝慰道:“陛下他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其实平常他都对夫人挺好的,事事都替夫人考虑得很周翔!”

“你这是怎么意思?”乾老夫人勃然大怒,指着梁特助鼻子就是一顿痛斥:“你眼睛瞎了吗?你们陛下今天所做的一切,简直就是在当众打脸我的女儿!他自己管理不好私生活,搞得整个后宫乌烟瘴气,怎么就不反省一下自己呢?现在把李尚宫那个妖妇推上太后的位置,真是可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梁特助再不敢吱声,只是连连摆头。

“亏你还在龙家干了那么些年!按照龙氏集团的祖训,龙氏家族的太后不但有权过问后宫等一切事宜,甚至保留了在公司发言权!”

“李尚宫并不懂公司的事儿,给她发言权又有什么用?”黯然沉默的龙夫人突然插话道,她的声音是那么的低,那么的憋屈。

龙夫人着急地白了她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这都不懂?太后在集团中是有一定股权的!”

“这是什么意思?”龙夫人不解。

母亲乾老夫人叹道:“也不怪你不知道。自你们陛下上位以来,太后的位置就一直空着,难怪你们都不知道!太后的股份,是由公司各大小股东所持股份的百分之一共同组成的!现在他把李尚宫册封成了太后,那岂不是要咱们把自己那一份股权无偿奉上吗!”

“那……那明浩他一个人能说了算吗?其他股东肯定不同意啊!”

“难就难在这一点儿!”乾夫人继续解释道:“龙氏集团祖训上明确写出了册立太后的两个标准,一是由先帝临终册封,二就是由现任龙氏掌舵者亲封!它根本就不由董事会去讨论,全凭你丈夫的一句话!”

的确,龙氏先祖在招纳贤者,集资引流不断壮大自身的过程中,为确保龙氏家族的地位在集团中不会大权旁落,便订立了一条入股龙氏需强行遵守的条约,也就是太后股权分让这一条。

龙夫人彻底懵了,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高高耸立的【九重天庭】上,万念俱灰的馨娘娘站在塔顶,眺望着远方通明的灯火,充满着欢声笑语的人群,枯槁的双眸连眼泪都已流不出了。她心中仿佛燃起了大火,仿佛在下一秒自己便会从这片秽土上彻底地烟消云散,一粒尘埃都不留……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如君相决绝,免教辛苦作相思。

她高高在上地俯瞰着一切。自己明明就那么深爱着陛下,自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一直没有变过,这十多年来,她无怨无悔……可正是她如此深爱的人啊,却把她伤得那么的深!现在,就连她最后的依靠,她的亲生儿子也被无情地夺走了!从此就要天各一方……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手中捻着明浩送她的第一件生日礼物——那把桃花折扇,笑了。彻骨的寒风迎面穿过她的每一根神经,她彻底麻木了,缓缓展开折扇,在端详着扇面上层林尽染的桃花林时,整个身体都快要融入到这样圆满,温暖的意境之中。因为只有在这里,她方还能隐隐约约感受到明浩的那一点点,遥远的,即将消逝的余温……

苍穹下,一道倩影从天而降,瞬间淹没在了【九重天庭】下,平静的太湖中……

第二十三章 风云再起

席终人散后,宫人们还在熬夜收拾着凌乱的会场。等到第二天太阳再次升起,这里又会恢复到往昔的平静……

明浩亲自把已被册封为太后的李尚宫送到了家门口,关怀备至地嘱咐道:“您不用担心,先养好身子,择日咱们就搬入【玉宇殿】。”

李尚宫紧紧握住明浩的手不愿松开,眼中闪烁着望子成龙般的期盼:“孩子,你不用担心奶妈,我这身子骨至少还能再挺个五十年!奶妈还要替你遮风挡雨,看着你做出一番大作为啊!”

明浩感激地看着李尚宫:“以后我就要叫您一声母后了,您就是我的母亲了!”

“傻孩子,您还是叫我奶妈吧!”李尚宫会心一笑:“对了,您得去一躺【凤仙殿】,至少要跟夫人解释一下。毕竟,关起门来还是一家人,你们夫妻俩千万别因为这事儿有了嫌隙才好!”

“嗯,孩儿这就去。”

“快去吧!”李尚宫在众女婢的簇拥下转身回了寝宫。

明浩在尚宫门外迟疑了良久,对司机道:“去【凤仙殿】吧!”

在【凤仙殿】中,龙夫人终究还是没有听从乾老太的挑唆,撂下挑子回娘家。她就是要看看,明浩今晚会不会主动上门来向她给出个交代。她就想证实一下,如今在丈夫心中,她究竟处于何地!

“娘娘,陛下来了!”——

梁特助的通传,虽然是她强烈期盼的,也是意料之中的,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她却开始局促不安,似乎矛盾在即,一触即发。

明浩缓步进了屋,慢慢走上前。

龙夫人紧了紧出汗的手,在转身的一刹那,又强行戴上了微笑而不失礼仪的面具。

“陛下——”

“箐粼——”

两人同时开了口,却又都相互自嘲地苦笑。

“恭喜陛下,如愿以偿。”

“你在怪我?”

龙夫人终于还是沉下了脸,背过身去:“陛下是一家之主,对于您所做的任何决定,臣妾并没有什么怨言。”

“臣妾?”明浩一愣:“你为什么要这么叫?你果真在生我的气?”

龙夫人没有作声。

明浩叹了口气,继续道:“咱们龙、乾两家在生意上一向是独立的,对于岳父那家的事儿,我从来都没有过半分干涉和驳议。可岳父大人他如今却对屡次三番想插手咱们龙家的决策,难道我也坐视不管吗?”

“公司是大家的!小决策可以各自为政,可是涉及到公司未来发展和转型的大决策,又怎么能彻底分清谁是谁的呢?我父亲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呕心沥血在为公司做着实事儿啊!”龙夫人不服地抗辩道。

明浩耐心地解释道:“可难道你忘了,在入股龙氏的条约中有一条:有关公司的重要决议,在野股东们只拥有参议权,最终定案的权利只属于龙氏最高代表一人!现在岳父三番两次插手他职责之外的事,还企图动摇集团根基?”

“动摇集团根基?”龙夫人猛然转身,毫不留情地瞪着明浩:“我父亲是根红苗正的龙氏集团元老!这么些年来,他挖空心思,呕心沥血为公司的扩大发展做出了怎样的贡献,您难道没看到吗?或许有一些地方跟陛下产生了分歧,但出发点都是为了整个企业啊!陛下难道不可以虚怀若谷一点儿,多考虑一下别人的意见吗?一定要一意孤行?一定要用这种手段来让他难堪,让我也难堪吗?!”

明浩愣住了,他第一次见自己的原配夫人竟如此动怒,更对自己有那么多的怨言,心情甚是沉重。

“箐粼,你冷静一点儿好吗?我这不就是来给你解释的么?”

龙夫人大失所望地摇头道:“陛下如果是一开始跟我商量的话,何至于现在弄得如此尴尬?”

“商量?”明浩反问道:“难道跟你商量你就会答应?你确定不会先征求一下岳母大人的意思?”

“你是怕我泄露了你龙家的机密吗?”龙夫人抱屈道:“原来我嫁给你这么多年,在你心里还是对我有所防范的!”

“不是对你,而是对你父母!”明浩也毫不拐弯抹角,坦诚地表明了心迹。

龙夫人大悲过望,捂住脸低下了头……

“箐粼,你不要这样好吗?”明浩忙靠了过去,想抱住她却有了顾忌。

泪眼朦胧的龙夫人抬起头:“陛下,您能跟我说句真心话吗?”

“你问!”

“您这次册封李尚宫为太后,到底有什么用意?”

明浩本能地迟疑了,道:“李尚宫为咱们夫妻俩操持了大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是知道的,从小她就跟我母亲一样地照顾着我,我是早就想叫她一声母后了!现在她年纪又这么大了,身体每况愈下,我想趁这个机会给她一个应有的名分!”

“既然陛下您有这么大的孝心,那为什么事先提都不跟我提一句?”龙夫人抱怨道:“咱们还是夫妻吗?”

明浩握住太太的手,温柔地又再一次解释了一遍:“我这不是赶着来跟你解释了么?一开始,我的确是怕你走漏了风声。关于这一点,也确实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全,我向你道歉!”

“我就知道……”龙夫人勉强安慰地一把抱住明浩,闭上眼,什么都不愿意多想:“你还是爱我的……”

“箐粼,对不起,又让你伤心了!”明浩轻轻抚慰着,拥抱的力度逐渐增强。

龙夫人忍住眼泪,心底深处,一道道怨恨的幼苗不受控制地破土而出:“陛下,我没事……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在李尚宫寓所,早已被撤职的私膳房前任司执王氏,老中医王夫子都在内殿和李尚宫共聚一堂。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前任王司执磕头如捣蒜,跪在地上就是一阵猛拜:“尚宫大人,您终于如愿登上了龙氏集团的最高位置!日后前朝后宫,太后您是畅行无阻了!”

李尚宫内敛地笑了笑:“别说得我跟慈禧太后似的。”

“嗨!——那慈禧太后哪儿能跟您比呀!”王氏摇头摆尾,竭尽溜须拍马之能事:“您简直就是在世武则天!”

王老夫子都听不下去了,不禁对李尚宫笑道:“原来李大人您大老远把我从虞国请到这儿,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就是为了让老夫陪您演这么一出重病难愈的好戏给明浩看呀!”

李尚宫一脸歉意地看向旧友,道:“前阵子,本想是让您来为夫人怀孕的事儿把把关,结果没想到把您也卷进来了,真不好意思啊!”

说话间,一名女婢领着一个衣作素朴的老妈子进了来。那老妈子一进门便匍匐在地,对着李尚宫就是一顿三跪九叩首。当她抬起头的一刹那,怎么这么面熟?细看之下,竟是前几日深夜潜入私膳房,断掉总电闸的那个贼婆子!她如今竟出现在了李尚宫的私人寓所,那——

“宋妈妈,你辛苦了!”李尚宫感激道。

那宋老婆子忙连连摆手,恭维道:“老朽做那点事儿算得了什么?太后娘娘您才是真知卓见,颖悟绝伦呀!若不是您深谙陛下秉性,使出这招以退为进的苦肉计,任谁也不能迫使陛下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呀!高!——实在是高!”

善于察言观色的王氏,忙瞪了老婆子一眼:“说话注意着点儿!太后面前,不得放肆!”

宋婆子赶紧埋头收住了嘴。

在李尚宫的眼神授意下,前任司执王氏对宋妈妈开口道:“你对太后的忠心,太后会记在心上的。只要以后你继续效忠于太后,绝无二心,自然有你的好处!”

“哎!——谢太后,谢司执!”宋婆子忙连连应声磕头。

“下去领赏去吧!”

王氏领着宋妈妈出去后,李尚宫突然疲惫沮丧地轻叹了一口。

“怎么了,我的太后娘娘?”王夫子打趣地问。

李尚宫白了他一眼:“连你也拿我开心,是不是?”

“我可不敢,呵呵呵呵!”王老夫子品了口茶,满意地抿嘴道:“这茶,真乃极品也!”

李尚宫看向窗边,皎洁的月光洒在落地窗面,格外清冷。

“这宫里的妖气太重了,一不留神就着了她们的道!”她意味深长地说:“我如果不这么做,就算拼了老命,也难保压得住这帮魑魅魍魉!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咱们浩儿,为了龙家的基业!”

今夜,明浩就留宿在了【凤仙殿】中。下人们都在为主子的失而复得倍感高兴,但心事重重的龙夫人却辗转难眠。躺在床上睁开眼,天空流云滚滚,一颗星辰都看不见。

和她背对而眠的明浩忽然睁开了眼,也陷入了深深的失眠。或许他是在忧虑自己和妻子的距离正不受控制的渐行渐远,他是想挽留的,但却世事两难全。他不知道如何去权衡自己与妻子和与岳父之间关系的砝码,他累了。他现在只知,自己是龙氏皇室的后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做出对不起祖业的事……

寒枝挂月,夜色清冷,花虽艳丽,却飘染流霜。春去秋来,又到了七月流火的季节。深夜,两名巡夜的老婆子在途径太湖时,偶见湖中的鱼儿们纷纷涌向湖心的某一处,搅得平静的湖面涟漪不断……

“出了什么事儿?”

“你快看呐!”一巡夜的指着太湖道。

由于近来宫中怪事频发,总不太平,两人遂打算一探究竟。她们乘着停靠在湖边的一叶扁舟向湖心划去,一名巡夜者尽力将手电筒探向前方鱼儿最密集之处——好像那儿漂浮着一个麻袋样的东西。

“再靠近点儿!”

当船越来越靠近时——

“啊!——啊!!”

恐惧的惊叫声划破了静谧的长空……

第二十四章 各有谋划

馨娘娘猝不及防的噩耗在一夜间便传遍了宫廷,明浩和龙夫人都乱了方寸。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朵儿公主也彻底吓懵了,虽然这是她一直希望的结局,但当曾经养育过她的馨娘娘真的就这么突然的永别时,她的心一下就空了,头脑中走马灯似的闪过一幕又一幕曾经在【沉香宫】中有过的那些感动。馨娘娘也有对她好的时候,也有亲过她的脸颊,曾像母亲般摸过她的头。她竭力想屏蔽,抑制住这些喷涌而出的片段和感受,但这似乎是上帝的审判,让人只能接受,毫无遁形。不知不觉间,泪水不受控制,夺眶而出。

梅丫头也吓得直打哆嗦,伸手试着碰了碰身子僵硬的公主:“公……公主,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呐……”

她想开口,却陡然发觉自己已经失声,在惊惧慌乱之下,晕厥了过去……

尚宫局连夜在【沉香宫】中设置了灵堂,帮浑身淤青发紫的馨娘娘重新换好寿衣,平躺在灵堂中央。水晶棺是连夜让殡仪馆送来的,其他丧礼所需的一切供给,都包办给了那家殡仪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龙氏宫廷大喜之后紧接着就是大悲,这起起伏伏像一记记铁拳,重重打击着每一个人的心!

明浩、龙夫人、寰太后都齐齐坐在【沉香宫】正殿,面色沉重,缄默无语。当小小的明彦由婢女牵到馨娘娘灵柩前时,他猛地扑了上去,趴在棺材上拼命捶打着棺盖,似要将沉睡中的母亲拉出来。

“妈——妈妈你快起来呀!起来听我念文章给您听!彦儿不敢再说累了,彦儿不累……”

徐丽安立马上前,想安抚明彦,却被哭闹中的孩子挣扎着踢开了:“阿妈,你起来呀!——你不是说从明天开始就带我一起去跑步,去锻炼身体吗?你说这样父王就能回到我们身边了!你不能说话不算!——你起来,起来啊!!”

龙夫人一把握住了泪流不止的明浩的手,以这种方式传达着对他的慰藉。

寰太后一脸无奈,匆匆命身边的人赶紧把在棺材上哭闹不止的明彦抱下,以免失了体统。这一举动,却被母性泛滥的徐丽安当面拦下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由得他胡闹?”寰太后忿然作色。

徐丽安忙捂着胸口解释道:“你们已经强行把他夺走过一次了,现在是他见自己母亲最后一面!难道你们还这么狠心,一定要剥夺这孩子最后那么一点点的心愿吗?”

明浩一振,整个人如被雷击般僵住了。他缓缓侧过头,看着灵柩上馨娘娘的遗照,冷汗顺着两颊不停滚落。

徐丽安依旧在义正言辞地怒斥道:“人难道没有良心吗?难道只为了这些肤浅的宫规戒律,就一定要把孩子折磨得这么惨吗?!”

“大胆——!”寰太后拍案而起,急咳不止:“你这话说给谁听?你是在责怪陛下的决断?!”

说话间,明彦再次被宫人们强行掳走了。听着他渐渐消失的呼唤与无助,徐丽安缓缓回头看向明浩,可从明浩的眼中,她除了看到恐惧和彷徨外,连一丝忏悔都无从寻觅。她心灰意冷地从包中掏出嬉娘金玺,走到明浩和夫人面前,双手递了上去。

“丽安……你这是干嘛?”龙夫人惊愕地问。

在明浩看她的眼神中,更是充满了悲愤。

徐丽安先转向龙夫人,恭敬地弯腰鞠一躬,道:“谢谢夫人,自我入宫以来的百般照顾,妹妹会永远铭记于心!”

“不要这样,馨妹妹突然离世大家都很悲痛,先起来再说!”说着,伸手想去扶。

徐丽安避开了龙夫人的手,转而面向无情的明浩:“陛下,我们……离婚吧!”

明浩猛然一抽,整个人都被寒冰封住了。龙夫人瞪大了眼,做梦也没想到徐丽安竟会有这样不成体统的想法——

“放肆——!”寰太后怒发冲冠,立马命令左右上前夺去徐丽安手中金印,越过明浩直接宣布道:“嬉娘徐丽安,目无王法,恣意妄为!现褫夺其嬉娘封号及后宫一切职位,降为姣女。撤去【仙居宫】一切布置和与姣女身份不符的一切待遇!”

徐丽安嘴角轻蔑地上翘,都难得正眼瞥寰太后一眼,对着龙夫人又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灵堂。

龙夫人焦急地看着明浩,却不知那寰太后趁势走了上来,对明浩说:“浩儿,现在咱们最要紧的是封闭【圣天门】,尽量不要让宫内的消息传到宫外,尤其是传到公司!”

“一切都按您的意思办吧……”

心力交瘁的明浩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青松院】,耳边还隐隐响着灵堂中沉重的哀乐声。当他关上门的一瞬间,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办公桌上响起了熟悉的动静。他猛一转身,但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像极了馨娘娘,在为他整理着桌上的文件,亲手擦拭着他最钟爱的各种手办。

“陛下,您回来了!”

明浩一震,真的是馨儿!

“陛下,宫人们在打扫屋子的时候总是爱忽略您的这些小玩意儿。久而久之,有些尘垢就很难抹除了!所以臣妾只要有幸来【青松院】,都会为您擦干净!”

昏暗的房间中,一切精美的雕梁画栋都失去了原有的朝气,变得灰蒙蒙的。明浩一步步走向书桌,但馨娘娘的身影却在他的步伐中,逐渐模糊,消失了……

明浩扫过桌上那一排排手办,他的泪再一次喷涌而出:“对不起……馨儿……对不起……”

他终于说出了压抑在心中良久的那句公道话,可是,已经太晚了……

门外突然有一道人影,竟一直默不作声地杵在那儿。

“是谁?——什么人?”

门缓缓被推开,是高挑的郑特助。

“你已经知道了么?……”

郑特助点了点头,关上门向明浩靠了过去……

这一切,都被站在高处的龙夫人看在眼中。

“夫人,陛下一时半刻是走不出来了,您有什么打算么?”梁特助贴心地为她披了条绒毛坎肩。

龙夫人此时心浮气躁,也是摸不着头绪,所以才会在这高楼上吹吹冷风。

她呆呆地眺望着远方,叹息道:“现在,整个后宫的最高权柄落到了李尚宫手中,丽安又这么沉不住气,白白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途!我好像在一夕之间就被打断了两条臂膀,能怎么办呢……”

“娘娘,您不可以这样!”梁特助心急如焚,开解道:“您才是这整个后宫的当家主母!况且还有老爷和夫人为您在公司撑腰,您依旧是占有绝对优势的呀!”

龙夫人侧眼看了看她,淡淡地说:“你也不用站着,有什么想法就说吧。”

梁特助想了想,大胆上前说道:“那请恕属下直言。属下不敢说徐娘娘没有能力,但这个人心气太高,对这深宫中的生存之道还不怎么明白,所以落得今天的下场,白白枉费了夫人之前对她的一片苦心!”

龙夫人转过身看着梁特助,嘴角疲惫地微微上翘,道:“我知道你想上位,也已经想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我就这么突兀地把你给推上去,那个‘慈禧太后’能答应吗?”

“属下不敢……”梁特助忙低头往后退了一步。

龙夫人继续道:“现在,大尚宫的位置空了出来,你觉得谁会是新任尚宫局的头呢?”

“一定是太后的亲信!”

龙夫人语重心长地笑道:“如果是她身边的人,我这边也不会答应!我想,她还不至于这么傻,做得那么明显。她虽被册封为太后,但砝码还不至于一头就倒向了她那边!”

“那夫人,您的意思?”

龙夫人言不尽意,笑着又看向远方……

【青松院】内,明浩的情绪在小郑的极力安抚下总算平复了下来,虽然也很有可能只是暂时。

“陛下,您真打算不管不顾徐娘娘了么?”小郑试探着问。

一脸麻木的明浩沉默了良久,方才开口道:“是她要跟我离婚,我能怎么办?”

小郑凑上前来,贴着明浩胳臂,轻声问:“可否让属下去劝劝徐娘娘?也好早一些让你们夫妻和睦,您也能集中心力去应付公司的事儿啊。”

明浩模棱两可地挥了挥手,显得那么无力,又无奈。

“这么说,陛下是应允了?”小郑再一次探问道。

明浩转过头,轻轻扭了小郑的脸一把,苦笑道:“任谁也不如你这巧嘴如簧……你去告诉她,别再任性了!她若能来我这儿道个歉,我可以破例给她嬉娘的生活待遇。”

小郑一愣,紧张地问:“这么说,陛下是不打算恢复她嬉娘的封号,也不打算再任用徐娘娘为您打理尚宫局分忧了么?”

“这是太后的意思,我也无能为力!”

小郑心中扑了个空,嘴上也不敢再继续啰嗦了。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门外传来女官的通报声:“陛下,夫人在青松园外等候求见。”

小郑和明浩互看了一眼。

“您不想见夫人呐?”小郑似乎吃透了明浩此刻疲惫,想逃避现实的心境。

明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陛下,那属下先告退了。”

小郑在出【青松院】正门时,和龙夫人打了个照面。

“郑特助,请留步。”龙夫人突然喊道。

小郑立马调头回转:“夫人有什么吩咐?”

“陛下现在情绪平复了么?”

小郑点了点头,又刻意上前半步,低语道:“夫人,陛下要我去劝劝徐娘娘,让她打消离婚的非分之想。”

“噢?是陛下让你去的?”龙夫人颇为吃惊。

“是的。”小郑不亢不卑地答道,继而又话锋一转补充道:“看样子,陛下日后只是想把她养在宫中,不打算再启用娘娘了!”

“陛下有这么说过吗?”龙夫人问。

“陛下说,这是寰太后的意思,他不好反驳。”说话间,他眼光上挑,细心留意着龙夫人的反应,又进一步激道:“现在,陛下一门心思都向着寰太后。看样子,这从后宫到公司都要有一番大动作了!”

龙夫人没做回应,径直向内院走去。小郑看着夫人的背影,心中已十拿九稳,徐丽安东山再起的机会,很快就会来……

第二十五章 表面的和平

龙夫人和明浩果然因为徐丽安的事又在【青松院】争执了起来。明浩抱着绝不违背自己奶妈的意愿,尽力在跟龙夫人周旋着。

“陛下!难道您就不可以为我这个做妻子的多想想吗?哪怕是一点点!”龙夫人悲不自胜,捂住胸口恳求道。

“可是奶妈她话已出口了啊!”明浩看似比龙夫人更加的无奈:“她刚刚被册封为太后,要是第二天就出尔反尔,那以后还怎么服众?太后的威仪何在啊!”

龙夫人无奈地冷笑道:“就是因为你册封的事搞得我现在两头不是人!我父亲认为,这是我跟你商量了,合起伙来坑他!”

“那我立刻去跟岳父解释清楚,这事跟你无关!”

“你觉得他会信吗?”龙夫人争辩道:“这么大的事儿,我作为你的妻子会事先一点儿都不知情?如果你是他,会信吗?”

“我至少不会去怀疑自己的女儿!”明浩理直气壮反驳道。

龙夫人实在是哭笑不得:“你知道的,那天宴会没散他就走了。他说,女儿就是一盆泼出去的水,到现在都没怎么理过我!”

明浩终于无言以对,口痴了。

“我是那么爱我的丈夫,那么相信你,尊重你!可你又把我至于何地?!”龙夫人痛哭流涕,泣不成声:“龙家也没有我站的地方了——我这就走!”

说罢,龙夫人甩手冲了出去。

“箐粼——!”

龙夫人不管不顾,冲回【凤仙殿】后便开始命人为她收拾行李。梁特助霎时慌了神,看这架势是动真格的了,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还愣着干什么?”龙夫人突然冲她喊道:“快去给我备车,我一刻也不想再呆这儿了!”

“夫……夫人,我这就去准备!”

梁特助刚一转身,便传来了声如洪钟的通传声:“太后驾到!”

屋内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只有龙夫人还有恃无恐地继续收拾着物件。

寰太后匆匆赶来,不由分说一把夺过龙夫人手中行李。两人目光相抵时,已到了水火不容之境。

“怎么,难道您也想和陛下离婚?”寰太后责问道。

龙夫人不想与其争执欲夺回行李,结果被寰太后强行制止了,在场所有人都被威慑住了,连大气都不敢喘。

“统统出去——!”

寰太后一声令下,丫鬟们纷纷鱼贯而出。

屋内终于只剩下她们俩人,龙夫人毫不客气地甩开寰太后的手,厉声道:“你现在是太后了,了不起,说话的声音也大了!是不是以后在宫里,我也得叫你一声母后啊?”

寰太后目光逼人,毫无退让之意:“您是我们龙家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怎么能耍这种小脾气说走就走?你让下面人看到了,该说什么好?”

龙夫人亦目光如炬,迎头反击道:“你装什么?从始至终这宫里就只有你跟我在斗!我走了,不正随了你的意?”

寰太后不以为意,只淡淡地说明道:“我做什么都是为了龙家的基业,并没有存心要跟谁去争去抢!消停的好日子谁不愿意过?希望夫人您要懂得珍惜!”

龙夫人只觉得好笑:“现在你不过是略胜一着,别得意得太早!你现在是太后了,不得了了,连陛下也不能违背您意思了?可我不是陛下,我今天就偏要走,看看你这个所谓的太后拦不拦得住!”

说罢,龙夫人随后抓起一个行李箱真的冲走了……

夜空,深褐色的,像墨水在宣纸上泛滥开来。小竹林哗哗地响着,交织成一曲自然动人的乐章。

小郑的女友凡菲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见着男友了,每天只是匆匆的几条短信或者简短的几句电话问候,就草草了事。这夜也正是如此,小郑又不能回家,而是奉旨留宿宫廷。

已是凌晨一点整,徐丽安独自潜过悠长的花园小径,穿过密集的山石丛林,终于来到了一处荒废已久的废院旧楼。

她用微弱的手机扫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往楼中走。

“丽安,我在这儿!”

她猛然抬头,但见一个人影正在二楼的楼梯口朝她挥手。她砰砰直跳的心倏然欢愉了起来,也顾不得脚下有多少杂物,只愿飞奔向对方的怀抱。

“当心——!”

那男人忙冲下楼一把扶住了她,两人相互依偎着上了更为隐蔽又漆黑一片的二层。

徐丽安依偎在小郑胸中,像个木头人似的,也没流半滴泪。

“想哭就哭吧……”小郑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头。

徐丽安稍稍摇了摇头,轻言道:“很多时候,我只是想有个人能给我一个温暖的胸怀靠一靠……靠一靠就好……”

小郑的心都快要被融化,徐丽安身上独有的香水味让他情难自已。他抱着徐丽安在颤抖,嘴不停地一阵狂吻,两人不断地贴近着彼此,相互交融了在一起……

一番翻云覆雨,你侬我侬之后,徐丽安窝在小郑怀中,被轻轻拍着,就像小时候在父亲怀中被轻轻呵护着那样心满意足。

“我很想带你离开这儿,到一个只有我们俩人的地方。”

徐丽安轻轻点了点头。

小郑微微低头看着她,幸福的感觉洋溢在脸上:“可是,现实终归是现实,。明白吗,丽安?”

徐丽安终究不是一个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女,对小郑言简意赅的话自然有着深刻的了解和认同。

“那我该怎么做?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无奈地叹道。

小郑把她抱得更紧了,暗示道:“其实你应该明白,在这个宫廷中,只有得到陛下的宠爱和信任才能有更多的发展。你再怎样也要忍住自己的脾气,不能跟陛下置气啊!”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徐丽安带着悔意说道。

“有用!而且你的机会很快就会来,到时候你一定要好好去把握。”小郑的话似乎别有洞天,意味深长。还不等徐丽安反应过来,小郑又接着说:“记住,不管你和陛下之间有过什么,我都不会怨你怪你。因为这是你必须要走的路,我能理解!我只会默默等着你,等着我们都有足够的资本和实力的那一天,就一块儿离开这儿,去过属于咱们自己的小日子!”

小郑的语调轻柔而细腻,似催眠曲一般,徐丽安一脸满足地躺在他怀中,渐渐堕入了温柔的梦乡……

龙夫人走后,明浩也变得失魂落魄起来。有好几次在公司,他想单独找龙夫人谈谈,但都被以各种借口挡掉了。这种求而不得的感受最让人痛苦。而这样的情形,却给了徐丽安和小郑“常来常往”的机会,他俩三不五时便会在深夜的废院旧楼中私会,尽享鱼水之欢。

其实,龙夫人这阵子心里也不好过。对于离开明浩的这几日,她也有着跟明浩一样度日如年的光阴感。再加上母亲乾老太太的话,也时不时在耳边浮现——

“粼儿啊,妈认为你还是应该回龙家去的。你爸和你哥在公司跟明浩斗得那是个激烈!现在明浩又封了个太后,削弱了所有股东的股权,咱们这次可算是输了一大截啊!你一定得回去,坚守好你当家主母的位置,必要的时候可以和你父兄里应外合。只有这样,咱们才能搬回一点儿胜算啊!妈知道,这很难为你,可是你是咱们乾家的女儿,一定不能忘记家族的使命!龙家的家业也有你的一份儿,你不能就这么轻易退出便宜了他们!”

在一个阴郁的周末,龙夫人带着一众女仆回到了宫中。明浩听后大喜,抛下手中一切杂事飞奔去了【凤仙殿】,两人很快就和好如初了。寰太后也来了,看着小两口手拉着手,小别胜新婚的模样,也欣慰地笑了。

“奶妈,快来这儿坐!”

明浩一手牵着龙夫人,一手拉过寰太后,似有意要将二人的手往一块凑。

“前阵子我知道因为一些误会,你们俩吵了一架。不过这都过去了,咱们还是一家人,是不是?”

龙夫人看了看明浩,又看了看寰太后,在确认过眼神后,带着歉意微微点了点头。

“老生知道,那天是自己失态了,还望夫人不要放在心上才好!”寰太后率先开口递了橄榄枝:“夫人啊,尚宫局上上下下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您回来整顿、任命和管理呢!”

龙夫人愣了愣,看着寰太后一脸真挚,毫不矫揉造作。自己当着明浩的面儿,也不能毫不掩饰心中所想。于是,她大胆地放出了一句极为冒险的承诺:“新任尚宫的人选,一切全凭太后您做主。”

明浩见此,心中大悦,忙向太后举荐道:“奶妈,我能不能也说说我的提议?”

“那再好不过了!”寰太后笑道。

“我想再给丽安一次机会!”明浩诚心诚意地请求道:“您能不能不计前嫌,收回成命,重新启用她呢?”

寰太后一愣,看了看龙夫人,释怀地笑道:“浩儿啊,不瞒你说我也正是这个意思!”

话刚落音,龙夫人也释然地笑了,三个人的手终于又聚在了一起。

当晚,梁特助在为龙夫人整理着房间,将所有带回来的东西都按夫人的习惯归位。

做完脸部护理的龙夫人回到房中,见梁特助还在尽心尽力地为她打理着,遂上前牵起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了下来:“陪我聊聊天,好吗?”

梁特助一脸荣幸地点头道:“嗯,夫人想聊什么?”

“这阵子也够折腾的,你也辛苦了!”

“夫人您别这么说,太折损属下了。”梁特助脸红得微微低下了头:“能跟在夫人的身边效劳,就是属下最大的幸福!怎么能说辛苦呢?”

龙夫人欣慰地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之所以花那么大心思推丽安上位,不过是一个折中之策。我也想把你推上尚宫之位。但如果这样做了,日后太后她一定会设计你,并不断追究你的管理之责,同时又在陛下面前推荐她的心腹上台,取而代之。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所以,我们两方才会心照不宣地各退一步,将中立的徐丽安推上去。这样,在陛下眼中,至少表面显得不会那么有私心。而在整个宫里,尚宫局一向听命于谁呢?”

梁特助想了想,脱口道:“抛开陛下不谈,尚宫局听命的除了夫人您,就是太后了。”

“没错!”龙夫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尚宫局的确是这宫中争权夺利一个很重要的筹码,但我跟寰太后现在都势均力敌,谁也不能把这块肥肉占为己有,更不可能分而食之!所以,就只能把它抛在中立的地方。新任尚宫无论是谁,不过就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傀儡,一根墙头草而已!”

梁特助恍然大悟:“墙头草的下场,不就是出事儿之后替主子背锅吗?”

龙夫人渐渐收起了笑容,不苟言笑地说:“你去看看徐丽安这阵子的大起大落就会明白,如果没有权利,就算身居高位,也只不过是任人摆布的命!”她忽而低头问梁特助:“这样的尚宫,你还想做吗?”

梁特助忙跪了下来,感激道:“多谢夫人如此为属下考虑,日后还望夫人多多提点!”

龙夫人略显疲惫地打了个哈欠。的确,这阵子她思虑了太多,真的是累了。偶然间,窥见了镜中的自己,不觉青丝又少了几根,眼角多出了一丝细纹……

第二十六章 阴云下的葬礼

夜的钟声惊醒了沉睡的梦,梦里的一切竟是如此恍惚。秋月慰藉着沉默的空灵,雀鸟划过寂寥的长空,在皓月中留下黑色的掠影。月色照出了风的身形,在夜空中流离。

花非花,梦非梦,蝶非蝶,雨非雨,让渺远的梵音穿透天空,直到天之外。伸手,却握不住岁月的苍凉……

徐丽安终于翻身了,正如小郑所预料的那样。回想过往种种,虽然短暂,但却好似经历了大半个人生。一个小时前,她和笃信天主教的妹妹徐微微刚通过话。她不敢将自己最近的境遇告诉家人,尤其是怕父亲知道后又整夜整夜地自责,只能报喜不报忧,但又没有多少喜的事可说。当妹妹问起,自己和明浩相处得如何时,电话这头的她竟然不自觉地心酸了一把。她让妹妹去教堂的时候多为她祈祷,不是为权为利,而是为了不违背自己的初心,同有人情终成眷属,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她希望上天眷怜,能让这一天早一刻到来。

整个龙家,犹如一座游离在现代社会之外的孤独的城,更像是一个让人窒息的封闭国度。在这里,人心都隔着一层纱,你看不透,却还需时时提防。

这阵子,尚宫局中发生的种种怪事,让她真真地感觉到在这深宫之中生存的举步维艰。感觉到,这隐藏在表面平和下的暗潮汹涌。她实在太累了,她真的想一闭一睁眼就回到过去,回到家人身边。而如今,唯一给得了她慰藉、温暖和希望的人,就只有小郑了。她常常在想,这或许就是上帝为她开的另一扇窗吧,让她可以透过这扇窗,看到另一个属于她的小确幸。所以,她一直在心底默默鼓励自己,即使身在怎样污秽不堪的地方,也要守住自己心中最纯洁的那片圣土!

恍惚间,她忽见梳妆台上静静躺着的那根金手镯,这是小郑送给她的。自己和情人的前途虽然迷茫,但她心中深深地明白,如今他们要做的就是掌握到实权,她不能做一个徒有虚名的傀儡!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动地任人摆布,才能做得了自己的主,决定得了他们的大好前程。

深夜,梅丫头鬼鬼祟祟在【沉香宫】后院约见了馨娘娘生前的贴身丫头可儿。

一见对方,梅丫头便梨花带雨地跪了下来:“姐姐,您这次一定要可怜可怜我啊!”

“你这是在干嘛?”还未能从悲痛中走出的可儿,见梅丫头这一惊一乍的,更显反感:“有话就说,没事儿我先回去了!”

梅丫头一把拽住了可儿的手:“姐姐,那晚上我偷偷跟你说的话,你可千万别告诉其他人啊!否认,陛下他们一定会怪我通风报信害死馨娘娘的!”

“什么事儿啊?”可儿一愣,忽而又恍然大悟:“你是说,那晚你专门从夫人那儿跑来,告诉我关于明彦殿下要被送走的事儿?”

“是啊!”这梅丫头一脸悔恨地忏悔道:“我也不知道才隔了一天,娘娘竟然会这么想不开!”

可儿无奈地叹道:“人都死了,拉你垫背有什么用?再说,你这也是好意!”

可儿走后,梅丫头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才还一副泣不成声的模样,现在却泛起了凉薄的笑意。

此时,朵儿公主寻梅丫头不得,正冒肝火,却突然收到了一条来自寰太后的秘密短信,邀她深夜独自来寓所一见。

朵儿公主陡然心跳加速。想到李尚宫如今贵为太后,权倾后宫。自己现在却住在龙夫人府上,对夫人是瞻前马后,唯命是从,简直都快把她认作亲娘了。在龙夫人赌气回娘家后的几天,李尚宫完全对自己不闻不问,彻底把她晾在了【凤仙殿】中。她怕现在李尚宫是腾出手来,要跟她秋后算账了!这可怎么办?难道报应真的来了吗?朵儿公主心中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太后,都这么晚了,您说公主还会来吗?”王氏接过寰太后手中长烟,探问道。

话刚落音,外面就有人来报:“禀太后,朵儿公主在殿外求见。”

寰太后深不可测地笑了笑,遣走王氏后接见了朵儿。

朵儿公主进屋后,诺诺地走上前来,一脸谄媚地卖着萌。

“在【凤仙殿】住得还习惯吗?”寰太后问。

“还好……就是太拘束了……”

“怎么会呢?”寰太后笑道:“听说,你跟你干娘处得还挺好,活脱脱把馨娘娘给气死了。”

朵儿一听,吓得三魂七魄都掉了,赶紧跪了下来:“尚宫大人——不是,太后娘娘,馨娘娘的死跟朵儿真的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您别听外面那些下人们乱嚼舌根!——朵儿真的是冤枉的!”

寰太后浮在脸上的淡淡笑意越来越让人不可捉摸:“我不过是说个笑话,公主不必那么紧张,快起来吧!”

朵儿在寰太后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子不由地瑟瑟发抖。

“老生有这么可怕吗?”寰太后风趣的笑着问,忙安抚地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了下来:“今晚请你来不为别的,就是睡不着觉想找个熟人儿唠唠嗑罢了!”

朵儿公主尽力压制住心中的不安,硬是挤出了一副强作轻松的嘴脸,娇嗔道:“太后娘娘,您怎么会睡不着呢?是不是马上要迁居【玉宇殿】,太高兴了?”

“小嘴儿还是这么贫!”

朵儿公主飞快地转着眼珠子,继续道:“朵儿才叫个睡不着呢!”

“噢?公主你也失眠吗?”太后关切地问。

朵儿公主一脸憋屈,一副可怜样:“【凤仙殿】好是好,可寄人篱下的日子总也不好过嘛!龙夫人最近心情又不好,当着陛下和您的面儿还行,背着你们总爱甩脸子。有时,吓得我一天都不敢出屋,生怕碰见她!”

寰太后一听,关怀备至地建议道:“如果是这样,等我搬去【玉宇殿】后,你就来我这儿,我把这整栋寓所都赐给你住吧!”

朵儿一愣,忙连连摆手:“这使不得!——”

“怎么使不得?”寰太后接过话茬:“您是堂堂龙氏的公主,寄人篱下的事儿是决对不能迁就的!现在,馨娘娘又没了,您总不至于一个人搬回【沉香宫】去吧?”

朵儿公主一脸难色:“如果我现在从龙夫人那儿搬来这儿住,那不就等于打脸龙夫人么?”眼见寰太后脸色有变,她忙补充道:“太后您看着我长大,应该理解我的苦衷吧?我被馨娘娘赶出来以后先是住在徐娘娘那儿的,我也不想跟夫人挨得太近。后来,是夫人知道后强邀的我,我当着父王的面儿也不能驳了她的面子。我对她好,听她话都是逼不得已的!”

寰太后轻轻叹了口气,抚摸着朵儿如花儿般娇嫩的脸,面露惋惜之情:“我明白,我懂……可怜了我们公主,这么小就不得不左右讨好,真是太苦了我的朵儿了!”

“太后……”她顺势扑到了寰太后怀中撒起娇来。

寰太后像奶奶般轻轻抚摸着公主柔软的秀发,慰藉道:“朵儿啊,您不要自卑。您是咱们龙家根红苗正的公主,也是龙家未来的希望啊!就算陛下不重视您,还是我呢!只要老生在一天,就会为你保驾护航的!”

朵儿公主感激涕零,抬头看着面前这位面容和蔼的长者。为表忠心,真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头都掏出来。

“太后娘娘——”

“别这么叫,咱们婆孙俩不要这么生分,就叫奶奶吧!”

朵儿公主一振,激动之下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遂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其实,朵儿一直都觉得对您有愧!今天无论如何,就算龙夫人不再待见朵儿,我也要说出来!”

寰太后愣了愣,依旧保持着大气长者的姿态,宽慰道:“如今,从名分上来说,您已经是老生的孙女儿了,不要再说谁对不起谁的话。若是心里有委屈,尽管跟奶奶讲,奶奶定会为我们朵儿做主的!”

“是……”话到嘴边,朵儿又害怕了起来:“是……”

眼见朵儿脸都青了,寰太后心知此事一定非比寻常:“这里没有别人,如果你相信奶奶,就尽管说吧!”

朵儿一咬牙:“其实上次龙夫人……她……她跟本就没怀孕!”

寰太后一惊,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是夫人她用假流产谋害了馨娘娘的真孩子,还顺便借题发挥拉您下马!”

“你……真的没有骗我?”寰太后整个人都震惊了,一团积蓄已久的怨气在胸中又囤积了上来。

“千真万确!是朵儿亲耳听到龙夫人和乾老太在房里密谋的,我当时迫于压力不敢啃声……奶奶,我对不起您!”

饱经世事的寰太后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她抱着朵儿轻轻说道:“没关系,都过去了……以后,有谁敢怠慢您,一定要告诉我!”

“嗯……”

朵儿公主忏悔着,用尽一脸的纯真来伪装着自己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心。她无时不刻都不在衡量,论血缘,论在龙家宫廷的地位,她终于有了一个比龙夫人更加可靠,更有权势的支柱!从这一刻起,她心中已暗下决定,若有必要,就算反水龙夫人也在所不惜!

夜色更浓了,乌云像海啸般压了下来……

馨娘娘的头七已过,该是入土为安了。这日,天空依旧阴云不散,哭得睁不开眼的明彦手捧母亲遗像,端坐在领头那辆豪车上,后面洋洋洒洒跟着十来辆皇室专用的轿车。车队绕着安娜州转了一圈,然后在郊区的皇家墓园停了下来。鉴于馨娘娘生前并没有犯过什么大错,而明浩又对她心存愧疚。于是打算厚葬她,将她的排位供入了龙氏祠堂。

在葬礼上,维克托终于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心上人。看着徐丽安一脸哀容愁眉不展,他憋不住非要撇下公主贴过去安慰,这让本就心胸狭隘的朵儿看在眼里,心里会有多恨?尤其,当维克托不由分说,强行将自己的围巾摘下,亲手系在徐丽安脖子上的一刻,在墓地忙前忙后的小郑也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徐丽安赶紧推开了维克托,感谢地向他鞠了一躬,又将围巾取了下来塞回给他,便转身跑开了。

维克托沮丧地站在原地,眼中依旧燃烧着不息的希望。

朵儿公主远远地瞪着徐丽安,那种由醋意而迸发的恨,灼烧着她砰砰直跳的心……

第二十七章 鬼影乍现

馨娘娘下葬的当晚,整个龙氏宫廷都充斥着一种莫名而来的衰败之气。尤其是【九重天庭】下的太湖上,弥漫着浓稠的雾气,久久不散……

【凤仙殿】前殿正门的几盏路灯突然闪了几下,便再也没有亮起来——

“哇——!”

好不容易入眠的龙夫人突被东厢房的一声惨叫所惊醒,她猛从床上坐起,虚汗直冒。

“夫人?”门外传来值夜女仆的询问声。

还不等她缓过神来,东厢房又再次响起了不同寻常的惊叫声。

“快去看看怎么回事!”龙夫人心绪不灵地吩咐道。

不一会儿,丫鬟来报,说是朵儿公主梦魇了,龙夫人这才松了口气。

翌日,朵儿来为龙夫人更衣梳洗时,烟圈浮肿,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干了般,着实把龙夫人吓了一跳。

“朵儿,你昨晚怎么了?”

公主萎靡不振,昏昏欲睡地打了个哈欠:“回夫人……朵儿没事……”

龙夫人再也坐不住了,转身夺过她手中的木梳,道:“如果没睡好,就回去再睡会儿,这儿不用你伺候了。”

话刚落音,徐丽安也进来请安,一进门便主动请罪道:“夫人,对不起,我今天起晚了……”

但见徐丽安也一副没精打采,黯然无神的状态,龙夫人实在纳闷,问:“是不是昨天因为操持馨妹妹的事儿大家都太累了,没睡好?”

徐丽安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紧皱:“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头好痛,整个人身体都轻飘飘的。”

梁特助忙上前挡在了徐丽安面前,表面是想关心一下徐丽安,而实际却是怕她把感冒传染给龙夫人。

她笑脸道:“娘娘如果身体不舒服,就回去补一觉吧!今天这儿就都交给属下了。”

“我哪儿躺得住?尚宫局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徐丽安心力交瘁地对龙夫人讲:“夫人,我已经将尚宫局的整改方案弄好了,想请您过目指正?”

龙夫人一愣,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一会儿让人送过来吧,我看完后再答复你!”说话间,她刻意用余光瞄着傻傻站在一旁的朵儿,平常能言善辩的她如今却像个失智的痴儿。

“朵儿?……”龙夫人加大音量再叫了一声:“朵儿?”——

“啊——?”公主陡然如梦初醒,失魂落魄地看着龙夫人。

“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没什么干娘……”

眼见这朵儿公主如此反常,龙夫人也不打算再追问下去,匆匆打发她跟徐丽安退了出去。

“夫人,今天属下来伺候您梳头吧!”梁特助立马站了上来。

龙夫人若有所思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吩咐道:“一会儿偷偷去把朵儿那贴身丫头给我叫来。记住,一定不能让朵儿发现!”

“是,夫人!”

待朵儿匆匆回屋后不久,又昏昏睡去了。梅丫头便被秘密带到了龙夫人房间。

房间里,所有的窗帘都被拉得严严实实,屋内灯火通明。

“大胆!”梁特助威吓道:“见了夫人怎么不行礼?”

梅丫头方才从极度的紧张中反应过来,忙上前两步跪倒在地:“夫……夫人,您找女婢有什么吩咐?”

龙夫人也毫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道:“我来问你,昨晚你们公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你最好照实说,否则——!”梁特助在一旁没好声气地敲边道。

梅丫头哪见过这情形?自她从入宫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和龙夫人面对面,自然吓得语无伦次:“是……是公主她……”

龙夫人一拍桌子,喝道:“吞吞吐吐干什么?”

“啊,不——”梅儿彻底被吓破了胆,眼泪冷汗交织在一起:“夫人,我说!我什么都告诉您!是公主梦到了馨娘娘来找她索命!”

“敢在夫人面前胡说什么?!”梁特助忙上前制止。

“让她说下去——!”龙夫人目光冰冷,照见谁,谁便无处遁形。

“馨娘娘说……说她死得好不值,她要找咱们所有的人报仇!尤其是夫人您呐!”

龙夫人一愣。

被吓破胆的梅儿纯然已完全陷入了口不择言的亢奋状态中,索性来了个竹筒倒豆腐,把心里话抖得一清二楚:“馨娘娘说,让夫人晚上睡觉的时候最好别关灯,否则她就会潜进您的房间站在您的床头,然后——”

“臭丫头,给我闭嘴——!”龙夫人惊惧之下,随手砸烂了香水瓶。

梁特助见势不对,忙站到夫人身后,双手扶在她肩膀上以帮助她尽快镇定。

龙夫人自知失态,借着写支票的时刻自我整理了一番。她将支票交到了梅丫头手中,软硬兼施地威胁道:“如果你敢把刚才说的那些话,还有今天来这儿见我的事儿泄露出去,我一定让你比那馨娘娘还要惨上十倍!百倍!”

“奴婢不敢——不敢了!”梅儿忙磕头如捣蒜。

“下去吧!”龙人无力地摆了摆手,在梁特助的帮扶下猛地卧倒在了床上。

“夫人……您真信她说的?”梁特助不安地问。

龙夫人冷冷一笑,尽显不屑。但脸上却表现出从未有多的不安与惶恐。

“夫人,难道馨娘娘她真的——”

“闭嘴——!”

龙夫人慌乱之余,又迅速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喃喃地说了一句:“死丫头,就这么点儿胆?”

梁特助一边小心地为她梳着头,一边揣摩着说:“属下觉得,公主一定是心里对馨娘娘有愧,才会做那样的梦。夫人,您不必把这种事放在心上,坏了心情。”

龙夫人心有余悸地喘息着。就算全世界都不知道,但在她心中却一清二楚,她对馨娘娘腹中的无辜胎儿到底做过什么……

徐丽安即将迎来她的尚宫册封礼,遂想在被册封之前先把局中该处理的琐事全都理顺了,以便自己未来的仕途之路。她在三位司执的陪同下,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有条不紊地视察着【内务府】、【采购监】、【人事部】和【私膳房】四个主要部分。还特别交代【内务府】总管钟司执,要她赶紧着手加强宫中的监控设备,而管理监控资料室的人,则由她亲自委任。

到了【采购监】,徐丽安二话不说,要来了近一年来所有的采购清单和对账表交到秋儿手中,打算回去亲自审查。并将她拟定好的《采购新章》交到总管黄司执手中,上面详细地规定了采购物资的各种条条框框,希望她赶紧熟悉后落实下去。

至于后宫中最繁杂,也最重要的【人事部】,总管王司执也算是徐丽安的老熟人,也是第一个引领徐丽安进入这个宫廷,慢慢熟悉环境的老好人。徐丽安对她也是非常信任和放心的,放手让王司执按自己的意思去做。

最后,便是事态频发,暂时群龙无首的【私膳房】了。徐丽安深深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娘娘?”婢女秋儿忙上前关切地问。

徐丽安转身面向三位总管司执,问:“你们平常都跟太后走得近,太后她老人家对【私膳房】总管的任命有什么意向吗?”

三司相互交换了下眼神,【采购监】黄司执不甚了了地两手一摊。而【内务府】钟司执也似乎不愿意多说什么,从容地应付道:“自从太后卸任尚宫局后,属下就很久都没见过她老人家了。如果娘娘去看望太后的话,也记得替属下问个安!”

徐丽安心中甚是不悦,她强烈地感受到了一种出师不利的挫败感。难怪在这深宫之中,上到主子,下到佣人,每个人心中的那把算盘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在啪啦啪啦运转着。或许也有人想停一停,歇一歇,但当他们蓦然醒来时,便早已被out出局了。馨娘娘的悲剧,以及那些被明浩逐出宫廷的无辜宫人们,不正是众人眼前血淋淋的警示吗?如今,整个尚宫局,乃至整座后宫都陷入了一种人人自危,动辄得咎的白色恐怖中。

徐丽安愣愣地看着曾陪伴她一路走来的王司执。或许是真的上了年纪,她低垂的头上又多出了好多银白色的痕迹。

“都去忙吧!”

徐丽安面有菜色,在秋儿的搀扶下缓缓转身。

“娘娘——!”王司执突然开口喊道。

徐丽安回转身来,抱诚守真地看着她。

“娘娘,请先容老生替您去问问太后娘娘的意思,您再做打算吧!”

一句短短的话,却饱含了王司执对徐丽安的所有关心,和愿意为她以身犯险的牺牲精神。徐丽安虽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上司模样,但心中却早已感动得热泪盈眶。当然,王司执也能感受到这份感动,更能体谅徐丽安这一路走来的不易,与此时此刻的身不由己。两人就这样相互对视着,心与心却早就契合到了一块儿!

在太后暂居的寓所中,前任【私膳房】总管王氏,正双手捧着痰盂站在寰太后身边,俯首帖耳地为太后接着早餐过后的漱口水。王氏在太后麾下当牛做马地伺候,也正是在卧薪尝胆地隐忍,窥探,等待着自己就快要官复原职的一天。

天空的浓云终于还是兜不住了,开始点点滴滴往下漏。茫茫烟雨,欲洒还休。渐渐地,大雨倾盆而下,地上积起了一个个小水潭,奇花异草也都在雨中低了头……

徐丽安站在尚宫局门前,抬头看见【尚宫局】三个金色大字在雨中亦如此熠熠生辉。她曾听龙夫人说过,这块尚宫局的金字牌匾是当年先祖霍王妃在逃难时刻意原封不动地从虞国带过来的,是龙氏家族血脉延续的见证!她愣愣地看着这块底蕴十足,且目睹过龙氏皇室兴衰沉浮的金色招牌,陷入了深深的迷惘……

大雨中,明彦姗姗来迟,向龙夫人请安来了。

“娘,彦儿来跟您请安……”

龙夫人看到小小的明彦也是那副郁郁寡欢,要死不活的模样,心中甚是堵得慌。

“过来,给娘看看。”

明彦听话地来到了龙夫人身边,任凭夫人的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

“是昨晚想妈妈了,没睡好吗?”龙夫人随口一问。

明彦缓缓抬起头,脸上竟露出了诡异的笑:“娘,彦儿昨天晚上看到妈妈了,还跟她在花园玩儿了一个晚上!”

“什么?”

龙夫人和梁特助都惊呆了。

当龙夫人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时,却隐隐闻到明彦身上竟然散发着一种似曾相识的香味,那是她曾经最反感的味道,同时却是馨娘娘生前最爱的香水味!

第二十八章 连夜彻查

寂静的夜,清冷阴森,冷落的宫苑,寂静如死。偶有两三声狗叫,很快便淹没在了黑暗的五爪中。

阴风吹过,树叶刷刷作响,两名巡夜的女官不禁打起了寒颤。其中一个稍显年轻的,紧了紧衣领道:“巡了这圈儿,咱们就赶紧回去吧!”

“【九重天庭】那边儿还没去呢!”另一名年龄稍长的妇人回道。

“那……我可不敢去……”

妇人白了她一眼:“不去?要是又出了什么差子,你担着呀?”

年轻宫人一听还急了:“难道你没听说?这馨娘娘的游魂舍不得离开,经常都会深夜回来和小殿下在【九重天庭】附近玩儿呢!现在可怜了咱们小殿下,一到白天就跟丢了魂儿似的,没精打采。”

妇人不屑地笑了笑,警醒道:“亏你还算知识分子,都什么年代了还鬼啊神的?这些话我们做下人的最好别跟着瞎传,否则不会有好结果。”

“可是,都有人亲眼看见了呀!”

“你看见了吗?”妇人反驳道,又不由分手拉起宫女的手往前走着:“行了,早点儿巡完早点回!”

当二人穿过通往【九重天庭】必经的那片花园时,陡然听到花园深处有动静。她们对看一眼,都高度紧张了起来。

“不会这么邪门儿吧?!”

年轻宫女胆怯地连连后退,却被年长的一把逮住了:“怕什么?得过去看看!”

“我怕呀——!”

“咱们可是两个人呢!”

妇人硬要打肿脸充胖子,拉着宫女就往声音的来源处探去。两人越靠越近,拨开花丛,但见小殿下明彦正在太湖边玩着跳绳。

中年妇人倒吸了口冷气,只身冲了上去:“殿下!”

明彦闻声倏然停了下来。

“小殿下呀,您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来做什么呀?”妇人忙上前一把抱住明彦,生怕他出事。

“别过来——!”明彦一把将她推开:“妈妈正在监督我锻炼呢!”

那年轻一点的巡夜女仆也走了过来,只当明彦是太想母亲在闹脾气,便扮红脸哄道:“小殿下,锻炼身体是早上做的事儿。馨娘娘那么疼您,怎么会大半夜让您不睡觉起来跳绳呢?听话哦,快跟咱们回去吧!”

“就是!”妇人补充道:“殿下,【沉香宫】的老妈子呢?他们怎能让您一个人跑来湖边玩儿?”

“她们都睡着了!是妈妈让我来这儿的,因为她现在就住在湖里,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从湖里出来见见我呀!”

两人听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馨娘娘她在哪儿呢?也请她出来见见我们吧!”那个年轻的宫女追问道。

“在那儿——!”

两人随明彦所指看去,大榕树下,半个人影都看不见。突然,一只怪鸟突然扑腾着翅膀从茂密的树丛中蹿出,只把两人吓得差点跌倒。

“行了小祖宗!快跟咱俩回去吧,听话啊!”

两人不由分说夺过明彦手中跳绳,带着他匆匆往回赶。

当他们回到【沉香宫】时,大门竟是虚掩的。当她们直接推门而入后,却不见一个当差的,一种诡异的感觉不断在心中涌现。年长的夜巡宫人遂赶忙去仆人卧室探看,只见所有的人都睡得跟死猪一样,她们连喊了好几声才叫醒其中一个管事的妈妈。

“宋老婆子,你是嫌命太长了,自己跟自己找乱子是吧?”巡夜妇人心急如焚地责问道。

宋妈妈刚一睁开眼,却见满头大汗的明彦正愣愣地站在自己跟前,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哎哟——我的小祖宗唉!你这生更半夜不睡觉,这是在干啥呢?”

“你还好意思问?”稍稍年轻的巡夜宫女也站出来责备道:“你们是怎么当差的?这么黑的天儿,居然让小殿下一人跑到太湖边儿上去跳绳!要不是我们及时发现,你们就等着蹲大牢吧!”

“什么?!”那当差的老婆子一把抱住明彦,生怕再弄丢了:“小祖宗,你这是闹哪出啊你!”

她刚想招呼所有【沉香宫】中的人都起来,却被年长的巡夜宫女止住了。

“你自己犯了错,还想敲锣打鼓让全世界都知道哇?”

“那……”宋妈妈感激地看着巡夜妇人。

“快带小殿下去睡了,看紧一点儿就成!”

“哎,谢谢了!”

巡夜妇人拿出手电筒准备离开:“大家都是下人,相互照应一下是应该的!”

“谢谢啊!——我送你们吧!”

宋妈妈连声道谢,客气地将二人直送到了门口。她小心翼翼地将门锁好,又将明彦哄上了床。就在她要拿走明彦手机时,却被明彦一把夺回并死死护在胸口。

“该睡觉了,明天再玩儿!”宋妈妈上前哄道。

明彦噘着嘴死活都不肯,道:“现在我跟妈妈说话全靠它,手机一定要放在我身边,不然妈妈打来我接不到!”

宋婆子心悸地看了看四周:“小殿下,您这大半夜的说什么呢?快睡吧!”

明彦二话不说将手机解锁,指着屏幕上的多个未知来电说:“这就是妈妈打来的!”

宋婆子一愣,有些懵了……

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响起,龙夫人神经质般猛地从床上坐起,本能地伸手抓过手机,瞬间大惊失色。

来电提示中,赫然显示着“未知来电”四个刺眼的大字。

龙夫人一身冷汗,颤抖的手在床头胡乱摸找着灯的开关,却猛然瞥见窗外正有一道黑影在直勾勾地盯着她!

龙夫人摈住呼吸,按亮了床灯再看,窗外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手机仍在持续地震动着,她一狠心一咬牙接听了。

“谁?”

电话那头似有微弱的杂音,像是信号不好受到了干扰般。

“不说话我挂了!”

“还我孩子……”

龙夫人一惊,触电般扔掉了手机——

“来人啊!——快来人!”

床头灯突然又闪灭了,窗外再浮现现出刚才的那道人影。

当女仆们闻声赶来时,床头灯又亮了起来。

“夫人,怎么了?”

“那边有人——!”龙夫人惊恐万状,直指着窗户喊。

女仆们赶紧冲到窗边,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番,并没有什么人影。

此时,梁特助也匆匆赶了来:“夫人,不好了!”

“到底什么事?!”

梁特助将自己的手机递到夫人面前,龙夫人一看,整个人都傻了。

在短信栏中,有一条来自未知发送地的信息——“龙夫人假怀孕,害死了我腹中的孩儿,我要报仇!”

“干娘——!”朵儿公主也发疯似地冲了进殿,披头散发地直冲到龙夫人床前:“干娘您快看啊!”

在朵儿公主的手机上,也赫然显示着同样的短信!

“这——这到底是谁干的?”梁特助亦大惊失色。

正在废院和小郑密会的徐丽安也毫无例外地收到了信息。

“怎么了?”小郑忙问。

徐丽安惊愕地将手机递给情人:“我得马上回去一趟!”

果不其然,【麒麟殿】中传出明浩的口谕,命【内务府】钟司执立马到宫中述职!

当钟司执拼命赶到时,明浩正一脸愠色地坐在大堂中央,左右两边分别坐着龙夫人和寰太后。看来,几乎所有皇室成员都收到了类似的无名短信。

“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明浩恶狠狠将手机扔了出去。

钟司执不用看也明白,因为她自己也收到了这条信息。

“陛下请息怒,属下已经连夜派人去查这些短信的发送起始点,相信很快就有回音了!”

众人耐着性子等了一小会儿,结果尚宫局安全部门那边来报,根本查不出这些信息到底从何而来。唯一能知道的是这些信息是从海外某个站点透过网络推送过来的。

龙夫人负屈衔冤地向明浩请求道:“陛下,这贼人一定就在宫中,而且还位居高官!此人用心之毒,可见一斑!您一定得为我做主啊!”

明浩忙安抚道:“夫人请放心,要被我逮到是谁做的,无论是谁决不轻饶!”

徐丽安终于风尘仆仆地赶了来,她气喘吁吁道:“陛下,夫人,太后,臣妾刚收到消息就赶来了!”

“丽安,快过来坐!”

徐丽安忙坐到龙夫人身边,两人相互握住对方的手,好一副姊妹情深。

“丽安,你是不是也收到了短信?”明浩问。

徐丽安点了点头,反问:“难道……陛下您也收到了?”

“我们都收到了,所以才深夜聚在这儿!”寰太后忐忑不安地说。

徐丽安看了看众人,又转眼看向站在大厅中央,惶恐无措的钟司执。

“真是可惜,查不到这信息的来源……”龙夫人摇头叹道:“丽安呐,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众人都提心吊胆,一筹莫展之时,今夜巡夜的两名女官却主动请缨来到了【麒麟殿】下。她们本想着既然明彦殿下没事,便息事宁人,将今晚殿下独自在湖边跳绳的事儿糊弄过去,以免牵连到【沉香宫】中的一众仆人。但如今,失态已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如果再继续隐瞒,恐怕日后自身难保。故二人决定将今晚所经历的向明浩、龙夫人、寰太后和即将升任大尚宫的徐丽安讲了个一清二楚……

第二十九章 天年不测

“快——!”明浩一声令下:“快把明彦带来!”

“慢着!”徐丽安忙劝阻道:“陛下,明彦都已经睡了,不然明天——”

“兹事体大,还是现在搞清楚比较好!”既然寰太后开了口,吃一堑长一智的徐丽安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轿车缓缓停在了【麒麟殿】正门,宋妈妈牵着睡眼惺忪的小明彦下了来。

“宋嬷,您的手在抖?”小明彦扒拉着眼,看着宋老婆子。

宋妈妈赶紧蹲下来,匆匆附耳叮嘱道:“小祖宗,您一会儿说话一定得向着点儿老婆子我呀!不然,可能再也见不着了……”说着,眼泪跟着就淌了下来。

小明彦懂事地用手抹去她脸上的泪:“别哭啦,这样会被父王骂的。”

“请吧,陛下和太后都在里面儿等着呢!”一名身作黄色锦衣的女官厉声提醒道。

当明彦把自己的专用手机递给明浩等人看后,众人全都面面相觑。

“她除了让你晚上去太湖边儿,还说了些什么?”明浩盯着儿子问。

小明彦摸了摸后脑勺,迟疑了片刻,答道:“她还说,她要报仇,她——”

“够了!”

明浩一声令下,小明浩立马被吓得闭上了嘴。

【内务府】安全部门有人来报,说是在【凤仙殿】后门的监控中,发现了一个身披斗篷带着面罩的可疑人翻墙进了内院。

“我就说!”龙夫人如释重负,一合掌:“这一定是有人在搞鬼!”

“那是肯定的!”寰太后笑道:“难道夫人之前一直相信有鬼?”

“这……”这突然的一句,竟怼得心有余悸的龙夫人不知如何应对。

明浩忙插话解释道:“自然是没人信了,所以才一定要连夜彻查啊!如果真的有鬼,那大家何必深更半夜不睡觉聚在这儿?”

又有宫人来报:“陛下,在夫人寝殿周围发现了可疑人物的脚印,我们已经采集了比较清晰的两枚,请陛下、太后、夫人、徐娘娘过目!”

照片中是两枚印有清晰纹路的鞋印。

“好!——做得好!”明浩一下来了精神:“有了这两枚鞋印,就能马上跟宫中所有人的鞋底做比对!”

“话倒没错,怕就怕那贼人早就把这鞋给扔了!”寰太后忙提醒道。

“马上传令!”明浩拍案而起:“让【人事部】将所有宫人全都召集到【天父台】,然后让安全部的人立刻挨家挨户去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把这鞋的主人给我搜出来!”

徐丽安立刻起身道:“那我马上去通知王司执!”

月黑风高,还不到下半夜,整个宫廷便开始无休止地折腾起来……

这次,明浩倒是果敢了一回。他顾不得休息,又腾出手来盘问了【沉香宫】的众宫人们,追究他们的失职。

带头的宋妈妈跪地求饶道:“奴婢也不知道为啥,就是头一碰到枕头上便昏昏沉沉睡死了过去!”

其余【沉香宫】的宫人们都纷纷点头附和着。

“难道睡得连小殿下开门出了宫,也一点儿没察觉?”明浩疑心深重地问。

“奴婢们再有天大的胆,也不敢欺瞒陛下啊!”宋妈妈呼天喊地直喊冤枉。

明浩立刻派人去【沉香宫】一探究竟,结果还真在宫人们吃剩的宵夜中验出了迷药的成分。

明浩、龙夫人和寰太后都大惊,居然还真有人胆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狂妄之事,简直无法无天了!

“这宵夜是谁做的?”明浩声色俱厉地问。

“是……是咱们姐儿几个合伙凑了点儿钱,让私膳房的厨子私下给咱们备的。”宋妈妈无奈,只好直言相告。

“大胆——!”寰太后大怒:“你们这是犯了尚宫局的大忌!”

“奴婢们该死,请太后恕罪!”宋妈妈整个人都匐倒在了地上。

“给你们做宵夜的那人是谁?立刻去搜他的住处!”明浩怒不可遏,下令道。

结果,在收受贿赂的小厨子身上并没有搜出任何违禁药品,令众人大失所望……

当徐丽安和王司执在【天父台】忙着清点被召集而来的宫人时,太湖边上,一个侍女鬼鬼祟祟地四下环顾,然后迅速将一包用布裹好的东西扔到湖中,闪身离开了。这一幕自然逃不过【内务府】安全部门的天眼系统,很快这名宫女就被抓捕归了案。

丫头被带到【麒麟殿】时,徐丽安还不知情。当这丫头在殿中抬起头来时,众人都大吃了一惊。

“你不是……”明浩简直惊呆了。

龙夫人也始料未及:“我记得你是【仙居宫】的丫头?”

