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肯林场 - xp1024.com
《布莱肯林场》


1 艾伦-宾汉姆顿律师事务所

新的一天开始,在伦敦的律师事务所,无论是合伙人、助理以及学徒都是十分忙碌的,律所的工作人员虽然遵循朝九晚五的工作时间,遇到案件加班到晚上九十点钟是经常的事情。甚至在正式的工作计划还没下达之前,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在火车或者地铁上开始做这一天的“预习早读”或者浏览是前一天“业界资讯”两个板块——对事务所来说,上班时间的每一分钟都很宝贵。

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在伦敦的大律师楼,收费几乎都是按照12分钟为一收费单位的形式计算收费标准,一件受理的案件如果解决时间超过了行业的平均标准,相对庞大的律师费会使得客户失去对这个律所的信任,并阻碍这个客户介绍新客户前来为律所创收,这样的后果是得不偿失的。为了追求事业上的进步或者仅仅使自己不失业,每一个助理和学徒都拼了命的工作,等积攒了足够的经验和声望并独当一面后,获得升职加薪或者出去单干的资本决定自己的未来。林义龙作为他们的一员,先天不足的劣势更是要求他投入更多的精力在英格兰和威尔士的法律之中。

这是一个年届三十的法律助理,中等身材,体格上有些壮硕,一头乌黑的头发配着因长时间睡眠不足而显得有些苍白的面色,浓重的眉毛,在配上左眼睑下一道可见的疤痕和一对招风耳。如果乍一看上去,人们第一印象会把他当成一个外表粗俗的新时期暴发户,或者出身于贫困的闲散人员们的小头目。只有在他坐在办公桌后的时候,人们才意识到这个人是一个执业律师,形成一种来自于认知的反差。在这之后,出于对这个职业的反感,对林义龙厌恶感反而增加了。对林义龙自身来说,这种外表反而变成了他的天然伪装,尤其是在与工作事务中另一方打交道的时候。总地来说,无论是同事还是邻居,林义龙多多少少地表示出了若有若无的疏离感。在这座常住人口达到了500万的城市里,这样的疏离感是十分正常的,让人觉得不正常的是,尽管偶尔遇到林义龙和他的同班同学在一起喝下午茶或者吃饭,在住在伦敦的这么多年里林义龙仍然算得上是一个人的独来独往——很少去莱切斯特广场,也很少出现在圣保罗大教堂的夜店,娱乐活动只有观看伦敦西区以及摄政花园的戏剧而已。总地来说,这个人没有融入伦敦社会的兴趣,也断了和原来社交生活的各项联系。

在林义龙的远期规划中,从接受法学教育到正式执业的几年下来对现实的认知使得他的梦想仅限于成为一个大银行在某个偏远地区分行的合规主管或者一个小银行的总部的合规主管而已,这么一个的位置能让他享受每天固定朝九晚五的生活,能让自己未来的孩子上私立学校,有能力在假期安排家里人出去旅游。为了实现这目标,林义龙不断地努力着:拿下了两个硕士学位,完成了法律学历和法律实践课之后,又在卡迪夫外的一个公民法律援助中心完成长达两年的实习合同,随后在面试中脱颖而出,击败了其中不乏Oxbridge毕业生的候选者们,进入了伦敦可以排前20的艾伦-宾汉姆顿事务律师事务所,担任高级法务助理。当然,艾伦-宾汉姆顿招聘他最主要的原因不是他的学历,也不是他能讲五种语言,更不是他有四个司法区的资格证明;而是这个律所要开拓在远东的客户群体,他们需要一个能让律所业务染指这块区域并熟悉这个地区的人。

“圣保罗大教堂站,到了,开左侧车门。”伦敦地铁的广播这样说道,很快地,一股人流就从这座只在上下班高峰期间才会出现排队状况的地铁站出现,但也仅仅维持了不到半分钟。至于林义龙,脱在整个匆匆上班人群的最后面,他悠闲地拖着一个不大的拉杆箱缓缓踱步。伦敦今天的这份繁忙,并不属于他——在今天下午,他要坐13个小时的飞机飞往燕京公出,临行前除了必要的周会和晨会之外,他的上司,律所合伙人安东尼-戴维斯要听取他行程规划的报告,下达一些可能遇到问题的指导意见。最后,还会交给他一张由律所付款的信用卡,这就是他上午三个计费时段的全部工作。

“祝你公出愉快!”在完成他必要做得功课之后,林义龙的第一下属,实习合同生凯伦-怀特豪斯交给林义龙一个沉甸甸的文件夹“老板说过,要把这个在你走之前给看一看,这是我们之后的工作。”

“好的,谢谢。”林义龙打开了概要页,这是一个地产的商业计划书,标的地块位于南威尔士的布莱肯山脚下,250平方公里的林地占了几乎整个西格拉摩根郡东部的一半。作为曾经的采煤镇,矿井由于80年代的“去库存”政策最终关闭,只剩下了不到14户26个人的小村庄。现在这个镇子即将完全转让,一个度假公司看上了毫无生机小镇,出价1600万英镑想把这里当成狩猎场。说来也巧的是,这个公司要从镇子最大的债权人的米德赛克斯银行贷款,而需要转让的地块也被米德赛克斯办理了抵押登记,这个银行同时也是艾伦-宾汉姆顿的大主顾,考虑到涉及到的评估工作更接近企业兼并的评估而不是商业地产评估,于是就需要林义龙所属的企业部门而不是地产部门做这个项目的风险评估报告。

这份报告要调查的东西相当多,现在只需要草拟一个调查计划就可以。在这方面,律师事务所在土地权利交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调查之中的问询与取证,其他的部分可以经由法律保险处理。应当说,在介绍材料上,这个地块相当有吸引力——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

“易!”戴维斯先生看到了一直在咖啡角阅读资料出神的林义龙,提醒道,“我想我敬业的下属应该去机场了,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让秘书处给你送一个数据拷贝。你可以在飞机上继续阅读。”

“太感谢了,帮了大忙。”在意识到他需要赶去机场,林义龙与他老板告别,离开了律师楼。

2 失落飞船

布列塔尼亚航空公司前往亚洲区域的航班总是在下午或者晚上起飞,第二天上午9时左右就能抵达。连续的工作外加时差对出差的人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林义龙上一次飞行前往浦江市时,也是上午直接把所需要的行李带去办公室,然后在不怎么舒服的座位呆了12个小时抵达浦江之后继续他的工作。对律师而言,在出差期间工作进度不会因为旅途劳累停滞,甚至在飞行中,当值的律师也要查询资料,提前做好功课,考虑如何为客户解决问题。

相比于前一次,这一次工作却非常简单,主要原因是客户给的文件出了岔子需要重新公证,林义龙只需要找他燕京所的同僚共同见证协议签署并附名使之在法律上生效即可。林义龙甚至有时间在座位上打一个盹。

在林义龙所乘飞机的驾驶室中,机长和副驾驶员正紧张地盯着飞机正前方升得有些出格的乌云,在商用飞机所在的平流层是很难出现这么庞大的云系的。

“机长,这篇云系不在卫星云图中!我们需不需要避开?”驾驶员询问坐在主驾驶位的机长。

“没有办法避开。”机长估算着这片乌云的密度,“亮起安全带指示灯!我们从这片云中传过去!”

几分钟后,飞机平稳地穿过乌云,只留下那段无法证实的一段录音而已,没有人感到任何不适,只有睡梦中的林义龙却多了一段不是他本人的记忆。在那段颇似星球大战场景渲染的记忆中,一个鼎盛的即将达到IV类的外星文明终于突破文明的顶线,然而付出的代价却是维系他们存在的宇宙因此最终毁灭,唯一突破IV类文明限制的东西就是一艘那个文明派出的探测飞船而已,这艘飞船的智能系统一直尝试与外界联系,直到找到了在某个偶然的奇点与林义龙的意识建立了联系,并把林义龙认定为这艘飞船的主人。

这艘飞船拥有失落文明的所有资料的数据库,一个用来管理和检测的AI以及最重要的物质合成器,不愧是已经突破了IV类科技,掌控这艘飞船的人甚至于可以变成传说中的上帝。但是,对林义龙作来说,他生存的先决条件是——林义龙是人类,而人类是没有办法脱离人类社会过活的——即便他想把这个文明的成果与整个人类社会共享,林义龙本人和他的家人就受到无穷无尽的袭扰中,这是作为利己主义优先的林义龙没法接受的,考虑到这层只能选择对一切人保守秘密,甚至连作为最亲近的人的父母也不会分享。

“先生!”身穿深蓝色制服的空姐叫醒了看起来仍然小憩的林义龙,“您需要早餐么?”

林义龙疲惫地坐直了身体,把椅子位置调节到了正常状态,随机打开自己这一侧的舷窗盖,远方的地平线露出了鱼肚白,按照林义龙往返伦敦-燕京的经验,他们应该即将越过俄蒙边境分发早餐的时间。

在他人记忆和现界的转换之后,林义龙怀疑偶遇失落飞船很可能只是一场梦,然而他的被改进过的手机和脸上被平复的疤痕却是真实的,他不得不开始相信那段记忆性。一阵狂喜过后,林义龙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态,准备吃早餐。

在吃早餐时,林义龙拿出那份回到伦敦才需要处理的简介,颇有兴趣地就着早餐读下去。

“格林格威赫小镇终于卖出去了?”坐在林义龙旁边的邻座向他问道,“已经写着‘出售’好长时间了。”

林义龙看向自己的邻座,身着宽松便服的青年人,

“你是威尔士人?”林义龙估计他的邻座觉得无聊,不然也不会很唐突地向他说这个镇子的,“老实说,我从我的房产中介人那里得知,这地方很有开发前景呢。”

“当然,如果你真的想开发那里的,除了小镇和几条延伸到矿坑的道路以外,除了树,那里什么都没有。”他的邻座继续说道,“你看,这个地方离布莱肯贝肯不远,而布莱肯贝肯你知道,虽然是国家公园但是人迹罕至。”

“那么,把这个地方当成度假村呢?”林义龙接着问道,“比方说,有一群挺无知的外国人想分散风险......“

“完全没有意义。”邻座接着回答道,“只要稍稍调查这个地方就会知道,这个镇子所属的土地一大半坐落于西格拉摩根郡里,还有一半坐落于布莱肯贝肯公园里面,而不远处的布莱肯贝肯公园里面,就有很多农家乐和漂流甚至是猎场,这样的地方无论如何也是没办法跟公园里面的项目竞争的。最关键的是,你知道马斯塔赫?”

“知道一点,离这块地不远,也是一个采矿镇,不过现在是工业小城。”林义龙回应道,“所以,你的意思说,整个地皮环绕在工业区间,所以去的人不会很多?”

“就是这样!”邻座的人说道,“这个镇子所在的地区地势起伏补丁,只有峡谷间河流沿岸稍微有可耕地,考虑到开发成本完全不可能。周围都是上个世纪初因为煤炭而兴旺工业区,虽然地势更高,但如果单纯向苏格兰高低那样当猎场,威尔士有的是地方可以选择,尤其是地广人稀的棓维斯郡。”

林义龙得到了他想知道的,随即就把话题从这块林地转向了格拉摩根郡的其他区域,他得知他的邻座是一个旅居在卡尔姆当地的英格兰人,祖父和父亲都是在威尔士勘探工作的,所以对那里十分熟悉。为了表示他对邻座提供这些信息做指向性参考意见的感谢,林义龙给他的邻座买了一瓶“约翰-沃克”的黑签苏格兰威士忌,随即去核实信息去了。

这个消息应该是真的。林义龙利用失落飞船上的电脑核实了邻座的说法,这些东西都可以为以后他回伦敦的工作减轻不少负担。在再次确认了公证文件和各种需要到燕京完成的事记后,他准备停当,迎接在他新的生活。

3 理解和原谅

作为全英前20的律师楼,艾伦-宾汉姆顿在燕京的环球贸易中心有一个分所。不过,林义龙却很不喜欢燕京分所的主管合伙人:林义龙在完成第一个硕士学位回到国内做修学旅行时,向这位主管合伙人投了简历和求职信,被告知“很遗憾地没有空闲职位”——等林义龙成为艾伦-宾汉姆的在并购工作的高级助理后,两人虽然“冰释前嫌“,可后续的合作却一直不睦。对那个布里斯托尔法学院毕业的主管而言,显然从威尔士大学毕业的林义龙的能力不足以在艾伦-宾汉姆顿担任高级助理,甚至是普通法律文员;而对林义龙来说,他更喜欢与毕业于同一个法学院的香江分部的合伙人一起共事——对燕京主管直晃晃的排斥进一步地加深了林义龙与燕京主管的隔阂。倒是燕京主管在考虑林义龙的资历和文化背景之后,做出了一个“林义龙很有可能会变成接任他担任燕京分所主管的职务”的判断,就对林义龙“绕开”他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反正所有远东业务取得进展都离不开他,成功的业务他都有份;一旦在哪里出错了,则是林义龙的法学院前辈与林义龙主管合伙人的责任。总地来说,这位主管跟林义龙的关系就是相互厌恶的。以至于林义龙如果不是必要,很少来环贸的燕京分所公干,即便是出于秘密会见等因素不得不来,他也会和几个北美法学院毕业的同僚们提前预约时间和内容。

这一次的见证必须在这个分所进行,因为文件内容都是经过确认的而且文件条目数量非常少,整个过程非常顺利。在结束他的工作之后,林义龙到晚上7点之前都是他的私人时间,可以在燕京四处闲逛,然后坐上前往浦江的飞机然后转机回伦敦。

林义龙在燕京,尤其是在环贸有很多同学,大多从事跟金融或者国际贸易有关的工作。他们不太忙的时候就会陪林义龙在附近找个咖啡馆聊聊天或者吃个饭。然而,在午休刚刚结束的下午一点,能陪林义龙小坐的熟人希望不是很大。

幸运的是,他当作朋友的许振坤刚好有空,请了整个下午的假来陪他。

林义龙因为还要前往浦江然后飞回伦敦的关系,把地点定在了环贸附近的一个咖啡厅里。在稍稍地吃了一点,许振坤来了。

许振坤是林义龙初中同学,两人因为家住得比较近,经常一同上下学;之后两人虽然在学业和事业分开,但一直没断联系。如果说林义龙在英国属于那种无缘高层但仍然在努力的中层,那许振坤绝对属于社会精英:东大毕业,在美菱银行担任过项目负责人,被某个公有制银行的投行部特聘后担任一个部门的负责人,负责掌控几十亿的资金流向——然而,在外表上,如果他穿休闲服而不是穿着几万的西装或者带着一对金丝边眼睛并总是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的话,他们公司前台大概会把肤色稍显灰暗的许振坤是当作是一个前来送快递的小哥或者借快递小哥身份来这个办公楼行不轨之事的窃贼,尤其是许振坤出现在林义龙面前的样子被她们见到以后:本来就不怎么红润的脸庞彻底失去了血色,总是低着头畏惧路人和邻座的目光,完全没有工作的舍我其谁的霸气,活活像一个怕光的吸血鬼。

从许振坤来得失魂落魄的样子,林义龙看得出来自己的好友肯定是遭遇了一些不幸;按照林义龙对许振坤的了解,许振坤虽然有些张狂,但还算得上是张弛有度,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变成这个模样绝对不会因为工作;既然不是工作上的,不免许振坤的生活出现了什么问题,反而不方便问。

“你怎么了?”李毅龙问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今天愁眉苦脸的。”

“什么事儿也没有。”许震坤答道,同时瞥了林义龙的眼睛一下。

林义龙意识到自己的好友要说些什么,咖啡厅人多口杂,不便交谈。

林义龙不得不带着他的好友回到阿伦-宾汉姆顿的燕京分所的会客室,只有这里他们谈话的保密性才能够得到保障。

“我今年二月份结婚了。”许震坤低沉地说道,“对象是我大学同学。”

林义龙大感意外,他从未在上一次三月份与许震坤的聚会中察觉到什么苗头,这个消息对他如晴空霹雳一般。两人的关系在同学圈里被传得如何如何好,但也许正因为林义龙太珍视两人之间的友情,在他们之间保留了太多空间,反而跟同学关系相比显得更为生疏。林义龙虽然惊愕了片刻,很快地回过神来,示意许震坤继续说下去。

“我以为通过结婚她能对我死心塌地,可是昨天,她却给我留下了一封信,出走了。”许震坤痛心疾首地说道,“难道是因为我么?”

林义龙一下就明白了许震坤的言语隐藏的意味,心中一万匹羊驼状生物呼啸而过,表面上像不懂一样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让你帮我想个办法,怎么让我能惩罚她。”许震坤暴怒道。

林义龙对许震坤的狂怒撇撇嘴:“合法的手段就是离婚,而你要是走在这条路,我这里有几个专门的婚姻律师的联系方式,能帮你争取到理想的分割财产。”

许震坤感到林义龙言谈中带着的不满,随即回想起他未曾邀请林义龙出席自己的婚礼。发觉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亲手在林义龙和自己的关系上扎了一根永远绕不开刺。既然是已经不可逆转的伤害,如何修补才是最重要的。

“抱歉。”许震坤做着假惺惺的自我检讨。

林义龙已经想不出自己为什么还要继续维持和许震坤之间的友谊了,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在自我反省之后,林义龙在审视是不是犯了跟许震坤一样自大的错误,摆出了一个商业化笑容:“我想这个事情在于理解和原谅。”

4 计划

许振坤足够聪明,绝对可以听出林义龙“理解和原谅”的弦外之意的——林义龙的话既是描述许振坤和他之间的关系,又是说许振坤和他’老婆’的后续处理意见;按照常理来说,由于先前的那种不信任感已经形成,神志清醒的人大概会安静地考虑一下,然后跟林义龙道别,之后翻掉这友谊的小船。可是现在的许振坤却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让一直熟悉他的林义龙感到十分不解,他开始怀疑许振坤失落地样子是不是在演戏。他开始求助飞船的电脑综合分析,得到了他想要的情报。

“我说,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林义龙从座位上缓缓地站起,走到了许振坤旁边,“你最近又看了什么博弈论的模型?是不是总想着能在我面前炫耀一下?你现在跟我开得这个玩笑的成本可贵着呢。”

没有错,有关结婚的消息只不过是许振坤的烟雾弹——这是两个人交往这么多年的老传统了:许振坤和林义龙每次见面的时候不是热忱和拥抱,而总是来测试自己在哪里读到过某个文章理论的实践成果,每次林义龙见面都要跟许振坤斗智斗勇一番,然后两个人哈哈一笑过去。只不过这次的要求会面的突然性,林义龙放松了警惕,给了许振坤可乘之机:当林义龙开始质疑两人之间的信任能不能持续的时候,其实已经宣告许振坤在这一回合的胜利了。不过很快地,许振坤陷入了真的落寞,林义龙自己估计,这次是真的。

“到底怎么了?”林义龙问道。

“就像刚才跟你说的,除了结婚,都是真的。”许振坤回答道。

“所以,你想通过听一个律师的话还是听一个朋友的话?”林义龙摆出一副真诚的模样,但说话的语气却十分平静。

“律师的话,刚才已经听过了。”许振坤双手抱拳,向林义龙投降,“如果那个恶作剧没伤害到我们之间的友谊,还是请你用朋友的语气说一说吧。”

“依我分析,你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林义龙毫不犹豫地直指中心,“你不要告诉我,那个女人已经从你这里骗了好几百万,然后去工作单位大闹一番,把你和她的私密照.......”

“不用继续了,没到那个地步,一共就是两次赴港旅游,外加买的那些包,五万块钱左右而已。你说的对,只是我有些对我付出的精力和钱有些不大甘心而已,大道理我都是懂的。”许振坤盖上了林义龙的脑洞,“实话实说,我只是感觉自己在感情上没那么聪明,觉得很失败,现在的报复只是想让自己的郁闷的心得到解脱,哪怕是片刻而已。”

“作为律师,我是不劝你这样做的。”林义龙回答道,许振坤既然自负其才,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他也不会进行没有意义的规劝,只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看法“你没有失去什么,至于通过男女之间的情事来证明自己的聪明,完全没有必要;但是如果作为朋友的话,似乎让你去把你前女友和前女友的热恋对象去揍一顿似乎也不太合适。我在考虑,你是不是可以通过其他手段,也能打到你的目的。”

“我能做的都做了......”许振坤颓然道。这时,他们所在的会见室大门突然传来敲门声,林义龙跟许振坤的谈话戛然而止;进来的人是林义龙的同僚,在燕京分所做秘书工作的伯蒂-吴。

“抱歉,林先生。”伯蒂说道,“老板让我问你,你们是否需要秘书负责记录。”

林义龙为了能让使用燕京分所的会见室,在预约会客室时把许振坤描述成是前来提供建议的特别融资顾问,这与许振坤的身份相适应。为了掩饰私用目的,在会客室的沙发上,摆放着南威尔士小镇的资料。伯蒂-吴出现在这里也是无可厚非,许振坤的装束估计引起了燕京分所同僚们的怀疑。

“不需要,如果你对这位先生的身份有异议,我可以告诉你,这位是‘睿金基金’期货部负责人的许振坤先生,是我特聘来得临时顾问。你要是觉得有问题,可以去该公司进行核实。”林义龙用不容置疑的语调说道,“律所内部规定,如果需要会见记录,应当与日程秘书进行预约。我和许先生的谈话是临时的,并没有这方面的需要。”

在林义龙把律所秘书送出的当口,许振坤在仔细端详林义龙放在桌子上的计划地图。

“怎么,你的客户想买这个林场。”看来许振坤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不想把有关他的私人话题再继续下去了。他顺着林义龙的话开始阅读起旅游公司的新项目。作为名义上的艾伦-宾汉姆顿的特别顾问,他必须要拿捏好自己的意见,稍有不慎,无论是林义龙所在的律师楼还是他,哪一个都跑不了。

“没错,怎么,你的基金有这方面的想法。”林义龙问道。

“别闹了,有关信托投资的法律法规你比我更清楚,而且我们暂时也没有投资海外地产的计划。”许振坤解释道,“依我看来,这个计划没什么可行性,不仅仅是周围的布莱肯贝肯国家公园的原因。这个旅游公司一年的收益也就是两千万镑,他们公司需要投入不止1500万投入到这个镇子上才能让这个项目盈利——然而,换来的不过是一年800万的税前收益。在资本市场,根本就找不到某个风投的冤大头来为这个项目进行融资。”

林义龙向许振坤点点头,他对这个项目有点底了。

瞬间,他对萌发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对一个资金不足的企业来说,这个计划没有发展空间,那么个人的话又如何——如果他能把这个项目弄到手里,只需要必要的维护,就可以过得舒舒服服的。林义龙没什么远大志向,只要能让自己和自己的父母和未来的妻子过得幸福就好,这个林场计划能让林义龙曾经对父母承诺过的“幸福生活”迅速地得到兑现。

5 辞职

在登上返回伦敦的飞机之前,林义龙把所有有关西格拉摩根郡废弃镇子的资料转给了自己的上司,并抄送给秘书处和怀特豪斯小姐各一份。明天下飞机之后,林义龙会直接返回金融城跟他们面对面地讨论并消化他打听到的信息。几次巧遇让他省掉了推敲调查方向的时间使得他的工作进程推进了一大步,也就让他得以有时间在接下来14个小时的返程中重新考虑一下他的生活目标。

不得不说,在燕京偶然间迸发出的想法让林义龙十分不安;现在的生活距离自己的目标虽然有一段距离但却是最安稳且最贴切的,努力的过程和成果都是自己的。在偶然成为失落飞船的主人之后,虽然他的生活仍然保持不变,可积累下来的“进取心”和出现了煤矿镇土地出卖的契机组成了难以拒绝的联合诱惑。每当要为一个重大问题做出判断的时刻,林义龙都会在一张空白的打印纸上用实证的法律逻辑写下了问题询问自己:“就个人来说,他——林义龙——努力工作是为了将来安逸的生活,倘若有这么一个契机让他实现这样未来,那么他需不需要继续努力工作?如果外部因素和人类社会发生变化,能不能保证这种生活保持安稳?即便两个问题都能得到肯定回答,那么还有没有其他的理由能阻止或者限制他得到相反问题的答案?”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能得到一声很干脆“是”的回答;第二个答案在得到了失落文明飞船的技术之后也能做出毫不犹豫的肯定论断;至于第三个问题,能阻止林义龙做出肯定答案的因素只有在放弃自己奋斗好几年的成果而感到惋惜——至于其他因素,只是他做出肯定论断之后的预期影响而已。

林义龙在归程的几个小时里,其实一直都在纠结只是这三个问题中的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拿一个例子作为类比,大概是一个拥有1000万年利润却没多大发展空间的公司老板,在彩票中大奖得到了20亿,那么对他个人来说,要不要放弃原来的事业而专注个人生活?林义龙在事业的不甘心和私人生活两者之间最终选择了后者。随后,他草拟了一封辞职信,下了很大决心之后,终于在窗口的左下角点下了“发送”按钮。

因为有失落文明的飞船的计算能力在,林义龙很轻易地弄到了一笔款项,除了自己那一小笔存款外,剩下的都属于失去法定继承人即将被充公的无主遗产。多年的法学教育让林义龙没有“直接掠夺”公私财产的兴趣,不过对这种所谓“没人损失”的款项,还是让他却之不恭而且心安理得。

身心俱疲的林义龙在昏暗的灯光中伴着安眠用阿尔法波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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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浦江抵达希斯罗的飞机是在格林威治时间早上3:50的时候抵达的伦敦,距离艾伦-宾汉姆顿律所开门还有五个小时。这段时间足够林义龙先回到自己的住处冲个淋浴,换下衣物并去地铁站旁边的早餐摊享受一份英式早餐全餐了。等他48小时后再一次地回到了伦敦城,金融城仍然是熙熙攘攘的。

林义龙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隔间里,花了一点时间就着咖啡阅读了一遍在他离开之际,律所的会议概要——很明显,次贷危机影响着律所的运营,原本就很忙的诉讼部和劳动争议部更缺人手,反而是商业开发和林义龙所在的商业企业部无事可做。显然,一些人即将被调换部门,在调派人手的目录中,拥有在最高院辩论资格的林义龙必然在优先考虑之列;遗憾的是,他选择了辞职。

“燕京公出如何?”凯伦-怀特豪斯问道,这次出差本来是应该是她作为实习律师第一次国际出差,不过她被这个部门的另外一个高级玛格丽特-埃文斯临时调去审计账目了,让初级助理刚刚离职而没人合作的林义龙只身前往燕京。

顺带一提,凯伦-怀特豪斯毕业于杜伦大学,在还没完成大学课程的时候就被招进艾伦-宾汉姆顿(AB)担任见习生,在开普兰完成法律执业课之后直接进入了AB当同样是律所新人林义龙的下属。

“没什么意思,尤其是你要在飞机上连续飞将近30个小时没有休息的时候。”林义龙回答道,“真希望你能一起去。”

没错,眉清目秀、身材高挑的凯伦对林义龙有致命的杀伤力,但他不会想入非非。因为就算是两人情投意合,整件事情也会发酵成职场丑闻,爱惜自己羽毛的林义龙自然不会那么做。自知无望的林义龙反而能更加坦荡地跟凯伦保持一定的亲近,两人可以说一些私人话题,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易,戴维斯先生要你在晨会之前去他的办公室。”林义龙的搭档,玛格丽特-埃文斯在自己隔间听到了林义龙和凯伦的谈话,知道林义龙已经准备上班。作为公司法务部门的老人,作为这个部门的主管,即便是其他时间也要跟合伙人戴维斯保持联系。

林义龙向她点了示意,随即出现在了戴维斯先生的办公室内。

“早上好,易。怎么了,这次远东之行感到疲惫了。”戴维斯先生问道,很明显,他已经读到了林义龙的辞职信,“如果你需要一段时间休整,可以提出来。”

林义龙代表的从远东获得的收益是艾伦-宾汉姆顿财务报表上的新增长点,设立时间虽然不常但总能保持盈余,而不像律所在北英格兰的分所那样经常处于亏损状态。律所当然不愿意失去林义龙这样的全面的接洽人选,一定尽量挽留。

“感谢您这么长时间的照顾,但是我真的要辞职了。”林义龙回答道,“我父母要去威尔士养老,我不想住得离他们太远。”

这个回答让戴维斯先生非常吃惊:英格兰和威尔士这个司法区的外籍律师都会选择长留伦敦以便获得更好的收入,即便是养老或者社会福利的考量,也会选择西南英格兰而不是威尔士。

6 银行

论及林义龙最擅长的领域,既不是企业并购,也不是土地买卖,而是债务债权和票证转移。这两者都跟银行业紧密联系。

正因为此,他与艾伦-宾汉姆顿最大的客户,也是不列颠最大之一的米德赛克斯银行建立了不少私人关系,虽然这些接洽点不能为他提供某些特权,仍然能为他提供一些工作上的便利。

在大银行,法务经理也都是持证律师,对应的职介类似律所的高级助理——工资与林义龙的9万英镑年俸也近似,虽然有加班但绝对不会像律师楼一样频繁——有的时候某个法学学会的聚会上,几个律所助理和几个企业法律经理也会聚在一起吹x水相互熟悉。林义龙虽然喜欢这样的聚会,听取其他行业执业律师们的新思路,却没办法加入到这些人当中——除了文化差异外,他是不喝酒精饮料也可以归结为原因之一——以至于发展一些重要私人关系的进度踯躅不前;就算是这样,他也能在提前回家的人群中找到能接洽的。

林义龙的辞职被合伙人戴维斯先生提出的“停薪留职”方案替代,律所将停止为他发放工资,停止缴纳保险和退休金,但将保留他在这里的执业资格,同时也需要他时不常地以“恢复执业”的形式为律所提供法律服务。按照艾伦-宾汉姆顿的离职规则,林义龙将在停薪留职决定的六个月后才进行,以便留给律师楼寻找必要人手接替他工作的缓冲。因而,总地来说,林义龙没能辞职成功,继续在接下来几个月做自己的工作。

当天晨会后,林义龙向米德赛克斯银行的法务部门发送了一份初步结论:即将接手这个废弃矿山镇的旅游公司的担保品没有偿还银行贷款的能力,建议银行直接中断贷款审计。一般来说,律所提出的初步意见会被银行采纳,因为律师们刚开始就得出的结论一定是非常简单直观的,这样可以节约银行的运营成本。不过看起来,米德赛克斯银行非常想促成这笔交易,为无法回收的债权找到一个冤大头——旅游公司的财务状况要比位于无法流转的布莱肯山脚下的林地好得多,更可能偿还银行贷款——银行的法务主管坚持要求戴维斯和林义龙把他们做出初步结论的因由写完整。

类似于这样的合规审计,其实并不需要银行与律所之间直接沟通;这一次,自己也想把这一个项目拿到手里,林义龙不得不在下午茶休息时间之后以这个由头约见稍微有些私交,同时是米德赛克斯银行在伦敦的法务经理,约翰-斯图尔特。

“我想通过个人名义买下西格拉摩根的镇上土地,你们银行有没有什么兴趣帮我牵线搭桥?”在例行的寒暄和闲话之后,林义龙坐在约翰-斯图尔特的办公桌对面问道,“以现价直接收购。”

斯图尔特先生直勾勾地看着林义龙,很显然这个消息让他震惊。为了确认刚刚听到的话,他问道:“请重新说一遍?”

“我说,我个人出资,以市场价把这块地皮的债权买下来,你愿不愿意为我建立与那个镇子相关人员的联系?”林义龙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重复道。

再次确认了林义龙所说的,斯图尔特先生陷入了沉思。

“很显然,那个公司的收购计划的资金没办法在短期内直接到位,你们需要再贷给他们一笔不小的款项才足够他们的开发计划,然而该公司除位于加拿大水域(注:伦敦东区码头旁边)的办公室之外,其他有价值的抵押品什么都没有。我相信给你们布里斯托分行法务部一段时间,他们也能得出一样的结论。你看为了表示诚意,我是以现金收购的,资金都在我在贵行的个人账户里。”为了使约翰就范,林义龙又拿出了一记重锤——现金收购。

斯图尔特不再对林义龙的目标有任何怀疑了,但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

“那么,你为什么来找我呢?为什么不直接去找我们的融资部门,你要收购土地,我也不是处理按揭的接待人员。”斯图尔特疑惑地问道,他跟林义龙的私交仅限于类似于工作下午茶一样的点头之交,不会为了林义龙打破银行的规定。

“没,我是过来履行律师公会的行为准则,过来告之作为委托人的米德赛克斯银行的。”林义龙说道,“我在艾伦-宾汉姆顿办理了离职手续,这是我经手的最后一个案子了,此外......“

林义龙顿了顿,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三个文件夹。

“这些文件是我们工作的全部调查报告,都有我们合伙人安东尼-戴维斯先生和我的签名文件,证明调查报告的准确性,以及......”

林义龙又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封,抽出信封里的内容一模一样的两张纸,里面记录着他向银行正式告知他收购土地的意图的责任免除书,

“请阅读后在这里签字。”林义龙指了指空白处,要求斯图尔特先生在这张文书上签字。

“那么,如果我拒绝你,你会去哪儿?”斯图尔特通读了一遍,玩味地询问道,他感到支付方式和收购金都不错,肯定是能打动融资部的头头们的。但他见到林义龙如此强势,肯定对此势在必得。即便肯定能通过也希望能够在这样的谈话中获得一些主动。

林义龙等得就是这句话:即便这笔向镇子融资的银行债务即将到期,债权人也不能强制找到一个下家强行把债务的抵押品卖出去的,最保险的方式莫过于拍卖。可一旦拍卖,那么林义龙想买整个大地块就会变成好几个小地块,这是不能被接受的。如果让作为债权人的米德赛克斯银行出面,向债务小镇施加压力,那么西格拉摩根郡的官员们必然就范,争取到银行方面对林义龙计划的支持就很重要。

“这就困难了,我大概会去高地或者中威尔士去买一个类似的地块吧,毕竟荒无人烟的林地的价格不贵。”林义龙回答道,“但是,这块横跨格拉摩根郡和布莱肯的林地是我第一选择,毕竟你知道,我很喜欢那里。”

7 Y-Brycheiniog

林义龙把他的住宅命名为“布莱肯林场(Fforest-y-Brycheiniog)”,名字取自于这块土地临近的布莱肯贝肯国家公园。在他正式离职前的这半年,刚好够他完成林场的所有权转让的这段产权注册,重新规划并夷平所有镇民居住房屋。

在林义龙的运作下,米德赛克斯银行向他们的债务人施加压力。林义龙轻易地获得了这块巨大而几乎无人居住的土地的所有权。他只找了他在卡迪夫的执业的几个法学院同学,花了不多额外的钱就把整个地块的所有权划到了自己的名下。然而,完成土地产权转移并不意味着林义龙就可以安心地颐养天年,林义龙在这段时期要干得事情还有很多:为了要节省很大一部分居住税,需要合并与山林和镇上土地一并转移的镇上民居的所有权;要在西格拉摩根郡和森林保护协会为兴建的建筑物取得必要建筑许可;最后,还要致信郡道路委员会和皇家邮政为合并后的土地办理新的邮政编码。

这些步骤都是必须的,倘若林义龙不这么做,每块一并转移到林义龙手头上的房子都需要单独缴纳房产税,虽说小镇的房价不怎么值钱,可几十座房屋外加几座公共和商业用的地产,每一块都需要缴纳五百镑的土地税,尽管林义龙不存在缺钱的情形,可这么做肯定会在国库官员们眼里都非常可疑。合并土地所有权时肯定会受到当地郡委员会的阻挠,这个却是土地登记管理局的问题,不会给林义龙增加麻烦。而在夷平这些建筑前,首先需要去郡建筑委员会申请许可,尽管委员会不可能不批,但有些建筑物因为属于保护建筑还要进行听证:虽说听证的结果一定会跟林义龙的申请相一致,但走完这些程序仍然需要一定的时间;在合规程序之间,还要负责联系拆迁的工程公司,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拆迁并搬运出废弃建材;最后,还要像郡委员会申请新的建筑申请和建筑名称,以及废弃道路的更名;此外,考虑到供电和用水问题,还要与水务管理处和能源公司达成管线维护协议。

种种的公文审批,建筑物的进度,装修和种植草皮,都是需要大量的时间的。作为一个营利的单位,如何规划目的用途跟商业计划书都是一样的。这就好像一处饭店在转手后,新的主人总要对店面做一番休整,这段时间肯定不会短。按照威尔士当地人的进度结合林义龙要求的工程量,这段调整期甚至有可能的超过一年。这段时间,除非是力求快速盈利的度假公司,把这座林场作为自己住宅的人肯定会非常耐心的等待。

英格兰和威尔士的林地管理很有趣,即便是私有土地,土地实际控制者还是需要维护公共道路两旁的树木和石墙。而深入非公共部分的林地,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够砍伐的,需要向森林和草地保护委员会甚至野生动物委员会等发出申请。这样严苛的限制下,在整个不列颠岛,很少出现专门的经济林地,大部分都变成了保护性林地和狩猎场。如果林场主的经营方向不想变成“乡村农家乐”或者“远足者们的天堂”,那么从这块地获得的最大一部分的经济来源既不是树苗,也不是长在林间的各种浆果,更不是树林中的各类坚果,而是来自于欧盟委员会和农业部以及各种委员会的农业补助。因此,除了一些环境保护和动物保护组织经营的林场外,大部分林地业主都会布置成各种乡村别墅以及类似的度假小屋,很少真的从事所谓林业,也很难从林场中得到类似秋收时农民获得的收益。可即便这样,根据林农业政策,每英亩林地获得的补助也不算少,每英亩大概是3-5英镑。也就是说,就算是什么都不干,林义龙可以从的布莱肯林场每年能拿到的农业补助和树旁林地的补贴大概是40万镑,足够他一家人嚼用的了。

林义龙对农业几乎一无所知,对畜牧业和养禽业仅限于知道市场上肉蛋奶的税率和补贴率:至于非本专业的知识,先不说稍微复杂一点的包装流程,单单是蛋奶类产品编号就完全搞得晕头转向,更别提巴氏杀菌和脱脂等工序了;对种植业,恐怕他也没办法搞清楚农药和化肥的外包装而导致某种“把农药当成化肥的剂量给农田‘施肥’”的惨痛错误;至于渔业和水产品养殖业,林义龙更是“‘敬畏’大海的宽广和深邃”。既然对产品生产效率高的农业产业知识不具备,还想要远离都市的喧嚣,唯一的考虑的行业只剩下了“为了整个农业产业和生态可持续发展”而不断得到财政补贴的林业。

在不列颠,现代农户除非是因为放养的羊越界或者其他类似的琐事之外很少与其他邻居发生交集。跟40年前的农民的生活方式不一样,在整个不列颠岛的南部,农民们可以足不出户地通过物流网络弄到的农药化肥和农用机械,并直接与买受方上门运输农产品并通过支票或者电汇交易,让曾经作为这两种商品供应地的聚居小镇变得非常萎靡。这些小镇对所属镇民的重要性大概只是“各种应急设施齐备的小村庄”而已,提供必要服务的学校、银行和超市都在十几公里之外。作为曾经的小镇,本来附近的应急的消防和救援等服务应该由现在的产权人——也就是林义龙——提供;可土地性质跟周边的林地合并之后,林义龙可以顺顺当当地把这份义务给转让出去,自己可以享受到直接从西格拉摩根郡的莫里斯顿医院的应急直升机和几个周边大的应急消防局的联合保护而把自己隔离在这座巨大的林场之内,享受所谓额外的“隐私”。

所以在林义龙看来,布莱肯林场跟他是真正意义的天作之合——林义龙可以使树木和林场动物获得安宁,不会有远足者和探险者来打搅它们;而这座巨大的林场也能保护他,给他提供安静。

享受这份安静的时间近在咫尺。

8 车站旁的俱乐部

在林义龙正式离职前的这段时间,也不乏一些“精彩的经历”。

已经提及过,林义龙在伦敦的私交仅限于一些高级助理和数量不多的合伙人。跟米德赛克斯银行的几番交涉让跟林义龙私交稍有提高的法务经理约翰 - 斯图尔特没什么事儿就会找林义龙“增进感情”。他的目标并不是“低三下四”地为林义龙提供长期的服务,而是让林义龙把他知道的一些远东的社会关系透露给他一些,至少让他能弄出一点成绩。

当然,出于律师职业规范和职业道德,这些信息是仍然在艾伦 - 宾哈姆顿工作的林义龙在离职之前——即便米德赛克斯银行跟艾伦 - 宾哈姆顿的业务不同、即便被要求提供的都是林义龙的私人关系、即便很多信息其实是公开的——不能把他的这些私人联系提供给任何第三方的。但是,米德赛克斯银行在这次次贷危机中损失严重,急需新的盈利方向。这个方向必然是远东。倘若推迟一段时间,林义龙在远东的联系对斯图尔特来说依然是可以接受的。

同属各种联谊活动“提前回家派”的一员,两人曾经数次同乘一辆出租车回家,斯图尔特先生多少能了解林义龙提早回家的缘由,费尽心思地设计了一个增进与对他人高度提防的林义龙“友谊”的方案。

林义龙在完成了对布莱肯林场收购之后,为了表示感谢,在一个周六中午加班之后邀请斯图尔特先生去梅菲尔的一个价格不菲的牛排店吃午餐。两个人在席间交谈甚欢。在即将作别之际,斯图尔特非常随意似的从自己上衣口袋中掏出了一张名片似的俱乐部门票。

“啊,差点忘了。”斯图尔特像是偶然回忆起什么一样,“这有一张俱乐部的门票,我想你会喜欢的。我那天刚好要陪我老婆回娘家度周末,去不了。你也知道,我在伦敦没什么朋友,如果不去就作废了,就给你吧。”

林义龙富有深意地跟斯图尔特先生对视了一下,把这张票也“很随意”地揣到裤兜里,向斯图尔特先生道谢,然后告别。

看到斯图尔特先生走远之后,林义龙走进牛排餐厅隔壁的酒吧,仔细端详起这张入场券来。门票三寸见方,防伪花纹是雕在纸板上的,如果不考虑票面烫金文字,这张门票的防伪标准甚至与林义龙的几个硕士文凭的防伪标准一致。在“欣赏”这张做工精美的门票后,林义龙非常仔细地把这张入场券放到了自己的钱包里。

不用说,这张制作考究、票面价格却只有19 . 99英镑的俱乐部门票,斯图尔特拿到手的实际价格肯定低不了。林义龙却不会当面拆穿斯图尔特先生,这些私人性质的聚会门票价格肯定是名义上收取的。林义龙只能估计,要么是斯图尔特先生有一些不上台面的事要找他,要么是把他引荐给不能上台面的其他人。

结果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接下来一周的星期五,林义龙特地多加班两个小时,等部门其他人都离开之后才走出办公楼,去了不远处的二十四小时服装店,租了一套半正装晚礼服后,前往位于离利物浦街车站北侧出口“不远”的一个私人俱乐部后门。

这个俱乐部后门位于利物浦车站北边的一处封闭的巷子里,除了大街上的路灯能照进巷子门口之外没有其他亮光。就在林义龙矗立在巷子中间以为弄错了后门的地址时,后门静静地打开,一个身材魁梧,穿着黑西装和黑衬衫的白人保安走出来死死地盯着林义龙。

“你的票?”保安面色不善地问道,语气中透出了一些威胁——如果你没票,赶快离开,不然我们就要请你离开了。

林义龙不喜欢保安的态度,但还是从自己的租来礼服的内侧口袋里,那出了他的票。只在保安眼前晃了一下。

保安没有仔细看清林义龙的票,但是林义龙感觉这个保安看到了票面烫金字在透入巷子中反射下的那一丝反光。从保安的逐渐松弛下来的表情中可以看出,这个强壮的保安已经没之前那样戒备了,他示意林义龙进入他走出的建筑。林义龙遵从了。他进入了一个类似于门房似的房间。在出现了一个侍者模样的南亚人出现,身边还站着跟刚才保安身材衣着类似的两壮汉。

“先生,请再出示一下你的门票。”南亚人说道。

林义龙依然照做,但是绝不能露怯,于是他用戴着白手套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那张名片和一张20镑的钞票。

南亚侍者接过了那张门票,把林义龙给的小费放进了小费罐中。他验票的的仔细程度让林义龙感到了屈辱。

“抱歉让你久等了。先生,我们俱乐部需要佩戴面具。”完成验票后,侍者先恭敬地把这张门票还给林义龙,随即从入门的架子上拿出了一张黑天鹅绒底的大托盘,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面具。

林义龙选择了一个可以遮住整个上脸的面具,在正式进入会场前,他要上一趟厕所。

侍者示意保安离开,然后领着林义龙穿过门房侧翼的一个走廊,用要是打开了一间房门,里面是一间功能齐备的个人盥洗室。

在关上门后,林义龙立即调动失落飞船,在确认“隔墙无耳”之后传送了一副可以让使用者看到布料后面的透视镜片,附着在面具眼部的镂空处。随即“正常地”上了趟厕所。从盥洗室出来后,示意盥洗室外等待着的侍者带他去宴会厅。

侍者带着林义龙来到了一个电梯前,在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但林义龙能感觉到侍者诚恳表情下的窃笑。

林义龙一个人上了升降梯,在稍稍不安地等了十几秒之后,电梯门打开,明亮的室内灯洒在了林义龙的身上。

由于在前几分钟。林义龙已经稍微适应了昏暗的走廊灯和电梯灯,明亮的灯光让他暂时无法接受。等他适应了灯光之后,他就知道那个聚会到底是什么了:现场每一个男宾身旁都陪伴着两名身材窈窕,面容姣好的年轻女性。从这些女孩子们的极具谄媚表情可以看出她们在竭力取悦身旁的男宾客。

这,只是众多隐藏在金融城光华下的桃色聚会之一。

9 白厅

花了一些时间林义龙才从惊愕中才恢复镇定,见到刚刚入场就矗立在会场入口的林义龙,一名身着白色礼服的迎宾员向他迎了上来。

“先生,您是第一次来么?”迎宾问道。整个大厅每一个人都带着面具,迎宾自然是看不出林义龙的错愕的。

“没错,能帮我来介绍一下么。”林义龙回答道,他之所以现在没走掉的原因纯粹是出于好奇。在伦敦这个英国的中心,随便打一个电话就会有相关从业人员上门。考虑到卫生问题,林义龙还尚未踏出“勇敢的第一步”,但好奇心始终存在。

“请跟我来。”迎宾带着林义龙来到了会场二楼,在环绕着会场的二楼回廊的远端,也有一个身着类似迎宾的服务员在跟旁边身着晚礼服的一个男人说着什么,看来那个男人也一样,属于“俱乐部新人”。

“也许已经被注意到了。”迎宾说道,“这间名为“白厅”的私人俱乐部是举办人为了今天的舞会特别租下来的,我们这里提供私密的男女消遣配对服务,只要宾客能说服女伴,剩下的事儿跟本俱乐部无关。为了不影响日后贵宾和女伴们的声誉,每一个宾客都会被要求佩戴面具,防止在日常生活中再次相遇时尴尬。每一位寻求交友女士都是向我们提交申请之后我们经过精心挑选的,没有那些令人不齿职业的从业人员。而为了增进贵宾们和女士们的相互了解,我们今晚组织的活动有宴会以及舞会,最晚到12点大本钟钟声结束的那一刻。当然,如果您想带女伴或者单独提前离开,也绝对不失礼。”

林义龙向迎宾点点头,大概弄懂了今晚的流程。在二楼的回廊绕了一圈之后,林义龙被迎宾带到了大厅正门旁边一个休息室中。

跟大厅男女混杂不同,这件咖啡馆布局般休息室中,都是清一色的戴面具的年轻女孩,林义龙算是明白他将要做什么:挑选两个在这场宴会和舞会的女伴。

在每一个女孩都用面具遮住全貌的前提下,宾客们的选择类似于某种博彩。带着透视镜的林义龙却可以回避掉“运气”风险,直接找到自己认为合适的女伴。

没想到,在这些等待被挑选的女人们中,林义龙也能遇到他的熟人。

看起来,凯伦-怀特豪斯的状况并不怎么理想。从她眼神中能看得出来,年收入三万五千镑的律所实习生有些小期待地坐在一张咖啡桌前,和其他女孩一起望向入门的林义龙。

如果说怀特豪斯平日里对林义龙的吸引力足够“致命”的话,现在林义龙对这间休息室女孩们的吸引力也是巨大的。

迎宾很注重屋内女孩们的反映,在介绍林义龙给女孩们之后,他从这间休息室门外的花篮的鲜花中捻出了两朵白百合,交给林义龙。

无疑地,这两朵白百合就是林义龙“邀请”屋内女孩的某种信物,话说名义上是要得到女孩们的同意才算送出去,林义龙相信这屋子里的女孩子们是不会拒绝递向她们的花朵的。

林义龙有些目不暇接,整个休息室中的女孩们身材和长相在他看来都很标致黛雅。他接过迎宾手中的百合花,首先献给了一个飞船AI浏览了全部信息按照他品味筛选出的各项条件最优的东欧妹子,邀请她作为自己的舞伴。至于第二支,他还没想好选择谁。

端坐在咖啡桌旁的凯伦-怀特豪斯在这种场合永远是林义龙的最末选择,既然林义龙能在这个场合见过她,就不愁以后不能“一亲芳泽”。然而,在剩下的其他选项中,或多或少都存在着各种不足:有几个女孩是够得上林义龙的筛选条件的,可一旦把怀特豪斯小姐跟这些女孩做对比,林义龙只能赞叹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就是你了,凯伦-怀特豪斯。

林义龙小心翼翼地把那只白百合减去茎叶,只留一片叶子和花骨朵用别针别在在了东欧女孩胸前,小声地请她在门外等候一会儿。

为了不让怀特豪斯小姐发觉某种非常熟悉的外国口音英语,林义龙特地换成了俄式英语发音。

“能在接下来的舞会请你跳支舞么?”虽然发音生硬,但语调非常温柔。林义龙把白百合的花蕊朝向怀特豪斯小姐。

怀特豪斯小姐不由得怔住了,没能立即回应作为整个休息室诸多目光焦点的林义龙的邀请。

气氛一时十分微妙。

“很荣幸能接受你的邀请。”怀特豪斯小姐挺直了腰板,像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一般。只见她站起身,跟刚刚被选择的东欧妹纸一样把手伸向早已等在那里的林义龙。

林义龙平举着怀特豪斯小姐的手,一直到了门口。在那里,他又一次地做出了一个简易的白百合胸针。

有了第一个胸针的经验,把第二朵白百合胸针带到怀特豪斯小姐胸前自然也是驾轻就熟。

等出了休息室的门,三人就在一直恭候在一旁的迎宾员的带领下返回宴会大厅,虽然还未开餐,但是开餐前香槟酒会已经开始了。

三人从侍者的托盘各拿一杯饮料,在迎宾的护送之下在一张离门不远的圆桌旁坐定。

可以看出来,无论是怀特豪斯还是东欧女孩,都是第一次在这种微妙的情况下经历化妆舞会,三个人不知道谈点什么。

没话也要找话说,尽管林义龙没有在今晚就结束他珍藏了29年的“男节”的打算,也至少要让两位女士今晚过得不那么拘束。

“很荣幸能邀请到如此靓丽的两位佳人担任我今晚的舞伴。”林义龙非常紧张,他的没营养的恭维在他邀请的两个女孩听起来肯定十分刺耳,“希望两位能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倘若不是三人刚入席时候长时间的沉默,林义龙大概会被当成对付女孩十分得心应手的公子哥。不过,再看到两位女士脸色不豫之后,林义龙没有再说下去。

“唔,抱歉。”林义龙道歉之后,拿起他身前桌子上的饮料一饮而尽。

林义龙是不喝酒的。餐前饮料会提供香槟酒和白葡萄汁两种。林义龙认为女士们是不会在这个场合选择酒精饮料的,所以也跟着两位女士拿了一杯,然而那个托盘里都是香槟酒。

酒精的味道让林义龙非常难受,剧烈地咳嗽着。

感觉到林义龙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怀特豪斯和东欧女孩看着对方,然后突然“噗嗤”地笑了出来。

10 尊重

两个女孩的嗤笑让三人间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林义龙今夜仅剩的考验就是如何拉近与二女的距离。

至少从身高来说,只有175厘米高的林义龙与他选择的两位平均身高与他差不多的两位女士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非常般配的——如果考虑平均10厘米鞋跟的高跟鞋身高差就更加显著——单就这一点,跟林义龙同桌的两位先生和几位女士绝对不会说出来的。但从他们看向怀特豪斯小姐和自称尤利娅的东欧小姐的目光中,林义龙总能读出同情。

在这之后的正餐环节,他们三人的话题也仅仅围绕着今晚菜肴,和引申出来的美食,尤其是俄式菜肴。林义龙在俄式菜系方面的粗浅认知和尤利娅的近乎专家一样的校正让怀特豪斯小姐感觉很不自在。无疑,在怀特豪斯小姐的角度上,看起来在林义龙和尤利娅之间更能擦出火花,而她本人只是一个二选的陪衬。

在吃完甜点,喝完咖啡之后,怀特豪斯小姐和尤利娅同时表达出要离去的愿望。

夜晚10点的伦敦城,除了夜班公交之外,能搭乘的交通工具只有出租车。林义龙觉得公共交通工具很不合适,跟侍者交谈了几句之后,一辆奔驰行政轿车在俱乐部楼下的停车场准备停当。

大概怀特豪斯小姐想最后一次争取到这位来自于乌拉尔山那边的俄罗斯绅士的青睐,接受了林义龙的热忱。

按照路程远近,林义龙首先送尤利娅穿过伦敦塔桥,到他每天都会路过的滑铁卢站附近的一个学生宿舍。两人互留电话之后,林义龙和怀特豪斯小姐继续旅程,前往伯爵街。

林义龙知道怀特豪斯小姐与她的其他一些同学合租住在荷兰公园附近,但具体住在哪条街不大清楚。

在横穿伦敦地铁一区的旅途中保持沉默,等即将到达荷兰公园的时候。林义龙突然对怀特豪斯小姐说道,“你愿意陪我聊聊天么?”

应该说怀特豪斯煎熬了一晚上等的就是林义龙这句话。

随即,怀特豪斯摘掉了她的面具,露出了她漂亮的脸蛋和那双夺人心魄的碧绿色眼睛。

林义龙向她点点头,但是没有立即摘下自己的面具。

“到了!”司机说道。然后看向整个旅程一语不发的林义龙。

林义龙叹了口气,随即起身离开车子,他走到车前部,拿出钱包,掏出他仅有的50英镑钞票当作小费付给了司机。然后非常绅士地为怀特豪斯小姐打开了车门。

怀特豪斯打开了她和她朋友一起租住的公寓门,里面空无一人。

这是林义龙第一次正式踏入怀特豪斯的闺房,说不紧张是骗人的,但他只能强作镇定。

怀特豪斯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仍然带着面具的林义龙在饭桌前就坐。

“我想用一下卫生间。”林义龙开始用本音,而不是整个一晚上蹩脚的俄式英语对怀特豪斯小姐说道。

怀特豪斯小姐脸色大变,她大概已经知道她带进屋子里的男人是谁了。

像是为了证明怀特豪斯小姐的猜测一样,林义龙摘下了自己的面具,把透视镜片取下,放到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然后直视已经在崩溃边缘的学徒生。

大坝决堤一般,怀特豪斯小姐像发疯一样突然开始推搡起林义龙来,她不敢接受自己的秘密被自己的上司知道。林义龙也不能任由她推搡,沉沉地把她压在了客厅的沙发里。

反抗不成功的怀特豪斯嚎啕大哭,停止了手上动作,但仍然在林宜龙怀中痛哭不已。泪水洗掉了她画得眼线,挂在脸上,毁掉了她下班后精心准备的晚妆。

在哭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怀特豪斯小姐停止了抽噎。随即她甩开林义龙,把自己关进了自己的房间里,在呆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才仅着浴袍出现在林义龙面前:脸上的修饰已经被擦掉了,虽然眼睑周边依然很红,但能看得出来,她已经恢复镇定了。

“如果林先生是来猎艳的,那么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希望今晚过后能把这个事完全忘掉。”怀特豪斯冷冷地说道,几乎同时,她脱掉了外罩的浴袍,露出了玲珑有致的曲线。

林义龙对怀特豪斯小姐的话无动于衷,反而开始欣赏他面前不着寸缕的年轻酮体。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怀特豪斯小姐的羞耻心无法再抵御林义龙玩味的目光。眼泪大粒大粒地滴在客厅的沙发上。

林义龙终于动了,他拿起怀特豪斯小姐的浴袍,把它重新披在怀特豪斯的身上。

“我想,应该由我来发言。”林义龙面色平静地说道,“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做出这样的抉择。”

“这是私人问题,要么就来,要么就滚。”怀特豪斯小姐已经失去了职场中的灵动和干练,歇斯底里地怒吼。

“我现在是占优势的一方,你最好把前因后果全部告诉我,不然 ...... ”林义龙眯着眼睛,轻蔑地看着他的下属,“我想大家都不想什么严重的后果发生,对不对?”

怀特豪斯小姐抿着嘴唇,她不得不袒露了实情:她为她的弟弟担保了一笔大额贷款,眼看债务即将到期,却已经找不到她弟弟人了;她自己还要付大学学费贷款,根本就没有能力偿还。一旦她被债权银行追讨,就不得不宣告破产了。一旦怀特豪斯小姐个人破产,按照律师公会的规定:首先她会被艾伦 - 宾汉姆顿除名;其次再不能从事自己钟爱的法律事业;最后自己念的法学学位和司法实践课也会因为无法从事法律职业而变成无用功。在短时间内,她是没有办法凑齐这样一笔本息合计40万的款项的,即便去风月场所出卖色相也不行,只能指望成为有钱人的秘密情人,把自己的包括贞节在内一切托付给那个人。

怀特豪斯小姐说完,用热切盼望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即将离职的上司。

林义龙听这个故事时始终神色淡然。在听完之后,走到了怀特豪斯小姐面前,一把抓下了他之前披在她身上的浴袍。

“我想,既然无论如何你都会这样做,那不如交给我吧。”林义龙开始发言,“正好,我需要一个任何时候都能照顾我的需求的任劳任怨的助理,你接受么?”