那丫头把头埋得很低很低,全然不敢吱声。

“你叫什么名字?——说!”

面对寰太后的恶声恶气,丫头只能硬着头皮开了口,但喉咙已经沙哑得接近失声:“我叫牡丹……”

“你扔在湖里的那包东西是什么?”寰太后继续追问。

虽然牡丹诺诺不敢应声,但明浩早就拿到了打捞起来的罪证,并当着龙夫人和寰太后的面儿层层揭开——是一双塑料鞋。

众人一愣,当明浩把鞋翻转过来和照片上的鞋印做对比时,结果却惊人的吻合。

“大胆奴才,原来你就是那装神弄鬼的贼人!”寰太后怒斥道。

“不是——不是我!”牡丹声泪俱下,连连喊冤。

明浩将鞋子猛地砸向跪地的牡丹,怒目道:“证据确凿,还想狡辩!”

在门外听到动静的郑特助已顾得不许多,拔腿就朝【天父台】奔去……

徐丽安正核对着宫人们的信息,不料远处小郑一边跑一边焦急地喊了出来。

“出了什么事儿?”徐丽安忙迎上去。

小郑气喘吁吁:“我告诉你,你快回去找陛下说清楚,不然——”

“说什么?我怎么了?”

话刚落音,一众御前女官开着车也来了【天父台】。

“徐娘娘,陛下请您走一趟!”

徐丽安一惊,眼见这来者非善,开口便问:“我现在正在清点人数,陛下那边有什么急事儿吗?”

小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领头的女官道:“徐娘娘,您自己做过什么难道心里不清楚?有什么话,等见了陛下再说吧!”

徐丽安怎么也想不到,这才转眼多长时间?这把火竟然都烧到自己头上了!

可她什么都没做啊,这到底招谁惹谁了?

王司执也深深感到了情况的复杂,忙上前客气地询问道:“御使大人,徐娘娘刚才一直跟老生在一块儿呢,陛下那边是不是对娘娘有什么误会啊?”

“张司执!”领头御使面若冰霜:“你也是这宫里的老人了,应该知道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是奉旨行事。如果我们要做得了主,还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跑来请徐娘娘么?”

徐丽安挡在了王司执前面,瞪着御使道:“说话当心一点儿,她好歹也是个司执,是你上司!”

那领头御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等只听命于陛下,娘娘请吧!”

徐丽安转身,故作轻松地对迎上来的小郑和王司执笑了笑:“不用担心,我去一下就回来。”

“我跟你一起!”

小郑刚想上车却被御史伸手拦住了:“陛下只说见徐娘娘!”

“没事儿的,不用担心!”说罢,徐丽安转身上了车。

眼看着御史们的车在泥泞中渐渐远去,小郑和王司执都愁眉紧锁,急得不行。

徐丽安被带到了【麒麟殿】大厅,看到正跪在堂下的牡丹丫头,心中顿生疑惑。

“陛下。”徐丽安不亢不卑走上前来:“是牡丹犯什么错了吗?”

“哼!”寰太后冷冷一笑,对牡丹道:“丫头,就把你刚才跟陛下说的那些话,再跟你主子说一遍!”

徐丽安一振,不知所措地看向跪在旁边的牡丹,却愕然发现这丫头竟以一种异样的眼光也正瞧着自己。

“牡丹,你……”

“娘娘,事到如今牡丹不能不实话实说啦!”牡丹哭诉道:“您冒充馨娘娘鬼魂,诱惑明彦殿下半夜偷偷溜出自个儿寝宫,还给宫里每个位高权重的人都挨个发了短信,传播龙夫人假怀孕的谣言!”

“牡丹,你在胡说些什么!”徐丽安整个人都懵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牡丹继续痛哭流涕道:“您晚上偷偷潜进龙夫人寝宫,吓唬夫人。然后又偷跑回来将您披过的斗篷和穿过的鞋子统统都交给奴婢销毁,自己却换上一身正装,匆匆赶到这儿来!”

明浩、寰太后和龙夫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各有各的思维。

明浩夫妇看上去似乎半信半疑,更或是不敢相信。而寰太后的态度却十分强硬,指着徐丽安责问:“我问你,今天你收到短信后又姗姗来迟,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有什么人可以作证?”

徐丽安的心瞬间跌入了万丈深渊。她刚收到短信时,正在和小郑幽会,故而才会姗姗来迟。她没有办法回答太后的质疑,跟没有脸再看明浩一眼。

“你这算默认了吗?”寰太后咄咄逼人地问道。

“不是的!”龙夫人忙站了出来帮腔道:“我相信丽安不会做出这种事,她也没有必要做那么多来陷我于不义啊?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明浩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是这样的,娘娘!”牡丹一把鼻涕一把泪,忙辩解道:“您不了解徐娘娘,我跟了她这么久,也是最近才知道她原来是这样的人!”

“牡丹——”此时,徐丽安脑中乱作一团,有口难辨,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说话要凭良心!我怎么了?我哪里对你不好了?”

“是,您对我可真好!”牡丹满目通红瞪着徐丽安:“您知道我外婆病重,每个星期要做三次透析,所以您出手倒是大方得很呐!我还以为您是好人,庆幸自己遇上了个好主子!——结果呢?结果您是要我给您当助攻,成为您不断往上爬的工具,成为您争权夺利的炮灰!”

徐丽安难以置信,整个人生观都被颠覆了,吓得连连后退。

“您拉我入伙的时候说过什么,您都忘了吗?您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让我自己选!”说着,牡丹看向龙夫人:“夫人,徐娘娘跟您确实没有什么仇,但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拿您开刀的呀!”

龙夫人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牡丹继续道:“自从上次,娘娘被太后撤职之后就一直怀恨在心,她在宫里谋划了很久!她本想这次搞一些事情出来,弄得人心惶惶然后再力挽狂澜,这样,一步步坐稳她的尚宫之位!她之所以会找夫人下手,一是因为她跟夫人您的关系情同姐妹,就不容易引起怀疑了!”

龙夫人心如刀割,转头看向明浩。

“丽安,你就没有话要说吗?”明浩压抑着整颗沉重的心,问道。

徐丽安倏然一惊,如梦方醒:“我……我没有做过……”

牡丹信誓旦旦地反斥道:“您什么没做过?奴婢奖金工资加一起,一个月才多少钱?又要负担弟弟上学,还要顾外婆的病,如果实在不是被迫无奈,又怎么会帮您做那么多错事,毁了自己的前路呢?!”

“你胡说!——胡说!”徐丽安泪流满面,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争辩。

“我没胡说!”她转而向陛下道:“为了不留证据,徐娘娘从不给我转账,只是每半个月都会固定给我一定数目的现金,除去给外婆做透析的钱,其余的我都留着呢,现在就可以拿出来给殿下和夫人看!”

“丽安……你倒是说句话呀!”龙夫人心急如焚,潸然泪下:“这么久了……我们做了这么久姐妹,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你说句话呀?!”

“娘娘,您醒醒吧!”还不等已被愤怒和委屈冲昏头脑的徐丽安回过神来,那牡丹丫头的嘴如连发式机枪般,掐断了徐丽安最后抗辩的一丝机会:“馨娘娘死后,最开心的就是徐娘娘!现在除了夫人,再没人能成为她和陛下之间的绊脚石了!她之所以拿夫人下手的第二个原因,就是要慢慢打击夫人,伺机迎合陛下,之后再慢慢再登上正室夫人的宝座啊!——夫人!徐娘娘一直都觊觎着您的位置,不可不防啊!”

门外探子来报。

“传——!”

明浩一声令下,那来报之人手捧一件深色斗篷走进殿来,恭敬地将手中之物呈到明浩三人面前:“禀陛下、太后、夫人,这是在【仙居宫】徐娘娘房间发现的。此外,还有一瓶白色的液态物质,属下已经送去安全部检验了,结果是烈性蒙汗药。”

徐丽安一振,明浩竟然背着自己派人搜查了她的寝宫,还翻出了这些连她自己都是第一次见到的“物证”!

探子继续禀报道:“属下还在徐娘娘上锁的秘阁里发现了一部手机,也一并送到安全部进行破解。”

“结果如何?”明浩忙问。

“经专业人士分析,此手机上有一款假造ip地址的软件,它通过虚拟的ip混淆来源。难怪之前安全部怎么都查不出这些信息究竟是从哪儿发出的!”

明浩一把夺过手机,瞪大眼睛看着屏幕上一条条分次发送的短信,和自己收到的一模一样!

“贱人——!”出所有人意料,明浩一甩手,将手机砸到了徐丽安脸上。

徐丽安捂着烧得通红的脸,已经麻木到感觉不到痛。她刚一抬头,高堂上下众人正齐刷刷地瞪着自己,一股强流猛袭而来,她顿感天旋地转,瞬间失去了知觉……

第三十章 女不如男

徐丽安因被自己宫中的丫头牡丹反口指认,锒铛入狱。这是她怎样都始料未及的。她不曾想过,自己的第二次下台居然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在这波橘云诡的深宫之中,恐怖程度堪比地狱。能在这深宫之中看似平静地生活下去的,即便是下人丫鬟,也都是不容小觑的,个个都成了精。

徐丽安窝在皇家私牢中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回想过去,从踏进宫门的第一步起,自己看似风光,多受龙夫人和丈夫的器重?但实际却像个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小屁孩,更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提线木偶!即使是个丫鬟,也能彻底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太讽刺了……

翌日,维克托在朵儿公主那儿学得是没精打采,心不在焉。这自然引起了公主的猜疑和不满。

“你又在想着谁呢?”她突然开口问。

维克托一愣,彻底失去了学习的动力,遂将平板锁了屏。

“不想学,以后就别来了呗!”朵儿公主更是任性地把笔一扔,背过了身去。

“公主,您别生气呀!”维克托竭力哄道:“不是不想学,只是……”

“只是你心里一直想着徐娘娘,对吧?”公主接口道。

或许维克托本就是个直来直往的洋人性格,不太会哄人更不会拐着弯说话,面对公主的肆意任性和咄咄逼人,他也急了,反问:“这有什么不对吗?难道关心朋友也是错?”

朵儿一听,索性耍起泼来:“朋友?什么朋友!你既然这么想她就去陪她吧!”

维克托起身刚要离开,朵儿公主却冷冰冰一笑,问:“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在哪儿?”

“在宫中的私牢里!”

维克托一听,顿时急上心头:“她怎么了?为什么在牢里?”

公主不愿再说下去,收好东西就出了屋。

维克托心急如焚,他知道自己的姐姐正跟龙夫人在玫瑰园喝着下午茶,遂拔腿就赶了过去。

叶琳娜正和龙夫人聊着天喝着咖啡,但怎么看龙夫人今天都兴致不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怎么了,我的大小姐?”洋闺蜜凑近了问道:“叫你去打两场高尔夫也没兴趣,是不是还在为馨娘娘的事难受?”

龙夫人轻叹道:“我在替丽安担心呢,她被陛下打入私牢了!”

“oh!”叶琳娜惊讶地捂住嘴:“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天……”

龙夫人苦笑道:“这事儿说来话长,我相信她一定是被人设计了。”

“姐姐——!”

维克托适逢其时地赶了来,礼貌地向龙夫人行了一个绅士礼后便坐到了她们中间。

“你不是在公主那儿学汉语么,这么快就学完了?”叶琳娜不解地问。

维克托一摆手,向龙夫人打听道:“夫人,请问徐娘娘他到底犯了什么错?”

龙夫人一愣,尴尬地喝了口咖啡。

“你也知道了?”叶李娜忙追问道:“是谁告诉你的,公主?”

“是不是又跟公主吵架了?”敏锐的龙夫人突然抬头问道。

这次,轮到维克托愣住了:“您……您怎么知道的?”

龙夫人和闺蜜相互看了一眼,都笑了。

“我这儿在问正事,你们都笑什么呀?”维克托两手一摊,一副万般无奈的样子。

龙夫人安慰地摸了摸维克托健壮的肩,语重心长地说:“victor,徐娘娘已经是你姐夫明浩的妻室了。虽然她还非常年轻,但这辈子她只能爱你姐夫一个人。”

没想到龙夫人话刚落音,维克托便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自己的不同见解:“夫人,您觉得徐娘娘跟明浩相配么?”

龙夫人一愣:“难道不相配吗?”

维克托摇了摇头:“难道您一点儿不吃醋?爱情本就是专一的东西,只有专一的爱情才会绽放出甜蜜,否则就只有苦涩!”

“victor,你在胡说些什么?”叶琳娜赶紧打断了她这不经世事的弟弟的话:“夫人的家务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管啦?你不知道随便议论别人家事,是很没礼貌的行为吗?”

“姐姐,我只是想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维克托一脸委屈地辩解道。

龙夫人忙劝下了这对眼看就要争论不休的姐弟俩。

“来,吃点心吧!”她客气地将一块儿精致的糕点用岔子递到了维克托面前的小碟中。

维克托刚想开口却被叶琳娜暗中踢了一脚,再加上一波眼神暗示,他便只好把要问的一肚子话全都憋了回去……

与此同时,在【青松院】中,一夜未眠的明浩很早就从公司回了家,然后便闭门不出了。身边除了小郑,谁也不愿意见。

此时,二人正你来我往地下着棋。平常棋艺还行的明浩今天却心不在焉地连连失策,搞得小郑无所适从。

“陛下,您怎么了?”小郑从下往上瞄着催头丧气的明浩。

“没事啊……该谁啦?”明浩还在强装镇定。

小郑无趣地把棋子一扔:“真没意思!”

“怎么了你?”经小郑这么一撩拨,明浩总算才集中了点儿心神。

小郑略带撒娇地佯装不满道:“本来想迁就着您故意输几步,结果您倒是步步错,那我只能错得更离谱些了?”

“你迁就我干嘛?”明浩反倒觉得好笑:“你还不趁这个机会多赢几盘,之后恐怕再没机会了!”

小郑顺势曲意逢迎道:“以前都是您赢,我怕这次您输了之后会一脚把我踹得老远,这可得不偿失了。”

明浩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小郑也极配合地爬了下来装死,郁积了一天一夜的心,终于又得到了适当的纾解。

“哎……”明浩重重地叹了一声,抬头凝视着小郑,一本正经地说:“要是我后宫那些女人们能跟你一样就好了!”

小郑见时机成熟,遂主动引导道:“陛下心里还是惦记着徐娘娘的,对吧?”

明浩眼神上挑,深邃而笔直地盯着对面的小郑,让他蓦然间哭笑不得。

“您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呀……”他的语调越来越没底气,直到弱得凭空消失。

明浩嘴角微微一翘:“有些感觉,连我自己都弄不明白,却被你小子一语点破了!”

“是吗?您快说说看!”小郑立马配合地做出一副吃瓜群众的嘴脸。

“她刚进宫那会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甚至还嫌你嫂子特意把她招进宫来干什么?——太多事儿!”明浩回味着说道:“可是这阵子相处下来,倒也觉得她跟宫里那帮女人都不一样。”

“徐娘娘是一个很独立,有责任感,还很有爱心的人呢!对陛下您,也是一片忠心的!”小郑半开玩笑地接过话茬。

“哼,臭小子!”明浩拾起一枚棋子扔了过去:“好话都快让你给说尽了!”

小郑又卖乖地装回了温顺的吃瓜群众。

“你说,这事儿真的是她做的吗?”明浩的脸上写满了优柔寡断,不禁向小郑求解。

碍于自己和徐丽安那层见光死的致命关系,小郑并不敢随意评论。但他又必须要引导着明浩对徐丽安产生更大的信心。此刻,他大脑在飞速地运转,搜索着最为中立,句句有利的言辞:“陛下,虽然人类是一群善于伪装的动物,可是有些东西是很难装得滴水不漏的。”

“噢?说说看!”

小郑一下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妙语连珠地继续讲:“您比如说徐娘娘吧,通过这半年来的相处,我不相信陛下您一点儿都感觉不出她的那种真诚!无论对人,还是对事。陛下,您有能感觉到她和夫人,甚至和太后都不一样,但却说不出具体哪儿不一样,是吧?”

“对对对——你继续说!”

小郑像个心灵导师般绘声绘色地一阵忽悠:“其实,要了解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复杂。除了相信自己的主观判断外,还可以侧面去打听。徐娘娘自从入宫之后,她有没有为了争宠,主动诱惑过陛下您?更何况那时候馨娘娘还在!”

明浩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小郑津津有味地分析道:“徐娘娘也曾为接手尚宫局和策划太后的生辰操碎了心。虽然中途出现了乱子,但她也拼尽全力,想出了法子应对,这您是知道的。她事后有没有跟您提过,或者暗示过一句邀功的话?”

“这还真没有……”

“这不就是了!”小郑双手一拍即合:“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徐娘娘是个性直的人,也不擅于整那些个花花肠子!”

“你好像很了解她?”

明浩这淡淡的一问把他倒是吓得不轻,忙连连辩解道:“我就是为您分析分析,全凭事实说话。很客观,不带任何主观色彩的!再说了,您可以去打听一下徐娘娘的口碑呀!凌晨那会儿,您不是遣御史去【天父台】那边传娘娘回来问话吗?我当时就正好在【天父台】!”

“你在那儿干嘛?”

小郑一愣,忙岔开话题:“您先听我说完啦!当时,您的御史态度十分嚣张,对王司执那是一个傲娇!徐娘娘还特意站出来为王司执做主。您想想,这宫中有几个人能做到?”

明浩疲惫地仰了下来,无力地叹道:“不想了不想了……想多了头疼!”

“那陛下,您打算怎么处置徐娘娘呢?也不能总关着吧?”虽然冒险,但小郑还是选择尽力一探。

明浩没有回答。佯装闭目的他虽然从心底还是愿意相信徐丽安是清白的,因为在他的心里,或许早就被徐丽安的真诚和善良所打动,也或许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爱上了这个曾经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儿。但若是有人嫉妒她得势,刻意栽赃陷害。一般的那些总管、司执什么的就算有天大的胆,也不会傻到用污蔑夫人假怀孕的事儿来作文章。

龙夫人和徐丽安一向都相互交好,就在徐丽安锒铛入狱的前一秒,夫人也还在为她求着情。这样的真情流露,装是装不出来的。况且,自徐丽安嫁进宫之后,她对她一直都颇为照顾,是没有任何动机和理由突然就倒戈相向的。而自己的奶妈寰太后,虽然平常对徐丽安并不很待见,但和她之间也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甚至对徐丽安接掌尚宫局这一提议,也没明确表现出过反对的意思。堂堂一个大家族的太后,权倾前朝与后宫,是根本不值得她那么大动干戈,只为搬倒一个随时都可以搬倒的徐丽安。

想着想着,明浩真的乏了,在小郑的默默陪伴下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三十一章 初露端倪

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

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

助秋风雨来何速?惊破秋窗秋梦绿。

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移泪烛。

泪烛摇摇爇短檠,牵愁照恨动离情。

谁家秋院无风入?何处秋窗无雨声?

罗衾不奈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

连宵霢霢复飕飕,灯前似伴离人泣。

寒烟小院转萧条,疏竹虚窗时滴沥。

不知风雨几时休,已教泪洒窗纱湿。

深陷牢狱的徐丽安蜷缩在僵硬的简易木板床上,脑中不断浮现着这首《代别离秋窗风雨夕》。还记得小时候,父亲最爱给她和妹妹讲红楼梦里的事儿了,还专门为她们买了整套的红楼梦的小人书。妹妹特别喜欢书里的林黛玉,她还曾和父亲因为这个笑话过微微,说林黛玉这样的人,在现实生活中会活得很艰辛。然而,父亲则希望她们姐俩,以后都能活得如自己所愿,千万别像林妹妹那般身不由己。

想到此处,徐丽安后悔莫及又掉了泪。父亲,并不是她亲生的,而是在小时候,自己实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遇到的救命恩人。从此,她便感受到了之前从未有过的父爱,从未奢求过的家庭的温暖。所以,当父亲有难时,她想都不想就挺身而出,嫁到了这个龙潭虎穴中。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真的太失败了。直到现在,她都不能确定谁会这么急迫,这么明目张胆地来陷害她?满腔怒气和怨屈不知向谁说……

“娘娘——!”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突然从走廊那端传了过来。徐丽安猛一抬头,竟是自己的贴身丫头秋儿。

“娘娘,您怎么样?”眼瞅着被整得焦头烂额的徐丽安,连丫头都甚是心痛。

徐丽安顾不得一脸油腻,冲到铁栏前一把抓住秋儿的手。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心中的五味杂陈终于有了一个可以纾解的口。

秋儿忙掏出纸巾帮徐丽安拭去脸上的污垢,细心安慰道:“您放心吧,陛下是有意放您出去的。您再忍忍,说不定明儿个就能回宫了!”

“是陛下亲自下令把我关在这儿的,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我?”徐丽安绝望地垂下了头。

“是真的,娘娘!”秋儿匆匆窥探了一眼私牢入口,低声解释道:“您被关起来之后,我急得不得了,一直都没机会打听到陛下那边的消息。后来,我好不容易在【青松院】门口等到了郑特助,就悄悄跟着他到了一个僻静一点儿的地方,忙冲上去问他!”

徐丽安一愣:“他怎么说?”

“他好像也正有话要跟我说,想晚一点儿偷偷去找我来着!”秋儿一脸严肃:“他说,他从陛下口中能感觉到,其实陛下是信任您的。只是碍于当时的情况,不得不这么做。郑大人还要我来转告您,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忍耐,千万别乱了方寸苦了自己!等陛下气消了,他立马就为您奔走,并力谏陛下、夫人为您沉冤!”

徐丽安抹了一把浮肿的双眼,感激地再次握起秋儿的手,努力让自己笑了起来。

秋儿也立刻投以正面积极地微笑。

“秋儿,我看你以后还是别来了,免遭牵连!”徐丽安关切地说。

而秋儿则坚决地摇了摇头:“在这宫里,秋儿只愿跟您一起共进退!”

徐丽安紧了紧握住秋儿的手,解释道:“你要好好的,才能在适当的时候搭把手,帮我证明清白啊!你一定不能像我一样,弄得身不由己!”

秋儿也泪眼盈眶,懂事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娘娘请放心……”

天冷之后,宫里的夜也变得格外严峻……

明浩一晚上都陪在龙夫人身边,安抚着最近情绪大起大落的太太。

“只要你愿意,大可邀叶琳娜多在宫中住几天,也好有个人能听你说说知心知底的话不是?”明浩体贴备至地建议道。

龙夫人娇羞地瞥了他一眼:“能让我讲知心知底话的人,除了陛下还有谁?”

明浩尴尬一笑,低下头:“看来,夫人是在怪我最近少来陪你?”

知书达理的龙夫人马上变得小鸟依人,侧身依偎在了明浩怀中:“陛下已经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了我,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只有一件事儿,希望陛下能体谅。”

“是什么?”明浩本能地警惕了一把。

龙夫人想了想,道:“最近我太累,就不去公司了。我不在的时候,希望陛下能看在为妻的份上少和我父兄起冲突,可以吗?”

明浩这才长送了口气:“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那是自然,请夫人发放一百个心!”

龙夫人僵硬的脸上泛起了笑靥,举眉问:“不然,陛下以为是什么事儿?”

明浩愣了愣,避重就轻地笑道:“嗨!——不管什么事儿,我都一定会按夫人的意思做的!”

其实,二人只是心照不宣,都怕触碰到徐丽安的事,打破了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恩爱氛围。

“不如,咱们早点儿休息?”明浩伸手灭掉了一盏床头灯。

龙夫人一边褪下披在肩上的流苏坎肩,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着:“您知道吗?今天咱们朵儿又和维克托闹翻了。”

“噢?”明浩顿感好奇,忙追问:“他们怎么……”

龙夫人白了他一眼:“是你的宝贝女儿看上了人家维克托!”

“是吗?”

“是吗?都这么明显了,您没察觉到?”龙夫人又惋惜道:“可是,维克托心里好像另有其人。”

明浩一听,冷笑道:“这不识好歹的傻大个,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陛下难道不想知道,维克托心有所属的那个人是谁吗?”龙夫人坐到了明浩身边,故作神秘地问。

“怎么,那人我还认识?”明皓果然被勾起了强烈的八卦欲。

龙夫人突然摇头,轻叹一声。

“怎么回事儿?”

她安抚地摸了摸明浩,道:“他可能喜欢上丽安了。”

“什么?!”明浩一听,大怒:“好大的胆子!”

“这也不能怪丽安呀,完全是维克托一厢情愿的事儿!”龙夫人继续补充道:“只不过听下人们说,他跟公主还不止一次为徐丽安翻过脸。这不说还没注意,以前咱们朵儿和丽安可爱黏在一起了,最近莫名的就变得生分了许多。”

听龙夫人这么一说,明浩脑中突然闪过一念。他呆呆地坐在床上,不断回想着最近发生的种种怪事。

“陛下,您生气了?”

明浩一振,忙问:“我记得是你告诉我,最开始是朵儿梦到了馨儿来索命?”

“是啊,怎么了?”

“自此之后就怪事连连?”明浩若有所思,喃喃道:“你说,这丽安在宫里也算本分,没听说跟谁结过梁子吧……谁会跟她有那么大的过节?”

龙夫人一听,欣喜万分:“这么说,陛下一直是想信丽安的了?”

“可是这无凭无据,也不好帮她脱罪呀!”明浩灰心地叹了口气,倒上了床。

龙夫人灭了床头的另一盏灯,也若有所思地躺了下来,思索着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明浩刚穿戴整齐正要去用早点,突然有人来报,说是徐丽安在牢中口吐白沫,快要丧命。明浩和龙夫人顾不得其他,赶紧命人将她送回【仙居宫】,又急传宫医来抢救,龙夫人甚至吓得急召了自己的私人医生威廉进宫。

徐丽安脸色如纸,整个人都陷入了深度昏迷。威廉医生正领着一众宫医在内殿急救,这明显就是中毒之兆!

明浩心中焦虑,如热锅上的蚂蚁,遂匆匆在电话中跟公司交代了一番,决定留在宫中等候消息。

寰太后闻讯后,在朵儿的陪伴下也十万火急赶了来,一进殿开口便问:“情况怎么样?”

明浩悲观地摇了摇头。

“是谁这么狠心,要毒死徐娘娘?”朵儿公主忙问。

“你就这么肯定,是有人投的毒?”明浩突然发问。

朵儿公主一愣,有些局促地反问:“这难道是她自己服的不成?”

明浩没有再说什么,依旧丧着个脸,垂下头去。

龙夫人趁机起身,跟寰太后使了个眼色。

寰太后心领神会,对朵儿道:“你在这儿好好陪着父王,我出去一下。”

看着龙夫人和寰太后的背影,朵儿眼神平静,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了起来。

龙夫人搀着寰太后来到了龙氏祠堂前。

“想必,您是想求龙家列祖列宗保佑徐娘娘的吧?”寰太后试探着问。

龙夫人点了点头,牵起太后的手:“我希望,太后能在列祖列宗面前和我一起发个誓!”

“什么誓?”寰太后一愣。

龙夫人一脸真挚,道:“丽安从嫁进我们龙家到现在,并没有犯过什么错吧?相反,她对明彦是什么态度?对尚宫局的工作到底有没有尽心尽力,相信您心里一定很清楚。”

“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寰太后果断打断了龙夫人:“您是在怀疑老生?”

未免误会,龙夫人忙解释道:“不是怀疑,陛下也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箐粼只是想确认一下,希望太后不要介怀!”

寰太后不动声色地看着龙夫人,继而主动走入了祠堂。她当着龙家列祖列宗的排位发下重誓,以此彻底打消了龙夫人心中的疑虑。

在龙氏公司这边,乾家大公子来到明浩办公室,本想找他商量一些事。但在得知明浩今天又“不早朝”后,气愤不已。

“你气什么?”随后而来的乾老爷子从身把手搭在他的肩上。

“爸,这小子又不在。”乾云扫兴地一拍文件夹:“咱们回去吧!”

乾老爷子讳莫如深地笑着,指着儿子手中的文件交代道:“先把你手上的文件收好,我阵子大概都不需要了。”

乾云一愣,立马明白了父亲心中的盘算,父子俩相视而笑了。

乾老爷子意味深长地说:“看来,这小子还没彻底明白——商场如战场的道理!”

朵儿公主在梅丫头的陪伴下独守在【仙居宫】。明浩在十分钟前,接到了一通神秘电话后便匆匆离开了,什么都没交代。朵儿越想越不对劲,刚才明浩对自己那态度,跟防贼一般。她立马带着梅丫头出去一打听才知,父王和龙夫人此刻就在【青松院】中谈事情。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心中打转。她顾不得多想,赶紧去了寰太后那儿,但太后也突然称头痛,让她晚点儿再来。这下她彻底慌了神,早上还好好的,自从龙夫人把寰太后叫出去之后,一切都变了!这……

“公主……咱们还是回去吧?”梅丫头扶着她的手似乎也在微微发抖。

朵儿一边往回走,一边忧思着——龙夫人和明浩在【青松院】中到底所为何事?

霎时,她立马掐住了自己胡思乱想的心,转头对梅儿道:“我想吃手摇冰淇淋,回去后给我做点儿来!”

梅儿愣了愣:“公……公主,这么冷的天儿您怎么还吃上冰淇淋——”

“让你做你就做!废话一大堆干什么?”

一路上,朵儿公主虽竭力让自己看上去很轻松,但她的手一直在抖,她的步子越来越快,越来越乱,似乎一场暴风雨就要在下一刻来临……

第三十二章 大难临头

阴郁的下午乌云滚滚向东,显得天色异常黯淡无光……

徐丽安总算有惊无险,被抢救了过来。在收到这好消息以后,龙夫人便领着梁特助从【青松院】赶出,紧跟在夫人身后的还有徐丽安的贴身丫头秋儿。连她也被明浩秘密召去了【青松院】?这可把在不远处蹲守的梅丫头急坏了,心里总似十八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远远看去,夫人在梁特助的搀扶下径直上了车,而秋儿却在听完夫人的一阵交代后朝另一个方向行去。

梅丫头赶紧尾随其后,在一个僻静的花丛边突然追了上去。

“秋儿姐姐!”

秋儿一惊:“你想吓死我呀?”忙捂着胸口道:“你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梅丫头谄笑着拉着秋儿就往更为僻静的花丛深处走去:“姐姐,这儿不方便说话,咱们到那边儿说去!”

“你这是在干嘛?”秋儿一把挣脱,急问:“我还有事儿要办,你有什么直接说好了。”

梅丫头弄巧呈乖地说:“其实是这样的……公主跟徐娘娘一向交好,这您也知道,她也很担心徐娘娘的事儿——”

“我这也刚从【青松院】出来。怎么,公主没在【仙居殿】守着吗?”

梅丫头一愣,忙附和道:“怎么没有?一上午都在外殿等着呢!不过,她一个人在【仙居殿】等了好久……而夫人和陛下却一直都没有再露面,所以派我来打听一下。”

“刚收到消息,娘娘已经安全了。”秋儿直截了当地说:“我正要去尚宫局一趟,一会儿就会【仙居宫】。”

秋儿刚转身要走,却又被梅丫头一把给抓住了:“姐姐先别走呀!——”

“你这是在干嘛呀?”她不解地看着八面玲珑的梅儿。

“那……您觉得陛下和夫人打算怎么去追查谋害徐娘娘的凶手呢?”

终于问到了点子上,秋儿眼底忽而流露出些许必要的警觉,她笑道:“陛下和夫人的决定是我们这些下人们该问的么?你糊涂了不是?”

梅丫头进退维谷,牵强地圆了过去:“那不是公主她非要我来打听……也不是太着急徐娘娘的事儿了吗?”

秋儿一愣,顿时觉得好笑:“公主可以自己去问陛下或是夫人呀,何必拐着弯儿让你来侧面打听?”

梅丫头自知圆不过去了,忙拉着秋儿的手撒起娇来:“哎呀,好姐姐!这是公主的意思,我能有什么办法嘛?……您也知道,咱公主她脾气不好,我哪儿敢多问呀?您要知道些什么,或者您自己有什么想法都告诉我一点儿,我也好回去交差啊!”

这一撒娇还真管用,秋儿似乎软下了心来,言简意赅地说:“也没什么,陛下、夫人明朝秋毫,自然会凭证据说话的!”

“证据?”梅丫头一惊:“有……有什么证据啊?”

秋儿见周围没人,忙轻而快地在梅儿耳边说道:“就是从徐娘娘宫里搜出来的那款手机,上面发现了不属于徐娘娘的好几个指纹!”

“是吗?怎么之前没听说过呀?”

“这是安全部刚验出来的。”秋儿故作神秘道:“不过,这些指纹具体是谁的还没确定,相信明天的这个时候一切就会真相大白了吧!”

梅丫头恍然间,一个趔趄险晕倒。

“哎——你怎么了?”秋儿忙一把将其扶住。

“没事!——姐姐先忙去吧,我先回去了!”说罢,梅丫头撒腿就往回跑。

秋儿看着梅丫头这跟丢了魂儿似的背影,眼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难以名状的快感……

“公主——!”

梅丫头心急火燎冲回【凤仙殿】东厢房,刚一敲门便被里屋的朵儿一把抓了进去,随即锁上了门。

“你吼什么?急什么?生怕别人听不到是不是?!”朵儿公主劈头盖脑就是一顿训斥。

“不——不是公主,您听我说呀!”梅丫头竭力解释道:“您让牡丹偷放在徐娘娘屋里的那部手机,被验出了别的指纹!”

“那又怎么样!”话刚出口,朵儿突然惊住了。

“怎么样?!”梅丫头也急得乱了方寸,已顾不得尊卑之分:“您忘了吗?您跟我都有用手直接拿过那部手机,现在咱们大祸临头了呀!”

朵儿公主强装冷静,颤颤抖抖地掏出手机就给安全部门的宋部长打去电话,却迟迟无人回应。

“这该死的!”朵儿暗暗咒骂道。

“公主,会不会宋部长为了自保,打算彻底和我们划清界限啊?”梅丫头心惊胆战地问。

朵儿公主冷冷一笑:“这点子是他帮着咱们出的!要单凭咱们俩,哪有这技术跟手段?徐丽安要真有个什么,他还想独善其身?——门儿都没有!”

“那公主,咱们该怎么办呀?”

朵儿转头看向梅丫头,眼神中寄予了期望。

“公……公主,您?”梅丫头愣了。

“丫头!”朵儿开口道:“我平时对你怎么样?”

“公主,您想怎样……”梅丫头已经猜到了朵儿的用意,想极力推脱却避无可避。

“待会儿我会亲自去一趟【尚宫局】,找安全部的宋部长。我倒要看看,他能躲我到几时!”

“然……然后呢?”梅丫头惊出一身冷汗。

朵儿直直地看着她,剑戟森森地密谋道:“我会安排他跟你里应外合,就趁今天晚上,把那部手机从安全部给我偷出来!”

“娘娘!我——”

“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朵儿一把捏住丫头双肩,眼神凶狠而无情:“要是偷不出来,事情就会败露!我是堂堂公主,父王再气也不至于把我怎样。而你和宋部长,就自求多福吧!”

“公主,您不能抛弃梅儿啊!”

梅丫头哭着跪了下来,却被朵儿一把扶住:“所以啊——这是我们破釜沉舟的唯一机会了!”

在朵儿目不转睛又强而有力的眼神注视下,梅丫头只得胆怯,麻木地微微点了点头。

夜深人静,月亮越升越高,穿过一缕缕微云,穿过寥落的疏星,显得格外诡异……

朵儿公主在自己屋中来回踱着,焦躁不安地等待着,祈祷着……

在宋部长的接应下,傍晚时分就已混迹在尚宫局安全部的梅丫头见时机已成熟,便蹑手蹑脚根据宋部长简单地描述,摸寻着关键证物——手机。

她倒还算争气,拿着宋部长给她的磁卡,在没有触发任何警报的前提下轻易地打开了证物柜。拿到手机之后,正当她在想如何避开遍布尚宫局的各处监控,安全地离开时,整个办公室的灯突然全都亮了起来——

此时,在【仙居宫】这边,徐丽安已经渐渐苏醒了过来。但由于急性中毒的关系,身体还是很虚,全靠秋儿在床边衣不解带地伺候着。

“秋儿,现在几点了?”徐丽安弱弱地问。

“已经快凌晨两点了,娘娘。”

徐丽安像是想坐起来,秋儿忙去搀扶:“娘娘,您还是躺着吧!其他事儿都交给陛下就行了。”

徐丽安还是坚持坐了起来,喝了口热水,缓缓道:“听你这么说,陛下是决心今晚就能逮到凶手了?”

“是!”秋儿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陛下和夫人,还有郑特助也在呢!他们专门让我配合演了一场戏,好引蛇出洞!”

“如果是真的,公主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徐丽安心寒地叹息道:“难道就因为一个维克托吗?难道一条人命在她眼里,还不及情人对她的一笑吗?”

“娘娘,您千万别太忧思了,一切都有陛下和夫人做主呢!”秋儿愤愤地说道:“这个公主,心真的太毒了!就算她是陛下亲生女,平时又有夫人疼爱,这次我想她也在劫难逃了吧!”

徐丽安看着昏黄的灯光欲哭无泪,心中喟然太息……

梅丫头被明浩身边两名彪形女官左右提着,押到了【青松院】内殿进行秘密审问。

“丫头,让你在死之前来一趟【青松院】,也不枉你在宫中走过这么一遭!”小郑目光如炬。

“陛下饶命啊!”梅丫头早被吓破了胆,忙跌跌认错:“奴婢有罪,不该私自跑去尚宫局,不该去偷东西——”

明浩跟小郑对看了一眼,都觉得滑稽可笑。这丫头怕是已被吓得神经错乱,说起话来竟如此语无伦次。

“你有本事混进安全部,还有本事自己解锁偷证据!这些是谁为你伸的援手咱们暂且不说,陛下现在就想听你亲口说说,你们串通一气是如何陷害徐娘娘的!”

“不——徐娘娘那事儿跟我没关系!”梅丫头不顾一切竭力辩解道。

“跟你没关系?那你在安全部偷的又是啥?你真当我跟陛下是傻子吗!”小郑嗤之以鼻,驳斥道:“其实手机上根本没验到什么指纹,只是想让有些做贼心虚的人来自投罗网!”

“说——!”正襟危坐的明浩突然开口,整个大殿都回荡着他直刺心底的声音:“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虽然这是多此一问,但明浩就想听她亲手说出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那个幕后主使。可这梅丫头在这点上还算忠心,都到了这个田地,嘴里始终吐不出那两个字。

就在这当儿,小郑突然拿出手机,播出一段录音——

“待会儿我会亲自去一趟【尚宫局】,找安全部分的宋部长。我倒要看看,他能躲我到几时!……”

梅儿大惊,这不是下午她跟朵儿公主在屋里的秘谈么,怎么竟会被人窃听了去,还全部录了下来!

录音还在继续——

“要是偷不出来,事情就会败露!我是堂堂公主,父王再气也不至于把我怎样。而你和宋部长,就自求多福吧!”

梅丫头自知已瞒不住了,忙弃车保帅:“陛下!的确是公主收买了徐娘娘身边的丫头牡丹,让她和自己一同谋划去陷害徐娘娘的呀!可是徐娘娘中毒的事儿,真和我们无关哇!”

“那牡丹呢?人哪儿去了?!”明浩声色俱厉地追问。

梅丫头把头压得更低,瑟瑟发抖地回道:“公主给了她一笔钱和不少贵重首饰,打发她出宫去了……”

明浩冷冷一笑,转头向小郑使了个眼色。

“传【私膳房】张妈妈!”

突然,一个稍显丰腴的老妈子快步走进殿来,匍匐在梅丫头旁边。

“我问你!”明浩厉声道:“旁边这个丫头,你认识吗?”

私膳房的张妈妈侧目跟梅丫头对视了一眼:“回陛下,老生认得!就是昨儿个老生在去给徐娘娘送饭的路上遇见的。”

“怎么说?”明浩追问。

张妈妈则一五一十地交代道:“昨儿个,老生正提着饭菜赶着给徐娘娘送去。可路上冷不丁儿就撞上了这不长眼的丫头,还把装饭菜的篮子给撞掉了!老生刚要去提,这丫头就硬说我钱掉了。老生一回头,还真有一百块掉在身后!当时也没多想,就跑去捡了起来。”

小郑和明浩再次对看了一眼。

老婆子继续说:“后来,老生回去这么一清点,身上的钱不但没少还多了!才回想起那一百块压根儿就不是老生掉的,一定是这丫头借机使的绊子,趁老婆子我在捡钱的时候在饭菜里动了手脚了!”

“死老婆子,你不要血口喷人!”梅儿激动地挺了起来,指着张妈妈就开口骂道。

“大胆!”明浩拍案道:“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陛下!——奴婢真的没有做过,陛下饶命啊陛下!”眼见事实已清,铁板上订钉的事儿,梅儿也彻底放弃了。她声泪俱下,痛心疾首地磕着头,一句接一句地求饶着。

这一切到此已真相大白。可就在这一夜,同时失眠的两个。一个是刚从鬼门关前走过一趟的徐丽安,另一个则是心乱如麻的朵儿公主。她紧等梅丫头不回,心中早已凉了大半,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第三十三章 弄戏成真

晨光熹微,天空恬静得宛如一面明镜。朝阳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林荫道旁的湖面上,搅起满池碎金……

乾家大当家和自己的长子乾云都有早起晨练的习惯,这习惯从乾云、箐粼小那会儿就一直坚持到如今。

父子俩沿着小道跑着,乾云似乎最近心力不济,半路就弯下腰来大口喘着气。反而乾老爷子老当益壮,跑了那么长一段也脸不红心不跳。

老爷子回头问:“今天是怎么了,才跑不到平时的一半儿?”

乾云顺了顺气,立马追了上去:“没事儿!就是没睡好。”

父子俩继续往前跑着……

乾老爷子别有深意地说:“越到关键的时刻,心里越来静得下来。”

乾云的脚步戛然而止,乾父也停了下来。

“爸,最近我这心里总是憋得慌!”

乾老爷子倏然将手按在儿子肩上,似乎这一按,是强制命令,也是不容躲避的责任:“现在,咱们跟龙家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要是龙氏继续由那个混小子胡来,不出五年,就要面临被人收购的灭顶之灾!”

看着乾云犹豫不决的样子,乾老爷子继续道:“龙氏的兴衰直接关系到咱们整个乾家的兴衰。龙氏是咱们乾家先祖和龙家人一起兴盛过来的,它就是我们家族的全部!”

“可是……”乾云优柔寡断地低喃道:“真的到了非取他性命不可的地步了吗?”

乾老爷子一振,目光瞬间变得异常冷峻,即使在这温暖的朝阳下,也是如此的肃杀逼人,令乾大少爷不寒而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韩老爷子厉声道:“你自己看,这一个月来他到过几次公司?公司那么多决议要定,那么多议案要讨论。如今,却因为他的不负责任全都堆积如山,拖了公司多大的后退!堂堂龙氏,如今让同行同业都在看咱们笑话!都在眼睁睁看着咱们江河日下!”

“听箐粼说,是最近宫里频频出事儿——”

“一个连家务事都管不好的臭小子,用什么能力去治理这么庞大的集团?”乾来爷义愤填膺地怒斥道:“有能耐的人多了去了!他有什么资格非要抓住集团的最高决策权?宁愿把议案拖着放着,也不肯听大伙儿一句?——这是他咎由自取!”

“爸……要是明浩有个什么,您考虑过妹妹吗?”乾云心绪不宁又略有胆怯地追问道。

乾老爷子将目光投向天边,深图远虑地笑道:“到那时候,咱们粼儿就是龙氏真正的太后了!不仅可以分到龙氏所有股东的股权,还可以作为新任继承人(明彦)的监护者,代表龙氏执行最高决议!”

乾云豁然开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没错!——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看来,我得向父亲您多多学了!”

俩父子带着相互欣赏的心情继续向前跑去。

太阳渐渐升起,却还是照不亮崎岖的路……

【凤仙殿】东厢房中,宫人们进进出出不断将屋里的东西往外搬,似要将整间厢房洗劫一空。

一黄袍御史,手托明浩笔谕,诵道:“陛下昭谕,责【沉香宫】娘娘之养女朵儿,身为公主,以权谋私,私德败坏,辱没皇室威仪,不敬祖宗社稷!现令将其禁足于【沉香宫】中,忏悔己过。抄写《大方广佛华严经》千遍,以此回向养母馨氏,以报母恩,钦此!”

朵儿公主淡漠地坐在门口的一根硬硬的短凳上,整个人都似被抽干了魂儿,一动也不动。

“公主,您不接旨吗?……公主?”

不管御史如何连声提醒,她还是那副倔强且不肯低头的模样。

徐丽安在秋儿的搀扶下步履沉重地走到门前,当两人目光相触时,却是无比的尴尬。

朵儿轻蔑一笑,不予理睬。

徐丽安快步上前,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朵儿再次抬头时,却被徐丽安那火热中渗有心寒的眼睛所震慑。她猛然一怔,却依旧坚持着自己那副顽固不化的嘴脸:“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爱情就是这样,是自私的!——人也是自私的!”她在说这话的时候,原来冷冰冰的眼中却情难自禁地湿了起来。

徐丽安无奈地苦笑着,看着面前这个行将陌路的知己,心中百感交集却又无可奈何。这是公主她自己选的,她把自己的利益凌驾在一切之上,自己本无心跟她争什么,却险些招来杀生之祸!

“公主!”徐一把牵起公主的手:“我跟维克托一点儿私情都没有,我可以跟你发誓!”

朵儿一把甩开徐丽安的手,瞪大眼睛咬牙切齿地指天骂地:“你有什么好?不过就是一绿茶婊罢了!”

徐丽安一振,就连身边的秋儿都快沉不住气,想冲上去扇她两巴掌。

“为什么个个都对你那么好?你到底是对他们下了降头还是天生就这么狐媚会勾引人?”朵儿公主毫无底线地肆意宣泄着,以此来掩盖心底的恐惧与无助。殊不知,自己越是歇斯底里,却越易将自己脆弱又丑陋的内心活脱脱地袒露人前:“徐丽安,我受够你了!你有爹疼有娘爱,嫁给我父王以后大家都把你捧在手心!你这只打不死的蟑螂,凭什么可以享受万千宠爱?凭什么父王喜欢你,干娘还那么宠着你?——凭什么?!我才是公主!是父王的亲生女儿!你只不过是一个外人,一个二奶!!”

说罢,她操起桌上的水杯猝不及防地砸向门外探头探脑的猫咪。

众人皆惊,瞠目结舌。

徐脸看着被砸得粉碎的杯子,心也跟着碎了。

“娘娘,咱们走吧!”秋儿终于忍无可忍,紧扶着徐丽安的手,差一点就失去了控制:“跟这种人还有什么好说?”

话锋转到【青松院】中,除明浩外,龙夫人和寰太后也都在。朵儿公主为了一己之私,视人命如草贱的行为足实让明浩心死——

“我迟早要废了这死丫头!”明浩呲牙怒目,自顾自地咒骂道。

寰太后一直在暗中窥视着龙夫人,但见她并没有意思想要替公主解围。一向很有主见的正室夫人此时却变得跟小媳妇似的,盛怒之下的明浩说什么,她都不敢开口了。

“浩儿,公主再有不是也是你的亲生女呀,何况你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了!”

面对寰太后的好言相劝,明浩直接大手一摆:“奶妈,您别再说了!我真后悔,怎么养出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我真对不起宁儿!”

龙夫人一愣,心中顿时惨然不乐。这一细节却还是逃不过寰太后的眼睛。她尽显得意地顺着明浩的话,继续劝慰道:“是啊,宁娘娘去得早。而您也忙于公务,很少关照到咱们朵儿。她其实只是想得到爱,本性不坏!”

“是啊,陛下!”龙夫人忙插话道:“公主如今这样,我这个当家主母也责无旁贷!为妻觉得,把她禁足一年、两年都是可以的,一来避免她再度误入歧途,二来也可以通过抄写佛经,让她好好反省,重新审视自己,您看呢?”

寰太后不屑地瞪了龙夫人一眼,却不料换来了对方挑衅般地回眸。太后背脊倏然发凉,心中灿然一惊。两人毫不退让地对持着,殿外突然传来急报——

“陛下!——禀陛下、夫人、太后,公主她……”

“公主怎么了?”寰太后赫然起身,脸色大变。

来报的女官被吓得满头大汗,脸盘子跟烙红的铁一般:“公主她冲上了【九重天庭】,要跳下去了!”

“什么?!”明浩震怒。

寰太后更是大惊失色:“快备车,咱们这就去【九重天庭】!”

朵儿公主孑然一身,缓步登上了天庭塔顶。站在不足五平米的高塔阁楼上,迎着耳边呼啸的北风,眼神迷离地俯瞰着偌大的太湖,看着这片巍峨堂皇却冷峻到令人发指的皇室宫苑,心中怨恨越来越深,无法自拔……

“公主——!”

两名陪侍丫头被吓得脸青变黑,跪在地上不停哀求,恨不得自己代替主子跳下去一了百了,也好过现在每分每秒都担惊受怕,备受煎熬!

寰太后和明浩不顾劝阻都赶了上来,霎时间也被吓得双腿发软。明浩天生恐高,不敢再上前一步,他被寰太后和龙夫人紧紧夹在中间,头皮发麻,冷汗直冒。

“你们谁要是再敢过来一步——”公主背对众人,冷冰冰地威胁道:“就试试看!”

“朵儿!——你疯了吗?”寰太后浑身发抖,怒道:“你真是太不争气了!白白枉费了你父王的一片苦心!”

朵儿公主怒目圆睁,指着苍天哈哈大笑,那单薄的笑声很快就被风声所淹没,而笑声中所夹杂的苍凉却骨感地袒露在了众人心前。

“朵儿,你话回来再说——你快回来呀!”龙夫人欲伸手去抓,最终却还是望而却步。

朵儿公主缓缓转过身,生平第一次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这三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人物,终于露出了发自肺腑的笑,却更像是在揶揄嘲弄:“不要在惺惺作态了!把你们所谓的‘善’,所谓的‘德’做给这宫里的下人们看有意思吗?这么多年来,你们是怎么对我的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你——!”明浩顶着迎面而来的刺骨寒风,眼睛半眯着却气还是不打一处来:“你这个死丫头!你错得那么离谱还有理了?”

“错?我只是想得到爱,我有错吗?!”朵儿公主全然失去了理智,手舞足蹈,捶胸顿足:“亏咱们太后娘娘还说你是一片苦心?对不起,我感觉不到!我有父亲吗?——怎么我都感觉不到!!”

明浩双手紧紧捏住龙夫人和寰太后,双脚早已如石化了般动弹不得,他质问道:“那你冲我来呀!该被毒死的人不该是我吗?丽安有什么错?你为什么非要置他于死地!”

朵儿公主指着所有人,深恶痛绝地嘶吼道:“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把你们所有人都统统杀光,一个不留!”

众人皆惊愕万分,惶恐地看着面前这个如恶魔附体般的少女。

她指着明浩清算道:“就算死了我也记得!母亲才刚走一年不到,你就把馨娘娘娶了进门!你这是在亵渎,在践踏我妈对你的一片真心!馨娘娘这个贱婆娘算什么东西?从小到大她又是怎么对我的?——她死有余辜!而你还在外面花天酒地,你宁愿把爱随意消遣在那些低贱又不值一提的女人身上,都不愿意给我一丝一毫!那我就自己去争自己去抢,我要得到自己的幸福有什么不对?——你说!有什么不对啊!!”

“朵儿——!”就在众人都在为安抚公主情绪而左右彷徨,不感轻言时,龙夫人却出所有人意料,一反常态地怒斥道:“你敢在你父王面前说这么不成体统的话,你还配做公主吗?你别拿死来威胁我们,我们谁也不吃这一套!”

“住口——!”

众人都愣了,正好赶来的徐丽安和维克托也恰巧亲见了这一幕,甚至连刚喊出这声“住口”的明浩也都呆住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大声地呵斥龙夫人,开天辟地的第一次!

龙夫人顿口无言,始料未及……

明浩缓缓抬起头,看着这个已和自己离心离德的亲闺女,泪水终于禁不住夺眶而出。

“你说得对!——事到如今,该负最大责任的人是我!”

“浩儿……”寰太后也深受其感,涕泪纵横地紧握着他的手。

明浩终于还是敞开了心扉,悔恨地自责道:“宁儿死后,是我为了逃避不愿让自己再痛苦下去,才决定故意躲着你……我娶馨儿,也是为了能早一点儿从你母亲的猝死中走出来啊!”

这话明浩从来都没向任何人敞开过,龙夫人也愣住了,怔怔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原来,他对宁娘娘是如此的一往情深,不能忘怀!龙夫人冰凉的双颊上不知何时,流下了两行心酸的泪……

“我希望馨儿能替代你母亲的位置,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在我心里……我希望一切都能回到过去,幸福快乐的时光!可是……”明浩抹了一把泪:“一切都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浩儿!”

“陛下——!”

明浩噗通跪了下来,哽咽至极:“我求求你原谅我!求求你……不要走馨儿的路……回来吧,我不能失去你!”

寰太后试着向朵儿伸出了手,满怀憧憬地向她点了点头。

朵儿动摇了,她震惊了。就算做梦她也不曾想到,自己那冷若冰山的父王会对自己说出这番话。可是,为什么不早一点说出来呢?她双手掩面,竭力掩饰着自己伤痕累累,几近崩溃的面容。

“朵儿——过来,到奶奶这儿来!”寰太后试着向她缓步靠来。

现在这种局面也是朵儿始料未及的。她心乱如麻,手足无措。正当她渐渐卸下心防时,却猝然看到维克托掏出纸巾在替老泪众横的徐丽安擦着眼,顿时雷霆大作!

“不要过来——!”

众人一惊,寰太后也嘎然止住了前进的脚步。

朵儿突然发疯似地狂笑不止,又突然激动得暴跳如雷:“骗人的!一切都是骗人的!——骗子!!”

说罢,她转身张开双臂,双眼缓缓合了起来,像是关掉了和这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随着重心前移扑倒下去……

第三十四章 真正的危机

朵儿公主万念俱灰,站在塔顶,迎着北风,向天边的孤雁般展臂扑倒了下去。

“啊——!”

随着众人惨烈的惊呼,一道茕影闪身而出,如一根强有力的救命稻草,勾住了已悬在半空的公主。朵儿恐慌万状,本能的求生欲让她一把回抓住那只吊住她小命的手。她猛一抬头,见拼尽全力的维克托正不顾一切地把她往回拽。但由于楼阁太窄,有没借力的余地,就算维克托再怎么健壮也难抵夹杂在乱风中的地心引力。他的整个身子早已探出了低矮的木制装饰性护栏,再多一秒恐怕就要和随朵儿共赴黄泉了——

“放了我吧——不值得!”寡恩薄义了一辈子的朵儿,在这临命终时的最后一刻,终于鼓起勇气向维克托吐露出这肺腑之言。

维克托似无所闻,他的整个身心都在与死亡相拉锯——

“放手吧……”

朵儿沙哑颤抖的声音在凌乱的风中瞬间被撕得四分五裂,而维克托却顿感悲从中来,一声怒吼——

“let’stogether!”

就在他自己也顺着护栏滑出去时,明浩克服恐惧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了维克托的腰,但这根本阻挡不了死神的拉拽。

“陛下——!”龙夫人不假思索扑了上去,一把拽住了明浩的脚腕。

“你快放开!”情急之下,明浩慌不择路不停踢踹着龙夫人,他不能让她跟着自己一同赴死,只能这样做。

女官、宫卫们纷涌而至,将整个狭隘的塔楼挤得水泄不通,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拯救了四条人命!都化险为夷了,一切都没事了!

寰太后张大着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在徐丽安发现不对上前安抚时,她整个人都瘫软地晕了过去……

龙夫人在梁特助的陪伴下一瘸一拐回到了寝殿。她似乎还未能从刚才的惊魂一幕中清醒过来,整个人都痴痴傻傻的。

“夫人,已经没事儿了!您别吓我呀夫人?”梁特助急得眼泪直打转。

“陛下驾到——!”

话刚落音,明浩闯了进来。

“陛下,夫人她……”

“你先出去!”

梁特助忙闪身出了屋,悄悄掩上了门。

木纳的龙夫人缓缓抬头看向明浩,他那昏暗却真挚的双眸在午后的柔光中格外温暖。

他轻轻握起龙夫人娇嫩的手,看着上面一道道因刚才被自己踢踹而留下的刮痕,心痛不已,悔不当初。

“疼不疼?”

龙夫人一愣,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

“都是我的错……我该死!”

他自责不已,抬手扇向自己却被龙夫人及时逮住了。夫妻俩深情相对,相顾无言。龙夫人缓缓用手一遍又一遍地摸过明浩的脸,岁月的炼痕又多了几分。他成熟了,也更有男人味了,更能体会到人间真情了。

最后,两人都发自内心地笑了……

深夜,皇室私狱中突然传来铁门被打开的声音。被囚禁的梅丫头倏然惊醒,跳起身便扑到铁笼上直喊:“公主!——是您吗公主!救救我啊!”

走廊那头果然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在午夜空旷的狱间回荡,格外瘆人。

“公主!公——”

梅儿嘎然呆住了,站在她面前的竟然是龙夫人!

“夫人!——夫人,我是冤枉的!”她立马又向龙夫人跪地求情:“夫人您先放我出去,公主她会给您解释清楚的!”

“还不闭嘴!”梁特助厉声冷笑道:“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公主也没来见过你一面,你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

“不——!”梅丫头死活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依旧声嘶力竭地哀求着。

龙夫人随即将手按在了她的肩上,这丫头也倏然停止了哭闹,睁着泪眼蒙蒙的双眼,等待着龙夫人的判决。

“我来问你,你只需要老实回答!”

梅丫头急得连连点头:“夫人您尽管问,梅儿知道的绝不敢有半分隐瞒!”

龙夫人的眼神似两把锐利的尖刀,寒气逼人,令人无法直视:“说我假怀孕害死馨娘娘腹中胎儿的噱头,真是公主的主意?”

梅丫头一愣,纠结地松开了栏杆,支支吾吾:“我……我不知道……”

龙夫人冷冷一哼:“好吧,明天的这个时候,你做好准备去太湖里陪馨娘娘的亡魂吧!”

“不!——不,夫人!”梅丫头又激动地撞向铁栏,却被冲上前来的梁特助一把推倒在地:“夫人我说!——我全说!”

“快说!”梁特助威胁道。

“这是公主的意思!”

龙夫人脸色更显阴沉了,再问:“公主怎么会想到这种噱头?”

“夫人想问什么,你这么聪明应该很清楚!”梁特助特意上前补充道:“夫人万金之躯,这么晚了还来这儿看你!你最好想清楚了再答,要再答错一个字——哼!”

“公……公主是怎么想的奴婢怎么会知道?”梅丫头心急如焚,竭力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夫人如果是怀疑公主对您有什么算计,那我真的不知道啊!奴婢可以对天发誓,真的不知道啊!”

龙夫人在梁特助的搀扶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剩下这可怜的梅丫头喊破嗓子也无人理的绝望与悲怆……

“夫人,您说会不会真就是凑巧?”梁特助将龙夫人扶上床,又忙帮她褪去拖鞋。

龙夫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按理说,她是不应该知道的。可是,世间会有那么巧的事儿吗?她不但说出了我假怀孕,还说出了我假怀孕的目的是为了弄掉馨娘娘的孩子!”

梁特助一怔,也不知该如何答话,忙中立地说道:“夫人,应该就是凑巧吧。已经快两点了,我伺候您休息吧。”

“去给我倒杯水。”

“是。”

龙夫人怔怔地坐在床上,眼中充满了焦虑与不安。想着想着,她不禁低语道:“今天要不是那洋小子多管闲事,我心这块石头就算落下了!”

“啊?”梁特助端着水杯转过身:“夫人,您刚才说什么?”

龙夫人接过水杯,顺手朝着东厢房的位置砸去——

梁特助吓得不敢再吱声,而龙夫人却怒气难平。这把怒气不仅仅是因为朵儿的事,更是因为明浩今天的真情流露。原来在自己丈夫心里,一直都忘不掉那个人——宁娘娘。作为曾经的闺蜜,龙夫人自然也付出过真心,但宁娘娘的突然崩世,似乎也和龙夫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月色如洗,不留一丝罪痕……

翌日一大早,维克托便捧着一大束鲜花来到了【沉香宫】中。当他见到一脸憔悴的朵儿正伏案抄写佛经时,一种莫名的惆怅油然而生。

“公主……”

朵儿一愣,疲惫地笑了笑:“goodmorning……”

正当朵儿要起身去给他倒水时,维克托忙放下花走了上去:“你一夜都没睡吗?”

朵儿又拿起笔,在新的一页上写下了一行诗:“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维克托一头雾水地看着这洋洋洒洒的一行字,问:“这是什么意思?”

朵儿公主颇有感概地吟诵了一遍,解释道:“这是唐朝时期的一首七言乐府。”

“什么是乐府?”维克托颇感兴趣地追问。

朵儿公主莞尔一笑:“就是虞国古代的民歌。你如果真的对中文感兴趣的话,不妨试着多读读这些古典诗词,对你是很有裨益的。”

“ok!”维克托爽朗地点头,又指着这首小诗问:“那你能为我解释一下,这首乐府讲的是什么吗?”说罢,便主动坐到了公主旁边。

“嗯。”朵儿公主放下笔,轻轻叹了口气,诠释道:“这是一个无名女诗人所著,是警醒人们不要一味追求眼前无常的富贵虚荣,而要把眼光收回,去爱惜少年时光,珍惜眼前爱你和你爱的人。”

“太有哲理了!”维克托钦佩地赞道:“公主,您能教我写书法吗?”

“嗯!”

两名丫鬟临窗而过,见此情此景,皆捂着小嘴悄悄跑开了……

家事告一段落后,明浩便匆匆赶回了公司。让他始料未及的是,长久争执不下的公司转型案居然在转眼间全票通过了!听说还是乾家父子带的头,这倒是足实让明浩出乎意料。可郑特助却及时给出了警示,这多半是乾家人的一个阴谋。但不管怎样,第一阶段算是胜利了,公司进军东亚市场的苗头既已确定,现在就是具体作手方案并实施了。

在他回归公司召开的第一次集团会议上,身染重疾的乾老爷子带病向所有股东做了一份报告,并将东亚那边配得上跟龙氏合作的几大企业都搬了出来。其中有一家叫恒化的行业龙头,在整个东亚地区都颇具影响。他们对龙氏入住东亚非常感兴趣,并主动伸出了橄榄枝,表示愿意进一步磋商。但唯一的条件是,龙氏最高代表亲自前往东亚进行首次会晤。对于此次合作,所有股东都连连称道,要是能有恒大这条地头蛇接引,龙氏便会少走不少弯路,成功坐稳东亚江山,和恒大携手形成垄断,前景一片大好。面对众人纷纷投来的期待眼光,明浩虽然有所犹豫,但并没有反对的理由。他犹豫是因为自己为了家事已然殚精竭虑,现在马上又要长途跋涉,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但为了公司大局,这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和担当。所以他没有多想,当着所有股东的面拍案通过了此提议。乾家父子笑里藏刀,兴奋地对视了一眼,一切都如他们所想的进行着。

而就在当下,心绪难平的寰太后正在念佛。或许是近来发生了太多事,她不得不以此来平复自己惴惴不安的心。突然间,她手中的念珠却毫无征兆地断裂开来——

看着一颗颗乌黑透亮的菩提子散落一地,她眼前突然闪过一幕分崩离析,又如梦境般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浑身颤抖着站了起来。

窗外阴雨密布,一场无法阻挡的大雨就要来了……

第三十五章 临行前夜

傍晚,秋阳也收起了昔日的温暖,浓缩成一个金灿灿的光盘。那万里无云的天空,似一片明净的天空之境。渐渐地,颜色越发浓烈,像是湖水在不断加深着。远方,巍峨的山峦在夕阳余晖下涂上了一层金黄色,格外瑰丽。

徐丽安坐在门前的石墩上,手托下巴呆呆地仰望着天。她那明净的双眸中,天空的颜色再也不是蔚蓝的,似也被这深宫所浸染,越发模糊,越来越暗淡,甚至看不清前面的路……

“娘娘。”秋儿为她披上外衣,也陪着坐了下来,关切地问:“还在想不开心的事儿啊?”

或许是怕暴露自己失魂落魄的内心,徐丽安本能地抹了一把空洞的眼:“我只是在想,该不该本本分分为人妻子,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再去掺和了……”

秋儿一听,也抬头看着天。良久,才心有不甘地说:“我第一次见娘娘的时候,就感觉您跟我母亲很像。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屈服,有能力,有魄力!”

徐丽安转头看向秋儿,嗫嚅无言。

“娘娘,今生能遇到您,是秋儿莫大的幸运和福分!从您身上,我似乎看到了母亲的影子,您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主子,更像是……”秋儿用心良苦地看着徐丽安:“秋儿不希望看到您这样,您应该活得像您自己!”

徐丽安怔了怔,恰巧这丫头的每一句话都句句击中了她心底的痛。

“禀娘娘——!”一名外殿的丫头匆匆跑了过来:“陛下来了!”

秋儿一惊,赶忙站了起来,可还是被刚好走进的明浩逮个正着。

“没规矩!”

面对明浩的责难秋儿一筹莫展,倒是迎上前来的徐丽安主动替她解了围:“是我叫她陪我坐会儿的。”

睿智的秋儿忙连带认错地向明浩行了个礼,一溜烟退下了。

明浩牵着徐丽安的手走进内殿,他四下环顾了一番,关怀备至地问:“住这儿晚上冷吗?”

徐丽安深感疲惫地应付道:“比在【妙女阁】的时候好多了。”

明浩体贴地握着她的手坐了下来,又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如果冷的话,可以让【尚宫局】提前给你这儿供暖。”

“臣妾谢过陛下。”徐丽安摇头道:“尚宫局有尚宫局的规矩,何况臣妾真的不冷。”

“你怎么又称起臣妾来了?你知道我不喜欢的。”明浩温柔地责备道。

徐丽安双眸缓缓上升,落在明浩如沐春风般英俊的脸上,那双眸子似二月里的泉水,清澈透亮,给人一种毫不掩饰,稳稳的安全感。

她嘴角情不自禁地泛起了笑靥:“在陛下心里,还是希望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的吧?”

明浩一愣,迁就地点了点头:“丽安,这阵子让你受苦了,是我对不起你……”

“陛下言重了。”徐丽安谅解地看着明浩,摇头道:“以后,丽安只愿意陪在陛下身边就好。其他的事儿,请恕有心无力。”

这话被悄悄躲在殿外的秋儿听得真真儿的,急得搓手顿脚,只一心期盼着明浩陛下千万别答应。

明浩迟疑了,他比谁都明白徐丽安为什么会对他说出这番话,会做出这个决定。

“也好……”他淡淡一笑:“你需要什么只管说。等我从虞国回来,就立马册封你为爱娘,尽可能给你想要的一切!”

“虞国?”徐丽安一怔:“陛下这是要去虞国?什么时候?”

“就这两天吧!”明浩看似筋疲力竭,带着抱怨解释道:“公司要入主东亚市场,合作企业指定让我亲赴面谈!”

徐丽安怅然若失地低下了头。

“怎么了?”明浩问。

“如果方便,陛下能帮我捎点儿东西给爸和妹妹么?最近我爸身体不太好,都是妹妹一个人在尽心照顾着……”

“这么说,你不打算跟我一起去?”

徐丽安倏然抬头,有些意外地看着明浩,后又黯然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明浩急问。

“我说了。”徐丽安低声解释道:“现在我不想再过问公事。何况这次您重任在身,我也不便跟随……”

“你是担心箐粼会多心?”明浩一语道破了徐丽安心中的主要顾虑。

徐丽安还是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决定:“我就不去了。陛下如果方便,就去看看我父亲,如果公事太忙也就没必要了。”

窗外的秋儿重重地叹了口气,愤然甩手离开。可没走多远,差点儿又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打杂丫鬟。

“你瞎眼啦?”秋儿破口骂道。

那丫鬟见惹不起,赶紧埋头绕着溜走了。

秋儿一拳击在自己掌心,一脸愠色地抱怨道:“这个时候居然跟陛下说这些话?扶不上墙的烂泥!——我真看错您了!”

晚上,明浩去了寰太后寓所,也算是跟太后辞行。

“不行——!”寰太后神经质地一把抓住明浩的手:“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由于太过着急,话刚说到一半便又急咳不止。

明浩忙上前替她抹背顺气:“奶妈,您不要这样!这是公司的大计,我也没有办法啊!”

寰太后连忙抬起头,道:“那我跟你一块儿去!”

“您身体这样,又怎能跟我长途跋涉?”

王氏一手托着调配好的止咳糖浆,一手拿着水杯赶上前来:“太后,您别着急呀!来,快喝一口!”

寰太后顾不得喝药,忙对明浩说:“那乾老爷子早不病完不病,偏偏现在病得那么严重?何况,一直以来他们都反对你进军东亚的提案,现在却毫无征兆地举双手赞成!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明浩也没多想,解释道:“我已经确认过了,的确是恒大的领头人给我发来的邀请。说是要亲自跟我会面,也想借此机会让我好好了解一下恒大。”

寰太后无奈地目光下垂,哭丧着脸:“你知道吗……最近我的心里很不安,就像……要出大事!”

“您该好好休息,保重身体才是!”明浩用心良苦地嘱咐道:“不要成天胡思乱想,该吃吃该睡睡!其他事儿呀,等我回来再说吧。我就去一个星期,不会很久的。”

“你一个人去我就是不放心!”寰太后牢牢抓住明浩的手不肯松,生怕松开了就再也见不着了。

“郑特助必须要留下来替我守在公司!”明浩亦无奈叹道:“本来我觉得丽安会陪我去,可是……”

寰太后一愣,心下便有了念头。

深夜,天空流云滚滚,就是少了月光……

【仙居宫】中,外殿丫头的突然来报让本打算睡下的徐丽安霎时手足无措。

“娘娘,这会儿太后怎么来了?”秋儿也觉奇怪。

徐丽安顾不得多想,一面套了件庄重的外套,一面吩咐:“快请太后进来吧!”

寰太后在王氏的搀扶下跨了进来,一进屋先抱歉地说了一句:“真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您,还好您没睡。”

徐丽安无所适从地摇了摇头,忙呆板地吩咐道:“秋儿,快去沏壶好茶来!”

“不用麻烦了。”寰太后连连摆手道:“这么晚了,我也喝不惯茶。”

徐丽安这才反应过来,缓缓平静了下来。

“来,坐!”寰太后和善地朝她招了招手,又吩咐王氏和秋儿暂且退下。

“太后……”徐丽安缓缓坐到了寰太后身边:“这么晚了,还劳烦您亲自来一趟,是不是我又做错什么了?”

“关于陛下后天一早去虞国的事儿,您知道吧?”寰太后问。

徐丽安点了点头。

“老生是想,您能和陛下一道去!”寰太后这才开门见山地表明了来意。

徐丽安一愣,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表明了立场:“我已经跟陛下说清楚了,不再插手龙家的公事。况且《宫中典范》里有明确规定,像我这样的人是不能过问公事的。”

寰太后笑着摇了摇头:“您只是陪在陛下身边而已,不算过问公事。陛下需要人照顾,这正是您作为嬉娘的职责啊!”

徐丽安茫然地看向墙上挂着的那副明浩的肖像画儿。那是馨娘娘离世后,她专门从【沉香宫】中取过来的。

“我不明白……”她失落地问:“陛下明明有一个那么爱他的夫人,为什么还要另娶他人?我甚至能感觉到,他也想一生只爱一个人,可为什么又那么禁不起诱惑?”

寰太后真诚地看着徐丽安,劝解道:“陛下也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也有着普通人的七情六欲。虽然,他小时候确实有过人生的大起大落,但没有怎么吃过苦头,也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磨难!很多事,我能替他抗多少就都抗了……”

徐丽看眼光回转,钦佩地看着这个表面高高在上,不怒自威,而实际却心如慈母的老人家,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可是我还能活多久?”太后继续道:“龙夫人是好,不过她却是乾家的人,最终也不会真正和咱们浩儿站在一起的!”

“可是夫人明明是爱陛下的呀?而且爱得那么深沉!”

“爱?”寰太后冷笑道:“你觉得在家族利益面前,个人的爱恨重要吗?只要乾老爷子还在,夫人她能做得了自己的主吗?浩儿心里也明白,所以他没有选择让夫人陪着他一块儿去,而是选择了您!”

徐丽安依旧踌躇不定,愣愣地坐着,毫无表态。

寰太后忍住咳嗽,突然向她跪了下来。,

“太后——!”徐丽安顿时方寸大乱,情急之下忙也跪了下来:“您别这样啊!”

寰太后一把抓住徐丽安的手,像是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算老生求您了!老生是怕陛下此行会有生命危险啊!”

徐丽安一惊,方才懂得寰太后的深深忧虑。

“老生最近一直怪梦连连,陛下此行恐怕凶多吉少!”

“太后,您切不能乱想呀!”

“不,这不是乱想!”寰太后泪眼滂沱:“老生就是不放心浩儿一个人去,担心他会不明不白地消失了!我求求您,一定要照顾好陛下,帮我好好看住了!如果真出了什么岔子,身边好歹也有个商量人呐!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就算老生求您了!”

经过寰太后这么苦苦央求,徐丽安还有什么立场可以坚持呢?所有的心理防线也在顷刻间土崩瓦解了……

天,阴沉沉的,马上就要下雨了。

临行的前一晚,郁郁寡欢的她失魂落魄地来到了废院。一见到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郑特助,便情难自禁的扑了过去,潸然泪下。

小郑是个占据了暖男所有特质的极致帅男,只是紧紧的一个拥抱,深深的一个吻,便足以让徐丽安惊涛骇浪的心渐渐找到了归属感。

“明天我就要跟他去虞国了……”

“没事儿的宝贝,我等你回来……”他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

“真的太累了!我甚至感觉,围绕在我身边的所有人都处心积虑地想要害我,她们一个个都想拿我开刀当垫脚石!除了你,我还能相信谁?……我不想再掺和这些是是非非,只想像现在这样平平静静地待在你身边,什么都想,什么都不做……”

小郑怜悯一笑:“傻丫头,咱们现在的努力不正是为了以后能正大光明的在一起吗?幸福,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得到的……”他的话,是如此动人心弦:“我是个孤儿,从小就没了家人。我一直憧憬的未来,是要跟你,还有你的家人开开心心生活在一起!你父亲就是我父亲,你妹妹,也就是我的!”

徐丽安被感动得哽咽了好久,她巴不得这一天明天就来临。

“所以……”他继续道:“这次你跟陛下出去一定要把握住时机,一定要好好珍惜!”

徐丽安点了点头,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小郑:“我该回去了,明天一早的飞机……”

小郑亦连连不舍地看着她,用双指轻轻贴了贴嘴唇,又深深地按在自己胸口。

待徐丽安咬牙转身离开后,他亦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转眼看向山坡上寰太后的寓所,又看了看霓虹闪耀的【九重天庭】,眼中浮现着迫不及待提前到来的报复后的快感。他面部不受控制地痉挛,露出了一副诡异阴森的笑脸……

第三十六章 宫 变

蒙蒙细雨,如烟如雾,密密地斜织着。千万条银丝,荡漾在半空中,如迷迷漫漫的轻纱。雨丝,纷纷而下,发不出一丝声响……

明浩在众宫人的陪伴下驱车到了机场,便装出行的寰太后和龙夫人皆在行中。又是好一阵依依不舍的嘱咐,明浩看在眼里心中颇有感触。

“奶妈,您真没必要这样!”说着,明浩深深地抱了过去:“您就好好的,等我回来就成!”

寰太后竭力抑制着过度悲情的心情,频频点头:“好孩子,早点儿回来啊!”

徐丽安站在明浩身后沉默无语,怅然若失。或许是因为必须留在公司的小郑没机会来送她的缘故吧。就在她心神恍惚之时,龙夫人却走了上来,道:“一定要照顾好陛下,也照顾好你自己!”

徐丽安真挚地看着龙夫人,又看了看寰太后:“夫人、太后,请放心吧!”

寰太后倏而将徐丽安的手握了起来,把它跟明浩的放在了一起:“我等你们回来!”

明浩匆匆瞥了瞥前来送行的人,略显失落地把眼光收回。他似乎在期盼能看到某人的身影,但却让他失望了。

其实,朵儿公主明明是知道明浩今天即将离开的,也早早就起了床,当她换上漂亮的衣服站在镜子前时,却迟疑了。良久,当丫头再次赶来提醒她时,明浩的车已出发开往了机场。而她似乎都无动于衷,那抱屈含冤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现在跑来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丫头一愣,怯怯地反问:“公主……您这是不打算去送陛下了么?”

朵儿转身怒目道:“他有来跟我告过别吗?恐怕早就把我抛之脑后了吧!最后在他心里,我还是那个可有可无的人!”

一个可爱的小猫咪跨过门槛,喵喵叫着走了进来。

“把它赶出去——马上!”

小丫头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只见朵儿愤怒地一脚将小猫咪踢到了门口——

“公主息怒啊!”小丫头这才赶紧将受惊过度的猫咪护在怀中,扭头直往外躲,不料一个冷不防竟撞在了维克托身上。

丫鬟傻了,朵儿也着实惊到了。因为这猫咪是前几日维克托怕公主在禁足期间无聊,特意在网上为她拍下的名贵品种。当时,朵儿在收到这份特殊礼物时也是异常开心的,对着它又宠又亲。可维克托前脚刚走,她便看都不愿再看一眼。尤其是猫咪在她面前卖萌讨好时,她更是反感,甚至拳脚相向。在被禁足的这几天里,朵儿甚至下毒将【沉香宫】中的一池锦鲤全都毒死了……

维克托快步跨了进来,问:“你为什么拿猫撒气?”

朵儿刚好撞到了这枪口上,无言辩驳。但倔强的性子又不愿委曲求全,遂背转过身去不予理睬。

维克托一把将她掰过身来,强迫她看着自己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其实大家都是爱你的!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好好去接受,非要跟自己过不去,非要钻牛角尖呢?”

“你在说笑吧?”朵儿公主冷漠地笑道,眼中却噙着泪:“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说得那么爱我,我又何至于活得那么悲催,那么痛苦!”

“你应该打开自己的心,去包容,去感受。而不是事事都只为自己考虑!”

“够了——!”朵儿公主捂住双耳:“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走啊!”

维克托强硬地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忽然柔声道:“至少我是爱你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朵儿公主双手顺着他的背脊缓缓上移,也深情地将对方抱住。

“朵儿,如果你心里不舒服就告诉我,我愿意和你共同分担!”

像维克托这样的直男也能说出这么贴心的话,这份真情,也着实在当下抚慰了朵儿公主无处安放的心。

她嗫嚅着,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其实,我讨厌这些小宠物,甚至恨它们……”

“为什么?”

“我恨它们天生就那么轻易得到了爱,个个都爱它们宠着它们,实在太不公平了!”

维克托一愣,依旧紧紧地抱着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在淡淡的暖阳中,他轻轻吻上了她的唇上……

在一万二千米的高空上,明浩目不转睛地端详着熟睡中的徐丽安。他似乎从未发现,徐家小姐竟然也会有这么秀色可餐一刻,真有点把持不住想凑上去亲一口。

回想起她刚嫁入宫时,第一次在【凤仙殿】看到她时的惊喜,此时此刻依旧在心间缭绕。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让这朵本该娇羞的花儿无情地遭受到了太多伤害。哀莫过于心碎。此刻,他真怕徐丽安会对自己这个不合格的丈夫寒心。自从徐丽安对他说出要辞掉宫中一切职务,只求浑浑噩噩过日子的话时,他的心便不再淡定。他能明显感觉到徐丽安,这个曾经对自己抱有希望的人,如今也在逐渐地心灰意冷。他不明白,为什么每个真心爱他的女人最终都会面临彼此疏远,甚至形容陌路的结局?龙夫人是这样,徐丽安如今也是这样,馨娘娘更是!可他一无所知的是,在徐丽安心中早就有了别人。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在龙氏集团大厦的顶层天台上,蔚蓝色的玻砖将阳光折射成彩虹的光晕,斑斓炫丽。乾氏父子从楼顶的私人休息室走出,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爸,看来他们已经出发了。”乾云手握护栏,眺望着远方:“龙氏也快要变天了!”

“再怎么说,这生意还是要好好谈的!”老谋深算的乾老爷子平静地点了一支烟。

“那您的意思是?”

老爷子狡黠一笑:“能否与恒大合作,关系到龙氏的未来,一定得让他们顺利会晤,好好商谈!一切都在回程的路上!”

乾云心领神会,转身钦佩地看着自己这位心机深沉,善于运筹帷幄的老爹,啧啧称赞:“卸磨杀驴——高!”

而此时,在龙家后宫中,龙夫人突然将寰太后请来【凤仙殿】,又同时召集了尚宫局的三位总管司执前来议事。

众人到齐后,都在前殿耐心地等候着,龙夫人方才在梁特助的搀扶下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让诸位久等了。”

对于这次龙夫人的突然召集,精明的寰太后猜也能猜得到三四层用意,心里自然也预先做好了防范,遂率先开口道:“陛下才刚走没几个钟头,夫人这边就把我们都叫了来,想必是为了【尚宫局】的事儿?”

“是的!”明浩不在了,龙夫人说起话来也毫不拖泥带水:“陛下出差远行,这宫里的生活还得继续。现在【尚宫局】群龙无首,【私膳房】也没一个领头担责的,这样下去可是不行的。”

龙夫人的此番话语,寰太后自然心中有数。便抢先一步直言举荐道:“本来尚宫之位是由徐嬉娘来做的,可这一波三折的最终也没落个什么结果。这样吧,不如就让王妈妈官复原职,做回【私膳房】总管。这熟门熟路的也少些磨合,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站在龙夫人身后的梁特助脸绷得不要太紧,她偷偷瞄了一眼太后身边王氏。这人自从上次被罢职之后,就一直舔狗似的跟在太后身边。现在终于春风得意了,自然少不了一脸谄媚和沾沾自喜。

龙夫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众人看她皆似雾里看花,看不清猜不透。就连寰太后也不曾知道,在送别明浩回程的路上,龙夫人突然接到了母亲乾老太打来的急电——

“粼儿啊,你听妈说!你要趁着明浩不在宫里的这段时间,赶紧把后宫大权揽到自己手上!特别是【尚宫局】,一定不能再落到那个奶妈手上了,切记了!”

“妈,您怎么突然给我说这个?”龙夫人听得是一头雾水。

“你别问了,这是你爸的意思!我只能告诉你,你丈夫去虞国的这段时间,公司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动。所以你一定要听你的爸的,不管怎样先把那【尚宫局】大权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上,好好配合你爸和你哥!”

“到底公司会怎样呢?就不能先告诉我吗?”母亲突如其来的这一出,却更让龙夫人心急如焚,手足无措。

乾老夫人耐心解释道:“公司的事儿,一时半会儿跟你也讲不清楚。你的任务就是配合你爸,将那个来路不正的太后拉下马!还要从她手中把股权夺回来!”

龙夫人的思绪突然被寰太后一语打破:“夫人,老生刚才推荐王妈妈继续做司执一事,您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龙夫人爽快地点了点头:“您说得没有错,熟人做事总是比新人强!”

王氏兴奋得按耐不住,立马就跳了出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谢恩。

“不过——”

王氏一振。

龙夫人继续道:“王妈妈之前在【私膳房】任职期间,曾私下克扣公款,不知您知不知道这事儿?”

寰太后也愣住了,不等她开口,王氏便情绪激动地直喊冤枉。

龙夫人不慌不忙让梁特助递来一个小账本给寰太后,太后看后亦彻底傻眼了。

“这本账册是我从王氏被撤职的那天起就着手调查的。通过对每月【私膳房】的收支,以及【尚宫局】对其预算的拨款调查,每月账目都对不上。不知道太后在担任尚宫的时候,知不知道这事儿?”

虽然王氏早已急出了一声冷汗,但寰太后却还是面不改色。她缓缓合上所谓的账本,徐徐反问道:“这账本不过是您的一家之言,有什么说服力呢?”

龙夫人听后咯咯地笑了几声,尽显揶揄之意:“有没有说服力,证据就能说明一切!你【私膳房】每月采购了多少食材,是在哪里采购的,价格多少我都找人去查得一清二楚。也可以马上叫那几个固定的供货商来对峙,您觉得呢?”

其他三位司执一听,都不约而同变了脸色,颇感人人自危。

“夫人,我冤枉啊!——请夫人明察!”王氏绷不住了,遂又开口喊道。

对于王氏的苦苦哀求,龙夫人似无所闻,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寰太后。在如此伶俐的眼光下,太后老人家的内心也似乎在连连败退着。

“夫人,您这是信不过老生了?”无奈之下,寰太后只好避其锋芒,收敛了情绪。

“怎么会呢?”龙夫人深沉一笑:“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请太后不要太过介怀。”

寰太后看着稳操胜券的龙夫人,突然也笑了起来,道:“如果夫人还信得过老生,那请允许老生我暂代尚宫之职,待陛下回宫之后再做定夺,如何?”

“请恕箐粼不能答应!”

寰太后一愣,王氏和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话已说开,龙夫人突然态度强硬,开门见山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王妈妈不能再留于宫中!”

“夫人饶命——饶命啊!”

王氏顿时哭得肝肠寸断,龙夫人却充耳不闻,继续道:“我看,尚宫之位就由我这个当家主母亲自代理,而梁特助就暂代【私膳房】总管之位!太后,您大可放心了。您就趁着这阵子好好养养身子吧,能多修几棵盆栽就尽量去修,后宫的事儿,再不劳您操心了!”

大殿内鸦雀无声,众人皆瞠目结舌地看着霸气外露的龙夫人。寰太后的心突然隐隐作痛,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极度心悸的惶恐中……

第三十七章 沦 陷

面对王氏的苦苦哀求,龙夫人充耳不闻,向众人断然宣布道:“我看,尚宫之位就由我这个当家主母亲自代劳,而梁特助就暂代【私膳房】总管之位!太后,您大可放心了。您就趁着这阵子好好养养身子吧,能多修几棵盆栽就尽量去修,后宫的事儿,再不劳您操心了!”

众人皆惊,屏息凝神地关注着这场针尖对麦芒的对决——

寰太后拍案而起,丝毫无有退让之意:“老生身为太后,只要我不点头,就看谁敢对【尚宫局】的事指手画脚!”

龙夫人有备无患,似乎早有预料,她逐字逐句地强调道:“我是龙家的当家主母,在陛下不在的时候为其分忧,理所应当!”

两人的对峙已经演变成了相互仇视,寸步不让。这次会议就在这种火药味极浓的氛围中无果而终了。

寰太后一脸愠色地回到了半山寓所。一进屋,便不悦地打翻了女佣端来的一杯好茶。

王氏一惊,忙跟上去劝慰道:“太后,您可千万别动那么大肝火,当心身子骨啊!

愤怒之余,寰太后心中更多的是焦虑和无奈。她深深感到,这次乾家人把明浩故意支出去,十之八九就是个大阴谋。而明浩前脚刚走,龙夫人后脚便想将【尚宫局】一把抓,更加深了这不祥之兆。

“快帮我拟一份诏旨,立刻晓谕【尚宫局】!”

“哎——!”王氏点头哈腰,追问道:“太后,您请说?”

寰太后铿锵有力地吩咐道:“把我刚才在【凤仙殿】所说的人事任命拟成诏旨,发布到【尚宫局】官网上。还有,王妈妈你今天就去【私膳房】任职吧,别让别有用心的人抢了先机!”

“那……要是夫人她——”

“在你眼里,是我说得算还是她?跟了我那么久还不懂事儿吗?”寰太后突然激动地厉声责备道。

王氏忙连连认错,附和道:“当然是太后您说得算!夫人,她算起来也不过是您的媳妇儿,论资排辈也不该违背您的意思呀!”

“那还不快去!”

“哎!——奴婢马上就去!”

可哪知,当王氏换好正式朝服匆匆赶到【私膳房】时,梁特助还是抢先了一步,正在召集房中各部准备训话。王氏和身边的随从互相看了一眼,气急败坏地怼了上去。

“哟,梁特助!您这是在唱哪出啊?”她当着众人的面儿,冲梁特助劈头盖脑就是一顿数落:“您可真不把太后她老人家放在眼里,啊?太后已经发布了任命诏书,你睁大眼睛好好上网看看去!”

梁特助跟在龙夫人身边久了,自然也耳濡目染些龙夫人的精明。她刻意避开王氏锋芒,若无其事地拿出了一道盖有龙夫人当家主母印鉴的笔谕,向众人宣布道:“这是夫人的亲笔谕旨,你们都可以传阅一下!”

“呸——!”王氏一口啐道:“我说姓梁的,你少拿着鸡毛当令箭!你最好估摸一下,大家伙儿都估摸一下啊!在这宫里,谁的话最有分量?太后还是夫人啊?你说——是太后还是夫人!”

门外突然传来掌声,声声铿锵,有条不紊。

众人寻声望去,竟是龙夫人亲临,都吓得低头让道。

龙夫人一边击着掌一边走了进来,明知故问:“刚才,是谁把我的谕令说成是鸡毛来着?”

王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吓得连求饶的心都鼓不起来了。

“回夫人,是王妈妈!”梁特助忙上前补刀道:“她刚才还一直逼着属下在您和太后之间做选择,挑拨您跟太后的关系,也存心想陷属下于不义!”

“姓梁的,你——!”王氏愤然太后,却正见龙夫人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梁特助轻蔑一笑,对众人道:“你们都看好了,这就是对夫人谕诏不敬的榜样!”

说着,四名彪形妇人不由分说冲了上来,将王氏连押带绑地拉了出去。

众人这回亲见龙夫人做事如此雷厉风行,竟对太后身边的人也不留一丝脸面,都吓得不敢吱声。但其中一名资历稍长的妇人却畏畏缩缩地站了出来,壮着胆子禀报道:“禀夫人……太后她老人家已经在咱们【私膳房】的官网上公布了诏旨,说是一会儿要来视察咱们这儿,先让王妈妈整顿一下纪律,您看……”

梁特助将手机递到龙夫人眼前。夫人接过手机淡淡瞥了一眼,从容不迫地将它扔进了烤箱里。

“本宫跟太后在这次人事任命上虽各有不同的想法,但出发点都是为了【尚宫局】,并没有半点私心!这样吧,我给大家每个人自由选择的权利,是追随我,还是听太后的?”

“追随夫人的,就站出来!”说罢,梁特助一马当先站上前来。

在龙夫人的淫威下,也陆陆续续有不少人从人群中分离了出来。

“你们这是对尚宫大人的背叛啊!”人堆中,一名不起眼的阿嬷突然义愤填膺地喊道。

梁特助一振,忙命人将这阿嬷带到了龙夫人面前。

“你是什么人?任什么职位?”梁特助厉声问道。

那阿嬷把头一拧,一脸不屑又愤怒地样子。她慷慨激昂,自顾自地竭力扇动着众人:“你们想想,太后娘娘在做尚宫的时候于我们有过多少恩泽?哪次年终奖励的时候少了你们的?”

“你给我住口——!”梁特助急性子,忙上前要捂她的嘴,却不料被对方一口老痰吐在了脸上。

那老妇人失望之极地瞪着梁特助身后一名畏畏缩缩的年轻姑娘,推心置腹道:“小玉,你太没良心了!前年你家老母突然车祸去世,是谁帮你们家拨了一笔私款,帮你们家度过难关?你现在居然站出来背叛太后?——你良心都被狗吃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马上把这疯婆子拉出去!”梁特助急火攻心,冲着健壮的宫卫官们直喊。

又是一个对寰太后忠心耿耿的人被拉走了,前途未卜。这下,所有人都不得不站到龙夫人一边。

龙夫人终于面带微笑,满意地点了点头:“谢谢大家对我的信任!本宫早就说过,我跟太后虽然各有己见,但出发点都是为了咱们【私膳房】,为了整个【尚宫局】!只要各位配合本宫的管理,我保证,你们一定会比以前更好!”

这次,就连尊贵的龙夫人竟然也会亲临“前线”游说动员,【尚宫局】中的每个人都能深深预感,宫中即将发生一场大地震。而在这群表面顺服的人中,自然也有对寰太后忠心不二的心腹,但都敢怒不敢言。他们只得趁着天色渐晚,才匆匆潜到寰太后寓所,向她老人家禀报了今天龙夫人在【私膳房】杀鸡儆猴的高压手段。

寰太后表面平静,但心里却着实慌了。而她更担心的却是浩儿,遂不顾时差给陛下打去了网络视频。

明浩刚到虞国不久,和徐丽安在酒店安顿下来:“奶妈,我到了!一切都挺顺利的,您别担心啊!”

一脸红润的徐丽安也凑了过来,恭敬地向寰太后打了个招呼。

寰太后焦躁不安的心瞬间便落了一半,笑容在不知不觉中盛开在两颊:“徐嬉娘,您是一个很有主意又细心的人,老生把陛下交给您是非常放心的!您一定要好好看好陛下,也照顾好自己,都早点儿回来吧!”

透过屏幕,徐丽安毕恭毕敬地向太后承诺道:“你放心吧,等事儿一完我就把陛下给您原封不动地送回来!”

明浩亲昵地扭了一下徐丽安的脸,转头对寰太后道:“奶妈,我们想梳理一下明天的行程,就先挂了啊。”

“好……一定注意安全!”

不等寰太后说完,明浩便迫不及待地中指了视频,从而引来徐丽安的不满:“这话都没说完您就给挂了,倒是急什么呀?”

“明天行程不看啦?”

徐丽安莞尔一笑:“这个,恒大作为东道主已经安排得妥妥帖帖。您就不用操心了,我会安排好的!”

寰太后意志消沉,在悻悻放下了手机的一刻急咳不止。她感觉胸口针刺般的疼痛,疼到肉里,痛进了心坎里……

明浩轻轻牵起徐丽安的手,感激地看着她:“谢谢你!”

徐丽安脸泛桃花,不自觉地避开了他的凝视:“陛下太客气了,这不是我该做的吗?”

“不——”明浩脱口道:“你可以选择不做,也可以不陪我来这一趟,可是你最后还是来了……是为了我吗?”

徐丽安一振,有些惶恐无措。她知道每一次这样面对明浩,都必将是一场谎言,一次原罪。主在天上看着她,她无法直视自己的内心,更无法直视明浩逐次敲开她心房的手。

“怎么了?”明浩的笑依旧是那么温柔,令人沉醉:“难道,你这次的决定是另有原因?”

徐丽安倏然用手指封住了明浩的唇,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明浩释怀一笑,一把将徐丽安搂过,不顾一切地强吻着她……

起初,徐丽安还茫然无措地抵挡着,脑中一片空白。她知道,这样对不起小郑,更对不起自己的心。但她无从选择,只得任由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将她小心翼翼地抱上床,抚摸着她的身体,亲吻着她每一寸肌肤。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也渐渐有了兴奋的感觉。而这种兴奋并不纯是源于那原始的欲望,更仿佛是源自她的感动。

天啊!难道明浩真的闯进了她的心了吗?她纠结着,迷茫着,挣扎在乐与痛的边缘……

第三十八章 命悬一线

明浩在徐丽安的陪伴下与恒大领头人李刚顺利会晤,了解到恒大集团惊人的投资规模,又在李董事长的亲自陪同下参观了恒大旗下的众多厂矿。

“的确实力雄厚!”明浩不禁竖起大拇指。

大腹便便的李刚说起话来也似他那身形般豪气大度:“龙总也不是凡人呐!——哈哈哈哈!”

明浩礼貌一笑,道:“李董事长何出此言?”

李刚欣羡地看着明浩:“看看您身边这美娇娘,既漂亮又能干,这人间美事儿都被龙总您占绝了!”

徐丽安立马大度友好地点了点头。

李刚诚意满满地向明浩伸出手来:“非常荣幸,能跟龙总合作!”

明浩亦大方地回握住对方:“董事长您太客气了,这也是我们的荣幸!”

李刚看了一眼徐丽安,挽留道:“要不这样,好不容易来一躺就多玩儿几天。要不然,回头别落个招呼不周,哈哈哈哈!”

明浩亦朗声笑道,亲切地拍了拍李董的手:“李董太客气了!咱们两家这一联手,以后还愁没见面的日子?这次真是琐事缠身,得尽快赶回去!要不这样,您来我那儿,也让我好好尽尽地主之谊!”

“李董。”徐丽安也忙敲边鼓道:“咱们来日方长。等您日后来了我们安娜州,我跟龙总一定会好好招待您的!”

李董事长一见徐丽安立马就眉开眼笑,又将手主动伸向了徐丽安,眼神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慕之意:“那就托徐小姐吉言——来日方长,咱们下次再见!”

徐丽安刚要回握李刚的手,却被子皓一个健步闪身挡住了。徐丽安跟李董事长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弄得一头雾水。

明浩再次握住了李刚的手,更胜一筹地吹捧道:“龙总,咱们都是人中龙凤!这男人之间的事儿就别让女人掺和了,您说对吗?”

李刚一愣:“说得没错!——哈哈哈哈哈!”

疲惫的徐丽安回到酒店,刚打算冲了澡,门铃突然响了——

夜幕缓缓降临,在通往机场的各条主干道上都各有两辆暗藏杀机加长型越野车在秘密蹲守着……

在乾家大宅,乾老爷子的私人御园中,老爷子目露凶光站在泳池旁,和电话那头的神秘来者窃窃私语。

“已确认过航班,是今晚九点!”听筒里传来一个低沉的男人声:“我已经派人布下天罗地网,很快您就能收到消息了!”

乾老爷子面无表情:“做得干净点儿!”

“老板,您就放一百个心吧!长期以来,您一直都这么照顾咱兄弟,兄弟们也懂知恩图报!”

乾老爷子阴鸷一笑:“那就麻烦你们了,尾款会在事后第一时间打在你账上。”

“谢谢老板!这肇事车祸年年有,谁也怀疑不上的!”

乾老爷子快心遂意地合上手机,刚一转身,却冷不防被突然出现的乾老太惊到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老爷子没好声气地问。

乾老太太两手拎着外套,畏畏缩缩都不敢正视老爷子伶俐的目光:“我……刚来,就是看外边儿凉,给你拿一件外套。”

“嗯,这就进去了!”

乾老爷子走后,乾老太似乎被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吓到了,脸色发白。她怔怔地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丈夫藏形匿影的背影……

西边是落日残照,东边悄然升起的月亮正发出淡淡光辉。虞国故乡的傍晚,当晚霞褪去之后天地间就变成银灰色,像是为房顶树枝都罩上了一层薄薄的迷雾,若隐若现,飘飘荡荡,颇有几分微妙的氛围。

去机场的轿车已经在酒店门口等候多时了。司机着急地下车探望,却不见一个人影。眼看着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要是耽误了航班,他便没法儿跟李董事长交代了。于是,他匆匆赶到前台寻求帮助,希望让酒店的员工亲自到明浩房前催一催。

当工作人员彬彬有礼地按响明浩房间门铃时,里面却没有任何动静。前台收到消息后打去电话,也没人接。情急之下,酒店经理亲自赶来用钥匙开了门,进屋后才发现,人和行礼都不见了。

一身素服的明浩偷偷拉着徐丽安从酒店后门溜走了,现在已坐上了开往徐州的长途大巴……

徐州是徐丽安的老家,一路上,大巴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着,明浩则津津有味地欣赏着窗外的迷离夜色,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徐丽安坐在旁边,凝瞩不转地看着自己的小丈夫,长久积压在心中的郁结也仿佛在此时此刻飘到了九霄云外。

“陛下。”她用手指杵了杵明浩的胳膊:“这外面黑灯瞎火的,有什么可看的呀?”

“就是没什么也好看啊!”明浩故弄玄虚地回道。

徐丽安把嘴一噘:“您是拿臣妾开玩笑,是吧?”

明浩一愣,转头白了她一眼:“你说咱们这微服出巡,你一口一个陛下臣妾的,诚心掉我链子啊?”

“咱们现在是在虞国,又不是安娜州。”徐丽安正好抓到话茬,不解地问:“本来说得好好的晚上就回去,这机票都订好了!您这又突然闹这么一出,让我回去怎么跟太后、夫人交代啊?”

“哟,还成我错了?”明浩佯装较真地说:“你万里迢迢回一趟虞国,连自个儿父亲妹妹都不见上一面,你这也忒没良心了吧?”

徐丽安抿嘴偷笑,还继续装出一副识大体的模样:“那边儿太后还挂着您呢——”

“嘘——!”明浩突然止住了她,小声纠正道:“都说了,不要太后陛下的!该管我叫什么呀?快重新叫一个!”

徐丽安的脸刷就红了起来,微微低下头。

明浩一瘪嘴:“你脸红什么呀,大姑娘出嫁第一次啊?快叫!”

已经几乎习惯了宫中生活的徐丽安虽然觉得有些别扭,但还是弱弱地喊了一声。

“你是蚊子呀?”明浩忍俊不禁:“再大声点儿!”

徐丽安哭笑不得,尴尬地环视四周,忙转头叫了一声:“老公!”

“哎!老婆——”说话间,这嘴比电光还快,在徐丽安脸上重重地啄了一下。

“哎呀——!这么多人,您臊不臊?”徐丽安捂着被亲过的半边脸,娇羞地责备道。

明浩手臂穿过徐丽安后颈,将她揽到怀中:“还是咱们安儿乖呀……只有跟你在一起,才有像现在这样的放松!”

徐丽安渐渐合上双眼,如愿以偿地贴在明浩心口,幸福地低喃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什么?”明浩低头侧目。

徐丽安心满意足地摇了摇头:“我从小就有一个梦想,一直到我念大学的时候都没有变过。”

“那是什么?”明浩的脸死死贴着她的头,悠然自得地闻着她头发上的淡淡清香。

“您不要笑我幼稚……”徐丽安一半回味,一半憧憬地说着:“那会儿看《安徒生童话》,就一直梦想着哪一天能遇到属于自己的白马王子,穿上他送我的水晶鞋,然后嫁进城堡去!没想到,现在真的如愿以偿了!虽然,只是个娘娘……”

明浩不禁一笑,引得徐丽安倏然心悸,生怕是自己刚才放得太开,说错了话。

“你真的很在乎这些名位吗?”明浩突然发出灵魂一问。

徐丽安摇了摇头:“名位是留不住一个人的心的,灰姑娘的水晶鞋也有支离破碎的一天。心不在了,名位留着又有什么意义?”

明浩似乎已经听到了心中想要的答案,和徐丽安紧紧拥抱在一起。在砰砰的心跳声中,亦低语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在龙氏集团总部,乾老爷子迫不及待地召开了全体股东大会,近来少有露面的龙夫人也收到信息来到了公司。

当所有股东到齐后,乾老爷子一马当先,有恃无恐地坐上了明浩的宝座。他首先宣布了龙氏集团和东亚恒大的合作取得初步成功的好消息,场下立刻响起了如雷鸣般的掌声。

乾老爷子两手一压,顿时场下鸦雀无声。他随即说道:“不过这强强联手,必然会引起公司内部的改组——”

“改组?”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窈窕的小秘们已将改组名单发放到了各位股东手中……

老爷子不顾众议,继续道:“这份改组名单大家可以看看,如无异议就算拍案了!”

“等一下!”一名股东举手发言,道:“副董事长,请问您这份名单明浩陛下有看过吗?”

“是啊!”另一股东随即附和道:“如果他不同意,那咱们在这儿不是白讨论了吗?”

看着这名单上一半以上都是乾家阵营的人,尤其是那些极为重要的职位,没有一个是明浩陛下的亲信,众股东心里都没了底。

乾老爷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笑道:“陛下临行之前,已将人事任命权全权交给了老夫,现在就看大家的意思了!”

龙夫人一愣,连她这个枕边人都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儿。况且依明浩的脾气,又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权利交给岳父?一种不好的第六感瞬间充斥着她的大脑。

“慢着——!”

正当龙夫人疑惑不解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会议厅大门口传来。众人皆寻声看去,随即目瞪口呆——

众目睽睽下,寰太后穿着正统的太后服饰,领着以王氏为首的一众妇孺闯了进来。

龙夫人一振——

寰太后怒目圆睁,一步步朝乾老爷子走来……

第三十九章 乾氏密谋

众目睽睽之下,寰太后气势汹汹走到乾老爷子面前,二人针锋相对地对峙了好一阵,老爷子方才开了口,道:“现在老夫正与龙氏的股东们开会,不知太后这个时候来公司,有什么急事儿?”

寰太后侃然正色又不失威仪地扫视着在场观望的众生相,冷冷一笑:“老生再不来,这龙氏岂不是要改名换姓了?”

“太后言重了!”笑里藏刀的乾老爷子两手一摊,一脸无辜道:“咱们不过是在讨论龙氏进军东亚的具体方案和内部调整。您还是请先回吧,老夫事后一定亲自登门,再向您解释!”

寰太后目光傲然伶俐,随手拿起桌上拟定好的人事调整名单,一边看一边从容不迫地说:“你还不叫改名易姓?简直就是改朝换代!”

龙夫人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恫疑虚喝道:“太后,宫里的事儿咱们宫里解决!您专程来公司,难道就是为了让大家看咱们笑话吗?”

乾老爷子不由分说朝门口保安一招手:“还愣着干什么?”

保安们刚冲到门口,便被以王氏为首的一种众宫人死命堵在了门口,会议厅霎时乱成了一锅粥。众股东们都看得是瞠目结舌,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啪——!

寰太后霸气地一拍桌子,连乾老爷子都震住了,喧闹声随之戛然而止。

“龙氏祖训上是怎么说的?老生今天就请各位龙氏的股东们做个见证!”她一副傲睨万物,唯我独尊的姿态,冷冰冰地瞪向龙夫人:“众所周知,老生是陛下亲封的太后,应视为帝母!老生不该来公司?他——”她又顺手指向了近在咫尺的乾老爷子:“难道就该堂而皇之坐上首席高位,招摇过市了吗?是当陛下死了吗?”

寰太后的声音直冲天际,震得偌大的大厅鸦雀无声。

在众人的凝视下,乾老爷子强忍着胸中怒火,再一次心有不甘地走了下去。

龙夫人再也坐不住了,冲上来就是一番尖酸的理论:“龙氏祖训上的确承认过太后在公司的发言权,可您这分明就是借机闹事儿!难道,这就是您身为太后该有的风范吗?公司的事儿,您又懂多少?带着那么多人跑来这儿大吼大嚷,您到底想干什么呀?”

寰太后目光如炬,步步逼近龙夫人:“你让大伙儿好好看看——你这狼子野心!你们父女俩,双簧唱得可真不错!一个在公司暗度陈仓,改旗易帜,一个就在后宫篡夺谋权!”

“太后——!”龙夫人面红耳赤,眼冒金星:“您是陛下亲封的太后,所以我敬您!但这并不等同可以容忍您在各位股东面前信口雌黄,妖言惑众!”

“呵!”寰太后非常冷静,据理力争道:“老生明明命人在【尚宫局】官网上发布了人事任命的懿旨,是谁胆大包天,派人将我任命的人全部收监?到底是谁在信口雌黄?事实会说话,老天会说话!”

“是啊——!”王氏突然跳了出来,跪在地上向众人哭诉道:“奴婢奉太后之命接管【私膳房】,却无故被夫人的特助打入了私牢!请各位大人评评理,这到底还有没有尊卑礼仪,有没有规章法度了哇?——各位大人要替奴婢做主哇!”

场下哗然,都对乾氏父女指指点点,颇有微词……

“今天当着大家的面儿,我问你——!”寰太后一把揪过龙夫人的手:“龙氏祖训怎么说的?后宫一切事宜,是谁说得算?!”

龙夫人开始乱了阵脚,她奋力想把手抽回却拧不过异常强悍的寰太后:“这……可能是我没跟您沟通好……您有什么尽管来【凤仙殿】找我呀,为什么非得到公司来闹?就为了这一点儿小误会让大家都看笑话了!这让陛下回来知道了会怎么想?——快放开我!”

乾老爷子脸红筋涨,就差爆血管了。

“散会——!”

说罢,他穿过人群头也不回地溜走了……

寰太后依旧怒不可遏,瞪着不知所措的龙夫人,一种至死方休的倔强彻底将她压垮了……

“饭桶——!”乾老爷子一把将桌上掀翻,冲着电话就是一通怒骂。

电话那头传来暗杀者抱歉的解释:“实在抱歉,咱们已经确认过他们的回程航班,可谁知他们竟然没有去机场!”

“没去机场?——那他们能去哪儿?”

“我们已经从酒店监控中查到,他们一男一女,下午就变装从后门溜走了,当时谁都没想到。况且,他们入住酒店的身份也是假的!”

“难道是你们行事不够周全,已经泄露了生风?!”乾老爷子大惊,随即而来的是巨大的恐惧。

“应该不会!”暗杀者信心十足地分析道:“在他跟恒大总裁交涉这两天,咱们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他们绝对不可能有所发觉!”

“不会?——那现在算怎么回事儿?你们实在让我太失望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那诡异低沉的声音又再次响起:“要查他们行踪很容易。您大可放心,他们绝不可能活着回来!”

“那最好!”乾老爷子火冒三丈,随后将手机扔了出去砸碎了对面的镜子。

龙夫人在公司和寰太后彻底撕破脸以后,就直接回了娘家。她抓着母亲乾老太的手责备道:“都是您,非要让我去揽什么权!本来咱们这边跟老太婆就势均力敌,相互牵制,对【尚宫局】都抱观望。现在倒好,您非得急着我去抢,闹成现在这样满意啦?”

乾老太看上去也心烦意乱,一脸委屈地说:“这……这不都是你爸的主意吗?今天在公司你也看到了,他要彻底来个大换血!所以,希望你能跟他上下其手,一举把前朝后宫那些吃里扒外的人都给挤兑出去!”

“您不说我倒忘了!”龙夫人趁势追问:“爸这又是在唱哪出啊?本来公司风平浪静的,他突然来这么一出,要是明浩回来了咱们可怎么交代呀?”

乾老太一愣,欲言又止,脸上写满了纠结。

“妈,您和爸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龙夫人急问。

乾老太看了一眼房门,窃窃私语道:“其实我也敢确定,或许明浩他……”

“他怎么了?”龙夫人急上眉头,一把抓住了乾老太的胳膊。

“他……他就回不来了呢?”

“怎么会?!”龙夫人一怔,如雷灌顶:“妈,您这是听谁说的呀?”

“你倒是小声点儿!”乾老太一把赌住了女儿的嘴:“我跟你说,上次我听你爸一个人在花园神神秘秘地给谁打着电话,我悄悄走近了才听清——”

“我爸?他说什么?”

“他说……他……”

“妈!——您倒是说呀!”

乾老太一把挣脱龙夫人,烦躁不安:“别问了!我这儿也是偷听到的只言片语,谁也保不准你爸有什么打算。总之,你就乖乖听他话就成!”

虽然母亲没有把话说明,但已经算是点到即止了。深谙自己父亲秉性的龙夫人,心中自然而然浮现出最坏的念想。

“妈——!”她突然大吼道,着实惊到了乾老太:“爸怎么可以……明浩是我丈夫,他是我老公啊!”

房门突然被撞开,母女俩刹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喊什么!”乾老爷推门而入。

“爸……”

“老爷!”乾老太倏地站了起来,栗栗危惧地看着气势汹汹的一家之主:“老爷,您……您怎么来了?”

乾老爷子快步上前,抵到了龙夫人跟前:“那天你听到我说电话了?——是不是?!”

乾老太被吓坏了,还好龙夫人及时冲了上来,不顾一切地护在母亲前面:“有话好说,您这是干什么呀?”

“滚开——!”乾老爷出乎意料,一巴掌将自己的亲闺女打倒在地。

“老爷!”乾老太心疼至极,眼泪噗呲一下就飙了出来。

“我算白生了你!”乾老爷子指着龙夫人怒斥道。

龙夫人捂着脸,懵懵懂懂地抬起头。

乾老爷子不胜其怒,披头盖脑就是一顿数落:“老夫把你嫁去龙家究竟是干什么的?——你动动你脑子!这么多年来,你有做过一件回报老夫,回报这个家的事吗?连个小小的【尚宫局】都拿不下,连你丈夫心里在想什么也一无所知!白白让个出生悲贱的奶妈升到了太后,现在胆敢骑在咱们头上!”

“爸,我已经尽力了!您到底还想让我怎么样啊?”龙夫人怒目圆睁,愤然力争道。

“你尽力——?”乾老爷一脚踢翻了花瓶:“你已经不能生育了!是个废人——已经不算是女人了!”

龙夫人和乾老太一振,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亏得老夫当初费尽心血把你嫁到那臭小子身边,老夫为了什么?你又回报了老夫什么?——你这个不会下蛋的鸡!”

龙夫人彻底懵了,硕大的双眼直直地瞪着面前这个如此无情又陌生的人。而乾老太似乎也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她愤然挺身,奋力和老爷子理论,却也被乾老爷反手一耳光击倒在地。

龙夫人彻底被激怒,一把推开了乾老爷——

“你敢对我动手?!”

龙夫人挺身而出,死死挡在母亲前面:“你不把我当女人不要紧,你竟然也敢对我妈动手?好!——从今以后,咱们就恩断义绝!”

说罢,她扶起双腿打颤的母亲就往外走:“妈,咱们走!”

“回龙家?”乾老爷一脸阴鸷地冷笑道:“你还回得去吗?”

龙夫人一震,猛然转身:“你到底对明浩做了什么?你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就立刻报警!”

“哼,你也有这能耐?”乾老爷子凶相毕露:“出了这个门,你们就永远不是乾我云龙的亲人,就是敌人!”

“妈,咱们走!”

就在龙夫人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时,身边乾老太的一句却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粼儿啊,你不要冲动!你现在跟李尚宫也闹翻了,你还能去哪儿呀?”她接近哀求地哭道:“再怎么说,你都是咱们乾家的女儿啊!”

龙夫人泪眼婆娑,心碎了一地。她微微侧目,但见一脸桀骜的父亲,才渐渐冷静下来。自己如今拥有的一切,包括在公司所持的股份虽然都表面独立,为她所有。但她深知,只要自己父亲轻轻动一下小指,她便立马会失去一切。更何况现在明浩多半身陷险境,她已经无路可走了……

龙夫人双腿一软坐倒下来,泪水似断了闸,在瞬间淹没了她的整个视线……

第四十章 回娘家

虞国上午九点整,明浩终于和宋倩倩抵达了目的地徐州。下车之后他才看到小郑发来的七八条手机信息,遂忙借口去了厕所。

小郑将昨日公司发生的大事都一一向明浩作了详细汇报,并催促他赶紧回来坐镇龙氏。

明浩心中甚是纠结,他想立刻给奶妈去一个电话但却又犹豫了。他知道,如果此时打去电话,寰太后一定不会支持他在虞国多作逗留,而他也没有任何理由弃家族的事业而不顾,继续在外游山玩水。他思前想后,进退两难。自己是真心不想让徐丽安失望,真心希望她能从心底感到快乐,就像徐丽安之前能不计前嫌,一直默默地为他付出,陪在他身边这样。于是,他快刀斩乱麻咬牙下了决心,一定尽可能地让徐丽安跟自己家人多相处几天,一定要让她释怀,让她真正感受到幸福!

两人背着简单的行囊,终于来到了徐丽安老家所住的普通居民小区。当她看到这熟悉的环境,一层未变的大楼,亲切的门牌时,顿时感慨万千,恍如前世。

“怎么了?”明浩笑着,看她一脸木纳的样子。

徐丽安一振,如梦初醒,感慨道:“没事儿……好像,就像是昨天一样……”

“真是!”明浩侧眼笑道:“不是都回家了吗,怎么还哭了呢?”

徐丽安感激地点了点头:“谢谢你!”

“咱们快进去吧,也正好让我看看你从小长大的地方!”明浩兴致勃勃地紧了紧行囊,牵起徐丽安的手就往里走。

“姐——!”

徐丽安猛然一振,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明浩赫然回头,但见一个和徐丽安年龄相仿,长相也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手拎塑料袋,瞪大着双眼盯着他们。

徐丽安亦缓缓回头,眼泪刷一下就淌了下来——

“姐,真的是你!”

那女子扑通上来,一把将徐丽安死死抱住,一对兴奋的小脚丫子不受控制地直往上蹦:“姐,还真是你啊!——你可算是回来啦!”

徐丽安颤抖的双手轻轻抚摸着妹妹徐微微的背,尽情感受着这失去已久的归家感,依靠感,和亲情的温暖……

回到家中,父亲更是热泪盈眶,差点抽自己两巴掌来证实这不是在做梦。

“安安,你可算回来啦!”他捆绑似的紧紧抱住女儿,生怕再次失去:“你想死爸爸了啊!”

徐丽安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有什么话,咱们先坐下来慢慢儿说。”明浩忙扶住徐丽安和徐父:“咱们不急,有的是时间。”

一家四口都坐了下来,徐丽安紧紧握住徐父的手,关切地问:“爸,你身体好些了么?”

妹妹徐微微懂事地替父回答道:“姐,您放心吧!我这就快毕业了,资格证也拿到了,很快就能独立工作照顾好这个家了!”

徐丽安忙又牵起徐微微的手,皱了皱眉:“微微,你不是一直在为去国外任教做努力么?现在又没这打算了?”

徐微微泰然一笑:“你也走我也走,谁来照顾爸爸呀?”

“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姐俩!”徐父习以为常地又开始自责了起来。

“哎呀爸!您又胡想什么呢?咱们不是都说好了不要胡思乱想的吗?”徐微微无奈地轻叹道。

“你打算去哪个国家,有意向吗?”明浩突然打断姐妹俩,插话问。

徐微微一愣,有些茫然。明浩这一问,倒让她想起有梦想的那些年,似乎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那会儿的她,可真是天真无邪,无忧无虑啊!

“我……”她一边回味着,一边说:“我其实,去哪儿都无所谓。就是想尽我所能把咱们的文化,语言都传播到虞国以外的地方,让全世界更多的人都了解咱们的文化,自己也想多了解一下世界各地不同民族的文化传统。这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只有真正相互了解了,才能彻底达得到相互尊重,共进共融,为世界安定和平,为各民族的幸福安康而同舟共济,共谋福利。这是一种思想境界的提升,必须通过文化的传播与交流才能真正做得到!”徐微微自顾自地侃侃而谈着,完全进入了忘我的境地。

明浩侧目看了一眼徐丽安,称赞地点了点头:“这你亲妹妹吧?可比你够有理想,有志气多了!”

徐微微一愣,有些不满地争辩道:“我这不叫理想主义。如果有机会,我会毫不犹豫,甚至奋不顾身地去尝试,试着去实现的!”

明浩微微一笑:“那我倒是可以给你这样的机会,把你们父女俩都接到金国去!这样,你既可以尽情施展你的抱负,岳父也能得到更好的照顾,岂不两全其美?”

徐丽安颇感惊讶地看着明浩,实在是受宠若惊。

妹妹徐微微更是始料未及。她看了看姐夫明浩,又试探地看了看姐姐徐丽安,微微低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我这把老骨头就算了吧!”徐父重重地叹道:“微微啊,如果有机会,你是应该出去好好闯一闯!爸爸现在没瘫没病的,照顾得了自己。”他信心满满地捏了捏小女儿的肩。

“爸,您放心!”徐微微转过身,不苟言笑地看着自己父亲:“您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徐丽安开玩笑地用手拐抵了一下妹妹,抱怨道:“你这样说,就是在怪姐姐不负责任了?”

“姐,你又想哪儿去了嘛?”

徐父安慰地看着仪表堂堂,气宇非凡的明浩,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龙少爷,承蒙您照顾咱们丽安,我这个做父亲的先谢过了!”

“您可千万别,岳父大人!我还没谢谢您肯把这么精美能干的女儿嫁给我。”他挽着徐丽安柔弱的香肩:“你可真是个伟大的父亲!”

“不敢当不敢当啊!”徐父连连摆手。

“好了啦!”徐微微打断了二人肉麻的寒暄,抬头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快下午两点了:“你们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这什么都没准备!”

“还准备啥呀?”徐父白了她一眼:“难得女儿、女婿回来,咱们一家人应该好好庆祝一下,到外面儿吃去!我也正好和龙少爷多喝几盅!”

“好!——我舍命相陪!”明浩爽快地答应了。

徐丽安忙暗示性地碰了碰明浩,小声规劝道:“你本来就喝不了什么酒,就别喝那么多了,啊?”

“怎么?不给爸我面子啊?”没想到这随口的一句唠叨话却被徐父听得真真儿的,佯装生气道:“这一年到头好不容易跟你们见上一面,还不让爸爸好好开心开心,醉一回?”

“就是!”没想到明浩也趁势帮腔道:“这是咱们男人之间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

徐丽安两手一摊,也无可奈何:“那算了,我一会儿去给你们买点儿解酒的药吧!”

徐微微忙贴了上来,亲昵地在姐姐耳边玩笑道:“姐,你可真宠着姐夫!”

徐丽安尴尬地看了一眼妹妹:“你也学着拿你姐开涮了?”

“我可不敢……”

姐妹俩其乐融融地打闹了起来,像小时候那样……

金国安娜州这边,已是午夜正浓……

龙夫人在父亲的淫威和母亲的劝说下,还是回到了龙家宫廷。当她从【圣天门】驶过的那一刻起,不禁有种强烈的时移世易之感。除了梁特助还忠心耿耿地陪在她身边鞍前马后外,其他宫人似乎都在刻意躲着她,甚至绕道而行……

回到【凤仙殿】后,她彻底疲惫瘫软了下来,倒在床上像一具行尸走肉的尸体,一动不动。

梁特助看在眼里,心里却比谁都还要急。她在这个宫里唯一的依靠就是龙夫人,能让她步步高升的人是她,能保她平安度日的人也是她。如果龙夫人黯然失势,那她便会像李莲英失去了慈禧老佛爷,下场惨淡,前途渺茫了。

“夫人?”她弱弱地问了一声:“属下去帮您准备洗澡水吧,您泡一泡身子会舒服很多的。”

龙夫人还是一言不发,似雨中枯萎的娇花……

如果在平常,梁特助定会悄悄为夫人盖上一张保暖的毛毯,然后默默离开。而此刻,一种深入骨髓的危机感却让她实在是寝食难安。她深憋了口气,壮着胆子不依不饶地劝揭道:“夫人,就算今天您责怪属下甚至撤了属下的职位,属下也不得不忠言相劝!”

见龙夫人依旧没有反应,虽然心在砰砰乱撞,但还是我行我素地继续谏言道:“属下从刚入龙氏工作没两年就被您看中,之后就一直忠心耿耿地跟在您的身边。属下早已将夫人的一切看作是自己生命中最有意义的那部分!看着您现在这样,属下真的比死了还要难受……”

“我还能怎么办……”如今,脆弱得不堪一击的龙夫人似有所感,漠然地流下了一滴压抑已久的眼泪:“现在,就连你也要来逼我吗?”

“属下不敢!”梁特助噗通跪了下来:“属下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说出刚才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只盼您千万不要自暴自弃啊!”

龙夫人双手紧紧揪在自己胸口,紧绷的五官竭力封锁着内心即将喷涌而出的悲怆。流水一滴又一滴从她眼角漏出,却已是杯水车薪。她压抑在心里的东西实在太多,时间也实在是太长了!她头顶上承载的大山,让她麻木地活到了现在,蓦然回首,却恍然都看不见自己的影子了……

“我这么努力地活着,到底是为了谁……”或许,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曾几何时,这句唠叨话竟会从她嘴中不经意地宣泄而出。

梁特助跪在地上膝行而进,道:“不管怎么样,您还有陛下呀!您不是跟属下说过,您跟陛下从下就青梅竹马,他就是您的白马王子吗?属下相信,他是真心爱您的!就算是为了陛下,您也得振作起来呀——夫人!”

龙夫人终于崩不住了,生平第一次放开一切歇斯底里地哭了出来。她的哭声是如此的惨淡凄凉,远在半山的寰太后也似有所闻。

“太后您听,是不有人在哭?”正为寰太后宽衣解带的王氏亦竖着耳朵细细在听。

寰太后悲感地轻叹了一声,走到落地窗前,目光不受控制地看向山下【凤仙殿】的位置。她眉宇不舒,写满了纠结与惆怅……

第四十一章 破 冰

徐州的夜景秀色可餐,街道上,目迷五绚的路灯为这个不大的小市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衣裳……

欢乐的家庭聚餐之后,已喝得半醉的明浩和徐父不听劝告,硬要接着在路边大排档喝第二场。

两人一杯又一杯地劝着对方,灌着自己,看得一旁的徐家姐妹冷汗直冒,又不敢多作阻拦。

“浩儿——!”面红耳赤的徐父歪歪倒倒,打了个嗝:“我告诉你……你能取到咱家家安安,是你的福气!你给我对她好点儿,可不能让我女儿委屈了!——听到没?”

明浩闭着眼睛摇摇摆摆,内敛地笑了起来。

“你笑啥?”徐父不禁又打了个嗝。

“爸!”徐丽安忙上前劝阻:“我扶您回去休息啦!”

“没事,我没事儿!”徐父连连摆手,挣脱了徐丽安。

明浩笑得更大声了,指着徐父道:“我要真把您接去了金国,您还不当天就杀了我呀?”

“我杀你?”徐父一愣,也跟着笑出了泪:“我能杀了你?——哈哈哈哈!”

“来,干——!”

两人又灌了一盅酒下肚,徐父随手将明浩扒拉到身边,低声道:“不是我吹……你自己也看到了,我女儿丽安对我这个养父都是一片孝心照日月!她……她还在国贸企业做过管理——才貌双全啊!”

“对!”明浩附和道,突又话锋一转:“哎呀,可惜就是缺了那么点儿心眼儿!”

徐父一愣:“嗯?缺啥心眼儿?”

“陛下,您喝醉了!”徐丽安忙上去夺过了明浩手中的酒杯。

明浩愣了愣,指着徐丽安笑得嘎嘎的:“这……这还不缺心眼儿?都……都说了多少次别陛下陛下的叫?我告诉你——”明浩将头靠在徐丽安肩上:“你知道……在宫里这段日子我对你多操心吗?——啊?这害人之心故然是不可有的,防人之心你总得警惕着吧?要不是我绞尽脑汁帮你脱罪,你早晚得给人害死!”

徐微微一脸懵懂,听得一头雾水。

徐丽安眼见烂醉如泥的明浩就要说漏嘴,忙一把推开了他,转身招手道:“老板结账!”

“结什么账?”明浩脸色一下就拉了下来:“结什么账?我多久才能像现在这样喝一个?你给我结什么账?!”

“没错——!”徐父也不甘示弱,拍桌子道:“咱们继续喝!”

“姐,怎么办呐?”徐微微低声嘟囔道。

徐丽安带着气回道:“让他们喝死去吧!”

徐微微恍然想起了刚才明浩的话,便问:“姐,刚才姐夫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呀?”

徐丽安有口难开,便随口糊弄了一句:“这喝醉了酒的胡话你也听得进去?”

徐微微眨真眼睛,半信半疑地瞅着姐姐:“姐,你要真有什么事儿可千万别瞒着我跟爸呀?”

“能有什么事儿呀,净瞎想!”徐丽安白了她一眼:“难道你还希望我有事儿啊?你们这不都看到了吗,我好得很呢!”

“那为什么每次跟你视频通话,都总感觉你心事重重的?”

“想知道?”徐丽安故弄玄虚地问。

“当然啦!”

徐丽安嫣然一笑:“等你以后嫁入了豪门,不就自然明白了吗?”

“讨厌——!”徐微微佯装生气,又接着追问:“是跟公婆的关系紧张?”

“还好啦……”徐丽安竭力让妹妹放宽心:“就是开始的时候,相处起来有点儿拘束,不过慢慢也就习惯了。”

明浩在徐父的撺掇下喝得是越来越嗨,最后还跟徐父学起了划拳,引来了夜市上不少异样的目光,自然也没能逃过远处一神秘墨镜男的双眼。那男人嘴角诡异一翘,如释重负地用手机发出了一条信息——“目标已找到!”

事隔一日后,龙夫人就接到了母亲乾老太的电话,说是乾老爷要她今晚回娘家一趟,一起吃顿饭。对于昨日乾老爷子的无情无义,凶相毕露,甚至还当着她的面儿打了自己母亲,她真想就此跟这样的父亲一刀两断,互不来往。可是,这对她而言却是奢望。

于是,她只得打扮得珠光宝气,再次乘车回了娘家。这一幕,恰巧被在【圣天门】附近散步的寰太后看到了。

“太后——”在太后身边伺候的王氏,突然低声问道:“这夫人估计又回娘家去了吧?不知道她们父女俩又在合计什么来算计咱们!”

寰太后摇头道:“陛下不在,咱们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囤!”

王氏点头哈腰,对寰太后又是好一顿吹捧。谁知道,跟在太后身边的小明彦突然发问:“奶奶,父王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好想他啊!”

寰太后一愣,安慰地笑了笑:“小明彦想爹啦?”

“我想妈妈了……妈妈现在不在了,我就只有父王了!”说着,小明彦的眼睛都湿了起来。

寰太后心疼不已,忙安抚道:“快了快了……咱们明彦最乖了,奶奶和你一起等爸爸回来好吗?”

“嗯!”明彦抹了一把红红的眼睛。

“来!”寰太后把明彦的小手交到一个在宫中任职的嬷嬷手上:“先跟阿嬷去那边玩儿,啊?”说着,便吩咐女佣将明彦带走了。

突见太后面色凝重,王氏赶紧收住了嘴,转言道:“太后,您独当一面!这次不但挫败了夫人,挽回了尚宫局,还在公司力挽狂澜!陛下回来知道了,还不好好感激您?”

“你说陛下什么时候能回来?”寰太后茫然地看着【圣天门】,悲切地问。

王氏根据太后眼中热切的期盼,巴结地答道:“应该,就这两天吧……”

龙夫人在梁特助的陪伴下,盛装回到了乾家。刚进前院,乾老太便热情地迎了上来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断嘱咐着:“粼儿啊,一会儿见了你爸说话客气点儿!他特意请你回家吃顿饭,就是想找个台阶下。”,

“是吗?”龙夫人冷冷回应道,心中对母亲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乾老太一噘嘴:“这孩子,自己爸都不了解?他什么时候给人低过头啊?这次他是真觉得自己过分了,想主动跟你缓和一下!”

龙夫人已到了无语的地步。

三人走进大厅,正见乾老爷子坐在餐桌的主位上,跟两名公司高管交代着集团的事。

“老爷?”乾老太轻声喊道:“箐粼来了。”

乾老爷依旧自顾自地说着公司的事,直到下属们都觉得这样不太合适了,尴尬地互相看了一眼,他才不以为然地抬头向乾老太三人点了点头:“都坐下吧。”

下属知趣地出去了。

“来,粼儿!——快坐你爸身边去!”乾老太轻声极力撮合着。

龙夫人看也没正眼看自己父亲一眼,不紧不慢地脱下外套交到梁特助手中,吩咐道:“把衣服放好,一会儿也进来一起吃点吧!”

梁特助一愣,乾老太更是被女儿的故意拆台气到不行,忙小声嘟囔道:“我刚跟你说的,你都当耳边风了?”

龙夫人故意挑了个离乾老爷距离最远的座,拉开凳子坐了下来,目不斜视地盯着天花板:“梁特助在我身边伺候了那么多年,没她伺候,我就吃不下饭。”

乾老太焦眉苦脸,甚是不安地窥探着老太爷。

乾老爷倒是一副充耳不闻的高姿态,将酒杯往外一推,看向梁特助。

梁特助一愣,立马领会到了老爷子的意思,忙上前为他斟酒,却没想到又突然被傲娇的龙夫人赫然制止了。

“我让你斟了吗?”她瞪着梁特助。

乾老爷子冷冷一笑,看向女儿:“不是留她下来伺候吃饭吗?不做这些,干嘛使?”

“爹地,她是我的人。”龙夫人随即回了他一计冷笑:“是我从龙家带过来的,您无权指使她做任何事儿!”

“是吗?”乾老爷眼光上挑,瞅着梁特助。

梁特助浑身僵硬,如烈日下暴晒的土堆,随时有崩塌的危险。

“哎呀,这父女俩哪有隔夜仇?”乾老太只得再次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当起和事佬:“粼儿呀,你不能这样跟爸说话!”

厅门开了,厨师长推着餐车来到桌边,佣人们有条不紊地将一道道丰盛的菜肴端上偌大的桌面。

乾老爷自顾自地把酒斟上了,嘟囔道:“这牛脾气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乾老太忙坐回到他身边,道:“是谁的女儿,就跟谁学的呗。”

“把杯子递过来!”乾老爷子看向龙夫人,命令道。

机敏的梁特助立马上前,将龙夫人的高脚杯双手捧了过去。

乾老爷亲自为她斟上了一杯,乾老太这心中的大石才总算彻底落下了,气氛也终于缓和下来。

“粼儿,你看!”乾老太继续着她最擅长的和稀泥:“这些菜,不都是你爱吃的吗?你爸一大早就吩咐厨房去买,去准备了。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的?你父亲他就那样,你说话也好不到哪儿去——冲得很呢!这可不才叫亲父女吗?”

龙夫人还是一脸桀骜,冲乾老爷问道:“我只想问一句,你到底对明浩做了什么?”

“哼——!”乾老爷恼羞成怒,拍案而起:“好好请你来吃顿饭,你就专门找茬?难道因为昨天那一巴掌,你还能真跟我断绝父女关系不成?我把他怎么样?你要真担心,怎么不去虞国找他去?!”

“粼儿,妈这回也不帮你了!”乾老太也焦急地站起了身,对着女儿就是一顿说教:“都说了,我上次根本没听清你爸说什么!即使这样,你也不该把自己亲爹想成是那样的人呀?你爸虽然要强,可你见过他为了私利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儿了吗?你这也太伤我们的心了!”