“我还有什么其他选择 ? ”怀特豪斯小姐认命一般说道,努力把衔住眼睛里的泪水,摆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那好,我现在一次性付你50万镑,足够你还清债务的了。”林义龙毫不怜悯地说道,“下周一,你马上向律所递交申请,要求结束在企业部实习之后调往卡迪夫分所继续完成实习。在这之前,我相信剩下的10万镑足够你了结你的大学和职业课程的贷款以及你剩下这两个月的生活费的了。剩下的项目,我们会一点一点地谈。最后,我相信怀特豪斯小姐你明白背叛的代价。”

林义龙充满了威胁性的语言让怀特豪斯小姐战栗不已,曾经在她之前展现优雅和彬彬有礼的那个高级助理消失了,在光鲜职业外衣隐藏的是一个精于算计而且恐虐的人。

“你还有什么要我解释清楚,或者要问的么?”林义龙恢复了他上班时亲切的语调,这样的语调却让怀特豪斯小姐更加害怕。

最后,她鼓起勇气,声音提高了八度,向林义龙大声说道。“我认了,但我需要得到起码的尊重。”

“尊重?”林义龙重复地念出这个词,愉快地说道,“当你出现在那间休息室的时候,你在我这里的尊重就不存在了——现在,尊重是零,是负债。”

“更何况,你憧憬获得的这份尊重,现在是我的东西。”林义龙的重音落在了“我的”这个词上面,“你压根就没有这个东西。另一方面,我会保存你的体面和尊严——因为你的体面和尊严同样代表了我。”

11 “尤利娅”

林义龙没在荷兰公园逗留整个晚上,怀特豪斯小姐仍然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冲击般的事实”。虽然想直接把怀特豪斯小姐的床单染红,但同时林义龙也是很善解人意的。他直接叫上一辆出租车,回到了那个服装店,把租来的晚礼服退掉。

从服装店走出来后,林义龙沿着每次职场social的节奏沿着泰晤士河河岸漫步,回顾着过去三个小时的各个细节。

在刚才的对话中,林义龙能推测出一些事实:从入职被分配在自己手下之后,怀特豪斯小姐从来没正眼在意过自己,甚至对自己产生了反感。正如有些粗俗的外表是林义龙的职场迷彩一样,在职场“和蔼可亲”也不过是怀特豪斯的天然掩饰,给林义龙一种“有指望一亲芳泽”的幻觉在工作中“主动地”为她提供便利。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在林义龙作为她指导助理的这段时间里,怀特豪斯早就应该向林义龙求助——无论是上的还是经济上的,可是她并没有这样做。林义龙只能猜测一旦真的让自己卷入,那么怀特豪斯发现自己可能真的会被他“攻略”的处境中。为了保住令人羡慕的金融城律师工作,她不得不把自己的名字放到这样的私人俱乐部的“配对列表”上,直到被林义龙“邀请”。不然,周一回到律师楼,她必然还会不吭声,甚至直到担保截止日之前,才会寻求一切得到救助的可能:林义龙必然是她为数不多的救命稻草之一。

这样的理由让林义龙对自己刚才在怀特豪斯小姐租住的公寓做出的“逼良为x”的罪恶感减轻了不少:他没改变怀特豪斯小姐结局,只是把选择权从怀特豪斯小姐转到了他自己手中。

不知不觉中,林义龙习惯性地来到了北兰贝斯的滑铁卢站,他每天都要在这里坐车回自己位于萨里郡的公寓。正当他继续按照习惯进入车站前搭乘火车前,毫无缘由地,林义龙感到了烦闷和饥饿。

饥饿很容易忍耐,烦闷却不行。在不列颠的这几年,一旦烦闷这个敌人出现,林义龙都需要两到三天来调整。那两三天,林义龙总会找其他人聊聊天,这个人有可能是许振坤那样的好友,也可能是他在国内的表兄弟。林义龙正需要某种情感上的寄托,于是他掏出自己专门打国际电话的手机,那个手机通信记录中第一个号码恰恰是两个小时前交换自那个东欧女孩的手机号码。

凌晨一点给别人打电话,要么是出现了什么重要的危机,要么就是在出租车或者夜店落下了什么东西的提示电话。林义龙感到这个时候给“尤利娅”打电话有些不妥,几次三番地按下拨出键后又中断。

不知是什么心情驱动了林义龙的双脚,就在林义龙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与“尤利娅”告别的那幢楼的楼下。

既来之,则安之。林义龙把电话拨了出去。

“喂,你好。”林义龙手机传出了女人疏懒的声音,不过语言却是俄语。

“你好,还记得我么?”林义龙也拿俄语回答道。

“哪位?”电话那头的女声回应道。

“昨天晚上,我们谈论了一晚上的红汤和熏肉的做法,你还记得么?”林义龙回答道。

那面沉默了一会儿。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尤利娅”的声调变得振奋了起来。

“我能冒昧地问问,你能现在下楼陪我吃点东西么?”林义龙问道,“不用打扮,不用化妆,套头运动衫和运动裤就很好。”

“你在那儿?”“尤利娅”已经同意了。

“我就在你宿舍楼下。”林义龙说道,“我等你。”

“请稍等。”说罢,“尤利娅”就挂掉了电话。

仅仅过了两分钟,“尤利娅”出现在了她宿舍楼楼下。按照林义龙要求进行穿着的,没有戴化妆舞会的面具,但是稍稍点缀了点睫毛。

可是,楼下空无一人。

“尤利娅”环顾四周,希望能找到给她打电话的人。

林义龙从对面建筑应急出口的阴影处走了出来。他刚刚在暗中观察“尤利娅”。

“尤利娅”看向正在向她走来的林义龙,她并不确定林义龙就是刚才在晚宴上跟她相谈甚欢的绅士。

“早安!”林义龙用英语说道,“十分抱歉,我只能在这个时间找你。”

“你就是D先生?”“尤利娅”疑惑地问道,“抱歉我不知道您还会讲俄语。”

“我不是D先生,你也不是尤利娅。”林义龙这会儿说话的语言又变成了俄语,“能告诉我你的真名么?”

“纳迪亚,我亲爱的先生,那么你的呢?““尤利娅”报出了她的真名,然后看向林义龙。

“义龙-林。”林义龙回答道,同时从自己的钱包里掏出一张名片,交给纳迪亚,“刚开始的时候,你可能很难发出这个音,你可以用‘尤里’这个近似的名字称呼我。”

“好的,尤里。”纳迪亚欢快地回应。

两个人纠结完各自的真名之后,再一次地陷入了沉默。虽然都知道他们即将要交谈的话题,但是没人愿意第一个说出来。不仅仅是难为情的原因,而且还有某种接下来议价能力。

“尤里......”纳迪亚欲言又止,“如果你愿意,我想我妹妹那里,是有不错的食物的。”

林义龙感到了意外,固有警惕心占了上风:向纳迪亚摆摆手,背对着纳迪亚,自顾自地倚在墙边,从手机上调取了纳迪亚所有能经过佐证的个人信息。

在林义龙阅读纳迪亚的个人信息的时候,纳迪亚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站定。

确认没什么危险之后,林义龙短暂地考虑了之后应对策略,对纳迪亚说道,“抱歉,刚刚有短信来,你刚才说什么?你妹妹也来伦敦了?”

“是的,是我双胞胎妹妹,大概这个点只有在她那里能吃到正宗的俄国小吃。”纳迪亚回应道。

林义龙对这个东欧姑娘的开放程度瞠目结舌。

12 伦敦东区

林义龙非常不喜欢伦敦的东区和南区。

这种厌恶来源于在威尔士实习并考取出庭律师资格的那几年,曾经多次来伦敦参加出庭律师协会的学徒餐之后的种种不愉快。

伦敦四大出庭律师公会之一的林肯公会总安排在周五或者周四的晚上七点举行学徒餐。新加入法学公会的学生第一年必须要参加的一共16次入门学徒餐。从维多利亚返回其他地方的长途大巴总在晚上8点钟就收车。这就使得非伦敦的学生不得不在这里的各大旅馆经常客满的周末寻觅对付一晚的临时住所。

林义龙的总是会预订距离圣保罗大教堂不远的一家青年旅社,这里距离林肯公会食堂不远,而且地处中心商业区,夜间也很安宁。在他订不到这家青旅的时候,只会预订地处兰伯斯南边最便宜的青旅。兰伯斯区,每周五晚大街上会充斥着一群年轻的周末出来放纵的醉鬼。林义龙总试图尝试绕开这些醉鬼走,即使林义龙如此小心,还是有两次在偶遇这些混蛋的时候被甩了酒瓶子。一次没砸中什么东西,还有一次林义龙被飞溅的玻璃碎渣擦伤了后颈处的皮肤。

那次受伤之后,林义龙的临时落脚点移位到一家位于伦敦东区的青旅,然而在这帮忌酒的安拉教徒中生活也让他感受到伦敦地区的警力不足:从每周五下午就开始聚集的安拉信徒会在街边半强迫似的卖给你一些毫无价值的高价小手工艺品。虽然他林义龙不怎么敌视安拉信徒,这里他所遭遇的还不如偶遇兰伯斯那些醉醺醺的无耻混蛋。以至于断了他产生再踏入伦敦东区的想法。若非他每天都要在滑铁卢站换车或者去狗岛(IsleofDogs)或者加拿大水塘(CanadaWater)的主顾那里公干,恐怕他永远也不会涉足这两个地方。

不过,正因为这些不和谐的存在,这两个地方的房租要比伦敦市中心其他地方低不少。如果住不到学校宿舍的话,这里是穷学生为数不多能负担得起的地方。

(顺提,东区也是站街女和私人陪护相对多的一个地区。)

薇拉,纳迪亚的双胞胎妹妹,就住在伦敦东区的一个街角杂货铺楼上二楼的一个合租公寓里。

在被纳迪亚拉去伦敦东区的车上,林义龙把整个钱包里的一张二十镑纸币和所有硬币加起来勉强支付了车费,

直接用钥匙打开了公寓大门,在用玻璃幕墙隔开的公共厨房里,一个身着短袖t恤,睡裤的丽人正在做饭。

纳迪亚走进厨房,跟自己的妹妹拥抱了一下,然后对站在门廊的林义龙指指点点。

纳迪亚和薇拉长得一模一样,一样柔顺的黑色秀发,一样浅棕色的眼睛,一样无可挑剔的脸蛋。倘若不是纳迪亚穿着林义龙要求的套头运动衫和宽松的运动裤的话,林义龙绝不可能分得清谁是纳迪亚和谁是薇拉。

“薇拉,这是叶龙-林先生,你可以叫他尤里。”纳迪亚把自己的妹妹介绍给林义龙,还是把林义龙的名字说错了。

“你好。”薇拉大方地用英语说道,“见到你很高兴。”

“你好,耶昂小姐。我的俄语还凑合,您完全可以说俄语。”林义龙使劲地闻了闻弥漫在客厅的味道,用俄语说道,“味道真香,牛肉薏米粥?”

“我姐姐刚才打电话给我,正好我也刚刚回来。”薇拉环顾四周,整个公寓是在太脏乱了,她害怕在自己在林义龙眼中被误认为是一个从事不齿职业的坏女孩,“抱歉,我这里很乱,要不然到我房间里吧,那里干净一些。”

林义龙点头同意,任薇拉在前面引路,纳迪亚跟在两人后面,双手拎着盛着薏米粥的锅。

应该如何形容这间卧室呢。简而言之,林义龙的评价刚刚走进的这间卧室“不适宜人类居住的”:灰白墙面被雨水渗透墙体留下的痕迹和苔藓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窗户四周的墙皮已经脱落;整个房间里充斥着地毯受潮的味道。

从床上整齐铺开的藕荷色的被单和努力清洁过的地毯能看出即便条件恶劣卧室主人想尽量把这里布置的温馨舒适一些。

要不是林义龙提前做了调查,一些他不愉快的个人经历让他认为这是薇拉和纳迪亚故意卖惨以博取他同情的某种营销方式:依照正常的逻辑,如果初来国外,为了相互照顾,兄弟姐妹更可能生活在一块,可姐姐住得是居住条件不错的学生宿舍,而妹妹却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大垃圾堆中——要么是姐妹之间生活的极为不和,要么是她们对林义龙有其他的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前者是不可能的,要不然纳迪亚不会把自己的妹妹介绍给林义龙,也不会并进门就跟薇拉拥抱亲吻;即使如此,用排除法排除之后就认定是后者实在是十分轻率。考虑到这里,林义龙眼前一亮。

不等薇拉安排位置,林义龙就抢着直接坐到了薇拉整洁的床上,翘着二郎腿,看着薇拉。

这是林义龙进门之后立即产生的一种冲动。既然他已经做出了没什么危险的判断,那么肯定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同时,为什么心气这么高,宁愿在这里受穷也不放弃梦想的薇拉会这样她姐姐一道在他面前表现如此驯服的原因林义龙也非常疑惑。外出寻找资助人的是并不缺钱的姐姐纳迪亚,而不是妹妹薇拉。为此,他必须要试探出两个人的深浅。佯装出粗俗、傲慢以及愚蠢愚蠢,是最好的方式。

薇拉受此一击,银牙紧咬。

纳迪亚见状,把处于暴怒边缘的薇拉和林义龙隔开了。

“先吃饭吧。”纳迪亚拿起一碗浓香的牛肉薏米粥。能看得出来,她已经不像几分钟前那样殷勤了。

三人默默地喝着肉粥,这顿夜宵吃得有够难受。

林义龙的目的已经达到,从这对姐妹的动作和举止都指向一个可能,她们的条件已经被林义龙猜得十之八九了。

“说吧,你们想要什么。”林义龙从薇拉的床上坐起,用英语说道而且语气甚为倨傲。

薇拉已经受够了这样的窝囊气,她尖叫道:“走开,混蛋。”

好在这片区域比较喧闹,邻人已经对不知哪里传出的尖叫已经习以为常了。

“穷人也有自尊。”薇拉冲他喊道。

林义龙看向纳迪亚,她站在一旁低着头。

“尤里,你最好还是离开吧。”纳迪亚痛苦地闭上那双夺魂摄迫的眼睛说道。

13 谁的错?

纵然有人具备那份实力,取得对方的忠诚是讲究策略的。

如果拿珠宝材料比喻性格,怀特豪斯小姐就是钻石——璀璨夺目,坚不可摧——然而珠宝师切割钻石的时候,是利用脆性把钻石切成小块的;耶昂姐妹则是金块,质地虽软但延展性极强。

对待凯伦-怀特豪斯这样的天之骄女需要在”拯救”她的同时打击她。让她脱去作为长时间被“天之骄女”的那份自傲。你要比她强好多倍,让她的反抗失去意义,几次三番下来,她就能认清形势,调整自己的位置。

对耶昂姐妹这样在苦难中成长的外柔内刚的强人,需要呵护她们刚强保护层内最柔嫩的地方,使她们真心实意地把忠诚奉献出来,换句话说,需要很多时间培养。

纳迪亚对林义龙下了逐客令。林义龙自然是没有走的,即便真的要离开,他也要带着这对双胞胎一起。

“唉。”林义龙叹气道,把语言又转成了俄语,“我对我刚才的态度感到很抱歉。所有刚才经历过的那些,都是我对你们的测试而已。我相信你们足够聪明,会理解的。”

“即便这样,我和姐姐也不会接受你这种肥猫的帮助。”薇拉表示出了对林义龙诚恳态度的不屑,“就算我和姐姐流落街头,也比在你的不到5cm的胯下承欢要幸福得多。”

“真的是这样么?”看得出来,薇拉没能转变她对林义龙的第一印象,林义龙于是反问道,“你和你的姐姐,不是为马上就要逾期的学费宽限期和即将到期的房费发愁么?一旦学费没缴清,你们的学生签证就直接被注销;更何况,倘若真的像你说得那样能够抛弃自尊地从事那个行业,不列颠的内政部移民局会把你们直接驱逐出境的。身为曾经的国际留学生,你们的前辈,同时又是一个执业律师。我对这些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我觉得这一点你们比我更清楚。”

林义龙把他资料中耶昂姐妹的困境直接说了出来,一番话下来耶昂姐妹只能无助地看着对方。

“你们也可以尝试一下贷款公司,因为你们是国际学生,这些公司会要求你们支付每年27%的年利率,到最后你们还会沦落到这样的田地。”林义龙继续补刀,“话也不多说,纳迪亚的第二学期学费的宽限期下周一就要届满,你们自然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当然,其他的方式也不是没有,比如让你姐姐放弃她在大学的学业,让她回到莫斯科工作两三年。”林义龙继续冷冰冰地解释道,“或者你自己也可以.......作为外人,我是没什么权力插嘴的,这是你姐姐和你的问题。不过,我要强调一点,你们的困境和你们的敌意完全因为你们对自己人生规划发生了误判,错得不是我,不是这个世界,而是你们自己。我尊敬你们能居住在这个破地方还能继续努力拼搏实现自己的梦想,这就是我为什么在舞会上被纳迪亚这种气质吸引并来到东区见你的原因。我得说在我们接触这么短的时间,我也对你产生了趣意。我对你们追逐梦想的勇气是发自内心的敬佩,同时我却不怜悯你们给自己造成的不幸。这种不幸的代价必然很昂贵,就看你们敢不敢于为自己的梦想承受这份代价了,如果你们同意,我就帮你们分担这份代价。”

顺便一提,林义龙完全是执业时为主顾介绍可能的后果的态度说的,他仍然坐在那张藕荷色的床上。耶昂家的双胞胎纳迪亚和薇拉,分别站在那张床对着的两侧把头偏向一边不语。两个女孩本来就比林义龙要高,无论林义龙是站着还是坐下都没办法给自己的说辞带来压倒性的气势,他索性就坐在那里发表这番言论了。

林义龙从床上站起,穿上了进门时候刚刚脱下搁在枕头旁的外衣,走向房门。

“对了,顺便说一句。”已经把身体从房间探出一半的林义龙停住了脚步,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我只接受两人一起的打包销售,这也是为什么纳迪亚带我来这里的原因,对吧?”

不等两姐妹做出反应,林义龙就大步离开了这栋建筑,不过他并未走远,而是踱步进入了一个仍然在营业的浓郁地中海风格的烧烤店,点了一份炸鸡和薯条,一边等着耶昂姐妹给他打电话——正如《是的,首相》中所描述的那样,摆在耶昂姐妹面前的有几种选择——回国;从事某种职业然后被撤销签证;接受林义龙的资助;以及作为最终手段的suicide。前两种其实是一个选项;最终手段要是能够获得解脱,早就这么做了;权衡利弊之后,耶昂姐妹还是会向命运认怂。

林义龙发现自己突然获得了一种叫“把无耻至极的话说得大义凛然”的能力。这样的言论从他嘴里说出来让他自己都感到诧异。

在今晚选择纳迪亚和怀特豪斯的之后发生的种种,他做错什么了没有?不,他没义务去拯救这些陌生的“溺水女孩”,他做得只不过是在船上扔给这些即将溺毙的女孩一套救生索,要求生还下来的女孩子们在获救的船上工作而已;

怀特豪斯小姐做错了什么?她最大的错误莫过于信任与她一起长大的弟弟,让这笔担保毁掉了自己的未来;倘若换位思考,如果把怀特豪斯小姐换成林义龙的话,林义龙也会毫不犹豫地信任自己知根知底的兄弟——也不能简单地讨论对错;

耶昂家的双胞胎做错了什么?虽然林义龙总是强调这是她们的错,仔细考量的话,她们只是缺少信息没有对英国的生活做出准确的估计而已——也有可能准确的做出了预计,一些外部因素发生了重大变化导致偏差——却也算不上什么过错。

既然当事人都没错,那舞会的组织者错了么?恐怕也没什么错,他们只是建立了联系。林义龙不仅不会怪罪,还会感谢这些人为他提供了“挽救”这些女孩的机遇。更加不可能是斯图亚特的错,他仅仅是为林义龙提供了这张入场券。

大而言之,只能把今夜种种归结于命运吧。考虑到最后也没能找出到底是谁的错。

林义龙唯一可以给出清晰、简明、利落、干脆,准确的结论:至少今天晚上林义龙做出的所有决定的直接原因,绝对跟自己无关。他,林义龙,在道德上也称不上问心有愧。

这么一宽慰,林义龙从怀特豪斯小姐住处之后就开始不断积压的烦闷消失了。

象征着林义龙的胜利的手机铃声响起。

15 煎饼摊

林义龙踏上了回自己公寓的地铁列车。

按照他对刚才想到的周六的规划,他会在外游荡一段时间熬到10点,绅士般地在消费银行业务集中的埃芝瓦尔路或者帕丁顿站附近和怀特豪斯小姐见面,在银行提取出现金,存进她的银行账户里。等做完这些事之后,会跟男女朋友一样亲密地会找一个地方吃午饭增进感情。下午,送走怀特豪斯小姐之后,还要跟耶昂姐妹见面,在西区或者北区找一个公寓给她们安顿下来。

倘若林义龙是女孩们的男友的话,如此殷勤能体现出他们之间的亲密,提高两人之间的好感。林义龙却不是那样理想中的男友,他与女孩们的感情连男友都算不上——反倒是应该是这些女孩为他献上忠诚。

怀着这样观念而改变计划的林义龙坐车到了克拉普汉姆站,他随即又想到倘若这样毫无准备地让这些女孩看到自己比学生宿舍强不了多少的公寓,很可能会对他失去信心,打算转车前往维多利亚按照原定计划行事;又转念一想,他又觉得在伦敦中心城区有被熟人认出来的风险,泰晤士河畔金斯顿则不然。

越想越乱,林义龙认为是自己是因为缺乏休息而丧失了部分判断能力,无论怎么样,他都需要休息。于是按部就班地坐上列车,回到他位于新梅尔丹的住所,完成他的首要任务——睡觉。

日上三竿,尽管灿烂的阳光把林义龙的纯白色的公寓墙照的格外刺眼,尽管手机铃声不断作响,林义龙仍然被睡神俘虏着。

“咣咣咣!”林义龙的大门被人敲响。

无人回应。

“义龙你在么!”看来敲门的人的很迫切地需要找林义龙,把他的名都喊出来了。

还是没人回应。敲门的人应该心情很差,砸门的声音想得越来越大了。

林义龙猛地在恍恍惚惚中起身,打开了公寓门。

“义龙,你的电话已经响了三十分钟了。”林义龙在二楼居住的房东太太严厉地说道,“实在是太吵了。”

林义龙处于早起之后的混沌的状态中,只是本能地唯唯诺诺地向房东再三道歉之后,终于把处于愤怒状态的房东太太送走了。

随即点亮手机屏幕,有40条未接电话,除了两条是怀特豪斯小姐打来的以外,其他的都是纳迪亚打来的。

显然,林义龙许久未出现已经引发了耶昂姐妹的不安,她们急切地想见到林义龙。

林义龙的应对方式是给旅馆的客房服务去了电话,点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和两束白百合给耶昂姐妹平复心情。但是并未这样给她们打回电话。

“怀特豪斯小姐!下午好。”林义龙给他的助理打了电话。

“林先生。”怀特豪斯小姐毫无生气地回应道,林义龙开始脑补当他在处理耶昂姐妹事务的时候,怀特豪斯小姐夜不能寐分外煎熬的情形。

“我希望你两个小时之后在泰晤士河畔金斯顿车站的煎饼店和我见面,穿好你觉得我会认为得体的衣服,我会在那里等你的。”林义龙对怀特豪斯小姐在电话那一边的不屑敷衍的态度很不满,于是收起来玩笑的语调,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命令她。不给她时间反应,直接挂了电话。

两个小时之后,覆盖着棕色厚毛衣和长牛仔裙的美妙身体曲线的出现在了正在疯狂啃食甜食煎饼当午餐的林义龙的面前。

林义龙发现了她,用食指挑逗似地在空中转了一圈最后指向他旁边的座位,示意怀特豪斯小姐坐下来。

待怀特豪斯小姐入座之后,林义龙加快了煎饼的啃食速率,吃完之后用餐巾纸擦了擦手并在嘴角仔细地抹了抹。从他扔在地上的背包中,拿出了一张署名为“C - Whitehalls”的米德赛克斯信用卡,一部全新的智能手机,以及一颗泡腾片大小的蓝色药片,以及一把钥匙。

“凯伦,最后一次机会。”林义龙拿着那颗蓝色药片,递给怀特豪斯小姐,用他曾经和她在周五晚上一切发生之前的日常称呼及诚恳的语调说道,“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要是想放弃的话还来得及。”

怀特豪斯疑惑地看着林义龙眼里没有伪装的真诚,又把目光移到林义龙带着庄重态度主动递过来的那颗药片,迟疑了片刻,闭上眼睛如同烈女受刑一般的表情把药片接过,用林义龙早放在一旁的纯净水把整个吞了下去。

林义龙微笑地看着怀特豪斯小姐的吞咽药片的动作,现在她已经是他的了。

吃完药片的怀特豪斯小姐低着头,不敢看在一旁止露出好似奸计得逞而露出粗俗笑容的林义龙——好在周六下午三点的煎饼店二楼没什么人,要不然肯定会从如此反常的情境中看出什么来的。

林义龙在座位上傻笑了足足有半分钟才算回过神来,他开始一一为怀特豪斯小姐介绍起桌子上的三样物品。

“我尊重并接受你的选择,现在由我发言:当你付完所有欠款之后,把所有你自己名下的帐户统统消掉。这张子卡就是你唯一的金融凭证,每个月都会有一定额度,应该足够你进行不奢侈的消费;手机也是一样,你不能再用你原来的手机了,除了我们律所配置的工作手机之外,这就是你唯一的私人联络工具;至于这把钥匙,指向的是一个金融城保险库的密码箱,授权码和密码已经在手机里了,身为律师,不用我教你怎么才能“更合理地安排免税额度”吧?”

怀特豪斯小姐看看林义龙,向他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实话说,我没什么信心能独自占有你,所以信用卡,移动电话包括你去威尔士之后安排的地址都是我的一种保险。”林义龙小声说道。

怀特豪斯小姐的脸色由红变白,能看得出来,她对于林义龙的感到嫌恶而无助。

“这你可以放宽心。你要对我保持忠诚,你的生活会很幸福的。但是,一旦你决心背叛,我可以保证,后果比我昨天晚上说得那些的严重得多。不要认为我是开玩笑。”

林义龙笑着说出的恐吓让被怀特豪斯小姐失去支持身体的力量而瘫倒,林义龙一把抓住她并将她抱在怀里。

“那么。”林义龙摸着怀中玉人细嫩修长的手指,声调变得异常柔和,“我以后应该怎么称呼你?”

“凯蒂。”怀特豪斯小姐无力地回答道,她开始感到接受林义龙的帮助是一个错误。

“跟你所有过去的不快说再见吧,希望在之后的日子里,我们能幸福。”林义龙回应道。

他用自己的嘴唇抵住凯蒂的嘴唇,长长的湿吻过后,林义龙对她说道:“很高兴认识你,凯蒂。”

16 公寓

林义龙并不着急就这么占有凯蒂。

既然爱尔兰雪莉酒已经被珍藏到了闭锁的壁橱里,林义龙并不着急现在就喝掉。他现在更关心在他购物篮中的两瓶甜酒能不能也像爱尔兰雪莉酒那样被收入到他的冰箱里。

人嘛,得意的时候总是有些得寸进尺的。

林义龙没有陪凯蒂去金融城的打算,但他要去巴比坎的话无论如何也要在金融城附近露面的。他以送凯蒂的名义把她忽悠上车,等了15分钟之后坐另外一班车直奔滑铁卢站。

如何安置耶昂姐妹是一大问题,跟已经开始领薪水可以自由选择居住地的凯蒂不同,耶昂姐妹要在位于伦敦的河岸街的某所大学里还要呆上一年,因此有必要找一个地方安置耶昂姐妹——住酒店虽然是一个说不上错的选择,但是花销有些大而且不够私密。

林义龙从来没想在伦敦拥有过房产,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都住在离伦敦算不上很近的萨里郡;考虑到他在希斯罗转机或者在这里有其他事情的时候还是会在伦敦临时歇脚,也算是为了耶昂姐妹,林义龙产生在这里置业的需要,但只能算是应急住所。这样,如何选择这样住所的所在地就有说道了。

最热闹的骑士桥和海德公园旁肯定不在他的选择之内;Soho因为在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名声自然也被从备选选项中划去;金融城商业氛围太浓厚且容易碰到熟人;东区和南区是林义龙非必要不去的地界;林义龙不想把两姐妹安排得太远,曾经考虑做自己公寓选项的芬奇利路/卡姆登/切尔西的这样的上班族首选也被宣告排除;能选择的区域只剩下伦敦城地理上最中心的地方,河岸街经霍尔本直到和布鲁姆斯伯里直到尤斯顿站前的一块狭长区域。

这块区域却是林义龙心中的一块已经愈合许久的伤疤——林义龙在来英国之前,尝试尽最大努力申请河岸街和霍尔本的两所学校,然而所有的申请尝试都被“礼貌地拒绝”。不得已之下,他去了威尔士大学的两所分校学习。每当他来附近的林肯公会吃入门餐或者路过这里时,多多少少心里都会有些不适。所以,“林义龙选择耶昂姐妹是‘出于报复曾拒绝他申请的学校’的行为的一种阴暗表现”的说法也可以说得通的。

也许可能是为了让自己得到彻底解脱,林义龙考虑临近皇家法院附近的一处新建成的酒店式公寓。十四小时前他在送还衣物步行回滑铁卢站的路上,看到了这个附送两个车位的公寓的三居室顶楼套间正在出售,价格不算贵,只有260万英镑。

这个不算贵的价格是相对来说的:林场所在地西格拉摩根郡不到20万镑、不远处布里斯托的40万镑与之相比缺乏可比性,就连在萨里郡林义龙居住的社区独门独院的价值140万镑七居室住房也没有和这里相比必要。极为便利的位置、泰晤士河和夜晚直观灯火辉煌的金融城的夜景,这个价格可以算得上是公道。

能引起林义龙兴趣的真正原因是这座公寓的产权形式——共享产权,而不是公寓通常的99年或者199年或者999年的地租形式——只要不是因为重大事件或者重大过失,以地价增长速度,即便转手卖掉也可以小赚一笔。林义龙大可黑心地在共享产权的基础上设立一个99年的地租把公寓卖给别人,再把共享产权卖给例如囤地的房地产开发商一类的商业第三人。

种种诱惑下,林义龙在去见耶昂姐妹的路上,和预约的房产经纪人一起看过这间公寓之后直接签订了售房意向协议,拿到了公寓门的门禁卡和大门钥匙(虽然并没拿到产权就是了)。

以至于他再次见到耶昂姐妹的时候,放在茶几上的仍然是一对信用卡,两台手机,两个蓝色药片和两把公寓钥匙。

“纳迪亚,薇拉。”林义龙坐在沙发上,看着惴惴不安的耶昂姐妹,“你们现在还有对我说不的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你们还是决定跟随我,那就在我面前把药丸吞掉,再之后的生活中受我保护。”

“我已经想通了,既然你能保障我们未来的生活,我会接受,为尤里你奉献出我的一切。”纳迪亚听到林义龙的话没有迟疑,把蓝色药片放在嘴里咀嚼然后吃掉了。

薇拉非常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姐姐举动,不知道自己的姐姐为什么这么轻率地吞下了来历不明的药片。

“这个蓝色药片到底是什么?”薇拉不确定地问道,她感觉蓝色药片十分可疑。

“也许是迟效的病毒,也许只是维生素片,也许是有助于等会儿床上表现的药品;谁知道,反正我不在乎。”林义龙对薇拉昨天说他“不到5cm”耿耿于怀,反唇相讥道,“既然我收获了忠诚,我同样需要你的信赖,这药片就取决于你对我们关系的认可态度。”

薇拉看着林义龙,看着露出担忧面色的姐姐,克服着对林义龙的不适感,绝望地凭借食道的本能摩擦把药片送入自己的消化系统。

两瓶俄式甜酒get√。

“我想,你们都知道怎么用手机,怎么用信用卡,这个我就不多说了。”待薇拉表示顺从之后,林义龙像几个小时之前对凯蒂的态度一样,开始讲述起他的要求,“你们现在就考虑一下怎么布置自己的房间吧,这是你们的新住址,除了那个里间的大套间之外,你们可以随便选择。此外....”

“下周五之前,去警察局改注册地址,把你们之前在伦敦的痕迹都清除掉。”林义龙说道,“下周我们见面之前,请你们填好各自的移民表格,并一张二寸护照照片。在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交给我,就这样吧。”

“那么,现在....”林义龙意有所指地望向纳迪亚,纳迪亚被他盯得满脸通红,又把目光投向薇拉,后者则闹别扭般地把头转向一边,“薇拉,正如我昨天交代过的请跟你最亲爱的姐姐一道去她的宿舍帮她整理行李,我不想再在东区或南岸看到你们。”

17 职场禁忌

林义龙并未在伦敦市内呆很久,在滑铁卢站跟耶昂姐妹道别,然后就回到了他在萨里郡的公寓,孑然一身。

孤独总是让人自省的,在之前20个小时里,林义龙花了一大笔钱,收获了三只妹纸;可仔细想想,他又好像什么都没做,反而搭上了他与见习生凯伦-怀特豪斯本来陌生而“良好”的工作关系。倘若他还是之前的那个林义龙,绝不会如此轻率决定他人的命运——苦难也是命运的一部分——在那间俱乐部活动结束之后,他应该像现在一样,独自一人回到公寓里。

在公寓呆了不到半个小时,楼下的房东沃伦太太大概知道林义龙已经回到公寓,特地来找林义龙道歉为她上午的无礼举动道歉。

“抱歉,义龙。”房东太太说道,“上午那时候我表姐正在这里,她罹患了癫痫病,一旦受到持续刺激的话就会失控。”

“是我应该道歉。”林义龙回答道,“我睡得实在是太死了,吵到你都是我的错。沃伦太太,你愿意跟我喝杯茶,聊一聊天么?”

“很荣幸。”随即,她就进入了林义龙的“孤堡”。

顺便提一句,除了两次电锅炉维护林义龙让工作人员进入过以外,没有其他人进入过林义龙的公寓。

林义龙于是烧水泡茶,在沃伦太太的面前摆上了在他冰箱里放了一年的荷兰焦糖华夫饼。

“怎么说呢,我感觉我好像做了一件错事。”林义龙抿了一下他茶杯的边缘,“我感觉一个女孩子很可怜,于是给了她1000镑,然后要求她来我家里帮佣抵债,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沃伦太太非常诧异地看着林义龙,吃惊地问道:“只是帮佣么?”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林义龙望着沃伦太太的眼睛,婉转地透露出了一些事实,“她的生活实在是太惨了,孤苦伶仃的,我提出帮助之后,她要用那种方式偿还,我同意了。但就在最后一刻,我逃了,然后就回到这里了。”

“那你在烦恼什么呢?是那1000镑还是其他的什么?”沃伦太太问道。

“你瞧,这就是我烦恼的事,沃伦太太。”林义龙回答道,“这个问题就是我应不应该去把钱要回来。你瞧,我还是很穷的,一下拿出1000镑对我来说不是一个小数,也没有什么必须要收回的决心:我一方面担心要回来那1000镑,她就会潦倒失去生活信心;一方面担心如果我不要,是不是人为的改变了她的生活,就像马克吐温的《三万元遗产》里面那样,白白因为一千镑毁掉了她。”

沃伦太太对文学很有兴趣,曾读过《马克吐温短篇小说选》,知道林义龙指得是什么,于是就开导到:“这就是命运啊,义龙。既然是命运,你抗争也好,顺从也罢,全都是神的旨意;神的为我们安排的命运很神秘,只有你做出了决定的时候,才会发现他的意图。”

得,这话说得等同于什么也没有说,大概意思是得林义龙自己拿决定。

当然,沃伦太太的话并不是什么启示都没有——既然林义龙已经对耶昂姐妹表示了他们的命中是注定要林义龙去‘拯救’的,那么作为命运载体的个人就应该肩负起他主张的这个命运的延续,这个逻辑对凯蒂同样适用。

“我明白我要做什么了。”林义龙向沃伦太太说道。

又扯了一段闲谈之后,沃伦太太向林义龙告别。林义龙把她送下楼到她公寓门口的时候,沃伦太太随口问道,“我亲爱的义龙,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个女孩。”

“顺其自然。”跟大道理一样模棱两可的四个字,就是林义龙的回答。

林义龙周日没有出门,把自己锁在家里,躲着所有人,没有碰他计划要在家完成的工作计划,也没有碰最新一期的上诉法院司法解释,更没有和在远东的家里人连视频聊天,浑浑噩噩地玩了一整天的游戏。

又到了周一,林义龙穿着整齐地出现在了律师楼。

凯蒂也在办公室里,她把自己埋在她的隔间里,回避着林义龙,连正常的对话都没法进行。

林义龙按照正常的流程审合同,读计划书,为这些文件写评估报告。

他的报告草稿刚写道一半的时候,昵称为麦格的玛格丽特-埃文斯要他去会议室跟她会面。

“易。”麦格坐在她的位置上,招呼林义龙就坐,“我作为部门主管,要跟你聊一聊关于你带的见习生,凯伦-怀特豪斯的请调报告和见习报告。”

“好,你说。”林义龙回答道。

“今天上午,我收到了凯伦的请调报告。”麦格拿出了凯伦-怀特豪斯发给人事部的报告,“她希望在本部门完成第二期见习之后去位于卡迪夫的分布继续完成她的见习期间。”

“嗯?“林义龙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在麦格面前装作觉得很意外的样子,“她有没有说什么原因,为什么要往那里请调?难道不知道见习最好的地方是伦敦么?“

“我不知道是为什么。”麦格说到,“我刚才发邮件问了,她说是个人原因。”

“所以呢,来找我做什么。”林义龙问道。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麦格说道,“我知道你在办理停薪留职之后要把自己的家搬去西格拉摩根,然后凯伦也要在那个时刻前往南威尔士,这个时间点一起移居的话实在是太巧合了,再结合今天你们两个的表现,所以我想问问是不是上周末你和她发生了些什么。”

“我能影响她什么呢?”林义龙反问道,“如果说稍稍有些在意的事儿,凯伦是我第一个带的见习生,而且很有可能我是她唯一一个指导她的非本土的高级助理。我虽然对凯伦刚开始的时候很感兴趣,但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我不便于对你的话发表什么看法,但我会把这些记录在案。”麦格说道,“这些天很多职场女性都会受到异性上级的骚扰而不敢声张,我们法律工作者要与这些不平等作斗争,我们律所雇员首先就不能发生男上司欺凌女下属的事情发生:这种规定的立足点不单仅仅是反对职场婚姻的利益冲突原则的考量,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是错误的。”

林义龙对麦格说的话耸耸肩,表示不以为意的接受。

“那么,我也想对此发表一下对这个事件的看法。”林义龙缓缓起身,针锋相对地与麦格对视,“我相信,我们律所的见习生都是优秀的,自然会重视自己的职场环境,假如说存在这样的问题,那么我不相信这种自身利益攸关的问题他们自己不会提出来。最后,我对这样没有根据的怀疑表示遗憾,尽管我即将在几周的时间内离职。”

“知道就好,我不希望在你离职之前的这段时间,我们律所,我们部门,我的同事之间发生职场丑闻。”麦格总结道。

18 居住区

林义龙说这话的时候是问心无愧的,就算用测谎仪检测,他也能在这个问题上涉险过关。他并没有利用职场优势或者与之相似的不平等的地位为自己“欺凌”怀特豪斯小姐提供便利。

至于他和凯蒂的关系,也难称得上是欺凌,完全是另一码事。如果用一个法学术语来描述,那就是议价优势。

很多时候,人们总是把利用议价优势(Bargain Power)和利用强力(Force)达成协议效力混淆,认为都属于利用手段逼迫协议另一方的情形。但是按照合法性来说,前者合法而后者非法。不过,并不是说前面提及的议价优势可以被无限制的滥用——凯蒂以及耶昂姐妹达成的协议中对价的合法性议题暂且不提——林义龙可以拍着胸脯保证从没强迫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他人选择接受了他提出的方案。

在大部分的律所,工作程序一般来说是这样的:高级助理们首先从合伙人和委托人那里接受任务,跟下属们完成独立调查,再根据调查结论誊写解决思路,交给合伙人;接下来,合伙人会选择一个他认为最合理最保险的解决思路;在主要思路定下来之后,高级助理把各个零散的文件交给初级助理和见习生整理,形成最终报告的草稿。就算有两个或者两个以上高级助理在同一个案件,他们负责的部分也都接近于一个独立的案件部分。这样一来,每一个高级助理其实是独立办案的,而他们之间存在着冲突的利益动机,就使得林义龙不得不往人心最黑暗的那面的猜想。在当事人保持沉默而直接发动内部问询调查是绝对能归类为某种恶意调查。

见奈何不了跟自己同级的林义龙,麦格请了合伙人戴维斯出面跟林义龙碰头,另一边麦格也努力从凯蒂那里拿到林义龙滥用指导地位的检举。林义龙一口咬定不知道,而凯蒂也坚称自己个人原因要远赴威尔士。整个事件是以林义龙威胁道自己因为自己肤色、性别,和文化背景受到了部门主管麦格的歧视,要申请劳动争议仲裁寻求救济的要求声中完结的。在戴维斯先生的干预下,麦格放弃了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追查,林义龙也没有把这个事情交到劳动仲裁庭去寻找救济。

戴维斯的处理方案却是各打20大板,完成工作交接的林义龙被放了一个带薪长假,时间跨度如果算上他前一年和今年累加的一共六周的年假之后一直能延续到他正式开始停薪留职的那一天,凯蒂的培训项目也被他的继任者接手;而作为部门主管的麦格被派往部门,职位仍然是高级助理,但不再担任部门主管。

林义龙在艾伦-宾汉姆顿的工作就此暂时完结,在周一的午休结束之后,他直接去负责人事和员工培训的合伙人那里办理了停薪留职的手续:上交了律所的出入证、笔记本电脑、日程簿和一些书籍;注销了指纹手机号和邮箱之类的个人信息;走的时候他带走了一张他在休息期间的律所需要支付给他的薪水和提前支付的季度奖励一共3万英镑的支票。他在伦敦的短暂拼搏到此为止了。

林义龙很是沮丧,部分出于对他工作的留恋,部分出于没用从戴维斯先生获得支持的怨念。他的沮丧只持续了不长的一段时间,就被一些林场施工的琐事分散了。

他从邮件中得知,林场小镇的全部建筑物和道路已经被清理完毕,现在就等他决定主要居所的布局方案,建筑公司就可以按照选定设计方案开始进行施工。

根据飞船AI给出的设计方案,林义龙的住房由南向北呈山字形分布——由三个南北向的二层建筑之间在南面用宽度与二层建筑一样的走廊连接组成。整个建筑的出口位于“山”字下面一横的中间一点,直接和唯一保留用作和公路连接的柏油路相连;进门之后是一个独立的换鞋和悬挂夹克和大衣的玄关;穿过玄关进入门廊之后,就能看到连接两翼被玻璃幕墙包裹着的长廊,向西长廊附带电影院,向东的长廊附带家庭起居室,向北则变成了一个被客厅和主餐厅挤压稍显狭窄的过道和过道尽头的楼梯间。建筑东西翼的二层的建筑布局对称,都是一楼的大开间顶着二楼的三个区分盥洗室和厕所的卧室套间和连接这些卧室走廊与楼下开间的敞开式起居室;西翼一楼的大开间用作厨房和早餐餐厅,并隔出了为厨房和其他设备预备的设备室,东翼一楼的大开间则用作健身房和游泳馆,同样隔出了游泳池的设备室以及带淋浴的更衣室。林义龙自己则独占中间建筑的二层,厕所,小起居室、书房和衣帽间和没什么用的化妆室和带冲浪浴缸的盥洗室一应俱全。

除了这幢林义龙的居所之外,建筑公司的合同里还包括在居住区花园北侧建造一栋林义龙为他父母能在此安度晚年的乡间别院,两栋用于放置工具和农用机械的谷仓,一栋用旧建筑物改造而来的马棚和一个直升机停机坪。

林场居住区的园林布置,交给了专门的园林公司进行施工,他们的工作轻省很多,仅限于平整土地,移植树木和安放草皮。

整个工程固然无法和伦敦或者其他地方摩天大厦的浩繁程度相比,却也不算是一个小工程。

预算方面,就算加上清场费和郡议会建筑许可的申请费,林场居住区整个建筑工程的成本仍然比即将转移到林义龙名下的河岸街公寓要便宜许多。

工期的施工期长达四个月,如果加上验收、室内环境检测评估以及定型备案的考虑,林义龙即便想入住这栋房屋,也不可能竣工日期之后立即进驻。很可能,进驻时间会被拖到威尔士的冬日雨季。

林义龙突然觉得有必要去看看他的那个林场,虽然从照片和图像中早已经看过无数遍了,他仍然想身临其境地近距离感受一下。在买下林场到之前,林义龙还从未去过那里,因为他没多少时间。

19 信用卡

林义龙突然空闲了下来。周一退职的晚上,他感觉每天工作之后作为短暂放松的游戏突然不好玩了,自己偶尔下厨粗制滥造曲奇饼不好吃了,甚至连每天晚餐都必须喝得可乐也变得多余了。

跟学生们日思夜想假期不同,一个上班族若是没有收入做保障,突然闲下来会十分紧张而且不安的,林义龙正好处于这样的一段时期。

就算决定好了要去他的林场看一看,他也不能立即成行。既然申请了停薪离职,他的工作签证到此为止了。如果他还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需要办理新的居留权,换句话说就是签证。

原本,林义龙在威尔士上大学期间已经积累了5年的经验,外加工作的几年年能勉勉强强达到十年长期归化线,然而他在这五年受教育期间回国执业一年,中断的期间是不在移民监的计算之内的。他的工作签证只经过了四年,还有一年才能拿到永久居住权。为了让他居住期间不间断而被计数,他要么再去找一份工作,要么只能申请投资移民了。

“贫贱不能移”调侃的时候可能没有恶意,但现实情况恰恰正如段子中表面承载的意思一样,确实如此。欧洲人总是说要促进实现个人选择权,移民政策方面的尺度却很不大度:他们会摒弃没什么资本和专业技术的正直移民,名义上是保护就业市场;而向一些不工作单纯被补贴的难民方式宣扬“自由博爱”这样的软广告增加对投资和技术的吸引程度。这种的尺度不统一让林义龙无可奈何,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群公务员和政客们一起坑的各种税金被以“慈爱友善”的名义揣到难民的口袋里。可是到了最后,如果他不想回国就业受气的话,签证这一刀,怕是还是要挨的。

林义龙和耶昂姐妹预约的面签时间是两姐妹没有课的周五上午,面签地点克罗伊登离林义龙居住金斯顿不远。

两姐妹仍然在林义龙安排的巴比坎附近的一家酒店寄宿,要是林义龙没有和她们联系的话,除了听课,参加小组讨论外,她们也不愿意出门,战战兢兢地把自己关在酒店的套间里。

“请问有人在么?”在一个周三的下午,酒店服务员敲响了耶昂姐妹套间的房门。

“在。”纳迪亚答应了一声。服务员叫门的时候,她正和妹妹薇拉一起围在茶几前喝咖啡吃甜点。

房门打开,酒店服务员就站在门口跟纳迪亚展开了对话。

“请问哪一位是薇拉-耶昂小姐。”服务员看到了跟纳迪亚长得一模一样的薇拉,不确定地问道。

“我是。”薇拉也来到了套间门前。

“是这样,耶昂小姐提前付的住房款已经到期,我们想知道你们还要在这里住么?”服务员无不尊敬地表达了自己的前来的目的,“如果继续住的话,还要在这里居住多少天。”

耶昂姐妹对视了一眼,脸上浮现出担忧的面色。

“请稍候,我需要打一个电话。”纳迪亚说道,然后连忙抓起了那部林义龙送来的电话,给林义龙打了过去。

“喂?”电话那头林义龙有气无力的声调加重了纳迪亚的担心,“什么事?”

“尤里,一个服务员在门口问我们是不是住下去,如果我们不付钱的话他们就要赶我们走。”纳迪亚的语气中透露她的焦急,“我们怎么办?”

“我不是交给你一张信用卡么?”林义龙回答道,“难道如何用信用卡还要我来教你们么?”

纳迪亚竟然一时无言以对。

“不过呢......”林义龙的语调突然一转,“纳迪亚,我是不是用把这个套间开在了薇拉的名下?”

“服务员是这么说的。”纳迪亚不知道林义龙又要如何羞辱自己妹妹,停顿了一秒,向林义龙确认了这个套间的状态。

“你的学费我想已经支付完毕了吧?”林义龙补充道,“是用我给你的信用卡支付的学费吧?”

“是的,你是想....“纳迪亚想到自己在财务窗口的犹豫,她就想到了林义龙接下来的提议。

“那么,我亲爱的纳迪亚,你想到了什么?”林义龙说话的声调变得高昂,“我想你已经猜到了,不是么?别让你妹妹薇拉的信用卡失去它本来的用途。如果你妹妹仍然想不通的话,让她给我打电话。此外,我认为你应该让妹妹稍稍自己拿主意,这次你不能替她划卡,这是违反发卡行的服务条款的行为。”

纳迪亚缓缓地把自己的手机放在茶几上,小步蹭到电视机旁的书桌前,拿起了薇拉放在那里的信用卡。

“薇拉,尤里说房间是在你名下的,要你自己解决。”同时把写着薇拉名字的信用卡递给了妹妹。

薇拉觉得表情凝重地从她姐姐手中接过好像画着屈辱印记的信用卡,下一秒,她把信用卡抓在手中,抄起刚才跟姐姐聊天时乱扔在沙发上的电话给林义龙打过去。

“你到底什么意思?”薇拉怒不可遏地质问道。

“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感觉你生活太委屈了,需要好好地改善一下。”林义龙嘲笑着答道,“你怎么说,不是已经接受了我的保护了么?为什么还要这么问?”

“还有,明天晚上我去巴比坎找你们,检查一下你们的签证申请表格和支持文件。嗯,顺便一提,你们明天晚餐喜欢吃什么?中餐可以么?”林义龙自问自答地说道,“应该没问题。那就这么定了,明天去莱切斯特广场吃中餐。”

林义龙随即中断了会话,留下薇拉在电话另一头沉默不语。

薇拉颤颤悠悠地拿起墨绿色的信用卡,鼓起仅存的勇气把卡递给她的姐姐。

纳迪亚摆摆手,她不能替妹妹做这个主。

薇拉颤抖着把信用卡递给服务员,当她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感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已经被她抛弃了。

“请,再给我们的房间延期一周吧。”鼓起仅存的勇气,薇拉不敢直视酒店服务员,羞愧地说出了这句话。

20 姐妹夜话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和第三次。

林义龙在薇拉进行了第一次信用卡消费之后就暂停了纳迪亚的信用卡,耶昂姐妹还要生活,而都是需要作为一般等价物的钱来维持的。薇拉的第二次和第三次信用卡消费就很会自然地发生了。

从周五至今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中,薇拉是不会埋怨纳迪亚的。她和姐姐面临的严重生存问题,总需要一个解决办法。只不过这一切来得都太突然,她尚未准备好。在此之前自己稍稍宽裕的时候,纳迪亚和她是虽然一直背负压力,仍然有做白日梦的闲暇:比如薇拉嫉妒她本土同学能获得免息的助学贷款而不太担心贷款的偿还问题;薇拉梦想过有朝一日可以满手大包小裹地拎着从商品琳琅满目的哈罗德商场和牛津街买回的衣饰;她也曾幻想过一个高大俊朗的绅士能带着身着华贵礼服的她参加达官贵人们出入的昂贵晚会。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她和姐姐要面对的是令人绝望的财政状况,倘若没在周一的宽限期得到解救,姐姐纳迪亚的学生资格就会被注销,而学生签证就要被取消——而纳迪亚一旦失陷,薇拉被从英国内政部遣送也只是时间问题。姐妹俩只差一点就会如林义龙说得那样连从事私人伴游的可能都会宣告灭失——就算能逃过警察的注目,要是一旦被有心人知道,她的一生就受困于各种社会舆论,彻底毁了。

当纳迪亚在周五说要把一个陌生的说着乡音的亚裔男子带到她的那里吃夜宵的时候,她就知道能让自己和姐姐保存体面的希望只能落在了这个外貌比照心中白马王子标准差万倍的粗鲁男子身上。结果,那个初次见面被称为“尤里”的野蛮男子却把她和姐姐的尊严肆意地踩在了脚下。最后,还是姐姐说服了她——维持她们的学籍比一切都重要。在这以后,她和姐姐就要成这个她讨厌的男人的爱人,直到他厌弃了她们或者她们强到足够能摆脱他的控制为止。

周三晚,两姐妹互道晚安之后,薇拉躺在床上,却无法按捺不住心中的不断产生的疑惑,来找纳迪亚。

“姐姐,你睡了么?”薇拉轻敲纳迪亚的卧室门,纳迪亚坐在充当书桌的梳妆台前做课前的预习。

纳迪亚听到了门外妹妹的呼唤,把自己的双胞胎妹妹迎了进来。

“什么事?薇拉?”纳迪亚问道,这几天发生的事让她十分关注妹妹的心理状态。

“姐姐我今晚想跟你一起睡。”薇拉向纳迪亚撒娇道。

“好的,你先躺下吧,我稍稍做一下笔记就去陪你。”纳迪亚说道。

片刻过后,纳迪亚结束了自己的预习,关上灯,进了被窝。

“姐姐,你说到底是什么让你选择了那个‘尤里’?“薇拉问道,她今晚就想弄清楚为什么自己最亲爱的姐姐会选择那个叫林义龙的亚裔男人。

“并不是我选择了他,我当时是没什么选择权的,是尤里选择了我。”纳蒂亚回答道,她还记得那晚林义龙直接献给他白百合的场景,脸上泛起一阵红晕,“那个俱乐部经理本来是付钱让我和其他的一些女孩当陪衬,没想到他选中了我。”

“那为什么......“薇拉疑惑道,“你可以对他说‘不’的。”

“后来在餐会上,我感觉除了矮一些,壮实了一些其他地方都还不错。”纳迪亚诚实地向薇拉转达她对林义龙的观感。

“那种俱乐部的会员能有什么好种。”薇拉提出了她的疑问。

“能看得出来,他也是第一次去光临那里,要不然也不会紧张得在参会中把葡萄汁和香槟酒的杯子弄混了。”纳迪亚对薇拉的询问无一不答。

“那时候到我那里为什么会那样?”薇拉从纳迪亚的只言片语中,“也许在酒会弄错杯子只是一个社交掩饰。”

“到你那里摆出那副神情才是掩饰。”纳迪亚说道,“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获得我们的资料的,但在这么短时间就能清清楚楚地调查到我们的情况,就凭这能力,我们就没法摆脱。我能感觉得出来,他不是一个坏人。”

“姐姐你又没恋爱过,你怎么知道。”薇拉忍受不了姐姐纳迪亚固执的判断,嘀咕道。

“就算不是坏人,那住得酒店,你放在床边的电话还有刚刚结算过的信用卡总是真的吧。我最近突然领悟到,我们学习拼搏没指望自己能做出什么影响人类世界大的成就,只不过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如果恰好在面前出现这样了能够让自己生活好一点的男人,为什么要拒绝?”纳迪亚接下了薇拉话茬,反问道。经历过这几天,她仔细反思了自己的生活,做出了这样的感悟宣言。

“我们是要追求更好的生活,这没错。”薇拉还是有些不服,“但我们追求的不是独立,自主,有尊严的生活么?”

“没有错,但处于人类世界,总是动态平衡的,充满了妥协。”纳迪亚搂着妹妹的头,“倘若不是这样,我们为什么要来伦敦上大学?不如去西伯利亚找一个荒凉的地方,更能独立自主有尊严地生活。话又说回来,假如我们真的这么做了,那么这个目标就完全没有意义。只有一个人的世界谈不到独立、自主和尊严。”

薇拉反复咀嚼着姐姐纳迪亚的话,她仍然十分抗拒的内心松动了。

她想以后通过努力的工作把欠林义龙的这份恩泽了结掉,变成清清白白的债务债权人的关系。经过姐姐纳迪亚的一番分析,自己除了甘愿受林义龙支配好像没有其他等价偿还这份人情的办法。姐姐纳迪亚和自己来伦敦上大学就是为了实现自己有尊严的生活的理想。现在大学资格确实保住了,却把自己的理想和梦想乃至于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林义龙。

第二天早上,纳迪亚和薇拉一起出现在了酒店的餐厅中就餐,薇拉面无表情机械地只用左手的叉子往自己送食物,右手一只紧握着林义龙给她的那张信用卡。

21 莱切斯特广场

对于美食,一个事实就是,至少在英伦三岛,越大众的菜系越美味。比如冷战期间的中欧菜,从20世纪末到21世纪初的中餐,以及2007年之后的印度菜,都遵循了这样的规律。所谓的大众菜系的衡量标准,只有两个字——售价。

到了伦敦,耶昂姐妹最常吃的还是她们自己烹饪的菜色,虽然偶尔吃过东区的印度菜和阿拉伯菜,她们最习惯的仍然是俄式菜肴。

去国外留学工作的人在外国大多都保持原来的饮食习惯,除了口味之外更注重家乡菜带给他们的心灵上的温暖,能稍微缓解刚到异乡新鲜劲过后的那种不适应。

去莱切斯特广场并非是一个原汁原味体验远东文化世界的好选择,里面的大多数菜色都是经过本地化的,可这里毕竟是一种选择。

林义龙对莱切斯特广场并不算熟悉,伦敦华埠给林义龙最深的印象不是满眼的中餐厅中超市,也不是各种为了伦敦华人提供财务、法律和通讯服务的服务公司,而是一间用中文在不太显眼的地方写着“西医”之外没有任何标注的诊所,和诊所对面的广式茶楼。林义龙唯一一次在莱切斯特广场的中餐,就是在这里被他香港学哥带来吃的粤式下午茶。

在耶昂姐妹见面之前,他和斯图尔特在下午茶时间在距莱切斯特广场不远的一家英式茶楼里进行一次私人会面。

背着背包,身着戴兜帽的套头衫配松垮的运动裤,黑着眼圈,没刮胡子,油腻的发梢,脸似乎也好长时间没洗了,林义龙这样的流浪者外观很难让人把他跟几天前光鲜笔挺的事务律师职业联系到一起。虽然是私人会面,这样的装束很失礼,以至于林义龙走近和斯图尔特独占的沙发咖啡座,斯图尔特先生没认出他来,把他当成了普通soho商业区的流浪汉,露出了厌恶的神色,仔细观察之后,才认出面前这个家伙正是和他约定见面的林义龙。

“怎么了?”斯图尔特随口问道。

“没什么,办理了停薪留职之后有点不太适应而已。”林义龙拿着在前台点的一杯冰沙饮料,痛饮了一口,“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这样的装束能不让人把我们两个人联系到一起,要是被有心人听到,怕是会引发不小的风波,所以,把我当成一个偶尔进入咖啡厅消费的流浪汉就好。低头玩你报纸上的拼字游戏。”

两人的会面完全搞成了特工接头。

出了周一和麦格那档子纠纷以后,林义龙处理人际关系的时候变得更加谨慎了,努力做到不要给有心人留下口实。虽然他工作中建立的一些私人联系不属于代理律师和被代理人保密协议的规定项目,也不能算被律师公会训诫或者惩罚的理由,然而这么做终究是不职业的。林义龙不想被人抓到这种把柄。类似地,他认为同样身为律师的斯图尔特也不想让自己的职业因为滥用信用(Misappropriation)被宣布业务无效。

“周末过得很愉快?”斯图尔特明白了林义龙的意思,询问道。

“嗯,一切过后很疲劳,很空虚。”林义龙说话时带着一副“你懂的”的神情,被‘正巧’翻阅报纸的斯图尔特看个正着。

“听起来你状态还算不错,那我就放心了。”斯图尔特说道,“我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去浦江的办事处了。”

“具体什么时候走马上任?”林义龙知道斯图尔特说这句话的目的,“至少我要在伦敦呆到十月底,等我在森林小屋主体建筑竣工之后才能动身。”

“那不是有些破坏计划了么?”斯图尔特抱怨道,“我还以为能拿到两份年终奖呢。”

“真遗憾。”林义龙感叹道,“不过也挺好,给你了点准备时间。”

“什么准备时间?”斯图尔特知道林义龙不是无的放矢,揪着林义龙的话头,“难道还要我去做一套唐装什么的么?东方人讲究这些东西吗?”