“既然如此,我告辞了!”龙夫人愤然起身,却被乾老太死命拽住了。

龙夫人和乾老爷各不相让,都气得不行,急得乾老太这个和事佬直向一旁不知所措的梁特助挤眉弄眼。

梁特助立马便心领神会,小步跑到龙夫人身边劝慰着,而乾老太则全力以赴规劝着自己老公乾老爷。没过多久,两人终于都放下了各自的架子,在梁特助跟乾老太的合力撮合下,父女俩终于面和心不和地碰了一下杯。

这顿晚餐简直是有史以来最尴尬,最难以下咽的一顿,堪比完成一个极度无聊又紧张的政治任务。饭局结束后,龙夫人一边穿着外套,一边马不停蹄地往外走去——

“车都备好了吗?”

“已经好了!”梁特助一面帮龙夫人穿着衣,一面连声答道。

“箐粼,你等一下!”乾老太突然追了上来,将一张支票塞到她手中。

龙夫人低头一看,上面除了父亲乾老爷的亲笔签名和印章外,数目那栏是空的。

“这是你爸特意让我给你的!”不等龙夫人开口,乾老太便抢先解释道:“他知道你跟龙家所谓的‘太后’已经闹翻了,怕她会借机难为你。所以呀,这个你拿着!”

“妈,别让他杞人忧天了!我堂堂龙氏当家主母会缺钱?”

龙夫人正有意归还,却被乾老太一把推了回来:“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呀?你爸他就是嘴硬心软!你现在是有钱,但如果哪天‘太后’抽风,停了你的经济来源怎么办?何况在你们那宫里,你自己知道!打赏下人,拉拢人心这哪一样不都需要钱?我跟你爸就是怕你在那边吃亏,受人欺负了!”

说罢,她将支票硬塞进了女儿的衣兜里,匆匆打发梁特助伺候上车。

回去这一路上,龙夫人看着手上这张冷冰冰的支票,心里五味杂陈。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然失去了去理解他人的能力,就连自己的父母也都变得那么陌生……

回到龙家后,又已是深夜。龙夫人的专车悄悄驶过【圣天门】却突然停了下来。

梁特助连忙下车为夫人开了门,并搀她也下了车。两人缓步行走在深夜的花园中,听着潺潺的流水,闻着秋天最后一丝芬芳。

“今天你也够折腾的,早点儿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就可以走回去。”龙夫人侧头对梁特助道。

“这怎么可以?夫人如果想散散心,属下就陪着您!只要您别觉得属下碍事儿就成。”

突然,花丛那边似乎有动静,着实把二人吓了一跳。

“嘘——别出声!”

两人轻轻往前挪了几步——

那边,还真有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影从花丛中穿过,看样子是往私牢去的。或许是由于慌张,险些被半路中途的石块绊倒。这一突如其来的细节,则一下将这神秘的夜行者的身份揭露得八九不离十。

龙夫人看了梁特助一眼,轻声问:“你觉得那是谁?”

梁特助有些胆怯地答道:“像是……公主……”

“她这是往咱们皇室的私牢去呢!”

梁特助一愣:“公主不会是去找梅丫头的吧?”

“不然呢?”龙夫人冷笑道,随即向梁特助确认道:“这梅丫头,你已经妥善处理了吧?”

梁特助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夫人请放心,属下已经派人秘密将她押送出宫了,安顿在一个私密的寓所内,绝对不会有人发觉的。”

“你说,这朵儿要是费尽心思去了私牢却找不到,会怎么样呢?”龙夫人饶有兴趣地设想着。

梁特助不解地问:“夫人,您为什么要把区区一个丫救出宫,还好吃好喝地养着呢?”

龙夫人顿然目光犀利,道:“这朵儿翅膀已经硬了,对我早有二心!或许,她已经知道了咱们很多的事儿?你说,在这宫里谁对她了解得最多?”

“是梅丫头!”梁特助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龙夫人没有再说什么,脸上情不自禁流露出深藏不露的微笑……

第四十二章 直 觉

明浩和徐父彻底喝爬下了,甚至连是怎样被人运回去的也都没有丝毫印象。

翌日,天阴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负离子……

徐丽安天不亮就起来收拾屋子,然后又出门买好了早餐,明浩这才懒洋洋地从床上被拉起来。

他醒眼惺忪地指着一桌的豆浆油条,问:“这什么呀?咱们就吃这个?”

徐丽安一边把他往卫生间推,一边说:“先去洗漱,牙膏牙刷都给你买好了,快点儿啊!”

待明浩洗完走出来时,连打哈欠带头疼的徐父也起了床。

“你妹呢?”父亲问。

“她先吃过,去上学了。”徐丽安细心地为明浩摆好碗筷,又送来热腾腾的甜豆浆。

“这是什么呀?”明浩一脸嫌弃地指着长长的油条道。

徐丽安不由分说,拿起一根就直往明浩嘴里塞——

“你——你这要谋杀亲夫哇?”明浩忙不迭都吐了出来:“这……这啥呀?跟毛毛虫似的,怪腻的!”

徐丽安自顾自地咬了一口,又美美地喝了一口豆浆,低头看着他:“怎么样,毒不死人吧?我从小就吃这个长大的!”

明浩也依葫芦画瓢,小小地揪了一块,试探着放到嘴里咀嚼了几下,觉得还不错就伴着豆浆咽了下去。

“好吃吗?”徐丽安突然把脸凑了过来。

明浩佯装不屑:“还凑合吧!”

“来,张嘴——!”徐丽安又拿起一根放到明浩嘴边,亲密地喂着他。

这波狗粮撒得,连刚从卫生间出来的徐父也羞得直往房里躲。

“爸!”

“啊?”徐父一振,尬笑着转过身:“你们吃,我再去睡会儿!”

徐丽安一把将他拉了过来:“吃过饭,咱们陪明浩去市中心逛逛吧?”

“好主意呀!”

“那就这么说定了!”徐丽安兴奋地拍手道:“都快吃吧!”

早饭过后,已快到中午了。三人来到热闹的市区,看着徐州车水马龙的街景,来来往往的红男绿女,节比鳞次的路边小摊,令人目不暇接。

突然,明浩敏感地注意到,在他们周围,总有那么几个可疑的人一直在秘密监视着自己。他假装亲热地凑到徐丽安耳边,低声道:“有几个男人一直在跟着我们!”

“啊?”徐丽安一愣,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别乱看!”明浩一把抓住她的手:“我想再确认一下,你跟着我走就行了,千万别乱看!”

明浩拉着一脸懵懂的徐丽安加快了脚步,将正在另一边围观热闹的徐父直接甩掉了。而那几个秘密跟踪他们的男人似乎也有所察觉,遂快步紧跟了上来。

徐丽安也感受了危机感,她双手紧紧抱着明浩的胳膊,随其步伐闪身进了旧街上一条狭窄的通道。

明浩带着徐丽安,从快步行走直接变成了跑,结果还是被前方突然闪出的两个神秘男子挡住了去路。再一回头,尾随他们那几个男人也气势汹汹地堵了上来。这下可前追后堵的,他们是彻底没辙了!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跟着我?”明浩勇者无畏,挺身而出道。

“你最好老实点儿!”一名西装男摸了摸被外衣遮挡的配枪:“否则——!”

“你们想要钱吗?”

明浩刚一出口,便被一名歹徒用枪暗暗抵住了腹部:“少废话,跟我们走!”

明浩只得乖乖束手就擒,一面用眼神安抚着已被吓得手脚发麻,哑口无言的徐脸,一边极度配合,跟着这群歹毒消失在了喧嚣的人群中……

“啊——!”

深夜,寰太后突然从梦中惊醒,扑腾一下摔下了床。她抬头看向窗外,月亮白得跟纸一样,这跟刚才梦里看到的是一模一样!

“浩儿!”

她顾不得那么许多,在黑暗中抓找着手机,然后就给明浩打去电话——

可惜,电话那头传来的是盲音……

她又用尽了各种方式,最终都得不到一丝回音。她算了算时差,现在虞国应该是下午了,不可能联系不上的,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出事了!于是,她心急火燎,深更半夜就叫人备车,朝【凤仙殿】闯去——

“什么?!”龙夫人听寰太后这一说,也被吓住了。因为她了解自己的父亲,此刻应该比寰太后更清楚明浩的处境,忙建议道:“要不,咱们报警吧!”

“鞭长莫及,怎么报啊!”寰太后急得直拍自己双腿,又恶狠狠地一把抓起龙夫人的手:“你说!你跟你家老爷子到底有什么阴谋?你们是不是对我家浩儿——”

“你胡说什么呢?”龙夫人用力甩开了寰太后瑟瑟发抖的手,反驳道:“为了你在公司胡闹的事儿,我跟我爸都反目成仇了!我还能跟他密谋什么呀?!”

寰太后依旧不依不饶,咄咄逼人:“你少在我面前打马虎眼儿!你家老爷子惦记着咱们龙氏的资产和权势不是一天两天,可我万万没想到,你们乾家人居然能把事儿做到这个地步——简直禽兽不如!”

“够了——!”龙夫人怒火中烧,分外眼红,一字一句指着天花板说道:“明浩也是我的丈夫,他是我丈夫呀!我跟他从小就认识,难道你也能否认我跟他的感情都是假的,都是利益吗?”她哭得是如此心酸:“别人怎么说我无力反驳,但您!——李尚宫!是看着我们一起长大的,你没有资格怀疑我跟我丈夫的感情,更没有任何权利去挑拨,去干涉!”

“现在浩儿生死不明,你还跟我扯这个有意义吗?!”寰太后也哭得不成人形了。

就在此时,梁特助匆匆赶了过来:“夫人、太后,咱们完全联络不到陛下,连徐娘娘的手机也彻底关闭了,他……他们失联了!”

龙夫人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瞪着梁特助——

“我告诉你!”寰太后神经质地双手箍住娇小的龙夫人,歇斯底里地吼道:“我浩儿要是有个什么,老生就跟你们同归于尽!——我烧了你们乾家大宅,你们都不得好死!!”

此时此刻,龙夫人已然失去了反抗的意志,她满脑子都是明浩登机前的样子。

“太后,您别这样!”一大堆宫人在梁特助的带领下纷纷上前劝阻。

“你们放开我——!”寰太后彻底像个疯的子似,脸都青了,跟垂死挣扎的人一般:“我要让他们陪葬!——陪葬!!”由于血压突然飙升,她猝然晕厥了。

“太后!”王氏惊恐万状:“快——快传医生!”

寰太后在一片慌乱中被宫人们送走抢救了……

“夫人?——夫人您怎么啦?”梁特助也被吓得不轻,忙摇喊着惊魂未定的龙夫人。

“啊——?”她猛然一振,只觉刚才的一切恍如梦境,忙抓住梁特助问:“联系上了吗?”

在这种情况下,梁特助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眼泪汪汪地看着主子。

“哭什么?”渐渐恢复理智的龙夫人厉声道:“哭丧个脸给谁看?!”

梁特助一愣,赶紧抹去了所有眼泪,周围的宫人也都纷纷止住了悲泣。

“快给我备车!”

“现在?”梁特助一愣。

“啰嗦什么?!”龙夫人暴跳如雷,直接拍案而起。

龙夫人的车风驰电掣驶出了【圣天门】。而早已杯弓蛇影,寝食难安的朵儿公主听到动静后便一直蹲守在周围,默默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她心里明白,要是自己父王真的出事,或者回不来了,下一任继承者必将是自己的弟弟明彦。而乾家一定会全力将龙夫人扶上太后的宝座,这样没有依靠的寰太后便会孤立无援,下场堪忧。她紧紧咬着牙,只恨自己怎么那么倒霉,每次都选错靠山!现在那梅丫头突然从皇室监狱中人间蒸发,她更纳闷儿,也隐隐感到这事儿跟龙夫人脱不了关系。

车至乾家大宅时,已是下半夜。

不等梁特助下车为她开门,龙夫人便迫不及待地一腿踢开了车门,亲自冲了上去,对着门铃就是一阵猛戳——

“谁呀?”过了小一会儿,监控门铃里传来佣人极度不满的抱怨:“见鬼了?谁!——找谁的?!”

“是咱们夫人来了,还不开门!”梁特助忙站了出来,替龙夫人斥道。

“龙人?”监控铃里的声音愣了愣:“什么夫人?——还太太呢!”

龙夫人气急败坏,左右环顾了一番,随手捡起一块石头直接将监控门铃砸得个稀烂——

梁特助不禁一声惊叫,呆呆地看着盛怒之下的龙夫人。

一番折腾后,龙夫人终于见到了自己的母亲——乾老太。而乾老爷子似乎早有预料,故意避而不见。

“你叫爸出来,我要见他!”龙夫人跟头蛮牛似的直往卧室方向冲,却被乾老太命人给死死压住了。

“你爸工作本来就多——”乾老太匆匆披上外套,指着女儿一阵责备:“现在,全公司都指望他一个人撑着!粼儿啊,你这是怎么了?疯了还是咋的?你就不能体谅一下你父亲吗?”

“我叫你让他出来——!”龙夫人的愤怒也全然转化成了不顾一切的歇斯底里:“现在明浩联系不上了,你高兴了——满意了?!”

“你在胡说什么?”乾老太一把抓起龙夫人:“为这件事儿你也跑来大呼小叫?他是怎么个风流痞子你还不清楚?联系不上了,明儿个你接着联系啊!指不定又在跟哪个小贱货厮混着呢!你说你,为这事儿跑这儿来发什么疯?”

龙夫人触电般倏然冷静了下来,她僵硬地,直直地站在原地。她甚至宁愿去相信母亲所说——明浩在厮混,怕他们催回,所以才故意断了联系。但她那强烈的第六感却强过了她所有的自我安慰。正如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将明浩此时此刻那无助绝望的感受透过时空的阻隔,清晰地传到了她的心里!——对!如果是那样,可为什么连徐丽安的手机也莫名失联了呢?

“不!——一定是出事儿了!”龙夫人突然暴躁起来。

乾老夫人忙抱住女儿,极力安抚道:“傻孩子,明天一早你再打个电话试试看嘛!如果还是联系不上,咱们再想办法?咱们也可以试着和徐丽安家里人联络,他们在那边儿不比咱们方便去找啊?你说是不是?”

此时,正躲在不远处目睹一切的乾家老爷欣喜若狂,这等待了那么多年,终于能将整个龙氏鲸吞蚕食,终于等到独霸龙氏的机会了!

可怜的明浩和徐丽安被反绑着手脚,背对背地靠在一起。既不知道如今身在何地,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被绑。然而直觉告诉他们,这并不是一桩单纯的谋财抢劫,绝望的徐丽安心中在默默的祈祷着——

“主啊,求您照亮我们前面的路吧!”

……

第四十三章 潜 逃

徐州的天果然还是下起了倾盆大雨。滂沱大雨疯狂地翻滚怒号,似乎要用那飞箭般的雨点把一切都击碎、冲毁。那沉重的雨点夹杂着烈风,如同一条鞭子,从空中猛抽下来,又像瀑布倾泻而下,翻江倒海。更像千针万线,把天地密密集集地缝合起来……

屋内一片漆黑,明浩和徐丽安已经被这样秘密囚禁了十来个小时了,慌乱无措的情绪早已过去,现在只剩下听天由命的哀叹。

“丽安?”

徐丽安一振,两人都被蒙住了眼,只能凭着某种似断非连的感觉相互慰藉着。

“陛下,您还好吧?”

明浩苦苦一笑:“这个时候了,还叫陛下?你都不像是我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徐丽安了……”

徐丽安也笑了,泪水沁湿了遮在眼前的黑布:“那你有真正爱过我吗?”

明浩愣了愣,反问道:“难道你一点儿不担心?我们这次可能就真要交代在这儿了么。”

“所以才想问清楚啊……”徐丽安心灰意冷:“一切都是命,主自会替我们安排好的。”

明浩叹了口气,也似乎想通了。冲着刚才徐丽安那灵魂一问,他笑着含蓄地点了点头。虽然没有任何言语,但徐丽安这边似若有所悟,也放下心结,心满意足地笑了。

门外突然有了动静,两人都惊着耳朵关注着周围的一举一动。传入耳中的,好像是两个男人在对话——

“老大怎么交代?”

“这不还在苦恼吗?本来打算一场车祸解决掉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可现在倒好,绑了来成烫手山芋了!”

“那老大就没一点儿表示?”

“表示个啥?要想做得干净不招人怀疑,可不得慎重考虑吗?——不说了,咱喝咱的!”

“喝点儿就喝点儿吧!”

“浩——”黑屋内,徐丽安突然低语道:“这次,咱们可能真的要……”

“你怕了?”明浩问。

徐丽安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顾着过去,淡淡地摇了摇头:“比死亡更可怕的,我都经历过了,这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说来听听?”明浩显得心不在焉,他似乎正在独自进行着一个艰难而漫长的自救行动。

随着徐丽安缓缓的一扭头,时间仿佛眨眼便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那时的徐丽安还是个十三岁的懵懂女孩,右手牵着同样年轻,不经世事的单亲妈妈,左手拉着一个年仅四岁的小妹,搬进了一个偏僻简陋的出租屋。

小妈妈将大大小小的行李箱都拉进了屋,强装出一副乐观开朗的模样,对自己的两个小女儿问道:“终于有个落脚的小窝啦,开不开心?”

那时的徐丽安虽然还未成年,但却很懂事。扒拉着两个稚气未脱的小眼睛,努力地点着头。

“今天想吃什么?妈妈去给你们做!”

小徐丽安笑着拍手道:“太好了!今天不用吃泡面了,妈妈万岁!”

而坐在她身边的那个不醒世的小妹妹,瘦骨嶙峋,一个劲儿只顾着啃着自己的手指头。

徐丽安的生母是一个未婚便已有了两个孩子的失足青年,在生下徐丽安的时候已经先后交往过四任男朋友,全都无疾而终。就因为这样,她和家里人也早就闹翻了,自己出来生下了两个女儿,一个人靠东拼西凑的不稳定工作艰难地维系着她们一家三口的日子。

徐丽安不但从小居无定所,跟着母亲东飘西荡,而且这母亲有时一出门就好几天都不回来。幼小的她,不得不肩负起照顾自己,又照顾妹妹的重担。家里的面包牛奶吃完了,就吃两元一袋的方便面,最后连方便面都吃不起了,就只有整天整天守在门口,眼巴巴地盼着妈妈能早点回来解救她们……

这次,她们一家三口又被房东赶了出来,搬到了离市区更远的地方。而不一样的是,一向不顾家的妈妈却少有地为她们姐俩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在饭桌上,徐丽安和妹妹狼吞虎咽地吃着,全完不顾母亲生疏的厨艺,直叫好吃。

年轻却饱经风霜的小妈妈坐在她们对面,自顾自地补着亮色的眼影。徐丽安抬起头,心中顿然生出一种难以抑制的失落感。

“妈妈……”她小声地探问着:“你又要出去啊?”

徐母笑着点了点头,似乎今晚又有什么好事儿正等着她,便随口答道:“妈妈不出去,又怎么能挣钱给你们买好多好吃的呢?”

徐丽安沮丧地低下了头。

“吃呀!怎么不吃啦?”徐母用手指扭了一下徐丽安的鼻子:“等妈妈下次挣钱了,一定又给你们做好多好吃的!好吗?”

徐丽安低着头,啃也不啃一声。

突然,徐母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忙阿谀奉承应付了一番。挂掉电话以后,她匆匆从手提包中翻出一小叠现金,递到徐丽安面前:“照顾好你妹妹,妈妈过几天就回来了!”

临行前,她对着门口的小穿衣镜扭腰提臀好一阵打量,之后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楼道中,那响亮的高跟鞋声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母亲走后,徐丽安又沦落到又当姐又当妈的地步。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次一别,母亲便再也没有回来。家里弹尽粮绝后,幼小的徐丽安彻底乱了方寸。不要说她,就连自己四岁大的妹妹也饿得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她给母亲打去电话,可怎么也打不通,又不知道怎么才能联系到自己的外公外婆!自出生以来,她从不知道自己父亲为谁,在她的生活中,只有母亲而没有父亲。无奈之下,她只好去向邻居求助。还好老天见怜,善良的邻居立马就伸出了援手,不断把妹妹送去了医院,还及时报了警。

最终,母亲因虐待儿童罪入了狱,而徐丽安便跟小妹一起被送去了住在另一座城市的外公外婆家。毫无感情基础的外公外婆虽然表面上接纳了她们,但骨子里却觉得她俩都是家族的耻辱。他们甚至从没有带着姐妹俩上过一次街,买过一次菜。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着。在徐小妹五岁那年,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身体极度虚弱,最终撒手走了。徐丽安极度悲愤,小小年纪当场就晕厥了过去。此后,徐丽安整个人都变得行尸走肉一般,学也不上了。因为她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跟她血脉相连的人已经不在了,她小小的心灵也随之被无尽的痛苦所吞噬,找不回自己了……

她本想用偷偷攒下的零花钱买一张离开这个小城的车票,但因为还未成年没有身份证,所以没能买成。于是,她独自顺着高速公路下的一条山沟一直往前走,不停地走着,累了就坐下来稍微休息一下,或者打个盹,醒了就继续往前走。死亡在她面前已经不再恐怖,因为她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一切,无所畏惧了。她只愿,也只能如一片落叶般无穷无尽地漂泊下去,直到在另一座城里遇见了好心的徐父,也就是他现在的父亲……

“所以,一切都是命,都是安排好了的!”时间闪回,徐丽安感慨地说着:“这就是神爱世人,主是不会抛弃每一个孤独不幸的孩子的!”

明浩听后,整个人都颇受震撼。他之前或许能想到徐丽安经历过不幸,但却没曾想,一个那么小的姑娘居然能一个人挺过那么多的不幸和苦难,如今还能这么乐观地活出自己,他彻底沉默了……

徐丽安突然又低语道:“如果主还能听到我心中的最后一丝诉求的话……这次,我希望他能把浩救出去,让我的丈夫平安地回到金国,回到宫里去!”

明浩再次鼓足了一把劲儿,奋力一挣——死死绑住他手腕的麻绳倏然断裂了!

他立马扯下眼前的黑布,但见屋里一片漆黑,只从一扇安有铁栅栏的通风窗口还能瞥见一缕淡淡的光晕。屋外狂风大作,暴雨滂沱,天边雷声阵阵……

明浩稍稍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双手,又忙小心翼翼地替徐丽安松了绑。当徐丽安在黑暗中摸到明浩消瘦的脸,粗糙的皮肤时,顿时泪如雨下,两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在屋外看守的俩人为避雨,早已躲到了另一头,继续喝着他们的小酒,吹着他们的牛。

屋内,徐丽安和明浩四下探索,寻找着能够逃生的一线生机。

“浩!”她低声问:“你到底是怎么解开的?”

明浩将一把磨指甲的刀递还给徐丽安:“对了,这个还你!”

徐丽安一愣,立马明白了过来。早上逛街时,明浩一直非常绅士地替徐丽安拎着包。后来遭逢不测后,明浩又机警地趁歹徒不备,迅速从包里将指甲刀藏于袖中,谢天谢地没被发现。等歹徒走后,明浩便利用这唯一的利器不断割着麻绳,经过一整天艰苦不懈地努力,终于解放了自己的双手。

“我就知道!”徐丽安双手合十,感动得跪了下来:“主是不会放弃我们的!”

明浩瞥了一眼紧锁的大门,自嘲道:“照你这么说,上帝把那门儿给堵上了,总得为咱开一扇窗吧?”

“窗——?”

徐丽安猛然一振,有所启示地看向那扇唯一的通风窗口。屋外倾盆暴雨,她悄悄走到窗前,摸了摸潮湿的墙壁。让她惊讶的是,这屋子是用土堆砌的,只不过外面刷了一层水泥而已。在长年累月雨雪风霜的侵蚀下,有些地方的水泥甚至出现了斑落的痕迹。

“怎么了?”明浩问。

徐丽安指着窗户铁栅栏周边一些并不严丝合缝的空隙,道:“或许这里,就是开窗的契机!”

明浩秒懂,探头瞄了瞄外面喝得烂醉如泥,爬在桌上呼呼大睡的两个歹毒,心中明白,能不能逃就看现在了!他一定要牢牢抓住上帝扔出的这唯一的橄榄枝,他一定要自救!——为了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

第四十四章 濒临绝望

一瞬间,雷电交加,夜空像白天一样亮。一串焦脆的响雷,惊得人头皮发紧——

在明浩和徐丽安齐心合力的不懈努力下,锈迹斑斑的铁栅栏终于从土窗上掰了下来!

一阵冷风细雨侵人屋内,他俩兴奋地又抱在了一起——

身材娇小的徐丽安踩着明浩后背,率先从土窗翻了出去,继而又从窗外面伸手将明浩奋力拉出。从小娇生惯养的明浩哪吃过这样的苦?但再痛再苦都只能往回憋,活生生地脱了层皮!

等二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逃出土屋后才发现,他们竟是被困在一个极度陌生的环境中。也难怪,自他们被那帮歹徒绑架上了车后,便一直被蒙住双眼。一路上东奔西闯,根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

徐丽安和明浩顶着暴雨紧紧依偎在一起,看着不远处两名烂醉如泥的看守,连大气都不敢喘。两人顺着小路溜进了丛林,胆裂魂飞,慌不择路地乱窜着,一心只想先离这些歹徒越远越好……

在金国安娜州的【圣天门】前,小郑的车缓缓停靠了下来……

近来,朵儿公主的情绪一直都很不高。不但一夕之间失去了心腹梅儿,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了,再加上她跟那洋小子维克托的关系也由短暂的热恋期转入了平淡的过度期。有时,她静下来细想,其实维克托在很多方面都和自己格格不入。包括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像维克托这样的直男根本就顾及不到,也给不了她想要的那种温暖呵护。两人在兴趣爱好方面更是南辕北辙,要说他们三观不合也不为过。当初,自己只是因为他俊朗的外表,便一头便栽了进去。为此,还不惜亲手扼杀了自己和徐丽安的关系,导致如今四面楚歌。她后悔死了,郁闷极了!前两天又无理取闹地跟维克托大吵了一架,把人家给气跑了,到现在都没有来找过她。

一个风轻云淡的下午,朵儿公主独自站在西花园的湖边,看着远处的【九重天庭】,呆若木鸡。

“小殿下,您慢点儿!”

“来追我呀!哈哈——来呀!”

她倏然醒神,但见明彦和几个丫鬟在不远处相互追逐着。当她黯然转身想要离开时,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公主,请留步!”

她蓦然回首,竟然是郑特助。

小郑一身简洁的白衬衫搭配修身牛仔裤,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男性魅力宛如这阴郁的天空中依旧洁白的一朵云彩。

朵儿一愣,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你要干嘛?”

小郑在不经意间,使出了他那招牌的迷之微笑。只那么一瞬,便将朵儿心中的戒备全部打消。

“公主,您不认识我了吗?”

“怎么不认识?”朵儿礼节性地点了点:“父王不在宫里,是谁把你叫来的?”

“就是因为陛下去了虞国那么久都音讯全无,这才亲自来宫里向夫人问个明白。”小郑从容不迫地答道。

“那她怎么说?”朵儿公主忙紧张地追问道。

“夫人……她也没说什么,看起来也挺着急的!”

“哦……”

朵儿闷闷不乐,刚一转身,明彦却从她身边风一般地跑过,当她这个长姐如空气一般。跟在明彦身后的两名女佣竟也只是应付性地向她行了个礼,也跟着追了去。

小郑见朵儿脸色陡变,感叹道:“这宫里,难道都是这种势力小人?”

“你说什么?”朵儿回过头,眼中布满血丝。

“公主!”小郑靠上前,压低声音继续道:“到了这个时候,属下也不得不说一些听起来逆耳,但却是苦口良药的话了!”

朵儿公主不露声色地笑了笑,也迎了上去,轻声道:“你那点儿心思,本公主不屑一听!”

小郑一愣,一脸无辜道:“属下跟公主并没有什么利益交接,有心思也不敢往您这儿来啊?除了小殿下,就只有您是陛下的亲生骨肉,我只是在替您担忧啊!”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朵儿公主背过身去:“你可以走了!”

恰好远处有一辆满载施工队的卡车,在宫卫们的陪同下向【九重天庭】方向驶去。

小郑忙指着那卡车惊叹道:“不是后宫不让男人随便进出的么,那是——?”

“父王没有告诉过你吗?”朵儿回头解释道:“那不就是为了给太后重新整修【玉宇殿】吗?”

“哦,是这样……”小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如果就任凭这些陌生工人在宫里来来往往,小殿下又上蹿下跳的,要是遇到居心不良的人可怎么办才好?”

“你在胡说什么?”朵儿一道横眉瞪了过来:“胆子可不小啊!”

“不不不——”小郑忙连连推脱:“属下是个胆小的人,所以才会想到这些顾虑嘛!您和明彦殿下都是陛下的孩子,也是唯一合法顺位继承人,当然要万般保护好才行啦!”

小郑的眼神中时时刻刻都透露着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诱惑,而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似有某种深深的暗示。

其实,他说得都没有错。现在,自己父亲已经无故失联了两天之久,整个宫廷除了寰太后,都不得不逼自己从心底做出最坏的打算。正如小郑所言,她跟明彦是龙氏唯一的顺位继承人,是其他权利再大的人都无法撼动的第一继承人!自从父王失联以后,整个龙家都陷入了一种无望的恐慌,朵儿公主更是比谁都焦虑。龙夫人暗中将自己的贴身丫鬟秘密处理的举动,已经摆明了她彻底抛弃了自己。而乾家势力也在慢慢地侵蚀着整个龙氏集团,甚至已渗透到了这深宫内院之中。寰太后眼看着亦快自身难保了,她该何去何从……

小郑走后,天渐渐暗了下来,应该快要下雨了。

朵儿一个人站在湖边,看着远处【玉宇殿】灯火通明的施工现场,又想了想刚才小郑的话,突然悟到了一条虽然铤而走险,但却能让自己起死回生,甚至逆袭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一条计谋!

【凤仙殿】中,龙夫人无力地倒在床上,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通报——

“夫人,郑特助来了!”

龙夫人努力打起精神,坐了起来:“传——!”

小郑进了内殿,毕恭毕敬地向夫人行了个礼,汇报道:“夫人,万事俱备,就等她下手了!”

郑特助口中的“她”,很明显就是指刚才的朵儿公主。

龙夫人一脸麻木,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放心吧,就算陛下不在了……只要你对本宫忠心耿耿,本宫就一定会像陛下从前那样好好爱护你的!”

“谢夫人!”小郑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

龙夫人面无表情地苦笑道:“有能力又忠心的人实在太难找了……像朵儿这样的,结局就只有一个!”

屋外突然闪过一道闪电,将整个暗沉的内殿瞬间照亮了。龙夫人本能地一抽,冰冷的脸上不断渗透着惶恐与不安。

小郑低眉窥探着龙夫人的细微变化,试探着问:“不过,夫人……您确定陛下已经?”

“我不确定……”她怔怔地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也不想!”

她这聊以**的话中充斥着太多无奈与悲切,但在潜意识中,她却不止一次被暗示——明浩已经惨遭了自己父亲的毒手。

“属下也不愿意相信!”小郑忙百般抚慰道:“这不才过了两天吗?不如我替夫人再去外事办和他们好好商讨一下,或许能让他们再给虞国那边施施压?咱们也不能放弃任何一丝找回陛下的希望!”

“如果是对陛下有益的,你就放手去做吧。”龙夫人身心俱疲,无力地看向落叶纷飞的窗外:“这次,如果陛下能平平安安地回来,本宫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夫人言重了!”小郑又是一副洁清自矢的姿态:“如果陛下能平安回来,属下并不会要任何恩赏,只求能一辈子在陛下、夫人麾下效劳!”

小郑离开以后,龙夫人还愣愣地坐着,看着窗外那条曾经和明浩一起漫步过的小径,那片含情脉脉的小树林,那汪曾经清澈净朗的湖水,都是她心中挥之不去的,也是此时此刻凌迟在她心头肉上的利刃尖刀。

“浩……”久违的泪水终于还是流了下来,她也不似外人眼中的那般坚强:“陛下……我等你回来……快回来啊……”

她压抑着,掩面而泣……

徐丽安和明浩相互搀扶着,举步维艰地走在漫无边际的丛林中。天还没亮,四周危机四伏。

“丽安……”明浩脸色卡白,虚弱地喘息着:“我不想死……丽安,救救我……”

“陛下,我们不会死的!”说着,她忙扶明浩坐了下来:“咱们先歇歇,您要振作呀!”

明浩背靠大树,奄奄一息地叹道:“都两天了……咱们,这是在哪儿啊?”

徐丽安心里也没底,这似乎已经不是徐州的地界,倒更像是一处鲜为人知的深山老林。他们就这样徒步行进了两天两夜,整个身子都快要虚脱了。其中,还曾两度在疑似追捕他们的人声中藏匿,险象环生!

“老公,咱们不能再久坐了!”徐丽安咬紧牙,关歪歪倒倒站了起来。

“我……走不动了……”

徐丽安一咬牙,将几近昏迷的明浩背上了身,用尽向老天爷透支的下辈子的力量和寿命背着明浩一步一步朝前走着。

明浩的脸紧贴在她的后颈,恍恍惚惚间,仿佛听到了一个虔诚又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向上帝祈祷着……

第四十五章 黑暗的深渊

天蒙蒙亮……

徐丽安背着明浩一步步淌在暗无天日的丛林间,狭隘的林道弯弯曲曲,阴森恐怖。晨曦被遮天蔽日的密林所阻,只透出一层含混的暗色光晕来。风在高高的树顶摇曳,发出一阵阵庞然缓慢的飒飒声……

他们终于找到了一条小溪沟,徐丽安精疲力竭地倒了下来,转身看向明浩,似乎还有一丝意识尚存。

她奋力向小溪边爬去,一头将脸淹没在水里,待她稍稍缓过神来,又忙用枯叶取水到明浩嘴边,一点点地喂着他。

渐渐的,明浩也缓缓睁开了眼,虚弱不堪:“还在林子里啊……”

蓬头垢面的徐丽安抹了一把脸,忙又去溪边取水。

“丽安……”

“嗯?”她转过身,将枯叶中的一点儿水又送到了明浩嘴边。

“你说我们……还出得去吗?”明浩气若游丝。

徐丽安强打着精神,豁达地笑了笑:“咱们不也没死么?现在,就只要想法办法走出去就行了!”

明浩感激地点了点头,几经挣扎坐了起来:“你让我息会儿……接下来的路,我背你走!”

徐丽安突然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随即泪水又夺眶而出。

“你还笑……”明浩轻轻抬手摸着她干瘪发黄的脸:“傻丫头,还好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你也要振作啊!”徐丽安把手覆在明浩手上,苦笑道:“没准儿下一个路口就能看到一线生机了呢?”

明浩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看,上帝在为我么指路呢!”

“嗯!我再去给你取点儿水。咱们一定要保存体力,才有希望走出去!”

徐丽安的脚已经胀痛麻木到短时间之内不能继续行走,她匍匐着又向溪边爬去。突然,溪边草丛中突然发出了沙沙声,甚是骇人。但这动静对于饥不择食的徐丽安来说,却大喜过望!她觉得这一定是栖息在附近的水生动物,没准就是田鸡!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拨开层层杂草,寻声觅去——

“啊——!”

“怎么?”明浩一惊,奋力朝徐丽安爬了去。

徐丽安紧紧捏住受伤的手掌,泣不成声。

明浩爬到她身边定睛一看,是两枚蛇的齿印,还渗着血。他刚想上嘴去吸,却被徐丽安眼疾手快一把推开了。

“这万一有毒——”

只见徐丽安自己猛吸了几口,把血都吐了出来,随后又扯了一根柔韧度极好的藤蔓,将手腕死死勒住。

“这样你手会废的!”急火攻心之下,明浩如回光返照般越发激动了起来。

“不——!”徐丽安连忙将手背到身后,生怕明浩触碰:“废一只手好过废一条人命!咱们快走吧,兴许离得救不远了!”

明浩不由分手将徐丽安往自己身上拉:“上来,我背你!”

“不用了,我们都自己走吧!”

“别废话——!”

徐丽安只得乖乖趴在明浩背上,被驮着歪歪倒倒地行进着。久而久之,她开始感到眩晕,四肢无力,甚至麻木。

她趁着意识还未全然流失,努力地抬起头——

远方的一切竟是那么的模糊不清,如海市蜃楼般升起了缕缕炊烟,耳边回荡着明浩若即若离的声音——

“亲爱的,快看!——快看啊,我们有救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似在梦中,她的眼睛已然不能睁开,累了,该歇一歇了……

龙氏宫苑中,小明彦正摆弄着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他掐断游戏,退回到主页一看,短信标题竟赫然写着“我是妈妈”四个字。明彦一振,忙顾不得许多,点了进去——

“彦儿,妈妈好想你!我现在就在宫外的xx酒店,我不敢让你父王知道,你可以想办法出来见见妈妈吗?就你一个人哦!千万别告诉别人,否则你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小小的明彦心中顿时荡开了花,悲喜交织。虽然馨娘娘闹鬼事件已经被明浩跟寰太后等人联手查得一清二楚,但为了不让小皇子明彦卷入到这场丑陋的宫廷阴谋中,也为了尽可能让他的心灵健康成长,寰太后亲自下令,让宫中所有人都严守自己的嘴,关于馨娘娘的任何事,都断绝明彦知道。所以,当明彦此时再次看到来自母亲馨娘娘的信息时,竟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下意识地藏好了手机,趁龙夫人及一众宫人不备,偷偷溜出了【凤仙殿】。

他偷偷溜到离【圣天门】最近的西花园,藏身在假山中茫然无措。青天白日下,来来往往都是宫人,【圣天门】前还有不少宫卫轮流把守,他全然不知自己该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跑出去。就在这时,一个人的突然出现,让他眼前一亮。

朵儿公主抱着维克托送她的猫,来到离假山不远的草坪上漫无目的地散着步——

“皇姐!”

朵儿一愣,转身见隐匿在假山中的明彦正向她直招手。她心领神会,左顾右盼确定无人注意后,便放下猫快步走了过去。

“皇姐!”明彦一把抓住朵儿公主,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你能帮帮我吗?”

“哼!你现在终于能叫声姐啦?早干嘛去了?”朵儿公主不屑一把手一甩。

“皇姐,我求你了帮帮我嘛!”明彦倔强得都快要哭出来。

“到底什么事?”朵儿公主趾高气昂地俯视着小明彦。

“我……我想出宫,你能帮我吗?”

“对不起,帮不了!”

朵儿公主正转身要走,却被稚气的明彦一把死死地拽住了:“姐姐——!”

“你出宫干嘛呀?”朵儿回头冷冷地问。

小明彦一听,本能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说拉倒!”

“我说我说!不过你可别告诉其他人啊……”小明彦索性一把抱住了朵儿生怕她跑掉,撒娇道:“我就是想出去看看妈妈,她在xx酒店等着我呢!”

朵儿公主一愣,懵懂地看着一本正经的小皇子,开玩笑地问:“你妈妈还活着呢?”

“当然啊!”明彦激动地说:“不信你看!——这是妈妈给我发来的!”

朵儿接过手机匆匆瞥了一眼,弯腰道:“先说好,我如果帮你,你是不可以告诉任何人的,就连身边最亲的阿嬷都不行!否则,你就自己想办法去吧!”

“行啊!——我一定不说!”明彦举起小手对天发誓道。

朵儿公主不露声色,将明彦抱在假山上,随即指向【玉宇殿】方向:“你看那边的施工队,看到没有?”

明彦懵懂地点了点头。

朵儿继续道:“他们有一辆很大的卡车停在那儿呢。只要你能混上去藏好了,傍晚的时候,就能跟着他们出宫,谁也发觉不了!”

“啊……”明彦曼声道。从没有独自出过宫的他,心里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怕了?”朵儿公主似乎一眼便洞察了这孩子的心思:“那就算了吧!”

“那……那我怎么回来呀?”他一脸为难地看着自己这个亲姐姐。

朵儿轻轻敲了敲明彦的木鱼脑袋,笑道:“你有手机吧?回来之前不会跟我先联系啊?咱们再想办法呗!”

“可……可是……”

眼见年龄尚小的明彦犹豫不决,朵儿也失去了耐心:“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姐姐!——你帮我混上车吧!”在朵儿的激将法下,明彦果然还是鼓足了勇气,下定决心要出宫一趟去找妈妈。

朵儿缓缓蹲身下来,不苟言笑地看着明彦:“先说好,这可是你自愿的?别到时候又说是我把你拐出去,招人闲话!”

“嗯嗯!”明彦除了一个劲儿地点头外,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表达。

两人悄悄来到离【玉宇殿】不远的高塔附近,朵儿先是故意将猫放走,然后让明彦去追。就在明彦接近施工队卡车的时候,朵儿则纵身跳入了太湖中,大喊救命。刹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太湖中挣扎的朵儿拉了过去,小明彦也看准时机,不顾一切地埋头冲进了这辆密不透风且没有上锁的大卡车中。进去之后,他连手机都不敢开,摸黑在一个旮旯处找到了几个空置的麻袋,他想都没想就钻了进去,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汽车发动带他出宫的一刻。

朵儿公主在众人的急救下很快便被捞了起来,众人都只当她是泛舟太湖而不慎落水。这消息也很开传到了离【九重天庭】较近的寰太后耳中。她甚是焦急,不但亲自去了一趟【沉香宫】,又命【私膳房】熬了一些驱寒的热汤送来。

“朵儿,你以后可别再乱跑了!”寰太后嘘寒问暖地帮公主打理着湿漉漉的头发:“你是咱们龙家的血脉,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要出了事儿,老生跟你父王怎么交代?”

朵儿公主一副乖乖女知错的茫然模样,揉着根本没有几滴眼泪的双眸,连连道歉:“吓到奶奶了,都是朵儿的错……”

“好了好了,不说了!”寰太后忙接过热汤,小心翼翼地吹着:“天寒了,快喝点儿这个,把湿气好好出一出。”

朵儿顺从地喝着寰太后递来的汤,又弱弱地嘟囔着:“还好有奶奶关心我!”

寰太后一愣:“你别瞎想!天底下哪有父亲不疼自己亲闺女的?只是他不善于表达,你得多体谅一下他!”

此时的太后,似乎已到杯弓蛇影的地步。她从心底抗拒着龙氏的衰落,抗拒着明浩的失踪,更怕失去龙家的任何一个人。她神经质地安抚着朵儿,更像是在安抚着自己:“不管你做错了什么,你都是咱们龙家的人。我和你父王都不会不管你的,放心吧!”

“嗯……”

朵儿表面温顺,心中却早已乐开了花。看来在寰太后心里,是十分看中她这个皇室血脉的。虽然她是女儿,这也必将成为日后自己问鼎龙氏的绊脚石。但她相信太后到时一定会站出来力挺自己!她筹划着,一定要在寰太后彻底失势之前,尽可能地利用她的威仪和权势,将自己推到全公司股东的面前。利用自己独一无二,无人可代的皇室血脉,迫使最高董事会修改龙氏的继位法案,好让自己以女子的身份登临最高代表席,成为龙氏开天辟地的第一位女代表,这后宫中第一个女陛下!

夕阳余晖下,施工队卡车缓缓行至【圣天门】便停了下来。把守在门口的宫卫们习惯性地上车去临查,而蜷缩在黑暗中的明彦被吓得浑身僵硬,瑟瑟发抖。

两名宫卫们在车中仔细排查着所有的工人和随身物品,眼见就向明彦的方向走了来。

明彦将头紧紧埋在双腿间,整个人都快要窒息了——

“这是什么?”

宫卫话刚落音,明彦感到挡在自己前面的那些麻袋正被一一翻动着。

他心想这次完蛋了,逃不出去,也见不到妈妈了……

第四十六章 立储危机

小皇子明彦岌岌可危,蜷缩在卡车一隅。俩宫卫三两下便把周围的麻袋都挪了一遍,也试探性地拉了拉包裹着自己的麻袋子,还好并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便折身离开了。

“放行——!”

车外一声令下,明彦亦如释重负地瘫软了下来。

车既已经发动,随即便开出了【圣天门】。如今,即使他再害怕也没有了后悔的余地。明彦紧紧捏着手机,就像捏住自己唯一的保命符一般。

当车开回工地后,工人们四散而去,司机也简单检查了一番后便匆匆下班了。明彦偷偷从车中溜出,很快便蹿到了工地的其他地方躲藏起来。现在就只要找机会溜出工地,然后便能去xx酒店见妈妈了!

突然,他手机发出了信息震动提醒——

“彦儿,妈妈的行踪被人发现了,得赶紧离开。否则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要知道,现在很多人都想要害妈妈,所以妈妈不得不东躲西藏。你来德里州找妈妈好么?”

明彦的心,倏然跌入了深不见底的山谷。他哭着给馨娘娘发去了一条语音回复:“妈——你为什么要躲,他们又为什么要害你呀?你回来!回彦儿身边好不好?父王也不在,彦儿好想你啊……”

这条饱含深情与无助的信息虽然顺利发出,但注定是石沉大海。或许,在他倔强的潜意识中,一直没有接受母亲去世的事实。他总幻想着母亲终有一天会再回来。正如他午夜惊醒时,身边伺候的阿嬷们总会哄骗安慰他那样。他现在一心只想见到馨娘娘,那个曾经和自己朝夕相处,相依为命的人!

他像过街老鼠般逃出了工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虽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德里州,但觉得只要一直往前走,就一定能找到妈妈……

天渐渐暗了下来,六神无主的小明彦独自坐在一条偏僻的油麻路小巷中,背依着冰冷的石墙,黯然落泪。他怔怔地看着微亮的手机屏,很想跟朵儿联系,却最后还是放弃了。因为这样一来,便再也没有出宫见妈妈的机会了。

而就在这时,三名歹徒一拥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小明彦装进了麻袋,随即,送上了停靠在巷口的黑色面包车,扬长而去……

转眼又是三天过去了,距离明浩失踪的日子已经快一周时间了,虞国警方那边依旧没有任何线索。

在乾老爷子的鼓动下,这事儿在公司不胫而走,搞得人心惶惶。改朝换代真的迫在眉睫,整个公司上上下下,尤其是中低层主管员工,都在尽力关注着近来集团内部任何的风吹草动,小心翼翼地过着每一天。

【凤仙殿】那边倒是静得反常,而寰太后就因小明彦无故失踪而打击过重,卧病在床。深感灭顶之灾将至,正直龙氏危机存亡的巅峰时刻,她只得拖着剩下半口气的身体,招集了明浩身边的那些“近臣”、“忠臣”来到自己的半山寓所。重病缠身的她又方寸大乱,已不知不觉陷入了朵儿公主的良言摆布中。

在半山寓所的大厅中,所有那些曾经效忠于明浩的重要主管都来了。他们看着日渐势微的寰太后,交头接耳地小声讨论着,整个场面就是一盘散沙。

寰太后急火攻心,又猛咳嗽不止起来。朵儿公主则动站了出来,向众人恭敬的行了个礼——

“各位叔叔阿姨,大家都是家父的故友,也都是龙氏的好帮手!今天急着请大家来的原因众所周知。我和太后都是女人家,也不太懂公司的事儿。但是公司不能一日无主,否则后果难以设想!这也跟在场诸位的利益是息息相关的,对吧?今儿个请大家来的目的就是想共同商议一下,咱们该如何一起度过难关?朵儿代父王、太后,代龙氏的列祖列宗先谢过各位叔叔阿姨了!”

“公主不必这样!”一位中年大叔忙宽慰道:“陛下的事儿还未有定论,咱们上上下下都一起等着消息呢!至于公司的事儿,也请太后放宽心,咱们一定会竭尽所能守住龙氏的利益的!”

“多谢各位了!”寰太后感激涕零,道:“老生这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只想平平安安盼着陛下回来……公司的处境不用说各位也都清楚,可偏偏老生对公司又是一窍不通!各位快想想办法,该怎样才能稳住现在的局面啊?”

众人都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贸然出头。最后,还是一名资历较高的女主管,见众人都不不出声,方才开了口试着问道:“太后,我可以说说自己的看法吗?”

“快请讲——!”

女主管推了推眼镜,考虑再三道:“我认为在陛下回来之前,应先把继承人定下来,以此来表明咱们的立场。龙氏的最高掌控权,本就应该由龙家的人来掌控!”

寰太后一愣,举棋不定地看向身边的朵儿。公主却声色内荏,装出一副毫无主见的样子,反看向寰太后。

“不瞒大家说——咳咳咳!”寰太后泪流满面,痛心疾首地解释道:“咱们明彦,三天前就跟他爹一样无辜失踪了!”

场下哗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惊到了,又习惯性地交头接耳起来。

“我知道——”寰太后继续捶胸顿足,失控得痛哭流涕:“作为宫里的大家长,老生是责无旁贷啊!老生对不起明浩!对不起明彦!更对不起龙氏的列祖列宗啊!!”

“奶奶——!”

朵儿公主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扑倒下去的寰太后。众人也霎得不轻,纷纷起身涌了上来。

“太后,您别着急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啊!事情一件件都得解决,您千万要顾着身体,不能急啊!”

下属们纷纷三言两语地安慰着,这次临时召集的会议就在寰太后的崩溃失态中被迫散去了。

朵儿公主陪寰太后回到内殿,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奶奶——!”她抹着泪:“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儿啊!您不要丢下朵儿了……”

寰太后心乱如麻,一把将朵儿死死抱住:“浩儿回不来了……你父王他回不来了……”

朵儿亦紧紧抱着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寰太后,一言不发地陪着她泪如雨下……

半山寓所召开紧急会议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凤仙殿】中——

当梁特助脚步匆匆地赶到后院时,但见龙夫人正和两名丫鬟烧着冥纸。夫人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或许只能从她干裂的嘴角方可窥见其内心是经历了怎样的翻滚纠结。

“夫人……”

龙夫人一振,仿佛刚从梦中醒过来。

“夫人,您这是……”梁特助也被龙夫人的这一举动惊到了,难道深爱着明浩陛下的她,这次是真的放弃了吗?

“就连太后,也召人来宫里商量后事了,我还能坚持什么……”龙夫人揉了揉被烟熏得干瘪的眸子,缓缓坐直身子:“万一他们真有个什么,我早早给烧去,也好让他们有备无患……”她的声音是那样的沙哑又无力:“必要的时候可以拿去行个好处,希望来世能去更好的地方,不要再生在这样的家庭,也不要再做我丈夫了!”

“夫人——!”

梁特助痛心疾首,第一次越矩地抱住了龙夫人,两人哭在了一起。整片宫闱都深陷在一片阴霾中,无法超脱……

翌日,如众人所料,龙氏集团终于召开了紧急的最高股东大会。以乾老爷为首的一大势力和以寰太后为首的一众势力彻底分道扬镳,泾渭分明地分坐在会议厅的两边,以此揭开了这场不可避免的殊死之争。

“陛下失联,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儿!可是国不能一日无君,公司也不能一日无主。老生提议,先立继承人以保无后顾之忧!”寰太后策驽砺钝,勉强能装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但孱弱的语气实在难掩她深入骨髓的病灶。

“哼——!”龙夫人的长兄乾云随即冷笑道:“先立继承人?立谁?如今谁敢站出来说自己有资格继承这个位子?”

寰太后以牙还牙,犀利地驳了回去:“乾理事,老生看你年纪轻轻,耳不聋眼不瞎,头脑也还不糊涂!这龙氏能继承大位的人除了陛下的亲骨肉,还能有谁?”

话刚落音,朵儿公主落落大方地站了出来,向众人鞠了一躬。

乾老爷子突然大笑不止,道:“荒谬!”

“怎么,难道您是怀疑朵儿的血统不够纯正?”寰太后逼问道。

“老太后,我看是您自己糊涂了吧!”乾老爷子不慌不忙,当着众人的面侃侃而论:“不论是你们龙氏祖训还是咱们公司的律法,都只承认男性才能继承大位!老太后,我看您是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竟然推个小丫头出来糊弄大家?她能管好公司?你们这样不负责任,置众股东于何地?置公司成千上万的员工于何地?”

“那您的意思,是不立继承人了?”

“为什么要立?”乾老爷子趁势反击道:“现在连虞国的警方都还没结案,你们倒好,先办起后事来了!这明浩也是我的女婿,我不难过?你们这样做,对得起明浩吗?要是他哪一天回来了,看到我们这些人背着他立起了继承人,他又会怎么想?!”

龙夫人一振,都不敢抬头看自己的父亲。只觉得父亲的话像一根根无形的针,活生生地刺在她心头。

寰太后早已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就算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冷笑道:“乾老爷,您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请收起你冠冕堂皇的混账话!收起你那副假仁假义假慈悲的嘴脸!”

“你——!”乾云按耐不住,却被老成的乾老爷子一把按住了。

“是个爷们儿,就跟老生来一场正大光明的对决!”

“你想怎么样?”面对寰太后下的战书,乾老爷胸有成竹,毫无畏惧。

寰太后扫视着两头观望的其他股东,正襟凛然地说:“我要以太后之身份向董事会提议,修改龙氏集团律法,即刻册立陛下之长公主龙朵儿为皇太女!”

此话一出,不只是乾家父子,就连他们身后那帮跟着起哄的虾兵蟹将也都笑了起来。龙家阵营这边,众人也都尴尬地避开着各自的目光。而龙夫人却出了奇的反常,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呆若木鸡,一言不发。

“您可真逗!”乾云不禁笑道:“是!——您是太后,也有权发言!可您说话也得过脑子吧?您也不看看大伙儿的意思?——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好!”寰太后一掌击下,定案道:“龙氏祖训和公司的律法老生这两天早已看过,且烂熟于心了!在陛下不在的时候,我身为太后就有权和陛下的原配夫人一同决定公司的大事儿!现在我就要行使权利,组织一次全员公投!”

霎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沉默许久的龙夫人身上。

“哟,您还想搞公投啊?”乾云自信爆棚地讥讽道:“那不也还得问问咱家妹妹答不答应吧?”

寰太后和乾家人同时看向感觉有些怪怪的龙夫人,朵儿公主的心中最是焦急,汗水从头皮一直沁到了脚底。想不到啊,她这孤注一掷的命运,居然最后还是逃不出龙夫人的手掌!

乾家这头,老爷子面不改色心不跳。暗地里,手却已迫不及待地凑到了龙夫人旁边,给出了足够的暗示和提醒。

龙夫人神情冷漠,木纳地看着眼前那一张张各怀鬼胎的脸……

第四十七章 龙氏公投

在龙氏集团的最高决议会上,龙夫人不置可否的表态令乾、龙两家,乃至所有在场高层都无所适从。

长兄乾云按耐不住,干脆越俎代庖宣布道:“大家都看到了吧,首席夫人她并不赞同寰太后的提议,这公投一事就此作罢吧!”

龙夫人侧目看了兄长一眼,冷笑道:“乾理事,你没有资格替我发言。”

乾家父子霎时愣住了——

“你……你叫我什么?”乾云不禁退口而出。

“这里是公司,大家都是龙氏的一份子,理应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龙夫人威望素着,郑重其事地说:“本人身为首席夫人,本就不应该有所偏袒!”

“那夫人,您的意思是?”乾老爷子冷言冷语地问。

龙夫人目光如炬,看了一眼寰太后和朵儿公主,终于明确向众人作出了表态:“对于寰太后的提议,我表示赞同!”

乾家父子都懵了,这可谓变生肘腋啊,太出乎他们意料了!寰太后和朵儿公主也懵了,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激烈的唇枪舌战,但龙夫人一句话,却把计划之内的事都打乱了。

乾家阵营里的各级管事更是颇为骚动,统统把目光投向乾氏父子。眼见这一家人似乎起了内讧,更猜不透这乾家长女龙夫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夫人不管不顾,继续道:“公投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本就是体现咱们龙氏充分尊重各位股东权利,尊重民意的不二选择!”

“好——!”寰太后趁势附和道:“既然夫人都不反对公投选举的提议,咱们就事不宜迟,明日举行吧!”

眼见这事儿已板上订钉,乾老爷子亦无可奈何。他憋着一口闷气,狠狠瞪了自己这个长反角的女儿一眼,愤然离去。

长兄乾云自是气疯了,当众又不好发作,便拉下脸来在龙夫人耳边嘟囔道:“来我办公室!”

龙夫人目空一切,我行我素地离开了公司……

傍晚,西边的天空中涌现出滚滚浓云,一层层一阵阵,驱赶着逐渐势微的落日……

“夫人,又是太太打来的……”梁特助手捧不断震动的手机,左右为难地看着龙夫人。

龙夫人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特助只能无奈地再次掐断了来电。

乾家那头,乾老太简直快急疯了,她没想到龙夫人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连她都不打算理了。

乾云拍案而起:“我去找他!”

“站住——!”乾老爷子厉声呵道。

“爹!这事儿非同小可,我这就堵到他们家大门去,看她见还是不见!”

“云儿啊!”乾老太忙上前拉住了这气急败坏的儿子:“你别那么冲动,好好听你爸说!”

“我告诉你——!”乾老爷子突然瞪向太太,威胁道:“以后老夫不管如何跟那臭丫头交涉你都不准插手,更不准私下跟她有任何来往!——听到没有?”

“老爷!”乾老太怔怔地看着冷酷无情的老太爷,苦苦哀求道:“好歹她也是咱们的亲闺女哇!您怎么能够不让我这个当妈的去看自己女儿?公司的事儿归公司,您怎么能把血缘亲情都给混进来了?”

乾老爷子目光犀利,看得怯懦的乾夫人连连低头,不敢再言语,就连刚才冲动的乾云也被这种无形的威慑力所震慑,渐渐冷静了下来。

“既然这丫头不把我们当亲人,就莫怪老夫心狠!”

乾老爷子目露凶光,又是一番恶毒的盘算在心头翻滚……

寰太后这边,朵儿公主自是跬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半山寓所倒更像是她的第二个家从。

“朵儿,你今晚就在这儿歇下吧!”寰太后心事重重地说:“明儿个一早,咱们就一同去公司。”

“嗯!”虽然朵儿以最简单的方式一一顺从着寰太后对自己的一切安排,毕竟在这个关键期,韬光养晦地装乖卖萌比一切都管用。

王氏忙命人为朵儿收拾好房间,又拱手向公主贺道:“公主殿下,荣登大位以后您就是咱们龙氏唯一的希望了!不过还好有咱们太后在,您不用太焦虑的。以后呀,什么事儿都要和太后商量着来,保管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无的放矢!”

“行了,你退下吧!”寰太后不耐烦地朝王氏连连摆手道。

王氏立马识像地收住了嘴,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倒退着出了屋。

“奶奶,您怎么了?”朵儿公主关切地问。

寰太后轻轻叹了口气,摇头道:“你难道不觉得奇怪,这龙夫人会这么好心?”

朵儿公主一愣,装出一副不谙世事的乖乖女模样:“其实朵儿也很不理解,夫人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这只老狐狸跟他爸一副德行!如果对她没有益处,又怎么成人之美?”寰太后嘟囔着。

朵儿公主眼珠子一转,忙机谨地提了一嘴:“今天在公司,我怎么看着夫人跟她父兄好像有什么隔阂,是不是闹了什么矛盾呀?”

寰太后一愣,煞有介事地猜度着:“这家庭之间的矛盾,怎么能用公司的利益去做筹码?她绝不是这样儿戏的人!”

“那朵儿就真不懂了……”

寰太后抬头看着朵儿,鼓励地笑了笑:“不管怎样,咱们就先顺着形势拿下你皇太女的位置。接下来的事儿,只能走一步看了!”

“嗯……”朵儿体贴挽住寰太后,将头靠在了她肩上:“一切都听奶奶安排!”

深秋的夜,如此清冷,也如此的让人难以入眠……

翌日清早,龙氏迎来了公司转型后最重要的一天。集团上下拥有股权的高层主管们纷纷穿戴整齐,早早便来到公司,野心勃勃的乾家父子更不能不例外。只是这一夜未眠的乾老太担心事态会失控,遂也决定破例一次,跟着乾老爷子一同来公司。让她深感意外的是,专横跋扈的乾家老太爷居然没有反对,随她跟自己上了车。

这次,乾老爷子并没有如往常般越界坐上最高首席的宝座,而是谦卑又自觉地坐到了属于自己的副董事长的位置上。从他气定神闲的神情看,似乎对这次公投很有信心,势在必得。

上午九点整,龙夫人准时赶到了会场。转眼见寰太后那边的人七七八八都到得差不多了,但仍不见寰太后和朵儿公主,心中不禁打起了鼓。

“箐粼——!”

龙夫人一愣,回头见自己的母亲正跟她招手,遂快步走了过去,坐到了母亲身边。她稍稍窥视了乾老爷一番,但父亲目不斜视,只当没看到自己这个女儿。从他嘴角微微泛起的一丝诡异,龙夫人深深地吸了口气,心也跟着砰砰跳了起来。

“这太后和公主还没到,咱们是不是该等等?”负责主持这次公投的执行长低声向乾老爷子探问道。

老爷子洋洋得意地吩咐答道:“一定要等!——这么重要的会,当事人不来可还真不行!”

“郑特助!”龙夫人果断吩咐道:“快给太后去个电话,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好!”小郑忙应声照办,但那话那头却传来盲音。

“呵呵呵——!”乾云揶揄道:“难不成她俩也玩起失踪了?这龙家的人最近是怎么了,都跟外星生物攀上了亲戚?”随即,他话中带刺地瞥向自己的亲妹妹:“哎呀!我劝有些数典忘祖的人呀,早早回头是好!”

“没错!——数典忘祖的人,是该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寰太后和朵儿公主在王氏及两名丫头的陪同下,出现在大厅门口。

乾老爷子见其二人都衣缕光鲜,霎时也难掩惊恐之色。

寰太后在朵儿公主的搀扶下步履轻盈地坐到了乾老爷对面,而她第一眼看的人却不是他,而是自己的死对头龙夫人。龙夫人如释重负,随即回以默契的微笑,而这一举动被乾老爷子看在眼里,恨得牙痒痒——

原来昨晚深夜,待所有人都睡下后,寰太后突然收到了一条来自龙夫人的秘密短息,信息很短,却暗藏玄机。这是深谙自己父亲处事手腕的龙夫人,在为寰太后和朵儿敲的一计警钟,这是在提醒她们明日必定凶险重重,若是掉以轻心,恐有性命之险。请寰太后早做筹谋,好自为之。

为了这事,本就失眠的寰太后更是睡不着觉了。经过整夜的再三斟酌,遂还是决定听从龙夫人劝谏。于是早上,她先派了一个阿嬷带着一名和朵儿一般身材的丫鬟,穿上她们的衣服,以主子的排场在众宫人们的簇拥下登上了开往公司的轿车。而她们二人则轻车简从,从宫中后花园溜出,叫了一辆出租车,绕远路驶向公司。结果真如龙夫人所料,假装她们身份的轿车在途中被突然横冲而来的一辆飞车撞出了公路,当场人仰马翻!这场恶劣的交通事故当时就上了安娜州的头版头条……

“太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咱们就开始吧!”执行长坐到了主位上,向众人宣读起龙氏集团的祖训,以及这次公投的细节……

乾老爷子听得是心不在焉,从气势上就输了一半。而乾老太则无心公事,全程都关注着老爷子的情绪波动,紧紧皱的眉头一刻都不曾舒展过。

公投若以这样公平公正的方式进行,寰太后这边倒是占有较大优势。结果很快出了炉,果然还是寰太后一方略胜一筹。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乾老爷子这仗败了,败得如此灰头土脸。

依据公投决议,董事会将立即修改《龙氏集团律》中关于继承者条件的相关规定,彻底为欣喜若狂的朵儿公主成为皇太女铲平了最后一道障碍……

第四十八章 苦涩的胜败

公投结束以后,龙夫人在乾老太的百般奉劝下无奈回了一趟娘家。

在乾老爷子的书房中,长兄乾云,乾老太夫妇如三堂会审般看着孤立无援的龙夫人,就像是在审判一个家族的罪人。

“有什么就快说,这个关键时期我不能在这儿待太久!”龙夫人开门见山道。

乾老爷子转身,将一陶瓷花瓶猛砸了过来——

龙夫人顿然惊诧地一闪避,花瓶噗呲砸碎在了她脚边。乾老太吓坏了,可也不敢有任何帮腔,只得焦急地不断跟女儿使着眼色。

“你翅膀硬了?能飞了!”乾老爷子横眉怒目,怒斥道:“别忘了,今天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拜老夫所赐!老夫我能把你捧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就能把你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是吗?”龙夫人立马针锋相对地回以犀利:“如果您有这么大能耐,何必跟我在这儿发这么大的火?今天公投的事儿,您忘了么?”

“贱丫头——!”老爷子再次操起桌上摆件砸向龙夫人。

“老爷!”乾老太噗通跪了下来,抱着丈夫的脚苦苦哀求。

龙夫人悲痛交加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心都凉了:“妈,您这是在做什么?像他这样无情无义的人,是不会领您情的!您就跟我回龙家吧,啊?”

乾云冷冷一笑:“看你这架势,是真要跟咱们爹断绝关系了?”

“不——都不许胡说!”乾老太茫然无措地挥舞着手,竭力阻止道:“你们都是我乾家的儿女!你们这样,让我这个当妈的怎么活呀!

“自己看看你养的好女儿!”乾老爷怒踹乾夫人,对其怒目而视:“老夫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事业,今天差点被她给毁了!这种吃里扒外的白眼儿狼你居然还敢当着我面叫女儿?”乾老爷子怒不可遏:“好!你跟她一起滚出乾家——滚!”

龙夫人不亢不卑,忙去扶乾老太:“妈,跟我走!”

“别碰我——!”乾老太一把推开了龙夫人:“你不要碰我!”

“妈?!”龙夫人瞪大双眼,怔怔地看着情绪失控的母亲:“您跟我回龙家,我会好好照顾您的!”

“我不需要你照顾,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乾老太发疯似的紧扯住自己的头发,涕泪纵横,像个无助到极点的孩子:“不要啊……不要……”

“妈,您别这样!”龙夫人肝胆俱裂,一把抱住母亲却还是被无情地推开了:“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妈!”乾云赶紧也凑了过来,体贴地安慰道:“您放心吧,我永远是您的儿子,会照顾您一辈子的!”

乾老太缓缓站起身,彷徨地环顾着四周,冰冰冷冷,无所依凭。她一句话都没说,跌跌撞撞地向屋外走去。

看着母亲伛偻的背影,乾氏兄妹都痛彻心扉。唯独只有黑面的老太爷则还是一副铁石心肠,不屑一顾的嘴脸,似乎所有人在他心里都只是过客,只是一枚棋子,过了就算了,用过了扔掉也不可惜。

龙夫人将眼泪擦净,转身瞪着乾老爷,嘴角故意挤出一丝轻蔑冷漠的嘲笑,终于还是让乾老爷子从心底感受到了点点触动。

“老夫真是后悔,没能早早看清你这条白眼儿狼!”乾老爷愤然谴责道:“老夫苦心养育你,栽培你!即使你不能再生育了,也想尽办法把你嫁到龙家,让你坐上龙家当家主母的位置!到头来,老夫得到了什么?这是多么好的回报啊!”

龙夫人将上次那张没写数目的支票揉成纸团,在乾氏父子眼前晃了晃,又转头向长兄乾云道:“他是我们的父亲,可是也是世界上最可怕最自私的父亲!我尚且还有一个龙家可以依靠,可你呢?劝你尽早看清楚想明白,回头是岸吧!否则,你的结果也不会比我好到哪儿去!”

“滚!——都滚出去!”乾老爷子终于开始咆哮:“老夫明天就向全公司人书面澄清,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我乾某人的女儿!滚回你的龙家去,等着陪他们一家子殉葬吧!”

龙夫人毫无畏惧,将支票捏成的纸团狠狠砸向乾老爷,毫无留恋地走出了乾家大门。空旷的书房中,似乎还残留着这一家子曾经争吵过的回音,不过这已经过去了,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这晚,寰太后的半山寓所充满了欢声笑语。明浩一派的党羽们在太后的寓所中尽情庆祝着初战告捷的胜果,都争先恐后向朵儿公主敬着酒,表示祝贺。而独独只有寰太后却怎么都乐不起来,她很早便回了内殿,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张张翻看着相册中明浩从小到大的脸,独自啜泣。

当朵儿公主应付完所有应酬后才倏然发现,太后早已不在厅中。她连忙赶去内殿,想跟太后告个晚安,但守在门口的女仆却说太后十分钟前便已出去了。

“出去了?这么晚了她没说去哪儿了吗?”公主忙追问。

女佣一无所知地摇了摇头:“太后也没说,出去的时候只有王司执陪着。”

朵儿公主一听,心中甚是不安。这些日子以来,寰太后有什么事都会跟自己商量着办。而此时,夜如此之深,她却瞒着自己去向不明……

寰太后在王氏的陪同下穿过九重大殿,来到了供奉龙氏祖宗牌位的祠堂。远远看去,祠堂大门前站着两名宫女,难不成这么晚了还有人像她一样来祠堂祭祖?

她赶紧招呼王氏扶自己走上去,两名宫女见太后驾到忙不迭请安。

“里面是什么人?”太后问。

“回禀太后,是夫人!”一名宫女轻声答道。

寰太后一愣,和王氏对看了一眼,忙跨过门槛进了祠堂。

夜,昏沉沉的,似乎憋得太久,让月光都泄不出一丝光亮……

龙夫人跪在先帝明洪的排位前,合着双手祈求着:“父王,如果您真的在天有灵,就请给我任何一种提示,让我知道明浩他在哪儿……如果他不在了,也请您告诉我!让我把他带回宫来,落叶归根……”

寰太后热泪盈眶,一步步靠了过去,首先惊动了守在一旁的梁特助。在太后的抬手示意下,梁特助则没有啃声。

龙夫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先帝的排位,自顾自地诉说着心里的苦:“我嫁到龙家七年了,没有为龙家生下一儿半女,也没有做好为人妻子的角色……如果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放下一切,照顾好自己的丈夫,顾好这个家!父王啊,我求求您告诉我,明浩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求求您了……”

“陛下!”寰太后突然从旁也跪了下来,眼神真挚地看着先帝道:“诚如夫人所言,我这个老太婆也没能替明浩管好这个家,罪过啊!”

龙夫人一惊,不知所措地看着寰太后。

寰太后牵起夫人的手,两人都缓缓站了起来:“老生没有想到,原来您心里这么苦!”

“我的丈夫失踪了生死未知,不苦?难道该开心吗?”

“老生明白!”寰太后抱歉地眼神下滑:“老生知道,在明浩回来之前,是不该越过他立继承人的。可是您也替老生想想,如果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做?老生没那么大的能力,只能在这上面稳住龙氏的基业!只希望日后到了下面见到先王,他不会责怪老生太过无能!”

龙夫人冷冷一笑:“是啊,你们龙家的事比天还大,那我算什么?”

寰太后一愣。

“我在你们龙家七年了!”龙夫人毫不掩饰地抱怨着,如滔滔不绝的洪水:“七年之中,您有把我当自家人看待过一次吗?——有吗?无论我做什么,您都会像防贼一样防着!宁儿嫁进宫后,您就想着法子刁难她,不待见她,甚至在陛下面前说了她多少坏话?就因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后来宁儿死了,陛下再娶馨娘娘,您就一个劲儿撺掇着陛下去亲近她,恨不得把陛下囚禁在【沉香宫】中!您这么做,对得起我吗?”

寰太后哽咽无语,自责地低下头,任凭龙夫人如何发难。

“我跟陛下从小一块儿长大,我是那么地爱他!现在我们之间有了隔阂,这都是拜您所赐!”

这次,寰太后一反常态地认怂了,她本可以拿家族大业来作为反驳龙夫人的挡箭牌,为自己开脱,但却并没有这么做。因为她也是女人,能推己及人感受到龙夫人心中的矛盾和痛苦。不可否认,她的确做过很多事,导致了明浩和龙夫人之间,以及和之前的宁娘娘之间关系的疏远。她是罪魁祸首,责无旁贷。而抛开维护家族利益的借口不谈,她心中多少对龙夫人和宁娘娘,乃至后来的馨娘娘都心存醋意的。她对明浩,除了外在的母子情外,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缭绕在心底。那种想把明浩占为己有,一生相守的深厚欲望,说不清,道不明。甚至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心太可怕,深不见底了……

枫叶千枝复万枝,湖桥掩映暮帆迟。在这个清冷的夜,很静。心的冰凉让情绪万千,沉思那些被自己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往事,错过的。那种痛,会蛰伏在每一个寂静的夜晚里,会趁人不备跑出来,刺痛你。

维克托突然给朵儿发来短信,说是想约她明天见个面,好好谈一谈。这几天忙着大事,她全然都把儿女私情都抛诸脑后了。此时,她心中只盼着能早点通过龙氏新的继承人法案,好让自己早点名正言顺地坐上皇太女的宝座。对于早已过气了的维克托,说实话,她心底是嫌弃到了极点。她甚至怀疑当初自己为什么那么眼拙,看上这样一个不解风情的人。于是,她简单地回复了俩字,让维克托明天进宫一趟,两人当面说清楚。

朵儿公主收起手机看向窗外,更深露重,落花成冢,焦虑与不安令她彻底失了眠……

第四十九章 卷土之兆

在公投决议的推动下,龙氏集团高层迅速组建了临时【修案内阁】,由乾、龙两家派出相等数量的成员,此外,还包括了一部分中立于这两大势力间的少数派。

这两日,乾老爷子府邸自然是门庭若市,忠心耿耿的幕僚们纷至沓来,聚拢在乾老爷身边,等待着他的下一步谋划。

“事已至此,也未必不是好事!”这时的乾老爷倒是十分冷静,不急不缓地向众人交代道。

众人不解,纷纷期待老爷子的下文。

“就算把那小丫头推上去,她行吗?不也是要老夫来辅佐!”

一名乾家心腹好言提醒道:“我看,龙家那边一定会趁机向咱们发难!虽然那丫头没有管理公司之才,但倘若一旦上位,必然是有一定的分量和决断权的!”

“梦佬说得没错!”另一位幕僚即刻附和道:“如今,那寰太后活生生分了咱们的股!如果再多一个出自龙家的皇太女,那日后还有咱们站的地方吗?”

“没站的地儿就撤呗!”

乾老爷子此时依旧能如此气定神闲,安之若素,谈笑风生地说话。众人皆惊,面面相觑……

“从明天开始,咱们就两手准备!”乾老爷子继而部署道:“一手,在修改案上尽量争取权利,另外,都把各自手上的工作做一个总结。”

“副董,您的意思是?”

乾佬老谋深算地看向管财务的林部长,笑里藏刀问:“林子,你们部门的帐是不是该好好对对了?”

“啊?”林部长大惊失色,忙态度诚恳地追问:“副……副董,属下在工作上若有疏忽就请您明示,属下一定竭尽所能去做好!”

林部长的父亲是龙氏的功臣,是曾在先帝麾下艰苦奋斗,忠心不二的肱骨之臣。新帝上任之后,他又继续辅佐着明浩,帮他牢牢地把持住了公司的财政大权。可几年前,他也追随先帝而去。为了表彰他,明浩破例将其儿子直接升任公司的财物副总监,总监之位便由明浩暂代。如今明浩失踪了,他便直接掌控了公司的财务大权,而又由于乾家父子不遗余力地暗中拉拢和恩威并施,年轻的林部长亦很难经受诱惑,亦不愿得罪权贵,让自己失去已有的荣华富贵,功名权势。所以,在这个关键时刻,他还是站到了乾家一边,成了个不折不购的背叛者。

乾老爷子伪善地连连摆手道:“没事儿,你也别多想!老夫只是在想啊,咱们龙氏家大业大,财务方面一定要定期整顿,清查才行。”

“可年初刚清点过一次的啊?”林部长一脸懵懂地问。

老爷子旁边的主管便不高兴了,板着脸道:“你怎么这么不开窍?乾佬让你查你就查,碍你什么事儿了?”

另一老者看了一眼乾老爷一眼,心领神会地补充道:“这财务部一旦闭门查起账来,公司其他部分申报的财务支出就得一并押后了!这资金不到位,其他部门也难以正常运作。任凭龙家人再怎么三头六臂或是大权在握,也是无计可施的!”

“也没那么严重了!”乾老爷意味深长地大笑道:“除了财务部,其他部们只要都稍稍消极一点儿就行。那么积极做什么,赶着替他人做嫁衣?”

“那要是这样,会不会影响到龙氏此刻的转型?”一位看上去五官端正的中年主管忙不安地询问道:“咱们以前做了那么多努力,现在为了跟龙家争权而放弃,会不会有点儿太可惜了?”

倏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极不友好地投向了这位中年主管。

乾老爷子不慌不忙,耐心解释道:“老夫当然不会弃龙氏利益于不顾,只想让他们明白,没有老夫,就没有龙氏的今天!事到临头,他们自然会来找老夫妥协,好戏还在后头!怕什么?”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着,直夸老爷子是诸葛在世,都愿继续追随到永远。

“可龙夫人她……她恐怕……”那主管仍不依不饶,突然又冒出一句颇煞风景的话。

“哼!”乾老爷面色凝重:“我早晚要让她知道,背叛我乾某人会落个怎样的下场!”

试问闲愁都几许,一蓑烟雨,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最近的安娜州也似到了这黄梅时节般,天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让人心头又蒙上了一层透明的忧伤……

朵儿公主在【九州清宴】的【涵青亭】接见了冒雨而来的维克托。

“坐吧。”朵儿公主趾高气昂地说。

维克托拘束地坐了下来,不卑不亢地看着对面的公主。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朵儿一边自顾自地吃着零食,一边不以为然地问。

维克托思虑了片刻,道:“公主,这阵子我自己在家学了个新成语,觉得挺有意思。”

“噢?说来听听。”

“就是——好聚好散!”

朵儿公主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维克托:“你说什么?”

“好聚好散!”他字正腔圆地又说了一遍,问:“是我发音不准,您听不懂吗?”

一股极度羞辱的感觉顿上心头,朵儿公愤然冷笑问:“你跟我说?你是要跟我提分手?”

维克托没有回应,微微低下了头。

朵儿公主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要搞清楚,是我早就不爱你了!”

维克托猛然太头:“到现在你还是不能好好说话吗?你的性子太倔了,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我为什么呀改?为你吗?你配吗?”朵儿公主反问道,竭尽揶揄嘲讽之能事:“你以为背后靠着个龙夫人就了不起了?别说你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就算有,也没你任何骄傲的份儿!”

“你——!”血气方刚的维克托拍案而起:“我想我们之间再难沟通,还是算了吧!”

“你站住!”朵儿公主也猛然起身,一脸坏笑地说:“我忘了告诉你了,你的梦中情人徐丽安现在已经死在虞国了!”

维克托愤然回头:“警方都没定案,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动动脑子!”朵儿公主激动万分,咄咄逼人地咆哮着:“如果不是这样,太后和龙夫人怎么会把我推上皇太女的位置?你脑子被驴踢了吗?——蠢货!”

维克托不想再听下去,扭头便冲走了。

朵儿公主似乎还不解恨欲追出去,却已被健步如飞的维克托甩了老远。

“混蛋——!”

她转身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掀翻在地,吓得女仆、丫鬟们连连低头不敢劝慰。

朵儿心中强烈的占有欲和无法克制的嚣张跋扈似恶魔般将她彻底吞噬,她甚至恨不得明天就登临大位,然后想尽一切办法来折磨维克托,让他在自己面前心悦诚服地低一次头,亲口向她求饶认错!

就在朵儿公主和维克托纠缠不清时,龙夫人却秘密造访了寰太后的半山寓所。面对这突如其来却又在情理之中的造访,寰太后自是有些猝不及防。

“夫人,快这边坐吧!”

身体抱恙的寰太后只能倾尽全力地接待她,两人都临窗而坐,好像还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地面对面仔细地看过对方。

“您身体好些了吗?”

面对龙夫人主动的嘘寒问暖,寰太后自感欣慰:“老生没事,天气凉了总会感冒几天,不足为怪的。”

龙夫人意味深长地笑道:“记得刚入宫那会儿,您可是十分精干的人儿啊,一个人把【尚宫局】打理得紧紧有条。”

回忆起过去,寰太后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那会儿是年轻几岁,精力还可以。哎,就算这会儿,这【尚宫局】的事儿不也是老生在间接打理着的么?只是下面的人个个能干,省了老生不少心而已。”

龙夫人饮了口茶,轻声道:“您不会怪我以前处处跟您作对,还一度跟您争【尚宫局】吧?”

“都过去了,没有什么怪不怪的。”寰太后云淡风轻地说:“咱们都是龙家的人,日后应该像今天这样,相互间多走动才是!”

龙夫人点了点头:“本宫会全力支持太后您拥立朵儿为皇太女的。不过之后呢,您有什么打算吗?”

“之后?”寰太后一愣,放下了刚从盘中拈拿起的一颗花生:“夫人是什么意思?”

龙夫人看似也终于进入了正题:“朵儿被册立为皇太女之后,下一步就该是顺理成章地继承大位了。按照《宫中典范》,新帝上位,先帝的侧室们将迁出宫廷,别居公寓。”

寰太后一振,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龙夫人打的是这样一手算盘。

龙夫人继续搬出《宫中典范》中的条条框框,解释道:“对于这些迁居宫外的侧室们,由皇室一次性付给她们一定的安家费,了断妃嫔头衔,任其安度余生。”

“可是你别忘了,新帝的生母和先帝的正室夫人除外,不是吗?”寰太后补充道。

“您说得没错。”龙夫人赞同道:“朵儿的生母已经不在人世了,本宫是明浩的正室夫人。所以朵儿上位之后,就该尊封本宫为太后,移居【玉宇殿】。那您怎么办呢?”

寰太后义愤难平,看向窗外:“老生是陛下亲封的太后,从名份上讲就是帝母!即使朵儿成为新帝,老生也该被尊为太皇太后。老生可以继续住在这半山寓所,将【玉宇殿】拱手相让。可这尊号头衔是按名分来的,就算在《宫中典范》上,也没有说要把太皇太后当作普通嫔妃赶出宫廷吧?”

“太后,我想冒昧请教您一个问题,可以吗?”

“你说!”

寰太后的此番表态似乎也早在龙夫人的意料之内,她已做好了和太后杠到底的心里准备,一针见血地问:“您跟龙氏家族有任何血缘关系吗?”

寰太后一振,霎时被问得哑口无言。

龙夫人趁势晓以大义,道:“您应该明白,皇室是讲血脉相承的。横贯古今,任何一个皇室最看重的是什么?——是纯真尊贵的血统啊!承您所言,为了祖宗先帝,为了明浩和整个龙氏,您都可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然而,您既不是明浩的生母,又跟龙氏家族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如果成了太皇太后将来也必定进祠堂,那这皇室的血脉不就名不正言不顺了么?您如果真的那么无私,对龙氏忠心耿耿,这个时候该怎么做相信您一定心中有数吧?”

龙夫人的一席话让寰太后醍醐灌顶,更是无力反驳。

“那夫人的意思,老生是非走不可了?”

“祖制如此,本宫这不是来跟您商量的么?”

“商量?”寰太后苦涩一笑:“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见寰太后气势已弱,龙夫人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在您出宫之后的待遇上,自然是有商量的。”

“噢?说来听听?”寰太后低头,自顾自地剥着花生壳。

龙夫人主动伸去手,接住了纷飞而下的花生屑:“您身份特殊,又备受明浩尊重。等您出宫以后,本宫会将自己名下的一套二层洋楼转赠给您。另外,除了皇室一次性给您的那笔抚慰金外,我每月都会从私人账户上给您汇去一笔钱,足够保证您生活无忧。”

寰太后突然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把龙夫人都看懵了。

“您笑什么呀?”

寰太后感慨地摇头道:“您跟老生我斗了一辈子,想不到最后还能替老生考虑得如此周全,真是难得啊!”

龙夫人宽慰道:“以前,咱们之间只是纯粹的利益冲突,如果抛开这个不说,您在我心中是十分值得敬佩的!”

“是吗?”寰太后无奈地苦笑着看着窗外熟悉的一草一木,眼中净是隐忧……

话说,【修案内阁】里的中立派们虽然人数极少,可以忽略不计,但其中却有一名两朝元老——王部长。他在明浩小时候曾极力效忠于先帝的第二任夫人袁氏,而袁氏争权失败后便带着独子远走他乡了。之后,这位王部长也备受冷遇,从此在公司极为低调地潜伏着。

这次龙氏大劫所引起的龙、乾之争,似乎让他又看到了复辟旧主的大好契机!他连夜给远在异乡的袁氏打去电话,迫不及待地告诉了她这天大的好消息。同时,也让这位按捺多年,心仍不甘的旧主做好准备,迎接这重回龙氏的大好时机!

第五十章 心腹之患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秋静静地来,带着微凉的寒意,卷起一片片寂寞的落叶,指引他们回归大地……

寰太后静静坐在窗前,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失眠的夜。

王氏端来一碗西洋参茶,悄悄地放了下来。

“你也睡不着啊?”寰太后无力地看了她一眼:“那就陪我说说话吧。”

王氏忙迎了上去,坐在了寰太后脚下的矮凳上:“太后,夫人的话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只要您不愿意,难不成她还能赶您出去?”

寰太后看似已经看淡了许多:“大不了,老生退位不做这太后了,再做回尚宫就是。老生是不会出宫的,不会眼睁睁看着龙氏从此就改旗易帜!”

“您说得对!”王氏连连煽风点火道:“就算在公司,您也是有股份有地位的!谁敢把主意打到您头上啊?就只有这夫人……哎,真是大不敬啊!您也可以就此挟她一把,治她的罪!大不了老婆子我再陪太后您去公司闹一场,就像上次那样,让她知道知道冒犯您的下场!”

“罢了!”寰太后好像早已打定了主意:“她有一句话的确很在理,就算拿出去说,咱们也占不了什么好处。我毕竟跟龙氏没有任何关系,失去了明浩的支持,太后的位置能稳坐到今日已算难得!”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做回尚宫吧,是最好的选择!”

王氏热泪盈眶:“老婆子愿追随太后一辈子!只是,从太后一下子做回尚宫,真是太委屈您了!要是陛下知道了,会怎样的心疼啊!”

寰太后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委屈,只要能替明浩守住龙氏,就算老生这辈子的使命!”

两天后,龙氏集团的公关部主管梦晓飞匆匆赶来了财务大楼的部长室,正巧遇见其他各个部门的主管,也都聚在这儿。她颇为吃惊地玩笑道:“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啊,八月十五团圆啊?”

“亏你还有心开玩笑?你是干嘛来了?”营销部张部长没好声气地问。

“我来问问,咱们部门的那笔拨款到底什么时候能下来?不拨款,咱们还怎么做事啊?”梦晓飞推了推眼镜回道。

“这不对了吗,大家都是为这事儿来的!”后勤部部长许朝宗冷嘲热讽道:“这财务室也不知道抽什么疯?突然间,话也不回钱也没到账,更奇怪的是林部长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咱们后勤采购还怎么进行啊?难道自掏腰包?”

“那……是不是林部长那儿出了什么事儿了?”

“能出什么事儿?再怎么也得有个交代不是?我看是某些人别有用心吧!”

“谁啊?”

大家都互看了一眼,彼此间心照不宣……

除了公司内部开始出现状况,在公司外部,不知道是谁做了手脚,让龙氏的市值在短短时间内暴跌,很快便上了安娜州的头版头条。随即,各种不利于龙氏的谣言也纷至沓来。

一向都从容不迫的龙夫人也坐不住了,不等她询问,各部门的主管都迫不及待地登门造访。

由于形势急转直下得太突然又太猛烈,让龙夫人一时之间也找不到症结所在,更无从下手遏制。对于这一连串的变故,她第一个怀疑的便是老爹乾老爷,她没想到自己父亲竟然如此卑劣,为了对付她,不惜自损三千!而如今,她既已和母家闹翻,也不能去向乾老爷子兴师问罪,只得命各部门主管都尽力稳住自家屋檐下的那片土,她则马不停蹄地约见了【修案内阁】的领头人——彭主席。

而怪就怪在,乾老爷子这边也觉得事有蹊跷。他也迅速召集了自己麾下的精干分子,分析着这突如其来的公司危机。

“你们说,这会不会是龙夫人做的?”一名管事试探着问:“咱们把财务部给控制住了,她无计可施就……”

乾老爷子思索了片刻,摇头道:“这倒不像是她的作风。”

“万事皆有可能,老爷子要不要和她沟通一下?”

“我跟她沟通?”乾老爷冷笑道:“哼!就算真是她做的,老夫也有办法应付!跟老夫逗?她还差得远呢!”

“我也感觉这不像是大小姐的做派!”一个看着龙夫人长大的公司骨干赞同了乾老爷的看法,忙附和道:“毕竟这么做,对我们这边是会造成一定损失,但对她那边的损失更大。”

“那会是谁呢?”

乾老爷子狡黠地看着众人,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如果真有人别有用心,很快就会露出狐狸尾巴的,咱们就等着瞧吧!”

“没错!”那名公司骨干再次附议道:“如今,重中之重便是要遏制住公司急转直下的颓势,想办法慢慢让其回升!”

龙夫人在律师楼附近的咖啡馆会见了彭主席。作为公司司法部的元老,龙夫人自然是礼敬有佳。在见面后,龙夫人竟向他鞠了个半身躬,彭主席忙受宠若惊地扶住龙夫人,又招呼她坐了下来。

“夫人这次专门来找我,可是为了继承人修正案一事?”

“没错。”面对彭主席的开门见山,龙夫人也显得快人快语:“彭主席,新律案什么时候能通过实行?”

“恐怕还得等一阵子!”

“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龙夫人眉头紧皱,追问。

彭主席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实话实话:“的确是有阻力啊!”

“是我爸给的?”

彭主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端起了咖啡杯。

龙夫人也陪着喝了一口,又猛地放下了杯子:“彭主席,您也算公司的老人了!无论是谁,都不会那么轻易左右到您的呀?难道你——”

“夫人!”彭主席不得不插话澄清道:“龙氏是一个大企业,各人都有各人的难处。我当然也很能理解夫人您的难处,所以已经在加紧修案的进程了。”

“大概还要多久?”

“不好说呀!”彭主席摇头道:“就算通过了律案,这公主要从皇太女正式登基做陛下,可不又要经历一番你来我往的争议么?夫人,我也知道最近公司出现了状况,可您想通过公主继位的方式来巩固自己力挽狂澜,恐怕行不通啊!”

龙夫人失望至极,脸色极度难看,显露出了少有的不淡定。

到了晚上,束手无策的龙夫人只能厚着脸皮再次趁夜来到寰太后的半山寓所,向太后坦明心迹。因为如今的公司,除了被乾老爷影响颇深的董事会的决议能左右公司的大方向外,就只剩下她跟寰太后二人共同的意见能跟董事会相抗衡。她现在不能失去寰太后的支持,否则自己便很快沦为待宰羔羊,任人鱼肉。

对于进来公司的事,寰太后也有耳闻。对此次龙夫人的造访,她自然做好了最精明的应对。

“夫人这么晚了来找老生,可是为了公司的事儿?”待二人都坐下后,寰太后亦开宗明义,直截了当地问。

龙夫人一愣,略带自嘲地回道:“哟,今天是怎么了?都这么直来直往的,也太露骨了点儿吧?”

“说什么话,要看对什么人。”寰太后回敬一笑:“夫人,您就是这样的人,直来直往好说话!”

“太后,事到如今我也不瞒您了,咱们能不能开诚布公地谈一次?”龙夫人诚意满满地说:“我收回前天在您这儿说的话,也认同您的一切决定!”

“老生不明白,夫人您是什么意思?”寰太后昂首挺胸,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您应该明白的。”龙夫人心平气和地解释道:“我现在跟母家那边已经彻底决裂了,都是为了明浩!本宫现在做的一切决定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龙氏集团永远把控在拥有龙氏血脉的后人手里。因为我也是龙家的人,这点您不否认吧?如果不是这样,我今天也没脸来这儿见您了!”

寰太后不露声色地笑了笑:“其实,关于你们乾家的纠葛,老生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就只想问夫人一句,刚才您说会尊重老生的一切决定,此话当真?”

龙夫人愣了愣:“您但说无妨!”

“好!那请恕老生得罪了。”寰太后似乎心中早就规划,此时便滔滔不绝地说了出来:“老生可以和夫人一起向【修案内阁】施压,迫使其尽快通过新律案。不过,老生还希望夫人能跟我一起向内阁再提一个议题,承认我龙氏家族正统太后的地位,其依据便是明浩的册封圣旨!”

龙夫人有些不知所措,模棱两可地回道:“这事儿关系到家族血脉的传承,就算我答应您,龙氏上上下下也不会答应的!更何况,您想要把这一条编进龙氏的族谱,内阁又怎么会轻易照办呢?”

“您可是龙夫人啊!只要您愿意,自然有这个手腕让内阁低头,让公司其他人闭嘴!”寰太后神色自若地品了口茶:“如果是这样,老生愿意站在夫人身边,和您一起扛起龙氏的重担,怎么样?”

“除了这个要求呢?”

寰太后摇头笑道:“除了这个要求,老生倒真还有另一个要求,您非答应不可!”

“是什么?”

“从此,老生亲自接管【尚宫局】,您不得再插手!”

龙夫人一振,窘迫地笑了笑。

寰太后继续道:“如果这两条您都能答应,那么老生就豁出这条老命陪在夫人身边,和您同舟共济,共渡难关!”

龙夫人并没有马上答应,回去以后,她独独坐在书房中发着呆。

梁特助悄悄送来了甜品,见夫人如此憔悴,便心痛地开口问:“夫人是在担忧公司的近况,还是在想着和太后之间的事?”

龙夫人一振,方才从一个人的冥想中走出来:“哦……你来了?”

梁特助忙端上甜品:“这是属下专门让小厨房为夫人您准备的开胃健脾糕点,最近夫人吃不好,都瘦了。”

龙夫人提起笔,在白纸上写着什么,一边问:“你觉得如今公司的事儿和寰太后的提议,孰轻孰重?”

梁特助想了想,委婉地表示道:“属下认为,寰太后的那些提议根本对您构不成任何威胁。即使她留在宫中,继续做她的太皇太后,咱们只要把皇太女牢牢控制住,她还能怎样?夫人难道忘了,咱们手上不还有一张王牌么?”

话刚落音,龙夫人便书写完毕。她取出自己的金凤印鉴在纸上压了一下,然后将纸交到梁特助手中:“你跟本宫想到一块儿去了!我本不想做得那么绝,可现在已经没得选择了,只能如此。”

梁特助仔细阅着纸上的内容,上面是龙夫人亲笔写下对寰太后的条条承诺,并以金印为证。

“这是本宫亲手所写,她老人家应该放一百个心了吧!”龙夫人吩咐道:“你现在就把它送去半山寓所亲手交给寰太后,并请她老人家明天就跟我去一趟【修案内阁】吧!”

“嗯!夫人请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去说。”梁特助心领神会地小心收起了承诺书,又指着刚送来的几味开胃糕点,道:“夫人,您先尝尝这个,凉了会影响口感的。”

“这是什么呀?”龙夫人轻轻拈起,仔细打量着。

“这是咱们的厨子新研制出的一种开胃小点心,夫人您咬一口试试?”

“好,我尝尝看。”

两人你来我往,亲如闺蜜一般……

第五十一章 皇太女

在龙夫人表示出最大的诚意后,寰太后亦信守承诺。她和龙夫人亲临【内阁】,向其施压。【修案内阁】终于迫于压力,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新继位律案的试行案。同时出炉的,还有关于朵儿公主继任皇太女的册封大典日期,将在两天后的龙氏集团最高董事会隆重举行。就在这新旧交替之际,乾家这边突然发觉在龙氏股价暴跌期间,其股份正被一个神秘的账户大量收购,这令所有人都警觉不已。难道是隐性竞争对手趁着龙氏内斗想要趁虚而入?于是,董事会为此召开了紧急会议,讨论应对之策。会议上,不管大家如何分析,各抒己见,龙夫人仍旧怀疑是乾老爷在贼喊捉贼,她也在努力寻查着那个一直在收购龙氏股份的神秘人,想以此将老爷子一军,但始终都未有头绪。

朵儿公主的册封礼眼看就要到了,安娜州各路媒体都摩拳擦掌蓄势待发,做好了抢第一手头版的准备。在册封礼的前一晚,朵儿公自然是兴奋得不行,在丫鬟的伺候下试着册封礼上要穿的朝服及各种配饰。她端出架子,对着下面人就是一顿颐指气使。无论丫鬟们怎么做,在她眼里都是那么笨手笨脚,再怎么穿戴打扮,也都觉得不能尽显她皇太女的尊容和独有的气质。后来,她直接火了,硬要连夜把做头型的师傅叫进宫来,丫鬟们都不知所措,只能低头硬扛着这个刁蛮公主的百般责难。

“公主,梁特助来了!”

正在气头上的朵儿公主心中自是不爽,差遣道:“你去问问她有什么事儿?如果是来向我道贺什么的,就不必了!”

丫鬟将话传给了在外等候的梁特助,片刻,又折返回来。

“怎样?”朵儿公主没好声气地问。

丫鬟原话转述道:“梁特助她说,就算为了明彦殿下,也为了您明天的加封大典,请您无论如何也得去一趟夫人那儿!”

“什么?明……明彦?什么意思?”朵儿公主一振,顿时有些不安。

那传话的丫鬟怯怯地埋着头:“梁特助已经走了,说去不去看您自己……”

“大胆——!”骄横的朵儿公主勃然大怒:“一个区区特助,竟然敢这样无礼!我倒要去夫人那问问,她到底管得管不了自己人了!”

朵儿气势汹汹来到了【凤仙殿】。眼见公主一脸不快,龙夫人忙命梁特助先行回避。

“龙干娘,这么晚了叫我来是有什么急事儿吗?”

“没事儿。”龙夫人慢条斯理地划着平板电脑,抬头看了她一眼:“这眼看明天就要做皇太女了,想必你也睡不着啦吧?把你请来跟干娘聊会儿天儿,怎么,现在连陪干娘都没兴趣了么?”

朵儿公主自己就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道:“都这么晚了,干娘也睡不着吗?您想聊什么呢?”

“聊聊明彦吧!”

龙夫人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竟又让朵儿公主的心倏然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脸色一沉:“明彦的事儿不是已经报警了吗?难不成,咱们还能帮上什么忙吗?”

“来,看一下!”龙夫人不慌不忙将平板翻转过来对准朵儿:“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屏幕上,竟然显示出明彦在失踪前,朵儿和他在西花园假山后的一席话。从拍摄角度看,像是安装在假山某处的隐形摄像头拍摄下来的,更像是某人跟踪他们刻意拍下的。紧接着画面又转换了一页,是明彦趁众人围观营救落水的朵儿,自己私自躲藏上施工队的卡车的一幕——

朵儿瞬间冷汗直冒,头皮发麻,两颗硕大无比的眸子都快要突出来了。

龙夫人微笑地看着呆若木鸡的朵儿公主,问道;“你看,为了明天的册封大典我都给你准备好了,相信明天的典礼一定会非常精彩!”

“原来……原来一切都是你!”朵儿公主两腿一软,坐倒了下来,她还是不愿相信这是事实。

龙夫人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现在,你心里还有干娘吗?”

刚被五雷轰顶的朵儿诺诺地不敢抬头——

“看着我——!”

朵儿猛然一震,虽然头是抬起来了,但从恍惚恐惧的眼中还是看得出她并没有从六神无主的震撼中走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上下颤抖的双唇颤颤兢兢地问。

“因为,一切跟本宫不一条心的人,就都是本宫的敌人!”龙夫人抚摸着朵儿细嫩的脸蛋,看似要彻底抛弃这个两面三刀的干女儿:“朵儿,你已经是大姑娘了,在做选择之前就应该深思熟虑。既然已经选择了,就要负起全部的责任!”

“不——!”朵儿公主哭求着,紧紧抱着龙夫人的腿。事到如今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忏悔苦求再忏悔:“干娘,朵儿错了!朵儿该死,朵儿错了!朵儿也是逼不得已的啊,谁都不能理解我,我能怎么办?”

“强词狡辩!”龙夫人想把脚抽回,却怎么也甩不了固执的朵儿。

“干娘,您知道的——干娘!我从小就没了妈妈,被过继给馨娘娘后她又是怎么对我的?您不是不知道啊!”朵儿公主涕泪纵横,彻底崩溃了:“干娘,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一次就好!”

“梁特助——!”

龙夫人一声令下,梁特助闻声赶来:“夫人有什么吩咐?”

“把公主请回去吧!”龙夫人低头瞄了一眼朵儿:“明天就要在各大股东面前露脸了,今晚把眼睛哭瞎了可不行!”

梁特助俯身刚要去扶,却被耍起无赖的朵儿挠开。

“不要碰我!——我不走!”这从天上突然堕入地狱的感觉,或许才是世间最难以接受的事。她不甘心,实在太不甘心了:“干娘,朵儿愿意为您做任何事!只要您开口,朵儿赴汤蹈火都行!只求您放了朵儿这回,朵儿对您是有用的,您一定需要我的!”

龙夫人和梁特助相互交换了下眼神,刹时又变得和颜悦色许多。她躬身扶起了战战兢兢的小公主:“干娘最疼的人就是你了,可你却一次又一次让我失望!”

“朵儿再也不敢了……”

“那我问你,上次用我假怀孕的噱头来造谣,是怎么回事?”

朵儿公主不敢回答。

“还不肯说实话吗?”

“是我不小心偷听到您和乾老太太的谈话,我不是故意的!”

“很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龙夫人一副宽容大度,既往不咎的模样:“不过以后,就要看你自己了。”

“干娘您说,朵儿一定效劳!”她谄媚得连连点头。

龙夫人话锋一转,语气突冷:“有一件事,非你莫属!”

……

翌日,各路媒体争相堵在了龙氏集团的大门口,预热性地作着首播准备。正午时分,载着朵儿公主的轿车在前后四辆某品牌限量版跑车的护送下来到了龙氏。在她下车前的一霎那,闪光灯噼里啪啦闪个不停。

身穿层层叠叠正统朝服,头戴厚重发饰的朵儿,在几名黄袍女官的簇拥下缓步向大楼正门行去,尽显奢华。两旁早已恭候多时的仪仗队们纷纷身作仿古军服,荷枪向她致敬。

灯朵儿公主慢慢悠悠走着,在媒体面前出尽风头。从下车到抵达册封大典的记者招待会现场,足足用了四十分钟。

册封大典前,执行长正式开始了发言。随即宣读起龙氏祖训和新修订的继承人律案试行案。接着,由乾老爷代表董事会发表致辞。最后,终于在千呼万唤之下,朵儿公主方才隆重登场,台下顿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成百上千的记者们对着她狂风暴雨般地一阵闪。

朵儿公主处变不惊,走到了龙氏最高代表旁边的那个席位,落落大方地面对各路媒体和全体股东,激动不已。

寰太后不禁看向龙夫人,感激地笑了笑。

朵儿先是说了一些感谢之类的程式化发言,尤其在谈到下落不明,且凶多吉少的老爹时,更是数度哽咽。最后,她终于如愿以偿地从集团的副董事长手中接过了象征权力的银手杖,又从龙夫人手中接过了象征着龙氏正统血脉的金手杖。双仗交叉握在胸前,这是在向所有人证明着从这一刻起,自己便是龙氏正儿八经的继承人了!

到了答记者问环节,一记者突然问道:“请问殿下,对于一路支持您登上高位的夫人和太后,您打算之后怎么安置她们呢?听说,寰太后跟您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您在将来继承大位之后,会不会册封她为太皇太后呢?”

在场人都愣住了,这提问都记者怎么看都显得面生,居然一开口就提出这样尖酸刻薄的问题。更奇怪的是,在场竟没有一个人对他进行阻拦。

朵儿一愣,骤然紧张地看了一眼龙夫人却没有看寰太后,道:“龙夫人是我干娘,是父王的正室夫人,也是唯一能辅佐我的不二人选。”

寰太后一振,一种不祥之感油然从心中升起。

“至于太后——”朵儿继续道:“她虽不是我亲生的奶奶,却堪比亲生!所以,我想在登基之后将她终身俸养在龙氏投资的一栋高级公寓中。”

“这么说,您是不打算册封太皇太后了?”不等众人回过神来,那记者进一步追问道。

“奶奶她年事已高,也该享享清福啦!”

这话从朵儿口语中说出,让寰太高如雷轰顶,一时之间竟成了呆滞的木头人。她千算万算,就是漏算了自己竟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栽在这小丫头手上!她甚至都没弄明白,这朵儿究竟是为什么突然反咬她一口,究竟图了什么呀?!

只见朵儿公主缓缓回过头,胆怯地问寰太后:“太后,您觉得朵儿这个安排好吗?”

寰太后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眼瞪向了口蜜腹剑的龙夫人。在一旁的乾老爷子跟看笑话似的观看着这戏剧化的一幕。就在两人争执不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观众席传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热闹?”

众人闻声看去,失联已久的明浩突然如空降般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龙夫人和寰太后皆惊,尤其是乾老爷子更是被吓得坐到了椅子上。

“父……父王!”朵儿公主脸色卡白,双腿都颤得失去了知觉。

第五十二章 连夜雨

刚被定义为过去式的明皓又突然出现,足实让众人有种时空错位,白日做梦之感。

而此时,明皓看上去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光彩熠熠的皇帝陛下,而却形同路人。他衣履朴实,一脸沧桑,不过才经历了不到一个月时间,也似跟老了十岁似的。尤其是眼神中毫不掩饰的锐利杀气,是曾经温文尔雅的他从没有过的!

他步步逼近主席位旁的皇太女,吓得惊慌无措的朵儿公主左顾右盼,六神无主。

“陛下!您总算回来了!”

龙夫人的一声大喊让明皓咄咄逼人的脚步嘎然而止,继而转头看了过去。

“皓……皓儿……”寰太后泪眼朦胧,如在悬崖绝壁抱住了一颗万年不倒的峰松。

“奶妈,您受委屈了!”明皓走到寰太后面前,眼光灼热地看着她。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做出其他感情用事的举动。

他侧目看了一眼龙夫人,又回头瞪向刚才还风光无限,不可一世的皇太女。

“父……父王,您回来就太好了!”

她不经思索地断断续续吐露着一些言不由衷的话,不曾想明皓竟不依不饶一个健步冲到了她面前,向众人发难道:“我还没死呢!你们就这么希望我死?

乾老爷子笑道:“你一下就失踪将近一个月,把这么大一摊子丢下,难道想让全公司那么多人都陪你停滞不前?”

明皓眼神中带着杀气,回道:“龙氏是我的!现在我以龙氏当家人的身份宣布,今天这场闹剧就此结束!——什么皇太女,什么继位法案统统无效!”

“这是董事会的意思,您无权否决!”乾老爷子故意站出来煽风点火,客观上将龙夫人一派推上了风口浪尖。

明皓冷笑道:“继位法案木已成舟,我是无权撤回。可我龙家的继承人,就有权说一不二!”

记者席纷纷乱了秩序,面对这么突如其来的劲爆新闻,干这行的谁能稳坐泰山?铺天盖地的负面提问,噼里啪啦的闪光灯将龙夫人当场整得几近崩溃。

寰太后趁势站了上去,高高举起明皓的手对各路记者高声宣布道:“现在大家都看到了,龙氏最高代表回来了!龙氏集团又有了向心力,一定会越来越好!”

“那么您今天是要废掉刚继任的皇太女吗?”

还不等明皓开口,朵儿便因天旋地转两腿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

夕阳西下,太湖上妆成一抹胭脂的薄魅,两座高耸的【九重天庭】沐浴在晚霞的余晖中。落日留下长长的影子,一片血红……

徐丽安坐在梳妆台前,看着窗外熟悉的一草一木,也已几近凋零。抚摸着台上久违的大小物件,她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回来。这里曾是她一度想不顾一切逃离的牢笼,如今却有一种家的感觉。

“娘娘——!”

徐丽安一振,暮然回头,竟然是泪流满面的秋儿!好久不见,她也似沧桑了一大截。

“娘娘,您总算回来啦!”她猝不及防地扑倒在了徐丽安脚下,同时也将那双红肿粗燥的手曝露在了徐丽安眼前。

“秋儿,你快起来!”徐丽安心疼地牵起朵儿的手:“这是怎么回事?”

秋儿抹了把泪:“是朵儿公主……她……”

“来,慢慢说!”

“您走以后,这【仙居宫】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其他人都被公主刻意支走,她还三天两头在生活琐事上刁难我,重活累活让我一个人做,通常一做就是一整晚!”

秋儿苦水不尽,徐丽安听着也来气:“她这是为什么呀?就因为恨我?”

秋儿抱着徐丽安的腿,失而复得般抽搐着。徐丽安抚摸着她的头,百感交集。回忆起她被毒蛇咬了之后,明皓背着她徒步前行,后来她便逐渐失去了知觉,慢慢感觉身体越来越轻,似乎飘向了另一个世界……

她还记得,自己曾路过一片梦幻般的小路,看着两旁荒草不生的荒漠,耳边若隐若现浮动着父亲和妹妹声嘶力竭地哭喊声,而此时的她,心中竟没有一丝波澜,一点都不想再回头了。一望无际的前方似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她,就好像是要解脱,后面是纠缠不清的痛苦羁绊。她真的不想再回头了,救算自私一次吧!当她快步朝前奔跑时,一声清澈的喊声突然穿破了这密不透风的时空,传到了她耳际——

徐丽安倏然一振,心不在焉地缓慢回头,只见身后浓密不散的迷雾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穿越着层层雾霾向她追来。

徐丽安眼前一亮,但见明皓冲了上来,干脆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丽安,快跟我回去!”

徐丽安愣了愣,轻轻将手抽回,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转身就避。

“丽安——!”

明皓似被什么东西所阻隔,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他拼命伸手想要抓住徐丽安:“你为什么要走?你难道舍得你的家人,舍得我吗?!丽安,我是真的爱你呀!”

徐丽安闭上双眼,她现在终于可以放下顾忌和伪装直面一切了。“爱”这个字对明皓而言太容易出口,定义也太过宽泛,不值得留恋。

徐丽安加快脚步往前走着,前方的光亮越来越明显,甚至还出现了她已故已久的那个亲妹妹,还是那么幼小,依旧那么瘦骨嶙峋,像在伸手要拥抱她——

后面明皓的歇斯底里越来越微渺,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这一次,绝不会再回头!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你都忘了吗?”

徐丽安大脑一振,记忆如死水般荡漾开来……

“丽安!——丽安!!”

徐丽安终于停止了前进的步伐,再次回过了头。看着几乎消失在迷雾中的明皓,心中终于有了丝丝涟漪。

“跟我回去,跟我回去吧丽安!——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她心中一酸,或许是境随心转,她一下便又回到了明皓身边。

她看着明皓,缓缓抬起了手——

明皓趁机一把将她抓住:“丽安,到现在我才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徐丽安回头看了看光晕中的小妹,好像也在向她祝福地摆着手。

她热泪盈眶看着明皓,恍有隔世之感,微笑着点了点头,主动向他伸出了另一只手。就在她迈开步子跨向明皓的瞬间,时空易位,顿时感天旋地转——

她猛一睁眼,自己竟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脸上也戴着氧气罩。陪在自己左边的是徐父,而躺在自己右边病床上的竟是跟自己一样处于病危状态下的明皓。

之后,她跟明皓都双双康复了。听徐父讲,当明皓背着昏迷不醒的她找到救援时,自己已经因为中毒太深而命悬一线。明皓眼见无力回天,便慌不择路地求助于当地一名巫医。巫医是位有些耳背的太婆,她帮忙看了看徐丽安的情况后直接摇头就要走人。

“我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妻子!”

巫医惋惜地叹道:“她的魂魄已经离开了,去了通往转世的路,世界上任何医药都救不了了!”

“就算离开,那……那一定还没有走远!我求求您想办法救救她!我求您了,我愿意当牛做马来回报您!”

在明皓的苦苦跪求下,老巫医半推半就从随身包中取出了一瓶自制的不明药物。

明皓如见至宝,忙就要伸手去拿却被巫医避开了。

“这是剧毒,不是给她喝的!”

“剧毒?您这是……”

“就看谁敢亲自去一趟冥界之路,能不能把她拉回来就看造化了。”

明皓回头看了看嘴唇乌紫的徐丽安,不假思索地咬牙答应了:“让我去!我是她丈夫,我去救她回来!”

“救不救得了还另说,你去了也难保能活着回来!”

明皓主意已定:“只要能救她,只要您能帮我!我就敢喝下这毒药!”

在明皓的再三坚持下,巫医似乎也被感动,勉为其难地应下了这灵媒的差事。

明皓写下了遗书,托当地村民帮忙联系徐丽安的家人,然后把他的遗书也一并交到徐父手上,事情的经过以及他的遗言也都交代在了这绝笔书中了。

午夜子时,他在巫医的指导下服了毒,经历着灵魂剥离的痛苦历程……

徐丽安想到此处,不禁已泪流满面。

“娘娘,您怎么哭了?”秋儿仰头看着她。

徐丽安抹去眼泪,打起精神安慰道:“都过去了,没事了……咱们以后好好过!”

“娘娘,这宫里还发生了件不得了的大事,奴婢忘了告诉您了!”

“什么事?”

秋儿起身,直言相告道:“小殿下明彦失踪了!”

“什么?”徐丽安大惊:“你是说明彦……他现在不在宫里?”

“嗯!他已经失踪了快半个月了!”

沉沉的云,暗暗的天,无力得喘息着。空空的楼阁,没有了往日的欢声,都溺死在黑黑的霾里……

龙夫人走到窗前,心绪不灵地看着墨绿色的天空,回想起明皓对她的一番可有可无的安慰话,竟然绝口没有提关于明彦失踪的事。她坚信,明彦的事明皓一定已从寰太后那知道了,却为什么在她面前只字未提?甚至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实在令人费解!她越想越心虚,最终还是决定快刀斩乱麻,把该解决的事都解决了!

突然,一通娘家打来的电话将她从这千头万绪中拉了出来。她手忙脚乱地接过手机——

“大小姐,您快回来吧!夫人……夫人她快不行了!”是母亲的贴身丫鬟打来的。

“莲花?——是你吗莲花?”龙夫人如被人当头一棒,极力抵触着电话那头的任何一个字:“你把话说清楚,我妈她怎么了?!——说呀!”

“您快回来吧!夫人想见您最后一面呀!”

啪啦——

龙夫人手中的电话滑落,头脑中如浆糊般搅成了一锅粥………

第五十三章? 苦? 果

当龙夫人不顾一切赶回母亲身边时,老太太人已是奄奄一息。

“这是怎么回事……?”龙夫人面无表情地向身边人询问。

“你还知道回来?!”长兄乾云猛地冲上去,一把揪住了处于游离状态下的龙夫人:“不是你,妈她会这样?你现在回来想干嘛!!”

“妈……她怎么了?”龙夫人顾不得自己,机器人般张口问道。

乾老太是服毒自杀的,虽然从乾云口中没有得到任何关于自杀原因的蛛丝马迹,但她却能深深感到这绝与父亲的长期冷暴力和自己的任性离家脱不了关系。

她缓缓走到床前,跪了下来:“妈……箐粼回来了!妈您睁开眼看看我呀!”

乾老太似有所感,努力睁开了眼,眼中的一切都飘飘荡荡,恍如隔世。

“妈,您怎么这么傻?——您这是为什么呀?!”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乾老太终于等到了自己最疼最爱的亲闺女,忽似回光返照般断断续续竭力嘱咐道:“女儿啊……无论你在龙家也好……一定要真正自己当家做主……才不会落得跟妈一样!”他一口气喘不上,就这样含恨而终。

“妈——!”

“妈——!!”

乾家兄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却也只能是能天人永隔!

“爸在哪儿?这个时候他在哪儿?!”龙夫人一把揪起乾云的衣领,怒发冲冠地逼问:“你说!——妈的死跟他有没有关系?——快说啊!”

乾云反手一把将龙夫人推倒,指着她鼻子就是一通臭骂:“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你不是已经跟这个家断绝来往了吗?!”

“妈临终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告诉我!!”

乾云即刻扭过头去,他不敢看去世的母亲,也不敢看自己的妹妹。

龙夫人从地上爬起,冲了出去满屋子疯狂乱蹿。此时此刻,她真想把乾老爷子抓出来泄愤!可乾老爷似故意避开了她,如今并不在府邸。

“我会报仇的!——我会报仇的!!你给我等着!!!”

龙夫人声嘶力竭地咆哮着,活像只母老虎,震慑住了乾家上下所有的下人……

明皓坐回龙氏一把手之位的第一件事,就是裁撤了财务部的林部长,将副总监的职位挂到了小郑头上。继而又联手麾下老臣,将自己在公司的阵营雷霆整顿了一番。这会子,终于可以暂时放松一下,和小郑在【青松院】下着西洋棋。

小郑虽然还是像以前那样乖巧温顺,但看明皓的眼神总夹杂着几分陌生与抵触。

“怎么了?”

小郑一惊,顿时变得像只受惊的小鸟,缩着脖子呆呆地看着对面的明皓。

“我问你怎么了?”明皓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陛下,我感觉您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明皓淡然一笑:“人怎么会一层不变?我倒是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这怎么说?”

明皓将手抚在小郑手上,意味深长地说:“我那么信任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郑摇了摇头。

明皓像大哥哥一样,甜甜地敲了一下小郑的脑门:“以后你或许会明白。傻瓜,我希望你永远都不知道为好!”

小郑听得是云里雾里,心里总感觉怪怪的,他忐忑地问:“陛下今天是怎么了,说话跟打哑谜似的。”

明皓忽而又话锋一转:“以后就要辛苦你了!让你身兼数职,又做起了财务副总监,会不会太难为你了?”

小郑摇头道:“您可别开玩笑!能被你看作是身边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儿?只怕自己能力不够,误了龙氏!”

明皓放心地一摆手:“我既然敢对你委以重任,就对你放一百个心!就算你能力不足闯了祸,这个锅也由我来替你扛!”

“陛下……”

明皓像往常那样轻轻扭了一把小郑的脸:“只是你别是故意的就好……”

小郑低头抹了把眼睛,心中似有千斤大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小郑!”明皓突然喊道:“有个事儿,你赶紧托人给我查一查!”

“好……好的!”

寰太后由于近来思绪繁杂,过度操劳,对于她这个年龄的人来说,确实是一种不小的折腾,故而病倒了。明皓三不五时便会去探望,一去就舍不得离开。

这天下午,午睡后的寰太后刚起床便有人来通传,说是明皓在外已侯了半个小时,一直不敢打扰。“皓儿!都说要以公司的事为重,就不用一天到晚往这儿跑了!”寰太后一边招呼着明皓,一边心口不一地抱怨道:“现在公司正是多事之秋,那么多人都虎视眈眈,就全靠你了呀皓儿!”明皓懂事地将事先预备好的雪梨燕窝羹端了出来:“公司的事儿,您就别再多想了。我会处理好的,只是需要时间。”寰太后一边喝着明皓递过来的羹,一边倍感慰籍地笑道:“皓儿啊,听奶妈一句话。其它什么都不重要,你比什么都重要啊!”明皓一勺一勺亲手喂着寰太后,贴心地说:“对我而言,您也是无比重要的!所以,在整顿公司的同时,也打算彻底清理门户!”“清理门户?”寰太后一愣,不安地抬起头:“你的意思是?”“所有伤害过您的人,我都会统统清算!”寰太后忙劝慰道:“皓儿,凡事不要冲动!你不如多花点儿人力把明彦给我尽快找回来!只要明彦没事儿,其他的老生都可以既往不咎!”明皓胸有成竹地保证道:“奶妈放心,明彦是我儿子,我担保他一定不会有事儿的,而且很快就会回来!”“怎么?你有查到明彦的消息?”寰太后倏地振奋了起来。“快了,就这两天!”明皓尽力安慰着,脸上并看不出一丝忧虑。

“你说这邪不邪?眼皮子底下就不见了!要是彦儿他有个什么,老生也没脸活了!”

“奶妈,您就放一百个心!我向您保证!”看着明皓一副十拿九稳的模样,寰太后一直耿耿于怀的胸中大石也算暂时有了着落。小郑在明皓的授意下,暗中把目标直接锁定在了龙夫人身上。通过对龙夫人最近通话记录的排查,清楚地查到了近来跟龙夫人电话接触过的那些人……这晚,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徐丽安第一次在废院旧楼前偷偷赴了小郑的约。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却少了许多劫后重逢的激动,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内疚自责,以及与小郑之间的距离感。“怎么了,丽安?”小郑上前想牵她的手,却被徐丽安本能地退开了。小郑愣了愣,似乎感受到了徐丽安极不情愿的抵触。“这是怎么了?”他仍佯装轻松地问:“丽安,我知道去这一趟你受苦了,我也很心痛!——快给我看看?”徐丽安再次退了两步,避开了对方伸过来的手:“我们……不能再这样了!”小郑一振,有些难以置信:“宝贝,你在说什么呢?你是怎么了?自从回来就怪怪的!”徐丽安眼睛通红:“我……我已经是陛下的人了,我们这样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可你从入宫的第一天起就是陛下的人了呀!”小郑激动地两手一摊:“你现在跟我说这个?”“小郑……我错了!”她捂住脸,后悔万分地忏悔道:“我们都错了!”“丽安——!”小郑不顾一切扑上去,将徐丽安一把抱住:“你不会真的对他动情了吧?”徐丽安想努力挣脱开来,却反而被抱得更紧。不知道是不是过度急躁,她猛然干呕了起来。“丽安!——丽安,你怎么了丽安?”小郑慌了神,忙关切地上前探问,眼见徐丽安依旧不受控制地泛呕,像极了身怀有孕,他的手突然松开了,任凭徐丽安仓皇而逃……黑暗中,他仍痴痴地站在原地,脸上充满了了兴奋之色。虽然眼眶中还残留着刚才煽情的一丝痕迹,但嘴边早已不受控制地泛起了喜不自胜的诡异之兆。当徐丽安六神无主地逃回【仙居宫】时,明皓早已在内殿等候多时。她慌忙擦了擦红红的眼,快步进了内殿中。“你怎么了?”明皓迎了上去,关切的问。徐丽安刚要开口,一口气没喘上又呕了起来。“丽安——你这?”秋儿赶紧给倒了杯热水,又忙扶她坐了下来:“娘娘,您晚上不还都好好的么,怎么现在——”“你还有脸说?”明皓责备道:“你怎么当差的?这么晚了,娘娘出门也不跟着!”秋儿忙心虚地解释道:“陛下,娘娘出去的时候也没支会一声,奴婢还以为她在房里做自己的事儿呢!”“还敢顶嘴?快叫宫医来!”徐丽安一手抹着胸,一手忙拦着明皓:“这事儿不怪她,你别气了。”明皓忽而转念想了想:“这么晚了,你出去干嘛?”徐丽安一惊,双手本能地拽成了拳头:“我……我就是想去湖边走走……”“天儿这么凉了,怎么想到去湖边儿?徐丽安惊恐之下,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在这时,宫医匆匆赶到,恰好为她解了这燃眉之急。宫医细心为徐丽安诊断了一番,竟给出了一个突然的喜讯:“恭喜陛下,娘娘她有了!”“什么?!”三人皆惊,连徐丽安都不敢相信。“你……确定?”宫医言之凿凿:“是真的!在陛下面前,老臣怎敢轻率下结论?”明皓兴奋得一口亲在了她脸上,亲得她如此的猝不及防,心跳的律动一波接着一波,一时竟分不清这种感受是欢喜还是恐惧。“您怎么了,娘娘?”激动的丫鬟秋儿也紧紧抱着徐丽安:“您怀上皇子了娘娘,怎么不高兴呀?!”徐丽安不得不硬逼迫自己挤出一副惊喜意外的表情,可怎么看怎么别扭。宫医和秋儿退下后,明皓从身后轻轻将她抱住,柔声宽慰着:“丽安,我真的好爱你!你不要紧张,从现在起,什么事都不要操心。有我在,老公在这儿呢!”徐丽安的眼神闪烁不定,甚至在镜中都不敢直视明皓的眼睛。“丽安!”明皓又在耳边轻轻吻了一口:“我保证,一辈子都会对你好,不会再爱上其他人了!”

晚霞似火,烧得如此热烈,空气中仿佛一粒尘埃都不剩了……

一辆大型客机从大洋彼岸飞来,降落在了金国首都国际机场。

一名气质非凡,衣品高贵典雅的中年贵妇,挎着一档全世界都独一无二的单肩挎包,踩着高跟鞋,迈着交错轻盈的脚步朝机场出口走去。

跟在贵妇身后的是一个年轻俊美,身材高挑的绝世美男。他拖着两个粉红色登机箱,风度翩翩地穿梭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所经之处无论男女,皆不禁回头侧目,这种由内而外、又由外向内的美,足以打破一切隔阂,颠倒万千众生。

当这对母子走出候机大厅,一辆名贵的轿车早已恭候多时。一个西装革领的中年男人忙上前将二人手中行李分批搬上车,又毕恭毕敬地为他们开了门。

贵妇坐在轿车上,看着窗外时移势易的风景,脸上百感交集。

“夫人、少爷,我们王董已经为二位定好了最好的总统套房,咱们要不先回那儿好好歇歇?”

“总统套房?”母子俩互看了一眼,贵妇语气强硬地断然拒绝道:“我们为什么有家不回还要住酒店?——王董安排得可真好!”

司机一愣,忙收住了口不敢多言。

贵妇一腔怨气,命令道:“去【圣天门】!——我们要回的是自己真正的家!”

第五十四章 故人归来

当贵妇一行抵达【圣天门】时,宫卫们纷纷一涌而出,将车拦了下来。

“这里是私人重地,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儿吗?”宫卫长例循公事地问道。

司机没有搭理,直接回头向贵妇请示:“夫人,咱们要不要先联系一下王董?”

贵妇按开车窗,命令性地向【圣天门】的宫卫长勾了勾手指。

那宫卫长当差那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人,便趾高气昂打起了官腔:“这里是龙氏的私人宫苑,不接见男宾。就算是女客,也要有主人的亲自交代方可入内。我看您还是弄清楚了再来吧!”

贵妇身边的美男子坐不住了欲下车理论,却被贵妇止住了。她不屑一顾地笑了笑:“把龙明浩给我叫出来!”

宫卫们都傻住了,怎么会有人敢这样大张旗鼓地直呼陛下的名讳?

“去叫李尚宫也行——快去!”

宫卫长见这贵妇人一身华贵且气焰逼人,知道来头不小,于是便赶紧派了两名手下去向寰太后请示。不一会儿,太后的御车便匆匆赶来了。

那贵妇激动地摘下了墨镜,只身下了车。在自己儿子和司机的左右搀扶下,一步步向寰太后的御辇逼去。

当寰太后在众宫女的伺候下缓缓下车时,迎头便愣住了,彻底傻了眼。贵妇一行,盛气凌人已行至了她跟前。

“你们……”寰太后瞠目结舌,面对对方的步步近逼,她本能地退步了。

“李尚宫,好久不见!”贵妇眼中寒光闪烁,传递的净是一种萧杀之气:“现在您老是前呼后拥,过得好不快活!”

众宫人都对这贵妇的极度无礼和傲慢忍无可忍,一名寰太后的贴身女官站了出来,口齿伶俐地辩驳道:“这位太太,像您这样尊贵的人应该明白作客之道吧?您见了咱们太后,却一口一个尚宫,未免太失礼数了吧?”

“太后?”贵妇一愣,上前一把抓住李尚宫的手:“你还真这么不要脸做上了太后!你这个老妖妇,你跟咱们龙家有什么血亲渊源?竟然也敢如此大胆!!”

宫卫们一拥而上将贵妇直往宫外拽。一个不慎,她高跟儿鞋倏然被折断,一个趔趄倾倒在地。

司机怒不可遏,直接和一帮女宫卫们推搡在了一起。而贵妇的帅儿子不习惯和女人动手,便忙去扶母亲。

“都住手!”寰太后一声令下,纠缠不清一众人嘎然止住了。

恰巧,明浩的车也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停在了【圣天门】前。

“奶妈——!”

明浩冲了过来,在瞥见贵妇的那一刹那,他愣住了。只感觉这人如此面熟。他再回头看了一眼贵妇身边那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美男子,两人目光相抵处,竟是无形的火光在迸发。

“你们是……?”明浩欲言又止,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

“怎么,不过就是十来年罢了,真就不记得我们了?”贵妇抖了抖名贵的白狐坎肩,走上前来:“你可真是糊涂!怎能把一个跟咱们家族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下人册封为太后?你这样败坏家声,辱没龙门——你父王要是知道了,恐怕都要掀棺材板儿了!”

“您……您是母后?”

“母后?你倒是叫得蛮顺口!”

原来,这贵妇就便是明浩父亲明洪的续弦夫人袁氏,而她身边那个英俊非凡的青年就是明浩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明耀。明皓心中甚是畏惧,早已消散的童年阴影又全都从心底的各个角落浮出。

为了让明皓不受伤害,寰太后只能挺身站了出来,被迫硬着头皮和袁氏正面交锋:“既然回来了,那我马上让尚宫局去安排。”

“安排?你把我们当客人?”

寰太后一愣,一时慌了神,竟不知如何应对。

袁氏冷冷一笑,眼睛直直地盯在天上,根本不屑看一眼出生低贱的寰太后:“这次我们母子回来,一定要拨乱反正!”

“咱们明皓是长子,先帝唯一认可的继承人!”寰太后紧张地握起明皓的手,似乎想借此得到更多的勇气。

袁氏目空一切,居高临下地瞅着明皓:“就算是这样,你又算什么东西?趁早我滚出去!”

“放肆——!”明皓终于被激怒,像一个男人样挺身而出:“她是我亲封的太后,龙氏集团上上下下谁不认可?反而是您,早就离开了龙氏,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再回来?”

“是吗?”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明耀突然开口道:“作为公司的最高首席,你还不知道?最近你们龙氏的股份被人大量收购,已损失惨重!”

“难道是你们?”明皓一振,方才恍然大悟:“原来龙氏前阵子股市大跌是你们所为!你们这么做,就是为了重回龙氏?”

袁氏趾高气昂地走到明浩跟前,以命令的口吻要求道:“现在我要你为我们母子正名!从此之后,我才是龙氏的太后,你胞弟明耀是龙氏亲王,理应封爵!”

羽翼已丰的明皓自然不再是过去那个任人欺凌的小殿下,他态度坚决地回拒道:“龙氏祖训不是由您来定,更不是您说了就算!我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龙氏集团无可争议的首席代表!”

袁氏从包中取出一件用黄布包好的物件,在细微的暖阳之下当众展开。

众人皆惊——

此时,托在袁氏手中的,竟是龙家失传已久的【恩赏丞相玺】。说起这玉玺的来历,倒还有一段故事……

事情要追溯到明皓爷爷那一代。由于明皓的父亲明洪一直都是一个外面英俊而内心贫乏的花花公子,甚至有时会叛逆到不务正业。所以,在爷爷临终前,特意制作了一枚这样的玉玺,将其赐予公司一位心腹元老,并颁下诏令,持此玉玺者,则为【恩赏丞相】,享有辅政大权。在当家人行为又不正时,有权加以干涉辅正,在必要之时,甚至有在龙氏最高董事会上提出废帝的议题。

“这……这玉玺原来一直都在您手上!”

明浩和寰太后皆目瞪口呆,心都快要停止了跳动。

袁氏得意地看了儿子一眼,道:“别人不认识,你们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我才是这个宫中唯一的太后!”她愤恨地瞪着寰太后,似两人之间有着一段不可告人的过节:“李尚宫,你不是要替我们安排吗?那就麻烦您把【玉宇殿】马上打理出来,还有我儿子之前住过的【麒麟殿】,也一并腾出来!”

“【麒麟殿】是陛下现在的寝宫,而【玉宇殿】尚在修复改建中,老生可以为你们安排别的住处!”

“不行——!”明皓态度坚决:“我不接纳他们!来人啊,都给我赶出去!”

袁氏不以为然:“那我明天就到龙氏,以【恩裳丞相】的身份提交一份罢免你的议题!”

“行了!”寰太后大吼:“【玉宇殿】给你住!【麒麟殿】说什么都不行!”

这时,又有一辆豪车停在了【圣天门】前,众人皆跟着看了过去——

还未从丧母之痛中走出来的龙夫人,在梁特助的搀扶下缓缓向这边行来。

明耀一怔,激动万分地看着憔悴无力的龙夫人,差一点都控制不住迎上去了。而龙夫人自然也留意到了这个不速之客,一边走一边仔细地打量着。

“她们两位是?”龙夫人走到明皓跟前,问。

“箐粼!”明耀突然开了口,笑逐颜开地跟了上来:“箐粼,真是你啊!”

龙夫人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个似曾相识的故人——

“是我啊,明耀!你还记得吗?”

“明耀?”龙夫人一振,面色如水的她终于起了一丝波澜:“你是明耀?你怎么……回来了?”

袁氏暗中拐了一下儿子,又亲自上前对龙夫人微微笑了笑:“箐粼,你都长这么大了?”

“袁……阿姨?”她还是有些不敢笃定。

袁氏点了点头:“你比小时候更漂亮了,可惜是嫁错了人。”

“太夫人!”寰太后忍无可忍,插话道:“请您自重!”

龙夫人看着这水火不容的两边,大概也猜到了是什么情况。而此时,她已无力去顾忌这些,仅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一向沉稳的明耀开始按耐不住了,想跟过去,却又被母亲暗中拉住了。

母子二人就这样高调地住回了龙氏宫苑。为了不连累明皓,寰太后主动让了步。她将袁氏安排在了尚未修缮完毕的【玉宇殿】中,将明耀安顿在了离【玉宇殿】不远的【玉壶阁】中。

宫中突然多了这对不速之客,明皓和寰太后自是不能安坐。待众人都安顿好后,他们都不约而同来到袁氏的【玉宇殿】,想跟她彻底摊牌。

“【玉宇殿】你也住上了,【恩裳丞相】的玉玺是否能交回到【太祖庙】去?”

面对寰太后的开门见山,袁氏只是不逊地笑道:“这是我跟我丈夫之间的事儿,玉玺是他送的!你又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要求我?”

“你——!”

明浩刚想说什么,便被寰太后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了,她挺身而出辩驳道:“谁知道是先帝亲赐的,还是你顺手牵羊带走的?这【恩赏玺】本就是挟制先帝的紧箍咒,他又怎么可能把自己最痛恨的东西交给你来挟制他最爱的明浩?你既没有先帝的亲笔诏书,仅拿这一枚玉玺来说事儿,就算传出去了,恐怕公司也没几个人会信吧?更别提什么弹劾陛下的提议了!”