“我在威尔士这么多年,我也没去订做凯尔特裙。我是在想.......“林义龙故意停顿了一阵,“我建议你可以考虑跟当地没啥扩张动力但是可靠的银行合作办理一个软妹币对外直投项目,不然很难规避外汇投资的法律风险。我想,你们没有进行业务的牌照吧。”

“申请中。”斯图尔特用一个词给林义龙解释了状况。

“所以,如果有钱人想直接走直投,我想知道存在法律障碍的前提下,你们怎么运营。”林义龙询问道。

“抱歉,我想你了解我不能告诉你这些。”斯图尔特断然拒绝透露这方面的信息。

“香江分部?”林义龙询问道,这是他知道得最明显的一个资金运营渠道。

斯图尔特放下报纸,在听到香江这个词之后眼睛隐约放出亮光,随即又黯淡下来,摇摇头。

“所以,跟香江有关,但是跟香江分部无关。”林义龙看到了斯图尔特的反应,把米德赛克斯香江分部排除掉了。

斯图尔特点点头。

林义龙随即想到了一个可能,拿出手机,把那个可能写在了自己的手机上,亮着屏幕放在咖啡桌上。斯图尔特用余光看到后,露出了享受的申请,向偶尔经过的咖啡厅服务员竖起了大拇指。

“既然有这个渠道,我相信你么能对付得了,大不了让别人背锅嘛。”看到了斯图尔特的手势,他立即放心了,“不过我说的那个渠道还可以考虑发展一下,我可以帮你联系。”

斯图尔特没有表示,在停顿了一会儿后,他在拼字游戏的答案对照中,做出了打对号的动作。

“很抱歉,可能我离开之前,没时间跟你再见面了。”林义龙用表达遗憾的语气低声说道,“祝你旅途愉快,别忘了往我的林场地址寄明信片。你先走,注意,我们不认识。”

斯图尔特随即起身,冲着林义龙,厌恶地用力向林义龙那边用力拂去西装表面的灰,离开了咖啡厅。

在咖啡桌上还留下了斯图尔特用来玩拼字游戏的报纸,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和“周日:1300-1500”的讯息,这个号码应该是从一镑店随意买到的电话卡。

林义龙抄下电话,然后很随意地抓起圆珠笔,把上面的信息涂黑,前往巴比坎,跟耶昂姐妹会面。

22 河岸街

在步行前往巴比坎的酒店见耶昂家的双胞胎的路上,林义龙给自己的房地产经纪人打了电话,询问河岸街公寓的所有权转让的文件情况,得到的答复是一切完毕。

这样振奋人心的消息使林义龙手舞足蹈。

伦敦的路人们早已习惯在大街上看到林义龙这样有些疯癫的“流浪汉艺术家”,在见到林义龙有些失控的样子,快步离开林义龙的周围。

林义龙在稍稍平复内心的激动之后,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朝自己的公寓驶去。

跟林义龙主要居所布莱肯林场不同,由于河岸街的公寓性质是住户共有,整个楼的所有权形式是在所有住户的联名信托下的,换句话说林义龙房产购买整个过程中并没有发生法律上的土地所有权转让,林义龙房产经纪人只需要在信托协议的受益人栏目中多加林义龙的一个名字而已,整个过程不需要熬尽心血等待土地管理局的把程序流程走一遍,也不需要林义龙的律师介入——林义龙自己就是律师——而其他的杂项诸如能源表、买受对价、公寓维护协议(物业管理协议)、印花税表格都已经在林义龙购买之前被他的房地产中介处理完毕。此外,由于林义龙不需要按揭,大大加快了财产所有权转移速度,他的房地产经纪人就能在几天之内——而不是正常流程的几个礼拜甚至几个月——完成林义龙对公寓物权的占有【注1】。

“先生,我们到地方了。”很快,出租车司机把林义龙送到了他河岸街的公寓楼下。

这是一栋外表很新但被特地设计成的维多利亚风格的五层现代公寓楼,只有四层楼住人,每一层楼只被横贯整个建筑的走廊、楼梯间和电梯间隔出了四套公寓,整栋公寓楼除了林义龙和他邻居购买得顶楼套房之外没有其他公寓配备阳台。在公寓楼的地下还设立了停车场,通过公寓在楼侧辅道的汽车出入口与外界相连。

“不错的旅馆。”林义龙如此评论道,

这个评价的是这样来的,根据公寓的维护协议,除了房屋对价款之外,林义龙每年仍需要要为这间公寓缴纳24000镑左右的物业费,如果平均到天,每天大概65镑,虽然不足以支付耶昂姐妹现在借宿的巴比坎的酒店的每日花销,但如果仔细甄选,大概能在贝尔格拉维亚的廉价旅馆的带浴室的小房间住一晚上还包早餐。作为对照,现在林义龙在萨里郡的那间公寓租金是每月950镑。【注2】

看着这间他在伦敦的新家,林义龙多少有些感慨。

“你能在这里等我一会儿么,我等会还要去巴比坎。”林义龙向出租车司机建议道。

林义龙忽视了一点:在任何正常理性的出租车司机看来,现在他那邋遢劲十足的流浪汉的打扮,是无法保证之后再见能得到车费的。

“不,我现在就要车费。”出租车司机恶狠狠地说道,“去巴比坎的话,去坐别的车。”

“难道就不能在这里等等我么?我真的还要用车。”林义龙非常无奈,“这个交通高峰,打车很困难的。”

“这是你的问题,和我无关。”司机说道,“付车费。”

“你好像没说‘请’这个非常富有魔力的字。”林义龙冷漠地回答道,“既然这样,你失去了一个非常好的挣钱机会。”

“请付车费。”出租车司机故意把“请”这个词加重了语气。

林义龙于是拿出钱夹,殊不知,他母亲给他买来装门面的钱包没有办法跟他现在的穿着的衣服品味相符,引起了正在履行职责的步行巡警的注意。

“先生,请出来一下。”警察敲敲车窗。他们看到出租车在非停车区域短暂停靠,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超过了他们认为可接受的泊车时间,当然需要介入。正巧看到了林义龙不整的面容和相对奢侈的钱夹。

”先生,请立即出来。”警察见林义龙没对他们的指示有什么反应,粗暴地拉开出租车的门,向林义龙喊道。

“请稍候,先生们,我现在要支付我的出租车费。”林义龙做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向警察解释道。

“一共多少钱?”林义龙向出租车司机问道。从莱切斯特广场到河岸街并不远,可能5英镑就足够了。

警察立即把林义龙拦了下来:“请不要支付,我怀疑这个钱包不是你的。”

“你做出如此判断的原因是什么?”林义龙不在乎地说道,大大咧咧地从钱夹里抓了一张20英镑的紫色钞票递向驾驶室里的司机,把钱夹收到了自己的运动裤的口袋里:钱夹的长度和运动裤口袋差距甚大,大半部分露在了外面。

这一细节让警察确信了自己之前的判断,为了不给“失主”造成损失,他们马上行动,把尚在出租车的林义龙拖了出来。

林义龙被其中一名警察按在地上,被牢牢地把住双臂,随即传来了他的痛呼声。旁边的路人看到此景象,纷纷驻足,围了上来。

另一名警察在直接拽出了放在林义龙口袋的钱夹,把钱夹打开,里面装着林义龙的三张信用卡,居住证和5张10镑和5张20英镑的钞票和他的献血卡。

再对照了居住证上林义龙的照片,周遭气氛突然微妙了起来。

“我想,我需要一个合理的官方解释。”林义龙吊着膀子,忍着疼痛,保持着冷漠,从口袋里拿出了因为外力而屏幕破碎的智能机,这个手机已经不能用了。

如同变戏法一般,林义龙从他的背包的侧面又掏出了一台功能机,在他刚要拨通紧急电话的时候,一辆巡逻车开到。

“我们很抱歉,林先生。”在与当值警察交流了一下情况之后,巡逻车下来的一个探长阶级的家伙对林义龙表示了歉意。

“我没办法接受没有解释清楚的道歉,请原谅,尤其是我的财产因为粗暴的执法受到损失的时候。”林义龙冷冰冰地说道,乔迁新居的喜悦被突如其来的暴力冲淡了,“我现在要去巴比坎,有什么需要解释的事,我会通过投诉渠道跟你们联系的。”

23 酒店房间

以林义龙为主要当事人的热闹场面不能允许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摇大摆地进入近在咫尺的公寓,索性他就跟几个警察一道去了附近的警局(大小相当于国内的派出所)。

记录相关证词之前,他被邀请到警长(Inspector)办公室进行一个封闭聊天。

警长年纪跟林义龙上司的戴维斯的年龄相仿,瘦高的身材,和善的面孔让第一次见到他的人会心生好感,稍微缓解了林义龙与警方之间情绪的对立状态。

“我真的对他们的粗暴行为表示衷心的遗憾。”警长站起身,对林义龙说道,“请接收我的歉意?”

“是你身为警长个人的,还是作为大都会警察署的官方歉意呢?”林义龙反问道。

“我个人的。”警长回答道,“顺带,我想请你高抬贵手,宽恕他们。倘若这样下去,那两个警察的工作就完蛋了。”

“那你能理解我么?”林义龙对这个逻辑怒极反笑,“我是在出租车上被你手下的警察拉出来的,我的声誉怎么办,中断的工作怎么办?我耽误的时间和因为联络不畅的损失怎么处理?是不是你们觉得我是亚裔,所以好欺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作为补偿,我愿意让他们对你进行经济赔偿。”警长的语气变得更加委婉,说道,“从那张律师公会标记的的信用卡,我知道你是律师,我相信你明白如果遇到这种事,就算闹到投诉处理,就个人来说你也没办法拿到多少赔偿款,而且为了你的正义,你还要出席听证会以受害人的身份作证,浪费一大堆时间。所以,单纯为了你的利益考量,我想能不能.....”

“所以你想和解?”林义龙问道,他现在更着急和耶昂姐妹的会面,时间已经过了五点半,有些迟到了。

“没错,如果你觉得这个数目不对,还可以再商量。”警长察觉到了林义龙语气中的转折。

“我接受了,但为了不夜长梦多,我现在就要3000镑的现金。”林义龙冷冰冰地说道,把价目设在了一个他认为‘合理的’数额,“我希望你能保证以后类似的事情不再发生,我可以当整件事没发生过。我想让你(们)明白一件事,我这次选择不投诉,是因为我认可那位大都会警察的警惕性,不过不代表下次不投诉。”

“我相信不会有下一次的。”警长点点头,接受了林义龙提出的数额,走出办公室。

两个警察如同大祸临头,呆呆地站在了警长办公室的外面。

“下不为例。”警长的这句话让两人喜出望外,“但是,林先生的损失需要你们赔偿,每个人1500镑。”

听到这个数额,两人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对每年只有不到三万镑收入的普通警员【注1】的警察来说,1500镑的赔付额度还是有些大的。

林义龙在等他的和解金送来,快步离开了警察局。

依旧是一旦夜幕降临就变得更加吵杂的巴比坎。

“抱歉,我有些迟到了。”林义龙匆匆忙忙地闯进了耶昂姐妹的套间,却看到不知是纳迪亚还是薇拉的倩影在镜子前摆出风情万种的姿势。

大写的尴尬。一定是打开的方式不对。

“抱歉,唔,我好像走错门了。”林义龙摸着后脑勺,退出了套间。

在酒店走廊冷却了一分半钟,再一次地进到两姐妹的旅馆套间,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在客厅里并排坐着等着林义龙。

“晚上好,我亲爱的女士们。”林义龙说道,“让我来猜猜,哪一个是纳迪亚哪一个是薇拉?”

对分辨双胞胎,林义龙读过一篇非常有意思的文章:由于肌肉记忆这东西存在,双胞胎如果次次都习惯自己的位置的话,那么肌肉记忆的下意识的躲避方向跟平时习惯的方向也是一致的。林义龙只能先推定无论是纳迪亚和薇拉没读过类似的文章,不会故意混淆她们的习惯。

“无论你们哪一个,请坐到这个单独的沙发上来。”林义龙对她们说道,“然后我就能告诉你们答案了。”

一个女孩按照林义龙的吩咐,坐在了为林义龙特别空出的单座沙发上。

等女孩坐定之后,林义龙走到沙发前,把嘴撅起,非常非常慢的接近面前女孩的嘴唇。

女孩在开始的时候能保持淡定,在两人嘴唇即将碰触前却有了一个本能地稍稍地向她自己的左侧做了细微的躲闪动作——在上周五,衣衫不同时耶昂姐妹俩分立在写字台前靠右侧的,是纳迪亚。

林义龙心里有数了。

“你,薇拉.......才不是!”林义龙卖了一个官司说道【注2】,然后缓缓起身。

“你是怎么猜到的?”在一旁,薇拉的疑问确认了林义龙的答案。

“行业秘密。”回答是典型的社交辞令。

林义龙首先拉起了在他面前的纳迪亚,又把手伸向了薇拉。

薇拉有些懵,犹犹豫豫地,还是接过了林义龙的扶起她的手。

“谢谢。”细若蚊蚋般的声音,薇拉向林义龙道谢。

“你说了什么没有?”林义龙问道,他不仅仅观察到了薇拉唇纹的波动。

“什么都没有。”薇拉把情绪稳定了一下,说道。

“我们今天吃点什么?”林义龙问道,“如果你们不是非常想去莱切斯特广场的话,也可以吃点别的。”

“我想我们以后要习惯中餐吧。”纳迪亚问道,“我觉得我们可以不用急于一时。”

林义龙看着试图努力表现坦诚的纳迪亚的表情,随即微笑地答道:“我是无所谓吃什么,不过我想,今晚我这样的装束是不太适合带你们两个去一些需要正装的高档场所的,如果你们想吃一些别的,只要不是南区和东区,还有帕丁顿附近的中东菜,其他的都可以。如果你们觉得很疲倦的话,我们叫客房服务也行,就像周六你们午餐那样。”

林义龙的提议让耶昂姐妹的眼睛发亮,两姐妹这几天午餐晚餐,都是拿附近学校附近超市卖得蔬菜沙拉和面包捱过去的。

24 餐厅

西式正餐,刨除一些冷餐会和自助餐会之外,一般按照宴饮文化分为三道菜、五道菜、六道菜和七道菜。但如果真的细分,严格来说充其量最多四道——头盘/色拉/开胃菜【注】、浓汤和面包(三道菜的菜谱把这两道菜变成一个)、主菜、和甜食。剩余的几道一般都是在这四道之间按照某些标准有所增益损减。

在这间酒店的餐厅,在周四的晚餐是以“牛排之夜”为主题的,既然纳迪亚不想出去别的地方,叫客房服务又有些浪费,林义龙就带着耶昂姐妹到楼下的餐厅就餐,是三道菜的全餐。

林义龙找了一个餐厅二楼的最里面的卡座,他们之间的对话不至于传到外人耳中。

“我们来再次认识一下吧,为了把前面愉快和不愉快的过往都抛去......”林义龙说道,“虽然我们已经见过好几面了,但除了在薇拉公寓那天的悲惨记忆,我还没正式地‘结识’过你们。

薇拉冲着林义龙翻了一个白眼。

“那天晚上,我很抱歉。”林义龙把道歉当成了开场白,“这其中我想造成误会最大的就是纳迪亚向我提议去薇拉那里吃夜宵和我在你那里的态度。所以,我今天不得不做一些澄清来解释一下当天的原委,请你们谅解。”

“纳迪亚本意是没有错,但是方式方法有些问题。哪有第一天约会就把自己的妹妹介绍给陌生男人的姐姐?”林义龙抚摸着纳迪亚的玉手,缓和着她的紧张,“先不说我是不是坏人,完全陌生的情况下,我把你们约到我的家里,你们自己会不会来我家?薇拉住得伦敦东区,那个地方,反正我这个已经在英国呆了七年的人不太敢在晚上出门,更别说进入完全陌生人的家里。我自然会提高警惕,你们反思一下的话,会理解我的举动的。”

“我相信薇拉你是能理解你的姐姐的。”林义龙望向薇拉,“你们课业繁重,作业的预习复习已经把你们压得很吃紧了,去打工的话,还找不到适合你们时间表的零工,所以收入不高。一旦经济状况发生变故,你们的梦想就不能持续下去了。好在上天给了我这个帮助你们的机会.”

“只是帮助么?”薇拉鄙夷地看着林义龙,“那我们只要在之后还你这笔钱就好了,我们都知道你出钱的目的,不要把这个说得冠冕堂皇的。”

“我亲爱的薇拉,你还是没想明白,这个世界总是充满妥协的。”林义龙解释道,“不如问自己,跟这个命题想类似的问题:优秀毕业生这么多,我是你的雇主,我为什么雇佣你而不是别人?漂亮女孩这么多,如果我是你的恋人,我为什么愿意爱你而不是别人?如果我是你的挚友,我为什么亲近你而不是别人?你看,这完全属于价值观判断的依据平定问题——那么我为什么选择‘帮助’你,没‘帮助’别人。我相信你凭你的聪明才智,能想得清楚的。”

“那我们怎么才能偿还清楚你的这份帮助呢?”薇拉问道。

“我希望是你们的一切,我亲爱的薇拉。”林义龙回答道,“我也希望能在以后的相处中,我们能幸福,融洽地一起。”

“好吧,就算我们能以后幸福,快乐。”薇拉发觉自己的抗议已经变成林义龙眼中的幼稚的娱乐,于是顺着林义龙的话问下去,“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会娶我和姐姐中任何一个人作妻子么?”

“不会,我相信婚姻是对等的,是神圣的。”林义龙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我这么做,我就做出了‘抛弃掉你和你姐姐中一个’的选择,我不想在我生命中抛弃你们中的任何一个,这是命运赋予给我的义务和使命。”

说完这样恬不知耻的宣言之后,薇拉和纳迪亚还做出任何回应,就被林义龙的眼色中断了。

餐厅的服务员端着盘子上了二楼,为他们上头盘。

“我现在来问你们问题,到底是什么导致了你们陷入如此窘境的?”林义龙利用服务员的介入巧妙地把两姐妹的反馈他宣言的过程忽略了,“我在想,既然纳迪亚读的是材料工程,而薇拉读的是医学院,都是花大钱的学科——那你们家里那边应该能负担得起,为什么会陷入这般田地呢?”

“呵,也许就像你说的,是命运吧。”纳迪亚开始叙述她和薇拉陷入窘境的原因,,“我们留学是通过我母亲找嫁到英国的姐姐联系的,当时是找的慈善组织以奖学金的方式资助来这里留学。我姨妈在今年一月份跟我前姨夫离了婚,从那时候我们就拿不到从那儿得到的奖学金了。因为我们父亲的结肠癌手术,占用了家里的积蓄。任凭我们怎么省吃俭用,钱还是不够用,就变成了这样了。”

“然后,你们宁愿被我资助,也不想拖累自己父母?”林义龙说道,“我了解了,那为什么,不回去办休学?”

“我们在喀山的大学学籍,已经在前年由于没去报道,被取消了。”薇拉补充说道,“如果我们回去,只学了皮毛的我们只能以中学毕业的最高学历找工作,回去的话,再怎么努力工作,还是付不起我们的学费,到了那个时候,就什么都没有了。”

林义龙听到了他最知道的部分,比较他手里收集到的材料信息推出的两姐妹性格特点,差不了多少。

“所以,你们现在还缺一笔钱去支付你们父亲的医药费是吗?”林义龙问道。

两姐妹沉默不语,但能看得出来,她们对此默认了。

“你们父亲能经受的住长时间飞行么?”林义龙问道。

“现在的话,还不行,正处于化疗期间,血压降得很厉害,怕长时间飞行身体受不了。”薇拉回答道,然后看着在一旁思考着什么的林义龙。

“化疗还有多长时间?”林义龙问道。

“最近一次化验之后还需要三针,大概半个月左右。”纳蒂亚回答道。

“嗯,那个时候正好是你们考试结束了。”考虑了几分钟,林义龙说道,“你们今年夏天回家的时候,劝你父亲出国治疗吧,其余的我来安排。”

25 鸟笼

林义龙和耶昂姐妹已经吃过主菜。趁着两姐妹吃甜食和咖啡的当口,林义龙就着咖啡开始检查耶昂姐妹填好了的申请表,补充了账户信息之后,让两姐妹在署名处签字。

附上两姐妹的护照,护照照片,警察局注册信和从斯图尔特给他弄来的资信证明和账单之后,林义龙小心地这份文件拿大信封封好,放在了自己的背包里。

“文件没有问题,但薇拉小姐,你告诉我你得资金从哪儿来么?”林义龙拉上背包拉链,突然用英语向薇拉问道。

“从我们保护人安排的。”薇拉也切换成了英语,道出了实情。

“NG,你的资金不是你的,我会拒绝你的签证申请。请下一个申请者,纳迪亚来回答这个问题”林义龙冷冷的回应道。

“故去爷爷的遗产?“纳迪亚小心的问道,但说得语言仍然是俄语。

“重来,我是签证官,不接受外语面试的。”林义龙正直了一下身子,努力让自己变得严肃起来。

“深爱我们的爷爷的遗产。”纳迪亚也开始用英语回答问题。

“那么,为什么你的爷爷越过你父亲,把遗产留给你们呢?”林义龙问道。

“他爱我们,希望我们以后能过得好一些。”纳迪亚编了这么一个借口,但也算能接受。

“那你是什么时候获得这笔存款的呢?”林义龙追问道。

“今年年初。”纳迪亚语气不确定地回答道。

“那么,耶昂小姐,根据你的出入境记录显示,你从去年九月开始,一直都在伦敦常驻,财政部没有查到你的遗产所得申报记录,请先缴纳共计42万镑。”林义龙阐释清楚纳迪亚回答中的问题,“下一个申请人,薇拉-耶昂小姐。”

“你是什么时候获得这笔遗产的呢?“虽然类似,但是换了一个问题。

“我上大学的时候,祖父留给我们的。”薇拉回答道。

“那为什么这个来源没在你的申请资料体现呢?”林义龙继续追问。

“这......”薇拉答不出这个问题。

“尤里,那这个问题的正确解读方法是什么?”纳迪亚中断了林义龙与妹妹的问答,她感觉这个问题有些棘手。

“如果说是最后的那个问题,不列颠的财政部为什么可能管得到莫斯科的银行?”林义龙解释道,“这个问题不应该被签证官问的问题,但是他可以通过类似的这样本来不应该由他问的问题向你们施压,从你们的迟疑中找你们的申请材料真实性的问题。”

“这些都是你臆想的吧,签证官现场不会问这些问题的。”薇拉并不服,决定跟林义龙就这个签证申请问题死磕到底。

林义龙露出了讽刺般的微笑,“怎么。薇拉,有勇气想测试练习一下?”

“来!谁怕谁!”薇拉咬紧牙关,她虽然准备接受林义龙,但是并不觉得林义龙能在随机问题的应对能力上问倒她。

二十分钟后,薇拉被林义龙还不算很刁钻的问题弄得整个事实体系漏洞百出,向林义龙投降。

“那我们的应对技巧是什么?”纳迪亚记下了林义龙模拟的签证官问题,但是这么多问题恐怕还是有几个变体没法完全回答出来,她和薇拉需要一些技巧。

“尽量把话说得慢一点,我刚才的那些问题的应对回答,你们都记得一些了吧。”林义龙说道,“你们说话的时候,要把说话速度放慢一些,但不要太慢,要不然签证官会认为你们的语言能力不足,还是会拒绝你们的申请的——每个人的预约的时间跨度只有15分钟,在检查完文件内容之后,也不会有很多时间来覆盖所有的签证材料上的问题,有可能会围绕一个问题深入问,也有泛泛地询问一下,我们再来。”

又过了三十分钟,这回耶昂姐妹通过了林义龙的模拟测试。结束的时候,大本钟敲了九下。

“等会回去之后,好好地再演绎一下明天要遇到的这些问题,但是现在嘛,我想请你们跟我一起去河岸街,看看那套公寓。”林义龙很体贴地付了餐费,而不是记在薇拉的套房名下——尽管后者也是刷他名下的信用额度。

离耶昂姐妹寄宿的酒店不远,巴比坎艺术中心就坐落在那里,这个时间,刚好是艺术中心剧院演出即将结束的当口,在正门外面,停着很多待揽客的出租车。

又一次出现在公寓楼下,林义龙不是太贴切的装束仍然让他被值夜班的前台保安嫌弃,被他挡在了门厅处。不过因为旁边有高挑漂亮的耶昂姐妹在,保安员的措辞比警察文明得多。

“你是那个几小时前被警察带走的人?”职员认出了林义龙,“先生,请您出去,这里肯定没有你要找的人。”

“我就住在这里。”林义龙冷漠地回应道,指了指前台旁边的刚刚嵌入他名字的信箱。

保安一怔,看看林义龙,又看了看自己的工作日程。

“真是抱歉,没能及时认出你,林先生。”保安马上换了一副和蔼的笑容,向林义龙谄谀道,“欢迎你入住阿尔德维奇广场。”

“没关系,作为业主,我是希望自己的保安对每一个外来人都提高警惕,这么做是非常妥当的,我没有什么反对意见。”林义龙仍然是冷冷的语调,“不过,我希望下次不会再被认错。”

“我很抱歉,我相信不会有下次了,希望你和你的.....”说到这里,他发现自己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和林义龙一道前来的耶昂姐妹,“总之,希望你们能在这里住得愉快。”

随即,他打内线电话,招呼了他的同事暂时在前台替他一会儿,把林义龙和耶昂姐妹送入他的新家。

不算标准的错层公寓,入口所在的五楼是一间主卧带两间独立卫生间的次卧,顶楼则布置着开放式厨房/餐厅/起居室、书房和共用厕所。

“你们毕业前,就在这里住吧。”林义龙带着两姐妹在空空如也的公寓查看了一圈之后,对耶昂姐妹温柔地说道,“这里安保措施很好,一楼有设施齐全的健身房,离你们上课的教学楼非常近,距离其他的设施也不远.....算了,你们比我更熟悉这个区域。”

“另外,我在9月之前,不会常住在这里。你们唯一要做的维护就是保持室内清洁,剩下的两个次卧,你们自己考虑如何划分吧。”林义龙走向了门口,留下耶昂姐妹考量室内布置,“最后,作为保护人的要求,不要夜不归宿。”

林义龙等在走廊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笼中鸟》这首歌:

“娇艳欲滴的脸蛋,婀娜多姿的身材换回的只是年迈人的金钱,她就是那只笼中的金丝雀。”【注】

河岸街的这套公寓,就是耶昂姐妹的鸟笼。

26 共用土地

在办理完签证之后,林义龙又在伦敦盘亘了一周,等耶昂姐妹搬入河岸街的公寓之后的周一上午,林义龙坐上了去往南威尔士的大巴,目的地是西格拉摩根郡郡望,斯旺西。

林义龙在这里上了三年学,对这里的一切已经很熟悉了。

他的法学院同学,尼尔-泰尔已经在巴士站台等候他了。

尼尔斯-泰尔是一个年龄跟林义龙一样但身材削瘦的人,蓝眼睛已经变棕的头发能表示尼尔斯祖上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威尔士人。他总是面露微笑。不过令陌生人感到惊悚的是,尼尔斯棱角鲜明的脸上线条配上和善的微笑却总是令人联想到电影里的杀人狂。所以,除了女友之外,尼尔斯的私人联系仅限于如同林义龙这样的说不上亲密但保持联系的同学和几个同一个业余乐团的乐手。在林义龙执业的同学里他的工作最对口,所以林义龙把林场主体确权注册的工作交给他。

所以,陪林义龙前往他的林场也是尼尔斯工作的一部分,因为两人相熟很久,聊得东西可以稍微地扩展到私人话题范畴。

“你还是没换车。”林义龙看到尼尔斯的那辆2004年的高尔夫MK4,正是尼尔斯跟林义龙同学那年,从尼尔斯父母那里获得的生日礼物。

“挺好的,尤其是威尔士的街路。”尼尔斯扣上安全带,对林义龙说道,“你打算先去哪里?”

“去自由球场旁边的那个工业园吧,叫什么名来着?“在威尔士,很多地名都是威尔士语,林义龙虽然掌握了一点词汇,但完全发音不能,“毛尔法还是摩尔发。”

“英语是沼泽地的意思。”尼尔斯向林义龙解释道,“你说这两个发音,哪一个都行,反正除了威尔士司机,其他的外来人都弄不懂的。”

林义龙讪讪地捋了一下不怎么茂密的头发。

“这么说,你要重回威尔士了?”尼尔斯换了一个话题,“伦敦的生活不适应。”

“生活都差不多,最主要的是,伦敦实在是太吵杂了。”林义龙说出了个人原因,“我不怎么喜欢大城市,你工作的时候,每时每刻都有7个人在看你干什么的时候,实在是有些令人难以接受。而且,每天我要上下班就得花费一个半小时进行通勤,有的时候加班到后半夜连车都没有了,只能在律所会客室的沙发上眯一会儿。所以,当我发现有公司在找财产托管人的时候,我就提交了工作申请。”

“那你以后是专心经营林场啊,还是选择继续执业?”林义龙在与尼尔斯的交谈中表示过他其实是为某个机构进行投资的储备林场,直到林场再次被出售,放在他个人名下有助于税务管控。

“我还没想好,那里实在是太远了,就算执业也只能算兼职,”林义龙想都不想就直接编出了一个纯属应付尼尔斯的答案,“你都在卡马森郡执业多年,难道你还感受不到经济的萎靡么?”

“经济也就那样,但是比爱尔兰好多了。也许对你来说,正常的上下班通勤着实有些远。”尼尔斯总结了一下,“你还要去林场看看嘛?“

“我当然得去看看,我已经租好直升机了,一定要在上面飞一圈。”林义龙说道。

“那你可要加点小心,你可是通过银行施加压力把好大一块共用土地【注】弄到手里的。”尼尔斯说道,“估计得有一大群当地镇民不喜欢你。”

“他们又用不到这块地放牧,也不去伐木取暖,也没在那儿的狩猎执照,更不能从矿井采石,对他们生活也没什么影响。”林义龙傲慢地说道,“而且我也不伐树,也不会造成山体滑坡什么的地质灾害,跟他们毫无关系啊。”

“怎么说呢,这就像教堂,虽然很多人都不信教,信教的那些人周末也不怎么去教堂,但所有人知道教堂就在那里。”尼尔斯说道。

“那我只能无话可说。”林义龙回答道,“我好像没有跟这些人保持好关系的必要。”

“那可不行,消防队、学校什么的,都在这些当地的小村里,你总不想某个小孩因为不喜欢你在你林场附近玩火引发森林火灾吧。”尼尔斯表达了对林义龙这个态度的反对,“如果你想以后再扩建什么建筑或者申请其他建筑项目,还是需要跟这些人打交道的,即便你能完成建筑申请,但申请时间会延长很多,就算是为了这个,你最好能把他们笼络住。”

“我知道了。”林义龙不以为意地敷衍道,“这方面有什么取悦镇民的好方法呢?”

“最容易被接受得方式无外乎是给当地学校或者消防队或者教堂捐一笔钱,提高你在镇民中的声望,你却在这方面先天不足”尼尔斯给林义龙这样解释道,“这里不是池塘那边或者伦敦东区的文化大熔炉,镇民们几乎祖祖辈辈都过着半离群索居的生活,他们很担心如果一旦引入你这样的东亚人,会不会开了一个很危险的先例,其他人比如吉普赛人、南亚人或者黑叔叔会不会‘入侵’村庄?更不要说一直被宣传存在安全隐患的安拉信徒了。所以,就算你捐款,还是会让镇民们觉得你是为了你的项目在这里笼络他们,反而不会接受你‘不怀好意’的捐款。

“第二种方式就是扩大雇佣人数,让村民和你形成利益共同体,但这地方按照你说的,是储备林,只需要最多不过5个伐木工或者护林员一样的雇员,即便加上一个家政员外加一个修理工,也只有7个,所以这条也被堵死了。

“所以,我只能建议你保持原样,努力参加一些类似园艺大赛那样的社区比赛,让他们感觉你是他们中的一员。“

“真见鬼。”林义龙觉得最后的那个建议可以接受,但并不觉得有什么操作性,他没办法想象在庭院里莳弄花草“难道就没其他的出路了?”

“很遗憾,你要是足够有钱,可以按照你的这些观点把他们的住宅和农场全都买下来嘛。”尼尔斯说道,“不过这个土地的转让价格,就不会像你拿下这块土地那么优惠了,毕竟都是土地开发有点完善的土地。我估摸着就算这些镇民肯卖,郡议会也不会通过这样的动议。”

“算了,那就让我去看看那个林场到底长什么样了吧。”林义龙无奈地说道。

27 工程进度

到了毛尔法园区,林义龙和尼尔斯转乘建筑工程公司的车前往位于内斯的一个直升机停机坪,林义龙为了今天的旅行做了不少功课,一周半之前就预定了直升机带他们前往林场工地。

跟天朝建筑中的甲方一样,虽然林义龙接触的承包人是这个公司,他们也把部分工程分包出去,比如管线敷设,搭建桥梁等都将由不同的分包商进行完成的。

千万不要认为西方人不收商业红包,一个公开的事实就是,这部分会被当作介绍费(Commission)和服务费明码实价地写在估价报告和财务报表上,且是合法合情合理的。这次单单只是让尼尔斯联系他认为最适合的建筑公司,看在两人多年相熟的份上,他只收了林义龙5000镑的介绍费和2000镑律师费。这7000镑对尼尔斯个人来说已经很亏了——如果不是林义龙而是普通的委托人做同样的工作,这样大的工程,尼尔斯能光明正大地建筑公司获得15000镑的介绍费并仍能从委托人手中收取2000镑的律师费——少挣了10000块钱,算是对林义龙把林场主体用地调查、注册和除权等整套财产法律服务委给他的一种回馈。

现在的工程进度还用不上分包商,仅仅到刚刚清理完小镇房屋和道路的建筑垃圾和打地基的阶段,建筑公司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浇筑林义龙的林场大门。

“从A4107道路到布莱肯的南麓,都是你的财产了。”在这之前,尼尔斯也不知道林义龙这座林场到底多大,一切调查工作都是委托给专门的调查评估员和尼尔斯自己的助手进行的。等坐上直升机之后,他才能根据植被和地理界线非常自豪地向林义龙比划出一个边界。

“这有些过于宏大了,在地图上看起来没有多大啊?”林义龙感叹道,“那条通往主要建筑的通路足有三英里长,以后要是在亚马逊订东西或者叫外卖就麻烦了。“

位于马斯塔赫北端的林场入口和他林场住宅的通路直线距离是两英里,考虑到地形和道路质地的要求,这条本来用来连两座小镇的柏油路足足被拉成了三英里长,如果林义龙骑自行车,也要至少20分钟从住宅抵达林场大门,而大门到马斯塔赫镇中心只有10分钟,订外卖还不如直接去饭店取餐在时间和花费中更加经济一些。

“所以,尽量别去订外卖。”尼尔斯打趣道,“可能是维持一个健康体型的契机呢。”

尼尔斯的冷笑话把林义龙和工程经理都逗笑了。林义龙对这种开他自己的玩笑并不太感冒,笑得很勉强。

“估计,冬天就难熬了,我记得布莱肯山的积雪情况会很严重吧,希望别发生什么洪涝灾害。”林义龙喃喃自语,正好被坐在对面的建筑公司经理听到了。

“没什么大问题的。”建筑公司经理分享了林义龙的担忧,“林场主要建筑是建在半山腰的山间台地上的,土壤下的岩石层很坚固。周围没什么大的水流,建筑旁小溪的水源地就在那座山.....的山谷处。”

说着,工程经理指向距离林场住宅最近两座山峰中间的山谷溪流的所在,可惜因为树木的遮挡,没能看到,映入林义龙演练的仍然是茫茫书海。

“哪里?”林义龙问道,随即他就反应过来这样问会显得不太干练,“有什么其他的方式能让我知道只有这么一条溪流流经台地呢?”

“你看山两侧,都有溪流,但是房子所在的格林格威赫小镇台地上,只有一条溪流从山上延伸下来,其他的山顶溪流都是从四周流到外面的,有一些还通往内斯河。”见溪流被树林遮掩,工程经理在飞机上指向了山顶四周的几条水流的流向,向林义龙解释着,“我们在勘测中,只找到了这条小溪,直接连接马斯塔赫的那条河。”

“是这样!”林义龙露出了不明觉厉的神色,向工程经理点点头。

“所以,即使马斯塔赫小镇和林场大门变成汪洋大海,你这里也能确保无虞。”工程公司经理看来对这方面很有信心。

围绕着林场转悠了两圈之后,直升飞机飞回了内斯。三个人原路返回,坐到了建筑公司的会客室。

“请问您对我们的工程进度还满意么?”工程经理问道,“因为夷平主要建筑需要时间,所以有些晚了。”

“慢工出细活嘛,我可以理解。”林义龙回复道,“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一个大概时间,林场住宅和附属建筑什么时候能交付使用,我想在冬天雨季来临的之前能在那里过冬。”

“抱歉,这个我们做不到。工程期要按照进度等到明年五六月份。”经理回答道,“主要原因是现在用工紧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设备需要一定时间才能进场。”

“我看那些电视节目上说,一般工期只有7个月左右来着。”林义龙抱怨着。

听到林义龙的抱怨,经理非常耐心地解释:“林先生,因为整个林场建筑是根据你联系的建筑师的方案来的,要实现方案里面要求的工序非常繁杂,这是我们经过严格计算得出来的保守估计,并不是我们因为报酬或者其他经济考量有意或无意地拖延时间。”

听到这个消息,林义龙泄气了一半,他曾无数看到电视里建筑一套居住房屋的高效率,果然到了真实世界,那种高效只能是某种节目效果。他本来以为能在10月末看到林场建筑主体完工,看来这个愿望变成了奢望,难以实现。

“我想,你们是建筑领域专家,就按照你们说的工期来吧。”林义龙无奈地说道,不打算与建筑商继续就他不了解的领域里争辩,“那么预算方面呢?”

“没什么问题,我们已经预订了所有所需的工程原料,只要没发生什么英镑暴跌这种小概率事件导致用工成本的增加,我们应该能在预算内交上让你满意的漂亮房子,不应该会要求追加了。”建筑经理给林义龙做出了如此保证。

28 菠菜中心

意识到各种各样的可能风险,林义龙决定购买工程险并为自己的林地投保了林业险。

又是一笔35000镑的开销。

结束与工程经理的会面和实地考察之后,林义龙跟尼尔斯在市中心叫上了在卡迪夫上班的法学院同学亚历克斯——一个年届40岁的冷饮店前老板——三人吃晚饭分手之后,林义龙坐火车返回伦敦,目的地:帕丁顿站。

林义龙是带着希望去的威尔士,返回的时候他只带着失望和疲惫并损失了35000镑。林义龙并不是特别气馁,在去威尔士前上他收到了从农业部的公函,告知他申请的补贴获得批准,第一笔总数达到了77000镑。

如果帕丁顿附近没有黎巴嫩或者叙利亚人开的餐馆和水烟咖啡馆的话,帕丁顿应该是林义龙最理想的安家位置——位于伦敦西北的帕丁顿站是连接伦敦与威尔士铁路的起点,也是林义龙搭乘搭乘飞机去希斯罗机场的起点,且房租不算非常离谱——不过因为帕丁顿附近没有合适的房源并且特别吵杂,林义龙才在十几公里远的萨里郡找到合适自己的住处。

林义龙坐车到帕丁顿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两点了,没有合适的出行方式把他送回萨里郡自己的家中。积累下来的劳累和无趣以及饥饿想找个地方稍做消遣。

林义龙决定去菠菜中心转转。

不知为什么,伦敦的中餐馆的厨房人员总是在周二休息。这样的话,周一晚上下班之后,这些员工总是会光顾周围的菠菜机构,这些机构恰好位于帕丁顿附近不远。

菠菜在19世纪下半叶的时候被不列颠的执法部门打击过,到了1961年以后才缓缓恢复——正因为菠菜的恢复,导致了赛狗和赛马竞赛的萎靡不振——到了21世纪,尽管大多数英国人对菠菜行业不感兴趣,但仍然被某些来自东方的新移民当成娱乐消遣的主要手段。

林义龙仅仅在读硕士的时候去看看热闹,损失了50镑之后,连续6年再也没光顾过;这其中首要的原因是从事法律行业,远离这些场所能给谨小慎微的印象;其次,都是娱乐,电子游戏或者电影的消遣比菠菜更有意思;最后,还有最现实的理由是——他没钱:现在他暂停执业了,影响职业声誉的娱乐活动就解禁了。反正他有远距离各种能力的加持,无论如何也不会输的。

换了20枚一镑面额的筹码,林义龙挑了一个刚刚洗完牌的“黑杰克”牌桌:说来惭愧,他自己凭感觉盲选的时候把15镑在十分钟内输没了,随后依靠仅剩的5个筹码和各种场外手段大杀四方,把荷官都调换了一个。

周围的人们看到林义龙这边比较旺,纷纷跟着林义龙下注。

林义龙赢得并不算多,只翻了50倍而已,这980镑对菠菜中心实在是九牛一毛,甚至让林义龙再赢下去,对中心财政也没什么大影响。但是,虽然林义龙每次投入的赌注只有10镑,林义龙却一直都在赢,甚至牌不好的时候,也不输——这就令人看不下去了。经理不能允许跟在林义龙后面投注,墙倒众人推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黑杰克规则很简单,只要牌面小于等于二十一点并比荷官充当的庄家更接近21点就好。然而,就算一个玩家和庄家玩,只要玩家的筹码足够,他能开放全部8个玩家席位和庄家玩——采取的技巧也不太相同,甚至可以牺牲掉两到三个席位来换取整个局面的胜负。当其他几个玩家介入的时候,因为不能判定其他玩家的价值取向而失去对整个牌面的控制力。于是,就这样的概率来说,没有能保准挣钱的职业玩家,更别提已经换了几茬同桌玩家却依然能玩得林义龙了。

所以,当同桌的玩家都只跟着林义龙下注而除林义龙之外没其他人继续下注之后,林义龙所在的牌桌就被关闭了,当很多人关注林义龙下一步要玩什么的时候,林义龙却点了份汉堡薯条,去阳台独自享用了起来。

阳台位于菠菜中心所在建筑物的顶楼,除了几个烟民之外,没人上来,在凌晨四点钟这个时间段,甚至烟民也很少。

“林先生。”菠菜经理也来到了天台,由于实名注册的缘故,他早就获得了林义龙的身份信息。

林义龙没作声,但是用手势邀请经理入座。

“您第一次来我们菠菜中心?”菠菜经理问道。

林义龙点头,嘴里依然起劲地嚼着培根芝士汉堡。

“那林先生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看一看呢?”经理说着,但言语中的威胁已经溢于言表。

“只不过太晚了,没火车转车回家,随便玩玩而已。”林义龙随意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那需要我们提供交通工具把林先生送回家吗?”经理希望林义龙就此离开。

“那感情好。”林义龙说道,“但在离开之前,我想知道一个人的信息,有消息显示,他在这儿附近出现过。”

“你能保密么?”经理说道,

“我能保证我获得这个消息跟你们菠菜中心无关。”林义龙不给经理玩外交辞令的机会,继续说道,“我想知道约翰-怀特豪斯的近况。”

“哪位?”菠菜经理发现无法直接让林义龙离开,但似乎林义龙提及到的这个名字有点让他耳熟。

“约翰-劳埃德-怀特豪斯。”林义龙重复道,“我想知道他是怎么让他姐姐卷入到他的债务中去的。”

菠菜经理听到林义龙的这句话,在林义龙面前点燃了一支烟在林义龙面前抽了起来。林义龙强忍对烟味的不适,一直非常耐心地等他抽完。

“抱歉,我不能告诉你这些。”不过到了最后,这位菠菜经理仍然拒绝告诉林义龙有关凯蒂弟弟的消息。

为这家菠菜中心提供服务的资产公司,就是凯蒂弟弟的债权人,而且大多数贷款都是从这家菠菜中心提供的提款机被人提走的,要说经理对此一无所知,这才不对。

林义龙其实对凯蒂弟弟约翰的去向并不感兴趣,但他感觉这个经理肯定会把他的疑问让给凯蒂知晓的——无论是恐吓还是谈话告知——林义龙目的就是要让凯蒂知道他在调查这件事。

即使有担保,正常人大多会感觉债务公司贷款将近40万镑给一个大学生十分蹊跷的,既然借款协议有凯蒂白纸黑字的背书保证,这就能让人相信凯蒂至少知道一些不管是深层还是表面的因由。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不知凯蒂出于隐私保护还是什么其他原因,这件事仍然对他三缄其口。作为保护人,林义龙不便于当面直接询问,可是他能采用这样的迂回方式提醒凯蒂:她需要完全信任她的保护人。

29 新梅尔丹

林义龙没有接受菠菜中心的经理的好意,仍然按照习惯搭乘头班地铁到滑铁卢站,再换车回到萨里郡的公寓。。

回到自己的公寓,积累了24个小时疲劳的林义龙倒头就睡。等他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伦敦城正飘着小雨。

预想中凯蒂打来的电话暂时还没有出现。

这间公寓的租期被定在5月底届满且没有续期,只剩不到四天的时间让他整理个人物品,从这里搬出去。

林义龙的私人物品并不多,并且每次搬家的时候,他都要借机换掉除了他上在威尔士上大学时购买的一个大盘子和一只大碗以外所有厨房和洗漱用品。如果每天都带一点,大概两三天自己就能全部搬完。

所以今天,相比于拾掇搬家的琐事,他更关注到底凯蒂能不能给他打电话。

林义龙等到下午五点,电话被接通,是凯蒂:“下午好,易.....不,林先生,你晚上有时间么?”

“什么时候,在哪儿?”林义龙直接说出两个词。

“今天晚上没有加班,我想请你吃晚餐。”电话那边凯蒂战小心翼翼地说道,“晚上7:00,在唐人街如何。”

“地铁一区内不行,我建议你来新梅尔丹,这里的韩式烤肉不错。”林义龙反建议道,他相信凯蒂会接受的。

“那我们在哪里见面?”

“就在新梅尔丹站往金斯顿方向的出口,你7点钟左右到那里之后给我打电话,我去那里接你。”林义龙说完就挂了电话。

洗了个澡,重新收拾了一下仪容之后,见约定的时间已经差不多,林义龙穿上休闲装,前往车站。

林义龙上下班都要用到的新梅尔丹站站台是高于路面的,车站出站口位于铁路桥的桥下,正好可以挡雨。凯蒂已经在出站口等候,披着风衣,而里面是她上班穿着的西式外套和套裙配高跟鞋,一派办公室女郎的优雅风范。

“我亲爱的凯蒂,好久不见。”自从林义龙停职休假之后,因为要忙林场和耶昂姐妹的一些事,他一直没时间见他的被保护人。看起来,凯蒂的气色还不错。

“林先生。”凯蒂换上了尊称称呼林义龙,“抱歉这么长时间都没给你打电话。”

“凯蒂你需要这段时间在情绪上适应我们的新关系,我可以理解。‘林先生’这么生分的称呼就不用叫了,还是老样子,称我‘易’就好。”林义龙与凯蒂肩并肩,很自然地用自己右手抓起了凯蒂的左手,两个人十指相扣。

凯蒂没有抗拒的反应,任凭林义龙拉着走。

林义龙带着凯蒂进入一个烤肉店,进入了两个单独的火炕包间之一,这里隔音效果很好。

“我希望凯蒂你喜欢肉食。”在上菜前,烤肉店提供了麦茶,这个时间正好可以让林义龙和凯蒂闲聊,“周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律所通常周二都应该很忙的,你来找我来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不然上周末的话,早就召唤我了。”

凯蒂望着林义龙,想说点什么,终究没说出来。

“让我猜猜,你的调职报告应该因为技术原因被戴维斯给否决了。”林义龙放出了一个凯蒂本人也只在今天下午才得到的消息。

凯蒂看向林义龙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了起来,不过只有一瞬。她摇摇头。

“那让我想想,你刚刚还完你要担保的份额和大学期间的贷款,应该还有点小钱在手。”林义龙分析道,“所以,不是财务问题;嗯,有点不好猜。”

“林先生。”凯蒂仍然用“林先生”来称呼林义龙。

连同尼尔斯这种熟悉他的人在内,大多数欧洲人把‘义龙’两个单字连起来读非常困难,而林义龙本人又没有应景弄一个英文名,以至于他所有的同事只用他名字的第一个单字‘义’来作为称呼他,有的人甚至会称他为“回声(Echo)”。作为例外,只有他以前在威尔士的房东以及沃伦太太这两个人能够准确地发出这两个音。

“我想请你出面帮我调查一下有关我弟弟的欠款问题。”凯蒂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我最刚开始以为这是一场无妄之灾,但昨天你的介入让我感觉这个事情没那么简单。”

林义龙抿了一口大麦茶,用眼神示意凯蒂继续说下去。

“就算查到了,这事只是恶作剧或者误会,我也会继续遵守你的指示,所以请你放心。”凯蒂说道,“但是我不能允许有人这么滥用我的信任,请你帮帮我,让我能明明白白的。”

林义龙坐在那里,不为所动。

“那为什么,这么长时间只有我亲自去问询这些事儿之后,你才产生这样的疑问呢?”过了好一会,林义龙才一字一句地反问道,“倘若不是我昨天太晚而没地方呆才对菠菜中心经理随口问了这么一句的话,为什么我感觉你还会妆聋作哑下去呢。”

“正像易你说的,我需要适应。”凯蒂完全摆出了职业律师的素质,接下了林义龙的逻辑观,从容不迫地回答着。

“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你来找我,意志上还有身体上都已经完全准备好了呢?”发现凯蒂一步一步进入自己设置的语言陷阱,林义龙继续引诱凯蒂按照他的逻辑展开,“你应该对我完全信任,不存在任何隐私的,对不对?”

被逼入墙角的凯蒂发觉自己刚刚陷入了一个无法反驳的情形——林义龙在前两周所展现的绅士般地宽容,并不意味着林义龙对她不在乎——比薇拉寄希望能在金钱上通过偿还债务摆脱与林义龙关系的认知更可笑的是,她甚至短暂地产生’林义龙能如同小说或者电视作品那样展示优雅地免去她的债务,追求她’的奢求。霎那间,她终于想通了林义龙去菠菜中心的真实用意——既然这笔债务已经两清,不管是否继续选择纠缠下去,也不能改变任何既成事实。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你沉默不语,我亲爱的凯蒂。”林义龙玩味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可以把你的沉默当成肯定表示?”

凯蒂机械地点点头。

31 新居

凯蒂离开了,不带走一片云彩,却留下了她的贞洁。

林义龙是目送凯蒂从他公寓门口离开的,只见凯蒂恢复了她职业女性的自信和端庄,打着雨伞逐渐远离了他的公寓。

林义龙并不为自己做出的决定感到后悔,他现在要做出的决定是——食髓知味的他是不是应该打打耶昂姐妹的主意。

这个念头也只能想一想,耶昂姐妹正处于期末复习的期间,倘若他真的这么做了,无论对谁都是有些不太划算的。

他真正要好好地规划一下在林场主体建筑完工前的一年左右的时间干点什么。

正因为在艾伦-宾汉姆顿办理的是停薪留职而不是辞职,林义龙不能继续在英格兰和威尔士继续执业;

林义龙选择暂时的不迁入并不意味着布莱肯林场的树木不继续生长,雨会不下,河流断流,林场没投入运营——换句话说这些管理责任已经随着林场土地所有权转让而被转移到了林义龙的名下。但是他的林地外包给了“皇家护鸟协会”打理,根据外包协议,尽管林义龙可以不负责实际运营,这座林场在一年内不能进行商业采伐和娱乐狩猎,以供鸟类栖息繁衍,林义龙暂时在这方面也插不上什么话;

除了这两方面的工作以外,他还没有从事其他行业类别的经验,他倒是有内政部边境管理局颁发的移民顾问资格,但这个资格仍然属于法律援助范畴,需要律所那边的许可;林义龙也有土地经纪人的资格,不过这个资格被他的律师执照吸收了。放眼望去,除了洗盘子、做咖啡和打扫卫生以外好像没什么合适工作他能暂时从事的;

倒是可以利用这段时间给自己充一下电,再读一个LLM或者MA,也可以直接联系导师读PhD,可这个暂时被他排除了,林义龙的T2的签证不允许他就读全日制的学校,通用的T4签证会直接中断他的居留期间,等他收到可以读全日制学校的T1签证,学生注册的截止日早就过了,其他能申请的非全日制的课程大多又都是非常水的奥本大学远程提供的;

倘若学习林业,倒也不是不可以,可惜的农学或者林学学院在不列颠岛少得可怜,只有在北威尔士和苏格兰有专门的林业管理,唯一能稍微触及到伦敦交通圈的雷丁大学林业专业,只提供三年的农学学士课程,显然时间上是不够的;

至于刚刚兴盛的代购行业,林义龙没法涉足——他拿得是工作签证,不是旅游签,没有办法享受到出口退税,也形成不了有效的竞争力;

林义龙当然也可以选择什么也不干,可总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闲暇时间,他最常做的就是玩游戏。游戏虽然好玩,但娱乐的游戏终究有觉得腻歪的那一天。

于是,林义龙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失业状态中:经济充实,但生活匮乏。

一直闷在家中考虑这些关于自己切身利益的问题的时候,没人有办法能心平气和的考量问题。

通过选择收拾行李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的确是个好主意,但需要拿走的行李也就是两箱衣物,一箱书籍,一台电脑,一箱其他杂物而已,收拾这些东西花不了多长时间。

林义龙总是觉得自己能够享受孤独,但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心中原本坚韧不拔的孤独堡垒好像被青春靓丽的凯蒂和耶昂姐妹打了一个对穿,变得破旧不堪且摇摇欲坠。也许每天例行地在人流涌动的金融城审合同,写报告,见主顾让林义龙渴望安宁——因为工作时间需要见太多的人,私人时间很想远离。一旦真的安定下来缺乏与其他人的交流,反而会渴望与他人交往。

人终究还是社会性动物,不能脱离社会活着。

想通了这一点的林义龙做了一个提前退房的决定:他与房东沃伦太太告别,要回了自己的押金,冒着雨把一些没用的电器和厨房用具送到了当地的慈善商店,扔掉了不需要的杂物,雇了一辆小货车把所有的个人物品都搬去了河岸街的公寓——也就是说,他遗弃了这个居住长达九个月之久的孤独堡垒,把自己重新投入到河岸街旁,只有在那里,能稍微感受到一些属于人类的温暖。

在林义龙离开公寓的时候,多多少少对这这承载了他九个月在伦敦奋斗、欢乐,沮丧的公寓有些不舍,可最终生活还要继续的,不能沉浸在回忆中活着,但能多看一会儿的话,还是希望自己能多注视片刻。

转弯,新梅尔丹的公寓终于消失在了林义龙的视野内。

公寓保安认出了林义龙,帮助司机把林义龙的行李放在了林义龙公寓的门外。

“纳迪亚!薇拉!来帮帮我。”待两人走后,林义龙向屋里喊道,耶昂姐妹在复习期间,让她们帮把手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两到倩影出现在了玄关,惊讶地瞧着林义龙和满地的行李。

“抱歉,我的九月份搬迁计划有些提前。”林义龙擦去挂在额头的汗水,“如果你们觉得备考有些不方便,我可以去别的地方住。”

“尤里,这是你的家啊。”纳迪亚对林义龙对她们这么客气不太适应。

林义龙带着抱歉的笑容,踮起脚尖用力搂住善解人意的纳迪亚亲吻,随后又走到薇拉面前,拥抱住了薇拉。

薇拉被林义龙的突如其来拥抱给弄懵,呆呆地站着,任凭自己光洁的脸蛋被林义龙在两边各亲吻了一下。亲吻过后,她的面颊变得酡红,害羞地逃回了她的房间。

纳迪亚见到妹妹逃了,拎起了林义龙沉甸甸的书箱,放在了林义龙的房门外。

“纳迪亚,谢谢你,书应该放到二楼书房里,但已经可以了,剩下东西我来,回去继续复习吧。”林义龙拉着装满衣物的拉杆箱,向纳迪亚点点头。

河岸街,林义龙在伦敦的新住所。

32 规划

除了父母,林义龙除了在大学军训期间以外从来没经历过长时间的集体生活。

曾经,和几个朋友一起出游/居住总是一些中学男生的追求自由自在的梦想,然而真的尝试一起住过几天之后,几个人的牢不可破的友谊就不可避免地产生裂痕。

林义龙很害怕这样的情况出现,即便留学期间也是独自一个人住寄宿家庭或者一个人外出租房。他害怕现在因为某些习惯让他与耶昂姐妹之间因为生活习惯产生嫌隙。

等林义龙安置完东西之后,时间已近中午,他把两姐妹唤到了顶楼的敞厅中。

在两姐妹的布置下,厨房里锅碗瓢盆已经购置齐备,只有冰箱里稍显空缺,只有牛奶鸡蛋以及黄油。

“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看起来我们要一起生活了。”林义龙做了简短的开场白,“希望你们能喜欢这里。”

“欢迎回来。”其中一个女孩说道,不过看这个态度,应该是姐姐纳迪亚。

“真心希望你们能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而不是临时居所。”林义龙补充道,“如果在生活中有什么碰撞,还请你们多包涵。在期末这段时间结束之前,学业为重,我是绝对不会打扰你们学业和休息的,只希望你们有空闲的时候能一起陪我吃饭或者看场电影什么的就好。我说得就是这些。最后,你们中午想吃什么?”