“哈哈哈哈哈!”心高气傲的袁氏有恃无恐地坐了下来,剑眉星眸,威仪不肃:“我告诉你,我跟明耀在龙氏的股份已经和乾家那边旗鼓相当了!要把你们这拨人斩草除根,有的是法子!”

“你们怎么可能有这么多股份?”明浩偏偏不信邪,反问道:“就算前阵子你趁着咱们股价大跌大量收购,那点儿股份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就算您现在和乾家那帮人联手,我又有何畏惧?!”

“是吗?”袁氏怪声怪气,似乎势在必得:“你去问过公司的王董了么?那些本属于我们袁家的老部僚们,他们都会向着谁?”

明浩心中一振,他居然把这些零散且一直不谙世事的老股东漏算掉了。千算万算,居然没想到他们竟会在这个时候伺机而动,将旧主袁氏请回,对他形成直接威胁,再加上乾老爷子的虎视眈眈。这次,他算彻底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寰太后悄悄顶住了明浩后背,给了他在袁氏的犀利目光下,依旧能冷静从容战下去的动力。

他转头看向寰太后,用一种心有灵犀的眼神向对方述说着自己的心声——

“我不再是小时候那个明浩了!”他的眼神越发的坚定:“奶妈,这次就由我来保护您吧!”

第五十五章 命运纠葛

天气阴沉沉灰蒙蒙的,夹杂着细碎的小雨。在凛冽的寒风中,为乾老太送葬的车队缓慢地行驶在蜿蜒的山道上……

龙夫人手捧母亲遗像,面无表情地坐在长兄身边,如一具躯壳,没有任何表情和温度。而明浩、徐丽安则在离她不远的后排并坐着,似乎在外人眼中,她俩才是名正言顺的恩爱夫妻。

一番折腾后,车队终于抵达了乾夫人的万年吉地。接下来的一系列宗教仪式龙夫人都没有心思顾及,她甚至从头到尾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徐丽安见状,忙把明浩推了出去,刻意让他陪在龙夫人身边,这样多少会有些温暖和安慰。众目睽睽下,明浩半推半就地站了过去,接过梁特助手中的伞亲自为她撑着。可即使是这样,也没能在龙夫人心中激起一丝涟漪,她依旧神情呆滞,面如槁木。

葬礼断断续续一直进行到下午才结束。在回程的路上,徐丽安特意偷偷自己一个人先走了,意在让明浩和龙夫人坐同一辆车回宫。毕竟死者为大,这个时候龙夫人最需要的,大概就只有明浩的陪伴了吧。

当车开回宫时,寰太后的贴身侍婢已在【圣天门】恭候多时了。

“怎么了,是不是太后那边有事儿?”明浩扶着龙夫人快步下车问道。

“陛下、夫人,太后专门儿让奴婢在这儿等着你们呢!”

“什么事儿?”

丫鬟兴奋地喊道:“明彦殿下找着了!”

龙夫人一振,呆若木鸡的她终于被刺激到了,本能地偷偷瞄了一眼明浩,但见他似乎早有预料,并没显得太过吃惊。

丫鬟继续道:“可是小殿下一直昏迷不醒,是郑特助背他回来的!”

“这么说,郑特助现在也在宫里?”

“嗯!也在太后的寓所陪着小殿下呢。”

明浩将龙夫人的手轻轻交到梁特助手上,温柔的说:“箐粼,你先回去吧,我得去一趟太后那儿!”

龙夫人自嘲一笑,口不对心地说:“小皇子找到了,我也该去看看的。”

明浩嘴边不由泛起一丝自欺欺人的笑意:“我看,还是别看得为好!”

“走吧!”龙夫人不由分说就朝半山寓所行去。

众人来到了寰太后这儿,明浩看着昏迷不醒的小明彦甚是心痛:“宫医怎么说?”

“医生已经处理过,说醒来就没事了,可是……”说着,寰太后声泪俱下:“他是被人长期注射麻醉剂,就算醒来大脑也很有可能受到影响……”

“这他妈是谁干的?!”明浩愤然起身,怒目扫视着众人。可不知是刻意还是凑巧,从头到尾就没正眼看龙夫人一下。

小郑忙上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明扼要讲了一便:“陛下,属下刚收到消息就立马赶去了机场。还好在出入境处截住了五名挟小殿下准备外逃的歹徒!”

“那些人呢?”

龙夫人一振,握着梁特助动手不禁瑟瑟发抖起来。

“属下已命人将歹徒扭送警局,相信很快便会水落石出!”

“箐粼?”明浩突然回头向龙夫人探问:“你说我该怎么处置这些胆大包天的匪人?”

“陛下,请恕属下斗胆!”不等龙夫人开口,梁特助突然自报奋勇地跪了下来:“属下认为像此等歹徒,就该押回宫中由您亲自审问才是啊!”

“你是嫌公司的事儿没把我累死,是吧?”明浩冷冷一笑:“我可没有这个闲情逸致!一切就交给安娜州的警员们看着办吧!”

“没错!”寰太后也认为明浩所言甚是:“咱们宫里虽设私牢,但也不方便动用死刑。警署就不一样了,自然有方法撬开这帮混蛋的嘴!”

“既然明彦平安回来了,那我先回去了……”龙夫人神魂落魄转身就要走,当她刚要跨出门槛时,却被明浩的一句话激住了。

“对了奶妈,我还有件事儿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儿?”

明浩看了一眼龙夫人,故意提高嗓门道:“丽安不是怀上了么?我想给她一个嘉奖!”

“浩儿你看着办就行了,还找我商量什么呀?”

“我想将她进封为妃!”

刚至门口的龙夫人彻底呆住了,就连梁特助也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地回过头。

寰太后也始料未及,小吃了惊。至于小郑,心中更是乐开了花,恨不得立马就奔去【仙居宫】,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徐丽安。

“这……”寰太后有些为难:“虽然祖上后宫保留了妃位,但是为了纪念霍王妃对咱们皇室的再造之德,龙氏的后世君王都没有再封过妃呀……这才显得先祖霍王妃的与众不同!”

“凡是都有例外!先祖不封妃自然是先祖们的考虑。”明浩则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坚持道:“既然霍王妃没有废除妃位,那就说明是可封的!”

寰太后尴尬地看了一眼愣在门口的龙夫人,轻声道:“可是……这样好吗?”

龙夫人猛然转身,积蓄在胸中的千万悲愤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捅破,一发不可收拾:“那我算什么?——你干脆把我赶出龙家好了!”

“夫人,您别动怒啊!”梁特助忙上前劝阻,却被失去理智的龙夫人一把推倒。

“你疯了吗?!”明浩厉声怒斥道:“敢在太后面前如此无礼!”

“龙明浩!——疯的人是你!!”龙夫人竭尽咆哮地冲了上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那要问你自己!”明浩理直气壮地反驳道:“都做了什么好事儿?!”

梁特助一惊,明浩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自然是明白了她们暗中对明彦所做的一切。她顾不得多想,不顾一切地爬到明浩脚下,磕头如捣蒜地苦求道:“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一时糊涂,瞒着夫人和陛下做了这糊涂事儿啊!”

“你在说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事儿?”寰太后冷笑着问。

梁特助大脑飞速运转,娴熟地接道:“属下不该听从朵儿公主挑唆,和她沆瀣一气谋害明彦殿下!属下不该一时糊涂,夫人、太后、陛下,是属下错了!千不该万不该走上这条不归路呀!——是属下罪该万死!”

龙夫人的泪水顺着通红的脸颊一滴接一滴地往下流,她瞠目结舌地看着可怜兮兮的梁特助,做梦都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竟然会有一个为了自己不顾一切的忠扑!

“贱人——!”明浩一脚将梁特助踹飞到一旁,指着怒骂道:“你以为你能逃得了?来人啊!——把这个女人给我关起来,没有命令不得送水送饭,违命者严惩不贷!”

“梁特助!”龙夫人痛心地扑了上去,推开奉命前来羁押梁特助的三名老妈子,并用身体紧紧将她护住:“要抓就把我一并抓去好了!把我也活活饿死吧!反正现在你们个个都巴不得我早点儿死,那就动手啊!”

“夫人您走开——!”梁特助努力挣脱着,似要竭力撇清和龙夫人之间的关系:“您没有必要这么对我!属下本想和朵儿公主联手,等她坐稳龙氏首席之位后就接管整个【尚宫局】!您是知道的,这是属下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可您到现在都没有替我出过一次头啊!”

龙夫人愣住了,但她明显听得出这不是梁特助的心里话,这很明显是在为自己开脱——

“属下对您是忠心耿耿!可是到头来连一个司执都做不上,更别提尚宫之位了!属下不得不另辟蹊径,这才走了这条糊涂路啊!”

梁特助声泪俱下,却被龙夫人护得更紧。

“装!——继续给我装!”明浩脸上那无情的嘲笑越发的泛滥开来:“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忍并气吞声的龙夫人终于愤然抬头:“你到底想怎么样?!”

“夫人,请自重!”寰太后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浩儿他并没有说你什么,这么激动干嘛?既然梁特助已经承认自己和朵儿的密谋差点儿就害死了咱们龙家的皇嗣子,那就应该承担应有的后果!”

“还愣着干什么?——拉下去!”

明浩一声令下,一众宫人一拥而上强行将龙夫人和梁特助拉开。梁特助自是老泪纵横,哭得昏天黑地。一身孝服的龙夫人也已然悲痛欲绝,仪态尽失。

“都给我住手——!”

一个陌生强劲的声音如闪电般闪了进来。众人寻声看去,竟是衣缕光鲜的明耀,笔直地站在众人面前。

他赫然怒视着明浩,质问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对箐粼?你疯了吗?!”

“你来干什么?”明浩冷眼道。

“我问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箐粼!”他伸手一把揪起明浩胸前衣领,看似斯文的他也有如此彪悍的一面。

明浩临危不惧,反揶揄道:“好笑了!我跟我妻子之间的事儿,跟你这个外人有毛关系?”

明耀一咬牙,举拳就要砸向明浩——

“放肆!”寰太后不顾安危冲了上来,挡在了气势汹汹的明耀面前,劝解道:“你们都是龙家的子孙,是亲兄弟!怎么可以相互伤害?”

“哈哈哈哈哈!”

寰太后一愣,随笑声看去——

袁氏也来了,一脸鄙夷地笑道:“李尚宫,这话居然也能从你口中说出?——真是天大的笑话!”

不知怎的,寰太后一见袁氏便泄气了,紧张和焦虑瞬间跃然脸上。

“你也几十岁了,说这话还要点儿脸么?”袁氏越说越气:“你还记得么,当年你的所作所为!”

第五十六章 风雨飘摇

心如死灰的龙夫人在袁氏母子的陪伴下回到【凤仙殿】时,已是日落时分。

明耀像一座山,从身后牢牢扶着龙夫人,轻轻跨过门槛。

“小心点儿。”

龙夫人被扶到了软塌上,明耀也紧挨着坐了下来。

袁氏随意打量了一番,觉得这【凤仙殿】应该就是过去的【启瑞阁】,不过是被扩建重修了一番。

“这原本是我刚入宫的时候住的地方……”袁氏触景生情感慨道。

龙夫人一愣,感同身受地缓缓抬起头。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命。”她继续说着:“我也曾备受先帝宠爱,可如今也落得个背井离乡……”

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龙夫人的泪又在不经意间流了下来。

“妈!”心细如尘的明耀迅速向袁氏使了眼色,示意不要再说。

袁氏即刻意识到了,忙也坐到龙夫人身边,握起了她的手:“箐粼,我跟明耀刚回来立足未稳,所以没能亲自去参加乾老太的葬礼,你会不会怪我们?”

龙夫人垂泪摇了摇头。

袁氏感激地笑了笑:“等过几天,我会跟明耀亲看她的,咱们一起吧?”

“袁阿姨……”龙夫人压抑不住,顿时泣不成声:“今天让您看笑话了……”

“胡说!”明耀一口打断了她:“箐粼,我们不是外人!无论发生什么,我和妈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你!”

袁氏看着六神无主的龙夫人,宽慰地点了点头:“咱们这样的人才是名正言顺的龙家人。我这次回来就是要拨乱反正,把那些混迹在咱们龙氏里的杂虫野草统统赶出龙氏,斩草除根!”

“我们可以吗?”泄气的龙夫人太过麻木,弱弱地问了一句。

袁氏话不多说,随即给了她一个温暖而肯定的拥抱。她轻轻抚摸着对方颤抖的背脊:“只要你站在阿姨这一边,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龙夫人抽搐着,双手不受控制地反抱住了这个阔别多年的远亲……

空山新雨后,露水从古色古香的琉璃屋檐下一点一滴地滑落。过往幕幕,剪不断,理还乱……

袁氏趁着明浩不在宫中的时候,只身来到半山寓所和寰太后密谈。两人面对面坐在同一张桌前,这一幕,就好像是十多年前,她们年轻时的那一场生死谈判。

“怎么,你怕了?”袁氏眼中寒气森森,直逼寰太后。

“您想找老生谈什么?”

“谈什么?”她一脸嫌弃地笑道:“你心里没点儿数么?”

“老生会尽快退位,让您来做这太后!”寰太后早知会有今日,遂毫不掩饰地亮出了底牌:“至于明耀殿下,老生也会在退位前说服陛下赐予一等公爵头衔,您满意了吗?”

“这些东西,在二十年前本就该属于我们母子!”袁氏愤然拍案道:“当年,要不是你和乾家二少用了这么卑鄙龌龊的手段制得咱们娘儿俩束手无策,至于这二十年来,让你们这些艰险小人如此得逞吗?——天理何在呀!”

“除此以外,老生什么也给不了了。”寰太后带着破罐子破摔的语气道:“明浩已经做了龙氏当家人十来年,这是个不争的事实!如果您还有其他非分之想,我们也只好奉陪到底!”

“哟,现在说话还挺硬气呀?”袁氏目空一切,斜眼瞪着对方:“你不记得了么?二十多年前,即使是在跟我谈判,你也都不敢抬头看我一眼!”

寰太后淡然一笑:“今非昔比嘛!”

“呵?”袁氏反而被整得一口闷气在胸中打转:“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老生最后说一遍,我是无论如何都要留在明浩身边的!”寰太后不急不缓地喝了口茶,将目光移向窗外:“老生可以做回尚宫,也可以继续当牛做马,但绝不会离开这里!”

“我也告诉你,我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的!”袁氏恼羞成怒,猛然起身:“你给我等着,日子长得很咱们走着瞧!”

她一掌打翻太后手中茶杯,将桌上的一切砸个稀烂——

在外殿伺候的宫人们突然听到内殿噼里啪啦似有打砸声,都纷纷赶到内殿门口,但却谁都不敢冒然探问。

没一会儿,发泄完毕的袁氏气冲冲地离开了,宫人们才一拥而入围绕在惊魂未定的寰太后身边。

“太后,您没事儿吧?”眼见屋里被折腾得一片狼藉,一掌事宫女关切地问。

寰太后双手紧紧捂着心脏,脸色绷得很紧:“老生很好……”

“哼——简直太无法无天了!”另一丫鬟忿忿不平道:“等陛下一回来,奴婢马上请他来做主!”

“对!”其他宫人们也纷纷附和为寰太后鸣不平。

寰太后向众人摇了摇头,嘱咐道:“你们谁都不要多嘴,我自会看着办的!”

“那她如果让您放弃太后之位,难道您也答应?”那掌事宫女心有不甘地脱口而出。

寰太后无奈地沉默了,向众人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我累了……”

掌事的赶紧跟下面几个内侍丫鬟使去眼色,轻声交代道:“赶快收拾一下屋子,不要吵到太后了!”

“不必了!”寰太后无力地叹了口气:“晚上再来收吧,你们全都出去……”

待众人都退去后,寰太后坚强的外表也终于土崩瓦解了。她爬倒在茶几上,死死按住胸口,似有蛀虫在胸中啃噬。她咬紧牙关,冷汗顺着斑白的两鬓隐隐滑下——

“我不能倒下!我不能……”

半死梧桐老病身,重泉一念一伤神。

手携稚子夜归院,月冷空房不见人。

黑,渐渐布满天空,夜的潮气在空气中漫漫地浸润,扩散出一种感伤的氛围。雨声依旧清晰,夜色依旧幽静,却多了几分悲凉入骨的寒意……

“您说什么?您当真的吗?”明浩难以置信地看着不苟言笑的寰太后:“您为什么要让出太后之位?难道咱还怕了她不成?”

“浩儿啊,你冷静听我说!”寰太后心平气和地解释道:“既然他们母子敢回来,就说明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在这个时候,咱们还是韬光养晦得好!”

“您以为让出太后之位他们就满足了吗?他们会得寸进尺,一步步鲸吞蚕食下去的!”

“老生就算豁出这条命也不能让他们得逞!”寰太后矢志不渝地保证道:“主要是咱们现在也不了解他们究竟实力如何?很多事儿,只有退一步才能看得更清楚,你明白啊?”

“那您有想过,太后所拥有的那些股份也打算就这么拱手相让了吗?”明浩一脸通红,心急如焚:“这一步如果退下去,将会给咱们带来怎样的危机呀?”

听明浩这么一说,寰太后心中恍然大悟,追悔莫及:“老生不懂公司的事儿,是老生太糊涂了!可是,老生就是觉得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太后,做得太辛苦了!”

明浩如孝子般一把抱住寰太后,竭力宽慰着:“您如果也这么想,那浩儿这片孝心就真算是错付了!”

“浩儿……”

明浩眼神坚定,字字恳切:“您在我龙明浩心里就是母亲,和亲生的无异啊!”

寰太后死死捂住嘴,竭力遏制着快要迸发而出的感动热泪。

“您知道吗?”明浩乘着回忆的小舟,娓娓述说着:“我一直都记得,在从前被冷落欺凌的那段时光里,您是怎么费尽心思来护着我的!每次【私膳房】送来剩菜冷饭,您都会让我先吃,自己就捡我吃剩的……我都看见了,您经常趁夜里我睡着的时候去园子里捡树莓来充饥!其实那会儿我根本没睡着,我也被饿醒了,看不到您就会到处去找!可当我看见,您蜷着身子蹲在院角吃地上烂透了的树莓时,我甚至都不敢叫你!”

“你……你都看到了?”寰太后一愣,抬头怔怔地明浩:“那怎么——”

“我明白,您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您那样!所以我每次都悄悄溜了回去,躺上床装熟睡的样子!”明浩泪流如注,哽咽得无法再说下去。

“不要再说了!”往事不堪回首,寰太后痛苦地摇着头:“不要再说了……”

“所以,您能不能和浩儿永远站在一起!您、我、丽安,咱们三人同舟共济,不管遇到什么都绝不轻言放弃!好不好?”

寰太后只顾一个劲儿地点头。在这一刻,心中已拿定主意,就算受千夫所指也好,她也绝不会再退让。守住太后之位就是守住明浩的当家之位,只要她不点头,谁也别想把她拉下马来。

“对了,浩儿!”她突然想到了一桩极其重大的事:“我知道现在不该跟你提这个。但情势危机,咱们应该早做决断才是!”

“您是说?”

“咱们应该早立继承人!”

明浩一愣,即刻明白了寰太后的用意:“奶妈您说得没错!”

“浩儿啊,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明浩睿智一笑:“那姓袁的这次专程把她儿子带回来,目的一定直指我的当家之位!当年,她就拉帮结派想废掉我这个皇长子,这回她定是要拿下整个龙氏集团!”

“是啊!”寰太后忧心忡忡:“咱们要想办法尽快把明彦确立为皇太子。这样,既可以断掉袁氏的念头,也可以借机打压乾家(尤其是龙夫人)的势力。只要把这关把好,鹿死谁手还很难说呢!”

“事不宜迟——!”明浩一跃而起:“我明天就把这事儿向最高董事会提出,让他们早做决断!”

“那你说通过的机率大吗?”寰太后愁眉紧锁,惶惶不安地问:“这事儿什么时候能确定下来?”

片刻沉默,明浩故作轻松安慰道:“明彦是我们龙家唯一的长子,他要继位,相信也没有太多反驳的理由!奶妈您放心,一切交给我!”

“我看明天老生还是跟你一块儿去一趟公司,以太后的身份向董事会提及此事!”寰太后还是颇不放心,道:“这董事会一直都被乾家老爷子把持操控着,本就难对付。现在又多了一个姓袁的!咱们俩必须同时向董事会施压,方有成事儿的可能!”

“好,那明天一早我来寓所接您!”

世事兜兜转转,祸福难料。高耸的【九重天庭】隐隐坚守在渐渐来势的雨幕中……

第五十七章 以牙还牙

在明浩和寰太后的极力撮合下,龙氏集团最高董事会再次召开了第二次关于继承人的讨论。

这次明浩是胸有定见,就连一向只手遮天的乾老爷子一派也安静了不少,不置可否地任凭明浩一派的人各抒己见,眼看着大事将成。可就在此时,袁氏突然驾临,让在场所有人都颇为惊讶。

“各位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走到了明浩身边,面对众人道:“确立龙氏继承人这么重要的事儿,作为先帝明洪陛下的正室夫人,又怎么能缺席呢?”

众人皆惊,纷纷交头接耳,会场一阵骚动。

“没错!”不等明浩开口,股东王部长顺势站起身证明道:“这位是太夫人袁氏,是先帝明洪陛下的第二任正室夫人。几十年前,由于某些原因她老人家一直住在国外,现在她回来,该是龙氏名正言顺的太后!”

“怎么突然又多一太后?”

“就是!——这不太儿戏了?太后也跟街上白菜样?”

“纯粹骗股来的吧?”

股东们你一言我一语,皆抱怨得如此露骨,不留情面。

袁氏不慌不忙,枕戈待旦道:“我和先帝育有一子,在这董事会中稍微年长一些的都应该知道。二十多年前,有些人欺咱们孤儿寡母无人可依,逼得咱们母子避走他乡!今天,我把先帝的嫡亲血脉也带回来了!论起血统,还有接管公司的能力,我的明耀难道不比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儿更有资格吗?”说着,她挑衅地看向脸色铁青的明浩:“在龙氏律法中,除了子承父业,不也认可兄终弟继吗?你们又怎可私自把明耀直接排除在候选人之外?”

忍字头上一把刀,明浩终于按耐不住愤然驳斥道:“没错!龙氏的正统继承人的确要由董事会决议产生。但我作为龙氏集团的首席,对继承人的候选者就有绝对的推送权!”

“这么说,你是觉得我明耀不值一提了?”袁氏反问。

乾老爷子突然站了起来,横插一脚:“我看,还是让老夫来说句公道话吧!”

话刚落音,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朝乾老爷看来。明浩心中甚是忐忑,而袁氏看乾老爷的目光,更是苦大仇深。

“老夫年轻时,有幸看到过还在襁褓中的龙二殿下!”乾老爷子继续娓娓说道:“那时,明耀殿下虽不是皇长子,但却天生聪慧,深得先帝喜爱!”

“老爷子您言过其实了吧!”明浩怒不可遏,强行揭穿道:“明耀还没下地走路,我父王就去世了,谈何喜爱?您哪只眼睛看得出先帝有多爱他?”

乾老爷子声色内敛,淡然一笑:“老夫只是知道,二殿下出生的时候,先帝曾举办过一场声势浩大的酒宴!”对于过往种种,乾老爷子似如数家珍:“诸位眼前这位太夫人,亦是生下了二皇子后被先帝破格册封为填房正室夫人的,可想先帝对二皇子的降生是一种怎样的欣心情?”

乾老爷如此旗帜鲜明的态度,也足实出乎袁氏的意料。

王部长忙起身,顺着表态道:“副董事长说得一点儿没错!要论继承人,当然是龙二殿下更适合一点儿,大家看呢?”

明浩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截胡,双拳难敌四手顿感窘迫,遂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静坐在不远处,一言不发的龙夫人。

袁氏似乎看穿了明浩的心思,也胜券在握地看向了龙夫人。

龙夫人表面看似中立,但内心却更倾向于袁氏。但不知为何,此刻她竟也一直保持着缄默,不向任何一边表态。

眼见大势已定,今天明浩不但讨不到好,反而似在为政敌做嫁衣。他的脸色由红变青,又由青变紫,方寸大乱的他不得不强行中断这次董事会,在一片唏嘘的目光中甩门而去……

袁氏初战告捷,意得志满地刚一回到宫中,便被在花园等候已久的寰太后拦住了。

“怎么?”她眉飞色舞地质问。

寰太后一改往日的一再忍让,态度迥然不同:“看来,什么你都计划好了?就今天的董事会,也怕是在你的计划之中吧!”

袁氏不耐烦地看向天边,一脸不屑地要绕道离开,却没想到这次可没那么好说话,顿时被寰太后身边的侍女们堵住了去路。

“你们是什么意思?”袁氏一愣,隐隐感到了寰太后的决心,便也停下脚步揶揄道:“今天,那窝囊废陛下在董事会出尽了洋相,现在你又在这儿给我使什么绊子?是想替他出头?”

寰太后脸色阴沉,言简意赅道:“老生就是想告诉您,太后之位您就别想了。老生只要活着一天,就会在这个位置上多留一天!”

袁氏一听,冷嘲热讽道:“呵!昨天还信誓旦旦的保证,今天立马就反悔?”

“老生的信用是对正人君子而言的,不是对您这种阴险之人!”

“阴险?”袁氏愤然反驳道:“跟你二十多年前做的那些事儿比起来,谁阴险?”

“妈——!”远处明耀忙赶了过来,关切地扶住自己的母亲。

袁氏更加得意忘形,揪住陈年旧事,如连珠炮般对寰太后就是一阵狂轰乱炸:“你们这帮鸠占鹊巢的土匪!害得我们母子有家不能回。我们怎么阴险了?你不照照你自己到底算个什么东西——还太后?你哪点儿像太后了?——啊?!”

“妈,您别跟她多费唇舌,咱们还是手腕底下见真招吧!”

明耀扶着袁氏刚要走,却被突然出现的明浩喝住了——

“好一个手腕底下见真招!”

“浩儿——!”

明浩和徐丽安携手来到寰太后身边,从左右两边紧紧将她簇拥在中间,一副美满和睦的样子。

袁氏冷冷一笑:“真是不是家一人不进一家门呢!”

“那是自然!”明浩麻溜地把头一昂。

袁氏一脸不屑:“认贼作母,你是龙家的罪人!要是你父王泉下有知,定会把你逐出宗室!”

“如果父王知道他前脚刚走,我立马就朝不保夕——”明浩义愤填膺地怒斥道:“每天吃的是剩菜剩饭,晚上还要靠捡树莓来充饥!——他定也不会放过你!”

“空口无凭!”没想到袁氏一口否认,道:“我堂堂龙氏太后,行的端坐得直!而你现在不念亲情认贼作母,是人所共睹!我看你如何跟龙氏的董事们交代,怎么跟祖宗交代!”

“人在做天在看,您就不怕遭雷劈吗?!”寰太后激动地指天说道。

“fine——!”明浩轻松一笑:“既然你觉得一定要封你为太后才算认祖归宗,那就照你意思办呗!”

“明浩!”

徐丽安也跟着着急,却不料明浩继续抖出下文:“一个太后头衔没什么大不了,从前也不是没有过两宫太后并立的先例。”

“两宫并立?——休想!”袁氏鄙夷地瞪着眼中钉寰太后。

“虽说是两宫太后,但也有正副之分!”明浩自顾自地解释道:“谁合法拥有太后所应有的股权,谁就是正宫!另一个自然就是侧的,留在宫里安享晚年我倒是不会介意!”

明浩这么一说,将袁氏堂堂正室的身份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颠倒,说得她跟小三上位似的,气得她胸中怒火从头烧到了脚。更可气的是,在名份上她居然被一个奴婢出生的老太婆死死压制,自是气得浑身颤抖——

“妈,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明耀忙关切地劝慰道:“跟他们在这儿逞口舌之快太失身份!您也知道,他们的快活日子就要到头了,最多不过三个月!”

“别以为你们就赢定了!”明浩当下便霸气回应道:“要斗是吧?还等什么是三个月,眼下咱们就来分个高低贵贱!”

袁氏母子一振,只听明浩一声令下,吩咐宫人们立即前往【玉宇殿】将袁氏的所有私人物件统统搬出,同时又传令【尚宫局】,命总管司执在今晚之前安排寰太后入住象征着太后地位的【玉宇殿】。

“你敢——!”本来声色内敛的袁氏终于还是沉不住气,被起得青筋直冒。

“你想只手遮天?!”明耀愤而冲了上来。

袁氏指着明浩一众人,威胁道:“你们要真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儿来,明天我就让王董召集所有股东,让大家来做主!”

“正好明儿个我就把王董这老匹夫踢出董事会!”明浩毫无畏惧,一言怼回:“你不是嚷着要拨乱反正吗?那我今天就帮你揭开这层序幕!”

眼见宫人们都纷纷动起手来,当下竟没有一人肯听从他们母子的号令,心顿时凉了大半。这时,刚从地牢救出梁特助的龙夫人一行正好路过,便也走了过来。

“箐粼!”明耀忙迎了上去。

龙夫人一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走到了寰太后面前,两人经过短暂的眼神交流后又转头看向明浩:“你总不至于让他们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吧?”

明浩指了指【圣天门】的方向,傲然道:“宫外多得是住处!”

龙夫人无奈,转身走到明耀母子身边:“阿姨、明耀,离这儿不远有我们乾家投资的一栋酒店,如果阿姨您不嫌弃,我安排你们暂时住在那儿吧?”

“箐粼,你好糊涂!”袁氏断然拒绝道:“就是因为你这种软绵绵的性格一再忍让,才会宠出这样无能又没度量的丈夫!”

“太夫人!您如果感再对陛下出言不逊,老生也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哼!——我还不信了,今天你们敢把我从这儿赶出去?”

龙夫人见倔强的明浩心意已决,便很识大体地邀请袁氏母子暂住在自己的【凤仙殿】中。这一提议,是明耀做梦都盼望着的,遂主动劝下了母亲袁氏暂时隐忍雌伏。

明浩大怒:“你不经我同意,擅自将罪人梁特助接出已是大错!现在竟敢窝藏背叛者?你这是公然要跟我唱反调了?”

龙夫人淡淡一笑:“在这个宫里,没人谁敢跟陛下您唱反调。只是有时,陛下您会被一时的嫉妒蒙蔽了心智。还是等一切都冷静下来之后再说吧。”

“来人!”明浩如一头强牛,倔的时候便非要跟世人对着做,他令身边侍从:“把这两个人给我赶出宫廷——立刻!”

在龙夫人犀利的眼光下,刚蠢蠢欲动的侍者们又都纷纷被震慑住了。

明浩一振,但听龙夫人语气平和却威仪不失地对身后女婢道:“你们现在就去【玉宇殿】,将太夫人的东西送到我【凤仙殿】。夫人的东西虽然不多,但件件珍贵,你们且得小心!”

“是!”

宫人们异口同声地应下后便各自迈开了步子。

明浩气得是目瞪口呆,他的威仪,他的权柄皆一日不如一日。他转头看向龙夫人,从对方冰冷平静的眸子中,竟感觉不到任何情感。他不禁深深怀疑,眼前这个人还是曾经那个善解人意的乾箐粼吗?她还是曾经深爱自己的妻子吗?明浩心乱如麻,眼眶通红,视线在湿润的潮气中不断模糊,崩塌……

第五十八章 隐 患

【阳明山】是安娜州一座历史悠久的旅游胜地,因山上多具当地风俗而闻名。

袁氏母子接到乾老爷邀请,在一个雨后晴空的日子应邀来到了这里的一家深山酒家。母子俩刚一下车,早已恭候多时的乾老爷便领着两名公司亲信热情地迎了上来。

“太夫人肯来赴约,老夫实在荣幸!”

袁氏表面客气,接受了乾老爷等人的接待,跟着进了饭局……

在饭桌上,两派皆对公司的事绝口不提。但酒足饭饱之后,乾老爷子有意让身边年轻的骨干们陪着明耀去了消遣娱乐的地方,而自己却陪袁氏在vip雅间中做起了足疗。

“太夫人,今天做足疗的师父们都是咱们当地赫赫有名的!您感觉如何啊?”

“乾二少爷安排的,自然是好!”袁氏微笑着点了点头,感慨道:“二少爷,时间过得真快呀,一转眼你我都老了!”

“可不是?”

“可您还是那么聪明。”袁氏突然话锋一转:“这饭也吃了酒了喝了,现在想说什么都无妨!”

“好!”乾老爷一拍大腿:“太夫人果然是个爽快人儿!”

“我倒是爽快!可老爷子您却不尽然。”

“噢?”乾老爷一愣,反问:“夫人何出此言呐?”

袁氏揶揄一笑,言语中夹枪带棒翻起旧账:“我看,老爷子您也是被明浩那小子压得翻不了身,现在才会如此这般地对待咱们母子吧?”

面对这番质问,乾老爷亦不能否认,一段恩怨往事不由地浮上心头——

二十年前,就在先帝明洪刚去世那会儿,袁氏在龙氏集团可说是只手遮天,声势正隆。却倏没料到当时的明浩奶妈,如今的寰太后早已和乾家二少(现在的乾老爷子)结下了盟约。为了乾老爷子能顺利继承乾家大位,寰太后不仅出谋划策,还亲自部署,抓住了乾家大少爷是瘾君子的弱点,将他身边所有的毒友全部收买,让他们扇动大少爷吸入更多量的毒品。这一招欲擒故纵最是有效,不久之后,乾大少爷便因吸毒过量而出了车祸,惨烈致死。本就日薄西山,奄奄一息的乾太老爷在得知这一噩耗后,病情急转直下,还没来得及交代完后事便撒手人寰了。

家大业大的乾家,因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个支柱而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境地。就在此时,寰太后再次发动了眼泪攻势,求助于已经和她分手了的警察男友,并获得了当地警署的支持,将乾二少爷合法继承大位的事板上订了钉。可以说,在这次谋划中,尤其是拔掉乾大少爷这颗眼中钉的事儿上,寰太后是鞍前马后地效劳于乾二少。为了回报寰太后,当时年轻气盛的乾二少爷用了一招更为直接,却危险系数极高的手段,将大权在握的袁氏一夕之间搬下了台!

他先是以乾家当家人的身份邀袁氏携子来参加庆功晚宴,名义上是想拉拢巴结未来龙氏的真正掌权人,可当袁氏车到中途,便被一伙来历不明的匪徒强行劫住了,怀中的明耀也被残忍地夺走。失去了明耀的袁氏方寸大乱,尽管立马就报了警,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寰太后前男友暗中相助的关系,警署一直都查不出此案的蛛丝马迹。就在袁氏万念俱灰,濒临崩溃之时,寰太后却突然向她摊了牌——

“心痛了吗?失去了明耀,您就再也没有手腕掌控龙氏了,也没有任何借口阻挡咱们浩儿登上龙氏集团的首席之位!”

袁氏猛然抬头,从对方毫不遮掩的眼中大致已明白了——自己儿子的失踪跟面前这个心机颇深的女佣脱不了干系!但她又不敢肯定,也想不通,一个这么不起眼的女佣,怎么会有那么强的手腕做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拖着一口气,追问道。

“奴婢也不想藏着掖着!只要您肯跟我合作,我就把儿子完好无损地还给您!”寰太后毫不拐弯抹角,直言道:“如果您仍然觉得,向我这样的人妥协是件很耻辱的事儿,那么奴婢也不会再逼您。奴婢拖得起,小殿下就不见得了!”

“贱人——!”袁氏从床上弹起,一巴掌打在了寰太后脸上:“你以为我会信你吗?——痴心妄想!”

当寰太后捂着脸,面不改色地亮出了一张小明耀被一个蒙面者抱在怀中的照片时,袁氏的脸却倏然僵住了——

“这——”她不寒而栗,惊惧的颤抖甚至传达到了鼓鼓的眼珠子上:“真的是你!”

就在袁氏伸手来抢时,寰太后敏捷地将照片揉入掌中:“奴婢是个下人,破罐子破摔也没什么。以我一条命和小殿下换,您觉得如何?”

“呸——!你这个贱婢,胆敢挟持我的明耀——是谁给你的胆子呀?!”

“夫人别这么激动,我并不是真想要小殿下的命。否则,您现在收到的应该是小殿下的骨灰才是!”

寰太后一句看似平淡的安慰话却死死将住了袁氏的心。抛开母子连心的情谊不说,如果失去了明耀,她将彻底失去立足龙氏的合法性。自己虽为先帝的正室夫人,但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对已经懂得人情世故的小明浩百般打压。要是这个时候明浩登上大位,手握大权,定会对她秋后算账,日后又岂有好日子过?

“你到底想怎么样?”心灰意冷的袁氏渐渐服软了下来,她已经被人掐住了命脉,真的无力反抗了。

寰太后伸手将浑身瘫软的袁氏扶上了沙发,恳求道:“您带着小殿下离开金国吧!”

袁氏一震,惊愕地瞪着对方。

“只有你们离开,我才能保证明浩殿下能顺利继承大位,能顺利掌控龙氏!”

“你妄想!”袁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奴婢已经把事儿做到了这个份儿上,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寰太后面色似水,也跟一个将死之人似的,交代遗憾般地说:“奴婢自然不逼迫您,要怎么做全看您!不过听他们讲,小殿下已经断奶两天了,哭着就睡着了。可惜那些男人们粗枝大叶的连奶粉都不会买,只怕再过两天,他们也没这个耐性了!”

袁氏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寰太后的手,瘀青的嘴唇在瑟瑟发抖:“你把儿子还给我……我答应你!”

毕竟明耀才是她最大多希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最后,袁氏抱着这样的希望什么都没有交代便仓促地离开了金国。临走前,她写下了一份委托声明,将自己在龙氏的所有权利全都委托给长子明浩,并公开支持他继位。

一切都办妥后,寰太后先行派人将明耀送到了远隔万里的乌龙国,待袁氏交出正室夫人的金印后,便目送她到了离境口。

临行前,她心有不甘地回头问寰太后:“你老实告诉我,谁是幕后主使?”

寰太后思肘片刻,坦然地笑了笑:“幕后主使就是我!帮我达成计划的人是……”

“乾二少爷?”

寰太后一愣:“您知道了?”

“你们狼狈为奸,总会有报应!”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关……

往事一幕幕,总让人黯然神伤。看着袁太夫人一脸不甘与憋屈,时过境迁的乾老爷感慨地劝慰道:“这人也不能总是活在过去,总得时时向前看,才能看到希望!您说呢?”

“我就想知道,当初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哎,都是自谋其利罢了!”乾老爷坦诚地答道:“寰老太不是个简单的人!看似当牛做马一辈子,却心机比谁还深!如今,明浩对她是言听计从,太夫人这次回来若想要站稳脚跟,夺回龙氏的产业,除了跟老夫合作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话也别说得太早!”袁氏依旧优雅高傲地冷笑道:“我现在手上的股份,已经足以和你们两方分庭抗礼。这么多年,您作为公司的副董事长都没能完全把控公司的决策权,现在又这么急着向我们母子靠拢,到底是谁无路可选呢?”

“哈哈哈哈!”乾老爷大笑道:“大家目标是一致的,就不要相互伤害了嘛!”

“那如果以后得手,您会不会也把咱们孤儿寡母视为眼中钉,驱逐出局呢?”袁氏玩笑腔地问。

老谋深算的乾老爷子平和的语气下却隐匿着深不可测的心胸:“老夫之所以和明浩为敌,倒不是因为想要独霸龙氏。毕竟你们才是龙氏正统的传人,老夫权利再大,也不过是入股的一支罢了!只是,明浩这小子本事平平却心比天高,常常拿一些幼稚不堪的提案跟老夫唱反调!寰老太婆虽然善于心机,但对公司大事儿一窍不通!试问,老夫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份基业就断送在这一对无知妇孺手上?”

袁氏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而太夫人您可不一样!”乾老爷子总算把话绕到了重点:“您出生高贵,又是堂堂先帝正室,远见卓越!要是由您和二殿下掌权,老夫也放心多了!我们这些股东入股龙氏,不就是为了赚钱分红?有钱赚大家都开心,只求公司蒸蒸日上,这跟由谁领导脱不了干系!”

袁氏虽然不置可否地有所保留,但从她掩饰不住的表情上却不难看出,她和乾老爷早已一拍即合了。

此时,明浩和徐丽安都在寰太后的半山寓所中,商量着为她封妃一事。按徐丽安的意思,一切应低调从简,但明浩却偏偏要高调行事,这也正合了寰太后的心思。

“借着这事儿,也好打压一下他们!让他们知道,在这宫里谁是主,谁是客!”

“可……宫里不是没有封妃的先例吗?高处不胜寒啊,您让我以后在宫里还怎么处啊?”徐丽安百般推辞着。

明浩笑道:“该怎么处就怎么处,有事儿我替你抗着!”

“是啊!”寰太后也忙劝慰道:“丽安啊,你现在什么都别担心别去想,只好好养胎就行了!我这么大把年纪,盼孙子都盼得望眼欲穿了!”

徐丽安娇羞地微微低下头,却被明浩一把揽入怀中:“奶妈怎么比我还急?医生说明年开春就能抱上了!”

说话间,他顿感胸闷气紧,眼前一片恍惚,差点晕厥过去。

“明浩?”敏锐的寰太后首先发现不对,忙扑了过去。

徐丽安一惊,一把扶住即将瘫倒的明浩:“老公,你怎么了?”

明浩用力甩了甩头,渐渐顺过气来,朝着二人连连摆手:“没事儿没事儿……”

但见明浩脸色铁青,刚才那一下差点儿要了他半条命。寰太后和徐丽安不安地看着对方,一种莫名的隐患在心中默默地滋生……

第五十九章 宸妃落定

龙夫人打听到,只有明浩跟徐丽安一有空便会去寰太后那儿,于是一反常态来到了半山寓所。

当寓所女佣禀报是龙夫人来访时,所有人都颇为惊讶。

“她怎么来了?”明浩晦气地嘟囔道。

寰太后忙似慈母般推了推一脸不悦的明浩:“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不该闹得太僵。”

“是我要把事儿闹僵的吗?”明浩的气,顿时就不打一处来:“您也不看看,她对明彦都做了什么?她居然也下得起这个手!”

寰太后直向一旁的徐丽安使眼色——

“老公,快别气了!”徐丽安立马心领神会,娇声道:“她也没把明彦怎样嘛,都平平安安的就好!”

“没怎么样?”明浩冷笑道:“一定要缺胳膊少腿儿才叫怎样吗?”

寰太后不由分说自己作了主,对侍女吩咐道:“快让夫人进来吧!”

当龙夫人进来时,明浩眼神东飘西荡就假装没看到,挺着肚子的徐丽安忙起身向其行礼。

龙夫人忙上前关怀地扶住徐丽安,又向寰太后行了一躬:“太后近来身体可好?”

“太算凑合吧。”寰太后微笑着点了点头:“夫人,您的脸色不太好啊?”

龙夫人在梁特助的搀扶下坐到了徐丽安身边,叹道:“夫妻失和,又怎么会有好脸色?”

明浩讽刺地冷笑道:“那是因为有人不念夫妻之情在先,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梁特助本能地低下了头,而龙夫人则自顾自地牵起徐丽安的手,关怀备至:“妹妹终于守的云开见月明了,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谢谢夫人关心。”

龙夫人继续道:“妹妹再过两天就要册封为妃了,不知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没?”

寰太后将桌上写好的几个封号随意推了两张出去:“正好,夫人您也来参谋一下哪个好?”

龙夫人走到桌前,扫了一眼琳琅满目的备选封号,问寰太后:“箐粼才疏学浅,太后觉得呢?”

寰太后谦虚地笑道:“夫人如果才疏学浅,那老生就更不敢发言了!”

徐丽安忙上前补充道:“其实,陛下跟太后都一致觉得‘宸’字特别好!”

“宸妃?”龙夫人不由念叨。

“夫人觉得呢?”徐丽安一脸诚恳地追问。

龙夫人不由脸色一沉,堆笑道:“本宫对中文向来不是很有研究,就不掺和这么重要的决定了,你们慢慢选吧。”

说着,龙夫人再次向寰太后行了一躬,并有理会明浩,便在梁特助的搀扶下离开了。

寰太后瞥了明浩一眼,叹道:“事情过了就算了!她心里如果没有你,也不会这么在乎,这个时候跑到这儿来自取其辱。”

明浩哼了一声:“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好了嘛!”徐丽安耐心劝解道:“以后这日子还得照旧过呢,您就把这一页翻过去好吗?”

“你们的心真大!”明浩无奈地做了个鬼脸,引得两人忍俊不禁。

龙夫人回到【凤仙殿】后,见袁氏已在内殿门外等候多时。

“您怎么来了?”

袁氏关切地迎了上去:“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龙夫人勉为其难地笑了笑当作应付,可梁特助却再也沉不住气了,抱不平道:“陛下他公然封妃,还让夫人帮着选封号!太夫人你说说,哪有把人欺负到这个份儿上的?”

“什么?——封什么妃?”袁氏一愣:“这明浩果然是太出格了!”

“多嘴!”

龙夫人心烦意乱地责备了梁特助一句,狼狈地躲进了屋。梁特助和袁氏紧随其后,一路走还不忘一路向袁氏吐着苦水:“这宫里都传开了,现在那徐娘娘都直接管陛下叫老公了!您说,这简直把咱们夫人置于何地呀?”

“我叫你别说了没听见吗?”

在龙夫人怒斥下,梁特助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收住了口。

袁氏白了龙夫人一眼,靠了过去:“箐粼,不说我说你,你这样无底线的忍让真是要不得!那寰老太婆是什么人?你这么年轻,又怎么是她的对手?”

龙夫人一把捂住嘴,哽咽起来。

“夫人!”梁特助忙送上纸巾却被痛心疾首的龙夫人一把推开。

“箐粼啊!现在袁阿姨和明耀都在你身边,你有什么都可以跟咱们商量,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啊?”

袁氏直接用手帮她拭泪,而龙夫人却心灰意冷地真情流露道:“难道,你们可以帮我挽回他的心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就真的这么不可原谅了吗……”

“好了好了,别哭了啊!”袁氏搂着龙夫人安慰竭力安慰着。

“您知道,他为那个女人选了个什么封号吗?是‘宸’!”

“咱管它是什么呢!现在什么年代了?不就一妃子么,有名无实顶什么用?”袁氏根本就不屑一顾。

龙夫人情凄意切,哭诉道:“唐高宗李治非常宠爱武则天,很想封她为妃。但是无奈当时妃位已满,他便多加了一个妃位,封号为‘宸’。这个字,是北极星所在之位,常用作皇帝代称。所以,宸妃就成为后来历代宠妃的专用称号……”

“原来是这样!”梁特助小声嘟囔道。

“到了这个时候,你为什么还对他抱有幻想?他已经不爱你了,你就这么难以放下吗?”袁氏又急又气,不解地问。

龙夫人眼神涣散,忆想当年:“我跟他从小青梅竹马,这段感情是任何人都无法体会的……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就是想不明白!”

“箐粼——!”袁氏将龙夫人强行掰向自己:“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咱们要反击!该有所作为了!”

“太夫人,您要怎么做?”不等龙夫人从悲伤中走出,梁特助早已迫不及待地站了过来。

“没有人手不足以成事!我想招募一批新人入宫,培养为咱们自己的心腹!”

龙夫人一振——

袁氏解释道:“公司那边我已经在部署了,宫里现在却没一个人肯真心实意为咱们母子所使唤,实在是碍事儿!”

“袁阿姨,如果您是嫌伺候的人手不够,我可以为您安排的。”龙夫人贴心地说。

袁氏另有所谋地摇了摇头:“现在整个宫里全都是寰老婆子一党,没人把咱们母子放在眼里!只有招募一批和他们势力相当的人手,才能在宫里真正站稳脚跟!你明白吗?”

“是啊,太夫人言之有理!”梁特助忙应声附和。

龙夫人眼泪已干,她转念一想,似乎又有一计涌上心头,便爽快地答应了袁氏的要求。

两天后,在徐丽安的封妃大典上,宫里到处张灯结彩甚是喜庆。明浩特意破例邀请了公司中不少骨干前来道贺,沉寂许久的龙家宫苑再次热闹非凡了起来……

册封礼刚进行到一半,【圣天门】处却传来了一阵不和谐的喧闹声——

众人随即寻声望去,只见好多宫人都匆匆往那儿赶……

明浩忙走到小郑身边,附耳道:“快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儿?”

小郑应声点头,拔腿也冲了去。

“浩儿,继续册封礼吧,别失了礼仪!”

在寰太后的提醒下,徐丽安继续顶着厚重的头冠,在十二名丫鬟的陪同下接受着册封礼的各种繁文缛节。

当小郑气喘吁吁赶到【圣天门】时,只见宫外一群不知来历的人潮正跟宫内奋力抵抗的宫卫们发生着肢体冲突。

“怎么回事儿?!”小郑刚骂骂咧咧冲上前,却一头撞见了二殿下明耀。

“二殿下,您怎么……?”

明耀瞥了他一眼,问:“是明浩叫你来的?”

“是!”

“那就麻烦您叫这些宫卫让让路!”明耀强言威胁道:“这些人都是我妈请来的客人,有你们这样的待客之道吗?”

“不——不是……您说他们是客人?”小郑听得是一头雾水:“这些真是太夫人请来的?”

明耀不耐烦地瞪着小郑:“你要我说几次?”

“属下可做不了这个主,您还是亲自去向陛下请示吧!”

“你做不了主,我做得了!”

小郑闻声转头,只见龙夫人乘车赶来,朝宫卫长招了招手:“把大门打开,带他们去【凤仙殿】!”

宫卫长也心中吃紧,左右为难,便多问了一句:“夫人,这些都是什么人呐?”

龙夫人也没怒,只是微微一笑,解释道:“他们都是本宫为太夫人招聘的佣人,先带他们到我宫中慢慢面试吧!”

宫卫长表面应付地点着头,眼睛却瞟向了奉命而来的小郑。

龙夫人冷冷一笑:“怎么,本宫的话现在还不及郑特助了?”、

“不……不是的!”宫卫长吓得连连摆手。

“郑特助,那就请您指示吧!”龙夫人突然叫住了小郑,问:“本宫请来的人,您是放行还是不放?”

“放放放!”小郑忙连连点头,陛下和夫人两头都吃罪不起,只能当下服软。

宫门被打开,来应聘的人少说也有百来个,他们在宫卫们的引导下有条不紊地走过龙夫人眼前。

小郑突然一振,他不禁向前靠了几步,再定睛一看——

后排人群中,有一个人像极了他在宫外的女友凡菲!当这女孩儿从他面前走过时,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那可不就是自己女友吗?她怎么来了?

凡菲当然也注意到了惊慌失措的小郑,在经过他身边时,还特意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传递的是洋洋自得的欢喜和连绵不绝的恨……

第六十章 心 事

窗外,天灰蒙蒙的,寒风夹着细碎的初雪。

身怀六甲的徐丽安在秋儿陪伴下漫步在一派萧瑟的太湖边,看着依旧耸立的【九重天庭】,心也似天气般阴沉沉的。

“娘娘,外边儿太冷了,咱们还是回去吧。”秋儿谨小慎微地牢牢扶住徐丽安,生怕地滑误事。

徐丽安举目远眺,眼神幽怨,充满着彷徨。

“娘娘?”秋儿不解地问:“您这是怎么了呀?”

徐丽安茫然地摇了摇头回想起近来,小郑无数次地短信关怀她都置之不理。其实,她心里还是觉得很对不起小郑的。如果不是她的一时糊涂,便不会酿成今日的苦果。

风冷飕飕的,直往她领口里钻。不远处,她偶然看到明浩的专车匆匆驶过,好像是往【凤仙殿】的方向。

“你说,陛下会原谅夫人跟她重归于好吗?”徐丽安转头问。

古灵精怪的秋儿想了想,道:“这很难说……毕竟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徐丽安一愣:“那你也觉得,陛下最后还是会回到夫人身边了?”

“娘娘,您这是哪儿跟哪儿呀?”秋儿突然回过神来:“您现在怀上了皇子,这已经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就算陛下和夫人能冰释前嫌,也不会为此而冷落您的呀!”

徐丽安似产前忧郁般,心事重重得无法自拔……

明浩果然是来到了【凤仙殿】中。可当他看到龙夫人时,也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这么急着叫我来,什么事儿?”

龙夫人接过明浩手中外套,关切地问:“丽安现在还好吗?”

明浩斜眼一瞥,揶揄道:“她好不好,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

“陛下您还在说气话。”

“气不气倒不打紧,只是有些事儿想想就心寒呐!”

龙夫人坐了下来,一反常态地迁就起明浩来:“如果陛下一定要气我一辈子,那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我待陛下的情谊,依旧如初恋一般,不曾变过!”

明浩一愣,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哎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肉麻了?”

龙夫人释然一笑:“既然爱一个人,就该是一辈子。更应该学着去宽恕和包容。”

“包容?”明浩不觉发笑:“你这三番两次跟我暗中较劲儿,我不想见的人你就偏偏要收留!甚至还在丽安的册封大典上聚众大闹宫门!我谢谢你的包容和体谅!”

龙夫人忙解释道:“袁阿姨是我们龙家名正言顺的故人,陛下您怎么可以因为个人厌恶而把她们赶出去呢?她再怎么说也是长辈呀!要不是我拦着,这事儿传到外面被媒体一加工,那陛下会被大家说得怎么不堪?”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明浩毫不领情,撇嘴一笑。

龙夫人失望地叹道:“既然陛下这么不领情,那为妻说什么都是空话!”

“你今天急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龙夫人抬头,真挚的眼神中已流露出些许倦意:“我本想跟陛下好好聊聊,缓和下关系。如果陛下还是过不去那道坎,我自问也无能为了!”

“哼!——那当时你为什么要对区区一个孩子下手?”

“我只是想把他安全转移到国外而已,除此以外我做了什么了?”龙夫人情绪激动,起身辩解道:“你走以后,这公司是个什么情况?为了陛下,我已经跟我爸划清界限了!奶妈寰太后防我就跟防贼似的,我能怎么办?能保护我的人眨眼就失踪了一个多月,我除了自己保护自己还能怎么做?你告诉我啊?”

“那你知道明彦被注射了多少计量的安眠药么?”提到此处,明浩便怒不可遏:“要是他傻了怎么办?”

“不是的!——跟本就没有医生说得那么严重!”龙夫人指天起誓般辩驳道:“我之前找了最好的医生开出的安眠药计量,是不会损伤到明彦的!他也是我的孩子啊!”

“强词夺理!”

“那他现在有事儿吗?你让医生来检查啊,他是少了一根经还是掉了一根头发了?”

明浩不想再这么无畏地争执下去,主动退出了争吵。

明浩走后,梁特助立马关心地靠了过来:“夫人,您没事儿吧?”

龙夫人眼中噙泪,嘴角却不禁反常地往上翘起,似乎一场风波就要来临。

明浩拂袖而去,刚出内殿便在前院不慎撞到了一个没头没脑的年轻丫鬟——

“不好好走路,还懂不懂规矩了?!”

“对不起对不起!”

明浩刚想开骂却一时愣住了神。他向前跨了一大步,再仔细看那丫头的脸,不禁惊叹地脱口喊道:“宁儿?”

那小丫头身子一怂,吓得连连后退:“对不起啊!我是刚来的,还不太熟悉路!”

“你是刚来的?”明浩步步紧逼,短暂的失态令他如连珠炮般不断追问:“你真的是刚来的?你从哪里来?你告诉我——”

“我不就是前两天应聘进来的么?——您别再过来了!”小丫头被吓坏了,差点叫出声来。突然,她看到前方走来的明耀,忙像看到救星般扑了过去。明浩紧追其后,和明耀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你这是在干嘛?”

“你来【凤仙殿】做什么?”明浩反问。

明耀态度高冷:“我来做什么是我的事儿,不需要跟你交代!”

“哼!”明浩轻蔑一笑:“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宫廷?”

明耀亦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你我同是父王之子,不分轩轾!现在你只是暂时为主,日后会怎样谁说得准?”

“哈哈哈!”明浩仰天大笑:“就凭你们那点儿小手段,还真以为能坐镇龙氏?也太幼稚了!”

“与其在这儿磨嘴皮子,不如手底下见真招吧!”说完,便潇洒地转身去了东殿找袁太夫人。

明浩痴痴地看着刚才那女子熟悉的背影,她的每一个姿态就像极了当年的宁娘娘,样貌就更别提了,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他实在无法平息心中的波涛汹涌,一心只想把那个丫头拉到身边问个清楚。

夜深人静,明月高悬。一缕缕月光洒落下来,洒在屋檐,落在湖边,吹散在高耸入夜的古塔间,飘零在藤葛垂垂的墙头。青石铺就的小径空无一人,任凭月光漫浴,泛出点点银光。

在古朴的【青松院】中,各怀心事的明浩跟小稚都双双怔怔地发着呆,他们面前的两杯红酒,亦如死水般泛不起半点儿涟漪。

“哎……”

明浩深深叹了口气,小郑也深受感染般跟着叹了起来。

“你今晚是怎么了?”明浩不耐烦地问。

小郑扭扭捏捏:“陛下,您是过来人,能告诉我点儿琢磨女人心思的招么?”

“哟?看上谁了?”明浩不禁眉毛一扬。

小郑苦笑着摇头道:“八字没一撇呢!”

“那你问个毛啊?”

“哎!”小郑再次重重地叹道:“如果一个女人曾经爱你爱得很深,但她现在移情别恋爱上别人了,那她心里还会不会有你的位置呢?难道真的能做到那么绝情吗?”

“像这种女人,趁早一脚踢了得了!”明浩带着酒意摆手道:“天底下好女人多得是,干嘛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你说是吧?”

“是吗?”小郑无奈地苦涩一笑:“那您这一晚上又在烦什么呢?”

“还不是女人!”明浩突然发怒:“一个个……一个个的要纠缠我一辈子!”

“您在说夫人?”

“不是……”明浩猛灌了自己一口酒,呼吸越来越急促:“是……是宁儿……”

“谁?”

“她……回来了!”明浩死死捏住自己胸口,脸色突然由青变紫。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微醉的小郑猛然一振,冷汗倏地渗透进每个毛孔:“陛下,您没事儿吧?”

明浩咬死牙关,凭着一股子钢劲儿硬是挺了过去。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连连摆手道:“行了……”

“我给您叫宫医去!”

“我喝口酒而已,还要传宫医?”明浩白了他一眼,笑道:“难道你也觉得我就这么没用?”

“可……可是,刚才可把我吓坏了呀!”

明浩一把将小郑抱住,浑身都松弛了下来。他似乎在借着这拥抱的温暖,一点一滴地抚慰着自己不安的心。

小郑假装温顺,却在这一刻欣喜若狂。尤其是他看到刚才明浩因抑郁嗜酒而身体抱恙的那一幕,心中有种抑制不住的兴奋。

在伺候明浩睡下后,小郑一个人走到【青松院】小桥边看了一眼手机,徐丽安还是没有回复自己。他淡淡一笑,抬头看向天边,眼神冷漠而怪异,跟素日的暖男形象迥然相异。

他朝着寰太后半山寓所的方向将红酒洒地,埋在心中的恨愈久愈浓:“是时候了,您就等着瞧好吧!”

他在明浩身边那么多年,谁都没有看出他竟然会对寰太后有如此大的敌意。两人其实根本就没有过任何交集,又谈得上恨呢?

此时,他的心也像这深邃的穹庐般一望无际,深不可测,也似在酝酿着一场大阴谋……

第六十一章 移 情

在这次宫廷招聘会上,除了那长相极似朵儿公主生母的年轻丫头外,小郑的女友凡菲也毫不悬念地被入了选,被分配到【玉壶阁】中成为皇弟明耀的女佣。

这日,小郑好不容易把凡菲约到了废院,想和她好好聊一聊。

“叫我出来干嘛?”凡菲的语气充斥着些许不耐烦。

“干嘛?”小郑心急火燎:“我还没问你想干嘛?你怎么突然跑宫里来了呀?”

“因为宫里招人呀!”凡菲不以为然,冷笑道:“我一看到消息就来应聘,有问题吗?”

“不会这么简单的,你到底想干嘛?”

小郑忧心忡忡地追问让本就心存芥蒂的凡菲彻底失去了耐心:“你不是跟我说,你夜夜都在宫里为陛下效劳么?我就正好来看看,你到底是怎么效劳的!”

“就为了这事儿?行了,我的姑奶奶!”

“我不想跟你吵!”凡菲一把推开小郑:“你还真相信我入宫是为了你?我告诉你,自从你对我不忠的那一刻开始,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

“什么不忠?”小郑依旧振振有词地质问。

凡菲鄙视地瞪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你——!”小郑有口难言,又不敢明目张胆生拉硬拽,只能任其离开。

祸不单行,小郑刚出废院不远便碰上了出来晒太阳的寰太后。因为四下没有其他宫人,两人的迎面相交便显得十分明显和突兀,装没看见是不可能的。

小郑心中抵触,并不想向她行礼,便低头驻足,任其从自己身边走过。没想到的是,当寰太后走到他跟前时,便陡然停住了。

小郑一愣,缓缓抬起头,对方那两鬓斑白的脸赫然映入眼帘。

“郑特助,你是上哪儿去啊?”寰太后关切地问道。

小郑尴尬地再次低下了头,弱弱回了一句:“除了陛下那儿,我还能去哪儿?”

寰太后一愣,身边侍婢忙出声斥责道:“郑特助,你怎么跟太后回话的?”

两人都沉默着……

顷刻,寰太后一脸慈爱地笑了笑:“如果没有什么急事儿,能去我那儿坐坐吗?”

小郑迟疑了片刻,冷冷地应了一句:“我跟太后您老人家好像没有什么可聊的。”

寰太后忙伸手抚住身边跃跃欲试的侍者们,善解人意地说:“既然是陛下有事儿叫你去,那老生也就不耽搁你了,快去吧!”

小郑扭头就走,甚至都没有一点儿礼节性的表示。

“太后,这郑特助仗着陛下的宠爱竟敢如此嚣张!”

“行了!”寰太后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就不要再难为别人了……”

看着小郑匆匆远去的背影,寰太后眼中似乎有说不尽的愧疚和无奈……

待明浩从公司回宫后,小郑特意在【青松院】门口等着他。

“这一下午都不见你人影,怎么在宫里啊?”明浩一下车便是一阵冷暖不明的数落。

小郑讳莫如深地笑了笑,解释道:“属下今天有点儿急事儿就没去公司,忙完了就马不停蹄地来这儿等您了!”

“哟,这什么大事儿这么了不得?”明浩愣了愣:“我跟有关?”

小郑点了点头:“确实是大事儿!”

明浩一边笑,一边把手臂搭在小郑肩上,挽着就往里走。

进了内殿,小郑忙将门窗都掩上了。

“怎么了?”明浩不解地问:“大白天的又关门又关窗户,你是见鬼啦?”

小郑转过身,面色凝重地说:“陛下,这件事儿属下只能跟您说,其他任何人知道了都不见得好!”

“有什么就快说!”明浩往沙发上一趟,翘起了二郎腿。

小郑点亮殿内最亮的大吊灯,将一封牛皮纸包好的资料递到明浩面前。

“这什么呀?”明浩到这时还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他接过文件拆开便看了起来。

心思缜密的小郑暗暗观察着明浩脸上的微弱变化。从一开始的吊儿郎当渐渐变得肃然,接下来两睛之间的眉头也微微隆起,脸色已极度难看——

“你这是哪儿来的?”他猛然抬头问。

小郑笔挺挺地站着,俨乎其然,道:“这是前几年,小殿下受伤去医院时附带的一份验血报告,上面的指标都很正常,可是就是血型一项……和陛下您的不匹配!”

明浩难以置信地再次翻看这几页报告,不停翻动的手越发的颤栗:“以前怎么没看到过这些?”

“其实从馨娘娘刚嫁给陛下到她怀上第一胎时,属下就觉得不对,总觉得时间上太仓促!”小郑慎重地解释道:“后来小殿下受伤进了医院,在验血的那一项上,属下就私自做了主,要求医生多验一项血型。”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你!”明浩呼吸急促,冷汗直冒。

小郑噗通跪倒下来:“陛下的血型,属下自然铭记在心!当时,属下看到这个结果时也万分不敢相信,可是属下不敢说呀!当时您那么宠着馨娘娘,又见您为了明彦殿下的出生乐得三天三夜都合不上眼,属下哪儿敢,也不愿意在那个时候伤您的心呀!如果说了,必定会引起一场宫变——陛下,是属下错了!”

“妄我这么信任你——”他战战兢兢努力站起身,指着小郑抽搐不止:“你居然瞒我瞒了这么久?——这可是皇室血脉的大事啊!!”

“属下知道错了!”小郑忙把头也扣了下去:“也怕是上次验错了,陛下可以再验一次!”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明浩的声音越发微弱,甚至接近沙哑。

小郑抹了一把泪:“现在陛下一门心思要立继承人,属下是被逼上梁山了呀!怕误了咱们龙氏的基业,才下定决心来告诉您真相!”

明浩两腿一软,瘫倒在了沙发上。

“陛下——!”小郑跪地匍匐到了明浩身边,谏言道:“陛下您别这样,咱们再去验一次吧?”

“再验一次?”明浩哭笑不得:“有用吗……”

“要真是验错了呢?”小郑万分鼓励地看着明浩,不住地点头:“陛下,咱们很有必要再验一次的!”

夜悄然来临,窗外弦月如钩。明浩跟小郑趁夜潜入明彦的房间里,走在前面的明浩举棋不定地杵在床前,最终还是一咬牙,对身后的小郑示意点头。

小郑忙凑了上来,轻轻揭开明彦的被子,用银针迅速在他手指上猛扎了一下——

“啊——!”明彦倏然惊醒,张口大叫。

明浩一屁股坐了下来,用力控制住明彦,一面安抚道:“别怕,别叫!”

小郑趁机挤着小明彦被扎破的手指,让血尽量流出。

“父——父王!您干嘛呀?”

明浩一把将儿子的头揽入怀中,柔声道:“父王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你相信我就行了!”

没一刻功夫一切便准备就绪,小郑忙收拾好东西向明浩点了点头。明浩将一戳棉花按在明彦被扎破的手指上,细心嘱咐道:“你自己捏着,明天早上再松开!”

“不必那么久,几分钟就行了。”小郑忙接口道:“小殿下放心睡吧。咱们今晚来过的事儿,您可千万记得别跟任何人讲哦。”

小明彦一头雾水,要不是手指钻心的疼痛,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明浩、小郑二人取到血液样本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医院,将装有样本的抗凝试管亲自交到了doctormicheal手上。micheal是小郑的旧友,凭着这层关系,他们马上就可以作手弄清明彦血脉的疑问。

在micheal验血的过程中,在外苦苦等候的明浩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似乎患上了某种怪病,神色看上去也不像个正常人。坐在一旁的小郑默默观察着这一切,心中不胜的欢悦藏不住全都暴露在嘴角的那一抹诡异的笑靥中……

下半夜,喝得烂醉如泥的明浩被小郑带回到宫中。小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架着酒气熏天,满口胡话的主子终于挪到了【麒麟殿】中。在内殿宫人们的帮衬下,明浩终于被拉上了床。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明浩还是醉语连连。

小郑回头扫视了一眼在场的宫人,摆手道:“你们都去歇着吧!今晚的事儿,谁也不许向外泄露半点儿,尤其是宸妃娘娘!”