“牛肉汉堡。”薇拉直接小声地向林义龙提出了这个要求,看来她已经开始学着抛弃与林义龙的那份陌生,毕竟还满19岁的女孩,还没脱去青春稚气。

“那么纳迪亚你呢?”林义龙问道。

“一样就好。”纳迪亚也放低声音。

不一会儿,林义龙在网上订好了外卖。

等餐的时候,三人又陷入了安静。他们之间有些畸形的关系没办法让耶昂姐妹先开口,林义龙也没有一个合适的话题切入。

“我在想,亲爱的纳迪亚和薇拉,你们去过符拉迪沃斯托克么?”为了强行找一个话题,林义龙尝试地从地理跟两姐妹搭话。

“没有。”薇拉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林义龙要说这些。

“倒是去过那么一两次,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林义龙介绍着,“一般来说,如果去度假,你们都会选什么地方。”

“我小的时候,父母带我们去过希腊和意大利。”纳迪亚解释道,“其他的地方,就剩下克里木还有圣彼得堡了。”

“我很惊讶,为什么尤里你会讲俄语。”薇拉问道,她也跟这姐姐一道,用爱称称呼林义龙了。

“很简单,学过呗。”林义龙说得俄语是稍微带一点北部口音的标准俄语,“薇拉,伦敦城和它的四分之一里是收入丰厚的地方,要不然也不会人人都削尖了脑袋往金融城钻,不说你的那些同班同学,就连你在塔区(伦敦东区)楼下不远的那个烤肉店的店主,都会讲5门语言。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也没能力在伦敦城打拼,只能在塔区卖烤肉。”

薇拉这才发现自己对自己的实力作了太乐观估计,遇见林义龙之前,她仅仅以为她和林义龙的差距是由于人生经验的差距导致的全面差距,但她有些错得离谱了——确实,这种差距不仅仅是经验上的,更是实力上的。

也许,对这样差距的认知不足也是人生阅历不同导致的表现之一,可又有哪个外人在乎呢。

“不过嘛,你也不必太过灰心,只要努力学习,就没什么抹不平的差距。”林义龙总结道。

“那你对我们以后有什么安排呢?”纳迪亚见薇拉有些消沉,换了一个话题,“我们毕业之后能干些什么。”

“这应该是我的问题,你们想毕业后能做一些什么。”林义龙慈爱地笑着。

“我,我曾经打算进研究所,能自己弄点成果之后自己开公司或者进高校当讲师;薇拉本来想完成学业,直接进医院就职来着,但前几天的经历让她有些灰心。”纳迪亚替一旁不语的薇拉解释道。

“一息尚存,希望不灭嘛。”林义龙说道,“我曾经跟你们提到过,伦敦不是我的久居之地。

“我希望你们毕业之后去威尔士,薇拉可以在那里继续读五年的医学博士,并最终拿到医学执照。纳迪亚你可以在那儿安心地做研究。”林义龙说出了他对耶昂姐妹的未来安排,“但至少,我希望纳迪亚毕业之后在伦敦再呆一年,拿一个硕士,在这里陪陪你亲爱的妹妹。”

两姐妹相顾无言。

“虽然,稍稍会有一些无趣,但至少没那么喧嚣。”林义龙自嘲地笑笑,“我说这些干什么,你们早已感受到这里的生活了吧,虽然是天堂,也是地狱。说不准,你们跟我一样,会很喜欢那里的。

“等我们家竣工之后,会带你们去看看,再评论说喜不喜欢。”林义龙没感觉自己的言辞有些问题,但两姐妹的反应明显心情有些不高,不得不让他做了一个其他的解释。

“即使不喜欢,我和姐姐会努力尝试让我们自己喜欢的。”薇拉闭上眼睛。

这两姐妹采用的策略竟然都如出一辙:如同纳迪亚那天回避中餐的推辞一样,明明不喜欢却表现出会强迫自己喜欢,让人反而怜惜得不忍去勉强他。林义龙可以不在乎坚持天朝菜系风格,但他不可能不在乎他以后的规划,绝对不会因为迁就自己的的怜悯而改变的计划的。

姐姐纳迪亚感到了妹妹回复中的不妥,小任性是可能被容忍的,但更大的却不行。

林义龙一脸阴郁地站起身,走到了薇拉的旁边,好像随时都会给薇拉留一个教训。

薇拉看向林义龙的眼神非常紧张。

林义龙一直盯着薇拉看,看着看着突然‘噗’一下地笑出声来,如同摸小孩子一样摸了摸薇拉的头,吻在了薇拉的额头上。

“相信我,你会喜欢的。你的保护人从来没让你们失望过,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林义龙这样宽慰薇拉,“你的梦想,我会努力帮你实现的,但是最终要实现梦想的人,还是你自己,我亲爱的薇拉。”

33 计划书

时间过得飞快,林义龙已经搬进河岸街一段时间了,和耶昂姐妹也算相处得很融洽,林义龙的家务事限于给两姐妹做早餐,偶尔把衣服放到洗衣机里然后转动按钮而已;其他的诸如家里除尘,和台面保洁,都是由两姐妹完成的,除此之外,两姐妹还会负责林义龙的晚餐,以各种浓汤和炖菜为主。偶尔有时候,林义龙如果心情大好的话会带她们去吃一些在梅菲尔附近的一些稍微奢侈的米其林星级晚餐。至于具体什么时候拿下耶昂姐妹,林义龙还没有一个具体章程,他的生活又一次被林场的商业计划书和人员招聘的麻烦事拖住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一个欧盟种植业和林业经营者每年都会被要求填一份详细的商业计划表格。在白厅的财政部、皇家法院和律师们看来欧盟要求农业的计划书是非强制性的,但是为了记录农民们获得的补贴依据和退税依据,每个郡的郡委员会都要求农业产业的经营者,必须要在6月末之前,向郡委员会呈递有关农业土地使用规划的计划书——询问的内容几乎与欧盟的商业计划表格完全一致。

自然,林义龙作为产权人,是需要填这么一份计划书的。

为了让欧盟内的农产品不至于恶意竞争,欧盟委员会每一年都会对占地不经营的农牧场主进行补贴,补贴额度跟提交的商业计划书的内容息息相关。补贴力度和并不是按照土地实际用途来计算的,,而是按照可耕地面积计算的——正如林义龙的林场即便耕地和草场不多,一旦决定休耕或者促进“生物多样性”的考量,他每年的能够获得的农业补贴就很可观了。换句话说,欧洲的农业补贴并不是主要为了设置增加农场主的收入为主要补贴目的,而是为了避免欧盟内部农产品价格的恶意竞争而设置的补贴,这样能“切实提高农民的收入”。对林义龙来讲,只要林场的天然林木不对周边的财产造成损失,单凭补贴这一项收入林义龙每一年就可以收到完全免税的将近20万英镑的净利润,比辛辛苦苦做农活放牧经营农场卖出四十几万镑各类制成品,然而每年净收入不足四万镑的普通农民幸福得多。

这幸福感当然也不是白来的,倘若由于大风天或者冰雹造成树木弯折毁损邻居的财产或者给他人造成不便,首先就会向作为产权人的林义龙主张维护不善的责任,这就要求他在皇家护鸟协会退出后,自己找森林巡查和林场工人。

不列颠乃至英联邦的林场管理人和工人并不像池塘那边【注1】那样随便找一个就可以,按照其教育体系和法定受雇要求领受薪水。就比方说同样是放牧,在不列颠的普通牧场工人至少需要4种不同的放牧资质认定;至于最普通的林场工人,也需要类似的四个认证资格——比如链锯和园艺剪刀的使用都需要单独的认证证书以示这个工人是合格,不然雇主就需要被劳工组织和工会控告告非法雇佣。除此之外,作为产权人和雇佣者,如果有雇员还要按照劳工法购买雇佣人责任险、按照法定的假期安排让员工每年享受36天左右的带薪假期。在不列颠的农场,假如不是非常有必要,一般都是家庭农场的形式,能切实减少在人员培训和保险上得花费。

倘若觉得这些规章有问题,委托产业工人队或者包工头是一个可选的替代方案——需要说明的一点是,直接联系劳务派遣并不能免除产权人和雇佣者的直接责任,既然没能免除这些烦心事,又不能直接指示工人需要做的工作,这样采取雇佣和外派形式的产权人并不多。

林义龙认识的交际圈内,没有一个有从事农业产业的经验的,尽管身为律师通晓劳工条例,但并不知道如何选择正确的林场雇员,也就没有办法在这一领域给林义龙任何建议。至于作为另一种林场劳工解决方案的提供者的人力资源公司,也没有遇到类似林义龙专门林场的情形。

林义龙提供的这份林场工作说简单很简单,说难很难。

说简单是因为,林场工作除了移植树木,修剪树枝,砍伐和切块之外,并没有特别有技术含量的工作;护林员的责任也仅限于泛泛地巡视、检查并找出符合常识的安全风险。

林场工作的难点其一在于林场规划,其二在于林木筛选,以及非常重要的,防治林木病和物种入侵——后两种足可以在几周内把整片区域内的所有林木毁灭。

在林义龙的林场最近的马斯塔赫镇甚至整个西格拉摩根郡,是找不到专门的林场工人的,周边农场都是传统的家庭农场,绝少向外寻找雇员,待业的农业工人们又缺乏专门的林业经验。能找到的大多都是园艺工人,即便他们大多拥有所要求的伐木认证,出于利益原因也很少接受在林场的工作。

林义龙于是不得不在整个威尔士和北爱尔兰招人——苏格兰和英格兰的林业工人不愿意来这么穷乡僻壤的地方——也招不满他希望的10个人。据林义龙自己分析,造成这种现象的主要原因是他不愿意为林场工人在林场内提供住宿。

在英格兰和威尔士,农场主一旦向农场工人提供住宿,虽然可以享受薪金的减免,却对农场主再占有出租出去的房屋极为不利——就算结束与农场主的雇佣关系(包括退休),农场工人仍然可以在出租房屋内继续居住(低房租),这种对承租人的保护,还会被扩展到他的妻子/丈夫或其他同等地位的爱人身上。除非能在已经拥挤不堪的郡属公租房中为他们找到合适的住处,否则几乎是甩不掉的。

所以,林义龙是绝对不会让除直系亲属之外的人染指自己的林场的,他宁愿在林场附近的马斯塔赫小镇上承租几幢没人居住的房子为来林场工作的工人免费提供住宿,也不愿意承担类似的“农场工人住宅权益保护”这样的枷锁。

35 荷兰公园

凯蒂醒来的时候,发现林义龙已经梳洗完毕,躺在自己旁边摆弄手机。

“早安。”抚摸着凯蒂的头发,林义龙向她打招呼。

虽然两人在凌晨时分的月色下已经亲吻了无数次了,但林义龙的第一反应还是与凯蒂接吻。

凯蒂完全放开,不顾已经被自己甩在一旁的被子,任由林义龙摆布。

长吻过后,林义龙起身,从玄关处推出了客房餐车,把一份早餐端在了凯蒂的面前。

“你真甜蜜。”凯蒂感叹道,“谢谢。”

“抱歉,我把你的衣服送去干洗了。”林义龙有些窘迫,他是周五上班时间通知的凯蒂,以至于凯蒂没来得及准备好用来度周末的衣物。这意味着,现在,在这间套房中,除了一件宽松的浴袍之外,凯蒂没有其他的衣服可以蔽体。

凯蒂吃惊地盯着林义龙。

“那么,请负起责任来。”凯蒂微笑着,提出了她的补偿计划,“你今天就在这个房间里陪我吧。”

轮到林义龙惊愕,有感于凯蒂的转变,看来凯蒂已经逐步习惯了她的新角色。

“愿意效劳,我亲爱的小猫咪。”林义龙亲吻了凯蒂的额头。

两人整整一天都腻在了套间里,不断重复着凌晨时分两人的缠绵;林义龙沉浸在凯蒂年轻的肉体之中,正如被魅魔控制的男人一样,被无法拒绝的强烈魅力所掳获,而那只魅魔,就是凯蒂。

直到第二天,也就是周日上午,服务他们套房的酒店管家为凯蒂送来了干洗过的衣物。

“我们现在可以出去走走了吧。”吃过早餐,林义龙对穿着妥当的凯蒂这样建议道。

“我对这里还不是非常熟悉,这甚至是我第一次来布莱顿。”凯蒂虽是本土学生,生在北爱尔兰,经常往返于家乡的贝尔法斯特和上大学的纽卡斯尔以及不列颠岛南方的几个大城市间,无数次从各种资料中听到过布莱顿的海滩和不列颠六七十年代的风光,但从来没到过布莱顿。

“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林义龙遗憾地说道。林义龙的假期大都分配在回国省亲这唯一的选项中,而且要单论海滩,他更钟情于南威尔士或者康沃尔。

两人面面相觑。

结末,对周边不熟悉的两人仅仅是沿着布莱顿火车站到国王大街的商业区转了转,在居住的格兰德酒店后身的商店中为凯蒂买了从帽子到凉鞋一整套的休闲服替换了身上的职业装。与在皮卡迪里购物唯一的不同是,这次散步附加了对乔治四世时期兴建的颇具南亚风格的夏季行宫的探索。

此后,两人沿着海滩的防波堤散步到日落,若不是顾及到周一凯蒂还要上班,林义龙还想和她继续游玩下去。可是假期终有完结之时,在车站旁的快餐短暂地对付了一顿晚饭后,林义龙和凯蒂乘上返回了伦敦的列车。

列车上,伴着夕阳,凯蒂有些疲倦,靠在林义龙的肩膀上睡着了。即使她睡着,左手也仅仅地和林义龙右手十指相扣。

车到伦敦,林义龙把凯蒂送回了荷兰公园。但他晚上没有河岸街,而是和凯蒂挤在了一张床上。

在凯蒂的床头柜上,燃着蜡烛。

“......所以,考虑到生活费不够,我就只能去杜伦,直到二年级时,来伦敦面试。”凯蒂跟林义龙诉说着过往。

“实在是不容易。”抚摸着凯蒂的细腰,林义龙听闻凯蒂对过往的叙述后,赞叹着。

正如林义龙曾经对薇拉说过的,在金融城混饭吃的人哪一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凯蒂也是其中一员:凯蒂降生于一个北爱尔兰的监狱主管的家庭,性格比较早熟,比林义龙上学的时候努力得多,成绩上名列前茅。而且总能把别人的夸赞当成自己的动力,不允许自己失败。为此,除了偶尔的电视节目外,她放弃了一切娱乐,变成了学神层级的怪物。在大学入学考试中,拿下了7个A,原计划进牛津和剑桥两所大学中的一所,却因为拿不到这两所学校的奖学金而最终选择了杜伦学习法律;在大三时,通过了艾伦-宾汉姆顿安排的面试,毕业之后在伦敦完成了法律实践课程和一个商业管理的硕士,进入了梦寐以求的金融城的律所,直到在圣诞节过后被分在同样刚刚入职高级助理林义龙手下。在这之后才产生了两人之间的种种“孽缘”。

“那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怎么样?”林义龙问道,“不用有所保留,我想听实话。”

“你发誓你不会生我气?”凯蒂反问道。

“得看情况,愤怒毕竟是人的情感之一,但我希望你能把实话告诉我,即便对我‘脆弱的内心’有伤害。”林义龙回应道。

“希望你别生气,第一面的时候,我只你当成我生命中的一个路人,当时我觉得,我肯定以后比你发展要强,所以对你并不在意。”凯蒂骤然把自己的声音放得很小,解释道,“我规划的方向是往航空器和尖端导航系统那边发展,因而无论是之前被要求实习的保险部门,现在的企业部门和之后的知识产权方面,都只能算人生的阶段,反正以后也不会在这几个部门一直呆着。至于易,在几次我们部门的社交活动之后,我总觉得你是一个精明但对不谙女人打算的纯情男人,想试试从我室友那里听来的手段,最后,出了我弟弟那档子事儿,把自己整个都赔进去了。”

林义龙听到之后,扬起手掌,像增加情趣似的拍了几下凯蒂的不够丰盈的臀肉。

“你说我会不会就像蜡烛一样,终有一天会黯然失色而被你腻烦、厌弃呢?”凯蒂趴在林义龙的身上,看着蜡烛出神。

凯蒂一直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贪图享受的女孩,即使呆在伦敦这个欧洲最繁华的花花世界中也会坚定信念,而不会迷失方向——结果,传说中的物质女孩的各种经历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在她身上发生了一遍。即便生活是凯蒂一直试图努力独立实现的,真的体验过这种生活之后,就随遇而安了。凯蒂发现自己开始沉浸于物质享受并在林义龙营造的淡粉色氛围中不能自拔,而不是一直坚守曾经的远大理想。

在她听到的故事中,绝大多数这类物质女孩的最终结局都是被玩弄,被遗弃。她有些害怕自己的结局也会映照故事一样,觉得有必要跟林义龙坦诚。

“请打消你的这份顾虑,凯蒂。”林义龙转了个身,把凯蒂压在了身下,“只要你一直对我无条件的忠诚,就不会有你那样的情况出现。”

美妙的声音被凯蒂噙在嘴边,却发不出声来,因为林义龙又一次地跟凯蒂接吻,让她屈从于她的主观感受。

床头,蜡烛烧得正旺。

36 洗衣房

林义龙从凯蒂公寓上午走出,但直到晚上,林义龙才回到自己位于河岸街的家,把衣服从里到外换了一遍,拿着装自己换下来衣服的袋子去二楼的洗衣间去洗。

正巧,在周一上下午分别结束二年级考试的纳迪亚和薇拉都在顶楼的敞间里,一个埋在沙发里抱着沙发枕看电视,另一个在餐桌上使用着笔记本电脑。

见到林义龙要洗衣服,不知是纳迪亚和薇拉的哪一个从电脑前站起迎向他。

“尤里,你要洗衣服么?”她问道。

“嗯,眼力不错。”林义龙说道,当他打开对着书房的洗衣间的门的时候,发现洗衣机已经被耶昂姐妹先占了。

“真抱歉,如果你放在那里。我会帮你弄的。”跟着林义龙进洗衣房不知是姐姐还是妹妹的女孩说道。

“那就太谢谢啦。”把洗衣袋随意地扔到洗衣房的角落,林义龙转身离开。

“对啦,今天晚上你们想吃点什么?”林义龙问道,既然考试已经结束,他感觉耶昂姐妹可能需要放松一下,譬如吃个饭或者看场电影什么的,“我会尽量给你们安排的,放开一些,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想要的,可以尽量提。”

耶昂姐妹做了一次眼神交流。

“由你安排吧。”坐在沙发里的女孩说道。

“我想,就去吃中餐好了。”林义龙对带两姐妹吃中餐打算念念不忘,“正好,这个点,应该能买到《悲惨世界》的门票,剧场离伦敦华埠非常非常近。我们吃晚饭就能进剧场。不过就需要你们稍微打扮一些了,虽说现在的伦敦西区剧院跟七八十年代不同,不在强制要求晚礼服着装了。但我感觉,你现在这样的穿着肯定不行,如果我建议的话,那就穿鸡尾酒会的裙装不错。”

正在跟林义龙说话的女孩上身穿一件运动背心,下身是一件五分的运动短裤,这样的装束在泰晤士河慢跑或者快餐店是很适合的,然而肯定不适合进出中餐馆或者去听音乐会。

“你是姐姐,还是妹妹?”林义龙问道。

“难道我们谁是谁,你没分辨出来么?”刚才摆弄电脑的女孩说道。

“你是薇拉。”林义龙没有犹豫,立即说出了薇拉的名字。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是纳迪亚。”薇拉问道,她不太相信林义龙的即时判断,嘴硬着。

“很简单,你笔记本上的贴纸比纳迪亚少了一块。”林义龙解释了他的判断依据,“当然,最直观的判断是根据刚才你从起身的座位方位弄出来的。”

“什么意思?”薇拉不解地问道。

“很简单。”林义龙回答道,“包括我在内,如果不是特别想换个地方的话,都会遵从某种习惯,或者说有点倾向于保守或者不改变。所以我只要记下来薇拉你最刚开始的时候坐在什么位置上,就知道你是谁了。”

“那我要是主动换一个地方呢?”薇拉问道。

“那我还真有可能判断错误,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也会在其他地方留下蛛丝马迹的看出点什么端倪的。”林义龙回答道,“而且,我什么时候上来是一个偶发事件,你要做准备的话,需要留下来一段时间和你姐姐策划。在这种情况下,你需要在下午三点半我回来之前就开始着手,但那个时候,纳迪亚还在考场,来不及的。薇拉你要是真想的话,去读读凯瑟琳-威廉姆斯写的《犯罪学》,能学到不少东西呢。”

薇拉像被拆穿把戏的小孩子那样可爱地吐了一下舌头;坐在一旁沙发上的纳迪亚听到林义龙和妹妹的互动,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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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拉在座位上查找的是如何从伦敦坐火车回莫斯科。林义龙之前对耶昂姐妹表示过,要陪她们回家给老耶昂做签证担保。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乘坐火车前往符拉迪沃斯托克,在那里继续她们的短途行程。

虽然完全没有老耶昂面前出现露面的必要,他需要在莫斯科为很多辅助材料签名,算是提供了一些方便条件。

林义龙回自己房间的半个小时之后,洗衣机发出了完结的提示音。

薇拉要负责把林义龙的衣服放到洗衣机并倾倒洗衣液,在薇拉打开林义龙洗衣袋的瞬间,一丝细微的玫瑰香水味从林义龙的衣服中飘了出来。

薇拉立即拎出了林义龙周末去布莱顿的背心,凑上去闻了闻,果然在林义龙用得除臭洗衣液的柠檬味和汗液中的尿素味之间,还有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及其细微的玫瑰香味。

薇拉立即叫来纳迪亚,纳迪亚确认了薇拉的发现。

结合林义龙整个周末外出未归的事实,两姐妹猜测是不是有别的女孩会取代她们的位置。

两姐妹互相望着,确认着对方眼中的担忧。

“纳迪亚!薇拉!”林义龙在楼梯间喊道,“晚上七点半的场,时间很紧,我们十五分钟内出发!”

薇拉急忙把林义龙换下来的衣物扔进了洗衣机里,在皂液盒中倒入洗衣液,跟纳迪亚分头去打扮,为晚上林义龙安排的晚餐和音乐会做准备。

等林义龙妥善打扮之后,看到了准备停当的耶昂姐妹。

两姐妹在林义龙的“建议下”把很多衣服和笨重的行李都扔掉或者捐赠出去了,衣饰有限,能作为稍稍正式晚装的只有成人礼时母亲为她们买的嫣红色抹胸礼服。

林义龙立即发现可以让他显示品味的空间:他返回房间,拿出了两只制作考究的木盒,递给纳迪亚和薇拉。

“哦!”薇拉发出了赞叹声,里面是一颗鹌鹑蛋大小的钻石,绚烂灼目,整个伦敦大街上的灯光总和都没法和这颗熠熠发亮的宝石折射出的光芒相媲美。

好吧,假如不算纳迪亚手中那颗相同宝石的话。

纳迪亚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收下不应属于她的馈赠。

37 珍宝

“这是所谓的瑞士钻。”林义龙发觉了纳迪亚的迟疑,从纳迪亚的手中接下木盒,取出宝石项链,系在纳迪亚的洁白的脖颈上,“在别的地方又叫俄罗斯钻,学名叫立方什么来着,不值几个钱,做装饰非常不错,前几天我买了两条。”

刚才的感动真浪费感情。

不过,林义龙这样的打岔却成功地消除了纳迪亚接受礼物的心理障碍。

薇拉也被林义龙戴上了项链,三人搭上了前往伦敦华埠的公交车。

已经说过,中餐相对来说已经不是21世纪开始那几年的家家爆满的光景,但莱切斯特广场这里的中餐厅仍可谓是是顾客盈门。

英国人去中餐厅,主要就是点一些炒面、春卷和水饺这样的食品,即便点一些别的,也属于那种经过了很多本地化努力的菜品。倘若像林义龙这样的天朝本土出身的人,进门之后会被给一份未经本土化的原汁原味中式菜单。

林义龙在英国的这几年的面貌变化不大,只因为经常被困在办公室里皮肤稍显苍白,以至倘若单独去中餐馆,老板或者服务员见到他,不知道应该给经过本地化的英国菜单。林义龙不喜欢英文菜单的根本原因在于,英文菜单菜品的翻译方式跟本来的中文原意完全不一样,而且缺少很多常见菜品。

对耶昂姐妹来说,她们虽然不能说没吃过中餐,但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

林义龙不客套,在跟耶昂姐妹同居的这段日子里,他稍稍了解耶昂姐妹的口味。

他们点的东西很快就被端上,考虑到耶昂姐妹的接受程度和音乐剧开演的时间,是芹菜猪肉馅水饺和作为点缀的腐竹小菜。

要赶时间,林义龙专注于吃饭,没察觉出来旁边的各怀心事的耶昂姐妹有什么不对。

吃完饭,刚好赶上《悲惨世界》最后一波进场,林义龙订的座位在前排。

《悲惨世界》,作为传说中的“四大民工音乐剧”之一,拥有非常广泛的受众,故事情节跟原著有些区别,还算是涵盖了原作的故事梗概和剧情人物,算是有些悲凉气氛的叙事剧却算不上悲剧,总是它的观众的泪腺中挤出好多泪水。

耶昂姐妹虽然是第一次来西区的剧院看维克多-雨果的名作,却也不妨碍她们表现自己的感受,两姐妹后半段完全是流着泪看完的。

剧终散场。

“怎么样,不比去看电影差吧。”林义龙问道。

“真的是太感人了。”薇拉评论道。

林义龙给薇拉递过来了一本伦敦西区的剧目本,上面有近一年全季伦敦西区的剧目。

“如果有些特别场次订不到票的话,去麻烦我们楼下的管理员,毕竟,这是他的工作。”林义龙告诉薇拉一个快速订票的方法,“如果从他那儿订到票的话,别忘了支付票款的三分之一作感谢。”

薇拉点点头,用手包里的纸擦去了泪水。

回家后,林义龙照常洗澡,追剧。纳迪亚和薇拉的房间里则各是一番光景。

纳迪亚对林义龙宝石的解释并不买账,她在剧场的洗手间里对着镜子实验了宝石的硬度,那面镜子被割的吱吱作响,留下了不能平复的痕迹。

回到房间,纳迪亚第一件事就是查询俄罗斯钻与钻石的区别,在看到导热性的差别之后,立即下楼前往工程学院的实验室求担当助讲的博士生借到了热导仪。

一切都已结束,热导仪的数据证明了纳迪亚项链上那颗如同鹌鹑蛋般大小的宝石并不是林义龙解释的那样是立方氧化锆为主要成分的瑞士钻或者俄罗斯钻,而的的确确的是碳单质的钻石。

纳迪亚颤抖地拿起被她放在实验台上的项链,重新戴了回去,磕磕绊绊地走回“家”。

薇拉,她回到房间之后记起留在洗衣间的林义龙的衣服,她去收拾的时候,重新记起了那股朦朦胧胧的香味。

她的担忧得到了证实,姐姐纳迪亚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薇拉很无助。

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里,薇拉仔细考虑之后,脱去了自己的所有衣物,站在柜门上的落地镜前欣赏着自己娇媚的躯体,欣赏了一阵后打开房门,进入走廊,在林义龙的卧室门口站定。

接连几次敲门的意图都被浓浓地羞耻感所阻碍。当薇拉终于鼓起全部勇气要敲林义龙的卧室门的时候,姐姐纳迪亚打开了公寓门。

看到妹妹竟然以这样不知羞耻的状态站在她们保护人卧室门前徘徊,纳迪亚立即就知道了薇拉的打算。

让姐姐看到自己这番不自重的形象,薇拉立即转身小跑会自己的卧室,躲在被窝里。

几分钟后,纳迪亚打开了门,拉起了鸵鸟一样的妹妹。

薇拉看到自己姐姐跟自己一样不着寸缕,她讶异地张着嘴。

“那串项链。”纳迪亚坐在床上,跟薇拉解释着,“是真钻石。”

一击重锤,薇拉已经有些精神恍惚,六神无主。

“我查了一下,纽约有颗类似的,半年前以1500万美元成交的。”纳迪亚认真地盯着薇拉,“而且,那颗钻石的成色,看起来比这个还要差一些。”

“所以......”薇拉向纳蒂亚询问着。

“所以,就这样吧。”纳迪亚这样回答薇拉,已经跟姐姐相处了将近20年的薇拉当然明白纳迪亚的打算。

从那天凌晨开始,纳迪亚和薇拉就已经意识到了某种事实;跟林义龙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林义龙开始变得不讨厌了——考试已经结束,耶昂姐妹履行她们职责的时刻到了。

像是和房间告别一样,薇拉从靠近窗户的那一侧站起,尽可能地沿着房间边缘绕了一圈,整理了床铺和放在一边的衣物之后,拉起了姐姐纳迪亚的手,姐妹一起在林义龙卧室门前站定。

“笃笃笃”三声敲门声。

屋内,穿着T恤和睡裤的林义龙正躺在床上玩手机,听到敲门声后,他打开门,却看到耶昂姐妹手牵着手,赤身露体地在站在门口。

“尤里,请务必接收我们的回赠的珍宝。”纳迪亚说道。

38 旅行计划

多么一份厚重的回馈。

林义龙给耶昂姐妹让出了进入的通道,关上门。自己则前往卫生间,为之后的即将来临的大战做准备。

当耶昂姐妹因强烈的羞耻感面对面地侧躺在林义龙的卧榻上,留下了沁人心脾的背影。

跟凯蒂纤细体态不同,耶昂姐妹身体是丰腴型的——丰腴不意味着肥胖——高贵的身上线条从手臂延伸,在腰部收束,在髋部凸起,沿着修长的美腿向内倾斜,最后所有的美妙线条都在足尖重新交汇为一点。

一幅富有欧洲文艺复兴时期气息油画的描述场景。

耶昂姐妹好像急于品尝到失去童贞的快乐,这对双胞胎紧抱在一起,相互分担着不安。

林义龙连忙宽衣解带,为她们压惊。

直到第二天下午时分,林义龙才醒,而且是被热醒的。

左搂右抱并不是那么幸福——论身高,林义龙比耶昂姐妹矮了五公分,醒来时才发觉他已经沦为了耶昂姐妹的睡觉时搂着的大抱枕。就算耶昂姐妹仅仅枕着他胸口,也令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也许,可能,这大概也能被勉强归结为幸福的烦恼吧。

耶昂姐妹早已醒来,看她们的样子,被林义龙这样拥抱着似乎很享受。

见怀中的大抱枕有动静,薇拉和纳迪亚在林义龙面颊两侧,一边一个献上了早安吻。

“日安。”纳迪亚说道。

“日安。”林义龙回答道,昨夜的欢愉有些出格,即使肌体被热醒,他的意识还留在在昨夜完全的放松中,疏懒地伸直身体,“几点了?”

外面有些阴天,林义龙无法从太阳的高度得知大致时间。

“下午两点。”另一侧薇拉说道。

三个人一起生活有一段时间了,完全没有跟凯蒂第一次约会时的那种客气拘束,没准耶昂姐妹的心中也憧憬着浪漫后的床上早餐,林义龙暂时却没这个条件去满足她们的这点情感上的需求。

看着充满满眼憧憬的薇拉和柔情温情的纳迪亚,林义龙沉思了一会儿。

“我在想,如果我们今天开车去莫斯科的话,能不能在周六下午抵达莫斯科。”被耶昂姐妹充满某种渴求的目光注视了一段时间,林义龙提出了能稍微分散她们眼中那份对浪漫渴求的建议。

纳迪亚和薇拉已经将近两年没回家了,即便二月份老耶昂被宣告罹患癌症之时,她们为了不让父亲的病情恶化,顶着奖学金被取消的沉重经济压力,没敢把这件事告诉她们的父母,也没闲钱回家;在开始接受林义龙的资助之后,老耶昂的术后恢复也很快,纳迪亚和薇拉在闹经济危机的时候耽误了很多学业计划,需要在复活节假期好好地把落下的课程补一补,直到迎来这周一所有考试科目结束。

林义龙上初中以后到现在,一直有一个梦想,就是坐火车横穿欧亚大陆或者坐客轮完成100年前留学前辈那样的从珠江口到欧洲的旅行。

这个梦想变成计划的契机,是林义龙打算以最经济的交通方式去威尔士上大学,既然英法之间有海峡隧道连接,尽管旅途无疑是乏味的,可坐火车仍然理论上是最经济的,而飞机是最贵的。

林义龙查询了所有线路,比如燕京——莫斯科——巴黎——伦敦——威尔士的列车线路,因为这条线路最直接,也最容易买到票,等他按照规划线路查询票价的时候,却发现需要在列车上停留至少12天16个小时,再结合旅行时所需要的水、食品等诸多花费,比单程飞机票价的两倍还要多,出于经济考虑,这个计划就宣告破产了。

备选方案也不能说没有,也只是小幅度微调,不去巴黎,在法兰克福或者斯特拉斯堡下车,取道莱茵河去低地国家,坐船从鹿特丹港到哈尔维奇港再前往伦敦,这条路线的舒适程度是可接受的,结果这个路线也因为跟上面那个相同经济考量,同样被废弃了。

现在的林义龙,既有钱也有时间,也有探亲的目的在,自然要重燃久远的梦想。

这个暑假,林义龙很有担当的建议让思乡心切的耶昂姐妹得到了解脱,她们迫切地想回家看一看,好好地劝慰自己的父亲按照林义龙的建议前往国外治疗。

薇拉在与林义龙吃饭、喝咖啡之间的闲聊中得知了林义龙的返乡计划“雄心”,非常仔细地查询着回程火车票。

火车票剩余舱位很充足,遗憾的是,他们三人不能就这样前往巴黎或者阿姆斯特丹,无论哪条陆路线路,都需要为这次旅行申请申根签证,以便从欧盟过境。

他们的签证已经获得批准。比林义龙预计迟了一个工作日,让他策划已久的爱琴海之旅变成了布莱顿格兰德宾馆套房的两日游。

返程依然是经巴黎往燕京的同样线路,最新从巴黎到莫斯科开通的直达快车需要36个小时,只在每周五晚上才有一班。

既然无法即刻动身,不如利用这几天在欧洲散散心。

这样的旅行也很浪漫。林义龙还算是一个外表走形但骨子里非常执着的“文艺青年”。

“没有车怎么办?”纳迪亚对这个计划很感兴趣,但随即提出了疑问,几乎所有欧盟的汽车租赁公司不太愿意让隶属于他们的汽车地盘受到东欧沼泽地的折磨。

“当然是买一辆了。”林义龙非常豪气地说着。

纳迪亚对林义龙的异想天开完全沉默,薇拉对这个突发奇想不置可否,不过看得出来耶昂姐妹对林义龙突如其来的决定持反对意见。

十五分钟后,为了谨慎起见,查询了一大堆路规的林义龙不得不放弃了这个计划。

不列颠新车注册期长达六个星期,新车无论交付与否,一般来说都是未注册的,这还不是取消计划主要原因。

就算存在那么一辆完整保险,完整适航性,完全注册的新车,这个计划终究没有有实施的可能性——他们三个人没有一个有驾照的。

在林义龙的强烈建议下,三个人还是着手旅行的准备工作,目标:荷兰名义上的首都,阿姆斯特丹。

39 阿姆斯特丹

紧赶慢赶,林义龙和耶昂姐妹在德国使馆下班之前取回了自己护照,回到公寓。

仔细考量的话,一个志在把家安在不列颠的人回国时需要带什么?

智慧、知识、经验这种无形的东西是随人而不是随物的,倘若把这些无形的东西划去,很难想到有什么欧洲便宜然而亚洲很贵的生活必需品;如果硬说的话,也就算某些地方特产的巧克力酒还有冻酒这两种东西比较让人好奇;再往下细说,就是某些甜品某些冰淇淋的东西方差价可能需要他准备一些,但也不算是生活必需品。假如要是有人非要见到瑞典鲱鱼罐头或者康沃尔郡的仰望星空派,只能赞叹一句‘真汉子’。

在林义龙的的包里,准备了几件给父母的小礼物,换洗内衣和一件应付特殊场合的西服。

林义龙的准备清单对耶昂姐妹也同样适用,在她们俩的清单里,除了必要的换洗衣物外,还多了早已在林义龙的推荐下,为老耶昂买了一打用来治疗在放化疗期间的出现的低血压症特殊蜂蜜,以及给她们的母亲带去不算贵的护肤品。

几乎雷同的准备清单项目,林义龙耗时不到15分钟,耶昂姐妹却预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趁着这个空闲,把自己的房间浴室和顶楼的大敞间和书房简单地归整了一下,把冰箱里所有易变质的食物扔进垃圾袋里,等他完成了这些工作,耶昂姐妹的准备工作还没做完,仍在自己房间里忙着什么。

林义龙对女性旅行准备的复杂程度深有体会但难以理解,比方说他曾经和他母亲准备了一场临时旅行,但在他母亲的不断提醒下,把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拖成了“说走隔天再走”的旅行。

在楼梯的下的沙发坐了30分钟后,耶昂姐妹终于从房间走出,这回两姐妹的不同穿着终于能让林义龙不用动脑子就能区分出纳迪亚和薇拉了——纳迪亚穿着露肩的粉色连衣裙和高跟凉鞋,而薇拉穿着红色碎花短衬衣配牛仔短裙和高跟凉鞋。

这下,林义龙坐实了他两姐妹抱枕的地位,他本来就比耶昂姐妹矮了五厘米,就算高跟鞋只有五厘米,在外人看来林义龙与耶昂姐妹8厘米的相对身高差就跟矮人和巨人的身高差一样。

“怎么了,这样穿是不是太张扬了?”看到林义龙有些为难的面色,纳迪亚问道。

“这倒没什么,此刻感到心里非常复杂。”林义龙说道,耶昂姐妹珍珠般圆润的肩头和向外肆无忌惮地展示的修长美腿又唤醒了他内心中的蠢蠢欲动。

“走吧。”再一次检查了一下整个公寓的安全性之后,林义龙说道。

三个小时后,一行三人出现在了阿姆斯特丹一家青旅。

“我们可以沿着运河走一走,去看看阿姆斯特丹的紫灯区。”林义龙这样建议道。

就算林义龙没有凯蒂,也没有耶昂姐妹,他也不会对阿姆斯特丹的紫灯区感兴趣。

可耶昂姐妹第一次来荷兰,看他们精神头不错,在阿姆斯特丹的夜里能吸引游人的好奇心的地方只有著名的紫灯区。

跟稍显保守的不列颠不同,在阿姆斯特丹经营皮肉生意是合法营生,长相各异的人在聚堆的橱窗一条街从事着这样的职业,只要有人敲敲门,就会被业者迎入橱窗的里间。

在橱窗的一角,写着各种服务的价目表。

耶昂姐妹有些好奇地注视着橱窗里面的业主。

“这个行业,挺有意思的。”林义龙在一旁给耶昂姐妹介绍着,“看没看到这些橱窗——每个橱窗的日租金是180欧元,这些从业者半个钟头的平均收费标准是110欧元,也就是说,她们需要一个小时才能让自己不赔本。”

听到这些,耶昂姐妹脸色多少有些不自然。

“这个行业还要自己报税,每次收费都含有固定的消费税。而且要以单独业主的身份,缴纳税收和保险。

“所以,这样我们就可以做一下简单的数学,还要计入因生理限制不能从业的情形,所以,要维持说得过去的标准,需要每天做多少次才能攒够一年的生活费呢?”

姐妹相顾无言,没有兴趣回答林义龙提出的问题,而且对接下来的游玩兴致全无,开始往青旅的方向缓步前行。

跟着做着无声抗议的耶昂姐妹,林义龙感觉他的介绍有些不符合时宜,勾起了两姐妹的伤心事。

进入房间,两姐妹就脱去了自己全部的衣物,有些阴郁地坐在床头两侧。

“我觉得,我和薇拉现在做的事跟那些橱窗女郎差不多。”纳迪亚毫无表情地向林义龙解释着,“一样都是下贱的皮肉买卖。”

“纳迪亚,我说过,只要你们不看轻自己,没人会看轻你们。”林义龙坐在纳迪亚旁边,宽慰受自己保护的19岁少女,“如果让你回忆起了不愉快的事情,请务必接受我的歉意,就让这些过去好了。”

随后,林义龙搂住纳迪亚,纳迪亚象征性的反抗被林义龙一一镇压,他把她压在身下,抱着她,激烈地拥吻着。

这是纳迪亚人生中的第一次嘴对嘴的法式湿吻,尽管她被林义龙吻过多次,但大多都被吻在了面颊和额头,这样突如其来的感受让纳迪亚瞬间失去拒绝林义龙的力量,脸上稍显冷峻的表情也在慢慢地融化。

不一会,纳迪亚的口中发出快乐的呻吟声。

薇拉一直背对着林义龙和纳迪亚,当她耐不住好奇向后看的时候,被林义龙拉倒,不多时也跟纳迪亚一样,躺倒在了林义龙身边。

在阿姆斯特丹某个青年旅社的家庭房间里,林义龙和耶昂姐妹保持着在河岸街公寓下午醒来的状态,林义龙很自然地把手搭在耶昂姐妹的骶椎末端,婆娑着耶昂姐妹嫩滑弹性的肌肤,感受着从她们身上传递来的温暖。

耶昂姐妹在阿姆斯特丹紫灯区触景生情的小悲伤消逝了,一左一右地侧躺在林义龙的身边与她们的大抱枕聊着天。

“....当你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感觉我刚刚产生的爱恋就一下子被打散,残酷地结束了。”薇拉说道。

“不到最后时刻,谈不到结束,我亲爱的薇拉。”林义龙感叹道,“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呢。”

说着,林义龙把怀中(?)的耶昂姐妹抱得更紧了。

“什么都没开始的人,是我。”

40 松露

林义龙下榻的青旅位于阿姆斯特丹东区,离阿姆斯特丹动物园不算远。

自费住宿,如果不是为了追求浪漫或者其他需求,林义龙绝不会在住宿上花冤枉钱,只要干净整洁,稍微贵一点的青旅的套间也未尝不可。

尽管周二晚上三个人折腾到很晚,但周三起床时的精神都不错。然后就是照着年轻学生模样,去餐厅吃早餐,租自行车。

面对可能遭遇景点选择的分歧,林义龙把耶昂姐妹送去国家博物馆和梵高美术馆,自己则顺路在紫灯区附近的阿姆斯特丹华埠附近散步。

对博物馆或者美术馆一类的东西,林义龙尽量自己一个人逛一逛。这就类似现代艺术虽然脱胎于经典艺术,却总是对如强迫症一样的经典审美感觉过时那样,喜欢古典艺术的人也可能难以理解现代艺术;就算是经典艺术,因为审美观点的不同也会因为不同流派而大打嘴仗。都说不列颠和荷兰在创意上有属于自己的流派。林义龙可以逛一逛国家美术馆但不回去泰特现代展览馆的,也不会因为这个缘故主动地去跟别人打嘴仗。

对阿姆斯特丹,林义龙已经很熟悉了,不会因为穿巷子而迷路。

这次来阿姆斯特丹华埠,是来见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他在工作中建立的私人联系人,陶维扬。

林义龙进入约好的餐馆时,陶维扬已经在里面等他了。

“好久不见。”陶维扬从座位上站起身,欢迎着林义龙,“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确实好久了,有大半年了?”林义龙回答道,“还是去年10月份的时候吧,倒没什么,过来转车来的,正好没什么事儿,来看看老朋友。”

“你是说,我为了你请假,仅仅是为了陪你吃顿午饭?“陶维扬佯装生气道,“这让我实在是太伤心了?”

“虽说主要原因是来转车,但是还有其他原因。”林义龙说道,“还记不记得你前几天跟我说的白松露餐厅?”

“怎么,发财了?“陶维扬问道,在欧洲餐厅,白松露作为调味佐餐物,价格很贵。

“倒不是,我想去吃吃看看。”林义龙回答道,“前几天对这玩意产生了兴趣,看了看,感觉是一个大骗局。我还是想知道这东西到底多香。”

“你要是埋单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带你去趟。”陶维扬站起,整理了一下穿得白色连衣裙,对林义龙说道。

哦,忘了说一句,跟林义龙见面的这个陶维扬是在某鹿特丹金融公司工作的时尚女性,比林义龙小三岁。乍看上去,不是那种像凯蒂或者纳迪亚那样直接掳获眼球的丽人,属于那种耐看的第二眼美女,平时很喜欢吃吃喝喝。林义龙一般都选择远离这样的妹纸。可不知怎么的,在林义龙快要遗忘这个萨尔斯堡的青旅认识的旅荷留学生的时候,两人又在去年冬季的并购接头会上碰面,所以才产生了一点点私人联系。陶维扬一直热衷于在国内的社交网络上晒自己的旅行见闻和精致餐点,这是林义龙获得美食信息的来源。

“没问题。”林义龙说道。

说起松露,这种带特殊香气的蘑菇,因为很难人工培育,而产量又少,刚好适合林义龙那个占地庞大的的林场。至于市场上滇池那边的松露和欧洲松露的争论,林义龙才不在乎呢,他只在乎能不能通过培植松露获得经济利益,假如没有,就对他这个林场主来说一点意义也沾不上。

陶维扬推荐的那个饭店离阿姆斯特丹华埠不远,在安妮之家在一条街上,只要穿过王宫广场向西就能走到。

原本很爱玩的陶维扬,这次选择了电车。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林义龙好像明白了什么。

“几个月了?”林义龙问道,眼神直接落在陶维扬的小腹上。

“还有四个月。”陶维扬回答道,挺起胸,显示出即将为人母的骄傲。

“恭喜。”林义龙祝贺道,但除了恭喜之外,作为生人,他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陶维扬所说的餐厅是一家日式餐厅,带松露的菜品只有寿喜烧。

少一刻,经过西式的上菜流程,作为林义龙关注点的寿喜烧终于被端上,寿喜烧上撒上了黑色的松露切片。

“用的是黑松露。”陶维扬看到林义龙对这道菜有些小期待的神色。

林义龙撩起筷子,夹了一片牛肉,就着松露吃起来。

没有林义龙期待的馥郁的香味。

可能松露的回味比较大,林义龙放下筷子好一会儿,石锅里的寿喜烧由热转温。

耐心的等待有时并不能获得回报,林义龙希冀的回味并没有产生,他又将一片牛肉配着茼蒿和铺在寿喜烧上的松露片放入口中,仔细咀嚼。

稍稍能品出点松露有点像薄杏仁和浓郁奶酪混合的味道,这个味道在林义龙看来也只能当调味料了。

“如何,是不是感觉吃着不习惯。”陶维扬问道,不过看她的样子,应该很喜欢寿喜烧的味道。

“这就好像吃饱了廉价牛排,又弄出来5A级和牛肉给你品尝,问你能不能区分出这两者的好坏一样。”林义龙评价道,“实在没令人感到享受。”

“改天会伦敦的话,自己找地方去试试白松露把。”陶维扬说道,“也许试试两三次,你就再也忘不掉了呢。”

“也对。”林义龙简短地回复着。

“换一个话题,我想知道,陶小姐你对松露的市场了解多少?”看到服务员已经给他们两个递上绿茶和茶点,林义龙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我吃它们,很好吃。”干脆的回答。

“那售价和流转方面呢?”林义龙并不气馁,继续问道。

“你竟然问一个企业财务分析员对松露市场有没有了解?”陶维扬意识到林义龙拿出了认真的态度问得问题,不得不摆出郑重的态度来回复林义龙,“而且,松露也是分等级,连等级产地质量这些东西都没告诉我,我怎么给你正确的答案?”

“那我要是给你寄样品,你能不能帮我个忙,问问这些餐馆有没有兴趣从我那里进一点松露呢?当然,佣金也很可观。”既然能问出这个问题,林义龙感觉这个渠道有望。

“这就取决于你能不能拿出一点诚意了。”陶维扬已经戴上了只在工作时为了掩盖自己不怎么干练的金丝边眼睛。

41 王宫广场

如果按照排队的规模来评价景点的话,阿姆斯特丹排名第一的景点既不是博物馆,也不是喜力啤酒厂,更不是伦勃朗和梵高的艺术画廊,而是纪念阿姆斯特丹市民抵抗意志的安妮之家。

只是单纯以营业额来算的话,阿姆斯特丹的支柱旅游产业并不是餐馆饭店博物馆,而是分布在运河周围的咖啡屋。

阿姆斯特丹的咖啡屋是不卖咖啡的,那是咖啡厅的功能,在这里经营咖啡屋,需要一个特别的轻量级药用致幻剂的许可执照,以至于整个阿姆斯特丹,没走几步就会闻到一帮瘾君子在咖啡屋烧麻叶的场景。

燃烧麻叶的味道跟路边焚烧树叶的味道差不多,单独烧一点不至于令林义龙反感,但是满街都是这个味道就让人喘不过气来。麻叶的被烧焦味道让耶昂姐妹有些好奇,加之两姐妹的美貌,在与林义龙回合的路上,经常被抽嗨了的人搭讪邀请去尝试一下。

对付搭讪,纳迪亚用“捏特”一路从头说到尾,拉着一旁产生了浓厚尝试愿望的薇拉走到了离博物馆不远的运河广场(Leidsplein)找林义龙吃午饭。

转身出去不到25分钟,林义龙带着耶昂姐妹又回到了刚才的那个日式餐馆。

仍然是配黑松露的寿喜烧套餐。

“怎么说呢,你们先吃开胃菜缓一缓,吃完主菜之后对铺在主菜上的蘑菇给我一个评价。”林义龙吩咐道,“松露”这个词林义龙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俄语对应翻译,反正是类似的东西,就这么代替了。

“香味很特别。”吃过主菜后,薇拉如此评论道。

这算两姐妹第一次吃日式料理,有很大几率跟之前林义龙吃黑松露一样,有些不太适应。

“那总体来说,如果按照1-10的程度来为喜爱程度打分,你们打多少分。”林义龙不确定地问道。

“8分吧,假如能放到开胃汤里就更好了。”纳迪亚说道。

“9分。”薇拉给出了她的评分,“吃起来还不错。”

林义龙心里有数了,不过还要继续弄些资料,来完善这个企划。

在不列颠,卖林木的收益非常差,而且处于从东南亚和非洲进口木材的围剿中,根本没什么价格优势;木质部不耐腐蚀,能想到的用处大概只有木炭加工产业,换句话说在林义龙的布莱肯林场种植经济林木是不可行的——就算要搞一些经济林木,也只能给一些奢侈品厂商还有家具加工厂定制木材,抛去林业工人的工资以外,收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至于灌木丛中的浆果,市面上的售价可能非常高,加工工厂的进货价非常低,有时甚至会低于实际的人工成本——除非自己自建加工作坊,制售浆果果酱或者浆果酒——这条路还要申请食品加工行业的执照和卫生监测报告,基本上行不通。至于其他森林有机食品,需要很多农牧业工人分工协作,远没有林义龙希望的高收入。

某种食品,如果不能做到大范围生产,这种东西一般来说只能对应狭窄的高端市场,而且会形成高价市场的卡特尔垄断。比如和牛,就已经形成独特的封闭市场,封闭市场必然含有某种高度排他性的商品供给链,以至于虽然产量在提升,价格却也跟着提升,农户的准入制度非常令人蛋疼。

你还偏偏告不了这些分布在西方国家的和牛协会涉嫌垄断,因为他们生产的东西仍然是牛肉,只是不带你玩而已。以至于可能投入了若干成本的和牛牧场,由于一些很显而易见的不公平导致赔得连底裤都输掉的农户大有人在。

既然如此,就不如做一些高价,只有法律规范而没有某种玄幻色彩行业准入门槛的佐料。松露,又是这其中价高而且需求旺盛的。

松露这东西的香味被一帮米其林厨师和美食家们吹得神乎其神,林义龙却没觉得他有多喜欢——林义龙的第一次尝试的感觉其实无关紧要,总要吃三四次左右才能下达定论,为了保证不至于有偏颇,就拉来耶昂姐妹做味道实验。如果自己家里都没人喜欢这东西,绝对不会去养殖这种没人喜欢的东西的。

耶昂姐妹已经喝过茶,吃过作为甜品的抹茶蛋糕了。林义龙带她们去王宫广场,她们自行游览皇宫和阿姆斯特丹的杜莎夫人蜡像馆。至于到荷兰必须要去的风车镇,远在阿姆斯特丹汽车通勤范围之外,周四上午的行程。

整个下午,林义龙都沐浴在国王广场的日光下,为自己林场的商业企划绞尽脑汁。

林义龙不可能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其陶维扬联系的餐馆,倘若真的能联系到一些,按照林义龙对陶维扬的了解,也大多都是天朝人在国外经营或者入股的餐饮企业。他向不列颠岛内的每一个可能有进货意愿的餐馆都发去了营销邮件,一时半会,不会有商家对他进行即时回复。

林义龙忙完发出这些邮件,他发觉耶昂姐妹已经静静地坐在圆桌的两边等他了。

男人认真起来的全身心投入的神情是非常有魅力的,至少看起来耶昂姐妹已经被他短暂出现的忘我神情所吸引。

“唔,抱歉。”林义龙匆忙把电脑收进包里,却发现耶昂姐妹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的有些奇怪的电脑电源接口——电脑的接口有些特殊,是中标转英标+外加英标转欧标两个转换插头的三接口模式,“你们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没等多久。”纳迪亚回答道,“如果打扰了尤里你,那我们可以继续等。”

“没事儿,已经完成了。”林义龙说道,“你们想去彼得大帝在阿姆斯特丹的故居么?”

纳迪亚看向薇拉,只见薇拉摇摇头。

“嗯,那就这样吧。”林义龙从钱包里摸出了一张5欧元的纸币,放在咖啡碟里,权当付过自己的咖啡费用了,“除了明天行程中的安妮之家和风车镇,你们今天晚上有没有其他的想法。”

“有点累了,想回去早点睡觉。”纳迪亚红着脸说道。

42 巴黎东站

周四,林义龙陪耶昂姐妹坐车去了安妮之家和风车镇弗洛德姆。

天公不作美,周三晚上三人回到青旅之后不久,阿姆斯特丹就开始下雨,降水一直不断。

乌云密布下,周四上午的弗洛德姆显得格外冷清,在风车周围绿地上作为点缀的郁金香都在阴郁的背景下失去了生气——这才是林义龙心目中荷兰乡下本应该的样子。

等三人周四下午结束在安妮之家的游览之后,乌云散去,黄昏的阳光照亮了阿姆斯特丹的街面和运河。

这个时候,荡舟运河上作为对阿姆斯特丹的告别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周四整个的行程的等待中,林义龙都把他的精力用于查看和回复邮件上,耶昂姐妹非常识趣地没有打扰林义龙的思路,只在给两姐妹合照的时候才麻烦林义龙;除了为耶昂姐妹父母买的木鞋,只有路人拍下的他们第一张合照作为对阿姆斯特丹之行的留念。

周五,是林义龙和耶昂姐妹结束阿姆斯特丹之行经巴黎返回莫斯科的日子,11点半的发车,下午两点抵达巴黎。

到了巴黎,取完票,托运完行李,耶昂姐妹被林义龙领进了离巴黎东站不远的一个餐馆,端上来的,是法式炖鸡,两道普通炖鸡,还有两道是相同的炖鸡——不算上面撒着黑松露的话。

“老规矩,你们先试试那道没松露的,再尝尝那道有松露的。”林义龙解释道,“然后再告诉我你们更愿意吃有松露的还是没有松露的炖鸡。”

对没有什么精致概念的林义龙自己,非常没品位地点了一份汉堡和薯条,按照野蛮人的方式用手吃起来。

离晚上六点半才开始的登车还很远,耶昂姐妹有充分咀嚼品味这两道菜的不同。

林义龙是在周三晚上吃晚饭的时候预订的餐馆和菜单——他从来看不懂法语菜单,在网上,在伦敦法国餐厅还算凑合:因为每个法国餐馆的菜单下都有英文注释,至少能让林义龙知道自己在吃什么。到了法国,底下注释也变成了法语,让对法语七窍通了六窍的林义龙十分挠头。出于对本民族语言的热爱,巴黎居民对讲英语的居民十分冷淡——就连餐馆服务员本来会说英语,倘若你说英语,他会非常高傲地摇摇头,不给你做进一步的解释。

旅途总是能遇到的这种情况,无论在法兰克福还是在阿姆斯特丹还是在柏林,林义龙都能找到能用熟练英语交流的旅馆餐馆和景点。英语通行世界的魔力在法国就被完全免疫了,以至于林义龙示意侍者撤去耶昂姐妹吃了一半东西时,找不到合适的交流方式,只能按照非常缺德的西式餐桌规则,把刀叉放到盘子上面去。

看着侍者有些慎重的表情,耶昂姐妹知道林义龙要求评判的重头戏来了,果然还是一样的炖鸡,上面撒了很多松露。

开盖的时候,林义龙稍稍闻到了松露的特有的香气,这次他觉得松露的香味没那么刺鼻,而发出了一种厚重的香草清香。

甜点和咖啡已经端上,耶昂姐妹回味了一会儿后,林义龙看着纳迪亚。

“9分。”纳迪亚给了跟上次薇拉相同的分数,同样是松露,炖鸡汤汁配松露的口感比寿喜烧香好太多了。

“9分。”薇拉沿用她最初的分数。

天色已经不早了,这顿松露品尝为目的的午餐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来到下午四点,正好到巴黎的高峰期,如果他们要去塞纳河边上埃菲尔铁塔或者凯旋门的话,肯定是没法在晚上六点半之前办理登车手续的。

耶昂姐妹似乎对自己来到巴黎却不能游览巴黎有些遗憾,但遵从了林义龙的反对意见。

这同样也是林义龙第一次来巴黎,巴黎这个城市在林义龙的同学口中风评不怎么好,而且林义龙更喜欢斯特拉斯堡到日内瓦这一线的东边,除了临近地中海的蒙特卡洛、阿雅克肖、里窝那和威尼斯的地中海港口航线目的地之外,也算是他第一次踏上法国本土,只能对先贤祠和荣军院一类的景点忍痛割爱了。

在休息室,林义龙接到了几个要求邮寄松露样品的酒店,以小餐馆居多,林义龙送上的报价非常有诚意,这些小餐馆也想借比较廉价的松露试验新菜单,看信中的语气,他们也不怀疑林义龙是否拿云贵高原上的黑松露应付他们。

就算这些小餐馆都能把,能有望拿下订单数量仍然没有达到林义龙希望的订单数量,不妨再抻一抻,看看有多少能拿下来的订单。

林义龙订的是卧铺,自然可以进入巴黎东站专门给商务旅客开放的专门候车室。在休息室没多少人,耶昂姐妹开始分配给自己家人带回的礼物,在整理礼物的时候,纳迪亚觉得她和薇拉好像忘记了点什么。

“尤里,你跟我们回家么?”纳迪亚不确定地问道,一直萦绕她的疑问终于被发现——还没能给林义龙安排一个合适的住处,住父母家肯定是不方便;另一方面,她和薇拉两个人回到莫斯科之后再跟林义龙住在外面住更加不自然的。

“不合适。”林义龙直接拒绝了这个建议,“而且,我感觉你和薇拉需要好好措辞,怎么样跟你父母解释学费的问题——你们姨妈跟姨夫的恩怨肯定已经被你父母知晓了——我感觉你们要是直接坦白的话,会让你父母很伤心的。你们之前是怎么跟你们父母解释的?”

“说姐姐向学校申请生活赞助获得批准,加上我和姐姐偶尔的打工,把这段时间暂时对付上了。”薇拉插嘴道。

“这个思路不错,就按照这个思路展开吧。”林义龙很满意,“但是,薇拉试图说服你们父亲的说辞再用学生赞助就有点行不通了,两个姐妹同时获得赞助的事例不是没有,但哪有两个女孩在两人最困难的时期这么恰好双喜临门的?”