宫人们应声退下后,小郑如释重负地缓了口气。就在当下,那个貌似宁娘娘的丫鬟突然从古色古香的屏风后面走出,她穿着满满情趣的蕾丝内衣,丰臀秀乳地朝小郑走了过来。

小郑歪了歪脖子,笑得也是如此邪魅。

“郑特助,接下来就交给我吧!”妹子极富挑逗地说。

小郑回头看了看颓废至极的明浩,耸了耸肩:“也只能这样了。明儿个去夫人那儿请安的时候别忘了也替我问个好!”

那妹子抬手,顺着小郑轮廓柔美的脸蛋滑了下来:“郑特助,你这次可帮了我大忙了!就算你不说,以后我也会尽量在夫人面前替你美言的。”

“那就好!”

小郑潇洒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屋。

那小丫头落寞地看着小郑的背影,可不到两秒便又眉开眼笑了。她躺了下来,轻轻抚摸着明浩的脸,嗲嗲地唤着他的小名——

“浩哥哥……”

朦朦胧胧中,明浩偶然睁开了眼。在这个最脆弱的时刻,果然又见到了他朝思暮想,一直不曾忘记的红颜知己!

“宁儿……不要走!”

小丫头主动投怀送抱,钻到了明浩怀中,两人如天雷地火般深深结合在了一起,翻云覆雨……

第六十二章 暗 箭

黎明时分,天空渐渐亮了起来。空气里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草上也已掩盖了灰色的露水,早起的云雀在那半明半暗的云空高啭着歌喉,而在遥远的、遥远的天际,则有着一颗巨大的最后的晨星正凝视着,有如一只孤寂的眼睛。

一夜未眠的徐丽安还坐在沙发上等待着明浩,一脸倦容。

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

秋儿端着醒神茶进了屋,见到徐丽安后大吃一惊:“娘娘,您就这么熬了一夜?”

徐丽安锤了捶酸痛的香肩:“还没有陛下的消息吗?”

“您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秋儿将茶水倒好,细心地试了试温度,方才递到徐丽安面前:“我刚去打听了,陛下昨儿个下半夜就已经悄悄回了【麒麟殿】。”

“回来了?”徐丽安一振:“那他电话为什么一直接不通?”

“应该是没电了吧。”秋儿一边替徐丽安轻轻揉着腿,一边说:“陛下好像喝醉了,听说是郑特助给送回来的。”

“郑特助?这么说,陛下昨天晚上就是和郑特助出去的?”

秋儿愣了愣,嘴碎地嘟囔道:“说也奇怪,这陛下干嘛非要瞒着您跟郑特助一块儿出去呀?难不成,是有什么连您也不能知道的大事儿?”

徐丽安心不在焉地喝着茶,脸上写满了不安……

在【麒麟殿】中,长相极似宁娘娘的小丫头静静地躺在熟睡中的明浩身边,轻轻端详着他的脸,忍不住用手指刮了刮他的鼻梁。明浩似有所感,微微扭了扭头,那小丫头不禁噗呲一声笑出了声来。

明浩一愣,懒洋洋地睁开眼。

“陛下,您醒了?”

明浩猛然一惊,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哇!——你……”

看着眼前这个赤身裸体的曼妙少女,他心中顿如十八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怎么了陛下,昨晚不是好好的么?”

明浩猛然坐起,头也不敢回:“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小丫头也委屈地坐起身,牵起被子以遮住自己一丝不挂的上半身:“昨夜陛下久久未回,我心里甚是不安。所以,就在东花园等您到下半夜。没想到您喝得那么醉,我……我就帮郑特助把您扶回来了……”

这丫头的话犹如前世倩影,如此熟悉又不可触摸,在不经意间打动着明浩千疮百孔的心,脑海中倏然闪过一段熟悉的言语……

“陛下,臣妾等了您一晚上,您到底上哪儿去了呀?”十多年前的宁娘娘也曾常常在深夜的东花园等待着青春年少,放浪不羁的明浩回家——

“陛下?”小丫头的一声呼唤,将明浩从温柔的过往中强行拉回。

“怎……怎么了?”

眼见明浩如此无情,小丫头的眼泪倏地便流了出来。

“你……哭什么呀?”明浩忙转身,手足无措地安抚着:“我昨天喝断片儿了,我……”

那小丫头突然收住了眼泪,反过来善解人意地安慰起明浩来:“陛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也会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直到永远……”

明浩突然注意到她胳臂上一朵小而栩栩如生的桃花瓣纹身,遂一把抓了过来:“你这是?”

小丫头反问道:“陛下也喜欢桃花儿么?”

明浩一愣:“只是一个故人,有一个和你非常像的纹身……只不过,她是纹在右臂,你的却在左臂上。”

“看陛下刚才那么紧张,那人一定很重要了?”

明浩没有回答,轻轻放开了她的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宁容。”

“宁容?”

门外突然传来通传声:“陛下,宸妃娘娘派人来问您怎么样了?”

明浩恍然,紧张地示意小丫头宁容不许出声,回话道:“去告诉娘娘,一会儿我就去!”

待门外侍者的脚步声远去后,宁容突然掀开被子跳下了床:“我也该回去了,不然太夫人那边会起疑的。”

“哦……”

六神无主的明浩似要嘱咐什么却又欲言又止,而那小丫头似乎早已明白了明浩心中顾虑,道:“我一会儿偷偷地溜出去,不会让人发现的!”说完,冲明浩婉儿一笑。

明浩也笑了笑,向她指了指后门的方向:“真是不好意思,待会儿就麻烦你从那边出去。”

“嗯,我懂!”

宁容三两下穿好了衣服,便垫着脚尖小心翼翼地出了屋。明浩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却突然悲不自胜,那种逆流而来的悲伤久久不能自愈。他失落地抚摸着身边余温尚存的被褥,嗅着枕头上仅存的一丝芬芳,怎么如此熟悉,又如此遥远……

由于醉酒的关系,明浩上午便没有去公司,只是吩咐小郑坐镇,一有风吹草动立刻电话联系,自己便径直到了徐丽安那儿。盼山盼水,终于把明浩盼来的徐丽安看着自己丈夫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也算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免不了几句责备:“以后你要出去喝酒也得事先跟我说一声啊,不然多让人担心?”

明浩一把抱住徐丽安:“遵命,老婆大人!”

“昨晚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啊,非得这么晚溜出去喝酒?”

徐丽安本是关心的一问,恰巧戳中了明浩好不容易平复的心。他脸色一沉,放开徐丽安站了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事儿?”徐丽安不断地追问。

“嗯!”明浩顺水推舟,编了个谎:“实在很头痛!”

徐丽安温柔地扶他又坐了下来,帮他按摩着胳膊:“公司的事儿我实在帮不上什么,不过我觉得您应该找个机会和夫人好好谈谈。毕竟在公司,她的地位也是举重若轻的。”

明浩不禁笑了笑。

“笑什么呀?”

“夫人?”明浩反问:“我夫人不就在眼前吗?”

“讨厌!”徐丽安推了丈夫一把,佯装娇嗔道:“在跟您说正事儿呢!”

“你就一点儿不吃醋?”明浩突然侧目问道。

徐丽安一愣,心中有些犹豫,半开玩笑地说:“就算对前妻,也不能完全不闻不问吧?”

“那我再娶一个呢?”

“你——!”

“开玩笑啦!”

明浩的笑总是带着一丝不明所以的彷徨,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心究竟是怎样的。

“陛下,娘娘,明彦殿下来请安了!”

明浩一振,如五雷轰顶般僵住了。而这一突兀的变化,徐丽安却一点也没发觉,反而开心地直唤他进殿。

当小明彦在女佣的带领下礼貌地走进来时,明浩眼中却净是纠结与逃避。

“怎么啦,小宝贝?”徐丽安母性泛滥,向他大开双臂:“快过来吧!”

小明彦缓缓走到徐丽安面前,眼神却怯懦地游荡在明浩阴晴不定的脸上。

“您这是怎么了?咱们明彦来向您请安呢!”徐丽安不解地问。

明浩逼着自己摸了摸明彦的头,又迫不及待向女佣挥手道:“快带下去吧!”

在明浩的坚持下,徐丽安虽然觉得怪怪的也不好在人前和他争执,只得眼睁睁看着女佣将一脸委屈的明彦带走。

她失落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心事重重的丈夫,道:“快去公司吧,宫里有我呢!”

明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那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儿电话联系!”

看着明浩心神恍惚的背影,徐丽安总感觉有事被瞒着。但她深深了解自己丈夫的秉性,所以谨慎的她也没有主动开口刨根问底,她相信必要的时候,明浩一定会主动跟她谈的。

而就在明浩被这些家事搞而焦头烂额之时,袁氏已和乾老爷秘密来往不下十次。每一次都是在当地历史悠久的歌剧院包间内,一来掩人耳目,二来也是为了迁就袁氏的高雅喜好。

这天,舞台上正上演着著名歌剧《图兰朵》,舞台下的乐池中,迷你交响乐队随着指挥双手的舞动整齐划一地奏出动人的旋律……

一幕唱毕,袁氏称心如意地合掌道:“今天这出《图兰朵》果然甚合我心!”

“太夫人喜欢就好,说明老夫订票的眼光也不差嘛!”乾老爷子忙哈哈附和道。

趁着幕间休息,袁氏迫不及待地问起了公事:“已经一个礼拜了,不知老爷子那边准备得如何?”

乾老爷子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袁氏已然大致明白,再问:“以您之见,咱们什么时候动手为好?”

老爷子若有所思地分析道:“老夫仔细算了一遍,算上所有支持咱们股东的股份,刚好跟他持平!”

“噢?”袁氏眼光异样地看着乾老爷:“咱们俩家加起来也压不过他?可是,我见公司里死心塌地忠于他的部僚也不多呀?所以咱们才会想到以股权罢免他这个法子!”

“您忘了吗?”老爷子提醒道:“还有一个寰太后啊,活生生从咱们身上分了股去!”

“哼,这个扫把星!”袁氏啐道:“等有朝一日夺回龙氏,定要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太夫人也不用这么着急,咱们还是有胜算的!”他解释道:“咱们只要能跟他股份持平,罢免他就指日可待!”

“怎么说?”

乾老爷深沉一笑,道:“听说太夫人手上有一枚‘恩赏丞相’玺,是先帝亲赐的?”

袁氏一愣,大方承认了:“是有这么回事儿!”

“股份相当也就意味着在董事会上,他一人独大的首席权被压制住了。夫人您再拿出这枚先帝传下的金玺,历数他近几年来的领导无妨,代先帝下旨当众罢免他!”

“果然高招!”

两人一拍即合,舞台上又唱起了下半场。而二人的心思却早已不在此处,各自盘算着之后的事……

第六十三章 变 天

不久,龙氏集团最高董事会再一次召开了第七次紧急会议。这次会议是蓄谋已久的乾老爷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基于会议的重要,公司所有高层全都放下手中事务,齐刷刷地赶来了。最后,避无可避的明浩带着寰太后也姗姗来迟,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这对大难临头的母子。袁氏母子自是一副来势汹汹,胜券在握的模样,只是龙夫人,表面平静的眼底不知翻涌着怎样的纠结与摇摆。

当明浩表面轻松地走到首席位前,正如往日般要入坐时,负责主持这次会议的执行长突然上前礼貌地劝阻了。

面对明浩投来万分不解的眼神,他客气地解释道:“陛下,碍于今天会议的特殊性,请您先委屈一下,就坐那儿吧!”

不知是怎么的,自从虞国死里逃生之后,明浩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如今面对公司中暗潮汹涌的反对势力,孤立无援的他已是殚精竭虑,疲于应对了。他懒得争论,一言不发地坐到了首席位旁的一个虚位中。寰太后将手紧紧抚在他的手上,就像小时候每次遇到危难,她们总会这样相互慰藉,共渡难关。

在善弄权术的乾老爷子的操纵下,这场出乎意料又极度凶险的总裁罢免会正式拉开了帷幕。

袁氏手执金玺,向众人高声宣布道:“今天,我以先帝赐给的这枚‘恩赏丞相’印为证,召开这次紧急会议,讨论废除当今首席执行官龙明浩的一切职务!”

场下鸦雀无声,似乎所有人都对此次会议的目的和结果早有预知。

“大家一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要这么急着召集大家来讨论这件事儿?”袁氏振振有词地解释道:“因为我没有办法看着泱泱龙氏就这么毁在一个无能之辈的手上!”

寰太后实在恼怒,终于还是忍不住起身当了出头鸟:“太夫人!您将近二十年都不在龙氏。刚一回来就说这些不着边儿的话蛊惑人心,未免也太牵强了吧!”

袁氏刚想反驳,却被乾老爷子抢了个先,他假装公平地说:“寰太后,您老人家要有什么意见也请尽管说,咱们龙氏董事会一向开明得很!”

寰太后不懂公事,但为了明浩也必定是豁了出去,她声如洪钟道:“从殿下接手龙氏到如今,已经快二十年了吧?如今的龙氏怎样,大家皆有目共睹!如果明浩陛下真如太夫人口中所说,是个无能的人,那么谁敢说龙氏今天所取得的丰硕成果跟陛下全完无关呢?”

这时,乾老爷子毫不客气地站起身来,他面带笑意在投影幕上放出了几组数据,言简意赅地解释道:“众所周知,陛下跟老夫在治理公司的决策上一直不合,所以咱们公司也一直没能像别的公司那样齐心合力,拧成一股往上冲!当然了,陛下的某些决策也确实为公司带来了不少机遇,可大家再看看这些数据就明白了,这点儿利益跟咱们龙氏这么大一家跨国企业匹配吗?”

众人一边仔细观看着数据统计,一边习惯性交头接耳地小声讨论着……

乾老爷趁胜追击,继续道:“请大家再看看,这几次按老夫决策拿下的项目,哪一次不是满载而归?甚至赢得了西欧众多知名企业的青睐,来找咱们谈合作!大好的发展机会啊,却被陛下的东亚计划给否决了!”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看向了明浩,就像看待罪人一般,看得他不禁背脊发凉,眼神游离躲闪。

“而陛下所谓的进军东亚呢?大家还记得吗,当时他说得是多么头头是道?”乾老爷子一腔责备地说道:“本来和那边的龙头企业是有望联手的,可是因为他那些连七八糟的个人原因搞得龙氏乌烟瘴气!人家那边来人考察,之后就再无回音了!大家看看呐,咱们的陛下大人他如今有没有自责,有没有检讨一下自身?——他没有!”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寰太后厉声回击道:“陛下他前天还喝得烂醉,三更半夜才回宫!他心里的苦你怎么会明白?”

“你住口!”袁氏愤然怒斥道:“你以为你这样为他开脱大家就会心软吗?就最近几年,龙明浩做出了多少荒唐决策,为公司带来了多大的损失,我都向乾老爷问了个清楚!大家看重我们龙氏,才会把身家都托付给我们,才会聚在这儿成为一家人!这分深情厚谊,怎能让一个昏庸无能的人来如此糟蹋?所以我今天开了这个会,就是要重选一个德才兼备的新主,把龙氏带回正轨!”

“您没有这个资格!”寰太后突然指着袁氏面前的金玺,揭露道:“各位股东明鉴!这枚印玺不是先帝传给她的,而是太夫人出宫时偷偷顺走的呀!她根本没有资格拿着鸡毛当令箭!”

袁氏和乾老爷对视了一眼,皆为明浩一党的穷途末路而欣喜。老爷子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龙夫人,见她一脸蓦然并无任何立场遂再次站了出来,对众人道:“咱们还是要尊重民意,先看看今日议题的投票结果吧!”

众股东纷纷表示赞同,便各自起笔在匿名表中直抒意愿。投票很快便完成了,小秘们一丝不苟地收起意愿表呈交给主持会议的执行长,并开始了最终的统计。

明浩看向坐在对面的龙夫人,她眼神犹豫,似不敢正视过来。

“没事儿的!”寰太后再次握紧明浩的手,用极度微弱无力的声音安慰着:“不怕,咱们才是正支儿!”

统计完毕,赞成废帝的投票和反对者刚好持平!而寰太后和明浩并没有为此松一口气,她们对这个结果也是颇为吃惊的,难道在公司中早就存在那么多隐形的敌对势力了么?尤其是明浩,实在是难以置信。

“首席陛下,副董事长,现在票数持平,您二位有什么高见?”

执行长话刚问完,袁氏便将一张黄布包好的诏旨双手递到了他眼前,道:“麻烦您将这份谕旨念给大家听!”

执行长小心翼翼揭开黄布,宣读起明浩爷爷太上首席的亲笔诏书。上面大致内容是关于“恩赏丞相”这枚金玺的效用,而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在威胁到龙氏存亡之际时,持玺人有权提请董事会罢黜昏君。这本是针对昏庸无能的先帝明洪,但没想到却用到了自己的皇孙身上。

“今天,就请各位股东来做个见证,以此恩赏丞相玺罢黜龙明浩!大家可有异议?”

在场所有人都默不着声,乾老爷子也顺应形势沉默了……

“荒唐——!”寰太后义愤填膺,拍案而起:“老生早就说过,这金玺根本就不是先帝赐给您的,而是您偷的!您无权代先帝下旨!”

“哼!”袁氏冷冷一笑:“如果不是先帝御赐,我又怎么会有太上先帝的亲笔诏书?难道我偷金玺的时候还要顺带把诏书也一并顺走?有什么用?”

寰太后满腔激愤,拼尽全力辩解道:“这金玺是先帝最痛恨的东西,大家不是不知道!想当年,先帝是多么宠爱陛下呀,对他寄予了多少期望?又怎么会拿他最痛恨的紧箍咒来对付他最爱的亲儿子呀?!大家清醒一点儿,千万别被太夫人蒙蔽了!”

“好了!”乾老爷子看准时机,适逢其时地站出来调停道:“这样吵下去不是解决的办法,也让各位股东看笑话!”

言语间,他不失时机地向执行长投来了暗示性的眼神。那执行长自然心领神会,忙代言道:“太夫人,不知道方不方便把这份太上先帝的诏旨给各位股东传阅一下?”

“真金不怕火炼,尽管拿去!”

这份任命“恩赏丞相”的诏旨在各股东手上轮流传阅着,阅过之人无不点头认可。不等传完,执行长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道:“如果各位股东都一致认可太夫人手上这份诏旨,那咱们就遵照太夫人的意愿了!”

“荒谬——!”

不等焦头烂额的寰太后发声,一直处在静默状态的明浩终于恼羞成怒冲了起来,一把将恩赏丞相玺打翻在地。此举赫然犯了众怒,就连站在他这边的老臣也禁不住连连摇头。

“我才是龙氏首席,独一无二!”明浩不顾众怒,走到首席位前咆哮道:“君臣要有君臣的规矩,你们休想以任何方式骑到我的头上!”

“对不起,陛下!”执行长毕恭毕敬地向他鞠了一躬:“由于这次投票的结果是五五持平,您的首席权便会被董事会暂时扣置。既然董事会也无权罢免您,就得遵循龙氏祖上的家训了!太夫人手上这枚金玺和太上先祖的遗诏在此,咱们身为龙氏的一份子就不得不认,这也包括了陛下您!”

榱崩栋折,大局已定。明浩顿感胸闷气紧,眼前金星直冒——

“浩儿——!”寰太后即刻冲上来将他揽住。

眼见明浩脸色突变翻起了白眼,这根本不似装出来的,龙夫人也急了,不顾一切地跑了过来手足无措地掐着明浩的人中穴。

“还愣着干什么,快叫救护车呀!”

哀哀欲绝的寰太后立马掏出手机,不受控制的手在拨号屏上胡乱戳着……

在众人纷纷起身探看明浩状况时,乾老爷子向执行长投去了最后一波眼色,执行长趁机宣布道:“那这就这么定了!董事会暂代陛下龙明浩行使首席权,至于陛下的废立与新任首席之人选,择日再议!大家快让一让,先把陛下抬上救护车!”

就在乾老爷子和袁氏在为这历史性的一刻而欣喜若狂时,他眼中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个西装革领,身材娇小的女人,扎着一沓马尾丸子头。她也混迹在护送明浩的医务人员中。

乾老爷子忙跟进欲细看,可那人跟在急匆匆的救护人员中,一闪便消失在他眼前。

“怎么了?”袁氏上前问。

“难道是她?”

“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袁氏本能地跟着紧张起来。

乾老爷子愁眉锁眼:“要是她这个时候回来,就麻烦了!”

第六十四章 皇妹归来

突然陷入昏迷的明浩被直接送入了皇室投资的医院,徐丽安接到消息后就立马赶了来。当她匆匆赶到时,但见愁眉苦脸的寰太后和一名西装革领的年轻女性正在急救室旁的一间会客厅焦躁不安地苦等着。

徐丽安静静地坐到了寰太后身边。

“丽安,浩儿他……”寰太后的泪水一直就没停过。

那陌生女子抬头看了一眼徐丽安,礼貌地点了点头。

“这位是?”徐丽安忙起身,恭敬地走到女子跟前,向寰太后询问道。

“我叫龙婉欣,陛下的胞妹。”

女子主动自报家门令徐丽安不禁吃了一惊,还不等她想明白,寰太后便哭哭啼啼补充道:“婉欣常在国外,所以你嫁进宫这段日子没能见上,她也是先帝的嫡系公主。”

“啊?——见过公主殿下!”徐丽安忙躬身行礼道。

婉欣公主忙扶住身怀六甲的徐丽安:“先坐下再说吧!”

寰太后脸露哀容,泣不成声地向徐丽安哭诉道:“咱们浩儿……堂堂龙氏的当家人,竟被那帮狗贼联起手来罢黜了!”

“什么?!”徐丽安犹如冷水浇背,晴天霹雳:“怎么会这样?他们哪有这个权利?”

“乾家那个老东西联手太夫人,以股权罢免的形式强行扣置了浩儿的首席行政权!”

“这个倒不用担心!”婉欣公主从容不迫地说道:“这种罢免首席的决议一般会连续讨论三次以上才会最终生效。现在我回来了,加上我在公司的股份,咱们在下一次决议会上定能搬回劣势!”

就在此时,龙夫人和主治医师同时出现在门口,众人皆围了上去。

“医生,浩儿是不是醒过来了?”坐立不安的寰太后率先开口问道。

医生试探地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龙夫人,显得有些难以启齿。

“快说呀!”

在婉欣公主厉声命令下,大夫垂头叹道:“陛下还没有醒过来……”

寰太后瞪大双眼,无助地左顾右盼。她一把揪住医生激动万分:“那他到底怎么了?——说!!”

“陛……陛下是急性心原性脑缺血!”

除了龙夫人,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振,继而追问:“什么意思?说清楚!”

医生唯唯诺诺地解释道:“这……这是先天性心脏病引起的,现在只能尽力观察,以稳住病情为要!”

“这病……要紧么?”寰太后怔怔地盯着医生,明知故问地欺骗着自己的心。

医生点了点头:“轻则瘫痪,重则……生命难保!”

不等医生把话讲完,徐丽安实在不忍再听下去,捂嘴冲了出去。她冲到重症监护室外,看着静静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丈夫,心如刀割。真是世事难料,昨天还和自己浓情蜜意的人,今天便这般光景!仅仅是隔着一层单薄的玻璃门,却似分割阴阳的一道奈何桥,过去了就会忘记一切,忘记今生的挚爱,忘记所有的山盟海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夜黑雨紧,夜凉如水。微润的花朵在风中摇曳,明浩终于从无尽的昏迷中短暂苏醒。

“浩儿!”

“老公!”

守护在侧的寰太后和徐丽安几乎同时喊出声来——

不能言语的明浩努力抬起颤颤巍巍的手,似乎想写点什么。徐丽安立马将平板电脑递了上去,鼓励道:“老公,你想说什么就按出来吧!”

明浩的手指摇摇摆摆,起起伏伏,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平板中的虚拟键盘上敲击了几下,智能联想中出现了四个字:“不继明彦!”

徐丽安和寰太后顿感震惊,当她们再次回头看明浩时,明浩眼神坚定地向她们点了点头。

“你是说不立明彦为继承人?为什么呀?”

这一决定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寰太后难以置信地瞪着明浩,一度以为是他精神上出现了什么状况,糊涂了!

明浩用尽最后一口气,又在平板上点出了一个字——“郑”,便再度晕厥过去。

“医生!——医生,快来啊!”

徐丽安连忙按响了急救铃,她跟寰太后不得不再一次暂避到了监护室外。

寰太后彻底乱了方寸,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摇着头。而徐丽安在心痛之余,不断回想着明浩刚才那些只言片语的提示。小明彦是他唯一的亲生儿子,也是龙氏如今唯一有资格继承大位的传人,那为什么明浩在这个艰险时刻却千叮万嘱不让明彦继承?“郑!”——她突然想起前两天,丈夫和小郑深夜溜到宫外去喝闷酒,一定事有蹊跷!

这时,婉欣公主赶来轮班:“出什么事儿了?”

徐丽安忙上前托付道:“公主殿下,陛下刚才醒来又昏过去了!我现在有点儿急事儿要离开,就拜托您在这儿照看一下,也多多安慰安慰太后!”

“这么大半夜的有什么急事儿呀?”

“我回来再跟您解释!”

说完,徐丽安便拿上外套冲了出去。

“她……上哪儿去啊?”泪眼滂沱的寰太后一脸懵懂地问。

“有我在呢!”婉欣一把将她抱住,宽慰道:“先别管她了,皇弟要紧!”

烦心倦目的龙夫人自下午回宫之后,便招来了明浩身边的小红人小郑作陪,两人关起门来喝酒到现在。一筹莫展的梁特助既不敢劝,只能默默守在门外。尽管二殿下明耀十分担心龙夫人,几次三番前来求见都被拒之门外,只能碰一鼻子灰,灰溜溜地回去了。这会子,那长相极像宁娘娘的小丫鬟宁容不经通传,不顾阻拦硬闯了进来,嚷着要见夫人,被梁特助厉声呵止了——

“你是什么身份?还讲不讲规矩了!”

那丫头眉毛一扬,骄横道:“我是来找夫人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夫人是你说见就见的?太不像话了,还不把她拉下去!”

“我是来问问夫人——!”她开始不管不顾,大叫起来:“夫人!您好不容易撮成了我跟陛下这桩好事儿,现在陛下突然这样了,您打算怎么安排我呀?您得给我一个交代呀!”

几名女佣不由分说一拥而上,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赶出了【凤仙殿】。小丫头叉着腰,朝殿门前啐了一口,愤愤地咒骂道:“别以为我是吃素的,陛下赤身裸体的样子我都留着呢!——咱们走着瞧!”

屋内的龙夫人和小郑正喝到兴头上,微醉的小郑脸蛋通红,话匣子也不受控制地打开了:“夫人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啊!佩服佩服!”

龙夫人淡漠一笑:“你也不弱呀,喝了那么久还没醉。难怪前两天陛下独独找了你去陪酒!”

“夫人,您不会连我的醋也吃吧?”小郑习惯性地挑逗道。

“能让本宫吃醋的人多了去了,怎么也轮不上你啊!”

“是是是!”小郑逢迎道:“还是夫人最远见卓识,对陛下也是一片真心呀!”

龙夫人亲自为小郑再斟了一杯,褒奖道:“你之前为本宫提供的那些线报都非常受用。之后呢,我可能会在医院待得更多一些,得时刻关注着陛下的情况,公司那头就靠你了!”

“放心吧,夫人!”小郑将刚满上的酒一口饮下,语气也更大声了:“这就是我生下来的使命呀!您和陛下无论哪一头,属下都会竭尽全力,肝脑涂地!”

“好!——干!”

龙夫人也不甘示弱,杯子一晃便下了肚。

“夫人好酒量!”

“对了,前天陛下为什么喝得那么醉呀?”

龙夫人话锋陡转,这令心思极度松弛涣散的小郑突然间愣了神,果然是中了龙夫人的套,小郑这一酒后反常加深了龙夫人心中的疑虑。

突然,小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想都没想便解锁看了一眼,一看是徐丽安发来的,本能又是一振。

“这么晚了,还有人找你呀?”

小郑羞涩地摇了摇头。

龙夫人把酒杯一扣,挥手道:“去吧!”

小郑摇摇晃晃站起身,向龙夫人鞠了一躬:“那属下就不打扰了……”

雨,越来越大了……

虽然,自徐丽安从虞国回宫之后就对他冷漠了许多,还曾坚持要跟他一刀两断。他心里也十分清楚,这次徐丽安找他必定是为了明浩的事儿,而他在接到短信后还是第一时间赶来了。

当他带着一身酒气冲到废院时,徐丽安已在那儿等候多时了——

“丽安——!”

徐丽安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你喝酒了?”

“我没醉丽安,我清醒得很!”小郑拍着胸脯道:“一接到你消息,我这不马上赶过来了吗?”

“我问你,前两天你跟陛下出去喝酒,到底为了什么事儿?”徐丽安毫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问。

小郑一愣,苦笑道:“夫人也问我,你也问我……能有什么大事儿?你们脑洞也太大了吧?”

徐丽安捂住脸,无奈地痛哭了起来。

“丽安,你别哭哇!”小郑上前一把将她抱住,心乱如麻地什么都招了:“我告诉你——什么都告诉你!”

徐丽安抹了抹眼泪,埋头低语道:“我不想听谎话,你如果实在有难处就算了吧!”

小郑死死抱住徐丽安,赌咒发誓道:“我郑某人对天起誓,如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笃信天主的徐丽安本能伸手掩在他唇上,柔声道:“想说就说,以后可千万别动不动就赌咒发誓!”

小郑通红的脸上洋溢着无边的春色,他为徐丽安的回心转意而欣喜不已。借着酒劲儿,他索性来了个竹筒里倒豆腐,将一切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抖落了出来:“其实,陛下和我是拿着小殿下的血液样本去做检验了!”

徐丽安大惊:“为什么突然要做检验?”

小郑打了个嗝,道:“是陛下早就怀疑馨娘娘怀上小殿下时的日子不对,所以在这个立继承人的关键时刻想再确认一遍!”

“那……结果呢?”

“结果……”他脸上突然泛起不怀好意的怪笑:“结果就是陛下替别人养了八年儿子……”

“你胡说!”徐丽安抵触地一把推开了小郑:“这怎么可能呢?”

“不信?”小郑洋洋自得地说:“在陛下那儿,还存着明彦殿下的检测报告呢!两份都一模一样,不信你大可去看看啊!”

徐丽安彻底懵了,她不愿相信的事终究还是应验了!就在这个时候,小郑又冲上来一把抱住了她,挺着肚子的徐丽安挣扎着却无法摆脱。

“你放开我!”

“丽安!——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小郑死死将她抱住,极其诚恳地承诺道:“我会帮你的!相信我,一切我都会帮你想办法摆平的!”

无权无势的徐丽安只能平静了下来,轻喘着问:“你要怎么帮我?”

“明彦既然不是陛下的亲生骨肉,这难道对你来说不好吗?”小郑竭力压制着醉熏熏的酒劲,在冷风的吹拂下越发的清醒了:“现在你肚子里的孩子才是龙氏未来唯一的继承人呐!”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这种心思?难道由谁继承真这么重要吗?”

“当然啦!我这都是为了你啊!”小郑露胆披诚,面红耳赤:“现在挡在咱们面前的就两座大山,一个乾家老爷和袁太后,另一个就是夫人!她们都各怀鬼胎,暗中算计,没一个是好东西!丽安,你放心!有我在,我会一一把他们都搬倒的。我保证,一定让你腹中的孩子顺利继承大位。这才是你跟陛下的亲生骨头,他才是陛下今生唯一的期望啊!就算是为了陛下,你也一定不能放弃!”

看着小郑真挚而水汪汪的眼睛,徐丽安终于哽咽无言。她甚至都不敢抬头直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帮我……不值得!”

“丽安!你要相信我,即使你不爱我了,我也会帮你帮到底的!”

小郑如情圣般的死心塌地令徐丽安泪如雨下,连她自己都觉得她越来越小女人了。虽然她心中对小郑充满了愧疚,也知道这个时候最不应该和小郑私会,但她别无选择。为了明浩和寰太后,对公司事务一无所知的她只能求助于小郑,而此时小郑的热烈回应却深深震撼到了她的心灵深处。她不受控制地缓缓回抱住了小郑,在一个烟雨蒙蒙的夜里,两人又重温了旧梦……

第六十五章 又见故人

雨一直下着,风夹着雨星滴滴答答,干脆声中似乎又有些缠绵幽幽之意。满天的乌云黑沉沉压下来,花草皆浑身抖动……

乾老爷深知,这半路杀出的婉欣公主若一意孤行坚持站在明浩一边,那么他跟袁氏蓄谋已久的这场夺权政变便会因此艰难重重。按老爷子唯利是图的行事作风,定会暗中约见立场不明的婉欣公主,知己知彼后才好谋划下一步棋之走向。而性情古怪的婉欣公主在接到乾家的秘密邀约后还真没有拒绝,在这个梅雨绵绵的傍晚,她还是一身男装地去了乾家投资的高级酒店。

乾老爷子接待婉欣公主的排场比起袁老夫人自是有过之无不及,让这位人到中年却特别时尚要面儿的公主长尽了脸。在这纸醉金迷,灯火辉煌的餐厅中,她一边和乾老爷子品着顶级红酒,一面东拉西扯地谈笑风生。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长公主还是那么青春活力,老夫仿佛在您脸上又看到了少年时啊!”乾老爷子晃着酒杯,夸赞道。

婉欣公主面色沉稳,快人快语道:“乾叔,您对这人世间高雅名贵的好东西都无所不精,咱们聊了那么久也都切磋得差不多了。如果您不从商,定是位优雅备至的顶级绅流。”

“您太过了!”乾老爷谦虚地连连摆手:“您从小就独自离家环游世界,老夫虽一把年纪,有很多事儿还要向您多多请教呢!”

婉欣礼貌地放下酒杯,意味深长地说:“我还以为,过两天咱们会在龙氏的董事会上对簿公堂呢,没想到今天太出乎我意料了!”

“世上有哪有绝对的敌我?”乾老爷子竭尽低调地笑着摇头道:“老夫作为长辈,要不是明浩在公司的决策上一意孤行又连番受挫,老夫跟他的关系又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明浩是太年轻了,很多地方还需要乾叔您多多提点才是!”

乾老爷一愣,忙连连称是:“还是长公主明事理多了!那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老夫有多跋扈专权呢!”

“可话又说回来——”婉公主举重若轻,如酒后闲聊般将话题引入了敏感的正题:“您现在跟姓袁的母子联手,就不怕后院着火吗?”

老爷子面不改色,故意虚情假意不露锋芒:“要是能拥立一位明君,即是万幸!”

婉欣笑道:“您的眼光和对公司的决策都高瞻远瞩,自然不被一般人所理解。像我那皇弟一样头脑简单的人,当然不会体会您的良苦用心。但这一次,如果明浩下台,首席官之位必定会落入姓袁的儿子手上,您能保证自己不会成为他们下一个要排挤的对象?或者您已经做好了一辈子在她们母子手下过活的打算?十多年前,这袁老太婆差点儿就成了咱们龙氏的操盘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您是亲眼目睹的。”

乾老爷子暗暗低头道:“看样子,是长公主要给老夫一些更好的建议?”

“呵呵呵!”婉欣公主目不转睛地看着演员般乾老爷子,直言道:“您怎么会需要我一个晚辈的建议?您需要的是选择!”

老爷子抬起头,和公主对视了一刻,便哈哈大笑起来:“长公主不愧是先帝的长女,行事作风果然有先帝遗风!”

“没事儿提他干什么?”

眼见婉欣公主每每谈及自己的父亲便脸色突变,乾老爷也识趣地收住了口。

“也不瞒您,我这次回来无非是想清算一下个人资产,很快就走!”她开诚曝公地坦言道:“今晚跟您这么一聊,觉得比起奶妈,我跟您更能达成共识!”

“噢?说来听听!”

“实话实说,我在外面有一单生意急需资金注入,这次我突然回来就是为了筹集资金!”

“长公主真是奇人!”乾老爷笑道:“用自己家的钱到外面儿做投资!以您的智慧,不如就留在龙氏岂不更好?”

婉欣不以为然,耸了耸肩:“乾叔啊,你我都是开明人,应该能了解我的个性和想法吧?”

“也是!”乾老爷点头道:“这从小您就性格叛逆,还记得为了和先帝赌气还跑到酒吧去做酒保,可把先帝气得!——哈哈哈哈!”

“这么久的事儿您都记得?”

两人趁兴又干了一杯——

“既然长公主这么豪爽,老夫也愿敞开心扉和您畅谈一番!”乾老爷酒劲上头,击掌道:“您要对老夫有任何建议都请但说无妨,老夫必定认真考虑!”

“我能有什么建议?不过是酒后胡言罢了!”长公主似乎来了兴致,短暂的谦虚后便借着酒劲儿畅所欲言:“现在给您三个选择,明彦、他叔叔明耀,还有明浩小媳妇肚里不也怀了一胎么?让您做主选一个做龙氏继承人,您会选谁?”

乾老爷子讳莫如深地虚应道:“这个问题,也是老夫正好要向公主您请教的!”

婉欣公主毫不避讳,聊家常般分析道:“明耀咱就不提了。明彦已经快十岁了吧?现在把他推上去由您辅佐,再等几年很快他就会亲政。我看这孩子呀,心一直只向着奶妈和明浩那小媳妇,一旦亲了政,估计您还得再头疼一次!”

乾老爷默不作声地听着,僵硬的笑靥时刻都挂在脸上。

“要是能把明浩小媳妇的孩子夺到您身边抚养就好了!”

长公主这信口之言让乾老爷子着实眼前一亮:“怎么讲?”

婉欣暗然一笑:“明浩这一下台,权利自然而然就落到了您的手上。您可一定要想清楚,是培养一个从小就向着您的继承人,还是推一个有主见有立场,还有能力的人上去。”

两人面面相觑,随后皆哈哈大笑了起来。对于婉欣的话,宦海沉浮的老爷子自然也只当听听就好。他对婉欣自是表面的恭敬有加,实则处处防范。在利益面前,他又怎会因为表面的花言巧语而掉以轻心呢?

如今的龙氏情势危急,眼看就要彻底变天了。徐丽安虽拜托了小郑给予援手,但却不敢全然信任。在寰太后的支持下,她果断决定插手公司事务。按经验,首先得了解公司的财务状况。现在龙氏的财务大权大部分由小郑接管,但当徐丽安刚要作着手一探究竟时,竟遭到了龙夫人这个正室夫人的强烈反对。无奈,她只要私下来到【凤仙殿】找龙夫人密谈。龙夫人虽然毫不避讳地接见了她,但刚一见面,便以当家主母的身份劈头盖脑对徐丽安一顿数落——

“丽安,难道你忘了龙家《宫中典范》中的规矩了么?后宫怎么可以直接插手公司的事儿?”

徐丽安一脸无奈,耐心地向铁石心肠的龙夫人动之以情:“姐姐,您也看到现在的状况,如果我不出来帮陛下一把那龙氏就——”

“可笑!”

徐丽安一振,怔怔地看着龙夫人。

“本宫才是陛下的正室妻子!要说帮手,也应该是我出手才是!”龙夫人瞪大了双眼据理力争道:“丽安,你跟寰太后现在是在怀疑我这个当家主母勾结外人来弄垮陛下了?”

“您千万别误会!”徐丽安态度诚恳却不卑不亢,竭力解释道:“我是觉得自己也是陛下的妻子,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现在咱们的丈夫有了难,咱们本该团结一心去支持他,而不是相互猜疑和牵制!”

“妻子?”龙夫人一愣,冷冷笑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被封了妃,就可以跟我平起平坐了?”

“我从来就没这么想过!”徐丽安辩驳道:“我一直尊重您,一直记得您对我的好。所以现在才来跟您商量,是否能和您一同为陛下,为了这个家出一份力!”

“妹妹!”龙夫人不苟言笑,一字一句地说:“你如果真当自己是咱们龙家的一份子,就应该恪守咱们龙家的家训,不该越雷池半步!”

既然对方已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徐丽安也不好再坚持什么。可她并不打算放弃,而是决定自己偷偷地进行,一定要把龙氏的老底摸个一清二楚!

回医院之后她想了又想。如今,长公主婉欣是明浩的直系皇妹,在接下来的董事会上定会支持明浩无疑。而这一点,相信乾老爷子也心中自明。接下来,他和袁氏会以怎样的方式影响董事会决议,谁都说不好。但徐丽安在想,是否能利用这一点先下手为强,来一个请君入瓮?利用长公主手中股权的优势,再添一把火,抓到乾老爷子把柄,狠狠将他一军!她想着想着,心中似乎有了妙计,但需小郑配合。可惜她现在一个人守在医院,脱不了身。眼看第二次股东大会就要来临,事态迫在眉睫。就在这时,好久未露面的维克托突然出现在了医院,还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把她着实吓了一跳。

“victor!——你怎么会来?”

维克托像个羞涩的大男孩,开门走了进来:“sorry,其实我早就知道明浩住院的消息,一直想来看你,可是……”

徐丽安如看到救星般,迎上去就问:“victor,你现在赶时间吗?”

维克托温柔地摇了摇头:“我今晚就是专门来看看明浩,也看看你。”

“太好了!”徐丽安不由分手将他扶到沙发上:“你能帮我在这儿照看一下么,大概一个小时左右?”

“你要出去?”

“嗯!”徐丽安一面穿着外套,一边回答:“我有件很重要的事儿要马上去一下——”

“我送你!”

“别!——你在这儿帮我好好看着明浩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她感激地对他点了点头:“我很快就回来!”

“那你路上小心啊!”——

看着徐丽安匆匆离去的样子,维克托脸上无疑是写满了失落。而徐丽安转角出门后,便迫不及待地向小郑发去了求见短信……

第六十六章 迷 情

天刚放晴,地上便结起了薄薄的霜。空气中凝结的寒意丝丝入心脾,人在独坐时最能体会。

第二次关于罢免明浩首席之位的股东大会在紧罗密布中如期召开了。情况稍有好转的明浩硬是不顾所有人的反对,非是要亲临现场。或许,此刻的他已是惊弓之鸟,任谁都信不过了吧,一定要自己亲身去经历,亲眼所见了,才放得下这颗焦虑的心。

万般无奈之下,徐丽安只好用轮椅推着他,和寰太后、婉欣公主一块儿再临会场。

乾老爷依就是那副胸有成竹,从未怕过的模样。而徐丽安也不甘示弱,和小郑暗通了一夜的款曲,自是心中有底。她一脸轻松地推着明浩到了首席位旁边的一个空位上。

“哟?今儿个怎么连娘娘也来助阵了?”乾老爷随口的一句调侃话,竟引得哄堂大笑。

徐丽安倒是无所谓,她不亢不卑反唇相讥道:“我是陛下的妻子,是他亲封的王妃!怎么就来不得了?”

老爷子一愣,似乎没想到一个从来默默无闻的后宫女眷居然有这么大的气场,也算难得!

寰太后和婉欣公主相互交换了眼神后便直接对主持大会的执行长道:“是否可以开始了?”

执行长按照惯例看了一眼乾老爷,在征得暗许后便正式宣布决议开始。首先,他简明扼要地宣讲了一番此次会议的重要性。倘若这次会议的投票数以赞成票居多,或是像上次一样正反持平,明浩皆必须将首席行政权正式移交给最高董事会暂代,直至下一任总裁上台亲政为止。

虽然大家心中有个大概的估量,但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还是都提心吊胆,紧张的情绪充斥着偌大的会议厅。在投票过程中,乾老爷不时扫视婉欣,而咱们这位长公主却似乎已见惯了惊涛骇浪的大场面,从容不迫地填写着她的决定。

“好,投票结束!咱们开始统计,请各位稍作等待。”

执行长的话像一剂强心针,让所有人的情绪都涨到了顶点。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寰太后和明浩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长公主,得到了对方的安慰一笑。只有徐丽安依旧气定神闲,单单目不转睛地看着龙夫人。

片刻之后,但见执行长脸色一沉,投票结果似乎连他也有些意外,随即向众人公布了最终数据——

众人定睛看去,支持明浩继续就任的票数和上一次相差不大,而支持罢免他的票数却比第一次足足多了大概五分之一。

“这!——”

寰太后和明浩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这怎么可能!”明浩禁不住脱口而出道。

眼见婉欣公主隔岸观火般摆弄着自己的美甲,寰太后立马意识到了……

罢免明浩的提案以乾老爷一派的胜利尘埃落定,袁氏母子当众便受到了乾家党羽和自家几个老股东的热烈祝贺。当众人陆续走出会议厅时,乾老爷趁人不备赶上了一人独行的长公主,言简意赅地轻声道:

“明晚老地方,请一定赏脸!”说罢,他忙折回身,生怕被他人发觉。

婉欣公主模棱两可地笑了笑,刚要下楼却被寰太后、徐丽安和明浩三人叫住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地儿再谈吧!”说完,她优雅地转身朝电梯行去。

婉欣作为明浩的亲姐,还是挺顾及明浩此时的健康状况,遂直接将他送回了医院。在病房内,遭受双重打击的明浩又开始犯病了,不得不再次躺回病床,接受护理。而寰太后气冲冲地拉着婉欣的手,和徐丽安一起将她锁到了会客厅中。

“你们这是干什么,软禁我呀?”婉欣不慌不忙,带着玩笑腔问。

“我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寰太后焦眉愁眼:“你那么多年没回来,一回来为什么要在你亲弟弟胸口上狠狠捅上一刀?那姓乾的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说啊!”

看着一把年纪的寰太后如此激动,徐丽安也顾不得其他,只一个劲儿劝慰着,为她撸胸抹背。

“您想骂就骂吧,我都接受!”婉欣公主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似乎也不打算向她们给出任何解释和交代。

“你——!”寰太后指着对方就是一阵劈头盖脑的痛骂:“你当年做了那么多错事儿可以一走了之,现在又为什么要回来?你回家来做什么呀?就是为了亲手毁了这个家吗?咳咳咳——!”

“太后!——您快别说了,你看看您!”

徐丽安竭力想安慰,寰太后却越骂越勇:“你把公司首席权拱手让给那个老贼,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婉欣倏然起身,按了一把徐丽安的肩:“看来我在这儿她迟早要高血压,我先走了,一切就看你了!”说罢,头也不回地甩门离开了。

寰太后想追出去却被徐丽安倔强地按住了。

“你为什么要让她走?”太后突然恶狠狠地瞪着徐丽安:“你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

“我……”

正当徐丽安不知所措,辞不达意时,寰太后终因刺激过大,力有不支晕了过去。

“太后——!”

当天晚上,明浩亦陷入了重度昏迷,孤军奋战的徐丽安彻底失去了支柱。还好有维克托匆匆赶来,不离不弃地陪在她身边。她剥去了脆弱的外面,毅然决然地坚守着龙家最后的希望。站在病房外,麻木的脸上竟看不到一丝泪痕……

而在同一时间,乾老爷子受袁氏母子之邀,在双方党羽的互捧吹嘘之下已达到了人生的顶峰。

夜已深,在袁老夫人和乾老爷先行回府之后,这灯火迷离的夜生活,便成了年轻人享乐的天下。群魔乱舞,张牙舞爪,看得明耀是头晕目眩,却少有喜色。乾老爷的长子乾云这时带着几个陪侍坐了过来,他一手搭在他肩上关怀道:“怎么了,今儿就没见你笑几下?”

“没事儿……”他自顾自地猛灌了一口。

“一个人喝闷酒有什么意思?”乾云笑着将脸凑到了他耳边:“要不,为弟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哪儿都不去,让我静会儿!”

“好!那弟弟我陪你喝到底!”

愁眉苦脸的明耀此时是只要酒不要命。可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酒若能断得了愁,那这世上就不再有苦情之人。随着酒意上头,今天在董事会上那一幕幕尴尬的画面又不合时宜地再一次折磨着明耀的心——

当天下午,当会议结束后,明耀是想尽办法要接近龙夫人,但都被对方有意避开了。最后,趁众人不备,他索性在地下停车场劫住了龙夫人,将她拉到了一个僻静处。

“你在干嘛?这里是公司!”龙夫人急问。

“我才要问你干嘛,为什么要躲着我?”明耀心急如焚,通红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瞪着她。

身心疲惫的龙夫人看上去也没有太多想要跟他沟通下去的欲望,随意敷衍道:“你有什么事儿,快说吧!”

“箐粼我……”

他语无伦次,心在砰砰直跳,而这一幕却恰巧被远处的乾氏父子看在了眼里……

回忆霎时闪回,此刻酒醉熏熏的明耀已被乾云扛到了一间豪华的温室中。他用尽全力将这哥们儿朝床上一扔,嫌弃地拍了拍身上褶皱的纹理,败兴而去。

明耀此时再不是那个风度凛然,倾倒万千众生的美男子。他眼中噙着泪,心都快被撕碎殆尽。迷迷糊糊中,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倩影就立在他眼前,他用手猛一抓却扑了个空。那倩影即刻迎了上来将他扶住,那熟悉的香水味,那熟悉的作装,分明就是龙夫人呀!明耀狠狠地甩了甩头,但眼前的一切依旧如梦如幻,摆脱不了万华镜般的迷醉。他浑身仿佛失去了知觉,一头又躺倒了下来。只见那熟悉的身影绕过自己走到窗前,一把拉开了窗帘。她就这样笔挺挺地独自站在窗前,背对着自己。

“箐粼……”他气若游丝地喊了一声。

她缓缓转过身,脱去了层层外衣,温柔地将他揽入怀中。

“箐粼,你别走!——不要离开我!”他用尽吃奶的劲儿死死将她抱住,生怕一晃神就会失去一切。

“耀哥,我怎么会离开呢……”

“箐粼……”

借着床头淡淡的弱光,两人如洪水泛滥般开始了一场不可描述的双修……

月光如水般静静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这个夜晚很静,心的冰凉让情绪万千,沉思那些被自己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愁苦。

徐丽安坚守在病房外,痴痴数着夜空中一点一点消失不见的星辰,嘴角少有地泛起了一抹神经质的诡异笑靥……

第六十七章 旧情复燃

两日后,袁太夫人撇下意志消沉的明耀秘密了一趟出宫,与集团中以王董为首的几位支持自己的股东会了面。

刚一见上,袁氏便关起门来,喋喋不休地抱怨起心中对乾老爷子的诸多不满:“你们副董事长现在是不是想过河拆桥?我帮他把龙明浩弄下去了,他却迟迟不提选立新首席的议案,字字句句都在敷衍!”

王董忙劝慰道:“凡是总有个程序,选立新主是板上订钉,迟早的事儿!而且如今除了二殿下外,谁有资格继任大位?咱们一定会死守住最后一条底线,把二殿下一举推上去!”

“王老,话也不能这么说。”单董突然插话道:“别忘了,那明彦殿下可是陛下的嫡出,对咱们威胁最大!怕就怕在这关键时刻,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去!”

袁老太一振,神情倏而紧张:“你是说……那姓乾的有这个想法?”

“大有可能!”单董也是公司的老股东,深深见识过乾家父子惊人的执政手腕,故而分析道:“您想,这明彦殿下还不满十岁,如果把他推上大位,那首席行政权不就能继续把控在董事会手上了么?副董事长这个人心思极重,又贪恋权势,现在他如此敷衍我们可见其用心了!”

“怕什么?”位高权重的王董将手一挥,看似心中早有应对之策:“他有他的张良计,咱们有咱们的过墙梯呀!”

袁氏一脸不悦,抱怨道:“当初跟那老贼联手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现在马后炮有什么用?”

“非也!”王董耐心解释道:“咱们当初如果没有他的协助,又怎能这么快就让集团罢免明浩?现在咱们也算大愿得成,只要让明耀殿下在选举前大展拳脚,让公司诸位认可他的能力,这首席之位怎么也轮不到那乳臭未干的小子吧?”

袁老太琢磨了一番,虽觉有理,但心中还有顾虑:“可明耀刚回来没多久,对公司的事儿还不怎么上手。要想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点儿动静,怎么做?”

在场几位股东相互看了一眼,皆胸有定见:“太夫人不用操心,咱们早在罢免明浩之前就做足了准备!现在只要找个机会把二殿下安排到公司即可,其他的,咱们自由安排!”

“好!”袁氏欣然举杯道:“那我就代明耀敬各位!事成之后,各位皆是龙氏的肱骨之臣,我们孤儿寡母绝不会忘了各位的拥立之功!”

“为太夫人,为二殿下——干杯!”

推杯换盏间,任谁也没料到,袁老太那独一无二的限量版手提包中竟有一支不知来历的针形监控笔,神不知鬼不觉将他们刚才的密谋事无巨细地录了下来……

夜色如水,袁氏应酬完后回到宫中,正见凡菲(小郑的前女友)在其寝殿内为她预备着足部按摩仪。

“菲儿,你在干嘛?”袁氏疲惫地随手将包一放,走了过来。

“太夫人,您回来了?”凡菲忙抬起头,笑容可掬地解释道:“我在帮您准备洗脚水。您每天做做这足底按摩,保您再过十年都青春常驻!”

袁氏看了看这电动洗脚桶,意兴索然:“这是谁送来的,【尚宫局】吗?”

说着,她忙上前替袁氏又是按肩又是陪笑:“太夫人,这是奴婢专门为您量身设计的一款,全世界独一无二!”

“你设计的?”袁氏一愣,半信半疑地看着这亲切讨喜的小丫头:“你入宫前是做什么的?还能有这本事?”

“不瞒太夫人,从我爷爷到我爸爸都是搞电子科技研发的。”凡菲头头是道地讲述着自己的家谱:“到了我这代,虽然没有女承父业,但是从小耳濡目染对这些电子产品都很感兴趣!”

“噢?”袁氏一惊,方才转过身一本正经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女孩儿:“既然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会来做这个?”

凡菲似乎有难言之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袁氏暗含嘲讽趁机刁难道:“怎么,编不下去了?”

“没有啦!”凡菲立马半跪了下来,竭力解释道:“太夫人,这是我一直以来的一个梦想,现在只给你一人儿说,您可别笑话我呀!”

“姑且说来听听!”整日被争权夺利搞得焦头烂额的袁氏,一时间看到这个心思如此单纯甚至稚气未脱的小丫头,心一下便轻松了不少。顿时起了闲聊的兴致,遂将她扶起:“先坐下吧。”

“谢谢太夫人,您人真好!”凡菲一脸卖萌地坐到了袁氏身边,开始喋喋不休道:“其实我一直都在从事自己的小研究,也做出了一些方便实用的电子产品。我设计的东西根本就不是那些世面上贩售的俗物可比的!可就是一直拉不到合作伙伴……后来呀,我看到龙氏集团在招人,就兴高采烈地关注了进来,结果没想到你们招聘的是仆人……”

“然后呢?”袁氏听得津津乐道。

“然后我就想啊,这也算是龙氏集团的招聘呀!我先从最基层的工作做起,要是哪天本人的才华被某位明主伯乐发现了,那不就有希望一展抱负了么?”

“所以,你就给我来传销了啊?”袁氏斜兜着这夸夸其谈的小丫头,揶揄道。

“哪有!”凡菲忙矢口否认:“太夫人,不然我给您先介绍一下我这个足部按摩桶的具体功效,您听了一定不会失望的!”

凡菲不由分说,条分缕析地介绍起他的新产品,也成功地说服了一向高傲的袁太夫人愿意亲自试用这足浴桶。趁着替袁氏洗脚的空儿,她还不失时机地介绍起自己其他的“得意之作”。你还真别说,有几件发明倒是让袁氏这个科技盲连连称奇,赞不绝口。正当两人聊得火热,袁氏手提包中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哎!这么晚了会是谁呀?”

“太夫人,我去帮您拿!”

碍于在做足部按摩的袁老太不便起身,机敏的凡菲便自愿跑腿。

“那麻烦你了,打开包就能看见!”

袁氏似乎颇不放心地盯着凡菲,而凡菲则故意将手提包揽于自己腹前,用身体挡住了袁氏的视线,以极快的速度从包底的一个旮旯处取出了那枚暗藏的微型监控笔,藏于袖中。后又随手抽出袁氏的手机匆匆转身递了过去:“太夫人,您这手提包可真别致!”

袁氏接过手机没有搭理她,紧张和焦虑又卷土重来布满了她的脸:“哪位?——谁?——你是怎么知道我电话号码的?”

一旁的凡菲似乎心中明了,电话那头的神秘人是谁。她紧紧捏着袖中的监控仪,露出了得手后的喜悦。

“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袁老太那边还在继续着:“噢?是吗?——那你先在殿外等我十分钟,千万别被人发现了,我尽快派人来接你!”

说罢,她立刻要求凡菲为她擦脚收拾,语气跟刚才判若两人:“收拾好了你就出去吧!”

“是。”

“对了。”袁氏突然轻声道:“去后门,帮我接一个人进来。行事一定要谨慎,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了!”

“嗯……”凡菲装出一副诺诺懵懂的样子,答道:“太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小心!”

当她收拾完奉命来到【凤仙殿】后门时,见四下黑暗无人,便轻声唤道:“还不出来?”

一脸鬼祟的小郑从夜幕下的石狮子后溜出,笑道:“菲儿,你真是我命中福星啊!”

凡菲冷冷一笑,将自己研制的针形监控笔交到小郑手上:“你对我不仁,我不会对你不义!这是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自己掂量吧!”

“哎呀,怎么又旧事重提了?”小郑谨慎地瞅了瞅四周,一个箭步蹿了上去柔声哄道:“我不是都给你解释了吗?伴君如伴虎,我也得有个靠山不是?现在你肯来宫里助我一臂之力,我还去巴结那小媳妇儿做什么?她就一傻婆娘,哪有咱们菲儿能干?就算我现在跟她逢场作戏,等到大事一成,我还不是要回到你身边?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呀!”

“且听你这么说着吧!”凡菲将信将疑地看着男友:“你记住,我有本事帮你,拉你下马也是分分钟的事儿!”

“哎呀!你怎么到这个时候还跟我说这些?”小郑也急了:“我要真爱上别人,不早就跟你提分手了吗?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我的心?”

面对小郑信誓旦旦的承诺,凡菲一时之间也不能辨别,只淡淡地向他使了个眼色:“快进去吧,老太婆还在那儿等着呢!”说着,甩了甩她那酸痛的手。

“怎么了,宝贝儿?”小郑忙心痛地牵起她的手:“手怎么了?”

“为了你,我尽然还替她洗脚!”凡菲羞愤地推了小郑一把:“这都什么年代了?在她面前还得卑躬屈膝,奴婢奴婢的叫!要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受这样的耻辱!”

“好了好了,宝贝儿!改明儿我替你洗脚,按摩?——不气了啊!”

凡菲委屈地倒在了小郑怀中,变得极其小鸟依人。而小郑一面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脊,心中却迫不及待地盘算着下一步的谋权之路……

第六十八章 三方角逐

夜已深,人已静……

小郑在女友凡菲的接引下,径直溜进了袁氏的寝殿。

“这么晚打扰到太夫人休息,还请恕罪!”

袁氏正襟危坐,斜眼看着向她抱拳行礼的小郑,亢心憍气地说:“知道就好!要是你说的事儿不能让我满意,就随时做好离开龙氏的准备吧!”

小郑一脸谄笑,刻意走上前来,躬身道:“太夫人,属下知道您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您看了以后一定会满意的!”

说着,小郑打开公文包,将一个精致的优盘和几页文件双手呈了上来。袁氏定睛一看,竟真的大吃一惊!她一把抓过文件,再一次睁大双目反复确认,神色几近狂喜。

小郑偷偷瞄着袁氏的表情变化,心中更是有了底气:“太夫人,不知道这份礼物您喜不喜欢?”

袁氏一愣,方才从刚才那难以抑制的欣喜中醒悟过来,她立马掩住了喜色:“你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太夫人这么聪明的人,难道还不清楚么?”小郑鬼魅一笑,指着旁边的优盘道:“这里边儿是龙氏集团的账目,我也一并给您送了来。”

“你现在是财物副总监?”

“回太夫人,正是属下!”

袁氏来回思索了一番,即刻点头夸赞。

小郑毕恭毕敬地半弯着腰,道:“良禽择木而栖,现在龙氏的形式早已明朗。属下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助明耀殿下早日掌控大局!”

袁氏半信半疑微微一笑,再度将手上文件亮出:“这个不会是假的吧?”

“已经验过两次了,敢以人头担保!”

袁老太顿时难掩心中激动,笑得嘴都合不拢来。小郑送来的文件是明彦的血统证明,难怪袁氏会如此失态。有了这份报告在手,阻碍自己儿子继承龙氏的最后一个对手也彻底玩儿完了,明耀继位已是十拿九稳,小郑自然也功不可没!

她招了招手让小郑靠拢一些,附耳轻声许诺道:“明耀顺利继位的那一天,就是你升任财务总监的那天!只要你对我们母子忠心耿耿,我和陛下都不会忘记你的好!”

“多谢太夫人!”

雪,悠悠,轻轻盈盈,如绒花般,似蝴蝶样。今年的初雪来得有些迟,但一旦落下,便纷纷扬扬,停不下来了……

初冬,如一位美丽,高贵,矜持的公主,舞动着她那神奇的面纱,送来阵阵萧瑟的寒风,处在这关键时刻的明耀,却在季节无常的变幻中偃旗病倒了……

明耀剧烈连续的咳嗽声,让【玉壶阁】所有下人都心中不安。眼见这感冒持续了一个星期不见好,龙夫人也亲自赶了来探望。

这日,正飘着蒙蒙碎雪,龙夫人亲自带着宫医来到【玉壶阁】,经诊断不过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待宫医离开后,卧病在床的明耀见四下无人,便一把握住了龙夫人的手,两人目光突然相触。这次,龙夫人倒是没有太大抵触,只淡淡地回了句:“你好好休息吧。”

她正要走,却被明耀双手拉得更紧:“箐粼,我这次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我……”

“你别瞎想了,医生都说只是普通感冒,按时吃药好好休息吧。”龙夫人的态度一改往日的冷若冰霜,倒是和蔼了不少:“公司的事你先放下,袁阿姨在公司那边也有不少帮手,不用太过焦虑的。”

“明浩下台了,你是不是很恨我?”他白得跟纸一样的脸上写满了忧愁,而龙夫人却一下愣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明耀遂继续道:“这就是命!当初你如果真正和明浩站在一条战线上,又怎么会暗中来找我呢?”

龙夫人一振,她极力将头避向一侧,一段过往浮现脑海——

原来十多年前,袁氏被如今的寰太后和乾老爷联手排挤出龙氏之时,明耀还是襁褓中的婴儿。那时的龙夫人虽然还小,但某天当她向母亲随口问起,为什么很久都没见到袁娘娘和刚出生的那个小弟弟时,乾老夫人则直言不讳地回答她说,这两个人已经离开了金国,离开了明浩家,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就在那一刻,幼小的龙夫人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难以抑制的忧郁。或许是因为以前袁氏对她这个乖巧懂事的小女孩儿还算不错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她第一次听到自己身边的人一下子就要永远消失在世界的那种不舍,这在她渐渐长大后,心中也一直惦念着。或许是天意,在她离开安娜州念大学时,心血来潮地想起了这母子二人,想知道他们如今过得怎样,遂决定要秘密追寻他俩的踪迹。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密探不屑的努力,相隔多年的母子二人都联系上了。

对于当年的事,她虽然对具体细节不甚了解,但心中却总觉得是因为父亲的缘故,逼走了袁氏母子。尤其是明耀,当时还那么小,他本可以拥有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但现在不得不跟着妈妈漂泊在国外。人,倘若一动恻隐之心便很难收拾。那些年,她只要一有空便会偷偷跑去乌龙国找袁氏母子,尤其是在见到英气逼人的明耀后,更是一见倾心,还一度对其动心。可自己和明浩青梅竹马,早有婚约在身,故而只能将这一瞬间迸发的心动掐灭在了心底最深处。而性格直率,敢爱敢恨的明耀却不会这么克制自己的感情,他一往情深地向龙夫人表达过自己的心意,甚至不惜单膝下跪,可龙夫人就是严词拒绝。于是,在一个星光明媚的夜晚,明耀冲动过头,在自家后院的秋千上强吻了龙夫人。当下,羞愧难当的龙夫人连夜便飞回了金国,再也没有去探望过他……

“箐粼——”急咳不止的明耀抓着龙夫人的手,就是不肯撒:“当年你就这么一走了之,删掉了所有的联系方式!你知道这对我而言是种怎样的折磨吗?”

龙夫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强行把手抽回,头也不回地逃离了……

趴在床上明耀虽在病中,眼神却异常坚定固执,他看出了龙夫人冷漠外表下那颗渴望被爱的心。他笑了,因为他明白龙夫人的心在被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撼动,被融化。只要他彻底击败明浩,将他赶出龙氏,甚至赶出金国,龙夫人便一定会重新做出正确的选择!想到这儿,他鼓足了劲儿要让自己赶紧好起来,斗争刚刚打响,他是绝对不能倒下的!

雪,越飘越大。守在病床前的寰太后痴痴地看着窗外明晃晃,稍纵即逝又如羽毛般的星星点点,顿时悲从中来。

“太后?”

寰太后猛然一振,狼狈地抬起头,原是一身职业装的徐丽安来探视。

“你来了……”

徐丽安忙蹲了下来,关切地看着她:“您脸色不大好,要多注意休息啊!”

“我没事儿……”寰太后怅然若失地苦笑着:“公司那边情况怎么样?”

徐丽安忙从包中拿出一叠资料,倒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这是公司这两年来的财物报表,我已经研究过了。”

寰太后有气无力地接过报表,悻悻地看了一眼。

“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您都不要放在心上,只要咱们把公司真正的财政状况弄清楚,并死死盯住了就行了!”徐丽安极力安慰着,但从她的口气中仿佛又深深感到,有些事儿她并没有言明,而是有所保留。

“盯着这些报表有什么用?”寰太后虽然已油尽灯枯,殚精竭力,但心中放不下的事却还一大堆:“这些报表,你跟郑特助要来的?他……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徐丽安一愣,不明白太后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脸忽然泛起了红,匆促回答道:“太后您放心吧,这还没到最后,鹿死谁都尚未可知呢!”

接连遭受背叛,已无计可施的寰太后只得在这些安慰的话语中混混煎熬着每一天。她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资料,虽手一直都在微微地颤抖着,却一直强迫自己最大限度地挤出一丝笑意:“丽安,以前都是老生对不起你!”

“太后,您别这么说——”

寰太后将手抚在徐丽安胳膊上,继续道:“我老了,也陪不了明浩多少年了。之后的路还长,无论发生什么你一定要和他白首偕老,好好走下去!你可以答应老生吗?”

看着对方鬓发斑白,无助的眼神中却燃烧着异常殷切的期盼,徐丽安鼻子也酸了,她除了点头也不能说出更多的言语来表达此时的感受……

袁氏抓到了明彦非明浩亲生的重大把柄后便迫不及待地登门找上了乾老爷,软硬皆施要求老爷子立即动员召开选立新首席的董事会。而这回,乾老爷却非常干脆地答应了。想来也是,离明浩被罢免到如今已经一个半月过去了,老爷子也没别的理由可推脱,于是立马就亲自作手草拟了一份首席候选人的名单交到袁氏手中,袁氏接过一看,候选人居然出现了三个——自己儿子明耀、明浩长子明彦,还有一个居然是徐丽安肚中还未出世的胎儿。

“您这又是什么意思?”袁氏将名单反扣在桌上,态度强硬地质问道:“明彦就算了,那小妾肚子里怀的是庶出,也能跟咱们明耀去争?何况都不知道是男是女,您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乾老爷淡定从容,笑道:“太夫人,您不要这么激动嘛!来,请坐!”