“那我该怎么办?”薇拉问道,她全然没想过会这样。

林义龙把目光移向纳迪亚——他不可能以耶昂姐妹的共同的男友出现在老耶昂面前,让耶昂姐妹以后再她们父母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纳迪亚也是一筹莫展。

43 身份证件

巴黎到莫斯科的列车不是那列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的往返于加莱/巴黎和伊斯坦布尔之间的东方快车,即便这样这也算是欧洲现存最长的民运铁路了【注】。为了照顾像林义龙这样能付得起飞机票只是为了坐火车旅游的无聊人士,俄铁特别在这趟列车上挂载了只有四个设施齐备的豪华包厢和一个吧台休息区的全新车厢。

火车旅行,林义龙总有吃零食的胃口;就算在巴黎的餐厅刚刚享用过午饭,他还是想吃点比如薯片、瓜子或者花生一类的小食,就着茶水和景色——不管是窗外的美景还是坐在对面的美色,都别有一番风味。

耶昂姐妹安置铺位,换好衣服之后一直呆在林义龙的包厢里。

列车员敲了敲门,用法语说了一长串,然而林义龙没能听懂。

“什么?”林义龙用英语叫到。

“请出示你们的护照和车票。”列车员听到是英语,用英语重复了他的话。

林义龙随即从自己的钱夹里拿出了他的车票,递给列车员。

“你们住在隔壁?”列车员检查着车票,问道。

“是的,住隔壁。”薇拉回答道。

“请把你们护照拿给我看一看。”

看到递过来的护照皮上的双头鹰,列车员立即切换成了俄语。

“回家?”他问道。

“对,回家。”

“祝你们旅途愉快。”说着,列车员把护照还给耶昂姐妹,但是手里还攥着车票。

“先生你的护照。”列车员把他的询问对象转向了林义龙,用得仍然是俄语。

林义龙把护照递给他。

对蒙古利亚人种表面待遇区别欧洲哪里都一样。列车员看林义龙的护照比耶昂姐妹仔细得多,但没在里面发现需要的签证。

“先生,你到往目的地的签证在哪里。”列车员问道,“而且,因为这列车要经过白俄罗斯,你还需要单独的白俄罗斯过境签。”

林义龙摆摆手,又递过来第二本。

耶昂姐妹看到这本签证的封皮,非常惊讶,这本护照皮跟她们那本是一模一样的。

这回,林义龙总算能见到列车员脸上的微笑了。

送走列车员,林义龙看到了耶昂姐妹狐疑的神情。

耶昂姐妹知道林义龙之前的职业,知道他的教育背景,知道他在餐桌和音乐上的喜好,最近还知道他的闺房喜好和体脂含量,但除去这些,她们却发现从未了解过林义龙,尤其是看到林义龙持有跟她们相同的护照的时候。

“尤里你,到底是哪国人?”纳迪亚问道。

“我不知道。”林义龙回答道,他发现了纳迪亚和薇拉眼中的不信任,随后从他的钱夹里把他的所有身份证件都掏了出来,给耶昂姐妹看,包括他的刚刚到手的新居住证,献血卡,器官捐献卡和三本护照。

薇拉和纳迪亚轮番查看着林义龙的护照,从护照上的照片,出生年月日和出生地点,林义龙并没有撒谎。

“我,大概能被称为世界公民吧。”林义龙自嘲地说道,“现在你们的疑虑消除了?”

当然不可能,出示护照检查只能验证林义龙护照的有效性,耶昂姐妹只会对林义龙产生更多的问号。这些疑问,并不是应该由她们问出。

近几天跟林义龙的亲密接触,让耶昂姐妹相信林义龙除了玩笑之外,说得绝大部分都是可信的,但这个实话未必包含全面完整的信息,林义龙的回答滴水不漏非常容易让未经训练的提问者误入歧途。只有经历过类似训练的人才能掌握得了询问中的种种技巧,而这种技巧并非耶昂姐妹短时间内能掌握的。

耶昂姐妹还是图样,把所有的担忧都融汇在表情或者眼神里,让林义龙发觉了。

“亲爱的纳迪亚,薇拉,你们听说过‘秘密让女人更有女人味’这句话么?我们不妨假设这个说法是对的话,那么无疑,这句话作用于男人身上也是成立的。”林义龙这样熨帖着耶昂姐妹的紧张,“只不过,如果你把我看作陌生人的话,那无疑秘密只能让男人更加致命。所以,你们紧张不紧张取决于你们对我的信任程度如何。你们相信我么?”

林义龙已经把话说道这个份上,耶昂姐妹也不好说什么。

薇拉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动作,她扶起林义龙的手放到自己胸前,让林义龙感受自己心脏的悸动。

“尤里,我想向你坦白一件事,那天洗你的衣服的时候,我问到了一股玫瑰的香水味道。”薇拉说道,“我能知道,我和我可怜的姐姐到底在你心中是什么地位?”

林义龙看着跃跃欲试的耶昂姐妹。

“这个问题,我说过好多遍了,我是你们的保护者,你们是我的被保护者。”林义龙回答道,“我保护你们,你们把所有的处置权留给我了。如果用一个现代说法,那就是完全的权力转让。你们,是我生命中不可放弃的一部分。”

林义龙的回答还是没解释衣服上残留的凯蒂香水味的遗迹,不过这样的解答已经让耶昂姐妹很满足了。

话说回来,类似耶昂姐妹这样的情况,拿家养猛禽做例子似乎更准确——家养猫头鹰或者猎鹰之类的猛禽,一旦开始驯养,是没办法放回“野外”或者实现“再野化”的:耶昂姐妹或许现在只是担心林义龙不再资助他们完成学业,她们尚未意识到在开始接受资助的时候,所谓的现实对她们三观的“驯养”已经开始了——到了现在这种肌肤相亲的地步,就算假使林义龙非常大度地继续资助她们完成学业并约定跟耶昂姐妹好聚好散,耶昂姐妹也需要好几年的努力去平复情绪上的失落并适应生活的艰辛——这还只是现阶段的依赖程度;倘若等到薇拉完成四年的医学课程毕业,只要情感发展十分顺利,即使林义龙最后一文莫名,她们的也再无法离开林义龙了,因为林义龙和耶昂姐妹的生活已经逐渐融合,林义龙到那时成为了耶昂姐妹生活中焦点,需要付出相当大的生存成本才能甩开。至于凯蒂,虽然总是寻求自我意识,凯蒂也会逐渐地在接下来的生活中慢慢失去追求独立意识,和耶昂姐妹一道,最终与林义龙生活融合在一起,变成彼此的一部分。

44 和老耶昂的谈话

在车上36小时的连续行程非常无聊,除了在布雷斯特换车时在布雷斯特站因为改换宽轨而在车站附近吃了一顿晚饭之外,其他的时间林义龙和耶昂姐妹在了包厢里打扑克,聊天,或者拿出电脑打游戏。

进乡心怯,从开春时候经历了一大堆事儿的耶昂姐妹周日吃完早饭之后,一直躲在林义龙的包厢里,有些害怕面对自己的亲人。

列车进站,林义龙和耶昂姐妹的车票可以享受优先通关的礼遇。

“我感觉,你们父母会在出站口等着你们,我们就在出站口分头行动吧。我会在莫斯科逗留6天,而大使馆周六不对外办公,所以这五天你们要抓紧时间。”林义龙叮嘱耶昂姐妹,“我想,你父母所需要的签证资料文件都在这里,如果缺少什么,及时联系我。”

不多时,林义龙就消失在人流中,留下耶昂姐妹跟他父母在出站口团聚。

事实说明,林义龙之前让耶昂姐妹准备的说辞都是无用功,林义龙在和自己在莫斯科的同学吃过午饭之后,就接到了薇拉打的电话,她和纳迪亚已经把自己在伦敦的各种经历跟父母坦白,她们的父亲,要见他。

无论耶昂姐妹怎么完善圆谎,假话终究会被拆穿的——林义龙在表示出资帮助老耶昂赴国外医疗的时候,就已经做好这个准备了——于情于理,他都会见到老耶昂。准备见老耶昂是一回事,准没准备好是另外一回事,林义龙对卷入朋友和家人亲属的私人关系毫无兴趣,哪怕有些麻烦是他惹出来的。

耶昂一家住在位于西南的莫斯科大学附近,离林义龙临时租赁的雅罗斯拉夫尔车站附近公寓隔了几乎整个莫斯科城区。

莫斯科的地铁一号线可以直达耶昂家的附近的地铁站,半个小时之后,林义龙就抵达了。

和纳迪亚分别不过六个小时就又见面了。

“我和薇拉最后想了想,还是决定跟父母坦诚了我们在伦敦的事儿,他们有权利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尤里你不会怪我吧。”纳迪亚简短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我这里到没问题,那时候,我考虑的是别辜负你父母亲的希望。”林义龙问道,“那你父亲什么反应。”

“刚开始十分愤怒,但现在已经平复下来了。对我们还算温和,觉得有些对不起我们。”纳迪亚低着头,痛苦地说道,“可是越是这样,我们心里就越不安。连我母亲觉得我和薇拉在外面吃了不少苦。”

“交给我吧,一切都会好的。”林义龙说道,“我们先去一趟最近的花店,我扎两束花,总不能空手去。”

纳迪亚照着林义龙的吩咐,带他去了花店,耶昂家下面的公寓楼,薇拉正在下面有些焦虑地踱步。

看到林义龙和自己姐姐,薇拉跑向自己的他们——如果是电影中发生的场景,薇拉应该扑向林义龙的怀中。毕竟,薇拉也比林义龙高了五公分,外加她脚底下的高跟凉鞋,让本来充满温馨的场景变成了老鹰扑食。林义龙虽然相对来说身高不高,胜在敦实,有接住薇拉的力量。

林义龙跟着两姐妹上楼。

耶昂家在一幢勃列日涅夫楼的8层,跟大多数天朝的三居室矮层居民楼的布置格局差不多。

“你好,你一定是尤里吧。”耶昂姐妹的妈妈为他们开得门,这个中年妇人脸上还驻足着当年美丽的残余,但是眉间纹和法令纹还有眼角的鱼尾纹却让这张曾经漂亮的脸蛋让人觉得饱经风霜。

“你好,请这么称呼我。耶昂夫人。”林义龙回答道,“请接收我送来的花。”

也许是巧合,但林义龙带给老耶昂夫妇的,恰巧跟他第一次送给纳迪亚一样的白百合。

“萨沙把自己锁在了书房里。”耶昂夫人说道,“他正在等你。”

随即,林义龙就被领向了充当书房和客厅的房间,本来年纪跟林父差不多的耶昂先生像年龄迟暮的老人一样没什么精气神地瘫倒在椅子上,只在耶昂夫人的介绍时,稍稍站起了身。

在耶昂先生的示意下,耶昂夫人带着两姐妹出去,把这间屋子留给了两个男人。

气氛十分凝重,林义龙毫不示弱地跟老耶昂对视着。

“这段时间,谢谢你帮我照顾我的女儿。”耶昂先生说道,“她们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是我对不起她们。”

林义龙的眼神稍微缓和了一点,等着耶昂先生继续说下去。

“得癌症的这段日子,让我想了很多事,假如我撑不过这个疗程,我不知道能给我的女儿们留下点什么。

“所以,在听到纳迪亚和薇拉失去奖学金的时候,我甚至打算一了百了,让家里积蓄能供她们继续追逐梦想。

“再后来,我听说她们找到了赞助,以为她们跟那些去西方的追逐梦想的人那样从事皮肉买卖了,想把她们叫回来。但我跟她们通过网络视频,通过看她们神态和身处的环境,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

“所以,我能从你这里得到保证,无论怎么样,你都能一直照顾她们么?”

林义龙十分意外,他甚至连怎么样跟耶昂先生对峙的对策都想好了,却没想到耶昂先生心甘情愿把耶昂姐妹交给他。

又是令人难受的沉默,林义龙需要考虑之后的对策。

“那么,你不对我把薇拉也拉下水感到愤怒。”林义龙想了想,问道。

“我当然感到愤怒,但是,我想无论怎么样,我都是阻止不了你的。”耶昂先生抬起头,回应道。

“当然不可能,而且,两姐妹中的哪一个,性格都很倔,要不然也不会在家里发生这么大变故的情况下都继续坚守在伦敦,追逐自己的梦想了。”林义龙说道,“虽说傻了点,单凭这份执着和坚持,是非常吸引我的。”

“我不能阻止你,也不能阻止自己的女儿追逐梦想,作为一个已经快入土的人,我只想你这里得到男人的保证吗?如果你发誓,我和玛利亚不会在你和我们女儿之间造成障碍的。”耶昂先生平静地对林义龙说道,林义龙却在老耶昂的声音中听出了语调中耶昂先生的愤怒、无奈和解脱。

“当然愿意。”林义龙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然后双手合十,“在圣父圣子圣灵见证下,我,林义龙发誓在以后的日子里一直会好好照顾纳迪亚和薇拉,不让她们受到伤害。”

“不让她们受到伤害。”耶昂先生喃喃地自言自语着。

45 莫斯科

无论纳迪亚和薇拉如何从旁规劝,耶昂先生也没当面答应去国外放疗,这是作为父亲尊严的最后的坚持。

虽然暂时没能完成他在莫斯科的主要目的,林义龙来莫斯科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收获,困扰他很长时间林场工人的问题获得了解决。

让这些因项目被砍濒临失业的材料工程学准专家和被金融公司开除的几个流体力学的毕业生拿着油锯去砍树似乎在人事上有些奢侈。

“准专家”这个头衔一用来描述项目组中不上不下的专职研究者,既不是货真价实的专家,学术水平也比来研究组镀金的普通研究生要高。这些人完全符合林义龙要求的条件——都会用油锯,都会用林业剪钳,都说英语,都能使用原理相通的机械;此外,每个人都持有俄罗斯7年制大学的毕业文凭。

如果项目被砍或者由于其他原因事业,这一类人也是受影响最大的。

项目组被砍,来负责后备工作的研究生并不太吃亏,他们本来就是来项目组积累实践经验的;项目组带头人尽管受影响很大,但他们属于成手,总是能从其他的金主那里获得一份跟之前待遇相当的工作;“准专家”们,一旦被裁撤,除非是那种即将晋升的专家,不然很难在其他地方找到一个类似待遇的工作。

林义龙要招聘的林场工人虽然在威尔士和爱尔兰没人愿意光顾,但他提供的16000镑年俸的固定待遇,恰好能够得上这些人对自己身价的保底估计。林场工人这个职业性质来说,每天管吃管住,只要“开着全地形车在林子里兜风”就能挣到跟原来职位差不多的钱,还能去资本主义的农村感受富足的西方世界,当然很愿意来。

在这些人获得第二类签证申请上,并不存在任何问题:林义龙的广告已经在网站上张贴了将近两个半月的时间,但园丁的工作似乎比林业工人更可观,要求招揽的10个普通工人和两个工人组长的工作竟然没人经手,甚至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的伐木工人对冬季“过于湿润”的威尔士乡下也不太感兴趣,既然如此,林义龙就满足了没内部工人应聘的条件,只要每年能保证欧盟外的被雇佣者的收入超过两万英镑,就可以成为有真实需要的雇佣者,获准从欧盟外引进工人的资格。

在莫斯科居住的一周,他忙着面试这些被生活逐渐磨去棱角的申请者。

周四晚上,林义龙又到了耶昂家,请耶昂一家人去了最贵的法式餐馆吃饭。

耶昂先生这一周一直没松口,可对耶昂姐妹的劝说多多少少地展现出了松动。

入座之后,耶昂先生惊奇的发现林义龙没点酒精饮料,整个餐桌酒精含量最高的东西,竟然是他们盘子里被伏特加酒醉死的鲟鱼。

至于杯子里,都是葡萄汁。

“尤里,你不喝酒?”耶昂先生问道。

“不喝。”林义龙回答道,“我对酒精饮料有些过敏,摄入酒精的极限就是格瓦斯饮料了。请务必尝尝这条鱼,应该是挺不错的。”

确实美味,但在法式餐馆吃俄式菜肴风格上有些不太搭调,也算宾主尽欢。

最后,纳迪亚拿着林义龙的银行卡去付了账,她对这顿饭的价钱咋舌不已。

吃完甜品,林义龙送耶昂一家回家,他又一次和老耶昂坐在书房中。

“你邀请我们来,有什么事儿。”耶昂先生问道。

“明天,我将在晚上按计划离开。”林义龙说明了来意,“就算为了纳迪亚和薇拉,也请你保重身体。”

“我不会去的。”耶昂先生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林义龙的老调重弹,一定是要他出国治疗。

如果林义龙是他的女婿,耶昂先生会非常乐于接受,但是一想到林义龙却是用强力逼迫耶昂姐妹交出贞洁的混蛋,就没办法欢喜的起来。

纳迪亚和薇拉已经把跟林义龙如何相识的过程跟自己的父母和盘托出,耶昂太太问了两个让双胞胎非常难堪的杀手锏问题——“你爱他么?”和“你觉得他爱你么?”

这两个问题绝对是“怂恿分手”时的绝佳表述,看似很主观评述的问题,但如果被问这个问题,多多少少,在提问者的眼中,肯定是认为你们出现了问题的。既然别人有这种疑虑,那么当事人真的和恋人出了感情问题的时候,几乎都会遵从第三者的语言中暗示,去找相处时恋人不够爱自己的表现,而非回忆两人在相爱时的甜蜜。如果这个时候没能立即和恋人修补关系,几乎保证分手。

纳迪亚不知道,薇拉也不知道——她们现在只能记得林义龙对她们的帮助和坚定的预期保证。对自己的感情,几乎是被她们在伦敦感受到的无助孤独扭曲成的忠诚和感激——如果按照这个描述,那确实是爱。

这种扭曲形成之后,几乎无法更改。耶昂先生的多次说教碰上了纳迪亚和薇拉的执拗脾气被挡了回去。

耶昂先生认为林义龙对自己这对傻女儿的洗脑很成功,能跟林义龙心平气和的谈话,就已经是他的极限。

“我还是希望耶昂先生能再仔细慎重考虑一下,只是为了你的女儿们。”林义龙非常诚恳地说道,“至少我不希望看到纳迪亚和薇拉充满忧虑样子。”

林义龙的这句话把耶昂先生逼上了逻辑上的绝路——林义龙不想看到,难道身为父亲的耶昂先生就想看到?

“我,总有一天要离开她们的。”如同斗败的猎狗一样,老耶昂瘫倒在了沙发里,用这句话舔舐伤口。

“但不是现在。”林义龙看到了成功的曙光,“请回想起听到薇拉和纳迪亚出生消息那一刻,您心中的那份骄傲和自豪吧。

耶昂先生沉默不语,他闭上了眼睛,开始回忆19年前的那份激动,露出了开心的表情。

“你愿意为了这种无聊的自尊,抛去这份喜悦吗?”见到耶昂先生这样的表情,林义龙走到了书房门口,问道。

耶昂先生没有回答。

林义龙静静地掩上门。

纳迪亚和薇拉凑上去。

“睡得很香甜。”林义龙对耶昂太太致意,“等会在叫耶昂先生起来吧。”

46 海德公园

林义龙为耶昂先生的旅行签证奔忙了整个周五,继续向东至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旅程也被繁琐的签证流程打断——为了给他的工人办理工作签证,林义龙必须返回伦敦,把自己各项信息的证明文件让去内政部审阅。

当初获得林场的时候,为了转嫁风险,林义龙在财政部注册了一个叫“布莱顿林场有限公司”的法人做中间业务,以每月自动续租的方式获得了布莱顿名义上的使用权,主要防止被第三人或者邻居对林场土地行使的先占权。林义龙刚刚好可以用这个法人名义为林场工人提供工作签证的担保。

在网上作为被内政部注册的担保资格是一个临时的准许资格,似乎内政部的公务员老爷们觉得这个布莱肯林场公司以16000镑左右薪水在欧盟内招不到工人却担保以22000镑的年收入招聘一群东欧人十分可疑,就给林义龙发了通知,要求他出示能够证明他对工人有实际需要的种种证明,以供内政部的官员们参考,

这个公司的执照,财政部的商业税收欢迎信都在林义龙的家中。林义龙不得不秉着“越快越好”的信念搭乘晚间7点的飞机返回伦敦,把所需要的文件的复印件和招聘广告网页的打印件和自己的身份证明页在第二天一大早送到邮局,让邮局职员审阅原件和复印件的内容吻合,把复印件和邮局职员的确认书发到位于杜伦的边境管理局的审阅中心,就能在几天后在网上查询申报结果了。

林义龙做了一下乘上东方号列车的努力,没能赶上下午一点起飞的那个航班,第二架下午三点的航班已经满员,林义龙的西伯利亚大铁路之旅就此泡汤。

给纳迪亚和薇拉发了短信,他将直接飞回燕京,一个月后等他探亲之后搭乘火车回莫斯科。

收到了两个代表吻别的“xx”的回复,林义龙暂时没别的事儿可做,就去找凯蒂。

凯蒂今天一直都在艾伦-宾汉姆顿加班,她的加班下午三点结束。

“探亲之旅结束了?”凯蒂跟林义龙贴面表示亲密,打趣地谈着他短暂的莫斯科之旅。

“事实上,旅程应该是今天晚上的列车。”林义龙解释道,“然而,却没有什么合适的飞机能让我回到莫斯科,就这么泡汤了。”

“那真遗憾。”凯蒂的口气并不能表现出她的惋惜之意,“那你又有什么打算么?”

“暂时没有,我的打算要么下周一坐飞机走,要么明天坐飞机走。”林义龙说道,“对啦,你喜欢吃松露么?”

“没吃过。”凯蒂回答道,“我只听说挺贵的。”

“你有胃口喝点什么下午茶么?我们去吃点松露蛋糕如何?”林义龙找到了另一个为他培植松露计划的味觉牺牲品。

在梅菲尔选了一家法式咖啡馆,吃了这家店引以为豪的松露蛋糕,跟预料中的反应一样,第一次尝试松露的凯蒂也没办法给林义龙好吃还是不好吃的答案。

可能是搭配的格雷伯爵茶选得比较失败,林义龙酽酽地沏了一壶红茶,整个蛋糕的甜味太大,根本分辨不出来加不加松露的区别。

或许感到林义龙的遗憾,凯蒂提议去她的公寓,她的室友,一个孟加拉人邀请她晚上在家给她做一点孟加拉菜。

林义龙对南亚的认知不算很高,他接触的南亚人大多都来自于海得拉巴德,或者泰米尔,甚至从新德里都很少,更不要说是孟加拉人。

孟加拉这个词,林义龙第一次听说并不是在政治或者地理类书籍上,而是生物书的孟加拉虎,他再听到这个词的时候,都已经初中了。等他出国,跟一帮印度南部的人谈起南亚次大陆时,才系统地懂了点南亚次大陆的文化构成,在威尔士上学工作的那几年,虽然南亚咖喱没少吃,但很少踱步进入附近的孟加拉菜馆——厨房和就餐卫生条件是主要原因。

由于恒河三角洲人有很多都是信奉安拉的,而信奉安拉的店卫生条件比照印度餐厅还差得远,印度餐厅一般卫生分级有的在2级左右,有的还能达到三级——但位于帕丁顿车站的叙利亚和黎巴嫩连二级都不到,大部分门口的卫生分级牌都是1级,就断了林义龙前往这些餐厅吃饭的欲望。

“孟加拉菜?”林义龙用怀疑和讥讽的语气把这个词重复了一遍,然后指向了附近咖啡厅门口的卫生分级牌,“我从来没吃过。”

“正好,去吃一点吧。在家做得!”凯蒂笑着,把拉着林义龙往她在荷兰公园的住所走去。

倘若步行从梅菲尔往荷兰公园方向走,会穿过海德公园,还会看到醒目的斯特拉斯通车行展示橱窗。每一个到伦敦旅游的人看到橱窗里的豪车必然眼馋不已。

无论是暴发户还是贵族资本家,“香车美女”作为花花世界的两个重要的符号,总能吸引眼球的,就算不爱车的人看到豪车也强不到哪里去。他们穿过的上布鲁克街正好能完整地看到这个汽车店的全貌。

从街头走到海德公园,凯蒂的眼睛一直都没离开过橱窗里的保时捷和法拉利。

留意到凯蒂期盼的小眼神,林义龙装得跟一个没事儿人一样,拉着凯蒂道路对面的凯德公园走。

林义龙拉着凯蒂的样子,非常家长拉着对橱窗玩具望眼欲穿的小孩子一个样。

“我理解,我也挺喜欢豪车的。但在这之前,能恕我问一句,你有驾照么?”林义龙问道。

这个提问让凯蒂彻底无语,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这又是一个没驾照的。

林义龙一直抱有这样的信念,如果在一个基础设施方便的城市,完全没有必要拥有一辆在在拥挤的大街小巷上被堵得没脾气的汽车。在这些城市,有能够供人通行的公共交通工具就足够了。到了不列颠之后,除了在萨里郡的公寓,他选得居住房屋都离上学工作的地方也不是很远,不超过20分钟的自行车车程。所以到了年届三十的这一年,他的机动车驾照也仅限于小于125cc的摩托车的A2类。

不驾车还有一个隐性好处,可以避免因为超速和非法停车而留下的“犯罪记录”影响每年律师执照的登记或者签证续签。

47 藏红花

走了近40分钟,凯蒂带着林义龙穿过海德公园,到了她的公寓。

刚入职的职业女孩们的公寓通常非常邋遢,除了公共区域不干净之外,公共设备经常损坏,墙壁发霉也是邋遢的表现之一。新建成的公寓还不错,至于分布在帕丁顿和肯辛顿的旧公寓就比薇拉刚开始位于塔区的廉价合租公寓强不了哪里去了——厨房水池中永远堆着脏碗;灶台、烤箱和微波炉上永远擦不干净的星星点点;永远泡在污水中的茶杯茶匙。总之,如果要跟他人合租,一起居住的公用设施永远存在着种种卫生上的不便。

其实这是很好懂的:年轻人既没钱,刚入职的时候工作还很繁忙,偶得的休息还要忙着跟别人约会,这种不洁可以被合住的其他人理解的——所以,为了不去被动“理解”这样的情形,林义龙从来不找别人合租,而是住在独立性更强的单人公寓中。

至少林义龙上次来的时候,凯蒂和她室友两人共用的厨房情况跟他见识到的其他合租厨房是一样的,林义龙不由得对今晚的饮食卫生忧心忡忡。当林义龙趁着凯蒂回房间换衣服的当口拎着两大瓶可乐,一只西瓜和几袋腰果进入凯蒂的厨房的时候,他甚至听见了自己的整个消化系统发出呐喊恸哭的声音。

这次的厨房却相当整洁,从天花板到地板,从窗台到门口都被人仔细的清洁过了。

可能听到凯蒂和林义龙的进门的声音,凯蒂的室友从房间走出。

林义龙一时想不到能确切描述凯蒂室友的词汇,她的肤色不像南亚男人和其他很多南亚女人黝黑,有点像欧洲白人笼罩着薄薄黑纱的感觉,再加上因为长期熬夜的黑眼圈。这样的状态如果出现在大街上,恐怕会被巡警调查是否服用占有神经兴奋制剂。

见生人时,林义龙永远摆出的是营业式的微笑。

“你好。初次见面!”凯蒂的室友跟林义龙寒暄着,“你一定是凯蒂的男友吧,凯蒂很少带其他人来这里。”

“初次见面,我是林义龙,叫我易就好。”林义龙做着自我介绍,“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法蒂玛。”法蒂玛是穆圣姑姑和女儿的名字,在穆斯林世界是最经常给女儿命名的称谓,“你是做什么的?跟凯蒂一样,也是律师?”

“曾经是。”林义龙简短地回答道。

两人继续礼貌的寒暄了一段时间,直到凯蒂换完衣服从房间里出来。

“今天晚上,我打算作孟加拉传统的羊肉蒸饭。”法蒂玛说道。

“请重复一遍?”林义龙说道,又是一个没办法明白的词汇。

“羊肉蒸饭,是孟加拉用羊肉,长粒米和香料结合在一起的特色菜肴。”法蒂玛说道。

在确认“羊肉蒸饭”不是英文词之后,林义龙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那我们还缺一点什么?”凯蒂问道。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正好却一种非常重要的香料。”法蒂玛说道,“我缺藏红花,这种东西只能在大超市才有备货。”

凯蒂把目光看向林义龙,后者立即会意。

“除了这个还缺什么?”林义龙问道,“正好我去一起买回来了把。”

“如果还能买到酥油的话,比菜籽油要好很多。”法蒂玛说道。

林义龙出门,借了一辆巴克莱自行车,前往荷兰公园最近的乐购超市。

在超市里转悠了很长时间,找到了酥油,但是却没能找到藏红花。

“请问,你知道藏红花在哪里有么?”林义龙也是第一次听到藏红花这种东西,以为是某种只有孟加拉人特有的香料,就去问超市的售货员。

售货员为林义龙指向调料品柜台,把一个空的标准调料瓶递给林义龙,上面写着Saffron。

“这是空的!”林义龙吃惊地叫到。

售货员上下摇了摇瓶子,露出一个非常小的塑料袋里装着的几个非常细的红色花蕊。

“只有半克。”售货员指向包装上的净含量,给林义龙介绍道,“藏红花是世界上最贵的香料,当然贵了。”

林义龙拿到自己需要的货物,付了钱,回到荷兰公园,拿给法蒂玛。在法蒂玛再三谦让下,林义龙从厨房退入到凯蒂房间,把厨房让给主厨法蒂玛和勤杂工凯蒂。

他到凯蒂房间之后的事儿就是去查询藏红花的价格和培植方式,这东西非常适合林义龙的林场,尤其是由废弃小镇夷平之后改造成的庭院和花园。

在野外,并不能找到藏红花,这是一种经过人类后天培植的产物——藏红花的培植难度和加工难度并不大,然而让这种植物价格在香料中最值钱的原因是,虽然种植难度不高,但人们只需要这种花的花蕊的作调味染色之用,其它部分都会被舍弃。通常75000朵藏红花才能采集出一磅重的藏红花香料原料,再经过干燥,让产出的成品藏红花香料还不到一磅。花肥、除虫、外加采集时的人工成本的累加,外加主要产地的伊朗正被制裁,这是支撑藏红花高价的主要原因。

就连不列颠,在盛产黑暗料理的康沃尔和德文郡,也有副业的藏红花的出产,产量一年能达到几十公斤,完全不能满足进入不列颠群岛的南亚人和中东人的需要。藏红花的市场的准入门槛比松露更低,不像松露餐馆或者奢侈品商店的特别需求,林义龙甚至拿着家养藏红花去阿拉伯或者南亚风格的商店和餐馆以及水烟咖啡馆去出售,就能拿到紫色和红色的票子【注】。

也就是,只要不解除欧盟对伊朗的制裁,在相当一段时间内,藏红花的价格都是有保障的。

林义龙的初步调查得到的结论很鼓舞人心,下一步就是接着法蒂玛做羊肉蒸饭的机会,有幸直接品尝藏红花带来的神奇味道——如果自己喜欢藏红花的味道,没准伦敦人让一群中东人聚集在帕丁顿车站附近和塔区开商店餐馆和水烟馆并不是一件坏事。

听到凯蒂请他去厨房吃饭,林义龙二话不说就出去了,在他面前的盘子里,跟江南的蒸饭一样,羊肉和南亚长粒米饭被混合在一起,区分的不是很明显。

48 法蒂玛

算是吃到了藏红花调味出来的东西,这味道确实有些出众的地方。毕竟是调味香料,蒸饭如果配上羊肉一起吃,藏红花的香味就会被羊肉的肉味盖过。

林义龙是一个饕餮之辈,吃饭速度很快而且吃得很多;他这次每当遇到藏红花染上色的地方时都会特地缓一缓细细品味,咀嚼藏红花的花蕊甜中带辣的味道来。用不着第二次尝试,他现在可以直接给藏红花下一个定论——美味。

这样的美味让林义龙很感兴趣,决定再向法蒂玛讨教关于藏红花的问题。

林义龙好像对南亚次大陆各种文化很感兴趣地跟法蒂玛聊着,最后他们把话题终于聊到了能跟藏红花稍微挂钩的话题。

法蒂玛的父亲是一个孟加拉北方边境城市的小市长,除了法蒂玛这个唯一的女儿之外,还有一个小儿子。最令人惊奇一点是,这一家能给自己的女儿取名法蒂玛,却都是去教堂的,而不是去寺庙或者清真寺的。跟很多孟加拉家庭把儿子送到伦敦求学不一样,法蒂玛被送到伦敦的原因则非常令人悲伤,她的家庭付不起她将来结婚的嫁妆,又不能想让法蒂玛将来过得不好,只能出不多的钱来资助法蒂玛求学。在达卡念完大学之后,法蒂玛获得了一笔可观的奖学金,正好跟前来伦敦求学的凯蒂当了室友。她的愿望就是能在伦敦久居,能体面地拒绝受各种胁迫而被介绍给她的求婚对象。

孟加拉的习俗跟印度类似,但又与印度显著不同——孟加拉的嫁妆习俗取自于男方的聘礼,而不是印度人的嫁妆。本来是和很多中原王朝类似的聘礼价值约等同于嫁妆价值,却受1971年东西巴基斯坦分立的影响而逐渐跟印度接轨,把聘礼逐渐地取消了。尽管南亚次大陆居民的文化相当多元化,法蒂玛一家荫于祖上传下来的某种体面,一直在家乡的城市里担任乡绅议员和市长。在这个印度阿萨姆邦和孟加拉的边境小镇上,正因为信转生的和信真主的人口大概相等,于是就选了一个受众不到15%的信耶稣的群体中妥协出了法蒂玛的父亲。而法蒂玛父亲当市长的那个城市,除了大米和茶叶之外,算不上经济支柱但能显著改善当地农民生活的作物就是藏红花。

法蒂玛在给林义龙描述自己家乡的时候是非常自豪的。

“前几年,我爸爸在收购完藏红花之后,都会真空封装起来,放到保险箱里,等来收购商人们,然后用这笔钱布施给街上的穷人们。”

依然是那种营业式的微笑听着法蒂玛对童年回忆的叙述。

可能感觉林义龙对法蒂玛的兴趣远超过林义龙在工作时的耐心,凯蒂非常吃味地暗地里点了点林义龙。

林义龙装作浑然不觉的样子,继续跟法蒂玛聊藏红花。

“我懂了。那么法蒂玛,我知道你没什么农业经验,我只想问问,如果作为厨师或者美食家的角度来说,你感觉康沃尔的藏红花跟你家乡的藏红花味道一样么?”林义龙好奇地问道。

“这就像胡椒,你觉得印度的胡椒和欧洲的胡椒还有中美洲胡椒有什么不同么?“法蒂玛反问道。

“我不怎么吃胡椒的缘故,不太知道,凯蒂你说呢?”林义龙把这个问题甩给了凯蒂。

“没什么不同,如果只是说黑胡椒的话。”凯蒂现在还是不明白林义龙到底要做什么,只能就着这个问题诚实地回答道。

“藏红花也是这样,我吃过克什米尔的,吃过伊朗的,吃过阿拉伯国家的,没感觉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法蒂玛如此总结道。

林义龙点点头,然后站起,邀请法蒂玛和他与凯蒂一起去看电影。

法蒂玛有点小期待的目光,看起来很想去看,但明显地不想做凯蒂和林义龙之间的无聊人,于是她摇了摇头。

“那我只能祝你晚上愉快了,凯蒂我今晚就借用了。”林义龙站起身,向法蒂玛告别。

林义龙拉着凯蒂出了门。

“看,今天还是有点收获的。”出门之后,林义龙对凯蒂说道。

凯蒂以为林义龙说的收获是法蒂玛,赌气地把头转到一边。

“来笑一笑,凯蒂。”看着冷峻面容的凯蒂,林义龙笑出了声。

“彻底换个话题,凯蒂,你试过藏红花的化妆品么?”林义龙问道,假如他要做藏红花,不可能一个餐馆一个餐馆地推销,需要有大宗商品的收购和订购者。既然是香料,林义龙第一选择就是对香料香味要求非常敏感,附加值很高的化妆品化工行业,比如宝格丽或者普依格。林义龙又让这些大厂家满意的藏红花定做方式。

凯蒂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英语中“彻底换话题”的翻译往往并不正确,这句话一旦出现并不意味着真的换了话题,而是前面问题的衍生话题或者不便于在那个问题下谈论的话题。按照这个逻辑,林义龙的话就可以被解读成“我并不对法蒂玛这个人感兴趣,而是对藏红花更感兴趣”的表述,他当时只能接着法蒂玛的兴头硬着聊下去。

“没,这东西更应该被迪奥或者香奈儿那样的大厂专属吧。”凯蒂不确定地说道,“前几天,我就看到了Bodyshop的藏红花味沐浴露。”

林义龙眯起了眼睛。

“这东西应该挺有意思的。”林义龙瞄了凯蒂一眼,“至于Bodyshop就算了,愿意去哈罗德商场逛逛么?”

林义龙的提议让凯蒂眼前一亮。

两人随后在哈罗德商场里试验了不少香水,让林义龙对这个味道有了一些基本概念,最后结账买入的是两瓶挂着瓦伦蒂诺商标的普伊格香水。

服务员以礼物的形式为两瓶香水打包,林义龙结完帐后直接交给了凯蒂。

“祝你生日快乐。”林义龙说道,“很遗憾,因为在远东还有点事儿,我实在不能留在伦敦给你庆祝生日了——当然,如果凯蒂你要是想在夏天休假的话,不如到燕京或者香江来感受一下东方的魅力。”

凯蒂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下周三正巧要去燕京出差,你能陪着我么?”凯蒂突然说道。

林义龙看了看凯蒂,认真地问道:“这是你的想法,还是戴维斯的意思?”

“戴维斯先生不知道,完全是我......”

“没别人?”

“就我一个。”凯蒂回答道。

49 凯蒂

当然希望凯蒂能去燕京积累一下海外就业经历,仔细考虑的话,还是有些不正常的。

林义龙并不认为燕京分部的主管会起到“传/帮/带“的作用——他每天很忙,而且作为分部的主管,如何去扩展案源才是最重要的——实务上的繁琐的事儿一般都会燕京所林义龙原来的同僚来完成。可是,这一次如果需要凯蒂出场,问题一定有关英格兰和威尔士的法律,不是需要那些纽约或者加利福尼亚的执业律师。

假如凯蒂是一个已经拿到执照的助理,哪怕是初级助理,她也能以自己名义处理业务——她的职务却是没拿到实际执照的见习生,这就意味着,即便委托人和律师公会指望着凯蒂的标准不会低于成手律师,她的一些行为并不能等同于事务律师在场的效果,怎么样都需要一个已经执业的律师来充当主要角色。

燕京主管要是和林义龙私交不错的话,应该可以让那位主管在工作上多照应一下——所以,这条路被堵死了。

想了想有可能陪凯蒂赴燕京的人选,除了林义龙本人,没有几个通晓远东常识的,

“我可以跟你同乘一个班次的飞机过去,能当你的后备,但是我要是出面的仍然名不当言不顺。我毕竟已经办理停薪留职,直接出面不合适。”林义龙说道。

得这么说,凯蒂在林义龙手下工作的时候,虽然最后没能在他手下完成在企业部门的见习,她也从林义龙那里学了不少东西,外加林义龙的文化背景,指望能得到林义龙的帮助想必是极好的。

之后,林义龙就把话题转到长途飞行的需要注意的事项上了,不跟凯蒂继续聊跟她事业有关的话题。

两人一直沿着皮卡迪利-莱切斯特广场一线散步,直到河岸街。

“想来我的新家看看么?”林义龙提议道。

凯蒂看了看几乎贴着萨伏伊酒店兴建的高级公寓楼,摇了摇头。

“我不属于这里。”凯蒂感叹道,“能住在这里是我的梦想,是我的目标,是我的安全屋,甚至可能是我的最终归宿——现在的我,如果不去证明点什么,总觉得会放弃一些东西——我们现在这个不远不近的关系就很好,不想放弃我在荷兰公园的一点小小的坚持。不过,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会遵守我的承诺,服从你对我的任何安排的。”

林义龙在跟耶昂姐妹的生活中,稍稍懂了点女孩与男孩相处的一些把戏。其实这跟商业谈判的很多策略都是一样的,男女之情为这边的问题添加了很多不必要的感情因素干扰。他没有接凯蒂的话,他今天带凯蒂来这里仅仅是认认床而已。

凯蒂不想上来的说辞让林义龙想把他与耶昂姐妹的关系跟凯蒂短暂地交流一下,试探她的反应。

“我亲爱的凯蒂,我想你弄错了一些东西。”林义龙说道,“我会送你回荷兰公园的,但来认认门,喝杯茶总是可以的吧。”

如果是对女士彬彬有礼的绅士中的一员,绝对不会在这里为难凯蒂的选择的,林义龙并不是他们中的一员。

林义龙不软不硬的回复让凯蒂的小手段被消灭于无形。

公寓楼下的门房见到林义龙带一个陌生女孩回公寓,露出了一丝嫉妒——然后装作选择性无视的样子,尽管他已经把耶昂姐妹当成了林义龙的长期伴侣。

这样的惊异,是瞒不过已经通晓会见技巧的凯蒂的,她只能怀着疑问跟林义龙到了他的家。

公寓内饰跟林义龙在萨里的公寓风格并不一样,十分舒适温馨。

上了顶楼开间,米色的地毯和棕色的沙发在柔和的暖光下令人安心。

凯蒂是去过林义龙在萨里郡的公寓的,她相信林义龙不会突然转换装修的风格,而这又是他的公寓,结合门房的那丝不自然。

“易,你跟谁一起合住么?”凯蒂不安地问道。

“是。”林义龙决定跟凯蒂说明耶昂姐妹的地位,“你还记得我们那一天开始的时候,一起跟我们同乘车的那个女孩么?”

“记得,难道是她?”凯蒂鼻子一酸,泪腺开始分泌出泪水。

“是的,应该说她和她的妹妹。”林义龙没做过多解释。

“那找我来是干什么?”凯蒂愤怒地问道。

“所以,现在我要明确一下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或者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林义龙说道,“或者说,前面的因素影响我对你的判断而已,我希望你说实话。”

“什么意思?”凯蒂不知道林义龙在说什么。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在跟你之前尝试相处的男友联系。”林义龙盯着凯蒂的眼睛问道,“如果我记得没错,这件事应该在几周前你和他就应该彻底了结了。可是,你前天晚上还在跟他通了时间跨度相当长的电话。这个疏忽,请你拿出你的解释。”

“我已经把少女最宝贵的东西献给你了,还要我怎么样?”凯蒂问道,“只是平常通一个电话而已。”

“只是平常的电话么?”林义龙笑道,“多平常的电话能打超过25分钟?我亲爱的凯蒂,你当我是白痴么?”

凯蒂抿着嘴唇。

“不过呢,我想忠诚是需要代价的。”林义龙话风一转,然后下楼。

令人厌恶的家伙是拿着木盒回来的。

“现在,请你保持你最自然的状态吧。”林义龙命令道。

凯蒂别无选择,站起身,把身上的全部衣服脱下,保持着出生时的状态,站在林义龙面前。

林义龙从木盒里取出了跟耶昂姐妹脖子上挂着的一模一样的鹌鹑蛋大小的钻石项链,为凯蒂戴上。

凯蒂低头欣赏着脖子上切割精制的钻石和相对朴素的项链,说不出来现在自己到底是什么滋味。

林义龙把自己深埋在沙发里,欣赏着自己仿照泰坦尼克号电影情节的艺术品,然后非常仔细地把凯蒂的衣服重新放到她的身体上。

“我不求你今天给我一个答案,但是我是好奇的。”林义龙说道,“等你到燕京的时候,我希望你有一个答案。”

50 林业局

布莱肯林场经营范围并不是经济林,更接近因天然林保护工程而被禁止采伐的林区。

林区,属于跟威尔士很像的那种支柱产业消失,经济相对萧条的地方。尽管国家为天然林保护工程投入巨大资金,促进森工企业转型,社会消化这些员工时还要一些时间;恰恰,林区的行政设置又不能直接跟地方接轨,造成了大量未转化的剩余劳动力。这些因改革阵痛出于半失业状态的员工主要的生活来源,除了社会保险之外,就是山林承包了。

承包山林并不是为了砍伐树木,而是采集森林中的副产品,比如松子、核桃还有蓝莓和蔓越莓以及特别在森林中养殖的木耳,人身还有一些蘑菇。

每年对山林承包不一定都能获得很好的收益。

山林承包每年都需要投入的,现在“城里人”都喜欢追求天然无污染的东西,把他们的目光投入到林区产出的山货上——这些山货,都是需要时间成熟的——在深山中,成熟期会被拖得更长,也许还没等到山货成熟,就进入了冬季的封山期,这一年就只能认命,颗粒无收。

林义龙没办法搞这些副业,在威尔士的失业人口虽多,劳动力成本不会因此降下来。在林义龙“精确”的计算下,他若是决定增加人手在林木间的灌木丛中采集野生浆果,每卖出一吨在市场上本来就售价很低的蓝莓或者蔓越莓,会让他的资产收益本上记减25镑纯收益。这就是林义龙为什么把目光紧盯藏红花和松露等高价东西的原因。

既然不能完全照搬森工企业的经营方式,但这种经营方式还是对他的林场经营是有一些借鉴意义的。

周一上午,他就坐周日下午起飞的飞机抵达了燕京,谁都没打扰,直接换了一个航站楼坐上另外一架飞机前往他国内实习时的私交甚笃的一个曾经的同事担任检察官的林区所在的地区。

林区检察院法院,能管辖的事务不多,处理最多的案件大多都是跟盗伐林木和非法捕猎杀害珍稀野生动物一类林区相关的。一般情况下林义龙前同僚的工作强度并不是很大,就有给林义龙安排考察之类的创造不少方便条件的便利。

假如没有他这个同学的话,他只要放出风去,拿几千英镑砸到林业局的账户和后期计划作为诱饵,自然也是能获得一样的待遇的,不过他更想看表面繁华背后的萧索的现状,找一个坐机关的朋友带他去那里更能获得真实的信息。

这个森工企业的员工把林义龙当成了来林区游玩的不熟悉森林的城里人,城里比比皆是的松香和木耳一样的东西强烈不建议他买,给林义龙介绍一些林下经济的产品例如松子、紫苏油或者在森林中养殖的“森林溜达鸡”。

林下养殖倒是在布莱肯林场尝试一下,但是假如林义龙想做松露养殖的话,这个养殖还是不做的好——松露非常容易因为其特有的香气被放养的动物吃掉。此外,就算他不种植松露,在威尔士经常出没的狐狸、狸猫和獾也不能让放养的家禽类有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结合这两种风险,除了房屋所在的山间台地可以用来养牛养鹅之外,林下养殖还是有点不太适合林义龙的林场。

“到底是怎么让这些保护住家禽的。”林义龙问随行的一个员工,“我记得没错的话,原始森林是有熊和豹猫一类的猛兽在的吧。”

“没什么好办法,你看到的这些林下养殖禽类都是生活在专门开辟出来的经济林中的。”那个员工说道,“等会儿到原始森林,林下鸡都是养在护林人小屋旁边的。

“这里不是东南沿海那边的农林局,那边的生态破坏比这里严重很多,对人有威胁的野生动物也没得差不多了。”

“也就是说,我在网上看到的那些生态养殖方式......“林义龙问道,

“都是宣传得利啊,咱们这里养鸡场的鸡也都是农家在家院子里放养的那些‘本地鸡’。哪一个准确的比喻的话——你吃过野猪肉么?喜欢么?”森林员工问道。

“当然不喜欢,肉质太硬,而且也远远没有家猪那么入味。”林义龙回答道,他曾经尝试过曾经作为森林危害的野猪肉,但是味道太腥,实在不喜欢。

“假如你喝过飞龙汤的话,飞龙也没什么肉味,都是被宣传说大补的。”

“原来是这样。”林义龙做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那如果从咱们林区这边拿这些山货,能多少钱。”

“在咱们林区,外面的商人是进不来的。”见林义龙说话声是本地口音,那个员工直言不讳地说道,“你看林区这边的山货,有一些都是被列入省级保护植物名录的东西,你要是运输这些东西却没准运证被查出来,直接两年起步。”

林义龙点点头。

“那比如说紫苏油,市面上卖得价格和林区的出厂价能差多少?”林义龙认真地问道,“我知道可能紫苏籽并不是什么难事儿,但好像就算零售,外面和网上卖得同一个牌子的紫苏油差将近一倍的价格呢。”

“这还是对外面人的零售价,事实上,紫苏籽的价格并不贵也就几毛钱,加工费大概是15块一斤吧。”森林员工知道林义龙是一个检察官介绍来的,只是为了游玩,不会泄密,所以直接把林区真实售价摆在了林义龙的面前,“所以,一斤紫苏油未完税成本在20块左右。”

何等“自由”的消费者和生产者之间的剪刀差。

“也就是现在这些东西,还能值点钱。你在城里看到的野生山木耳和松香,大部分都是在刚才那些经济林木那边养来的,所以并不是纯野生,而且食品卫生条件,还没有专业养殖的木耳好。”

进入了林区,跟林义龙同乘一辆车的几个“官员”都开始穿戴,林义龙也被给了一套军大衣以使得他能继续浏览。

即便是盛夏,原始森林中气温也是非常低的,甚至有的部分在10度以下。

51 耶昂一家

在俄罗斯,像耶昂这样的家庭一般来说都会有夏天出游度假的习惯。甚至有的人会像两套房子,一个日常生活,一个夏天或者冬天假期的时候用来度假用的。这个传统很好印证了一些维多利亚时期以伦敦为主要居住地的英国绅士前往乡下度假的通常做法。就算在1922-1991年的这段时间,这个习惯通过被征收大地主大贵族的度假庄园得以保留。

这一年也不例外,在耶昂夫妇等待签证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一家也前往位于索契附近度夏天。

耶昂先生不忍对自己在外拼搏的女儿板着脸,但有些没精神,整天长吁短叹的。

纳迪亚和薇拉虽然勇于坦诚,她们还是会害怕父母亲担忧和慈爱的目光,并不长时间呆在家里:有的时候会到外面跟自己的闺蜜和同学们一起聚会,分享自己的见闻和苦难的经历;有的时候会到外面去找找实习工作。

身为父母,耶昂夫妇当然发现了女儿的变化,于是他们就安排了这次度假,让自己的两个女儿放松放松,减轻压力。

耶昂姐妹虽然不在乎跟自己的朋友分享自己在英国的时光,但是她们害怕看到父母愁容满目的样子,尽量避开谈论她们最近一段时间在伦敦的经历,以至于连谈她们之前住宿舍和求职失败的种种事件也被轻描淡写地忽略过去。正因为于此,耶昂一家发现他们本来要说一大堆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从莫斯科喀山站出来,耶昂夫妇和他们的女儿们就对坐在火车卧铺的包厢里。纳迪亚和薇拉哪儿都去不了,只能低头拿出一本小说看。

耶昂夫妇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谈起,两人深感对女儿们的思想教育工作不是很成功。

还有什么要说的呢,该说的话已经说过了,该反省反省过了,该道歉的道歉完了。

耶昂先生把目光放到了女儿们戴的项链上。

发觉了父亲的目光,纳迪亚却把项链用衣服掩盖住。

“我没见过你们有这样的链子,能让我看看么!?”耶昂太太说道。

纳迪亚摇了摇头,薇拉则大大方方地把项链取下,给母亲看。

耶昂太太非常仔细地查看薇拉递过来的晶莹剔透的钻石项链。

“这是真钻石。”纳迪亚也拿出自己的那串,递给父亲。

耶昂先生表情十分错愕,他对钻石没有什么了解,也直观地能感觉到这颗宝石肯定便宜不了。

耶昂太太稍稍明白纳迪亚和薇拉沦陷的理由了,她和丈夫到了快退休的年纪,也没能挣到买这样一颗钻石的钱。

“我的观感,觉得这颗宝石是尤里非常随意从房间里拿出来的,没有任何不舍的神情。”纳迪亚说道,“我刚开始以为真的只是普通锆石,没多想,后来才自己去验证的,这颗宝石,毫无疑问是真钻石。”

“我只希望我的女儿以后不会后悔。”

耶昂太太了解自己的大女儿,纳迪亚不会跟她撒这个谎,“万一你们以后被他抛弃了呢?我知道自己生的女儿是什么样,到那个时候你们只会在人前坚强,然后眼泪往心里咽吧!”

耶昂太太显然说中了,纳迪亚和薇拉没有在家人面前掩饰自己的必要。她们没有搭话。

“假如,这是我们的命运,只能认了。”纳迪亚把命运这个词说得很重。

耶昂太太呜咽着,看着不懂事的两个女儿。

“妈妈,请宽恕女儿的任性。”纳迪亚说道,“爱情不是烈焰,不能熄灭。”

看来,耶昂太太已经没办法劝服纳迪亚了。

“妈妈,请你原谅我们吧。”薇拉也从旁劝说道。

“你爸爸和我,我们只是害怕。”耶昂太太说道,“尤里那个人,在表面看起来确实可以,但是不要忘了,他连你妹妹都不放过。这一定是一个只遵从自己欲望的人,一个自私的人。假如你们人老珠黄的一天,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你们寻找其他的小姑娘的,到那时候,你们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自己的。”

这是纳迪亚和薇拉对林义龙最担心的死穴,林义龙从头到尾都没解释过他换洗衣服的玫瑰香水的味道。保不齐他在外面还有别的联系,但纳迪亚和薇拉从来没问过,林义龙也从来没给耶昂姐妹问得机会。

林义龙承诺过,不会抛弃耶昂姐妹,可事到如今,她们也只能选择相信。

“很抱歉,妈妈。”纳迪亚回答道,“假如我们没接受尤里的话,我们三月份的时候就保不住自己了。假如这是命运留给我们的人生教训,或者必须付出的代价,我们也没什么好选择好商量的余地。”

纳迪亚的语气非常沉着,坚定。耶昂先生相信这是他女儿深思熟虑的结果。不,也许,在纳迪亚和薇拉决定留学的时候,今天这种状况的因那时就被种下了吧。既然两个女儿都已经准备好要直面生活的挑战,他只好祝福她们了。既然纳迪亚和薇拉看得很这样开,那他和妻子也不要成为女儿们的桎梏,就此放手。

“我已经跟尤里表示过了,我和你妈妈不会成为你们三个关系的障碍,你们喜欢就好。”耶昂先生沉重地说道,“但如果你们受了什么委屈,我和你妈妈只能倾听,帮不了你们什么了。虽然关系有些特殊,但是我们接受了。”

纳迪亚和薇拉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

“我们什么都帮不了你们,你们也不用有什么保留,你们永远都是我的女儿,什么话题都可以跟我们说一说,即使我们不能给你们什么意见,但我们可以跟你们分享我们的教训。”耶昂先生经过痛苦的化学疗法治疗,已经把父女关系这件事情看得很开,多多少少也是对两厢情愿的事什么也做不到的无奈。

耶昂太太生气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知道耶昂先生说得都在理,情感上却无论如何也有些接受不了,被自己寄予非常高希望的女儿,最后却成了其貌不扬的自私男人的附属物,枉费了自己投入的精力和耐心。

“我们不能让孝心束缚你们的手脚,未来的你们的,按照你们希望的方式生活吧。”耶昂先生为耶昂一家沉闷的话题画上了终止符。

52 林家

在林区“玩了”两天,林义龙回到了家乡。

不得不说,他父母一辈的相识的同事同学为了自己和家里人的食品安全,开车去乡下承包并耕种的这份休闲,给了他一些启发。

林义龙跟父母关系很好,没什么事儿就给父母打一个国际长途撩一撩,但他却不怎么愿意回国.

林义龙是在国内执业过两年的,在这之前还干过移民兼留学中介,但是对那些工作都不是很喜欢,收入也没有在伦敦的收入高,还要顾及每天都要“享受”的办公室政治和与司法机关人员的内耗。同样都是朝九晚五外加长时间加班,在伦敦累身——工作范围内却能指望着同事们的支持;在燕京累心——工作虽然强度不大,但是却要无论对什么人都要赔笑。

林义龙即将跨入“奔四”的行列,而且仍然保持单身。这在西方国家、甚至是国内很多城市也是十分正常的。从他父母角度考虑,林义龙父母对林义龙的婚事十分挂念也是应当的:按照林父林母的说法,当他在林义龙的这个年龄段,林义龙已经“可以打酱油”的这个年龄段了。再不结婚,等林义龙到了四十多岁,事业步入巅峰的时候,就算很成功,老婆也很难娶——所以,他每次回国度假的两周时间,需要最少也要赴六七个相亲会,看看有没有接触的可能。

显然,这些候选者都被林义龙给否决掉了,要不然就不会在去那个俱乐部前依然“享受孤独”。最首要的无外乎因为他的经济压力,他的收入从来就没多过,实在没钱供养第二个人。

身在伦敦,又是光彩照人职业的高级助理,他的工资不算低。虽然说好听的是一年12万镑,但那是报税表格上的数字。他每个月的固定薪水大概是6000镑,减去薪金的所得税和其他律所福利的所得税,养老保险的3500镑,还能剩下2500镑,但这还没不算完,他还需要缴纳居住税120镑,电视执照将近26镑的两种必须开销,只剩下2300镑左右的可支配收入。考虑到林义龙还要缴纳的伦敦交通费和房租以及水电气,每个月的结余几乎是“极度贫困”——至于把所得税份额化入每月收入的奖金部分,几乎都被用来购买私人养老金了。

倘若林义龙有不列颠“户口”的话,可以申请各种各项通过退税的税务豁免,豁免额度很客观——每月能达到800镑,能让他手头宽裕不少。现在的问题是林义龙没有,凭借他相对微薄的实际收入,实在养不起两个人。林义龙曾详细地给父母解释过这其中的原因,他的相亲数才减少到7个。

第二大理由则是未来志向问题,在他相亲的对象中,绝大多都私下里向他表示过不愿意出国生活,而是希望留在国内,像外出打工的男人那样给妻子寄钱。林义龙总觉得自己接受这样的方式有很大可能会给自己的头发增添一抹生机盎然的翠色,果断地中断了联系。

提出这样的方案,确实有可能不至于让林义龙当场反感——林父林母现在就是这样的生活方式——不过那是林义龙出国留学后属于林母自己的拼搏,从26岁到了林义龙出国之前这个即将退休岁数,将近30年的共同生活让林父绝对林母是绝对信任的。还没等完全熟悉就要分居两地,那不是夫妻,而是顶着夫妻之名的XX。

这么说吧,林义龙父母为他安排了这么多相亲机会,未尝没有留存让林义龙转换观点,留在国内的表示。婚姻是最能绊住男人手脚的,就如同斯堪的纳维亚谚语所表述的那个意思——“我曾经也是xx,直到我的膝盖中了一箭。”

正是为了回避这些根本就不可能有希望的婚姻,林义龙没把这次回国的具体日期告诉他父母,导致拖着两个大行李箱的林义龙,在自家门口吃了一个闭门羹,自作自受。

林父的工作单位离他的家不算近,正好现在是考试期,工作很忙。

林父是林义龙家乡城市的一所学院的教务处主任。上过大学,获得的学位是铸造和焊接专业工程学士。最终被分配到当时还是某国有企业旗下职业学院当讲师,算是这个职业学院变成大专、从大专变成大学学院的见证人。作为老人,又是学科的带头人很自然地获得了职位和收入的提升,然而限于只有大学本科学历,到政教处主任这个职位就算熬到头了,当不成林父一直盘算着的一级学院和二级学院的院长。

教务处虽然是学校的最核心运营部门,对学生来说可能是非常有权力的部门,却也在大学的设置的机构中只能算清水衙门,没法跟管后勤的后勤部和管财务的财务部相比,而且很多工作也需要跟学院和任课教师沟通,能自主决定的东西非常有限。在校领导看来,教务处的工作正适合像林父这样说上不上说下不下的老教员。与其说把这个职务交给林父是一种奖励和提升,倒不如说是专门留给林父养老的。

林父年轻的时候也有一番雄心壮志,在刚入职的职业学院快干不下去之际,要响应号召“下海”的时候“膝盖中了一箭”,经人介绍遇到了林母。也算是因祸得福,坚持岗位获得了回报。

林母一直在某商业银行工作,在照拂下稳步升迁,担任筹资工作和信贷工作的负责人,但是这几年觉得自己拿得工资与自己的能力不相符,在五年前跳槽去了一家外国银行拼搏自己的事业去了。

配偶子女都定居国外,对当官来说是有些不正常的。

说来也巧,林父的职位刚好达不到“裸官”的程度:今年早些时候,林父应要求填写了家庭情况说明,结果被调查的时候发现校办闹了个大乌龙——林父不到审查的级别,也没贪腐的机会,这个学院又没有高度保密的课题——不过这样也彻底地断了让林父继续寻求升迁的可能。

53 父母的退休计划

到了傍晚,林父下班之后才把林义龙放进家,随后父子俩去了中心商业街的自助铁板烧店,算是庆祝儿子的回归。

虽然没什么事就在晚上聊聊天,但是父子之间想聊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林父林母的退休计划。

就在今年五月份,推迟退休已经几年的林母终于在国内光荣退休,可以支取退休金了。

退休不一定是好事,至少对林母来说是这样的。

林义龙父母那一辈人,从94年左右开始缴纳养老保险,等他们要到退休的年纪,却发现工龄才是最重要的乘数,各项待遇工资形成的养老金系数是次要的——尤其是林父林母都念过大学,这让他们实际参与工作的时间远远短于16岁就开始工作的同龄人——从基础养老金部分支取的退休金甚至有可能并不比他们每个月缴存的社保高,至于个人养老金部分,都算是自己的钱。

所以,林母为了在退休时维持跟上班时期一样水平的生活,办了停薪留职,去了国外,争取能拿到两份基础养老金。

也就是说,就算不由林母执掌家庭财政,她个人的经济状况比照林父宽裕很多。因为国内外的退休年了那个不同,已经开始领受退休金的林母可能会比还没领退休金的林父还晚退休。不过,因为本来林母就比林父小一点,他们退休时间是差不多的,都在明年暑期。

就算儿子在不列颠那么多年,林父林母也没去过欧洲,更别提退休后跟随林义龙去威尔士居住——林义龙办理停薪留职的时候并没有扯谎,林父林母确实有退休后跟儿子一起生活的意思;对这个地点,选择有可能是林义龙持续“安利”的威尔士,也有可能是国内,还有可能是别的地方。

林义龙回国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说服父母跟他一起去布莱肯林场安家。

林母曾经表示过无所谓,她在国外已经居住生活了好几年,除了退休金,对国内没什么难以割舍的眷恋;难点在于几乎所有社会联系都在国内的林父,可能难以放下家乡而选择在家里居住。

跟林义龙先天忌酒不一样,林父是喜欢喝酒的,但是今天是为了给自己儿子接风,林父舍弃了酒精饮料,跟林义龙一样拿起了果汁软饮料。

铁板烧其实很适合用林义龙为林父购买的冰葡萄酒来佐餐,不过带回来的几瓶都放在家中的冰箱里了。

“爸爸,明年退休,你有什么打算?”父子碰杯之后,林义龙直接问道,父子之间没什么不能问的。

“先等着,然后去旅游。”林父回答道。

“然后呢?”

“什么然后,旅游哪来的然后?”林父反问道。

“旅游总是有个结束的,不然就不是旅游,而是漂泊。”林义龙总结道,“老爹对钓鱼或者狩猎有兴趣么?”

“有一点,但不多。”林父回答道,“这几天总是有人约我出去钓鱼,我更想呆在家里。有什么事儿就说吧,别拐弯抹角的。”

风声有点不对头。

“我想问老爹想去国外生活么?”林义龙问道,“我想去资本主义的乡下盖个大房子,周边环境很好,想让你过去住。”

林父想了想。

“我可以到那儿去试试生活一段时间,但不一定在那儿久居。我连英语都不会说,怎么生活嘛?我们同学有几个移民去了加州,去超市买东西都要讲英语,感觉很不适应。”林父说出了最困扰他的问题,“而且,你老爹我,总得招人没什么事儿退休喝点酒什么的,我到那儿以后谁陪我喝几杯?你还是你媳妇,难道还能是你儿子么?”

林义龙遗传了林母对酒的态度,忌酒。

“你看爷爷和姥爷,到最后不是没人找喝酒......”林义龙说了一半,然后发现有些理亏,因为陪这两位老人喝酒的并不是别人,正是面前的自家老爹。对于这一点,林母给出了不一样的解释,俩老头未必想喝酒,只是通过喝酒表达团聚的喜悦。

“这个问题明年再说吧。”林父说道。

林义龙决定继续压迫一下老爹做决定。

05还是06年,那时候遗产税闹的沸沸扬扬,为了不给林义龙造成什么继承负担,林义龙家的房屋产权证和土地证都换成了林义龙的名字——也就是说,在08年,要是林父林母不在撤销期间有过行使撤销权的表示的话,这个房子已经变成了林义龙的私产。他们家在国内就这么一处房子,如果卖掉林父就无家可归,就能让林义龙的诡计得逞了。

“老爹,我想把房子卖了买别的。”林义龙狡黠地笑着,“你看看,咱们家房子现在还能值点钱。”

“别来这套!”林父笑着“抚了”林义龙的右脸,“大不了我去自己租房子嘛,老子还能让儿子这么挟持住?”

“看来,老爹的决心真坚定,儿子我没话说了。”林义龙低头,说道。

“所以我说了,等我退休了,我们老两口去旅旅游,去那些个比较大的城市,先试试看吧,要是我们确实不太适应,你是怎么劝都劝不回来的。”林父说道,“不过嘛,要是我能当爷爷,我倒是.......”

“打住打住!”林义龙做出了一个停止的动作,“我看看再说吧,我现在已经有一个可以接触的对象了?”

“外国人?”林父很意外儿子会这么说,他原来一直以为林义龙有婚姻顾虑,现在看来,林义龙并不是取向有问题,而是真的没找到合适的。

“是的。”林义龙刚好可以借这个由头解决掉热心肠父母的“婚姻援助”,直接确定了。

“能让我看看照片么。”林父问道。

“没有!”林义龙不是一个爱照相的人,除了证件照,很少有自己的照片,他最近的照片,就是和耶昂姐妹在风车镇照得那张三人合照。

“那明天,乖乖跟我去相亲好啦,我这里刚好有一个不错的女孩,可以帮你介绍介绍。”林义龙有“见事不妙溜之大吉”的前科,林父抓住了这一点猛攻,“不用觉得有愧于你那可能还不存在的女友,你还是可以见一见得嘛,万一能对上眼呢?”

54 希尔斯堡

在正式前往远东之前,凯伦-怀特豪斯回了趟家。

在闹爱尔兰共和军最厉害的80年代,作为派遣到这里的治安人员,怀特豪斯小姐的父亲退役后在贝尔法斯特附近小镇里斯本应聘狱卒,后来升到了监狱主管,于是就把家安在了里斯本附近的希尔斯堡。

让怀特豪斯先生最引以为傲的,还是在杜伦上大学,在伦敦读书的女儿;他的儿子上大学的时候与家里闹了矛盾,很长时间没有跟家里联系了。

凯蒂这次复活节假期时,没回北爱,趁着这个时候回趟家看一看。

怀特豪斯家是非常标准的半独立的三居室房子,从三楼的两间卧室几乎能俯瞰整个希尔斯堡森林,而二楼的起居室和餐厅的景色也不错,这个街区的很多人都把自己的一楼雨搭改造成了可以稍做休息的阳台,在天气晴朗的午后,喝着红茶,享受着为数不多的休息日阳光,实在是太舒服了。

凯蒂被父亲接回家的的时候,怀特豪斯家就是这种轻松的氛围。

照常的亲子问候和平常生活的聊天。

几次三番地,凯蒂想把自己在伦敦的遭遇告诉父母,指望着生活经验丰富的父母给她的这段不道德的关系提提建议,但她发现现在并不是一个合适时候。父母跟她弟弟约翰的关系没有恢复,而又坑了自己一大笔钱,大概会被父母说成咎由自取。

跟父母很正常地聊着天,然后怀特豪斯先生把话题挑到了怀特豪斯小姐的前男友。

“你还跟汤姆有联系么?”怀特豪斯先生问道。

怀特豪斯先生指得那个汤姆是凯蒂的青梅竹马,一个严格履行公教清规教律的虔诚教徒,两人一起上同一个小学,中学,甚至一所大学——只不过汤姆念的是神学——两人关系密切到了只要汤姆首肯,凯蒂就贡献的地步。可到了最后,可能是凯蒂有些等烦了,或许是两人婚姻观存在差别,凯蒂就跟汤姆非常和平的分手,去了伦敦继续读法律职业课程,最后进入了艾伦-宾汉姆顿。两个人是和平分手,依然能非常亲密地保持着友谊,林义龙提及到的凯蒂前男友,就是他。

“还有一点,但我们已经没什么别的关系了。”凯蒂回答道。

“他将回这里当教士了,你知道教堂的那个老欧内斯特,他估计活不了几年了,汤姆只要再过几年就能变成神甫了。”怀特豪斯先生遗憾地说道,“我还等着你们一起出现在上议院,也能变成一段佳话。”

“爸爸,最高法院已经从上议院被分开了。”凯蒂说道,“去年,最高法院搬到了议会广场的米德赛克斯厅。”

“那真遗憾。”怀特豪斯先生说到,“你在伦敦有什么的计划没有。”

“我还在见习期,爸爸。”凯蒂回答道,“我可能再过一段时期就要去卡迪夫了。”

“为什么去那里,留在贝尔法斯特也比去一群懒汉呆的威尔士好一些。”父亲说。

“嗯,我.....”凯蒂不知道说什么好,事务律师不同于出庭律师,不需要在高级法庭参加辩论,很多企业也并不指望伦敦的事务律师能即时帮助他们什么,聘请当地的人考虑合规或者干脆自己设立一个法律部门做合同审计,弄了一个标准答案,“你知道,北爱尔兰法律跟英格兰法不是一套法律系统。我要是回这里,还需要北爱尔兰律师工会的执照许可。”

怀特豪斯先生很尴尬地转过头去,一个单一制国家内,出现几套并行的司法体系,也就只有联合王国了。

“那为什么不在伦敦做,而跑去什么威尔士干什么。”凯蒂的妈妈问道。

凯蒂很为难,她是没办法逃脱林义龙的控制的,但只凭林义龙的建言不能让凯蒂组织好一个合适有效的借口。

“我的上司,打算回威尔士安家开一个律师楼,邀请我当他的高级助理。”凯蒂这样说到。

“你的上司?那个亚洲人?”怀特豪斯先生问道,“那他为什么不在伦敦继续做?比他去威尔士强多了。”

“易就是威尔士大学毕业的,对那里有很深的感情,跟威尔士的当地联系密切,而且能保障案源,保证收入。”凯蒂解释着,“我感觉,我要是能跳过初级助理,直接变成高级助理,能为直升合伙人省很多功夫的,何况,我是在艾伦-宾汉姆顿受训的。”

“总觉得哪里不对。”怀特豪斯先生说道,“既然,你上司是高级助理,按你告诉我的你们律所的升迁规则,那他离升合伙人也不算远了,为什么不继续在伦敦排名前20做而是选择自己出去做律师楼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凯蒂还没想到这一层,“总之,就是这么一个工作邀请,工资不错,我欠他一份很大的人情,所以我想.....”

“你们之间......”凯蒂的妈妈看着凯蒂的眼睛说道,“不会发生什么误会了吧。”

母亲的质疑让凯蒂炸了毛,她哆哆嗦嗦地回答道:“没有。”

“有什么事儿别憋在心中,从小你就这样,说出来吧,看看我们能帮你做点什么。”做母亲的对子女的变化非常敏锐,不会无的放矢,“是不是跟你的亚洲上司有关。”

凯蒂摇摇头,她发现自己的谎言已被拆穿,做得第一件事不是去向父母诉说在伦敦的挑战;而是矢口否认抵触着父母的关心。

见女儿铁了心不说,自然也问不出什么话出来,怀特豪斯太太只好放弃了对这个问题的纠缠。

“我后天就要去燕京公出了。”凯蒂把自己的行程告诉了母亲,她的神色有些黯然,“跟我的上司一起。”

在自己妻子的眼神暗示下,怀特豪斯先生把需要问得问题憋了下去,随后,一家人就把话题转到长途飞行的准备工作上了。

等凯蒂离开后,怀特豪斯夫妇议论着凯蒂在谈及亚洲上司有些不自然的表现。

“总感觉凯蒂被她上司威胁了了,看她的神情,跟受挟持特征非常相似。”昔日的典狱长总结道,“凯蒂好像在向我们呼救一般。”

55 藏红花市场初探

林义龙产品针对市场,除了不列颠岛和荷比卢以及日耳曼,可能的买家只剩下中东地区和远东地区;这两个市场都不好做。

中东本身就出产大量的藏红花,就算被制裁,还是有一批相当多的藏红花穿过霍尔木兹海峡,通过渔船和小艇,送到波斯湾或其他地方中转,并最终流到各地的香料市场上。

欧洲的藏红花要进入远东地区,总是要经过一些本地化的宣传包装。在进口商的宣传下,藏红花活血化瘀的药性被很多“专家”吹捧,被说成是补血降压的神器,用来泡茶煎药。事实上,藏红花在医药上的效用红花也有,有的黑心企业会拿切好的红花花蕊染色,卖出藏红花的价格。

藏红花在西南西北的分布并不多,然而因为可以通过克什米尔地区和瓦罕走廊的缘故,很多非法的边境行销商都会“进口”藏红花进中原,买家甚至包括一些国内的大企业。

藏红花的产地,按收购企业的意愿来说:产自于伊比利亚和亚平宁,我们来谈谈价格;产自于的爱琴海两岸的土耳其和希腊,我们来谈谈输送方式;产自于呼罗珊或者阿富汗,收购价更高;“产自于威尔士废弃矿区”,不好意思,请出去——在一些采购的负责人看来,生长在地中海东岸光照充足的藏红花显然没法跟产自克什米尔的藏红花品质做对比的,总认为这种花朵需要充足的日光条件才有药用价值,他们对林义龙发出去的邮件不太感兴趣。

还有一些采购负责人对林义龙的报价难以接受,林义龙报出的价格在71元/克的报价让这些人很不满,甚至在邮件里还给林义龙举出了一大堆原料市场的报价试图压价,这些人的努力终究是徒劳的,他们的通讯被林义龙拉黑。正规的藏红花,价格绝对不少于每克四十五元,这还是通过免税的方式拿到的。假如低于这个数,就基本上可以宣告是拿红花花蕊晒干滥竽充数的。

布莱肯林场的产品首先不可能通过非法途径进入内地,在借用中转地把这类产品输入之前,总需要跟有需要的企业或者个人谈好价格和数量,才能让林义龙无担忧地地生产和售卖。藏红花的营销目标是沿海的生产化妆品和染料的化工工厂,只有这些地方的企业采购能力能配得上布莱垦林场的产量。

林义龙也不想真的直接跟中东小商店或者餐馆的散户一对一聊天,这回牵扯他很大的精力——关键的问题是藏红花虽然贵,在这些小商店小菜馆里不是必要的调味料,很可能春天从中东或者地中海地区采购的储备到了秋天还没用完,而且用完了之后也未必从林义龙处进货,这就让之前林义龙的营销投入打了水漂。

就算没有国内企业来买他的藏红花,倒也没什么可灰心的,林义龙的电子邮箱里就摆着卡夫和联合利华和Schwartz的几份询价单,这些人对林义龙能每年都产出300公斤的藏红花感到欢喜鼓舞——按照超市的成品藏红花的售价进行分析,最终达成的价格虽然有一定几率不能达到林义龙要求的每克6.5英镑售价,但也没可能低过每克6镑。

让他们欣喜的原因很在于,不列颠的很多产品都需要进口,只要有一项产品能在本土自产,商店和零售公司就会在标签上大大地标注上“英国产”两个词来激发普通消费者的爱国热情,价钱提高得不是很多,只要放在原本没什么人光顾的藏红花货架上做对比,这些不怎么能售出的香料想必会激起很多人的购买欲望。提高藏红花的总销量,英国国产的藏红花销量要好于从国外进口的产品不少,以至于林义龙已经预见到欧洲法院都有可能不得不对这种影响欧盟内自由竞争的潜规则贸易保护进行干预。

林义龙原来的想法是,他通过正规渠道,可以为国内的企业提供一些实惠,他给的报价虽然高于欧洲,但假如抛去关税和物流成本的话,成本报价就会低于五镑。藏红花属于药品,除了必要的批文和产地证明文件外,还需要提供一大批样本进行毒理试验,样本采集对货物本身的损耗令人发指——从希斯罗发货到浦江走空运,100公斤的藏红花经过试验之后通常会变成95公斤,再加上9%关税和17%增值税后的价格就有些令购买的企业和个人十分抑郁。更抑郁的是,没人愿意来买林义龙已经让利这么多的产品。

稍稍抑郁了整个周二。周三一早,林义龙跟自己的老爹道别,飞往浦江给凯蒂精神上的支持。

艾伦-宾汉姆顿的浦江分所设在陆家嘴商业区里,很显然第一次出国际差的凯蒂显然有些不太适应,基本会选择调整在下榻的酒店休息了。

在浦江已经出差好多次的关系,林义龙早就对律所安排的酒店了如指掌,甚至预定的房间号都知道。

林义龙看到的“中国凯蒂”因为长时间飞行,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双眼无神,面色苍白,

“早安!”林义龙向凯蒂打着招呼。

“早。”凯蒂小声回答道,她把身上仅穿着的浴袍放到一旁,露出逐渐开始变得丰满的曼妙身体,“抱歉,我实在是太累了,你做什么都行,只要别吵醒我。”

林义龙因为赶早班飞机,正好也缺觉,就把凯蒂搂在怀里,进入了梦乡。

两人精力补充一直到傍晚,晚霞在远处荡漾着。

这是凯蒂第一次来远东,她以为原本伦敦金融城的高层楼房密度已经很高了,没想到陆家嘴的摩天大厦的密度更令她夸张。

“很遗憾。这里只有钢筋水泥组成的森林。”有感于浦江的高速发展,林义龙声调只能显露出自豪而无分毫的遗憾之意,“似乎缺少了点浪漫的气息。”

凯蒂对林义龙的遗憾不做评述。

56 鸡尾酒会

凯蒂在浦江除了去了一趟苏州科技园区外,剩下的所有工作就是在浦江的分所跟客户面谈,审文件。工作之余就被林义龙拖在房间里,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出去逛逛。

林义龙在周四的时候收到了斯图尔特通过快递送来的一个请柬。邀请他参加周五晚上在某个酒店举行的英资商会的夏季鸡尾酒会。

这样的鸡尾酒会是单纯意义的社交场合,但带有很强烈的公务聚会的色彩。不如说设置这样的酒会初衷和律师公会的学员餐一样,都是用来增强行业联系和信息获取面的,有一些英资小企业和被选定的中资企业也在受邀之列。为了“互惠互利”才举办的社交场合需要联系点的,金融和法律服务人员居间介绍,是非常合理的。

英资银行在浦江只是扮演一个小角色而已,而这个小角色长期被彻达和惠丰这两个在英伦本土被米德赛克斯按在地上打的银行控制,与他们相比更加庞大的米德赛克斯银行根本在浦江这个地方没什么话语权。

受限于外汇管理制度,米德赛克斯银行在浦江的分部只是用来与浦江的其他银行联系,代收货款,没有面向非金融机构的金融服务。为了改善这一状况,米德赛克斯银行决定把浦江办事处变成分行,与其他的外资银行争夺市场。在演进过程中,需要稳妥不犯错的管理人,斯图尔特刚好合适。

在这之前,米德赛克斯已经获得了提供外币金融服务的许可证。既然下定决心开始远东的业务,投资人自然是多多益善,只要能吸引资金,其余的地方自然有方式方法帮你安排妥当。

作为远东重镇,浦江的地理和区位优势聚集了一大批优秀的人才,在这其中林义龙的家乡人也不算少,在这样舞会出席的人也有几个。很多人都是林义龙授意斯图尔特邀请的,相互是认识的。

在会场里,林义龙像一个巨大的磁铁,聚集了认识他的人。当然,他光彩夺目的女伴也是一个吸引旁人眼球的原因之一。

凯蒂作为林义龙的女伴出席了酒会,穿上了很少穿的鸡尾酒晚礼服——一个能凸显女性迷人身段的短裙装,跟欧洲人周五晚上去夜店的装束视觉效果差不多。

凯蒂对中文一窍不通,不知道林义龙在跟他认识的人寒暄着什么。

通常来说,能出席这种场合的女性都不是花瓶,都或多或少有一点能力,所以男人们不会像非正式场合那样随意。

林义龙和斯图尔特见面之后拿起香槟酒杯在远处打着招呼,作出了一个只有对方能读懂的眼神。

就会开场,依旧是主办人的祝酒辞,说得都是一些毫无营养的场面话,全场举杯过后,才是真正的酒会时间。

鸡尾酒会的圈子还是那个圈子,既然作为联系圈子中心人物林义龙依然在场,他周围的宾客在他正式引荐这个圈子他们可能感兴趣的人的时候不会离开,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干巴巴听林义龙在一旁鼓噪法国菜的观感。

斯图尔特在与组织者交谈了一会儿之后,就跑到林义龙跟前,等林义龙介绍自己。

“先生们,我想大家都知道米德赛克斯银行,这家银行的远东代表斯图尔特先生想跟诸位建立新的联系,假如你们的企业在跨境或者境内的融投资发生什么麻烦,或者受困于法律法规之类的,可以尝试考虑这家银行。米德赛克斯银行浦江业务部即将变成浦江支行,如果有业务方面的疑问可以大胆放心地问我旁边的这位先生,米德赛克斯银行浦江分行的实际领导人,斯图尔特先生。”林义龙说了非常冗长的介绍词,但应该能表明他的推荐之意。

斯图尔特给在这个圈子里的每一个人都递上了自己的名片,然后开始跟这些人介绍一些米德赛克斯银行的业务。重心主要放在对经济场景展望,然后把话题转回了跨境融投资和私人银行的有关问题。

林义龙引荐之后,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到斯图尔特先生处,就抛下凯蒂,自顾自地走到放甜品的桌子旁边,拿起奶油蛋糕自顾自地吃起来。

斯图尔特先生的目的达到了,虽然他没收到交换来得名片,但已经跟林义龙的老乡们混了个脸熟——这些人没人敢明目张胆地跟斯图尔特谈外汇管控的规避策略,也在表面上不可能直接跟他交换名片——但假以时日,终究种下的种子会开花结果的。只要这些被林义龙引荐的人给斯图尔特答复,如何扩展客户团体就是米德赛克斯银行的营销方式的问题。斯图尔特按照林义龙的建议把重点放在了跨境融资上,而林义龙在这个鸡尾酒会建议的斯图尔特先生邀请的恰恰都是有这方面需要的财务负责人或者有建议权的财务人员。

凯蒂发现林义龙的离去,可她却不能在众目睽睽下就离开圈子,她还没摸清林义龙的用意,就按兵不动了。

林义龙,他在甜食吧台跟准备冷餐的厨师打听着各种食品的进货渠道,等他得到他想知道的,他看到凯蒂用有些难过的眼神看着他。

斯图尔特先生跟林义龙圈子里的人相谈甚欢,凯蒂只能站在斯图尔特先生这个唯一的英国生意人身边继续“罚站”,这时候林义龙的声音打断了这个小圈子里的讨论。

“很抱歉,请允许我再介绍艾伦-宾汉姆顿的助理律师,凯伦-怀特豪斯小姐。以后,如果大家有什么跟公司注册和公司治理结构和股权分配的法律问题,请继续支持艾伦-宾汉姆顿。”林义龙说到,就算把凯蒂介绍给了圈子里的人。

掌声依旧热烈,却少了很多真诚,既然林义龙隔了这么长时间介绍,就肯定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人物。诚然,凯蒂并不是林义龙带来的花瓶,但直接找更对胃口更熟悉的林义龙无疑比找不太理解国内公司治理机构的凯蒂更接洽。

这也算林义龙对艾伦-宾汉姆顿的职业忠诚,他不能在明年的复活节前搬进布莱肯林场,打算直接从艾伦-宾汉姆顿离职,这一般算为了自己,也算是为了凯蒂,与他在威尔士的几个同学开一个新的执业律所。

57 琐记

(过渡章)

凯蒂的假期申请没有获得批准,周六上午坐飞机飞回伦敦了,跟她一起带去的,还有林义龙的一份亲笔写的辞职报告。

林义龙在浦江又盘桓了两日,跟自己在某章江支付公司就职的某个挚友闷在他公寓里连着两个晚上熬夜看球,带着支持球队没能胜利的遗憾回了家。

凯蒂的离去让本来想在国内呆一个月的计划生生地被减少到了两周,林义龙本来想趁着凯蒂的带薪假期,带她去一些自己也没去过的地方。怎奈戴维斯没给林义龙实现他浪漫计划的机会。

林义龙回国的日常表都通常会被安排的满满的,可是今年他没那么多的相亲会,而且他的几个好友友都相继结婚建立了自己的家庭,就让他一个人在自己的家乡享受孤独。在家里的几天,除了休息也没什么可做的事儿,去掉去陪林父吃早晚饭以外,整天最常做的事儿就是对着电脑,什么都不做,发呆。

林父看到自己儿子这个状态,于是催促他尽快回到伦敦,回到他自己的生活去,即便有些不舍,父子之间毕竟已经变成了不同生活节奏的两家人。

也许用两家人并不确切,仔细想想的话,确实是这样:在林义龙出国之前,他的生活是跟父母绑定在一起的,等他找到工作独自生活之后,他就算独立出去了——林父林母不可能仅仅因为他的意愿而跟他的生活一致,他也不可能完全按照父母的指示留在国内开展事业。

回伦敦的建议有些顺着林义龙的打算,然而也给林义龙的夏季计划带来做出一些更改。林义龙原本的安排是在家跟自己的母亲“象征性地“团聚一下,然后坐车去符拉迪沃斯托克搭乘火车跨国西伯利亚大铁路。假如要返回伦敦的话,林义龙需要转机先去林母那边小住两天,再绕道返回伦敦。

林义龙“吃妈妈亲手做得饭”的愿望没能实现,反而得为他母亲准备两天的早饭。林母工作很忙,连着加了很多天的班,午饭和晚饭都是由她的雇主提供的,只剩下林义龙自己。他的午晚饭只能用泡面和路边小吃代替,失望地乘坐飞机离开。

回飞机上,他旁边坐了有着一位青春靓丽的东亚少女。看起来年岁比耶昂姐妹还幼小,丰满圆润的脸型与朝气蓬勃的眼睛相得益彰,带着一副奔向新生活的憧憬不安以及一点陌生人的提防。

两人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少女因为不会讲英语,没法点菜,林义龙于是在空姐的请求下帮助她翻译点飞机餐,有一个结伴度过无聊的11小时飞行还是不错的,等少女逐渐放下戒备,两个人就这样攀谈起来。

从对话里,林义龙得知这个少女先要在伦敦读三个月的语言学校,然后再去学舞蹈,林义龙于是把自己一些留学的经历讲给她听。女孩听得非常认真,认真到拿出了笔记把林义龙说得要点都写出来,知道可以去莱切斯特广场吃西餐,去新梅尔丹体验日韩料理,以及一定要回避泰晤士NA区和塔区。

这段旅行也不算特别无聊,林义龙完全是把这个女孩当成自己的后辈看得,这些小小的生活提示未必能对小留学生的生活产生很深远的影响,也还是能少走很多弯路,节约不少的生活成本。在获得了这个女孩也要到寄宿家庭寄住的时候,林义龙更是把他对于寄宿家庭的了解分享给她听。

飞机着陆,两人的一面之缘到此结束,不曾知道对方姓名,两人就如同圣人一般就此告别——假如不算少女的收下的一张只写着电话和姓名的林义龙名片的话。

热浪来袭,令人难以忍受。

伦敦的这一年的夏天有些失常,本来应该是很清爽的夏天却如同火炉一样。这个时候最应该去的地方,不是湖区就是苏格兰高地。

林义龙却有更重要的工作,耶昂夫妇和他招募工人的工作签证被批准,他们即将前往伦敦。

林业工人相对来说好安置一些,林义龙在马斯塔赫镇已经租赁了一些房屋,足够这些人和他们的亲属暂住的。如何安置耶昂姐妹的父母,却成了难题——林义龙的底限是不让他们迁入自己的公寓半英里范围内,而且尽量远。显然,耶昂姐妹想让父母住得离自己尽量近,因为这一点分歧,林义龙没能在耶昂一家启程之前为耶昂夫妇在伦敦预订好合适的公寓供他们在伦敦暂住。

暂住地不太好安排的另一个原因在于,耶昂姐妹父母来伦敦并非持有旅游医疗签证,而是非常稳妥的T2工作签,假如未能去南威尔士的警察局注册,那么他们的工作签就有被取消的危险——耶昂夫妇必须先去西格拉摩根郡警察局完成注册,然后才能注册成为“普通患者”被诊所接收。但是这样一来,耶昂夫妇也就被他们在英国的注册地址给限制了,他们需要首先去当地诊所全科医生那里做初诊,然后转给专家做病理研究,再转入医院做化疗,而为化疗支付账单的卫生保险机构是可接受转院,但前提条件是化疗期间不使用医院提供的病床。

假如按照医院选择暂住地,医院的选择同样是问题,威尔士的医疗虽然便宜,林义龙却不太了解关于放射线疗法的质量好坏。林义龙对医院的第一选择是位于泰晤士HN岸的圣托马斯医院,但这个医院存在一个非常大的弊端——他个人是不愿意前往南岸,也不可能在南岸为耶昂夫妇找一个公寓居住。林义龙只能在为耶昂姐妹临时居住的酒店预订一个标准间,让她们的父母先暂住在那里;然后跟她们聊一聊可能的医院选择——薇拉是学临床医学的,她对伦敦各大医院的了解比他这个门外汉要强得多。

这个夏天,林义龙过得非常失败,自己安排的两个旅行线路——沿扬子江乘坐长江游轮旅行、沿铁路横跨整个西伯利亚都被无情地取消,连和父母一起团聚吃饭也被改期,剩下为耶昂先生安排医疗的事也做得非常不顺。

1 马斯塔赫

位于马斯塔赫小镇4英里山间台地,曾经存在过一个叫格里格威赫的矿山小村。不过一年零四个月,曾经的矿工俱乐部,酒吧和街角商店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现代化的宅院,两间小屋,四间谷仓、两处牛棚和一处马厩。

暂时地,除了作为林场上班的工人夜间休息的马厩二楼,没有人在这里居住。从不远的高处向整个马斯塔赫河河谷眺望,只能感知到这里寂寥无人,空谷传响,悄怆幽邃。

每一个马斯塔赫小镇镇民都知道格里格威赫小镇和附近的公用林地已经卖给了一个立志在南威尔士经营林场的人,五月出现的微风轻轻穿过谷间呜呜作响,仿佛呼唤着他们的主人。

他们的主人,在伦敦已经得知林场建筑已经交付使用,林业工人也逐渐熟悉了他们的工作,迁入这间林场的时刻已经到来。

这座林场主人和凯蒂在去年下半年结束了他们间的友情,凯蒂在阴雨密布的一个12月份的早上还给林义龙55万英镑的本票和林义龙送给他的钻石项链与他不辞而别,表示中断了和林义龙的关系。凯蒂的电话依然能打通,凯蒂也不回避与林义龙的见面,却也不愿意回到他们之前的关系,林义龙在两人最后一次离别的时候,深情地吻别凯蒂,留下一句话——“我们就此别过,希望再见到彼此的时候能有一段美好的回忆,我尊重凯蒂你的选择。”

或多或少,林义龙对凯蒂的离去是有准备和预料的,虽然怀特豪斯一家可能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能过得要苦一些,也不算过不下去。从凯蒂不愿意搬到林义龙这里开始,林义龙有意无意地提防着凯蒂,不会给她冲动报复的机会。凯蒂毕竟跟林义龙前几次的悲惨境遇的对象还是不一样的。虽然都是中断联系,却存在本质区别。凯蒂和他也算是在友好的氛围中分了手的,虽然彼此对方那里获得了他们的贞节,但只不过算人生小站而已,过去了就过去了,以后还可以和谐地相互问候,而不是避而不见。

有凯蒂的例子在前,林义龙暗中加强了对耶昂姐妹的控制,她们没能觉察到林义龙的微小改变。在每日的朝夕相处间,她们与林义龙的关系变得更加牢固、更加稳定、更加亲密。

刨去在课间或陪林义龙去菲兹罗利亚去探望父母,耶昂姐妹延续了她们在伦敦的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甚至在兴趣上也开始跟林义龙趋同,她们陪林义龙出入很多歌舞剧院,承担家务。

她们知道林义龙对大城市的厌恶,也了解林义龙将在今年夏天的时候从伦敦正式地搬家到威尔士,她们却不知道也从来没见过到底林义龙说得“想见度假小屋”长得什么样。林义龙虽然也偶尔闹闹失踪回威尔士查看工程进度,也从未带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前来过马斯塔赫,以至于被林义龙带过来的耶昂姐妹见到布莱肯林场的第一印象是非常壮观的。

“好吧,正式地介绍一下,欢迎来到西格拉摩根郡的布莱肯林场,这以后就是你们的家。”夕阳西下,3个人,7只拉杆箱,一辆厢式出租车聚集在刚刚通过环境验收的宅邸楼下,“我相信,这是我们人生中的最后一处永久居所了,我尽量把这里布置得温暖一些,如果你们觉得布置得哪里有问题,比如想缓一缓壁纸或者窗帘,放手去做吧。”

待出租车离开后,这对身材窈窕面孔漂亮的姐妹在玄关处放下行李,被林义龙领着在林场建筑逛了一圈,把东翼的健身房、室内泳池和淋浴间,西翼的厨房、餐厅、起居室和连接两翼的电影院,客厅的布局位置都记了下来。

建成的建筑与原来的方案稍微有改动,原本中间建筑和两翼建筑的透光走廊是单层的,现在变成了双层,多出了两座卧室套间。

耶昂姐妹在查看的这两间卧室套房的时向林义龙表现出选择此处当自己的“领地”的意思,但如何分配房间方案的权力并不是她们的,而是在主人的手中。

林义龙带着她们进入了他的居住区,向她们介绍了自己的大浴室,书房、客厅和用来做小吃茶点和咖啡的小厨房,最后打开了卧室门。

“我们这里虽然卧室不少,但住房条件还是挺紧张的。”林义龙一脸坏笑,介绍道,“所以,为了更好地‘保护’我的被保护人,以后就要跟我住在一个房间里,而且【哔--】”

尽管她们已经在与林义龙一起居住的时间里已经不觉得身体上的欢好哪里羞耻了,耶昂姐妹还是对林义龙的最后的要求表示十分害羞,她们扭扭捏捏当着他的面地脱去衣物,在林义龙面前展示着娇好的身体曲线。

“这样很好。”林义龙每次看到耶昂姐妹的身体都会发出一通感慨,“去拿行李吧,然后我带你们去外面吃晚饭。”

待两姐妹放置好个人物品,重新穿好衣服之后,林义龙带着她们来到了一处离林场不远的谷仓前。

打开门,两辆三门版的斯玛特双座电动小钢炮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是我补偿给你们的搬家礼物,我总感觉其他的车有些太招摇了,但如果你们想要的话,我们可以去科奇斯特附近的汽车店或者在网上看看有没有你们喜欢的车型。”林义龙说道,“我想你们肯定会继续深造的,这样一来,我们的房子跟主要大学都离得挺远的,也算是代步工具。”

“假如,你们不喜欢开车的话,我们房子后面有从林场工人借来的全地形车,唯一的问题是不能上路,只能送你们到马斯塔赫小镇的林场大门,你们就能坐火车或者汽车了。”林义龙补充道,“也许,步行几英里去取包裹什么的,也未必是个坏选择。”

耶昂姐妹为难地看着林义龙,假如她们要去庆祝乔迁之喜,势必要让林义龙乘坐她们一个人的车。

林义龙得意洋洋地从谷仓入口一边推出了一辆轻型摩托车,穿上反光服,带上头盔,向她们微笑着。

2 海岸

虽然林场大门在马斯塔赫小镇,而马斯塔赫小镇却属于中格拉摩根郡的范围。但林义龙的房子却在西格拉摩根,每次假如需要建筑材料,送货的大卡车总会走废弃的公路入口,而不是走林义龙意图保留的马斯塔赫的林场正门。

最后,公路入口被用混凝土墙封闭掉了,同时也排除了林义龙利用这条道路进出的可能,林义龙和耶昂姐妹不得不绕行整个林场西侧的Afan森林,经过塔尔波特港、内斯河,来到斯旺西。

林义龙在这座城市住了6年之久,是看着港区的子午塔从无到有,从奠基到封顶的,比很多当地人更熟悉这里。

尘归尘,土归土。在伦敦奋斗了一小段时间后,他还是回到了这里,在不列颠的第一块落脚地。

这也是耶昂姐妹第一次来威尔士,仿佛来到了一个讲着不同语言的国家,所有路标都是英语+威尔士语的双语路标,地名拼写规则完全掌握不能也读不出来。

“义龙,你能说两句威尔士语么?”在停车场停好车,纳迪亚问了这么一个问题,经过一年熟悉,耶昂姐妹终于熟悉了“义龙”两个字的读法。

“当然不能,我只是能稍稍地读出来。”林义龙解释道,“你看没看到两个g的地方,有点类似小舌音的发音方法,别看我能说点俄语,但小舌音就非常残念了。”

“所以......”

“所以,我只能读出来写得英语标音,而不是威尔士语。”林义龙狡黠地笑着,“你们也会熟悉的,你们以后接收大学邮件,都会向你们发送英文和中文双语邮件,所以会慢慢地习惯的。”

林义龙领着姐妹直接进入了子午塔,前往顶楼的餐厅,可以从那里俯瞰整个港湾。

吃过晚饭,林义龙带着耶昂姐妹沿着港区的海滩散步。

港区的子午塔沐浴着夕阳,远处的霞光把海水染成金灿灿颜色。

“这里真美。”薇拉衷心地赞叹着,“难怪你不想回伦敦。”

“对的,我们住的山里更漂亮,不过跟海边的景色迥异,感觉上不太一样。”林义龙在前面带路说道,“虽然这里不错,但也就这样,斯旺西湾区算是西格拉摩根景色最单调的地方,等你们放假我们去高沃尔,那里更漂亮。”

“义龙,我想听一句实话,你愿意跟我们分享么?“薇拉问道。

“我尽量。”林义龙回答道。

“到底是什么推动了你让你回威尔士的?”薇拉提出了她的问题,“这里确实不错,但远没有伦敦机会热闹,也谈不上是乡间,我感觉你应该是一个特别喜欢和人聊天、健谈的人;和你一起去湖区和,我觉得你根本不喜欢乡下的一切,为什么选择在林场生活,对这里着迷呢?”

“你真想知道?”林义龙反问道,“假如薇拉你真的想知道的话,你还记得我当初跟你玩得那些快速问答游戏么?”

“记得。”薇拉点头,“这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很有关系!”林义龙说道,“正如我说过的,伦敦金融城是人尖们都想进入的地方,每时每刻都要全神贯注集中120%的精力去做工作,回家的时候我常常会觉得自己被掏空,只是一个被木架支持的稻草人而已;虽然那儿的收入不错,而且晋升前景辽阔,也确实属于那种我想要的生活,但说实话以我对自己和那里的了解,我的努力和事业就熬到算到头了。

“我算是在人生中不留遗憾地奋斗过了,即便升职,也只能变成某个律所的专业合伙人,只能从事经营合伙人指派的工作,而不能接我想要做的案子。假如我出去单干,结局很可能是底裤都输掉,所以不会是我的保证和稳定选项。

“所以,当我认为我有了选择权之后,我还是想安安静静地找一个地方好好地生活下去,正好,有这么一座林场想作为度假地对外出售,于是我就买在这儿。

“正如薇拉说过的,假如没有现代的合适工具的话,我不会烧火;没有电冰箱,我也不会储存食物;没有互联网,我更不会辨别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最后,做重体力农活的话更是厌恶。

“与其说布莱肯林场是一座林场,不如说是我选择跟社会保持一定距离但又不至于太远的居住地——在花田种的藏红花、在草地上跑着的牛,还有森林中的浆果和捡来用于生火的树枝只能说是与社会妥协的一种副产品罢了,也许价格很贵重,但仍然是可以抛弃的副产品。

林义龙顺着薇拉的提问继续发表着他的感慨,紧紧地握住了两姐妹的手,“所以,我得感谢命运把你们送到我身边,让我保持了'动''静'之间的平衡,让我不至于丧失兴趣,从而去寻找所谓的‘永久自由’。”

“既然这样,义龙你打算怎样安排我们呢?”纳迪亚对林义龙的这番“表白”感动到颤抖,“我们总不能一直当个学生和实习医生,假如你需要的话,我和薇拉就会放弃手头的一切,安心地一直在家陪着你的。”

“不,这样就很好。”林义龙摇了摇头,“我已经剥夺了你们对家庭理想的自由,但却没自私到剥夺你们去实现你们在事业上人生理想的权利,假如你们真的想这么做的话,我也不阻拦;我会让你们生一大堆孩子来补偿的。假如你们有一些其他的想法,可以跟我说一说,我会尽量提供帮助的。”

林义龙的这一通感慨让耶昂姐妹变得有些羞涩——尤其是那句“生一大堆孩子”。

不过,林义龙的表述基本上也终结了耶昂姐妹效仿凯蒂那样中断与林义龙关系的可能性,她们以后的生活一直会牢牢地与林义龙交织在一起,也没办法反抗林义龙对她们的安排,换来了未来生活的相对稳定。

“行啦,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应该足够回答薇拉的问题了。”林义龙重新恢复了活力,“我们回家吧,回去喝点香槟庆祝一下。”

3 夜巡

要问林场日常最主要的工作是什么,不是种树,也不是伐树,更不是在林间游猎——正确的答案是防止游人接近,演变成森林火灾。

南威尔士冬天温和湿润,布莱肯地区被积雪覆盖,春秋两季风雨交加,最难办的反倒是夏天,没多少降雨,而且干燥的陆风经常从谷间吹过,假如稍微降下一些雨,反而是好事,能让整个林场工人轻松一周。暑期如果两个月不下雨,整个林场反而会变得非常忙碌,所有人员每三个小时就要在游人经常进入的地方巡视,防止有人——尤其是懵懵懂懂爱探险也爱玩火的男孩子进入林场。

这并不是神经敏感或者是其他无法言说的原因,就在布莱垦林场北边不远的布莱肯国家公园里,由于四五月份的燥热加上几个男孩子的懵懂无知引发的森林/草原大火的过火面积已经达到了2500英亩,而且还有扩大的趋势。

南威尔士消防部门对林地尤其是布莱肯林场的消防状况忧心忡忡,在布莱肯林场的树林都是古代森林,人迹罕至以至于消防设施建设完全跟不上,外加时不时呼啸而过的干燥谷风——假如一片森林烧起来,会很快地向周围的林地草地蔓延。

布莱肯林场偏偏还是南威尔士面积最大的林场,废弃道路形成的隔离带完全阻挡不了燃烧的森林火灾,受到损失时不单单只损失布莱肯林场一家,整个威尔士人口密度最大的格拉摩根三郡的农田和草原带来毁灭性打击,和将近10万人的人口迁移。单单这两点,也足够引起南威尔士消防局的全面重视了,南威尔士尤其是中格拉摩根和西格拉摩根的消防员在林场工人每四个小时的巡视间歇也会在林场周围的公路上巡逻,一旦看到着火点直接扑灭;森林消防直升机不时地会低空掠过林义龙的宅院,中断林义龙一个人悠闲的午茶时间。

到了晚上,本应该清冷的布莱肯林场也能感受到随风而来的布莱肯公园北边火点传来的热浪。

耶昂姐妹还要回去写论文,在和林义龙在新房子呆了两天熟悉一下环境就回伦敦去了,每天晚上偌大的林场常驻居民只有林义龙一个人。

有些睡不着的话他决定带着买来的夜视仪和他值夜林场工人一起去四周看看,很礼貌地打电话提前告知他要和林场工人一起去巡视。

林场内员工的交通工具是不能上路行驶的两辆双座的全地形车,对付林场内陡峭的山路,十分合适。

林义龙骑着自己的全地形摩托车跟在这些工人后面。

在有照明的道路和没有照明的道路巡视时两码事,就算是布莱肯林场周围的A等级公路也是没有公路照明的。整个巡视过程需要完全借助三辆全地形越野车的车灯和林义龙的头上的夜视仪才能够辨别道路。本来对林场的路线就不太熟悉,外加上夜里,林义龙也只能勉强跟得上他工人的巡逻速度。

似乎看到了自己老板的勉力支撑,工人班长彼得邀请林义龙跟他同乘一辆车,至于坐在他副驾驶座位的同事,去感受林义龙四轮越野摩托的性能去了。

“看来这里没什么问题。”彼得说道,除了一次面试,一次接站到马斯塔赫小镇,这还是第一次在工作中见到自己的老板,他似乎很想跟自己老板说点什么。

“继续看吧,这还是我第一次来这么远。”林义龙切换成了俄语,“怎么样,在威尔士生活还习惯?”

“还可以,就是有点无聊。”彼得回答道,自家老板肯定是想要做一点什么的,不可能白白地雇佣他们并付了一小笔在马斯塔赫安家的费用。

“稍微适应一下吧。”林义龙劝解道,他前一年驳回了4份离职申请,“无聊的时间总会过得飞快的。你妻子也在”

没能从林义龙这里获得任何有意义的消息,彼得不知道该如何往下继续他们的谈话。

三台地形车极为无聊地巡视了林场一周,沿途出现了两头鹿,几条狐狸、几只松鼠、几只兔子和很多林鸽,没发现其他比如入侵者脚印等能值得注意的东西。虽然这些动物也基本上打着“布莱肯林场财产”的标签,它们的生命也算是十分安全的——不列颠法律规定,一年只有七八月份限于持有狩猎执照的人能在林场中对特定的猎物狩猎——在七八月份之间,受限于温度,作为林场甚至是布莱肯国家公园唯一持有狩猎证的人,林义龙对“这种高贵的运动”不为所动。没有这类狩猎需求,林场还是备有霰弹猎枪和狩猎弩,南威尔士没有大型猛兽或者攻击性猛禽的存在,这些工具主要用来“制裁”某些“家养”动物对在林义龙庭院附近牧牛的攻击。

夜巡每次持续差不多半个小时,间隔一个小时后进行下一次。

“林先生。”抵达马厩之后,林场工人向林义龙打招呼。

“晚上好。”林义龙点头,然后走向马厩二楼。

倘若工人们出去巡视,在马厩二楼留下的负责居中联络的两名员工会在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为巡视的工人们准备馅饼、汉堡或者炸鸡之类的夜班食物。

因为林义龙也要跟他们一起巡视,夜班食物中自然也有林义龙那一份。

短暂地喧闹之后,整个林场工作居住区又再一次进入死寂,林鸽的叫声,狐狸踩踏枯叶的声音清晰可辨,这就是林场的夜常。

在乡下,没有非常丰富的娱乐活动,人们平时的生活也就是非常规律,可能狩猎、钓鱼或者林间骑车确实不错,但并不算普通生活。林义龙的雇员们在夜巡中间歇中可以上网,读书,或者接受远程教育,就能算得上已经有点意义的生活了。乡下的生活每天极为安静,农林业产业的工作单调,这个行业从业人员最普通的娱乐正如林义龙对耶昂姐妹表示过的那样,是男女之间的欢爱——林场工人的配偶也在他们安顿下来之后与他们同在公寓里居住。

4 镇议会

古格拉摩根郡,在1972年时被一分为三,分为了以斯旺西为首府的西格拉摩根,和以卡迪夫为首府的南格拉摩根和由布里真德、格拉摩根峡谷等组成的中格拉摩根。英文中基本上只要是姓摩根的,祖先都从或多或少跟这里有些瓜葛。现在,住在格拉莫根三郡的居民们,以这个姓氏为父姓的人并不多,而都用上了英格兰人的姓氏——这也就意味着这里会说威尔士语的人不多了。

所以,在南威尔士,反倒是说威尔士语的人不占主流。倘若在南威尔士的大街上用威尔士语打招呼,要么是威尔士民族主义者,要么是跟风的智力障碍者。

格里格威赫与马斯塔赫一样,都曾是在格拉摩根郡中威尔士语使用者相对集中的地区。格里格威赫被林义龙买下来之后常住居民只有林义龙一个人,自然而然地就没人讲威尔士语了。马斯塔赫的威尔士语使用人数不过1000人,只有在马斯塔赫的林场大门上还隽刻着的那个威尔士语名字还依稀地提醒着来人,这里仍是威尔士人的土地。

马斯塔赫的镇民们对西格拉摩根郡的林场所有权变动知道得不清不楚,他们最刚开始的担心认为买下格里格威赫的人会把这里的树木伐光种草,变成和格温特北边那样光秃秃的草地放牛养羊。在这个可能性被林义龙和议会联合公报否决之后镇民们就会往好处想:按常理来说,一个远东的业主不可能把这里当成缓慢收益的林场或者牧场,他们开始展望业主会把布莱肯林场当作旅游景点,促进当地的旅游产业,提供几十名服务员或者厨师或者单纯是无所事事的管理岗位。

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随着十几名东欧林场工人和他们的家属开始在马斯塔赫镇上安家,他们就明白自己的盘算落空了——新业主真的要把这里当成林场来经营——偏偏马斯塔赫小镇农业工人和矿业工人居多,林业工人很少,不仅没能取得工作,反而要容纳这些外来居民。

马斯塔赫镇民最难以容忍的是,布莱肯林场的职工是提供三餐的,管饭的林场工人没经济理由给镇上的餐馆和酒吧贡献日常营业额,而林场的生活用品和农用机械的供货商、维护商,根据地域被分配在了西格拉摩根郡的内思和斯旺西,而不是本地商人。林场和住在镇上的林场工人更是由于SA邮编和登记地只向西格拉摩根郡议会缴纳居住税——换句话说,这意味着所有林场带动的经济好处和大头税收都被西格拉摩根郡议会拿走了,然而林场的这群西格拉摩根郡的纳税人反而要享受中格拉摩根的各项公共服务。

文化原因和经济原因一并,要把这些人从镇上赶出去不现实,镇民们于是开始自发地隔离林场工人,不允许工人们使用社区图书馆和游泳馆。

遇到这种情形,作为律师的林义龙想到了很多反制措施——重新启用在西格拉摩根的莱戴凡桥村的路口,或者把马斯塔赫河的河水断掉。可无论哪一种方法都不太现实。林场改变辖区又是不可能被接受的,只能这样的状态继续。

不得不与镇上的接洽人员进行协商,却没发现自己哪里对马斯塔赫镇能做一些贡献,林义龙想得是洽谈一些慈善事务,向当地的公共事务部门比如学校教会捐赠的3500镑和为消防和救护每名应急队员提供3万镑限额的抚恤保险。

3500镑这个数额的确定是有实际的考量的,他每年向西格拉摩根郡履行的林场的居住税只有3600镑,水费则因为与两地水务部门达成的马斯塔赫河维护协议,是完全免费的——所以他不可能额外支出相同一笔数额给中格拉摩根郡议会;他的工人们名义上的居住地是林场,所有林场工人居住的住房虽然在马斯塔赫小镇上,仍然算林场的一部分,需要缴纳的居住税是含在林场的居住税中的,不会要他们多付钱;在他的开支里,除去马斯塔赫中转去布里珍德和卡迪夫火车票交通费和燃料花费,唯一可能向中格拉摩根郡缴纳的公共收入的部分只有作为“布莱垦林场有限公司”住所地街角商店的25平方米不超过1200镑商业地产税,作为抚恤保险的投保费刚刚好。

于是,林义龙就带着签好的三张支票,前去预约的镇议会进行商谈。

镇议会的多数席位被独立选举人控制,很显然这里不是任意的主要党派主流,也就无所谓“供应工作”的议题。

几个接待林义龙的财政委员对林义龙很客气。

林义龙向他们解释了林场遇到的现实问题,然后向镇委员们要解决方案。

“林先生,我们将尽量避免出现林场工人使用公共设施的问题,但我们不理解为什么林场门口的建筑并入了林场范围内。”一名委员问道。

林场门口的几栋建筑在林义龙去年扩建林场大门时买下,经过大范围修整之后,变成了林场工人们的宿舍和一排车库,为了财产税的重复收取,被林义龙申请并入了布莱肯林场范围内。

“这是出于林场维护的必要考虑。”林义龙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当我拿到规划方案,我原本想的是在本地招募工人,不提供住宿提供交通补贴。然而,我无论是在南威尔士还是在布莱肯都招不到本地工人,到了国外招到了工人,我才感觉到发现需要为这些工人提供住宿,具体资料可以通过内政部查询。”

“但林场大门是去年5月份开始浇筑成型的,而你购入教堂街住宅并入布莱肯林场的时间是当年6月,这是否说明.....”

“土地注册和合并时间,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我相信在座的几位尊敬的先生和女士会理解我的。”

“假如你们林场员工不向郡议会缴税,那就没办法使用公共设施,这是常识。”

“布莱肯林场经营住所,也就是公司办公室就在马斯塔赫镇教堂街的街角,07年的郡议会估价为2500镑,每年向郡议会缴纳1182镑的商业地产税。”发现那名委员已经钻入了他的陷阱,林义龙这时候可以进行攻击了,“我们员工使用这些设施是基于“商业居民”提供的一部分,而非居住民的考量。”

这就尴尬了,镇司库(首席财政委员)宣布休会,在休会结束之后,他以镇委员会的名义会在合适的时间给林义龙一个完善的解释。然而,并没有解决林义龙提出的问题——在这场会议结束后,司库示意林义龙到司库办公室进行一个“私下”的官方谈话。

正戏才这才开始。

5 司库

镇委员和郡议员不同,没有专职的镇委员,都属于报销各种经费的兼职。在马斯塔赫这个一万两千人的聚居中心,一共有17个镇委员会委员,有几个还是林义龙曾经的同职业者,虽然他们可能从未谋面过。

郡委员会司库菲利普-爱知华斯就属于这类。

“我们曾经见过面的。”爱知华斯先生说道,“我们那时候还是对立的两面,在奶牛桥(Cowbridge)那边,你为一个交通超速罚单做文书工作。”

“很荣幸。”林义龙陷入了回忆,但他一时半会想不到自己在哪里见过爱知华斯先生,在格拉摩根峡谷的法律援助机构呆了两年,他的工作大多数都是处理例如交通超速罚单,违章停车或者国民福利一类的案件。这些简单案件需要和很多人打交道,除了主要几个当事人和辩护人之外,他对其他人的印象没那么深。

“好吧,我们来说正题,正如我们财政委员会刚才向你提出的,假如你不交纳居住税,我们不能为你的工人开放特定公共设施,这是我们最基本的立场。”爱知华斯说道,“你的商业地产税,并不能直接获得让你们员工获得使用特定公共设施的权利,因为假如他们需要填补空余生活,按照你缴纳的商业地产税的性质,你需要自己为他们建立图书馆或者修建游泳馆。”

“这可以理解为委员会的建议么?”林义龙反问道,假如每年都需要捐赠3500镑给镇议会享受免费福利,可能确实不如找个房子直接建图书馆,但这不是林义龙所需求到的,林义龙支付3500镑捐赠最主要的目标是消除镇民们对自己的林场和林场工人的敌视,不然总能在马斯塔赫镇上遇到意想不到的附加困难。

“是的,林先生,不过请先不要把这个当成一种敌视行为。”爱知华斯先生聊着,“我只是在以司库的身份向你解释我们镇财政委员会的一般立场。但是,这种立场是有些例外情况的,因为采矿业的萎靡不振,马斯塔赫镇都很缺钱,比如我们的道路、路灯和路标,以及红绿灯都需要不断地维护,比如我们镇消防队,再比如我们的足球队。”

“不好意思,请再说一遍。”林义龙感觉爱知华斯正在敲他的竹杠,道路和附属设施维护没问题,消防队和警察局也没问题,就算资助马斯塔赫的镇画廊博物馆林义龙也认了,“让我资助学校的运动器材和其他的,都没问题,但足球队是怎么回事?”

威尔士的第一运动永远是橄榄球,每年电视收视率最高的时候就是在播放六国橄榄球赛的时候。好吧,这里仍然是英国,足球的受众也仅次于橄榄球——威尔士却不跟英足总混,更不利的是它的几个主要球队都在英格兰联赛,威尔士足总的影响力那是相当的小、去投资球迷团体和镇委员会为大股东的马斯塔赫足球队完全无意义,其所在的平均上座率不到500人的威尔士乙级联赛更是连当地免费报纸的体育版都不会报告,显然谈不上能为林义龙解决林场和镇民们的对立了。

“因为足球队今年如果通不过财政审查,那就要被解散了。”爱知华斯先生说道,“我们上赛季完成了保级,能唯一摆脱解散命运的,就是一笔小小的注资,假如你能挽救这只足球队的话,我相信马斯塔赫的镇民们会非常欢迎你的。”

“这个投入有些大了。”林义龙说道,“我更想知道这笔‘小小’的注资数额是多少?”

“不多,5万英镑左右。”爱知华斯面不改色的回答道。

“吓?”林义龙被司库说出来的数额下了一个哆嗦,“只有500人每场观赛率的小镇球队,竟然需要这么多钱?”

“这支球队没有自己的体育场,甚至连训练地和更衣室也都是镇委员会提供的,他们能用什么担保我的投入不会打水漂呢!?”林义龙接着说道,完全不缺这5万镑,这个数额却比他预计多了很多,有些不大划算,“而且,我估计,我还得赞助球队一小笔球衣经费吧。”

“附加一个消息就值这些钱了。”老财政委员不慌不忙地从桌子里拿出了一份土地财产更名信,“我想,你十分了解那个位于你林场内但不属于林场的天顶别墅。作为曾经的矿工俱乐部,天顶别墅的主要建筑的部分要作为古迹要被移动到圣-费甘的博物馆去,而我们镇委员会是那块地的权利人。这块土地最好的方式就是通过拍卖,假如作为邻人,你愿意在拍卖之前就激活优先权,我们可以以普通土地平价转让给你,换取你同意向球队注资。这样,你也变成了中格拉摩根居民,又拯救了镇球队,我想镇上其他的居民也不会有什么怨言了。”

天顶别墅是公共用地和镇委员会所有的遗留问题,位于林义龙林场靠近马斯塔赫镇的一个山脊,可以俯瞰整个马斯塔赫小镇所在的奥格莫峡谷;也是其他人深入布莱肯林场的唯一一块飞地;亦是林义龙的眼中钉,肉中刺。林义龙从一开始就很想把这根刺拔下来。但镇委员会不想把这块地卖给他,镇上的居民可以通过连接天顶别墅的道路进入布莱肯林场探险或者野餐。一旦这块地只要被出售或者更换权利人,林义龙就能通过封锁道路并断水的方式强逼权利人放弃土地产权,镇司库提出了这样一个的建议还是容易被林义龙接受的。

“确实值。”林义龙想都没想,直接接过并确认了司库手中的信,然后用司库递过来的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怀中的三张支票刚刚好能达到镇委员会对天顶别墅的开价,林义龙把这三张支票递给司库。

“这是在更名信上的天顶别墅土地的对价。”在爱知华斯以镇委员会名义附名签章的时候,林义龙说道,“假如我想资助当地应急部门一份意外保险,镇委员会愿意帮我当这个联络人么?”