袁氏脸色冷峻地瞥了他一眼,顺着他的手优雅地坐了下来。继而,乾老爷子慢条斯理地解释道:“这嫡庶之分都是什么年代的黄历了?太上先帝也不是正室夫人所生,不也做了首席?”

“你——!”袁氏陡然急眼,却又实在不知从何反驳。

“所以呀,太夫人——”老奸巨猾的老爷子开始了自圆其说:“老夫秉着公平公正的原则,才将所有有资格继承大位人统统列举出来,这有错吗?”

“公平公正?你吗?”袁氏鄙夷一笑:“哼!我看老爷子您是想过河拆桥吧?”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就算老夫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那其他股东董事呢?泱泱媒体会怎么想,怎么说?”

“我不想跟你在这儿费唇舌,候选人你爱写多少就多少!”袁氏站起身,一副毫不恋战的姿态:“我只想知道,什么时候召开董事会?”

“首先,老夫要亲自组织一次候选人的体检。”乾老爷按部就班地解释道:“依据祖制,龙氏未来继承人一定要是身体康健之人。”

“之后呢?”袁氏目不斜视,自此都没有正眼看乾老爷一眼。

“体检之后,大概下周就可以召开大选了。”乾老爷端着一杯好茶递到袁氏面前,却遭到了冷眼回绝。他处之泰然地笑了笑:“老夫一会儿就在网上发布一道公告,昭告天下大选的确切时间,您觉得如何?”

“那就最好!”说罢,袁氏头也不回地走了。

乾老爷子看着老太婆离开的背影,坏笑着饮下了手中那杯被拒的清茶。

“这茶喝着不苦吗?”婉欣公主突然从办公室中精美的刺绣屏风后走出,原来刚才她一直就隐匿在屏风后窥听着二人的交谈。

老爷子缓缓转过身,诙谐地摇头道:“这么些年,每到流年不利的时候,老夫身边总有贵人相助,再苦也值啊!”

婉欣随声附和道:“乾叔您德才兼备,龙氏在您手里,我这个皇室的长辈也可算放心了!”

“公主无私的支持,老夫没齿难忘!”他又沏了一杯茶双手递给婉欣:“等事成之后,公主在海外的所有投资老夫一定鼎力相助,决不食言!”

两人豪爽地以茶代酒,击杯为誓……

明月高悬,雪也停了,徐丽安和小郑在郊区一家偏僻的旅店中独处着。龙氏大选的公告已出,时间也确定了下来。再过两天,她便要在乾老爷子的监督下去医院做羊水穿刺,以确保肚子孩儿的血统纯正和健康。她为此而郁郁寡欢,一整晚都心不在焉。

“丽安?”

她一振,如梦方醒地挑起目光,看着对面暖暖的小郑。

“丽安,你放心吧!”小郑将手紧紧捂在徐丽安娇柔无力的手上:“我会一直陪着你,咱们共同进退!”

身心疲惫,如风中飘萍的徐丽安欣慰地点了点头,两人终究还是没能分开,在龙家分崩离析,群龙无首的敏感时刻,又昏昏沉沉地飘在了一起……

第六十九章 龙氏大选

两日后,徐丽安和久病初愈的明耀及小明彦在乾老爷的安排下被带到了一家指定医院,秘密进行身体检查。而徐丽安则主要是做一次羊水穿刺,另外再鉴别一下腹中胎儿的性别。第一项羊水穿刺前后大概持续了十来分钟,一切都非常顺利。按照规定,做完穿刺的徐丽安必须留院观察两小时以上,所以还不能立即离开。

负责采集徐丽安羊水的医师亲自将标本带入了实验室内,并遣走了所有护士。咋看之下,这执行检验的主任居然就是小郑的发小,也是上次偷偷为明彦做亲子鉴定的那一位!

小郑和众人都在厅外等候,他偷偷抬头瞄了一眼神色淡定的乾老爷,可这小小的一个窥视却也被老爷子留意在了眼里。

“郑特助,听婉欣说是你向她推荐的这所医院?”

乾老爷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却让小郑的神经倏然绷紧:“是……副董事长不放心吗?”

“老夫没有什么不放心?”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你是婉欣的人,我自然放心!”

“不会有问题的——”小郑忙解释道:“这里的技术很专业,负责检验的主任还是我发小。”

乾老爷面露喜色,极富暗示性地拍了拍小郑的肩:“那自然就能得到满意的结果了?”

“是……”小郑怕言多必失,只顾点头哈腰。

一套检查流程弄完之后,小郑顾不得其他人,在征得乾老爷同意后便护送徐丽安先行离开了。一路上,他心事重重,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怎么了?”徐丽安留意了他好久,终于憋不住开口问。

小郑忙掩饰般地笑了笑:“没事儿啊!”

徐丽安欲言又止,但眼睛却还在一直在开车小郑的脸上打转。

“我就是担心你嘛!”小郑继续搪塞道:“做手术的时候疼不疼?”

徐丽安摇了摇头,并没有再追问下去。

在大选来临前夕,各方势力都在积极为自己拉后援以获得更多的支持。疲于奔走的袁氏也不例外,她这次回到故土,势有破釜沉舟的架势,她已赌上了一切,包括她最宝贵的独子。

趁众人都去医院做体检时,袁老太太看准时机,一身便装地在宫外一家隐秘的咖啡馆中约见了龙夫人。

“袁阿姨,您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袁氏面色羞愧,极不自然地耸了耸肩:“我希望今天只是咱们娘儿俩的约会。现在大选在即,如果被媒体看到了又是一番大做文章,没有必要!”

老太太的意思龙夫人当然明白,遂不急不缓坐了下来:“袁阿姨,我一向都很尊敬您,可他也是我的父亲呀。”

袁氏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阿姨理解,阿姨不是想挑拨你们父女的关系,而是想让你做个公证的决断!”

龙夫人一愣,不动声色地抿着咖啡。

袁氏继续道:“阿姨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你父亲的所有我都没任何兴趣。”

“阿姨,我跟我父亲那边儿很早就不来往了。”龙夫人竭力回避道:“我们乾家表面风光,可背地里也是一摞子破事儿不足为提!我是不想再掺和了,只想好好在龙家待着……”

“现在的形势,你能够置身事外么?”袁氏殷切地看着她:“阿姨年纪大了,这两年老毛病总犯,光进重症监护室就有两次!还争这些东西为了什么呀?”

龙夫人尴尬地微微垂下了头。

“箐粼啊!”袁氏继续推心置腹道:“你跟明耀之间的事儿阿姨十分清楚,也很理解!感情是不可以强迫的,阿姨发自内心地尊重你!可你也站在阿姨的角度想想,一个做母亲的,又怎么能不为自己的孩子操心呢?”

“阿姨……”龙夫人缓缓抬起头:“您想让我怎么做?”

“阿姨不是想让你怎么做,只是想让你明白。”袁氏心灰意冷,哀婉叹道:“无论这次结果如何,无论以后龙家由谁做主,你都永远都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你的地位永远不会改变!”

“阿姨……”

“相信阿姨!”高傲的袁氏也少有地湿润了双眼:“你永远是我最疼的侄女儿!”

龙夫人沉默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十分压抑……

夜晚,小郑果然约见了自己在医院负责检验的发小,他们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碰了头。

见面后,他表面淡定地为对方斟酒,但那双总不安分的眼睛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卖着他的心。

“行了,你想要的东西在这儿呢!”发小估计也受不了他那番做作,爽快地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牛皮纸公文袋,嘱咐道:“这东西千万要收好,不然可得捅出娄子!”

小郑略显犹豫地接过公文袋,却愣在了那儿,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

“怎么了?”发小扬了扬眉:“为什么不拆开?”

“不如你直接告诉我结果……”

发小笑了:“我没想到你就这么点儿的胆儿,怎么还敢做这么大的梦?”

这招激将法果然奏效,心绪烦乱的小郑立马撕开了牛皮袋,趁着迷离的灯光直奔主题——

“啊——!”他激动地拍案而起。

发小大笑,兴奋地喝了一杯。

“原来……原来这孩子真是我的!——是我的呀!”小郑整个身体都在抖,头皮发麻,浑身汗毛禁不住全竖了起来。

“恭喜你,如愿以偿了!”

小郑仿佛还在梦中,他接过发小手中的酒,猛地灌了自己一盅,那种深入骨髓的刺激让他不再怀疑。

“老天有眼!真是老天有眼啊!”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小郑谨慎地环顾四周,又压低声音道:“给董事会的那份报告你准备好了吗?”

发小把嘴一憋:“瞧你说得,烂兄烂弟的还信不过我?”

“你放心——”小郑一把握住发小,看他就如同在看自己的救命恩人:“明天我就给你办那四套高级公寓的过户手续。剩下的钱,等董事会决议通过后一次性转给你!”

发小斜眼看着他,玩笑道:“哎哟,早知道你这么有钱,就该管你多要点儿!”

“没问题!”

那发小一愣,本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小郑却当了真。

“以后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多了去了,咱们哥俩就联手拿下龙氏!”

此时的小郑完全和之前判若两人,似乎陷入了癫狂之境,一个人在那儿傻傻地笑着,眼中充斥着贪婪,就连他那发小也感到浑身不自在,试图说点儿什么。最终他还是放弃了,只能自顾自地喝酒……

轰动整个安娜州的大选终于如期召开,一浪高过一浪的媒体浪潮比起前阵子册封皇太女是有过之无不及。

乾老爷,袁氏母子还有徐丽安、寰太后三股势力皆分别带着自己的亲信准时到了场。三方主要人物对媒体铺天盖地的提问也都缄口沉默。在各位股东投票选举之前,乾老爷按照规程先对候选人的身份都作了一个简单的汇报,之后便是当众展示体检结果的环节。

自前天体检过后,结果一直都封存在龙氏最高的机密档案室中,并由三方各派一人共同看管,以保公平公正。

乾老爷首先撕开一个封了口的公文袋,从中取出第一份结果——

“这份是明彦小殿下的!”他一边看,一面不自禁地露出了讳莫如深的笑意:“太遗憾了,也太令人震惊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老爷子言下何意,只有袁氏老太太如先知般尽显得意之色。

“这报告显示明彦殿下身体一切无常,就是这血统……”乾老爷欲言又止,似乎难以启齿,遂将报告书递给了执行长。

执行长一看,大惊失色:“这……明彦殿下竟然和咱们前首席没有血缘关系!”

全场哗然,媒体们更是瞠目结舌,纷纷各显神通争先恐后地录拍下这拍案惊奇的历史性一刻——

“大家先静一静!”乾老爷展开双臂,安抚众人道:“小殿下是前首席的唯一儿子,关于他的血统问题实乃大事,是丝毫也马虎不得的!老夫决定在会后再验一次!”

“笑话!”袁老太突然走上前来,当着媒体们的面责备道:“大家看看,这次体检是副董事长亲自组织监督进行的。如果这也有假,那这次选举的公平公正性何在?”

表面和气的乾老爷立马也站了出来解释道:“老夫只是对这突如其来的结果感到吃惊罢了,事后的验与不验都不影响这次大选!”

“那龙明彦是否应该从候选人中剔除?”

面对袁氏的咄咄逼人,乾老爷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接着去拆第二份结果。

“接下来这位是——”

众人皆全神贯注地盯着乾老爷手中报告。尤其是袁氏,她已屏住了呼吸,那几页轻飘飘的纸在此时也似千金巨石,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乾老爷自顾自一笑,宣布道:“是即将出生的小殿下!”

所有人都一振,徐丽安本能地摸了摸隆起的肚子。

“名字取好了么?”乾老爷随即看向徐丽安。

“这是陛下的孩子,当然要等陛下亲自来取!”徐丽安微笑着答道。

执行长接过报告,仔细阅读了一遍,向众人汇报道:“小殿下一切正常,可以作为首席候选!”

“一个都不知道是男是女的胎儿,怎可这么轻率地列入候选人之列?”极不服气地袁氏仗着各路媒体在场,据理力争道。她的这一责难,还真引来了媒体们的相互私语,显然对这次大选的公正性产生了质疑。

乾老爷面不改色,从容地抽出了报告中最后一页纸,面向众人展示道:“这份是关于小殿下的性别证明,是个活脱脱的的男子汉啊!”

此言一出,场下顿然鸦雀无声。被当众打脸的袁氏也如哑巴吃了黄连,再憋屈也得往肚里咽。

“不过咱们也得感谢太夫人!”老爷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故意当众调侃起袁氏:“如果没有她老人家的种种质疑,也不能尽显咱们龙氏董事会做事的明朗化和公正性,是不是啊太夫人?”

“那是自然!”袁氏也不甘示弱,冷冷一笑,接招道。

乾老爷笑看袁老太太,一边取过最后一份报告,道:“总算轮到您的二殿下了。”

他小心翼翼地撕开了公文包的封口,故作慎重地轻轻吹了吹,这一系列调侃的动作顿时引得场下一阵暗笑……

袁氏看在眼里,心里那个气只有她自己能体会。还好明耀就在她身后扶着她,给了她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决心。她心中盘算着,来日待明耀彻底问鼎龙氏,这笔账定要跟这老不死的好好清算!

“天——!”乾老爷一声惊呼,手中报告顿时散落一地。

场下随之躁动,尤其是记者席,人们纷纷站起身去探拍,生怕错过了这每一帧每一秒的戏剧性时刻。坐在一旁的龙夫人也深感奇怪,先一步起身拾起了体检结果看了起来。

“箐粼,怎么了?”

不只是明耀母子,就连徐丽安和寰太后也都一头雾水,巴不得赶紧弄明白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为何丑态频出。

看完体检单的龙夫人亦如乾老爷般脸色陡变,她用手捂住瑟瑟抽搐的面部,惊恐万状地瘫软了下来……

徐丽安本能地起身想去扶,袁氏也耐不住直接冲了过去——

而站在执行长身边的乾老爷子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审视着这出即将到来的好戏……

第七十章 真情流露

袁老太一把从龙夫人手中夺过体检报告单,上面赫然的一行红色让她背脊陡然一凉——“positive(阳性)”,她顺着字体看向检查名目,竟然是“hiv抗体检测”!

一个趔趄,袁氏往后仰倒在儿子怀中——

“妈!”明耀忙扶住老母,二话没说接过单子,脸色倏地一下变得惨白。

袁氏努力抬起头看向明耀,瑟瑟发抖的手捧起儿子的脸:“儿子……你怎么……”

明耀一个念头闪过脑际。上次在庆功会后,他被乾云带去酒店,趁着酒酣耳热之际,似乎跟一个不明身份的女人上了床。他还隐约记得那女人身上散发着和龙夫人一样的香水味,声音也像极了龙夫人!

明耀猛然抬头瞪向乾氏父子,心中顿然明白却还是不敢相信,这对绅士般的父子为了权利,竟然能做出这么毫无底线,心狠手辣的事!——竟然不惜用他的命作代价!

“是你!”这一刻,他全然失去了理智,陷入了无尽的绝望:“是你上次趁我喝醉了找了个女人跟我上床!是你让那个女人穿着箐粼的衣服,喷着箐粼用的香水来让我入套!——你们好恨啊!!”

全场哗然,彻底炸开了锅——

徐丽安、寰太后,袁氏皆瞠目结舌,随明浩所指看向乾氏父子。

“哥……”龙夫人目瞪口呆,口痴般艰难地求证道:“哥,明耀说的是真的吗?你说啊——你回答我!”

众目睽睽下,乾云开始稳不住了,竭力挣脱着龙夫人的纠缠。

“你这个老东西!”袁氏哀毁骨立,一把扯过乾老爷的领带:“我跟你拼了!”

徐丽安和寰太后忙上前劝阻着已然陷入疯魔的袁老太太。而乾老爷则一脸冷漠,狠狠地推开了袁氏,大言不惭道:“空口无凭!大家千万别听这母子俩胡说八道!”

“老匹夫——!”一向斯文的明耀此刻已是老泪众横,带着哭腔谴责道:“你们父子不会有好结果的!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父子会有报应的!!”

袁氏突然失心疯般爬上了主席台,癫狂地撕扯着桌上纷繁的文件,随即狂笑不止,又撕扯起自己的头发——

“妈——!”

明耀冲了上去推开众人,紧紧将疯狂的袁老太抱在怀中。警卫们匆匆赶来,将袁氏强行送了医。

乾云吓坏了,呆呆地看着混乱失控的场面,却被龙夫人突如其来的一记耳光彻底打醒。

“死丫头,你在做什么?!”乾老爷指着龙夫人厉声骂道。

夫人眼中布满血丝,愤恨地瞪着早已和自己疏远的父亲,并没有反驳一句,只是用她那厌恶鄙视的眼神宣泄着一切。她缓缓走向蜷缩在地的明耀,轻轻蹲下身——

“别过来!”明耀倏然一惊,恐惧地往后缩:“别碰我!”

龙夫人的泪水哗啦一下就流了下来,她无助地抬头看向善解人意的徐丽安。

“我看,这多半就是个阴谋!”徐丽安当着众媒体和股东的面儿颇具暗示地看了乾老爷一眼。

乾老爷一愣,似中了暗箭般浑身僵硬,有口难辨。

“人在做天在看!”徐丽安义正言辞,继续道:“明彦殿下在宫中生活了快十年,今天却突然说他跟陛下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笑吗?明耀殿下突然身染重疾,失去了继承龙氏的资格。大家想想,哪儿有那么多巧合?”

小郑慌了神,手忙脚乱蹿上台想劝她下来却被言辞拒绝了。徐丽安指着自己隆起的肚皮,侃侃而谈:“我跟陛下的骨肉还没有出生,如何继承大位?如果真的继承了,又是谁在控制着龙氏大权?这不是阴谋是什么?!”说着,她鼓励地看向彻底崩溃的明耀:“二殿下,您也好好想想吧!”

“您是在怀疑老夫作假了?”乾老爷不甘示弱,挺身而出:“如果徐娘娘不服,可以自选医院再验一次!”

“这么说,您是真的希望明耀殿下染上那种病了?”徐丽安全完不愿多看乾老爷一眼,只鄙夷地冷冷一笑:“您真的不信世界上有地狱吗?”

龙夫人咬牙切齿瞪着这对丧尽天良的父子,自己母亲去世前的一幕又倏然回到脑际,新仇旧恨突然齐上心头,捏紧的拳头在咯咯作响。

老练的乾老爷自是不惧,若无其事地对徐丽安道:“殿下自己私生活不检点,还想赖在老夫头上不成?”

龙夫人再次去扶明耀,却第一次被对方如此无情地推开了。他随即从地上爬起,仓皇狼狈地冲出了会场——

“明耀——!”

龙夫人牵过手提包拔腿追了出去,在刚出会议厅大门时不慎崴脚摔倒在地。她忍着疼痛爬起身,一瘸一拐往电梯挪去。

徐丽安一脸焦虑,推了小郑一把:“你快跟去看看,有什么马上打给我!”

“我不能离开,我得照顾你呀!”

“听我的,你先顾好夫人那边!”

其实,小郑是怕徐丽安乱说话,推翻验血报告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死活不愿离开。稳操胜券的乾老爷看着这群被自己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孤儿寡母们,心中窃喜万分。

徐丽安见唤不动小郑,只能自己挺着个大肚子冲出了会场。婉欣和乾老爷匆匆交换了下眼神后,也跟了去。

如今,场上就只剩下乾老爷了。他淡定地走上主席台,掷地有声地做起一番演讲式表态:“真金不怕火炼!如果有任何人对这次体检结果心存怀疑,老夫不反对再做一次!况且,就算是徐娘娘腹中还未出生的胎儿被选定为继承人,也并非老夫一人掌控龙氏,还有董事会在监理呢!根据龙氏祖训,太后和正室夫人皆有和老夫共同管理龙氏的职权,又何来老夫一人独大之说?”

众董事们相互看了一眼,不管情不情愿也只得鼓起掌来,共同来收拾这乱糟糟的一团烂局……

袁氏在极度的疯魔中晕厥了过去。据诊断,是由于血压过高险些造成颅内出血,被安排进了重症病房。

明耀从会场仓皇逃离后便径直冲回宫中,将所有下人撵出【玉壶阁】后把自己反锁在卧室。当龙夫人赶到时,只见阁楼外的佣人们你看我我看你,皆不知所措。

“二殿下回来了吗?”她急问。

“夫人,您可回来了!”玉壶阁的管事忙上前求助道:“二殿下他一回来就发了疯一样乱砸东西,把我们都赶了出来!”

“那现在呢?”

“现在殿下把自己锁在屋里,怎么敲门都不应呐!夫人……他会不会?”

龙夫人一听,顿时六神无主。她不顾刚刚不慎崴脚的疼痛,直冲内庭——

“明耀!——是我,快开门!”

屋内依旧一片死寂,龙夫人心烦意乱,一种不详的兆头直冲脑际:“再不开门我就叫人砸了!——来人,给我把门撞开!”

“慢着——!”就在此时,寰太后和小郑搀着大肚便便的徐丽安正好赶到,她忙冲上去劝住了龙夫人:“夫人,不要这样!”

“跟你没关系!”说罢,龙夫人继续命人撞门。

下人们两两一组将沉重的花台搬起,正往大门挪来时却被徐丽安张臂挡住了。

“徐丽安,你好大的胆子!”

龙夫人盛怒,而徐丽安却缓缓转身跪了下来。

“丽安——!”寰太后和小郑忙跨了上去,却被徐丽安抬手止住了。

“夫人……”她轻轻抬头,真挚地看着龙夫人,劝慰道:“现在这道门已是二殿下最后一道保护伞了,您真的要这么狠心撞开吗?撞开之后您预备怎么办?他已经避无所避了,您真的想看着他羞愧自尽吗?”

龙夫人一愣,倏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鲁莽失智。她一把捂住自己嘴,身体在不停地发抖。

寰太后忙上前扶住龙夫人,小郑亦趁机扶起了满头虚汗的徐丽安。

“夫人啊,老生知道您心里苦!”寰太后敞开胸怀,抱住了虚弱到极致的龙夫人:“老生知道,这些事儿都跟您没有关系,您无须自责啊!”

徐丽安在小郑的细心护送下一步步走向龙夫人,而龙夫人却眼神闪烁地不敢正视她。

“夫人,您对二殿下的感情相信他不会不明白……”她看着龙夫人,交疏吐诚道:“他更不会误会您,他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面对您罢了!”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儿……你也知道?”龙夫人一脸不屑,淡淡地说。

“不止是我,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呀!”徐丽安走到她跟前,握起她的手:“人非草木,二殿下对你是真心真意的!正因为如此,他此刻最怕见到的是您,最想要避开的人也是您呀!”

龙夫人泪眼滂沱,一把扑在大门上大喊:“你出来!——出来啊!”

寰太后正想劝阻,却被徐丽安轻轻拉住了。

“明耀,你怎么能这么想我?难道你就打算一辈子都不见我了?你真的好狠啊!”龙夫人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拍打着。

渐渐的,她已累了,缓缓转过身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她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走着,眼神涣散,似看破了这世间的一切心酸……

门突然开了,众人皆惊讶地看了过去——

龙夫人猛然回头,那个挺在门口的人竟然如此消瘦陌生。他的脸上再也看不出当初那种容光焕发的样子,眼神中除了空洞以外别无他物。他就这么怔怔地杵在那儿,承受着无数众人万箭穿心般的眼光。

刚才还哭喊着要见他的龙夫人此时却一脸茫然地愣在了原地。两人就这样隔空相望着,彼此缄默。或许,这便是二人此时最为恰当的相互慰藉吧!

明浩的病情突然陡转之下,医生甚至下了病危通知。寰太后和徐丽安在得到消息后也顾不得二殿下这边,不辞劳累地又驱车赶回了医院……

第七十一章 局势大逆

明浩这边突然陷入了不明原因的深度昏迷,仿佛是前世冤亲债主趁机都来讨债,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令徐丽安和寰太后手足无措,方寸大乱。就在她们度日如年,在等待着急救室消息的时候,寰太后再也沉不住气,她猛跪倒下来双手合十,祈求着大梵天空中的各路神佛,希望他们都显显灵,只要能让自己的明浩度过这一劫,要她来生当牛做马,还是堕地狱也都心甘情愿。

徐丽安亦跪了下来,祈求着主的怜悯。她明白,上一次她和明浩在那么艰险重重的绝境中都能死里逃生,而这一次,她坚信主的爱怜一定会再次照到明浩身上。她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倘若明浩这次能好起来,她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带明浩去接受洗礼,一切都重新开始!

另一边,袁氏虽然还没有从晕厥中醒过来,但病情还算稳定,也脱离了危险期。一蹶不振的明耀在龙夫人的陪伴下来到医院,而他却怎么也不愿意再次验血,以判定自己病况的真伪。龙夫人心中明白,任何人陷入如此绝境也都很难再有勇气去面对一次,遂不知如何开口劝导。但要是明耀真的染上了那种病,倘若不及时采取治疗遏制病情,那后果又该如何呢?

就在众人都陷入无尽痛苦的时候,婉欣公主悄然来到了明浩身边。在看到寰太后的一刻,她一改往日高傲冷漠的姿态饱含深情地看着太后。而寰太后却冷漠地瞥了她一眼,又自顾自地合眼祈祷。

徐丽安在旁看着一脸尴尬的婉欣公主,对她感激地点了点头。

公主迟疑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向寰太后说了一句:“奶妈,对不起……”

寰太后面无表情,闭着眼睛冷冷地回了一句:“你对不起的并不是老生!”

徐丽安见状,也不能再沉默了,忙帮忙解释道:“太后,其实婉欣公主一直都没有背叛过明浩,而是……”

寰太后一愣,缓缓睁开湿湿的双眼看向二人。

原来,自从婉欣回来之后,见眼前局势十分不利于明浩,加之乾老爷子老谋深算,在不动声色间已将一切都铺垫好了,且势力太大,明浩当时如果和老爷子跟袁太老硬碰硬,结局自然是毫无悬念的一败涂地。睿智且我行我素的婉欣公主把事情看得很透彻,自己弟弟和乾家人的积怨非常之深,而乾家人对龙氏权利的贪恋和觊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不彻底将乾家人铲除掉,明浩屁股上的这把交椅始终坐得惶惶难安,即使他这一代能勉强坐得稳,那一下代呢?多半会被乾家人架空,作为傀儡。所以,她决定趁这次回国,先不动声色主动潜入到乾老爷身边,再跟徐丽安一明一暗地相互配合,并暗中拉拢管理财政实权的郑特助。她首先从内部渐渐分化乾老爷和袁老太太的塑料联盟,进而设下圈套,将乾家势力一网打尽!

听到这儿,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寰太后如释重负,她一把抓住徐丽安和婉欣的手,迫不及待又极度不安地问:“你们打算怎么办?”

徐丽安和公主不约而同地将手覆握在寰太后手上,让她的心一下就暖了起来。

“你们要知道,那姓乾的老匹夫不是好惹的!”寰太后苦口婆心叮嘱道:“且不说他在公司根基深厚,老生是怕他对你们下毒手啊!”

“您放心吧,这些我跟公主殿下都明白的,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奶妈,这事儿您就别操心了!”婉欣接话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要顾好明浩,否则即使那老家伙倒台了,群龙无首也不是个事儿呀!”

寰太后点了点头,但紧皱的眉头丝毫不见舒展,惶惶地看着信心满满的二人。她不知道徐丽安和婉欣只是为了安慰她这个老人家才这么说,还是真有把握和乾家抗衡。尤其是徐丽安,完全不似刚进宫那般的青涩,仿佛在不经意间就变得如此刚毅,坚强纯熟。她突然感觉自己真的老了,很多事都力不从心,之前那种替明浩守住龙氏家业的信心和壮志在此刻也都不复存在。可惜的是,眼前连明浩的命都危在旦夕……

罢了,寰太后打起精神,含泪笑着地点了点头。世界是下一代人的,是时候该放手了……

夜色中,月亮昏晕……

今夜,整个乾府都沉醉在一派纸醉金迷的气焰中,乾家俩父子在觥筹交错的恭贺声中已至伶仃大醉的地步。在熏天酒气下,众人皆明白日后的龙氏将慢慢落入到乾家人手里,要想彻底控制住龙氏,就必须给集团来个大换血。只有这样,才能慢慢地,在潜移默化中将自己人不断输送进公司顶替掉其他势力的爪牙,从而渐渐把控住公司的各大要职,这才能达到改朝换代的最终目的。所以,今晚前来赴宴的人全是各为名利,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钻,或是求更上一层楼的功名人士。

龙氏大选最终以徐丽安肚子里未出生的胎儿的大胜而告终结,被龙氏股东们一致推举为继承人。而在册立继承人的文件中有一条至关重要,便是胎儿满一岁后,将由乾家人代为抚养。接下来的龙氏,按照祖训将由董事会监理,主导策略则由副董事长乾老爷、龙家的正室太太龙夫人和拥有大量股权的寰太后共同把持。

夜晚,龙夫人刚从医院回来,便在梁特助的陪同下悄悄找到了【仙居宫】,徐丽安府上。

“夫人,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徐丽安将所有伺候的人都遣出内殿,她知道龙夫人晚上从不饮茶,便亲自为她倒了一杯热腾腾的清水。

龙夫人也看了梁特助一眼,吩咐道:“你也先下去吧,到外面儿等我。”

梁特助向徐丽安行完礼后便轻轻掩上了门。

“夫人,夜里冷,先润润嗓子暖暖手吧。”

龙夫人接过水杯,似乎有话想说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二殿下和太夫人情况怎么样了?”徐丽安心中明白,此时龙夫人来访一定是有事相求。但一见夫人满脸犹豫,故而也不直奔主题,而是刻意先顾左右而言他:“本来今天想去看看的,后来想了想,或许这个时候我也不太方便去,所以就想缓一缓再去吧。”

龙夫人心不在焉地喝着水,身心疲惫地摇了摇头。

徐丽安笑了笑,主动破冰道:“要不,明天我就去太夫人那儿照顾着,也帮夫人多少分担一些。”

“那明浩那边儿怎么办?”龙夫人抬头问。

“夫人别担心,那边儿自有太后看着呢。”徐丽安尽力安慰道:“从明天起,夫人就要把心思都投到龙氏去吧。公司事儿大,太夫人那边就放心交给我吧!”

“我今天来,正是要跟你说这事儿的。”既然徐丽安把话题自然而言地引正了,本来不好开口的龙夫人便顺口接道:“明天你就代本宫去公司吧,和婉林公主一块儿主持大局!”

“啊?我和婉林公主?”徐丽安不解。

龙夫人点了点头,继而道:“听说寰太后已经委托婉林做她的全权代理,那我也把我的权利委托给你,你代我去公司。”

徐丽安一愣,有些始料未及,实在摸不透龙夫人的心思:“这怎么可以?再说,我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啊!”

“你没有能力?”龙夫人笑道:“其实你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何况有婉欣公主从旁提点,你行的!”

“夫人……”徐丽安眼眶红红的。

龙夫人轻轻叹了一口:“这个时候,我要尽可能地陪着明耀,我欠他的太多了……”

“二殿下现在好些了吗?有没有重新再验过?”徐丽安关怀地问。

“这些不用你操心,你和婉欣把公司的事儿打理好就行了。”龙夫人放下水杯,起身道:“记住,凡是都要以婉欣的意见为重,千万不能不经商量擅做主张。”

徐丽安感激地点了点头:“夫人暂且先安抚好二殿下,我会每天都向您汇报公司的情况,也会把夫人的意思准确传达到公司!”

两人便这样说定了。

之后,龙氏集团正式揭开了由乾氏当权的序幕,就在所有人都摩拳擦掌时,没想到第一天,徐丽安和婉欣公主便对乾氏父子绞尽脑汁拟的最新人事任命提出了质疑,并合力否定。面对公司的主要决策,皆以各种理由反驳待议,这不仅让公司高管们左右为难,更让乾氏父子始料未及,一头雾水。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婉欣公主却出其不意,将自己这段时间暗中以各种手段收集而来的一些乾老爷子麾下贪污受贿的罪证展露人前,趁势提出要对公司的人事任命做一番大清洗的提议,并拿出了一份自己拟定的人事任命草案,徐丽安即刻赞同,并建议以股东大会的投票的形式来表决。乾老爷子心下一紧,感觉自己被算计了,一股羞愤顿上心头。他目不转睛地瞪着婉欣公主,即使自己从来也没完全相信过这个女人,但为了搬倒明浩,他不得不依靠婉欣的支持。为了排挤袁氏母子的势力,他也接受了婉欣提出的建议,而结果也并未令他失望。可就在他势如破竹站上权利巅峰的时候,却万万没想到婉欣这女人竟和自己唱起了反调!这婆娘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这次她回来,也想操控龙氏不成?

此时,婉欣公主自是不惧地对乾老爷子回以眼色,眼神中充满了挑衅和冷酷,更有是满满的敌意。

尽管乾老爷万般不愿以公投的形式来抉择公司的事儿,因为一旦公投,以他的股份是敌不过婉欣和徐丽安两人所代理的庞大股份的。但三个掌权者有两个都赞同,他无奈,不得不想办法奇袭取胜。

龙夫人真的就一门心思陪在了明耀身边,一面安抚着几乎崩溃的他,一面替他打理照顾着袁老太太,对公司的事儿真的就不闻不问了。每次徐丽安给她汇报公司的情况她都心不在焉,草草应付作结。寰太后在照顾明浩之余,也不忘派人去龙夫人那边问候两句。从回来人的口中得知龙夫人确实清心寡欲,过起了如家庭主妇般的日子后,心中也舒坦了不少。可她和徐丽安,乃至婉欣公主哪曾可知,龙夫人常常在晚上偷偷于宫外约见小郑,并由梁特助打掩护。两人见面的时间虽短,但却频繁不止……

第七十二章 隐 忧

楔子

“各位旅客请注意,飞往金国福地的航班就要起飞了,请作好登机准备……”

候机大厅里,重复着中英双语的登机信息,声声都刺痛着徐丽安一家人的心。她不得不和前来送行的妹妹跟父亲告别,尤其是在和自己的妹妹徐微微拥抱的时候,她的泪水却不受控制地肆意泛滥。父亲突然向两个女儿跪了下来,引来机场不少异样的眼光。

“爸!您起来,您这是做什么呀?”

父亲悔恨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咬牙道:“是爸对不起你们……是爸没用啊!”

“爸!——跟您没关系!”姐姐徐丽安竭力抑制着悲痛:“等我到那边安顿好了就立马就回来看您,我每年都会回来陪您过年过节的!真的!”

父亲抚摸着大女儿的脸,怎样也不愿意把手收回,生怕一离手就会失去。

短暂的拥抱和互诉衷肠后,徐丽安便在两名高大魁梧的西装墨镜男的护送下万般不舍地走向登机口。趁着在换登机牌的空当,她再一次回过头看了眼父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两个亲人,便一咬牙埋头冲了登机廊道,再也没有回音……

飞机很快就起飞了……

徐家父女站在机场外,呆若木鸡地看着渐行渐远的航班。

“爸,姐姐会没事的!”

“她答应过每年都会回来陪咱们过年的,噢?”徐父眼神空洞,回头木纳地问。

“爸,您还有我呢!”

徐微微紧紧抱住父亲,轻轻抚摸着他伛偻的背脊,就像小时候父亲安慰她那样……

第一章龙氏一族

在阿回曼首府西瓦西第举办的一年一度的盛大古董鉴赏会上,一把充满东方神韵的古代宝剑尤为引人注目,成为今年这次大会的重头佳品。宝剑下方以五国语言浓墨重彩地介绍着了这把神兵利器的来历。相传,在上个世纪天朝晚期,由于分封的王爵实在太多,为了有所牵制,天朝首领洪金佑便御赐了一把尚方宝剑给军中威望最高的李成子将军。此剑在军中拥有先斩后奏的特权。后来浩京城破,李成子也在逃亡途中被捕,而此剑却随着其余流亡将士落到海外。经历了百年风霜,此剑终于又重新崭露头角,锈迹斑斑地展现在世人面前。此剑因此得名为——天王宝剑。

主办方原定是将此剑当作展品并不打算拍卖,但却因一帮神秘商人的闯入而破例。这帮商人个个身穿黑衣,带着墨镜。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似乎很明确,就是冲着宝剑而来,对其那些他稀世珍宝根本不屑一顾。在他们之中,有一个地位极高的领头人,细看竟是一位男装丽人。她出手阔绰,最终以六千五百万美元的天价拿下了这柄稀世天王剑,在众目睽睽之下出尽风头,执剑而归……

经过十来个小时日夜颠倒的长途飞行,徐丽安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金国安娜州。从下飞机的那一刻起,她都被专人护送着,如提线木偶般执行着身边保镖的任何请求。又是几次折腾死人的转车,她终于来到了一个小镇上。疲惫不堪的她揉了揉眼,却惊讶地怀疑起自己是否产生了严重的错觉。眼前的这个小镇十分荒凉,四周都是黄土沙石。路边偶有一些零星的杂货铺,竟然都写的是中文,而来来往往的镇民也都是黑头发黄皮肤的亚洲人。

“这……是哪儿?”她不禁抬头向其中一名保镖发问。

保镖们还是依旧一脸麻木,冰冷却不失礼节地回道:“一会儿您就知道了,请跟我们来吧!”

于是,她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穿过沙丘中的一片梧桐成荫的绿道,终于眼前一亮,也让她惊叹不已。前方是一片宏伟的中式宫苑建筑群,咋眼一看跟古代皇城一般,只是在规模上略有缩减。人工挖掘的护城河上架出九座拱形石桥,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的环顾四下。红墙绿瓦,琉璃金砖,远处还有两座相互呼应的浮屠高塔。她做梦也不曾想到,在遥远的金国竟有如此宏伟的中式私宅。而这就是她远渡重洋后,即将嫁入的豪门。

当她走到宫苑正门时,不禁迎着烈日抬头仰望,宫门上方用镀金的字体制成一块牌匾——【圣天门】。她还未回过神来,大门便被打开了。一个身作汉服的女子领着一众低头前行的女仆迎了出来。

“谢天谢地,总算到了!咱们夫人今天一大早就念叨着您呢!”

徐丽安不知所措,只能尴尬地笑着点了点头。于是,两帮人马交接完毕,徐丽安又被一众女佣带入了辉煌阔气的圣天门。一路上,花鸟鱼从,亭台楼阁,让她一直悬着的心瞬间找到了一种海市蜃楼般的归属感,好似做梦般又回到了故土。

穿过重重门禁,绕过段段小径,她终于被带到一个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内。一位气质高雅的中年妇人早已等候多时,待其他女佣退到屋外后,那妇人便很有礼节地向宋丽安作了一揖,道:“您辛苦了,请坐!”

徐丽安本想就近坐下,却被中年妇人指引着坐到了厅中最显赫的高位上。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在演戏,此刻她深深地怀疑自己是否阴差阳错误入了一个影视城。就在她刚要开口问些什么的时候,那中年妇人似乎早已洞悉先机,忙开口解释。

“您不用怕,在这儿是完全安全的。”她微笑着,一字一句地娓娓安抚着徐丽安七上八下的心:“以后这儿就是您的家了,您还有什么不安心的就告诉老妇我,无论什么都会尽力帮您解决的!”

“我……”看着老妇一脸的诚心诚意,千头万绪在脑中打转,徐丽安竟成了结巴:“阿姨……您就是阿姨吧?我……我未婚夫……他人呢?”

老妇人慈母般地笑了笑:“明天会为您安排的!今天太晚了,您安心住下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就按一下那个铃,下人们都在外院候着呢,别担心。”

徐丽安被这突如其来的遭遇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她甚至弄不清楚自己此时此刻内心的真正感受。恐惧忧虑故然会有,但也有一种惊喜过望,嫁入豪门的激动隐遁其中。

夜里,屋外的蛐蛐儿叫个不停。她推开窗户,外面明月当空,令她不禁想起了父亲和妹妹,眼眶又湿润了。如今,她的境遇倒不算遭,可父亲和妹妹呢?是不是也在想着自己而彻夜难眠?可惜她的手机在进入这豪华私宅的时候便被收走了,美其名曰是规矩。她暗自决定,明天见过未婚夫和未来婆婆之后一定要给家里回个电话报平安!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喊了一句:“加油!我已经嫁入豪门了,我一定会过得很好!以后我一定要接爸和妹来这儿一起共聚天伦之乐!”

晨光熹微,暮光洒在晶莹的琉璃瓦上格外耀眼。此时,宫苑各处已炊烟袅袅。身作汉代宫人服饰的女子们也都各自忙碌开来,穿梭在这片私宅的大小院落中……

一夜辗转的徐丽安也早早地起了床。当她推开门的一刹那,昨日老妇人领着六名身穿统一汉装的女佣正低头侯在门外。

“啊……你们这是?”

不等徐丽安开口问个明白,老妇人便抬头道:“从今天起,就由老妇我来为您介绍这宫中的规矩。您一定要尽快熟悉,以便尽快完婚。”

“宫?——什么规矩呀?”她简直神经错乱:“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呐?”

相较昨日慈祥和蔼的面孔,如今的老妇人却一脸严肃,眼神锐利,令人望而生畏。她冷冷地对身后的女佣们吩咐道:“还不替小姐梳洗,伺候用膳?一个小时之后我会回来为小姐讲讲结婚的事儿。”

说罢,她毕恭毕敬地向徐丽安作了个揖,转身离去了。其余女佣们有条不紊地走上前来,她们三人一组,有的替徐丽安梳头洗脸,有的在外厅准备着丰盛的中式早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有谁能告诉我?”徐丽安憋屈了一夜的疑问终于化作愤怒爆发了。

女佣们都表现出一副怯懦的模样,并没有谁敢多答一句。

“你们不说话,我也就不吃了!”她索性把筷子一撂,耍起了小性子。

其中一名年龄稍长的女仆迫于无奈只好上前宽慰道:“小姐,您快先吃吧,一会儿张司执会解释给您听的。”

“张司执?是刚才那位阿姨吗?”

女仆点了点头便又往后退了两步,再不啃声了。

徐丽安一边小口喝着粥,一面细细揣摩着,那被称作张司执的妇人应该就是这豪门内的管家吧。

一个小时之后,张司执果然准时准点地回来了。她和徐丽安面对面地坐在一起,恭敬却不失威仪地说道:“从今天起,由老妇我来为您介绍这里的规矩,指导您修习一些必要的礼仪。”

徐丽安压抑着心中积蓄已久的情绪,开门见山问:“您能先告诉我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吗?还有我的未婚夫呢?我从昨天到现在连影子都没有看到过!”

“您不要急,这些我都会跟您详细说明的。”张司执笑容可掬,有条不紊地解释着:“您也看到了,我们龙氏家族并不是金国一般的绅士名流,而是一百多年前洪姓皇室的一支遗脉。”

徐丽安一惊,心里捣鼓着这会不会是在开玩笑?可面对张司执不苟言笑的言辞,她的脸也变得越来越严肃。

“您一定觉得很奇怪吧?”张司执问。

宋丽安还未缓过神来,忙堆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是这样的。”张司执耐心地讲述道:“在一百多年前,霍王妃带着太祖天王最小的儿子逃到了这儿,和她同行的娘家人也将王妃十几年私藏下来的财物统统都换作好几十箱金银细软一并带了过来。可是,当年浩京城破时的那场大屠杀对王妃娘娘来说是永远都忘不掉的噩梦,即使身在异国也彻夜难眠。于是为了掩人耳目,她便将家族的姓改为龙。”

“是这样啊……”

“是的。”她继续道:“后来,日子虽然安定下来了,可王妃和母家众人并不能适应异国的生活。正好那时金国政府在出售一个偏远的小镇,王妃和自己母家众人一合计就把它买了下来,并不断壮大直到今日。”

“那……我来这儿是?”

面对徐丽安一脸的茫然,张司执不慌不忙双手奉上香茶:“您听我慢慢说。”

徐丽安虽表面还算优雅恬静,内心却比昨天还没有底,感叹自己这两天的心境怎像过山车一般在天堂与地狱间来回穿梭。

“就是在这个叫安娜的小镇里,王妃家族一边和当地人坐起贸易,一边辅佐儿子成为这儿的第一任陛下,也算是太祖帝唯一的继承人吧。”她自豪地笑了笑,也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我知道,在如今这个年代称皇帝或者王什么的,确实不合时宜了。但是在我们这儿,就是家族祖训,也是必须要延续下去的一种作派。当然,如果是对外,我们自然是以符合现代社交规范的行为去处事。而在这宫里,却一定要按照祖宗定下的规矩生活,一刻也不能懈怠!”

“是些什么规矩呢?”徐丽安心里的不屑溢于言表,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套,实在太令人费解。

“您知道,您要嫁的人是谁么?”

说了半天,还是张司执率先绕到点子上了。不等徐丽安反问,张司执却抢先开了口:“您要嫁的人,就是我们明浩陛下!”

“什么?!”

徐丽安惊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七十三章 乾氏绝境

徐丽安因突然肚痛被紧急送去了医院,经检查,还好虚惊一场。天刚蒙蒙亮,她接到了维克托打来的喜讯,便在第一时间飞奔到了明浩床前。

明浩虽然醒过来了,但依然很虚弱。医生嘱咐不可以说太多话,徐丽安激动地一一应下,只静静地陪在他床前。

明浩微微垂着眼,一动不动看着她。徐丽安也回之以笑,两颗疲惫的心贴得更近了。

“你……瘦了……”明浩结结巴巴说了一句。

徐丽安不自觉地摸了摸脸,自嘲道:“多少人想瘦还瘦不下来呢。”

两人相视而笑,明浩提着气儿,继续道:“孩子……还好吗?”

徐丽安含泪点了点头:“放心吧,一切都很好。”

明浩刚想抬手,却被徐丽安温柔地握住了,他回味着说:“我做了一场好长的梦……还以为,从此就回不来了……”

“别胡说,这不是好好的么?”

明浩看着一脸坚强的徐丽安,欣慰地笑了:“答应我两件事。”

徐丽安不由分说点了点头:“只要你好起来,什么事都没问题的!”

“明彦不管是不是我的孩子,都要向对待龙家长子一样对待他!也不要让他知道这些事儿……”明浩自顾自地说着,似在交代后事,听得徐丽安心酸:“还有箐粼……”

“夫人?”徐丽安一愣。

明浩歇了歇,声音越来越微弱:“原谅她吧……她也不容易!”

徐丽安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她并不是不愿原谅龙夫人,只是这话被明浩说得又多了几分凄凉。

“答应我,善待她……”明浩娓娓地恳求道。

徐丽安迅速抹去即将收不住的泪,不住地点头。门外的寰太后悄悄跟身边的维克托使了个眼色,两人无声无息离开了,就像从未来过一样……

在公司运作上,婉欣公主和徐丽安的针锋相对让乾老爷子实在忍无可忍,他把心一横,决定放手一搏,彻底击倒龙家势力夺过控制权。于是,他顺水推舟答应召开第三次股东决议会,以公投形式推举出龙氏的辅政首席官。谁能成功当选,将一手把持公司所有的决策权,其他任何人将无从干涉。

这夜,他手托红酒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地看着浓云不散的夜空,直到儿子乾云轻轻的叩门声,才将他游离在外的神志拉回。

“爸,您在担心明天的股东大会?”

乾老爷子淡淡一笑,随即招呼他坐下:“来,陪爸喝一杯!”

乾云虽然是乾家长子,但当碰到这风口浪尖的时刻还是如明浩般沉不住气,还没接过酒杯便迫不及待地问:“您对明天公投有多少把握呀?”

乾老爷子讳莫如深地看着儿子。良久,方才露出些许微笑:“那就要看你了!”

“什么?”乾云一愣,有点摸不着头:“爸,您就直接告诉我吧!”

老爷子将酒杯推到儿子手中,解释道:“明天一早,你看看你的私人户头不就明白了?”

联想到这几日父亲和财务部的两名副主管走得那么近,乾云顿然明白,但脸色也哗啦一下变得惨白:“爹,您不会——!”

“除此以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乾云被吓得结结巴巴:“这……这可是犯了法呀!”

老爷子意味深长,将手按到儿子肩上:“所以要快!只要公投一结束,咱们得立马把这笔款项补回去!”

“可要是被那姓郑的小子发现了,可咋办呀?”

“所以咱们今晚才下手转账,明早到账了刚好应付公投!”乾老爷冷冷一笑,看上去胸有成竹:“为了此事,老夫可没少下血本!要是那俩废物都不能瞒天过海,那这罪连坐下来,头一个死的就是他们!”

“虽然他们信得过,可……”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乾老爷一把捏住儿子的手,眼神突然变得锐不可触:“这步棋,势在必行!只要搬倒了婉欣那娘们儿,龙氏早晚是咱们父子的囊中物!”

乾云举着酒杯的手在瑟瑟发抖,在父亲无形的压力下,被迫碰出了一声沙哑的干杯声。

夜色越来越晦暗,已经不知是第几个没有月光的夜晚了……

翌日,龙氏内部便举行了第三次公投,试图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决定最高首席的代理人。

当乾家父子自信满满地领众到场时,婉欣和徐丽安亦早早地恭候在了那儿。双方只相互看了对方一眼,现场的低气压逼迫着所有人都不愿多费唇舌,只想早些速战速决。在乾老爷眼神的驱使下,主持会议的执行长立即拉开了这次投票选举的序幕。

不到半小时的功夫,投票环节便完成了。趁着票数统计以及换算成所占股份的空儿,婉欣公主颇为挑衅地看着对面的乾老爷,道:“看来你们今天是势在必得呀?”

老爷子只是回以冷眼,淡淡一笑。

婉欣看了一眼徐丽安,又转过头继续说:“你们乾家只手遮天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话不要说得太早!”

说话间,结果统计完毕——

“接下来,请允我向各位宣布投票结果!”执行长高声宣布道。

婉欣、徐丽安目不转睛地看着乾老爷子,在亲耳听到她们败下阵来的结果后竟依旧从容淡定,似乎对这样的结果早有所料。而乾老爷子却略显激动地和儿子相互握手,接受着下属们投来的祝贺。

“我想问一句——”婉欣一边看着统计结果,一边不急不缓地质问道:“乾叔,你们家儿子在龙氏什么时候有那么多股份了?怎么比起您,也高出了那么多?”

乾云一振,还不等回过神来乾老爷子便接口道:“您常年在外,从来也没操心过咱们龙氏的事儿,老夫没义务给您解释!”

婉欣莞尔一笑,道:“您自然是没有义务给我解释,可却有义务给商业调查科的人解释!”

说着,一行身穿制服的人闯进了会场,自称是商业犯罪调查科的警员。

乾氏父子猛然一振,尤其是乾云,差点两腿一软摔倒下来。

警员们不由分说,上前便将财务部的两名副管事拷了起来。场下肃穆,众人无不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人人自危。

两名被拷住的管事惊恐万状,他们纷纷看向乾老爷,又连忙看向他们的上司郑特助,眼中透露着悔恨和求救的信息。而小郑却一脸漠然地两手一摊,甚至俏皮地耸了耸肩。乾老爷子顿时明白了一切,他这是被这几个人联合起来算计了!

“爹!——爹,救我!”

就在警员们上前要抓乾云时,已到而立之年的乾云却吓得跟个孩子似的屁股尿流,直往老爷子身后躲。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居然在这儿乱抓人?”乾老爷挺身而出,呵斥道。

“咱们当然知道了!”一名领头警官气势十足,回道:“咱们接到报案,说你们龙氏有人擅动公款,且数目庞大,所以咱们奉命拿当事人回去问话!根据追踪,这比巨款直接进了乾云先生的户头,所以他有必要配合咱们盘问调查!”

无奈之下,乾云和几名财务部高管皆被带去了局子里。乾老爷这回损兵折将,还需担心那些被带走的同伙会将自己这个幕后主使供出来,如此一来他在龙氏的仕途便真的到头了!

原来乾氏父子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挪用公款来填补自己的私人股份,借以对抗婉欣公主一党,本想事后再将这笔数目巨大的款项还回去,神不知鬼不觉,但没想到这一切都被婉欣公主和徐丽安意料到了,并欲擒故纵,设下了这个彻底将他们父子一网打尽的圈套。

会后,老爷子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龙家宫苑,来见跟自己早已翻脸的女儿。聪明的龙夫人自然知道父亲的来意,便故意遣退了所有下人,内殿中只剩下他们父女俩。

“爸,公司的事儿我不想再管了。袁阿姨刚去世,我要帮着明耀料理后事!”龙夫人直来直往地坦言道。

“这次你非管不可!”老爷子一把抓住龙夫人的手,带着一股为人父的威严道:“我是你父亲,独一无二的亲人!”

龙夫人不屑地看向一边,顿时失去了耐性:“自从妈离开的那一刻,我就没什么亲人了!”

“你——!”

她眼神坚定,毫不退让地看着这个永远不肯低头的老匹夫,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她之前说过的话:“我是龙家的人,跟乾家再无瓜葛!”

乾老爷一振,紧绷的神经倏然松弛了下来,抓住龙夫人的手也渐渐软化了。龙夫人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悲观绝望,话说,她还从未见过自己父亲如此沮丧,甚至万念俱灰的一面,也有些愣住了。

“好!”乾老爷苦笑道:“你不认我这个父亲,我无话可说!”说着,缓缓起身要走。

“等一下!”龙夫人一把拉住老爷子,开口问:“我只想知道,妈是怎么死的?”

乾老爷子自嘲地笑着:“如果我说是被我逼死的,你现在正好报复我替她报仇吗?”

龙夫人一愣,悲愤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我逼死了她,所以现在你也要逼死我?”此时的乾老爷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流氓本性和恶人逻辑:“真是个好女儿!”

龙夫人愤然笑道:“天理昭昭,这都是您自找的,谁也帮不了!”

“哈哈哈哈!”乾老爷子突然疯狂地仰天大笑:“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容易死吗?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始终姓乾,在这儿是没有人会把你当自家人看的!”

说着,他将一叠预备好的股份转让合同拍在龙夫人眼前。龙夫人一看,足实吃了一惊,乾老爷这是打算把自己所有股份都全数转让给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她不禁问。

“为你在龙家以后立足着想!”眼见自己女儿动了凡心,这招果然奏效,他便趁势解释:“我老了,也想明白了!只要你肯帮为父这次,我就退休归隐,我的位置和股份都交给你!”

龙夫人愣愣看着眼前的转让书,缓缓抬头看向自己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父亲,问:“看来您是想独善其身?那大哥怎么办?”

“我得先保住我自己!”

龙夫人一振,竟没料到父亲竟然可以冷血无情到这种地步:“事到如今,您就给我一句实话吧!”

“你要老夫说什么?”老爷子谨慎地看着龙夫人。

“挪用公款充数这招,是您的主意吧?”

乾老爷一愣,闪烁其词道:“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义?”

“您就说是或不是吧?”

见父亲狡猾得顾左右而言他,一副宁可我负天下人的样子,龙夫人彻底寒心了:“我还不了解大哥?就算他有这个想法,也没这个胆!”

“怎么,你心里还认他这个大哥?”老爷子阴阳怪气道。

“大哥的本性并不坏,我也希望他能平安无事!”龙夫人的语气渐渐柔软了下来:“有您这样做父亲的吗?您把公款转入他的账户,就等于亲手把自己儿子往死路上推,您真的好狠啊!”

乾老爷不屑一笑,一副无毒不丈夫的脸:“老夫若能安全脱身,自然有本事保他出来!如果是老夫进了监狱,他能吗?有这个本事吗?!”

龙夫人摇了摇头,目光缓缓下垂,问:“您想我怎么帮您?”

“该怎么做不需要我教你!”乾老爷本能谨慎地左右看了一眼,道:“别以为老夫不知,你跟婉欣这个臭娘们儿,还有姓郑那小白脸儿串通一气来坑自己爹的事儿!”

“爸,您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龙夫人埋头笑道:“自从大选结束以后,我就再没插手过公司的事儿了,这是您知道的。”

“知女莫若父!”乾老爷冷冷一笑:“你别忘了,你所用的这些伎俩都是老夫教的!”

龙夫人抬起头,淡淡笑了笑:“您是想让我帮您做伪证,把所有的锅都甩给那些替死鬼?”

乾老爷点了点头。

龙夫人站起身沉默了片刻,突然回头拒绝道:“不!”

“你……说什么?”乾老爷一振,脸色一沉。

龙夫人指了指天花板旮旯处的一个暗脚,上面有一个小红点一闪一闪的(微型摄像头)。

“你——!”乾老爷心中噗通一下,指着龙夫人破口大骂:“死丫头,你竟敢——!”

龙夫人倏然拍手笑道:“您不是说我这些伎俩都是您教的吗,不知道这算不算青出于蓝呢?”

“我掐死你——!”

就当乾老爷失去理智,冲上去一把掐住龙夫人脖子时,屋外一众蓄势待命的警员鱼贯而入,瞬间将老爷子控制住了。乾老爷努力昂起头,满口诅咒道:“你这么对待自己的父亲,天理难容!——死丫头,你会有报应的!”

龙夫人意得志满地拿起乾老爷拟好的股份转让书,谢道:“您说得很对,咱们自家人的东西最终还是要落在自家人手上才行。谢谢了,爸爸!”

“快把他拉出去!”随着匆匆赶来的梁特助一声令下,一生机关算尽的乾老爷就这样狼狈不堪地被警员们押出了【凤仙殿】,这一去便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或许就真的一败涂地了吧。

龙夫人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被押解上车,听着渐行渐远的诅咒声,脸上除了大仇得报的解脱外,并没有一丝内疚后悔。

或许这就叫天道好轮回,坏事做尽的人,最后就连最亲的人也会和自己离心离德,亲手葬送掉他的一切……

在寥落的太湖边,宁容和朵儿公主远远看着远去的警车,面色漠然。

“公主,这回乾老子也倒了,您再也无人可依靠了。”

朵儿公主转头看向幸灾乐祸的宁容。

“不过,您还有我呢!”宁容嘴角微微上翘,颇为深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现在,我是您唯一能够翻身的希望,明白吗?”

宁容的眼神柔中带刚,三分恳求中渗透着无法掩饰的锐气,令精神涣散的朵儿心中发颤,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你明白吗!”宁容一把捏住朵儿胳膊,再次问道。

朵儿呼吸急促,只得连连点头。宁容这才放开了手,看着太湖对面广阔的风景,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第章七十四章 风雨欲来

夕阳欲坠,最后一息温暖的霞湮灭在了这高楼大厦中。阳光的消失,接踵而来的是这个城市的夜,是这个城市的疯狂,是这个城市的高潮。

相思玄妙,如影随行,无声无息出没在心底,转眼吞没在寂寞里……

一身男装的婉欣来医院看望寰太后,也是来向她辞行的。

“什么,你要走?”孱弱的寰太后脸色陡然变得更差了。

“嗯。”婉欣点了点头,眼中自然流露出不舍:“海外生意出状况了,需要我立刻回去处理!”

“欣儿……你这刚刚才回来,都还没有好好看你一眼……”寰太后摸着她的脸,眼泪充盈了整个眼眶。

婉欣公主慰藉地替她拭去泪痕:“奶妈,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帮明浩和您处理公司的事儿,现在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

寰太后愣了愣,问:“你还恨你父王吗?”

婉欣眼神闪避,有些茫然:“都这么多年了,没什么恨不恨。”

这时,徐丽安正好也来了,见二人面色如此忧伤便问其缘由。

婉欣将一把古董宝剑当着太后的面交到了徐丽安手中,徐丽安则一脸懵懂地接过了宝剑:“公主,您这是?”

“拿好了,这是‘天王宝剑’!”

还不等徐丽安回过神来,寰太后则面露欣喜:“这就是传说中,咱们太祖天王流落海外的那把宝剑?”

“正是!”婉欣自豪地解释道:“这是我年初在西瓦西第古董博览会上高价拍下的,现在交回到你们手中,也算是认祖归宗了吧。”

“可是公主,这么重要的东西您还是亲自交给陛下为好啊!”

“你知道这剑交到你手上意味着什么吗?”

面对婉欣公主如此严肃的一问,徐丽安顿时唐突无语了,就连寰太后也摸不透婉欣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婉欣严肃的脸上突然闪过一道暖色:“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跟明浩才是天生一对!上得了前朝,也下得了后宫。”

“您别这么说……”徐丽安有些惭愧地微微垂下头:“要是传到夫人耳朵里可不好。”

婉欣颇有深意地笑了笑,便没再说什么了。

寒意更浓,雪也下得更大了。婉欣公主走后,寰太后并不愿早早地休息,而是跟徐丽安拉起家常,自然就说起了关于婉欣公主的往事……

公主年轻时长得高挑又漂亮,身为皇室中一枝独秀的长公主,自然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在先帝心目中,她的地位甚至高于后来的皇太子明浩。而从小在先帝溺爱中成长的婉欣,对自己父亲的感情也有别于一般的父女,她似乎把父亲看作自己生命中的唯一。这份感情一直隐藏在她的心中,直至长大后也不曾改变过。对于花心的父亲一娶再娶的行为,她甚至比自己的母亲更深恶痛绝。但心思深沉的她并没有任何过激的表现,也没有在父亲面前做过一件让他失望的事儿。只是先帝每纳一个后妃,没过两年总会因为各种原因非死即伤,或是因为各种丑闻被先帝疏远,最后赶出宫廷。而每当出现这样的事儿,婉欣总会第一时间到【青松院】去安慰自己的爸爸,这种畸形的感情直到先帝执意要为婉欣许配婚事才彻底爆发开来。婉欣实在不明白,她如此真心真意地对父亲,怎么换来的却是他豪不留情地把自己往别人的身边送!一气之下,她在订婚当天携款逃出了金国,之后便杳无音讯了……

听到这里,徐丽安终于完全明白了婉欣为何如此性格冷酷,而处理起事情来却这么的坚毅果敢,毫不瞻前顾后,拖泥带水。她甚至明显感觉到,这位长公主并不愿意多看明浩一眼,这或许都是因为先帝在她心中烙下了太深的伤痕了吧。

婉欣公主就这样匆匆地回来,又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明浩的病情也逐渐好转。只是寰太后的身体状况却每况愈下,每每胸痛不止之时,她总会偷偷差人去跟医生要一些止痛药来,而不做任何其他治疗或是检查。在人前,她硬是挺着胸脯,憋足了气,给人一种荣光焕发的姿态,恐人担心。

由于乾氏父子的锒铛入狱,便给了以徐丽安为首的一众人翻身的机会。他们开始着手重新整顿公司,改组内部行政,以此来巩固自身。小郑作为此次内斗的功臣之一,自然功不可没,被委以重任。他不仅继续把持着公司的财务收支,且在徐丽安的默许下,一只脚也已经踏入了公司的决策领域,主导着集团未来的动向。

也就在这一夜,小郑又在酒管和自己那医生发小贪杯小酌。发小劝他一定要趁热打铁,彻底斩断自己的后顾之忧才算安稳。小郑有些迷糊地看着对方,不明其所以然。

“这么说吧!”发小白了他一眼,放下酒杯解释道:“虽然现在龙氏继承人是你儿子,可这个秘密谁也不知道啊,也不能让人知道!你费尽心机最终又落到了什么好处?”

小郑一愣,仿佛是被戳到了痛处,眼神迷离而彷徨。

“你看我干什么?”发小继续道:“看看人家吕不韦是怎么上位的呀!那是秦庄襄王死了才给了他这个机会,懂吗?”

“你不会让我——”小郑一振,都不敢往下想。

“难道不是吗?”发小一把捏住小郑握住酒杯的手,神色突变:“现在徐丽安那娘们儿是你飞升成圣的助力,而唯一的阻力不就是他吗?!”

“不——!”小郑如触电般将手抽回,惶恐地不住摇头:“我没有想过要他的命,从来没有!”

“你在说什么?!”发小强行按住有些酒醉的小郑,压低声音道:“你没想过取而代之?没想过总览大权?那你做了那么多都为了什么?和现在又有什么不同?”

这一连串问号让小郑彻底沉默了,抑郁了。确实,走到这一步的他真的有些迷茫了,如今的权利和地位是他倾尽全力算计而来,但却只是暂时的。眼见明浩的病情一天天稳定下来,他的心比谁都着急。倘若明浩重回集团重掌大权,他就再也没有上升的空间了,反而会交出核心权利,被打回原形。想到此处,他不禁双手紧紧抓住头发痛苦不堪。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你为什么不百尺竿头?傻瓜,要他真出了院就晚了!”

发小的话如根根芒刺,让他浑身汗毛直立,纠结得苦不堪言……

深夜,丫头宁容再次来到龙夫人的【凤仙殿】前颐指气使地让看门人去通传。很快,梁特助便亲自出来相迎,为其引路。

一路上,这个神秘的宁容态度傲慢,对梁特助这样的高级助理竟一脸不屑,跟看待下人似的,不仅一句谢谢不说,时不时还出言相讥,似乎在暗示着随时有将她取而代之的可能。

二人行至内殿门前,梁特助虽心中不悦,但还是知趣地退下了。这时,丫头宁容方才收敛锋芒,毕恭毕敬地跪了下来,向屋里的龙夫人行礼。

“你这么嚣张,生怕有人不知道您深夜大驾【凤仙殿】?”

宁容一听,脸色唰地白了,吓得磕头如捣蒜:“夫人,梅儿没有啊……”

“谁是梅儿?”内殿的门倏然被打开,只见龙夫人正言厉色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花了那么多心血,不要让我觉得你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不会的夫人——”宁容眼珠子一转,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忙补救道:“夫人简直是容儿的再生父母,容儿一定会为夫人肝脑涂地,当牛做马的!”

龙夫人不屑地一摆手,道:“我已经把你安排进宫了,能不能留下来站稳脚跟,就看你自己了!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从不留无用之人在世上。如果你不能留在宫里,那出宫以后的事儿,就不好说了!”

在龙夫人冷冰冰,阴森森的眼色下,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宁容已是声泪俱下,吓得屁滚尿流:“请夫人放心,容儿绝对不会让夫人失望的!”

“等陛下出院以后,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是是——!”满头大汗的宁容只顾着结结巴巴地应着:“现在朵儿公主已经在我掌控之中。夫人您相信我,我一定行的!”

“回去吧——!”说罢,龙夫人转身关上了门。

当惊魂未定的宁容失魂落魄地走出大门时,站在门口的梁特助却冷眉冷眼地看着她。

“你笑什么?”宁容不服,压抑在心底的恐惧化作悲愤,一股脑涌了上来:“端茶倒水的人能有什么前途?地位再高也是高在下人堆里,到头了还不是一个丫鬟命!”

梁特助并没有还嘴,只是从容地从身后拿出手机,将刚才宁丫头说的那番话原封不动地播放了一遍。

“你——!”

还不等宁容发作,梁特助抢占先机道:“如果我把这个给夫人听听,你想她会把你怎么办呢?”

宁容好似在瞬间被掐住了七寸,一肚子的火愣是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我也送你一句话!”此时,梁特助方才霸气侧漏,道:“一个认不清自己地位的人,做什么都是在自掘坟墓!”

看着梁特助淡定洒脱的背影,宁容心中虽然非常不甘,但却也无可奈何。她愤愤地瞪着她,捏紧的拳头在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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