“当然,甚至格拉摩根通讯还能拍两张照片让你露露脸呢。”司库说道。

6 松露展示会

投资马斯塔赫足球队立即被证明是很引发争议的行为——离布莱垦林场不远的威超劲旅内斯队因为财政崩溃濒临降级解散,同样归属西格拉摩根郡的威甲强队塔尔波特港铁人队因为有印度塔塔钢铁的支持,只能勉强度日。

所以,这两支球队在《布里真德电讯报》看到属于西格拉摩根郡的林业大亨去赞助中格拉摩根郡的小镇足球队的消息,千方百计地寻找与林义龙的联系,请求他为这两支球队提供赞助。

买下一只半职业球队和赞助一支职业球队的资金规模完全不一样,林义龙选择尽量回避试图前来接触他的两支球队的代表,之前因为防火,他很忙——等布莱肯公园北边的野火已经被扑灭,又接连下了几天雨,林场工人紧绷的弦可以放松一些的时候,林义龙还是很忙,比如去佛罗伦萨去参加一个松露展销会。

佛罗伦萨的红酒和松露展算得上是松露夏季最大的展销会,参展商需要预订展位,并在正式展出开幕之前做出布置。

松露跟某些作物一样,只在秋天被农人们收集,但为了把蘑菇卖出去,一些欧洲的农民就会在夏天来托斯卡纳地区趁着葡萄成熟之前办一个展会,提醒客商们秋天的农业订单。

能代表布莱肯林场参展的人只有林义龙一个人而已,林义龙偏偏对展台布置的知识少的可怜,当周围的托斯卡纳和普罗旺斯的农庄把展位布置得美轮美奂以试图烘托白松露的高身价时,林义龙的展位上只非常朴素地按照类似百货商店珠宝区的摊床布局,在临时借来的橱窗里摆放好了几件写着“Fforest-y-Brycheiniog”的木盒,并非常敷衍地打印出了一张不列颠植物学会出具的白松露鉴定书的扫描件。

当展会的主办方开始检视展区的时候,出于对一直试图打着白松露旗号的云滇松露的不满,在看到林义龙那张远东面孔和布置得十分简陋的展台他们的第一印象肯定是十分厌恶的。

等他们临近,检查了所有能检查的证件并读到了产地和鉴定书之后。主办方工作人员的脸色做了一个季节切换,从冷峻转变为了春风般温暖,

“林先生,请原谅我们刚才的无礼,因为我们这里不常有远东雇员参展,请问你是布莱垦林场的代表么?”工作人员用非常蹩脚的英文向林义龙传达好意。

“是的,你有什么问题么?”林义龙冷冷地说道,“还需要我做一些什么么?”

“不,没有了。不过我能提一个大胆的建议么?”工作人员堆笑着说道,“你可以在你展台上方挂一个联合旗或者威尔士龙旗,显示出特异之处。”

林义龙向他冷漠地点点头,却没对那名工作人员的提议做出接纳回应。

白松露本来在欧洲分布就不算多,而在不列颠一直没有报告白松露的发现,倘若真的按照那名工作人员的建议把联合王国旗帜或者威尔士旗放到展会上面,会让前来林义龙展台的各类客商直接离开。

展会开始,大部分的普通游客去了托斯卡纳的酒庄展区,至于参展的松露,一帮人只是在展区路过,看着令人咋舌的售价,知道自己买不起,只是路过罢了。

当然,还是有人真的想来购买一些松露的。从表面看上去,有意购买松露的人都是高档餐馆来进货的厨师和采购专员,很多都是池塘那边的人。

这些美国佬看到布莱肯林场毫无格调的展台和林义龙东方面孔非常惊奇,无形中为他吸引不少眼球,随后他们就看到了被林义龙高额定价的松露块。

“这个词怎么读?”有一个步入中年,肥硕的采购员问道,“什么意思,看样子像爱尔兰语。”

“如果英语的话,意思是布莱肯林场。”林义龙微笑地回答道,“位于威尔士布莱肯山地的西南部。”

“我能看看你的白松露么?”采购员问道。

林义龙于是打开了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小块蘑菇大小的有些发黄的白松露。

打开之后馥香扑鼻,那个采购员点点头。

“这个样品我买下了,多少钱?”采购员问道。

“单个价格是130欧元,一共6公克。”林义龙回答道,然后从包里拿出了新木盒和一个名片,放在了展品处,“假如感觉不错的话,可以通过名片联系到我。”

这个美国佬来到这里之后,其他的采购人员聚集到林义龙的展台前,这其中还有一些伦敦餐馆的厨师。

“产自布莱肯林场”成了林义龙白松露的最大吸引力,跟那个美国采购员一样,他们也从林义龙这里买到了样品回去尝试。

看到林义龙准备的样品木盒渐渐减少,主办方工作人员有些坐不住了,产自于不列颠的白松露无疑会让打击到托斯卡纳地区的农庄。他们自忖对松露产地了如指掌,不列颠乡村的白松露一定无法跟托斯卡纳正品白松露相比,于是怂恿林义龙参加一个白松露组别的展销会大赛,让前来展销会的商家知道布莱肯林场产的白松露是个什么成色。

林义龙并不认为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无论什么成色的白松露,都会卖一个好价格,没有必要因为打开销路而意气用事。转念一想,林义龙自己也很想知道到底布莱肯林场的白松露在这些人的眼中是一个什么货色,还是参加了比赛。

比赛形式很简单,用同样的原料、同样的佐料和同样的厨师做一道跟松露有关的美食,然后交给大赛美食家们打分。每一块松露的标签和装盘颜色都是不一样的,还算公道。展览会的比赛的意义在于,如果能获得博览会金奖,就能让更多的客商去获奖展台,提升获奖展台的知名度。

然而这种比赛主观取决于评委的主管因素太大,比如林义龙自己就并不觉得白松露的口感有什么特别,如果他是美食评委,他会给所有用松露的菜肴打一个非常低的低分;可还是那句话,通过这次比赛,多多少少,这也知道一些白松露市场的风向标。

经过评判,林义龙的白松露获得了展览会金奖。他可以大大方方地把威尔士旗和博览会金奖一道摆在展台上。

7 炎热的夏夜

自从第一天周五勇夺展览会大奖之后,林义龙的白松露样品已经宣告售罄,他非常无趣地在自己的展台上站了一天,把布莱肯林场的宣传名片分发给有意购买的人们。

松露产量不定,出产松露农庄的售卖方式一般都是出产者在松露出土洗涤净量之后,主动联系有意的购买下家,把整块将近两磅重的松露直接在与有意购买的下家联系,设定出一定的“投标”下限,选定一个出价最优的。

无论哪家的白松露样品,基本上都在周六上午出售完毕了。林义龙一共卖出将近30盒,收入将近5000欧元,算不上什么大钱,只能算收费的硬广告——也许连收费都算不上,参展的展位费、往返交通费和在佛罗伦萨的住宿出行花销和假想的“雇员差旅补贴”差不多也是这个数。

6月的佛罗伦萨实在炎热,前些日子从布莱肯公园北部的热浪难以和地中海的夏季燥热相比,周六博览会闭幕之后,林义龙就迫不及待地返回伦敦。

林义龙非常羡慕那些运通黑卡的持有人,总感觉好像持有运通百夫长卡就能享受到生产、销售、售后服务一体化贵宾解决方案。到了自己这里,米德赛克斯下属某私人银行的贵宾卡充其量只能变成一个24小时的河岸街公寓看门人的性质——预订机票、酒店和一些戏院的入场券,能出入所谓的贵宾候机/候车室——唯一多出来的功能是这张卡的持有人还能提供更多的购物返点,其他的比如旅游保险(2500镑)、原厂延长保修(银行/厂家合作项目)和国际高危救助保障(3500镑)不过是私人银行提供的附加服务罢了,跟吹得神乎其神的卡片本身毫无关系。

正因为什么也没有,还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只能算忙得自得其所,却这不妨碍林义龙诅咒炎热的亚平宁半岛。

从比萨到加特维克飞机着陆、过关、坐机场快轨到维多利亚,林义龙回到他在河岸街的公寓已经晚上11点了。

在林义龙在威尔士呆了三个星期,伦敦一切如常。

耶昂姐妹仍然按照她们的习惯,呆在顶楼敞厅里休闲。因为要搬家转学的关系,她们可以好好地度暑假而不用担心学位——周五毕业式上,她们都被颁发了一等学位——姐妹俩把自己有如此学术成就的原因就归功于自己的保护人。

“纳迪亚!薇拉!”林义龙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后呼唤着她们。

两姐妹很快地来到楼下,跟林义龙亲吻拥抱。

除了个头又长高了三公分,身形线条变得更加弯曲圆润,耶昂姐妹的变化不算大。每个月从林义龙处获得的1200镑预算额度也没什么调整。如同林义龙预料的那样,耶昂姐妹已经把对林义龙的感激转化为了对他的忠诚和顺从,把林义龙对她们的定位当成是自己的第一身份,努力地在各个方面取悦于他。

“从中午开始,我就没吃东西了。”林义龙努力地推开两个大宝贝,说道。

“义龙,你想吃点什么,我现在就给你做。”纳迪亚说道,“真遗憾不能陪你去意大利。”

“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会陪你们去的。”林义龙一边上楼,一边以轻松的语气说道,“我想吃点煎牛排和蘑菇,牛排我已经买好了。”

纳迪亚套上围裙,开始给林义龙煎肉排,烤薯条,薇拉则收拾被两台电脑占满了的桌面,把一切归位。

“旅途如何?”薇拉问道。

“我不太喜欢托斯卡纳:令人感觉窒息的鳞次栉比的层叠小房子、外加仍然能体现出中世纪余韵的建筑风格、不够宽敞的街路。总之,反正我第一观感并不好。”林义龙评价道,“话说回来,你们夏天有什么地方想去么?”

薇拉摇摇头,看向自己的姐姐。

纳迪亚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她和薇拉的父母耶昂夫妇在周五出席完两姐妹的毕业礼之后刚刚返回莫斯科,暂时没有回家的必要。

“我们需不需要先去威尔士适应一下新家?”纳迪亚问道,“也许开学之前......“

“假如只是为了开学之前适应环境的话,不需要。”林义龙去除了纳迪亚的担忧,“九月中旬才开学,半个月足够了,不用特地为了适应而适应的。”

“威尔士的温度不错,避暑也很合适。”薇拉听到自己要去南威尔士,露出了非常兴奋的神色,“每天,可以在大森林里散步,感受大自然的拥抱和气息。”

“那你们很可能需要告别皮卡迪利、牛津街还有梅菲尔的商店街了。”林义龙说道,“那里毕竟是乡下,去最近的购物中心也要开25分钟的车才能到。”

纳迪亚和薇拉在毕业季来临时,发现林义龙给的信用卡可以享受哈罗德以及萨尔弗里奇商店的贵宾导购服务,为了满足自己小小的虚荣心,两人会把林义龙丢在河岸街结伴去逛商店,而且乐此不疲。

“有你陪着我和姐姐,就好了。”薇拉毫不害羞地向林义龙表露心迹,“我和姐姐也能享受乡村生活。”

“那好,那就回威尔士吧。”见纳迪亚点头表示同意,林义龙一锤定音,“希望你们别后悔,因为我们还得办理签证、考量预算和保险之类的事情。一旦过了8月中旬,就只能去一些免签的地方了。”

这是可以理解的,这么热的天,没一个人有外出旅游的兴趣的——即便出游,也满脑子想的是能去凉爽的乡下避暑,而不是去海滩晒日光浴。布莱肯林场作为这样一个避暑地刚刚好。

事实上,林义龙在夏季如果不是必要也不想去除了威尔士的其他地方。在不列颠,他可以享受没有蚊虫侵扰的清凉夏天,虽然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必须忍受从每年10月到次年4月阴雨延绵的温带海洋性气候的冬天。即便他有的时候不太喜欢阴郁的冬日,他也是愿意在屋子里猫冬的,更不要说有耶昂姐妹陪着他。

8 休息日的来电

周日,林义龙选择休息一天从站台和旅行的疲劳中恢复。

耶昂姐妹出去得很早,对她们而言,是非常忙碌的一天。

从这一天晚上开始,姐妹两人现在的卧室就会被林义龙收回,重新变成客房的模样——至于林义龙的主卧功能没什么变化,多了两个人,也需要稍微做出一些调整。两个人从这一天开始,不再是林义龙的被保护人,而是忠诚顺服于他“婢女”。

耶昂姐妹打包了自己的物品,换了床单,拂去灰尘——她们的很多个人物品已经拿到了布莱肯林场,要带得东西很有限,两姐妹每个人只打一个旅行背包。其他的公共区域,比如厨房和敞间,自有预约好的家政人员帮助他们清理。

在离开之前,耶昂姐妹还需要购买一些衣物。放在林义龙主卧化妆室的壁橱里以备不时之需所谓“需要买的衣物”仅限于作为在伦敦换洗应急衣物时的正装、礼装和休闲装。纳迪亚那一套在利物浦车站旁俱乐部穿着的鸡尾酒会礼装已经被纳迪亚本人遗弃在曾经的学生宿舍了;妹妹同款的礼装被纳迪亚找到,经过劝说,为了不引起姐姐悲伤的回忆,薇拉也把自己那件扔进了黑色垃圾袋中。也因此,耶昂姐妹不得不重新添置正式以及半正式各两套礼服,她们知道林义龙不耐烦购物,上午整理完床铺,就结伴出去了。

除非是早就决定好的事项,没人愿意在周日扰乱别人的清梦。然而,在与三个领头工人确认林场的情况过后,还是有不认识的电话号码打进来,而且打得还是他的‘营业用’线路。

“你好,请问是义龙-林先生么?”听口音,这个声音应该是池塘那边的方言。

林义龙在不列颠呆着的这几年,除了卡迪夫和威斯敏斯特城没有明显口音以外,大多数地方的口音还是能听出来一点的。最擅长分辨出西格拉摩根口音和卡马森口音的区别,能通过来人的说话方式辨别大概此人的出身,就算是伦敦城,林义龙也知道所谓充当“伦敦音”的寇克尼方言知道此人是不是出身于伦敦东区。

“是我,请讲。”林义龙说道。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拉普切餐馆的经理,西奥多-特来文。”那边说道,“我前天在佛罗伦萨买到了你的松露。”

“请说下去。”林义龙对灯发誓从来没听说过这个餐馆的名字。

“我想,能不能跟你谈谈未来的白松露供应。”特来文先生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如果可能的话,能不能周一工作期间打电话呢?”林义龙不耐烦地问道,“现在周末休假,我手头上没有足够的资料。”

“抱歉打扰你休息。”特来文说道,“我想的是,如果你还在佛罗伦萨的话,我们能不能找一个地方私下见一面。”

“不巧,我昨晚回布里斯托了。”林义龙谢绝了这样完全不讲规则的会谈建议,“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在卡迪夫或者斯旺西安排见面。”

“不好意思,打扰了,那我明天再打来。”特来文失望地说道。

林义龙可以判断出,特来文先生或者他代表的拉普切餐馆并不是有银根家伙,如果是的话,他们就不会在松露收获季之前来确保可能的白松露产出,而选择拍卖或者网上竞价方式与其他商家血拼。这样议价能力对比下来,就把林义龙放到了接下来可能谈判的议价优势方,所以,林义龙并不是非常着急。

这一通电话下来却败坏了林义龙休息日的好心情。

还没等五分钟,恼人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跟上通电话类似,这次换了一个伦敦的餐馆经理人,也被林义龙给怼了回去。

刚放下电话,又是一通未知来电。

“有什么事,周一再说吧!”林义龙不耐烦地向对面吼道。

“抱歉,易,是我。我周一在打来吧。”这是凯蒂的声音。

凯蒂的来电把林义龙给弄蒙了。

“不好意思,我最近的电话有些多了。”林义龙说道,“好久不见,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

“我想跟你见面聊,我.......”凯蒂吞吞吐吐地,令林义龙非常不舒服。

“别着急,慢慢说,发生什么事儿了么?”林义龙用非常在意的语气问道,虽然语气上是这样,但心里却不以为然。

“我能找时间跟你见面么?”凯蒂问道。

“可以,什么时间,在哪儿?”林义龙问道。

没想到时隔一年,林义龙又回到了新梅尔丹,同样的韩餐厅,甚至是同样的包间。

“凯蒂,你来了。”林义龙走到包间门口欢迎凯蒂,给她倒上了麦茶,“最近过得如何?”

凯蒂有些失神,随后眼泪大粒大粒滚下。

林义龙没去安慰凯蒂,而是用刷子把桌子中间烤盘涂上油,放上了几块五花肉,看着凯蒂感情流露。

“易,难道我们之间真的回不到过去了么!?“凯蒂见泪水攻势没办法打动林义龙,用楚楚可怜的眼神问道。

“凯蒂,我们之间的关系原本就是这样,自从你去年冬天要独立生活,我劝说过你,你选择了自由,我也没做进一步干预。”林义龙喝了一口茶,冷静地说道,“我以为,你过来是一个老伙计的身份过来找我叙旧聊天的。”

“难道叙旧聊天,不应该大度地安慰我一下么?”如果按照凯蒂平常的心气,早就拂袖而去了,可她还坐在这里,就还是有事相求。

“嗯,说的有道理。”林义龙拿起了餐桌上的纸巾,给凯蒂递过去,动作生硬,犹豫,不自然。

“这女人,一定有问题!”薇拉向自己的姐姐评价道。

隔墙有耳,耶昂姐妹回河岸街公寓的时候刚巧看到了急匆匆向滑铁卢站骑行的林义龙,出于好奇,姐妹两个人默默地就在后面一直跟着他。可是毕竟不是专业出身,耶昂姐妹的尾随痕迹太明显,直接在滑铁卢站就被一直警惕着的林义龙抓了个现行,林义龙非但没生气,反而让耶昂姐妹跟着他一起前往新梅尔丹跟凯蒂约会的餐馆,在隔壁包间“旁听”两人的谈话。

9 餐馆隔间

“我相信,你应该不是来消遣我的,说点什么实际的吧。”林义龙说道。

“我想回到你身边。”凯蒂说道。

“这不可能。”林义龙拒绝了,“这不可能是你来找我的理由。另外,我不可能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

“我没说谎!我发誓!”凯蒂低声叫到,“我知道你正在暗中洽购塔尔波特港钢厂的股权,我希望能加入到这其中的并购团队中。”

“没有的事儿。”林义龙说道,“我现在只是一个住在南威尔士的农民而已,没什么事儿的时候玩玩游戏,看看电影,顶多会跟我曾经的同学一起合伙开事务所,我从来没搞过金融业务,更是对钢铁行业一无所知。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我在谋求收购塔尔波特港钢厂股权,我为什么要安排你在我的投资团队中呢?你是我的什么人,我们之间的信赖关系从哪儿来?

“最后,我不认为你现在的商业或者法律能力能达到进入我投资团队的要求。”林义龙这样总结道。

隔间另一边,纳迪亚和薇拉差点惊讶地叫出声。

“我认为,你最后谈及能力的问题,并不是你拒绝我的理由。”凯蒂非常有自信地回答道,“你的负责谈判的合伙人,亚历克斯-格温特先生.....“

“我很惊讶,你能知道这么多。”林义龙赞叹道,“看来是不是意味着艾伦-宾汉姆顿代理了控制塔尔波特钢铁的塔塔钢铁处理的这桩交易呢?”

“我承认是的。”凯蒂回答道,“刚开始我作为初级助理,并不熟悉你的合伙人和同学的名字,直到我看到了你的并购投资的名字Cwmdoncin资本。Cwm在威尔士语的意思是峡谷,Don的意思是向着,Cin是台地的意思,如果考虑威尔士语连起来的意思就是“山谷间台地”。正好跟你说过的新房子的地形吻合。”

“很有意思的推测,请说下去。”林义龙示意凯蒂继续。

“亚历克斯-格温特.....”凯蒂按照她的节奏,刚说了一个名字。

“你是不是落下了什么?”又一次让林义龙打断了。

“好吧,是亚历克斯-ap-格温特先生,虽然跟你一样毕业于威尔士大学卡迪夫学院,但他的本行是金融合规。尽管他确实也有一定的企业并购的经验,那都是小产业,比如服装店、餐馆和冷饮店类似的,他并不具备大型资本商业并购的能力。”凯蒂冷静地说道,“所以,两边结合,我推断出是你在并购案的后面给你的这些同学下指示,而且也只有你有这个资本运营能力。假如我知道了这些,是不是能说服你打消关于你对我在并购案中能力不足的顾虑?”

“好吧,让你找到了这些,就算在能力那一条说服我了。”林义龙一边吃烤肉,一边听着凯蒂的发言,感觉有些不对,他一直都在考虑应对策略,“但你怎么说服我关于忠诚问题呢?”

“我知道这些事,却没告诉戴维斯先生,能不能算忠诚呢?”凯蒂问道,然而她立即意识到她作茧自缚了。

“你说呢?”林义龙看着凯蒂的反应,嘲讽地问道。

假如凯蒂没告诉戴维斯她的推测,那就违反了律师的诚实信用原则,当然对雇主不忠诚。

“你因为这件事来见我,就已经不忠诚了。我想这一点你也明白,我愚蠢的小猫咪。”林义龙继续保持微笑,“不过,假如你认为对我的忠诚高于对法律对法律职业的忠诚,倒是也能在我看来说得通。我现在的情况是,并不认为你那是单方离去是对我的忠诚的表现。”

聪明反被聪明误,如是而已。她有些失神地盯着林义龙,自言自语道:“我该怎么办。”

“很简单,向我证明你对我的忠诚。”林义龙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你能向我证明,你几个月前的离开,我就可以理解为小猫出去玩,玩得疯了一点,所以,为了再次让小猫走失,只能给猫颈系上铃铛了。

“或许,你邀我来真正的目的是想用自己的推测来威胁我为你提供一些内部的消息促成交易或者只是过来单纯地来找我确认你的推测,提升你在戴维斯面前的印象吧。我嘛,虽然很懒很懒,但该做的功课我还是早就做了的。别忘了,我也曾是艾伦-宾汉姆顿的高级助理,只不过塔塔钢铁的那些人并不知道我的存在而已。当你决定不向艾伦-宾汉姆顿提出回避今天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就已经有些过头了。

“假如你好好地呆着,只完成自己的工作,是可以过关的。现在这种情况,怎么说呢,如果不自作聪明,经验再丰富一点,还真有可能这次蒙混过关。嗯,就这样。

凯蒂表情十分沮丧,她其实已经取得她想要的信息,但仅仅是不谨慎的一句话,葬送了之前所有努力。

“服从我一切命令,理解我的所有要求,你懂我说的意思。”林义龙说道。

“那现在呢?”凯蒂问道。

“把这个戴上。”林义龙道,然后扔出来一个木盒,里面并不是凯蒂曾经的那串朴素的钻石项链,而是一个屈辱的金属项圈。

“这......”凯蒂气得颤抖地盯着林义龙,“在这里?”

“是的,有什么疑问么!?”林义龙毫无声调变化地说道,“看来,你需要一下示范。纳迪亚。”

听到林义龙的召唤,纳迪亚打开隔间门。

“给她做个榜样,告诉她什么叫忠诚。”林义龙冷冷地说道。

不顾及凯蒂被吓得无神的样子,纳迪亚很快按照林义龙的指示,戴上了项圈。

“我是纳迪亚,我们曾经......见过面的。”纳迪亚本来想说另外一个意思,被林义龙盯了一下,重整了语言。

“薇拉!”林义龙把薇拉也叫进隔间,重复了纳迪亚的顺服。

“看到没有,不做到这一点就不要说能够献出忠诚和驯服。”林义龙一边示意耶昂姐妹离开,一边看着凯蒂,“你可以回去考虑考虑,考虑清楚后到威尔士去找我。如果你愿意回来,我欢迎,但你必须为之前离去做出解释并接受惩罚;如果你不愿意回来,我就当我们今天下午的见面没发生过,你也什么也不做;最后如果你向戴维斯报告你的发现,嗯,我会向律师公会检举我曾经雇主的员工不职业,私下会见当事人,把艾伦-宾汉姆顿撤出整个案件并申请执业保险赔偿——我想我们都不愿意这种状况发生,是不是?”

随即,林义龙离开包间,向早已熟悉的老板娘点点头,但没有支付老板娘递来的账单,指了指自己出来的那个包间,离开了餐厅。

“刚才真是抱歉。”林义龙一出门就向已经等在门口的纳迪亚和薇拉鞠躬致谢,“让你们受委屈了。”

“这是我们的本分。”纳迪亚说道,“我和薇拉,完全信任你,愿意服从你的一切决定。”

“感谢你们的理解。”林义龙踮起脚尖,亲吻了纳迪亚,又吻了薇拉,“你认为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义龙,在作出判断之前,我想知道,她刚才推测的都是真的么?”纳迪亚看着林义龙,认真地问道。

“跟真相差得远着呢,但只不过思路没错。”林义龙说道。

“那我能知道你有多少身家么?”纳迪亚看着林义龙。

“只能过目。”林义龙小声说道,然后看着一旁不做表态的薇拉,“不过一旦你们知道了,在我这里就不再有自由独立的选项了,你们真想知道?”

“是的,我和姐姐都明白。我们早就没法离开你了。要不然也不会像刚才那样无条件地服从。”薇拉面颊红到发烧,低着头说道。

11 花圃

不知为何,耶昂姐妹搬来威尔士之后的第二天,南威尔士就开始下雨,进一步缓解了林义龙和其他林场工人对森林火灾的担忧。

唔,不能用“缓解”来形容,应该说林义龙的担忧转移了——在前几周干燥的时候,林义龙担心的是林场中的树木和草甸;而现在林义龙忧虑的是花圃中培植的藏红花。

藏红花喜光,在烈日下生长速度非常快,但在阴雨时节,就发育缓慢了。

这场雨的时间来得并不是时候,藏红花刚结了小花骨朵将舒未熟的时刻,阴雨天气继续的话,林场花圃就面临绝收。

担心也是没用的,藏红花和林场树木交错而生,生长在同一个地块上。无论是烈日骄阳还是风雨雷霆都得一块受着。

作为林场主的立场,林义龙对火灾的重视程度远甚于对藏红花的。林场里的树完了,作为经济作物的藏红花也就完了;藏红花完了,林场只不过损失了收入而已,不像一些农场主那样为化肥和农用机械贷款一大笔钱,然后最终赔掉整个农场。

这个资本横行世界,没有金融是寸步难行的;没有人有耐心老老实实地做个人资本的原始积累,农业领域更是这样,所有的生产资料——灌溉设施,生产机械、化肥和电力都需要用钱买,假如没有资金的话,有很多人包括政府都会努力借贷给农民,农民占有的唯一有抵押价值的生产资料只有土地。

拿一个威尔士的600头规模的家庭牧羊场举例,每年年景好的话能卖出价值50万镑的羊羔、羊毛和羊绒,这部分并不是农民直接赚的,还要减记因估计、售卖服务和成品运输中的出售花销,这部分大概能占50万镑的三分之一多,也就是19万镑左右;由供养杨群每年的经常性支出比如农用设备、草料、疫苗和保险会超过16万镑,两名农业工人的工资和福利,每一年的人工支出支6万镑,经营利润将将能达到9万镑。这还不算完,如果没银根作后盾,农民还要偿还银行利息每年2万镑,也还需要缴纳差不多相同数目的税收和社会保险。这样算下来,一个农民年景不错时的纯收入差不多有5万镑,可以推测出正常的年份只有两万五千到四万镑的纯收入和差不多5500镑的农业补贴,勉强度日。

不要忘记,农场几乎都是自负盈亏的,一旦发生无法意料的羊瘟、或者草料价格上涨、隔壁林场不想继续荒废土地从布莱肯林场变成布莱肯牧场导致产品价格下降等等小概率事件,农场基本上就可以宣告破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坐在伦敦年金融街办公室的大老爷直接动动嘴把他们家的农场根据抵押权再占有,变成失业率居高不下的煤矿镇的郡议会廉租房房客。

城镇小商店业主的经营情况也差不多。把工作稳定性考虑在里面,反而是在各个行业拿死工资的农业技术工人、产业技术工人更有幸福感,以林义龙这种高级助理职位企业中层、公务员、和白领算是最具有生活安全感的。

没有这些问题困扰,只担心藏红花长势的林义龙无疑是幸福的人。夏季有雨的日子,不太适合去海滩,但闷在家里也不是办法,就带着耶昂姐妹来林场花圃“赏花”。

“这些花真漂亮。”薇拉赞叹道,“香味也很好闻。”

“我们今年能不能吃到点果酱,就看它们的了。”林义龙说道,“每朵花大概能值20镑。”

“20镑?”薇拉睁大眼睛看着林义龙,“这一定是金子做的吧。”

“并不是,但也差不多。”林义龙回答道,然后拿出了手机,把藏红花的介绍调给薇拉看。

“这东西在这里没什么病虫害,花圃底下埋着滴灌管,主要用于输送肥料。”林义龙介绍道,“附近也没什么野草,也没什么野兔,到了花期开放成熟,找个晴天拔出来,晒干就行了。”

在花田里踩花散步很浪漫,可以想到一步就会造成百来镑的损失,薇拉就不太敢接近花圃了。

顺着道路,耶昂姐妹跟着林义龙来到了一个蜂箱前。

“你们还记得你父亲为了抵御治疗中低血压买的蜂蜜么?”林义龙朝蜂箱指了指,小声地说道,“就是这个,费了我好大劲,没什么事儿我们能从这里弄点蜂蜜吃,只要别让蜂巢的所有蜂后死掉。”

“这些小东西非常敏感怕人,我们要避免高声说话,可能很多小生命会因为心脏病死掉了。”林义龙停住脚步,阻止了纳迪亚和薇拉的进一步接近,“这些蜜蜂不会蜇人,所以落在你们身上也不用太害怕。”

纳迪亚和薇拉紧紧地依偎在林义龙的身旁,林义龙的上臂感受到耶昂姐妹心脏的快速跳动,知道她们还是有些怕虫子的,带着她们离开花圃,回了家。

南威尔士的夏季日落非常晚,到了7点半,天还是大亮着的。耶昂姐妹在一楼健身房泳池之间洗了一个淋浴,然后开始准备晚餐。

林义龙自己独居在布莱肯林场时不开火,一日三餐都跟林场工人们一起解决,厨房大冰箱除了已经过期了的鲜果汁、牛奶奶酪蛋糕,就剩下一堆可乐,没有用来吃的东西。

“义龙,冰箱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纳迪亚说道,同时把过期了的奶和果汁冲进下水道,把装奶的塑料桶和装果汁的纸盒放进同一个绿色回收袋里。

林义龙急忙起身,接过了回收袋,把纸盒放在从壁橱新拿出来的粉色袋子中。

“中格拉摩根郡的回收政策跟伦敦不太一样,分得更细一些。”重新打开壁橱,向耶昂姐妹讲解着这里的垃圾分类回收。

“看到这个灰色小薄袋子,是可降解的,装满之后封口,放在绿色封闭的垃圾处理桶里。”林义龙在指着放在壁橱侧面的一个垃圾桶,又拿出一个粉色回收袋子,“这是放玻璃和废书报的回收袋,刚才纳迪亚拿得绿色的是塑料和金属的。两种袋子颜色一周一次轮着来。”

“此外,还有这样的黑色袋子,这是用来装一些抹布,锡纸和碎陶瓷之类杂项垃圾。”林义龙说着,“既然没什么可吃了,我们就出去吃吧,正好,我也有点想吃火锅了。”

12 手足情分

无论的生活富裕还是贫穷,纳迪亚和薇拉还是保持了学生时期正常的作息。11点到一点左右睡觉,第二天早上7点准时起床。

搬家到了威尔士以后从第三天开始,她们就要在六点钟被林义龙叫醒,按林义龙的说法,从布莱肯林场到卡迪夫市中心的距离比河岸街公寓到霍尔本远得多,就算开车也要一个小时。

这其实不算什么,北英格兰人住在兰卡斯特郡或者柴郡但去利物浦或者曼彻斯特上班很正常,林义龙见过最夸张的一位哥们住在伯明翰,每天7点乘坐火车去伦敦上班。每天早上行驶在M4高速公路的32号到34号出口之间的车辆不是很多,很安全。

虽然给耶昂姐妹买的斯玛特不是那么太合适这段通勤旅程就是了。她们要尽快地在卫星定位的帮助下熟悉驾驶不怎么适合长途上下班的斯玛特和南威尔士的道路网。

安排好耶昂姐妹一天的功课,林义龙接到了一个很有趣的电话,让他有必要去一趟伦敦。

旅居在阿姆斯特丹的陶维扬作为林义龙售卖松露的伙伴,知道林义龙拿了托斯卡纳夏季集会的松露一等奖,她于是拿这个新闻作为炒手,联系了一大堆远东供货商供林义龙选择。林义龙本来是不想搭理这些试图利用同胞情分降低售价的商务代表的,但看在陶维扬努力的份上还是需要见一见的。

地点仍然是经典的伦敦华埠。

总地来说,林义龙不怎么喜欢这里。莱切斯特广场实在是太靠近市中心而且比较喧闹,但是没办法,华商们非常喜欢把会谈安排在这里,也许对他们而言,只有这里稍微令人熟悉。

餐位上,陶维扬和几个穿着商务休闲装的男男女女聊着天。

在林义龙进场之后的短暂寒暄过后,林义龙入座,坐在陶维扬旁边,观察着在座的商务代表。

林义龙的礼节恰如其分,态度依旧生硬而且傲慢,不会因为是同胞而有所收敛。

这样的表现,源于他在一些不太好的经历。

一些天朝的省代表团前来伦敦参加一个展销会或者什么其他主要商业活动时,往往都会间杂着由驻欧企业、当地大学和使领馆出面举办人才对接会。林义龙那时候正巧为中格拉摩根的做司法援助,也屁颠屁颠地跑去参会。不得不说,国内的企事业单位的职位和任职需求都是很理性的,但给的工资和待遇就不那么理性了。

林义龙那时拿得是初级助理工资,一年能拿到24000英镑。他在人才洽谈会上,接触的某省商务厅提供的所谓“事业编制”的收入待遇不过一个月6000。为了这6000每个月的薪水,受限于要求,他还需要牺牲他在外面律师事务所兼职的其他收入。

要知道在之前的一年回国执业,他的收入也能达到每个月一万五,这也仍然比不上他在中格拉摩根郡做法援的薪水。

林义龙于是和工作人员洽谈,那个工作人员看到林义龙的样子,高傲地留下了这样的一段评论:“岗位工资只有这么多,除非是教授和博导外聘专家,不然拿不到更好的级别。有机会为国效力,应该觉得光荣才是,不要那么重视待遇。”

“可是,如果我记忆没错,你们给同样的但国籍是联合王国公民的律师的咨询费每年就高到25万镑,为什么到我这里连2.5万镑都给不到?”林义龙对只用同胞手足情分压价的各种潜在雇主有了充分的认识,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这件事没完,在两个月后,林义龙加入了艾伦-宾汉姆顿,在一次谈判中成了那个省企业的对头,跟那个工作人员又一次见面了。

谈判涉及到的是标准问题,天朝产的某大宗货物在货运期被欧盟重新设置了标准,一欧洲贸易企业企业直接在目的港拒收——然后又从承运人处理货物时以极低的价格把那批货物买下了,而且用原批号办理了入境手续——本来可以妥妥的是欧洲企业的法律责任,却因为国内企业请的法律顾问水平有限,在和林义龙为对手的谈判屡出差错,最终达成的协议让他们输掉了60万英镑的应得赔付款。最后的结果本来可以让林义龙怒打他们的脸,可在谈判过程中,对方企业的负责人几次三番地找林义龙吃工作餐,林义龙拗不过只好前去赴宴,但在赴宴结束时被那个不甘失败的商务厅工作人员拍下了照片企图威胁林义龙。好在林义龙接受之前是获得了戴维斯先生的首肯,要不然就彻底失信,被律师公会调查丢掉律师执照,达成的协议也会因此被推翻。

从那以后,林义龙对刀刀见红的商业有所感悟,对一直对商务宴请甚至是所有宴请,尤其是同胞的商务宴请保持非常高的警惕。

看着本来应该热情推销的林义龙默不作声,为首的一名中年女性发出了询问:“请问,林先生能给我一个参考价格么?”

“参考价格嘛,我还决定。”林义龙说出了这句话,“我的卖出方式跟其他松露的售出方式没多大区别,就是竞价。“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林义龙的松露得了金奖,竞价的最低出价也会水涨船高,虽然小块松露未必能卖出大块松露的每克单价,可又有谁能保证呢。

“这是有原因的,白松露跟刮彩票一样,说不定哪天就能挖出来,哪天就又没了。”林义龙解释道,“有需要自然有市场,我相信在座的先生女士们都明白这一点。”

“那我们更想知道到底您的心理价位是多少。”见联系人陶维扬在林义龙出现后闭口不言,一个商务代表着了急,问出了非常愚蠢的问题。

“珍品自然有反应它地位的出价。”林义龙平静地说道,“我想如果付出一个我无法拒绝的出价,自然而然就水到渠成。可我不明白的是,今年布莱肯林场是第一次有松露的产出,在座的各位为什么要对今年秋天的产量这样有信心呢?”

“正因为我们没法对托斯卡纳和法国的松露产量有准确估计,所以更想听听你对这个市场的估价。”问出“愚蠢问题”的商务代表直言不讳地说明了来意,“这样,我们更有信心对这个市场进行评估。”

陶维扬听到这个言论之后脸色发白,很可能在座的几位都不是什么正经的美食达人,而是想通过她和林义龙获得松露市场价格认知的中间人。

“所以我说了,竞价问题。”林义龙不紧不慢地说道,“去年的产出价格大块每克23英镑,小块每克9又四分之一英镑,我怎么知道今年市场产出,这东西全凭运气。”

“我想请林先生给我一个固定价格,我可以在不考虑市场价格的情况下全部吃下。”他说道。

“嗯,可以聊一聊,无论大小,每克20英镑,还是十分很便宜的。”林义龙说道,然后站起身准备离开,“这是我看在‘手足情分’上的一般开价,有效期三天,如果届时我接不到各位的报价,那只能抱歉只能直接竞价了。”

13 黄雀在后

林义龙很清楚,刚才跟他坐在一起的人是不会在三天内和他签定任何协议的,或者说他自己本来就没有这个欲望跟任何人签订约束性协议。

陶维扬是跟林义龙一起出来的,两人朝维多利亚车站方向走,一路上陶维扬接二连三地向林义龙道歉。

“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林义龙不解地问道,在他眼里陶维扬不可能有这样的疏忽。

“调味品厂的,进出口商的。”陶维扬回答道,“我从展销会网站上找到了你在佛罗伦萨获奖的照片,群发给有意购买的,只有他们有这个辨别能力想来买。”

“我怎么感觉他们是一群国际炒家呢?”林义龙愤怒地说道,“而且还是那种专门坑害同胞的炒家。”

“商场里,哪有同胞,哪有亲情?”陶维扬白了林义龙一眼,“好像你在乎一样。”

“我当然不在乎,但我感觉我差点被坑的几次,都被老乡特地选择坑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陶维扬问,她本来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

“你愿意来换个地方来伦敦住么?”林义龙认真地问道。

“我男友不想离开海牙,我得在荷兰呆着。”

“你要是能来,我能让你当上主任交易员。”林义龙提出了这样的条件,这是陶维扬曾经跟他说过的梦寐以求的工作。

“没觉得好在哪儿,我还得养女儿,没那个交易后时间。”她拒绝了林义龙的提议,“我现在跟当初见到你的时候不一样了,我现在的工作就很好。最后一点是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没那个把友谊发展到上下级关系的觉悟。”

“不觉得投资并购,在债市和期指上找人对赌很有成就感么?”林义龙问道,他曾经非常短暂地玩过外汇期货,感受过每个点高达几百块的那种心跳,实际感觉就如同服用了中枢神经兴奋剂后的感觉一模一样。这种感觉一旦沾上,没办法摆脱那种看着指数上下浮动而产生飘飘欲仙的错觉的——要不是接触时间不够多,相信林义龙也不会全身而退。

陶维扬听到林义龙的话,微微一怔。

林义龙是不会忽视这样的细节的——嘴上说着不要,但身体却很诚实。

可随即,陶维扬就摇摇头。

“这跟菠菜没什么两样,我不想我的女儿长大以后被人指着脊梁骨说:‘看,那个女孩的妈妈是个职业赌徒。’”陶维扬解释道,“有这个孩子之前,我也许真的会直接接受,但抱歉,我戒了。”

林义龙看着陶维扬,向她微微点头。

“我尊重你的选择。”林义龙说道,“感谢你为我在这个事情上的付出。”

林义龙随即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红包,交给了陶维扬。

“虽然没完成中间业务,但祝贺你成为母亲。”林义龙说道,“你说的对,我们的友谊弥足珍贵,我尊重你的选择。”

两个人最后握手,然后告别。

人各有志,林义龙当然不会强求陶维扬去做什么,这不符合他的行事理念。仔细考虑一下,林义龙自己又有什么志向——或者说他到底需要什么:财富?生命?还是自我实现?好像哪一条都沾边,而哪一条都不准确——他不缺钱、寿命也不会遵循生物限制、自我实现又太抽象。然后,人生的考量就回到了形而上学的两个问题,我是谁,我存在有什么意义?

这两个问题境界太高,已经不是人的问题,而是神的问题,作为人的林义龙又怎么会知道。这方面他只知道,作为人,要好好生活。

因为陶维扬的拒绝引发的思考让林义龙走了很长时间,不知为何走到了荷兰公园凯蒂家的楼下。

这是周三,凯蒂应该在工作中,林义龙下意识地望着敞开的窗户,试图做一个决断。

在窗口中,林义龙看到了一个室内人影,如果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一个教士。

“汤姆!”凯蒂的房间里传来了她愤怒的声音,“我们这样友好的对话已经到极限了,请你离开。”

“凯蒂,你听我解释!”这个声音应该是被凯蒂称为汤姆的男性,“我希望你别怪我,为了财产侍奉男人毕竟是可耻的。”

“你去侍奉上帝去吧!”凯蒂生气地叫喊道,“我也不知道上帝为什么要折磨我,先是跟你分手,然后又被约翰设计欠了一笔钱,我找了一个可靠的男人又不能被家里接受,你也不可能接受一个欠债50万英镑的未婚妻来让你的事业充满非议,你就说你能么?”

“我会尽我最大可能补偿你的。”

“要不是你把我跟你说的话告诉我父母,我们现在也不会这样!”凯蒂完全失去了淑女的优雅,完全变成了一个住在伦敦东区贫困家庭的家庭主妇,“这就是你功成名就后的怜悯么?想让我回到你身边又不能娶我,这还不如让我去找我原来的上司。”

林义龙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按着凯蒂的门铃。

穿着睡衣的凯蒂下来开门,看到门口的林义龙,就势就要把门闩上,可怎么能比得上林义龙的力气。

“我今天能不见你么?有些不太方便。”凯蒂说道。

“我刚才听见了你和汤姆的对话,愿意让我去旁听么?”林义龙问道。

“凯蒂,是谁?”穿着T恤牛仔裤的一个红发年轻人出现在门前,看到穿着鸭舌帽,马甲和登山套装的林义龙,“凯蒂是我的女朋友,不需要你来关心。”

“你一定是汤姆吧!”林义龙依然保持着微笑,“祝你和盖登男爵女儿新婚快乐!”

“你结婚了?”凯蒂的愤怒转为哀伤,“怪不得。”

“凯蒂,不要听他胡说!”汤姆说道,“只是订婚。”

“只是订婚吗?嗯,真是抱歉!我好像少活了两个月。”林义龙笑得更加灿烂,“嘛,这个事情还没完,我想好像这不是一个说话的地方,凯蒂你看。”

林义龙望向凯蒂,凯蒂无神地把两个男人引入仍然混乱的厨房,等着林义龙下一步的陈述。

“我说过了,该做的功课我都做了,是凯蒂你选择不看关于你弟弟欠债始末的报告。”林义龙语气平静地说道,“其实如果你不看报告的话,你也应该能稍微察觉到你弟弟欠钱正好是汤姆不太理你的这段时间,真是巧合。”

凯蒂的脸色逐渐变白,她感觉林义龙意有所指。

“我都说过了,你弟弟刚成年,又没什么经济收入,当然没人会借给他,就算你弟弟名下有你父母为他买的房子也一样。

“这当然很蹊跷,于是查了查那个菠菜中心经理的名字,又扩展到了经理好友的名单,我发现刚好有一个经理很好的朋友汤姆母亲原来的姓氏一样,而这个时间发生的时间正好是汤姆对盖登男爵女儿展开追求的时候!

“所以,剩下的问题,我要是你,我就去问汤姆了。”林义龙舒展坐姿,看向汤姆,“要不是这些事儿让你没法脱身,你肯定前去格洛斯特,把整件事闹到盖登男爵的那边,对汤姆的脸色肯定不好看。”

“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凯蒂说道,她相信林义龙不会在这个事情上骗她,林义龙对她本来就有优势,没有编造这个故事的能力,“我真的那么碍眼吗?”

“凯蒂,不要听人胡说,这都是他的阴谋!”汤姆有些语无伦次了,他不知道面前这个长相令人厌恶的远东人会转弯抹角地探究到这些,“我是真心的。“

“嗯,等一切尘埃落定,凯蒂已经没法对你和盖登伯爵女儿的订婚产生什么影响之后,你就过来,以一个救世主的方法来拯救凯蒂,那40万镑设计骗来的钱本来就是凯蒂的。”林义龙继续着玩世不恭的声调,添油加醋地说道,“在你认为冷却期结束之后,凯蒂已经沉淀下来,你当然要一亲芳泽。所以我们——也就是你和我——目的都差不多,不过我感觉我手段差远了,请让我对你的智慧做出由衷的赞美。”

“你这个混蛋!”汤姆立即上前,一手抓住了林义龙的衣领,一手握拳。

然而,汤姆立即感到下体一阵剧痛,松开了林义龙。

捂着裆部,汤姆倒在地下,疼得满地打滚。

14 愿望

汤姆在地板上哀嚎了好一会儿。

“就这样吧,我想。”林义龙拿着手机一边录像,一边轻蔑地说道,“如果你还想把这个事情闹大,我不在乎,凯蒂也不在乎,但不知道你妻子还有你岳父能不能容忍你。

“你和凯蒂,就这么断了吧,我们也不会让别人知道这个事情,但如果你想来找麻烦,我奉陪到底。”林义龙威胁到,“你有没有什么问题?”

见汤姆没什么反应,林义龙于是拿起凯蒂的手机,准备拨打紧急电话999。

“别。”汤姆喊道,“我发誓以后不会再来找凯蒂麻烦了!”

“这不错!”林义龙整理了衣服,拉着凯蒂,进入凯蒂的房间,把汤姆一个人丢在外面。

“还有什么话说?”林义龙看着凯蒂委屈的样子,问道。

凯蒂突然抱住林义龙,在林义龙的怀里失声痛哭。

“为什么,这个世界都在针对我?”凯蒂哭腔问道,“为什么?”

这是一个自问自答的句子。

哭了好长时间,凯蒂哭累了,在林义龙的怀里睡着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凯蒂从林义龙的膝上直起身来,端详着林义龙。

因为泪水,凯蒂的画的眼影有些花。

凯蒂十分主动地坐在林义龙的膝盖上抱住他。

“我现在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凯蒂说道,“请你怜悯我,我会很努力的。”

“这个时候也别耍滑头,你知道我要什么。”林义龙板着脸说道。

凯蒂站起,出去洗了个澡,擦干身体之后就这么站在林义龙面前,在林义龙面前戴上了林义龙四天前扔给她的项圈,“献出我的忠诚和服从,请你收留我。”

“不错。”林义龙笑了笑,“你对未来如何规划?”

“我已经失去我的自信了,请不要用这样的方式嘲笑我。”凯蒂眼睛有些失神,“我没办法相信任何人了。”

“这个任何人,包不包括我呢?”林义龙问道。

凯蒂先点点头,又摇摇头。

“什么意思?”林义龙问道。

“我不相信你,是因为你只是一个利己主义者,利己主义者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要相信他们很难;但对你,我没有不信任你的资格。”

“我很欣慰,凯蒂你终于成长了一些,能冷静下来思考。既然如此,那就把这种对我的信任变成新的自信好了。”林义龙用手指扶起凯蒂的下颌,“那现在,你说一说,你如何更好地表现忠诚呢?”

“我可以帮你......”凯蒂停住了,她一时半会,没办法知道自己能对林义龙做出什么贡献。

诚然,凯蒂不是花瓶,然而就专业领域上,她和林义龙重复的领域太多;金融知识欠缺,对信息和市场风向不敏感;就连家庭采购,也不知道林义龙的喜好——正因为之前凯蒂生活得太自我,连林义龙是什么人都没办法足够了解;唯一能对林义龙有点价值的,就是她生来的一副好皮囊,但也不比耶昂姐妹中的任何一个更强。

“这个问题你还需要好好想一想,我亲爱的凯蒂。”林义龙吻在凯蒂的嘴唇上,“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到周五之前,足够让你圆满地结束在伦敦的生活了,完成你在伦敦的所有合适的愿望。等你准备好就去南威尔士找我,如果这期间你那个‘两小无猜’的前男友再来,你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凯蒂还在品味和林义龙亲吻的余温,林义龙转身离开。在他出门的时候,法蒂玛匆忙从凯蒂的门口奔向厨房水池,装作在厨房里刷碗的样子。

“噢,我亲爱的法蒂玛。”林义龙说道,“你能跟我出来一下么,我跟你有点事要谈。”

法蒂玛闻言,愣了一下。自从去年夏天认识之后,林义龙就很少出现在这里了,尽管在脸书上加了林义龙为好友,两人自从加了好友之后都避嫌缺乏直接联系。

按照法蒂玛自己所见所想,林义龙和凯蒂要复合,下一步就是林义龙就要搬过来,或者凯蒂要搬出去——前一种对她不是什么好消息。

“想不想赚一笔外快?”林义龙问道。

“当然!”法蒂玛想都不想脱口而出,“我正好缺钱呢!”

“你会处理藏红花么?”林义龙说出了他的意图,“如果你能帮我整理藏红花花圃,四天我可以给你1500镑。”

“你找对人了!”法蒂玛干脆地接下了林义龙的委托,“我什么时候开始?”

“等我电话吧,到现在还只有花骨朵,还得一段时间。”林义龙迎着晚霞洒脱地离开。

林义龙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对凯蒂如此念念不忘,他床上躺着耶昂姐妹——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从容貌身材举止到知识品德内涵登堂入室都不丢脸。有不辞而别的黑历史在、还有一些说不上什么诚实的表现、生活又十分自我,凯蒂显然不是好人选。唯一能让他接受的解释大概是凯蒂是他生命中的第一个,所以有执念。

坐车回卡迪夫,然后转车去马斯塔赫,到林场建筑的时候已经晚上12点了,耶昂姐妹已经知道他进入林场大门,在玄关恭候着他。

“今天如何?”薇拉问道。

“真扫兴,以为遇到了大金主,结果都是一群无耻混蛋。”林义龙这样描述道在伦敦的遭遇,“你们今天在卡迪夫如何?”

“不知道,还没怎么熟悉街道就天黑了。”纳迪亚说道,“我们逛了一下市中心,在汽车站逛了一圈,又去了希斯医院,但没能找到我的材料科学楼。”

“那明天再去转一转。”林义龙第一次来卡迪夫的时候有几个学哥学姐带着,倒是没迷路,“我建议你们明天使用火车和公共交通,把自己当成游客那样在大学附近周边转一转。有些卡迪夫很好喝的英式茶楼和甜品店都隐藏在几条市中心的商店街里面,花一点钱,放松一下自己——尤其是薇拉,下一个学年忙的时候需要24小时都呆在医院实习,我和你姐姐那个时候不能陪你。”

“没关系,我能撑住的。”薇拉说道,“继续学业是我自己的愿望。”

“那就好。”林义龙欣慰地笑着,然后在两姐妹的侍候下入浴,也没忘记把双胞胎打湿,拉进浴缸里。

15 助理

布莱肯林场的藏红花又经过了几天的阳光烈焰,终于开花了。

林义龙唯一知道的有藏红花加工经验的人只有居住在伦敦的法蒂玛,自然就把法蒂玛找来。

法蒂玛只知道林义龙应该是一个有钱人,却未想到他一个人住在威尔士的乡间。

林义龙去马斯塔赫站去接法蒂玛时,气氛很好。这种气氛在法蒂玛第一次看到林义龙花圃时,就变得有些对立起来,法蒂玛并不认为长在林义龙花圃里的花朵是藏红花。

明明是蓝紫色的花瓣和非常长的红色柱头,形态和香味都与教科书上的藏红花一模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法蒂玛会这么说。

“藏红花的柱头平均一朵只有三根,然而林义龙的藏红花柱头却远高于三个,达到了12个之多。不仅如此,花期也不对,藏红花应该在10月到11月才会开花,而不是六月中旬。”法蒂玛解释道。

“这是特殊培育出的品种。”林义龙对法蒂玛解释着,“用了非常高的基因技术,只有入味之后才能知道好坏,不如法蒂玛你处理之后试试看吧!”

“原来是这样。”法蒂玛疑惑地看着林义龙,暂时认同了自己雇主的说法。她只是过来帮助林义龙处理花朵的,没有评论林义龙所作所为的立场。既然如此,其他的事情并不归她伤脑筋。

“这块花田不小,你吃得消么?”林义龙问道,除了法蒂玛之外,一些林场工人和暂时受雇于林义龙的工人家属从事收获,但只能采集到整个花和球茎、并抽出所有柱头这样的简单工作而已,收入也远逊于法蒂玛。

“应该没问题。”法蒂玛回答道,换上了林义龙准备的园丁背带裤,拿着园艺剪开工。

8个小时,花圃和花田里的所有花朵已经被采摘完毕,如同小山一样,堆在一个空谷仓里。

“你的这些花瓣还需要么?”法蒂玛问道,

“要,你闻闻看,只要把这些花瓣晒干,洗花瓣浴的时候应该也挺不错的。”林义龙道。

“但藏红花的花瓣是没有味道的,有味道的只有花蕊。”法蒂玛提醒道,

“你就按我的要求分开就好了。”林义龙不去与法蒂玛争论这些问题,“然后处理方法跟在柱头一样,脱水,晒干。”

“明白!”法蒂玛对林义龙不再有发对意见了。

被割出来的块茎会林义龙储存,封闭了起来用于培植。花朵什么的全都交给法蒂玛处理,剩下的工序十分琐碎。

法蒂玛剩下的两天每天都需要在林义龙的谷仓做14小时的烘培和封装,林义龙暂时没这个对她嘘寒问暖的时间。

法蒂玛开工的第二天,她的室友凯蒂也按照林义龙的要求整理好自己的物品,来到了南威尔士。

跟耶昂姐妹搬家时一样,她也只拿了一些必要的证件和几件换洗衣物,其他的衣物和物品都按照林义龙的指示被扔到了慈善商店。

汤姆设计骗来的40万镑,自从去年12月份就到了林义龙的手里。现在这笔钱按照凯蒂的意愿被汇到了凯蒂父母怀特豪斯夫妇那里,凯蒂的弟弟约翰也被林义龙找到,在凯蒂的安排下向父母承认错误,和解,重新返回学校。整个风波中没人有钱财上的损失,如果除了罪魁祸首的汤姆之外。即便如此,曾经非常融洽相互关怀的怀特豪斯家也回不到风波之前了,凯蒂不顾父母反对辞去在艾伦-宾汉姆顿的工作决定去投奔林义龙。

凯蒂在斯旺西的火车站见到林义龙的时候并不是曾经的勉强和冷漠,虽然天气有些阴郁,似乎为了徒劳地表示自己的价值,凯蒂仍然穿着非常干练的女士商务装,像是来找林义龙商务谈判一样。她的脸上挂着开心的甜美笑容,好像之前的愁苦和不自在都消失了,让林义龙感觉他重新经历了与凯蒂初见的那一刹那的惊艳和大方。

“欢迎来到威尔士。”林义龙尽可能地摆出一个文雅绅士的举止,“希望你享受了来到这里的四小时旅程。”

这样普通的寒暄放在这里并不合适,这四小时旅程对凯蒂来说是一种煎熬,已经了结过往的她并不知道林义龙会怎么安排她,忐忑与一点点小期待并存,很难享受旅程的。

“还好。”凯蒂热情地说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吃午饭好了。”林义龙看着时间,刚好11点半,虽然对英国人来说午饭时间有点早,但对他没关系。

“法蒂玛现在在分拣花朵呢。”在去餐馆的路上,林义龙意有所指的提了提,“不知道她回去之后看到空无一人的公寓会怎么想。”

“我已经用仅剩下来的一点钱付清了房租,算是对我离开的赔偿。”凯蒂说道,“所以,我没什么负罪感。”

“那就好。”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已经到了一个意式餐厅,就在里面坐了下来。

很自然地点了菜,凯蒂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地看着林义龙。

“我们来谈谈你以后的生活吧,我说过,你可以自己出去单干,也可以先做我的私人助理。”林义龙对凯蒂重复了他半年前的承诺,“你现在怎么选。”

“我想的是,如果可能,我能不能加入你和你同学的律师楼继续干本行而不是自己出去单干?”凯蒂问道。

“很遗憾,这个选项很蹩脚。”林义龙否决了凯蒂的建议,“别伤心,这都是人事考虑来的,我那个律所的普通合伙人只有三个人,剩下的愿意跟我一起有些旧交的也只是薪金合伙人,你要是去那里,最多最多也只能从高级助理做起,待遇和薪水并不能跟你在伦敦相匹配,会很令人怀疑的。”

“如果你允许,我就担任你的助理好了,我暂时没能力单干。”凯蒂向林义龙说道。

“那你要学的东西很多。”林义龙意味深长地看着凯蒂,观察着凯蒂的衣着扮相。

林义龙充满挑逗的目光把凯蒂看得浑身不自在,她做了一个深呼吸,恢复了常态。

“那好,我们来试试吧。”林义龙说罢,林义龙又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个文件夹。并从自己的钱包里掏出了凯蒂去年12月还给他的那张银卡,“等会儿吃完午饭饭,就去布里斯托代我去跟一个美国人聊天吧,我暂时不想跟他达成任何有约束性的协议,但同时并不想让他沮丧。你需要的资料在这里。”

16 伯纳斯

如果对英伦律所命名方式熟悉,律所大多数都是以合伙人或者创始人的名字命名的。拿艾伦-宾汉姆顿举例来说,创所的两个合伙人的姓一个是艾伦一个姓宾汉姆顿。这个行业合伙人的名声是律所最好的广告,就算合伙人已经不执业或者退休了,口碑依然代代相传,除非合伙人会议为名声更响的律师更改规则。

林义龙成立的律所命名方式有些特别,作为普通合伙人的有三个人:林义龙和林义龙的两个同学,尼尔斯-泰尔和亚历克斯-格温特。这两个人的家族姓跟“摩根”一样,都取自于地名,虽然没有明明限制但两个人能让人联想到纽波特(格温特郡首府)和塞文河(泰尔是赛文的变体),所以即便林义龙不接案也要把林义龙单独挂上去,但是如果是拼音的拼读不能很好地说服客户把委托下交给他们,于是就把林义龙的林给弄成了威尔士变体的Lynn(英语的意思为小河的意思),就变成了Lynn's.

跟其他的“高街”律师楼和商业律师楼完全不一样,这个律师行给出的官方通讯地址是一个邮箱,而注册地址也只有一个前台,一间办公室和一间会客室而已。包括尼尔斯和亚历克斯在内的所有人员除非必要,一般都在家中执业,处理客户们文件和各种文件需求。

林义龙对凯蒂的拒绝,并不算扯谎,在这里执业的律师们都是他的同学和故旧——而且所有人都在家工作,也确实没有凯蒂能胜任的职位,最重要的一点在于,由于凯蒂的在林义龙这里的黑历史,林义龙无法相信她。不过让自己同学当代理人,并不意味着林义龙更相信自己的同学,而是为了能在一些特殊场合,这些同学的发言或者证言不能被当成证据采信——正如辛普森案中,辛普森为什么要雇佣他的挚友卡戴珊的理由一样:辛普森在案发的两周一直住在卡戴珊的家里,卡戴珊可以说对辛普森的各种细节了如指掌,一旦被检方传唤,肯定会被打开突破口,从而不得不在法庭上指证辛普森;辛普森在自己足智多谋的首席律师的建议下他雇佣了卡戴珊为他的律师之一,这样一来,就算卡戴珊被检方传唤,他没办法做出对辛普森不利的证言,就算作出证言,也无法被采信,因为这个人本身就违反了委托人的忠实原则,毫无诚信当然不足以被采信。

凯蒂只是在林义龙自己的观察名单上,信任度不仅远远小于耶昂姐妹,还小于他律师楼的所有旧故,林义龙自然不愿意让她加入。凯蒂甚至没法进入林义龙的布莱肯林场——这一点惩戒是凯蒂必须要接受的,无论多么委屈,她也只能默默接受的。

感到委屈的,还有耶昂姐妹。

也许纳迪亚和薇拉并不能阻止林义龙接纳凯蒂,相应地,林义龙也不能阻止姐妹俩跟他闹情绪。按照纳迪亚之前私下的坦诚,她和妹妹薇拉能在一个屋檐下容忍彼此的存在已经算是极限了,绝不愿意再在林场住宅里增添一个其他人。

林义龙还得为凯蒂重新选择住处。

凯蒂对耶昂姐妹最大的优势是她已经步入职场两年,对商业谈判和商业惯例已经熟稔,在很多场合都可以充当林义龙的代理人。由凯蒂出面,很多人也应该能推导出来是怎么一回事。就算是为了这样的商业便利,就算不能安排凯蒂跟自己住在一块,林义龙也应该好好地安置她。

为凯蒂选的地方是南格拉摩根郡博纳斯的海滨连排别墅中的一个,出门就是博纳斯海滨,能从起居室阳台和卧室阳台地平线尽头看到德文郡。

和美国人谈判过后,凯蒂就被林义龙拉着来到博纳斯海边、进入了被布置好房子,看着被夕阳染红的大海,重拾了当初和林义龙在伯恩茅斯格兰德酒店套房的那种浪漫。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看到凯蒂含情脉脉的眼神,林义龙是这么说的,“我会时常来看你的。”

“知道了。”凯蒂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你能今晚陪陪我么?”

“这没问题,但你要把一切都告诉我,包括为什么要中断我们的联系。”林义龙对凯蒂中断两人的联系的决策考量十分好奇。

“我们现在说还是......”凯蒂羞涩地顿了一下

“你先去冲澡吧,我来准备晚餐。”林义龙自然明白凯蒂所指,拎着钥匙,出去了。

凯蒂进入浴室,在淋浴间里冲着澡,喃喃自语:“外面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

半个小时过后,凯蒂仔细地擦干身体,裹着浴巾下了楼。

林义龙坐在沙发上,望着远方,作深思状。

凯蒂上前,裹着身体的浴巾很自然地落在了地毯上,坐在了林义龙的怀里。

林义龙很自然地开始顺着凯蒂弯度变大的身体曲线不断婆娑着。

“说说吧,从去年开始。”林义龙说道。

“这要从我夏季一次探亲时候说起了,那时候我父母觉得我们的关系有点不太对。”凯蒂开始了叙述,“他们就开始怀疑我是不是从事了什么不正当职业。

“我父母每周日上午都要去教堂,就把这件事跟汤姆说了,我以前没发现他的卑劣,在和他谈话中不慎提及了我们之间的瓜葛。他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父母。

“我父母知道以后,劝过我,威胁跟我断绝亲权。但我要跟你断绝关系还需要还钱的,一时间我父母拿不出这么多钱。这时候汤姆出现了,说他可以帮我摆脱你。我对他认识不够,一时不坚定,就同意了。

“所以,我父母就凑出了15万镑和汤姆拿来的40万镑要帮我‘赎身’,后来,我就把这55万镑兑成了本票,还给你了。”林义龙能察觉到凯蒂语句之间漏了一些细节,不过他想知道的梗概都已经讲清楚了。

“那你为什么拒绝汤姆呢?”林义龙问道,“因为你并不像我这样什么都知道,我要是当时处于你的位置上说不定我就早以身相许了。多么高尚的行为啊。”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对他没有感情上的冲动。”凯蒂这么回答,“也许就像你说的,我在深陷债务泥潭的时候就已经对他的反常有些察觉,无论如何也不想跟他复合,就算他几次打电话来,我也没松口。”

“那现在呢?”林义龙意味深长地问道。

“我现在是为了之前的愚蠢偿还债务。”凯蒂转过身,注视着林义龙的眼睛,“也许只是为了逃避自己吧,我承认这是怯懦的行为,逃跑虽可耻但有用。”

“嗯?我还有两个事不太明白。”林义龙尝试避免凯蒂的注视说道,“既然你不想继续和我接触,为什么还要傻傻地跟我约在烤肉店呢?你应该没这么不慎重吧。”

“从分开之后,我本来已经打算把你忘记,但是自从两周前接手案件的时候看到你的Cwmdonkin资本,我立即就感觉到是你。至少,我想至少能打败你一次,证明一下自己。”凯蒂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结果,败得更惨。也许决定约你出来的玩火之举对我自己来说也在期待失败吧,反正我搞不懂这是什么样的逻辑。”

“亲爱的小猫咪,你已经被拴在这里了。”林义龙摸着作为凯蒂全身上下仅有装饰的项圈,“最后一个问题,你现在是谁,怎么看待我呢?”

“过去的生活,再也回不去了。”隔着百叶窗,看着若隐若现的德文郡海岸线,“我以后会完全服从的,我的主人。”

这个称谓让林义龙心神荡漾,把凯蒂压在了身下。

17 谷仓

凯蒂似乎为了弥补之前六个月的亏欠,与林义龙的身体互动格外投入。

等林义龙把凯蒂送到卧室就寝然后离开,再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了。

即便这样晚,耶昂姐妹仍然没睡,在玄关恭候着他。

“这么晚了,你们还没有休息?”林义龙看到纳迪亚和薇拉。

“有点睡不着。”纳迪亚不顾一旁睡眼朦胧的薇拉说着瞎话。

“回去睡觉吧,我就在这里。”林义龙回到卧室,脱下衣服,被两姐妹一边一个搂着,进入梦乡。

第二天林义龙是被法蒂玛的电话铃声给吵醒的,所有的藏红花已经按照他的要求烘干,封装,花瓣则被冰冻,放在林义龙准备的木箱中。

在布莱肯林场花田和庭院种植的藏红花干柱头重量达到了10公斤,采下来的花瓣更是多达180千克。如果按照普通的售价,单单是十几公顷的藏红花,就能给林义龙带来将20万镑的收益。

按林义龙的要求,法蒂玛在一些边角料中给林义龙装出了二十几个小瓶的样品,林义龙拿了整整20瓶,剩下多出来的一些都送给了法蒂玛。

法蒂玛当即就向林义龙提出试吃的要求,林义龙多付给法蒂玛200英镑购买羊羔肉和其他所需香料,权当把整个林场的人吃工作午餐孟加拉版。

这也差不多是包括耶昂姐妹在内的林场员工们第一次尝试南亚蒸发,这些来自高寒地区的住民明显对薏米饭或者麦饭更感兴趣,对又细又长的南亚长粒米缺乏耐心。尽管在林义龙尝起来不错,他们却不太喜欢,只算是勉强吃下去而已。但每个人都承认,加了藏红花调味的部分比没有加的地方好很多。藏红花中和了羊羔肉的膻味和食盐的咸味,吃起来香甜可口。

法蒂玛虽然承认这是藏红花的味道,仍然对布莱肯林场的花圃植物的分类持保留意见。

饭后,法蒂玛趁林义龙到她前些日子一直工作的谷仓来拿香料的当口,向林义龙讨要被他贮存起来的球茎。

“抱歉,我不能把这些东西给你。”林义龙说道,“这是我们林场特有植物,而且我还与要求我们实验的农业研究所签订了保密协议,我不可能违反。”

“好吧,我坦率地说一下。”法蒂玛开始她的发言,“我希望你能提供给我那个研究所的联系方式。”

“不可能。”林义龙摇摇头,“保密协定的一部分,我可以帮你转达。而且你必须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些东西。”

“我希望能至少说服他们不要投放市场。”法蒂玛说道,“假如这种藏红花投入到市场,那对我和我父亲还有我的乡亲的打击无法避免。”

“可你不觉得,这不是好事嘛。”林义龙问道,“这是科学进步对人类的贡献,让大家都能用到藏红花。”

“对我们却是毁灭性打击,假如真的能在高寒高纬培育出花蕊更多的藏红花,势必造成价格下降,那时候我们就成了可以被牺牲的。”法蒂玛直视着林义龙的眼睛。

林义龙似乎被法蒂玛的眼神震慑住了,他缓缓靠后,盯着法蒂玛手中的园丁剪。

“可这对你有什么关系?”林义龙问道,“你毕竟不会再回到你的家乡,家乡如何跟你也无关。”

“我是被凭借着藏红花高价来这里的,我对那里的情谊难以割舍。”法蒂玛语气变得焦躁了起来,“所以,能不能.....“

“让我以过来人的身份来告诉你到底会发生什么,也许你真的不太明白。”林义龙露出了嘲讽的微笑,“你以为这是普通的发现或者试验行为对吗?”

“是的,只要不把这种东西投向市场,我们就安全了。”法蒂玛说道。

“当然不对。这不是简单的商业行为。”林义龙说道,“首先,最直接的观感是,这个农业公司会受此影响,股价会大涨;

“其次,跟这个公司有关的销售和支持公司的股价也会跟着涨;

“第三,现在已有的专门从事藏红花香料的生产商的股价会跌得很惨;

“还有一些对欧洲农民和其他政策性调整的影响,比如伊朗禁运政策什么的,到你父亲和你家乡的影响,只不过是第六或者第七位的。”林义龙掰开手指一个一个地给法蒂玛数着,“你在想想看,这些公司的公司债会怎么样,这么多利益纠缠,怎么会因为法蒂玛你一个人的意志就这么停步?资本是不在乎你乡人的死活的。”

“再者说,就算这东西不是藏红花又能怎么样?”林义龙反问道,“这家农业公司可以说,他们找到了一种可以替代藏红花的植物,这个效果也是一样的。光凭法蒂玛和你的乡亲们是没办法跟强大的资本对抗的,很不幸,我们现在就生活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这种规则,不仅仅有产者和富人要遵守,被影响到的无产者和穷人也要遵守。

“当然,这东西也有例外,就是破坏了大多数人的利益的时候,你乡亲和你的利益是不是大多数人的利益?我好像感觉并不是这样,你们也不过是为了坚持自己的利益罢了。你的小小坚持不过是看起来很感人,很有英雄气概,但你要没有粉身碎骨的觉悟就不要说要改变现状。”

法蒂玛退后两步,她被林义龙揭露出来的世界真相给吓了个半死,扔下有攻击意图的园丁剪,坐在谷仓的墙角,抱着腿嘤嘤地哭了。

林义龙不搭理法蒂玛,把藏红花和花瓣放到了全地形车上,驾车出去。

关上谷仓门,在谷仓的侧面,林义龙堵住了纳迪亚和薇拉的逃跑道路——耶昂姐妹从林义龙进入谷仓跟法蒂玛对话开始,就一直在旁边偷听。

再一次被林义龙捉到,纳迪亚也开始扮可爱装傻。

林义龙是非常吃耶昂姐妹这套的,都已经变成约定俗称求饶方式了,林义龙除了会在卧室里“惩罚”她们,并不会有其他的不满。

“你们啊。”林义龙摇了摇头,“以后跟我说可以光明正大的听,真是......”

“我还以为,你和法蒂玛。”纳迪亚可怜兮兮地说道。

18 乡下生活

林义龙根本不想把布莱肯的藏红花球茎推向农产品市场,如果没上市公司,这么做对他毫无意义。而且就算搞,农业公司的股本才能值多少钱,劳神费心还没直接卖藏红花合算。

这20袋一公斤装的藏红花直接被林义龙送到订货商那里,属于食品,增值税目录中属于免征类。至于所得税,这部分没所得——都用来付林场工人的薪水——不用缴。

林义龙真能消费的起的只有他一个季度下来的12万镑免税农业补贴,和几千镑景观清理费用。

这12万镑没能在林义龙的账面上完整地呆满一小时,林义龙交付货物的两周后,就被耶昂姐妹出示了姐妹俩总计4万镑的国际学生学费和杂项开支的通知。

和耶昂姐妹学费付费通知单一道抵达的,还有他的永久居住权申请批复。再过9个月,要是没什么意外,他就能拿到他第三本红皮护照了。

林义龙自己没有多少国家观念,在这个通讯互联互通的时代里,弄清楚谁是“自己人”很头疼——这么有些神经过敏,他几次三番地都差点被同胞坑,反而缺少亲密联系的路人帮他甚多。所以就产生了“到底我属于哪里”的迷惘:如果林义龙没有其他选项也就罢了,可他又是一个多文化背景有不少护照的,即使无论哪一个他都不太搞得清楚,但归结到一点就是,林义龙在这方面有选择权。有这样的类似选择权,作为利己主义分子总会选择一个认为最适合他自己的选项。比方说,假如农民有选择权,你很自然地想去英美这样农业高补贴的圣地;如果资本家有选择权,很自然地就会向往曼岛或者海峡群岛这样的避税天堂;假如媒体从业者,很自然地会投奔斯堪的纳维亚:林义龙本人,他还是想就这么在一个多雨的布莱肯山脚下吃着火锅,啃着列巴慢慢地发霉。

“义龙,你最近要不要回趟家?”林义龙第一时间跟纳迪亚和薇拉分享了他的移民状态,纳迪亚向林义龙这样建议道,“你前几天说你父母要办理退休手续,要不要提前考虑去接一下。”

“他们会自己安排的,我怎么可能去干预得了父母的决定?我要回去的话,现在太热。”如果只是探亲返家,林义龙尽量不安排在夏天。他的家乡虽然是所谓的避暑胜地,但每年夏天的温度还是比南威尔士的平均温度高不少,“不过,要是去探亲、旅旅游放松一下,倒是可行。你们还得回伦敦取签证。”

“你要带我们回家?”薇拉睁大眼睛看着林义龙,假如她们姐妹中单独一个陪林义龙去,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可林义龙肯定不会有这个选项。既然如此,把她们一起带回去,肯定身份会被未曾谋面的林父林母毫无侥幸地看出来,不尴不尬不清不楚。

“当然,难道薇拉想独守空床?”林义龙这样说道,“你们不是也没去过么?就当学校夏令营好啦。”

听到林义龙这样说,纳迪亚有些尴尬。

“可是我们的身份......”纳迪亚小声地提醒着林义龙。

“没关系,姐妹俩单独旅游又算不上什么大事。”林义龙以无所谓地说道,“如果被不幸发现,你们考虑一下,我父母要是来这里常住,你们总还会天天见到他们的,那时候怎么办。”

两姐妹相顾无言。

“没什么需要害怕的,在家乡,我们常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纳迪亚你和薇拉去镇上照相,我给你们填申请表,一切有我,你们不用担心。”林义龙拍着胸脯向两姐妹打着包票,“等签证下来之后我们就走!”

耶昂姐妹分头去准备,30分钟之后,纳迪亚的斯玛特载着薇拉,行驶在从林场住宅到马斯塔赫镇的路上。

纳迪亚的小伎俩已经被林义龙看得透透的,她十分清楚林义龙已经重新接纳了凯蒂,有些紧张是必然的。耶昂姐妹的刻意能从她表情和时间里直接看出来,还是有些稚嫩。

这其中的原因无外乎是纳迪亚不怎么想让林义龙和凯蒂产生火花,削弱她和薇拉在林义龙心中的重要性,假如能在凯蒂和林义龙重归于好之后尽量减少两人碰面次数,可能对耶昂姐妹没什么好处,却可以避免凯蒂与林义龙两人之间亲密度在重逢开始后的指数型暴涨期,如果纳迪亚是旧社会的正妻的话,这一手玩得真心漂亮。

耶昂姐妹估计每天在住宅里呆得有些烦腻,需要一些消遣:在搬过来这几天,她们只去卡迪夫熟悉了两天交通道路,剩下的时间里,除去晚间的卧室运动和健身房,娱乐活动只有陪林义龙打打求生之路,每天的生活着实有些无趣的。假如在伦敦,她们可以去听音乐会、看电影、逛街。在威尔士,这些仍然可以做,然而就算在路程上花得时间差不多,剧场和商店街毕竟还是有将近50公里的距离,还是有些远的。她们也曾想好好地再溪谷森林中好好地探险一番,可是在陪林义龙除了借助夜间设备才能看清道路的夜间巡视后,她们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因为不想被身为同胞的林场工人指指点点,她们也只能好好在家呆着,游泳健身玩游戏。

凯蒂其实生活状态跟耶昂姐妹差不多,在伦敦的时候,凯蒂沉浸于每天从早九点工作到晚九点,正点下班或者周末有闲空的时候需要打扫卧室、浴室和厨房,剩下来才会和她在伦敦的同学和朋友们稍稍小聚,每天很忙但充实。到了威尔士,凯蒂整个人从之前的紧张和不安中得到解脱,人也闲下来了,没有整天如山的文件需要审阅,也没有周末感觉厌烦的被堆成小山一样的衣服需要清洗,每天几乎被限制在博纳斯海滨小屋的客厅里,看着很长时间没有追过的电视剧和电影,百无聊赖地等着被林义龙光临。

耶昂姐妹和凯蒂都需要稍微从这种无聊的氛围中解脱出来,度假和休息按照人类社会的角度来说是为了更好的工作。如果能打乱她们三个无聊的步骤,让她们注意力稍微转移一下——由于三人关注点都是林义龙,几乎不可能实现——就能让自己轻松不少。

19 自营业

布莱肯林场的农牧业,林义龙的主要收成是作为享受品的四种“农产品”,除了藏红花和松露之外,还有作为林义龙一家独占的济州黑牛以及不能广泛种植的山葵。

山葵这种东西,林义龙在BBC新闻中听说在汉普郡的一个农民移植到不列颠岛上的,且产量不高。至于他自己,本来就是拿山葵当家庭佐餐料——这个距离从南威尔士陆路运到伦敦不新鲜,而威尔士太穷,又没什么专门需要用到山葵酱的地方。此外,布莱肯公园和布莱肯林场冬季会大雪封山,没法维持生长期长达18个月的山葵生长,只能依靠在花圃修建的玻璃暖房。

另一种专门只供给林义龙家庭的济州黑牛,则是另外的一番故事,林义龙在考量林场经营的时候仔细研读过和牛的演变史。知道和牛的来源都来自于朝鲜黑牛,朝鲜黑牛仅存的种群就是济州黑牛。而且,因为各种管制,要取得作为原生品种的但马牛很难,于是就选择了类似的济州黑牛作为替代,养殖数不多,只有不到20头。林义龙不是专门的养牛户,要是想获得补贴,最多也就是这个数量了。这些济州黑牛因为还没到长成育肥的年龄,还可以享受不少预期寿命。

这两种东西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才被弄进布莱肯林场的。山葵和辣根的味道差不多,营养价值也类似,但吃起来的口感更佳清爽,也刺激也不像辣根那么浓,而且回味更加甘醇;黑牛(或者和牛)因为脂肪在肌肉中分布更加均匀,在烹饪过后黑牛肉肉间脂肪会因为密闭环境而融化,所以会给人入口即化的感觉。单论营养价值,和牛和普通牛没多大区别。

林义龙就趁着耶昂姐妹去签证的两天世界把凯蒂邀到马斯塔赫小镇来看看他的家,第一站就是花圃,第二站则是济州黑牛的围栏。

纳迪亚的建议有些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意思,她的建议让她和薇拉需要去伦敦的使馆领事处面签,不得不在伦敦呆两天,反而给了林义龙和凯蒂时间独处。

林义龙拿出了红茶和从乐购买来的奶油曲奇饼来招待凯蒂,带她看了厨房,游泳池,健身房,多媒体室和不应该有外人进入的家庭起居室。

“这上面是我的卧室,设施挺齐全的。”指着餐厅和客厅之间的小楼梯,林义龙这么说道。

“我能去看看么?”凯蒂睁着自己绿色的眼睛,看着林义龙。

像家庭起居室和卧室之类的地方都是相当私密的,如果来人不是亲密家人会直接向客人表明,这是卧室和家庭起居室,而不会向客人进一步介绍。在林义龙看来,既然已经给凯蒂看过家庭起居室,那么让她来看看自己的卧室没什么不得体的。

“当然,只不过。”林义龙面有难色。

“怎么了,不愿意就算了。”凯蒂说道。

“没有这个问题,主要是你的穿着不太得体。”林义龙说道,然后向凯蒂眨着眼暗示道。

“那两个姐妹在的时候也一样么?”凯蒂问道。

“当然,要出门换衣服时例外。”林义龙回答道。

“我懂了。”凯蒂点点头,然后开始向林义龙展示身体曲线,把给曲线增添褶皱的阻碍都消除了。

随后,两人上楼,进入林义龙的书房,这是林义龙如果休息最常呆的一个房间。

凯蒂不知道应不应该在林义龙书桌前的那个椅子上坐下,林义龙没做任何表示,她就站在书桌前。

“你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我们去了趟浦江吧。”林义龙起了个头。

“记得,但不久之后,那些企业委托过期之后没有续期。”凯蒂说道,“所以,那段时间戴维斯对我发了一通脾气,我也转去了别的部门,完成见习训练。”

“对的,你可能已经意料到了,那些企业顾问合同现在都在我这里。”林义龙说道,“因为那些企业不是看在艾伦-宾汉姆顿的名声上,而是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来帮助我在律所的业绩的。

“现在,这些业务仍然由我在负责,作为我的助理,虽然我不指望你能用一口流利的中文与我们在远东的企业交涉,但是一些事情也是少不了你的。”

“我明白。”凯蒂暂时摆脱了羞涩,自信地向林义龙点点头,“那我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正巧,你原来是塔塔那一边的,那我作为你的老板跟你提出两项工作:

第一,峡谷台地资本对塔尔波特港钢铁厂的收购计划遇到了点阻碍,因为在纽波特那里的工厂有造车需求,钢铁价格上涨,塔塔钢铁不太想履约了——作为我们的客户,峡谷台地资本还不想把这点纠纷弄到法庭或者财政部去,这是你的工作:塔塔欠了一大笔退休金和应付解约金给塔尔波特港工厂,前年还有三个人的产业死亡报告困扰着他们——峡谷台地资本的底限是,要么无偿转让资产,要么由塔塔偿付所有债务,他们再接手。能接受的价格是3500万镑,具体谈判由你来牵头,反正你也没有竞业禁止协议;

第二件并不是你专长,但需要你作为我的代理人出面,峡谷台地资本打算花不多钱买下塔尔波特汽车的品牌,估价只有350万镑,不要股份置换,不为之前的售后进行担保。只要这个品牌,就是这样。”

“我明白了。”这时候,凯蒂明白为什么林义龙要她出去独立了,假如她能出去单干,就能当林义龙的全权代表。如果只作为林义龙的助理的话,她所有的工作都需要律所顶点的合伙人的批准,才能变成正式的法律代理。

“这是我对你能力的考核,假如你能做好任意一项,就算通过了。”林义龙示意凯蒂到他这边,“忠诚问题已经解决了,能力问题也可以慢慢培养,但你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凯蒂开始不安起来。

“你也看到了,我只是一个兼职律师的农民而已,并不是峡谷台地资本的运营人。”林义龙这样说道,“你的猜测是错误的。”

“不可能!”凯蒂喊道。

“这就是你需要回答的最后的问题。”林义龙用食指贴到了凯蒂的嘴上,示意她安静,随即用自己的舌头撬开了凯蒂的唇,和她忘情接吻。

20 个人信息

所谓的期权,如果在法律关系上来说,只不过是一堆可转让承载权利义务的票据交易罢了。

如果只是单纯玩杠杆炒期货期权在边际赌输赢,很难维系。市场不一定有那么多期权可供跟你对赌,虽然能提供的期权不少,但绝对没有想象得多。多少在华尔街和金融城叱诧风云的大鳄因为没能在收盘交割时因为在市场流通的期权不足被强制平仓,输掉了底裤。

对布莱肯林场来说,并不存在这样的期权式问题。布莱肯林场并不对外承揽业务,也不像某企业把普通消费品愣是做出了期货,维持了一个相对风险自负的态度。

在特易购和塞恩斯伯里以及玛莎食品都推出了贴各自品牌带联合旗的藏红花产品后,独立电视台通过多方渠道找上门来,希望能做一期关于藏红花的专题纪录片,被林义龙婉拒。这家电视台的编辑并不气馁,多方打探到布莱肯林场的白松露在佛罗伦萨参展获奖的情况后,把林义龙获奖的新闻扫描后发给他,申请进行转载,这就不得不让林义龙注意了。

林义龙是知道英国人是如何珍视国家荣誉的:英格兰人仍在吹嘘自己1966年世界杯;威尔士人则对自己在橄榄球六国赛的冠军表现骄傲不已;苏格兰整个民族都是穆雷的粉丝——就连普通在汉普郡的山葵培植都要做一个专门的美食纪录片说一说,更别提白松露能压倒意大利人和法国人获得展览会金奖了。

假如不满足这些包打听的好奇心,凭英国媒体的敬业程度,十有八九就会顺藤摸瓜,甚至派人在林义龙的家门口蹲守,然后做一个大学国际学生丑闻的专题,而把屠刀指向耶昂姐妹,这就令人不太舒服了。

很显然,他的隐私遭到了泄露。

在英国,没有一个确确实实的隐私定义,甚至绝大多数国家也说不清楚什么是隐私。法律只保护个人信息不被泄露,倘若个人信息还是被媒体获知,当事人可以申请一个禁止令让媒体停止发布消息。这个禁止令同时也可以申请一个揭露令使得相关方可以获得关于信息被泄露的源头。在林义龙看来,这两边都不是什么特别好选择。

林义龙匆忙回话说,如果只是想来做一个纪录片专题的话,他强烈建议电视台明年六七月份等藏红花开放的时候来采访,因为那个时候正好是藏红花在布莱肯林场盛开的时节,视觉效果非常好;如果现在来,除了被推干净的花茎和草地之外,并不能让其他人相信藏红花。电视台节目编辑很愉快地接受了他的提议,双方约定第二年再来。

然而,这并不能揭示到底哪个环节泄露了林义龙的藏红花给媒体。前来负责采摘的林场工人和亲属是可以信得过的,作为从申请人的她们不会冒着作为工作签证主申请人签证注销的风险来暴露这个员工几乎只讲俄语的威尔士林场;调味品加工厂也是能信得过的,厂家这么做不符合他们压低价格排除竞争态度;而物流也应该是信得过的,从业人员是调味品厂家提供的,如果他们泄露信息给第三方会遭受相当大金额的损害金请求。

能让林义龙有充分理由的怀疑对象,只有替他烘培藏红花的法蒂玛。

只会卖萌的耶昂姐妹在商业领域中完全指望不上。他自己出面并不是非常方便。凯蒂在这个问题是林义龙最好的代理人,但她离开了法蒂玛,如果直接质问会引发法蒂玛的警觉。

林义龙于是派给凯蒂另外一项工作,但是在执行这项工作之前,她需要接受一下询问技巧的紧张培训,而且培训是在和林义龙亲热中完成的。

凯蒂是被林义龙送到荷兰公园的,法蒂玛看到凯蒂,以为凯蒂是有什么东西没带走。

两人和颜悦色的寒暄着,谈起了在南威尔士的生活和将来的打算,最后谈到了林义龙和他的布莱肯林场。

法蒂玛谈及到布莱肯林场的时候总有一些不自然,她不知道林义龙是不是向凯蒂透露了两人在谷仓中的那番有些尖锐的对立,她就没提到林义龙。凯蒂却一点不造作地以刚刚男友和好的女友的若即若离的口气谈起来。

“那你有什么打算没有?”法蒂玛问道。

“有,我想自己独立执业。”凯蒂回答,“没准,两人一起执业也会是一段佳话呢。”

“凯蒂......”

“怎么?”凯蒂问。

“我觉得,你还是离那个人远一点更好。”法蒂玛说出了她的建议,“这倒不是让你和他分手有什么自私自利的动机,但我只是觉得,他如果要抛弃你,绝对会不眨眼睛地这么做的。”

“我相信他不会。”凯蒂摇摇头,变成了一个完全相信男友品行的女友那样,“而且,我不太相信他能抛弃已经拿到手的东西。”

法蒂玛坚持让凯蒂和林义龙分手,但凯蒂仍然执迷不悟,最后话题被法蒂玛给岔到南格拉摩根上了。

凯蒂只是稍稍转换了一下问法,法蒂玛更是建议凯蒂离开威尔士;几次转话题法蒂玛都不离初衷,这就已经可以确定法蒂玛是布莱肯林场的消息来源,凯蒂于是借口离开,给林义龙发了条短信,确认了她的调查发现。

法蒂玛有自己的坚持,绝对不会在藏红花的分类问题上跟林义龙妥协的。就算两人利益冲突点不太一样,但谁都不能完全让对方相信。这是一块硬骨头,非常难啃。

排除隐患的应对方法不是没有,要么林义龙把法蒂玛一家都弄到布莱肯林场,让她的父母来帮他收获藏红花,统一立场;要么就是把隐患的发生扼杀在萌芽之中,直接让法蒂玛灰溜溜地回家;还有一种方式就是像汤姆对凯蒂那样,让法蒂玛注意力转移,无暇顾及到这里。

还有刚开始就被林义龙否决的第四种方式,像征服凯蒂那样打败法蒂玛——可这样做的成本更高,法蒂玛这种小鸟依人的类型也不在林义龙的守备范围之内,念头刚刚产生就被林义龙直接排除。

林义龙只能在心底里默默祝试图逃婚的法蒂玛回到家乡好运,她在伦敦的游学生活应该结束了。

21 希思罗

凯蒂从荷兰公园离开,直接去了希斯罗,目的地是香江。就算凯蒂也要经过罗敷等边检口岸入境,她通过艾伦-宾汉姆顿办理的5年多次往返商务签依然有效,并不需要单独申请新签证。

耶昂姐妹的签证已经被签发,在梅菲尔等着林义龙。

“义龙,我们就这么走?”薇拉见到林义龙,看到了林义龙的旅行计划。姐妹俩原打算返回林场装箱,被林义龙告知她们将直接搭乘下午的航班飞燕京,“我们没来得及准备啊,现在只带了这点东西。”

“你需要带什么呢?”林义龙问,经历了去年三人旅游之前令人无趣的准备时间,林义龙决定取完护照后直接从帕丁顿站直接离开前往希斯罗。

薇拉哑口无言。姐妹俩皮肤细腻顺滑得有些过份,不需要使用护肤品;在梳妆包里只有腮红和睫毛膏,洗发水护发素之类的东西不能带上飞机,还得到目的地再买。在城市里,衣饰鞋帽之类的也不缺。在林义龙看来,耶昂姐妹的正穿着的平底凉鞋,连衣裙已经可以让她们舒适地撑过12小时的飞行。

林义龙的这套理论耶昂姐妹毫无疑问是经常听的,她们十分理解林义龙这么做的原因。理解是一回事,实际情况却又是一回事:8000公里的国际旅行不带一些东西,总觉得哪里有些问题。至于是什么问题,薇拉也好纳迪亚也罢,都有些答不出来。

这也许只是一个熟悉度的问题,如果把耶昂姐妹的目的地换成是莫斯科,以两姐妹对两地熟悉程度,也会尽可能地不带东西:她们了解那里,知道在两地如何生活,在哪里买食物、衣服,在哪里办公、娱乐。这样说来,仍然应当归结这种不安于不确定性上。

有点不情不愿地,耶昂姐妹跟他一起搭乘希斯罗机场慢轨列车,进入第五航站楼候机。

在“协和号”候机厅,林义龙偶遇了曾经在佛罗伦萨见过的自称是拉普切餐馆老板,西奥多-特来文先生。

特来文先生旁边站着一个身材火辣的年轻金发美女,在林义龙和耶昂姐妹进入之前,她是当仁不让的候机厅焦点。

也许觉得林义龙有些面熟,或者被耶昂姐妹外形吸引,特来文先生一直盯着林义龙看。

在池塘那边的人看来,特来文先生的体型只能算适中而已——显然在池塘这边的标准看来,特来文先生身形还是有些“大”的,这样的身形外加谢顶的灰白头发,日耳曼系的面孔,和围在嘴边精心修剪的胡须,构成了一直注视林义龙的候机旅客的外形特征。

“义龙,那个男人一直盯着我们看,真令人害怕。”纳迪亚少见地在林义龙旁边撒起娇来。

“他应该注视的是我。”林义龙说道,“那是我在佛罗伦萨偶遇的纽约人,我拒绝和他见面两次,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

“那我们还是去普通候机区吧。”纳迪亚这么建议道,“至少更合适一些。”

“没什么,这样做反而有些失礼。”林义龙小声说道,“等会儿八九成,他要来和我搭话,那个时候你和薇拉直接去那边的浴室冲个澡,我已经预约好了。”

“你是林先生。”过了一会,特来文先生终于回想起在佛罗伦萨的农业展销会,主动地和他旁边的金发美女往前凑,试图和林义龙攀谈起来。

“我们在哪儿曾经见过面么?我有些记不起来了,很抱歉。”林义龙遇到不想见到的人,开始装得记性不太好。

“半个月前,佛罗伦萨的展销会上。”特来文先生说道。

“啊!”恍然大悟状,林义龙的记忆能力仿佛有了质一般的飞跃,“我只记得你的声音,面貌有些记不清了,也许现在的电话对音量还原并不好,你说是吧。”

然后,林义龙瞥了一眼陪伴特来文先生的美女。

“没错。”特来文先生欣然会意,示意旁边的美女离开。

耶昂姐妹也退下,林义龙和特来文先生露出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惺惺相惜的笑容。

“真是荣幸,我们能在这里偶遇。”林义龙说道,“你是要去JFK吗?”

“不,我要飞京都。”特来文先生说道,“去那看看和牛。”

林义龙“哦”了一声表示知会,却立即进入沉默,像是不太知道说什么的样子。

“正好在这里,我想一并说了吧。我理解林先生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我并不是拉普切餐馆的职员或者经营层,我是利茨酒店的餐饮部主管,西奥多-特来文。”特来文先生用语气很诚恳地小声摆明了自己的身份,“这对你有没有帮助呢?”

“有一点,但不多。”林义龙点点头,与他查询到的细节直接对照,“为什么不在那时候直接摆明身份呢,那样会更好。”

“因为我们采购主管和供应商也在,我并不想破坏酒店和供应商的关系。”特来文先生说道,“我为我第一次的不真诚表示抱歉。”

“这没什么可抱歉的,只要你能按时付款,我们还是能继续做生意的。”林义龙用平稳的语气嘲讽道,“假如出价合适的话。”

“我在这个领域也不算生手了,林先生。”见林义龙试图拿一手,抬抬价,特来文先生提醒道,“白松露一直是我们酒店的拿手菜,但去年的收成并不好,多多少少影响了我们的声誉,所以我想......“

“既然您是老手,您就更应该知道,白松露只能靠运气,今年有,明年就可能没有。”林义龙说道,“白松露都采用”暗标“的竞价方式,我怎么可能知道单价到底能卖多少呢?而且,我为什么要选择一点没什么特色的池塘那边的买家呢?”

“你说的有道理,我有更好的建议。”特来文先生沉着地说道,“我就以半磅重为分界,小于半磅的我给你8英镑/公克的价格,大于半磅重的我给你25英镑/公克的价格的保底价,只要能产出松露,我都要了;如果市场价远高于保底价,我希望就以‘暗标’最高出价额外出50便士自动变成最高出价。”

“这个价格很公允。哎,真可惜,我没有这么做的理由。”林义龙这么说道,“你看,我不会像某些酒保那样非常矫情去选择一桶陈年白兰地主顾,可是,这种主要基于双方信任的默契总是需要一些真诚的。”

特来文先生微微一笑,从包里掏出了一本日记本,抱怨道找不到名片,“随意地”打开一页写得满满的工作日程放在桌上,然后转身离开。

林义龙瞥了一眼日程记录,起身,追上了特来文先生,把这本珍贵的日程记录还给他。

22 头等舱

和特来文先生打交道还算不错,这个人说起话来不惹人反感,林义龙虽仍然打着小心,也只能这样了。

白松露由林义龙进行销售,也只能是加钱稍高的食用真菌而已;到了高级餐馆的餐桌上,就不是白松露了,而变成了金子。

所谓的享受品,大抵都是这样的东西,吃起来可能并不好吃,性价比更是低得吓人,对人体也无显著益处。买这些所谓享受品的群体中,其中必定有人是真-吃货,可大部分仅仅是为了传达主人的意思:我这里有出产很少的东西,跟我在一起应该感到我的诚意。至于他们自己平时吃的一些东西,或许会多两个限定条件——有机无污染,但本质上跟普通人吃的,并无不同。

布莱肯林场在这其中扮演了整个商业链条中的一个生产者的角色。作为从这一行能获得实质收入的“既得利益者”,林义龙也不可能有批评这些炫耀者的立场,绝对会违心地捧上去,说一句“好吃”。然后私下里吃自己从林场食品供应人处买到的55便士一磅的蘑菇。

相似性价比的,还有常常空着的头等舱。

按照这批人同样的思维,头等舱舒适度没法和普通公务机舱相比,服务并不令人满意,价格也不低,除了必要,没几个人会搭乘。

就算级别上高级一点上班族们,也没几个人有国际航线头等舱的经历,林义龙往返燕京和伦敦,旅行舱等通常是高级经济舱,379镑的经常单程售价,是头等舱的八分之一。排除两次必须预订商务舱才能走的热门旅行,林义龙甚至从未有订商务舱的印象。有的时候,因为航空公司的超售,会让高级经济舱的林义龙获得免费升舱的机会,变成商务舱。至于这次的“协和号”的头等舱,是为了没经历过8小时以上长途飞行的耶昂姐妹才选择的。对他自己也一样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头等舱既然是第一次,私人飞机之类的更是没坐过——林义龙没有那么多的旅行需求,也付不起每年将近300万英镑的维护费。从伦敦到布莱肯林场的直升机租用就已经可以说非常奢侈了,夏天去普罗旺斯或者马洛卡之类的旅行,普通的大众飞行就足够满足他的出行需要了。

这次的“协和号”头等舱候机室,对林义龙也是非常新鲜的体验。

在林义龙和特来文打交道的时间,耶昂姐妹刚好淋浴完毕,在浴室门口的休息间等着林义龙到来。

“谈生意让你感到无趣么?”纳迪亚这是第一次在看到林义龙跟别人谈生意,她对商业谈判十分好奇。

“没有,感觉挺有意思的。”林义龙说道,“这种感觉没办法形容,我们还是来玩扑克吧,但规则是两人明牌,一人暗牌,大概就能明白这个意思。”

“这不公平。”薇拉嘟囔着,还是去外面的书店买了纸牌回来。

“这样,每个人1000分,打五局,我先来暗牌,你们两个分加起来能比我多就算你们赢。”林义龙说道。

单方面的屠杀。

换了角色,重新记分,林义龙和薇拉明牌,纳迪亚暗牌;五局过后,纳迪亚和林义龙暗牌,薇拉明牌。

一样的结果。

“感觉如何?”林义龙问道。

“并不算特别无趣。”薇拉总结道,“但这种感觉算不算有些太飘飘然了?你不能总在暗牌这一边啊!”

“那你来看看,一共打15局,我们总积分多少?”林义龙说道。

林义龙4500分,纳迪亚2300分,薇拉2200分。

薇拉感觉自己又被林义龙算计了,但这个分数是没错的。

“假如没人提醒,一般人是不会看总分的。”林义龙说道,“然后,就会沉浸在短暂地成功里,而我却可以拿着比这些人多两倍的分数悄悄地离开。所以,每一局都需要仔细考虑,每一个细节都全力以赴,不然根本就没办法。”

“那岂不是很累?”纳迪亚关心地问道。

“当然,没有付出,哪来回报?”林义龙说道。

这一番话让纳迪亚表情有些羞涩,她和薇拉能做的,只有温暖林义龙在外奋斗之后的疲惫。

要是换成一年半以前的耶昂姐妹,多半感到羞耻之后就离去了,现在的她们,却对林义龙在外的辛苦感同身受,恨不得帮他承担起努力汗水。

休息室的氛围有点开始变得粉色,并且不断地往更深一级的桃色发展,这一进程被服务员前来进行的餐食咨询打断。

头等舱候机室的菜色和普通小酒馆卖得菜品没什么区别,假如说是那个非要享受私人飞机的富豪,对这样的质量难以忍受。同样受不了的还有机上餐饮服务,经济舱的一餐成本在10软妹币上下,头等舱可以达到40,实在是入不得这些“高贵人”之口。

这样的食物品质对林义龙和耶昂姐妹来说刚刚好,就算耶昂姐妹已经品尝过梅菲尔和骑士桥以及贝尔格拉维亚高级餐馆的食品,生活毕竟不同,她们也不会如何念念不忘。

“假如,你能让我在你身边学习学习就好了。”纳迪亚旁敲侧击地暗示道。

“没什么问题,但要想成为我的助理,必须有研究生以上学历。”林义龙看着纳迪亚,然后又把目光转向薇拉,“包括医学的。”

纳迪亚和薇拉嘟着嘴,不说话。她们俩申请到的都是博士学位,能达到林义龙的目标要求,最快至少需要4年。

“这是有一定原因的,你要只有0.01,这个光怪流离的市场都能把这0.01炒成100万,但是,前提条件是必须要有这0.01。”林义龙说道,“我当然相信你们,但是至少现在还是有些不够。你们本科成绩不错,但不能说明你们具有完整的研究能力。换句话说,硬件上还是有些不足,你们要是能独立完成一个研究,掌握了这其中的研究中的方法技巧,才能刚刚算开始入门,之后还要慢慢地积累经验。”

“明白了。”纳迪亚和薇拉异口同声地说道。

23 燕京

六月末的夏日,燕京是火燎燎的。

假如在威尔士享受很多清凉的夏天之后,很难适应30度以上的“高温”或者是长时间呆在不通风空调房里。仅仅是在从出关到上机场快轨的不到25分钟时间里,林义龙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

林义龙并不打算在燕京呆太长时间,最多四天,耶昂姐妹就可以游览一遍燕京宫殿、祭坛、和皇室夏宫【注1】,以及几乎每一个外国人都要欣赏欣赏的长城;博物馆和其他一些地方只能有时间再说。

出机场快轨站往预订的宾馆的路上,以会四国语言自居的耶昂姐妹发现自己变成了文盲,完全读不出来路牌的信息,也看不懂饭店标牌上的字。即便这样,林义龙也用不着亲力亲为地全程陪同耶昂姐妹,直接给耶昂姐妹报了酒店的私人旅行服务之后,去见自己的老朋友。

友谊这种东西,结婚前和结婚后是两种不同的感受:在结婚前,几个单身好友聚在一起吹水撸串,除了真有私人状况需要离开之外,每一个人都会聚到最后;结婚后,这种情况完全变了,朋友圈的每一个人都建立了自己的小家,短暂小聚之后不可能会再有其他的安排。

林义龙在环贸的好友圈,从小学到留学期间的人都有,大部分的人都还是处于所谓的事业起步期,每天工作10-12个小时,在住处-公司两点一线地活着。

当然,也有一时半会因为各种各样原因结不上婚的,例如一直与林义龙保持联系的许振坤。

女友的劈腿把许振坤弄得很伤很伤,一直没能从伤痛和不信任感中恢复。

不过能再次见到林义龙,许振坤还是很开心的。

工作性质让两人尽量避免谈及各自的事业重心,谈世界大事又太过空泛,最近也没有新增旅行目的地,最后发现竟然无话可谈,不可避免地又回到了谈及两人的私人生活上。

“......所以,我也不知道是对是错。”林义龙把他和凯蒂之间的故事和盘托出,对耶昂姐妹只字不提。

“那你把她到底摆在什么位置上呢?”许振坤这样问道。

“Mistress。”林义龙没有隐瞒,直接说起自己对凯蒂的定位,“如果说没有感情,多多少少还有有点,但绝对算不上爱情。”

许振坤看林义龙的眼神有些变化,从和善变得有些疏远了。

“真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许振坤这种奇怪的端详持续了两分钟,紧绷着的表情被坏笑所替代,笑容很勉强。

“反正我也没结婚,所以无所谓啊。”林义龙反驳道,“你也知道,国外不结婚的同屋相处很多,我没有什么负担。”

“你得弄清楚,亲爱的。”许振坤提醒道,“你这只是没社会舆论负担,不是说你没顾虑或者你那个凯蒂没顾虑。”

“怎么讲?”林义龙倒也不算揣着明白装糊涂。认识林义龙的人,不算详细知悉的凯蒂和耶昂夫妇,也只有河岸街公寓的看门人和新梅尔丹的韩餐老板娘能猜出耶昂姐妹与林义龙之间的关系。耶昂姐妹与凯蒂在林义龙心中的地位不同,他不会对耶昂姐妹有这样或那样的犹豫,也谈不到什么顾虑。

“很简单,这就像相亲时的对象,比如阿姨给你介绍了一个社会地位、财富、谈吐举止与你相符,几乎可以是内定的老婆了,但是你如果不熟悉她,是没有办法能信任她的。”许振坤解释道,“而且,就算到最后走到了一起,结了婚,也可以由于两人之间的不信任拿一个绿皮文件直接完结。我们认识中曾经的婚姻和爱情跟这个时代的现实不一样。

“如果仔细想想,从古代到近代,女性都是作为男性附属物来的,女性对男性有实际需求,婚姻家庭算是稳定;但今天毕竟不是那个时代了,假如男女都有自己的事业和交际圈,除了感情和身体感受上,夫妻之间可以不存在任何依赖,人是一种很复杂的动物,假如你们之间的感情基础受到了影响,其他方面又没什么必要联系,散是一定的;你想要稳定,那你就得让你的凯蒂在某些方面有求于你,让她离不开你;地位对调,假如凯蒂真心喜欢你,她也会这样的。”

“这就有点跑偏了吧,好像越不平等易于稳定,而越平等加剧分裂一样。”林义龙吐槽道,“已经被证明政治不正确了。”

“你说的是没错,但是在社会中,人作为社会组成的一员只是角色不同,社会基础都是平等的;但在家庭生活中,按照你和凯蒂这个模型,她算不上你的家庭一员,也就不能用平等的成员来考虑问题——如果有感情作为粘合剂,无论怎样都是可以——要是没有,你就只能考虑保持对凯蒂的优势维持稳定,我说是保持而不是拉大,过大的相对优势会让两人失去互动,也就谈不到稳定。我最近才看明白这一点。”

“你好像大彻大悟了呢。”林义龙想了想,自己挚友说得确实没错,“那你以后的家庭生活怎么说,再去找一个跟你类似出身,能谈得来,然后失去感情出走的女友?”

“别提她!那个荡妇!”许振坤摆摆手,“我估计就是我待她太平等了,才会出现这个问题。”

“怎么到自己身上就不冷静了呢?”林义龙问道,“去年那事儿还有我不知道的么?”

“我被绿了,仅此而已。”许振坤气愤地说道,“原本我以为是普通的分手,我后来才知道她早就跟一个二代眉来眼去了。”

“作为你哥们,我找到了一些挺有意思的资料,我相信你也做了点准备。”林义龙颇有深意地看了许振坤一眼,在手机上操作一番,一个文件就通过蓝牙【注2】直接传到了许振坤的手机上。

许振坤浏览了整个文件,脸色突变。

“怎么啦,我记得你挺有胆量的,不敢做么?”林义龙笑着问道。

“我对以后的影响有点没底。”许振坤看着林义龙,既然林义龙能弄到这个文件,有没有他参与都结果都将一样。不可逆转,“但我的本能告诉我,应该这么做,我干了!”

24 松露巡狩之旅

瞬息万变的资本市场扔在一边,林义龙需要去与刚刚游览完故宫的耶昂姐妹去吃烤鸭。

在燕京吃烤鸭有这样的一个有趣的事实,游客都去闻名遐迩的全居德,而京城人大多去吃便宜房。

林义龙不是美食家,他不能说出这两个店的方式口味有什么不同,权衡下来,两个店都没去,去了一个一直被老同学们推荐的利群烤鸭店去体验烤鸭和胡同文化。

耶昂姐妹对LC区的胡同并不太适应,间距过近的街道、低矮的街道,外加因为气压低而散发出臭气的下水管道,一切的一切都让她们仿佛回到薇拉曾经居住的伦敦西区。

虽然来这里吃饭的西方人很多,三个人点了两三样菜,也许之前的期望值过高,与路上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掩盖住了晚饭的质量,耶昂姐妹并未感觉到有什么很好吃的评价,只想快点吃完,离开这个地方。

见耶昂姐妹吃得味同嚼蜡的样子,林义龙草草地结束了晚餐,领着她们回到了酒店。在酒店的餐厅里,去吃了这个酒店的自助晚餐。

这下耶昂姐妹可以好好地吃晚饭了。

“义龙,你为什么要带我去吃那个烤鸭?”纳迪亚一边喝着汤,一边生气地问道。

“难道你不想知道燕京的胡同文化么?”林义龙语气委婉地说道,“那就是了。”

“那是什么胡同文化,明明就是贫民窟的文化。”纳迪亚说道,“那种地方跟伦敦东区和莫斯科东南一样,谈不到什么文化。”

“我承认是的。”林义龙想了想,他真的难以向纳迪亚和薇拉解释什么是胡同文化,仔细想想的话,好像纳迪亚说得有这么一番的道理。

从拨乱反正到当下,确实经历了不少波折,但总地来说,燕京的胡同人口大部分都迁移到了居民楼中。然而,十几年过后,当这里地价飞涨,曾经迫不及待搬迁的胡同居民反倒不那么着急了。如果说今天的燕京人感念胡同文化,不如说怀念曾经在这里的生活的过往,如果不考虑房价,让他们放弃人均十几平米的公寓迁入三口之家十几平米的胡同板房,当然是不愿意的。

“那你们愿意吃火锅么?”林义龙问道,他一时想不起能让耶昂姐妹感兴趣点的京系,作为京城,能让林义龙想到的特色菜品也就是经过本地化了的烤鸭和涮羊肉,顶多外加一个水爆肚,倒不是说没有其它美食,可甜品之类的,并不能代替正餐。

“不,我来给你做白煮肉不是更好?”纳迪亚摇摇头。

现在发现,能让纳迪亚和薇拉适应的中餐实在是太少了,或许她们吃淮扬菜或者浙菜也许可能会喜欢,鲁菜也能将就,但终究不是她们的日常餐饮,有点难适应。

如果这样下去,在整个内地,除了酒店餐厅和一些俄式餐厅外,耶昂姐妹只能啃麦当劳和肯德基度日了。

就在林义龙为耶昂姐妹的在京餐饮感到无可奈何的时候,有人中断了跟他的思维。

“林先生!”一个中年商务装男性出现在了林义龙面前,虽然没办法准确叫出来他的名字,但林义龙记得这张脸在莱切斯特广场的某餐馆的包间里出现过。

“你好,请原谅我很差的记性,忘了该如何称呼你,但我知道我们在伦敦见过面的。”林义龙礼貌地说道。

“请叫我梁文阁。”来人不指望林义龙能准确地说出他的名字,自我介绍道。

“是梁先生,幸会。”林义龙感觉有点着了魔,他的路程尽量回避可能出现的人,按照相对来说的最高级标准来安排从希斯罗到燕京的行程,还是能见到这些人,“有什么可以让我为您效劳的?”

“能跟您单独聊一聊么?”梁文阁看了看用好奇的眼神盯着他的耶昂姐妹,对林义龙说道。

“不好意思,我行程很紧,如果您有什么要谈的,就在这里聊好了。”林义龙拒绝私聊,餐厅里人很少,在这里聊也没什么不可。

“那好,我就直接说了。在陶小姐介绍您的背景的时候,我知道您在威尔士进行林场经营。”梁文阁说道,“我想知道,我们能不能在其他领域进行合作?”

“我的价格那天说的时候已经很清楚了,没有什么更改。”梁文阁也不过是一个松露的中间商而已,林义龙完全用不着跟他客客气气的,毕竟只是不可能的商业来往。

“除了白松露的买卖之外,我只想安排一个稍微高级一些的松露巡狩之旅,来的都是达官贵人,每个客人以给贵林场带来500镑左右的门票收益。”梁文阁说道,“我现在在威特郡,也在做类似的松露主题旅行。”

也许威特郡农民却是能从这样的第三产业中挣一笔外快,或者说,梁文阁已经习惯于对付这些没多少钱的农民,觉得林义龙一定错过这样的机会。

林义龙虽然喜欢钱,但并不意味着要把自己家变成公共开放的狩猎场。要是他真的想从布莱肯林场挣钱的话,可以把整个林场都做成高等级的树林保育区,每年的单单的免税补贴就可以瞬间达到200万镑,哪里还用得着面前的这个梁先生在这里鼓噪。

又是一个没做好功课就自信地开始的失败交涉范例。

“也就是说,我什么都不做,就能在家能在8-11月拿到每周2000镑的保底收入是不是?”为了能让耶昂姐妹了解这个失败的范例,林义龙特地切换成了英语,“也就是32000镑?”

“是的,如果前来寻宝的客人多,我们可以把这个数变成50000镑。”见林义龙开始说英语,不知所以的梁文阁也用纯熟的寇特尼口音傻傻地说道。

“那我的林场因为你的客人受灾怎么办?”林义龙心不在焉地问道。

“我们会提供全额的林业保险。”梁文阁不知道自己已经进入套中,“并会提供专门人员打扫。”

“很好,我非常开心。”林义龙开心地说道,“请先付讫40000镑的林业保险和16000镑的浮动保障金。”

......

25 高端消费品

不用说,林义龙给出的成本远远超过了一个白松露商人的在这上面的预算。

“你是在开玩笑吧?”梁文阁直接用中文问道,脸色直接黑了下来。

“我为什么在开玩笑?”林义龙用英文反问道,“8-11月,一共四个月,我们要得就是这个价。”

梁文阁嘴巴张着,不知道是被林义龙的要价给震惊了,还是觉得这个开价难以接受。

“来,我来给你说一说。”林义龙拿出了手机计算器,“布莱肯林场8万英亩地,每年每英亩大概1.5镑/年,林业险共计12万镑,你从8-11月带人来,增加了我们的风险,我只对这个这个四个月的时间段向你收费,盛惠4万镑;此外,既然预期收入为3.2万镑,我需要第一次偿付1.6万镑保底收入,没什么问题吧,所以要是我们合约成立,你需要一次性向我支付5.6万镑。”

“可是我一共需要在那里不到30天!”梁文阁说道,“而且这个时间段,你们自己也在享受林业保险。”

“这是你的说法!”林义龙回答道,“我已经很耐心了,就是这个价格,你可以找个保险公司,看看能不能分时间卖你30天的林业保险。”

“你这是敲诈!”梁文阁失去了冷静,当着整个餐厅的人向林义龙喊道。

“这是你提出的条件,我只是照着你给出的条件办事而已。”林义龙摆出了一个相当谦卑的态度,小声说道,“要不,你也可以找一个靠谱的保险经纪或者律师给你提供法律建议,我相信并不会比我的这个价格少多少。”

“所以,你要是能出,我们就能谈下去,如果不能,我们就这样吧。”林义龙抿了一口可乐,对梁文阁说道。

林义龙十分清楚,梁文阁就算为了维护住自己的客户群也要尽量办成这件事儿,但林义龙这一次把价格提高很多,要么赔钱好多钱,要么失去客户给林义龙——整个伦敦卖松露出入罗马涅和托斯卡纳地区的人都知道布莱肯林场的存在,假如他不能,总会有能出这笔钱的松露商人。

“能给我时间考虑考虑么?”梁文阁问道。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也不会留什么电话给你。”林义龙压根就没想把他的林场开放给他人,“就这个价。你的大吵大嚷很失礼,我的容忍也是有限的。”

跟梁文阁的谈判到此终了,最后,这个奢侈品掮客也没能表示出这笔钱的意思。

“真可怜。”纳迪亚看着梁文阁离去的背影,评论道。

“只是普通的商业交流罢了。”林义龙把头转过去对着耶昂姐妹说道,“这就是商业谈判中没做好功课预习的结果。”

“我还是不理解。”薇拉在一旁问道,“他组织这种活动有什么意义?反正他主顾的松露都得由他供应。难道他的主顾不知道松露很难找才这么值钱么?最多最多就变成森林散步而已——旁边的布莱肯国立公园散步连门票都不要,还要给你门票和这么一大笔保险金,这钱来的比印刷机印的还快。”

“笨!“林义龙敲了敲薇拉的脑袋,“也许应该让你们去一些社交场合去感受一下。”

“我确实不明白嘛。”薇拉继续卖萌,“谁知打动那些伦敦的有钱阔佬和贵族们是怎么想的?”

“像梁文阁这样的在伦敦奢侈品界拼搏的商人并不少,有赚钱的不假,更多的还是赔钱的,甚至还有把整个家庭财产赔到底的也不少。能被他们接洽服务的人都是一群待人处事比他们水平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的上层,虽然看起来外相很忠厚老实,待人亲切友善,但骨子里终究是一群吃肉不吐骨头的主,既能维护好用户群体,又能赚钱的奢侈品商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应对办法无外乎是传统的开源节流罢了。

“压榨像我这样的“中小型”松露提供者才是他们能有效“节流”的努力方向,也会办一些类似于沙龙、品酒会和其他类似的联谊活动来加强客户之间的“友情”的形式来“开源”,比如纳迪亚是有钱人A,是做原油生意的,薇拉是有钱人B,是做成品油生意的,你们相互不认识,但通过我,你们就在一个松露巡狩之旅的活动上相识了,然后增强联系,最终‘互惠互利’;

“反过来说,即便梁文阁的客户遇到了什么样的经济问题承受不起,也不会就这么断了跟梁文阁的联系,还会继续向他这里下订单,祈望在绝境中获得一些社交界的人提供的提前消息获利。这也就是为什么在一些伦敦社交界的人在绝望的经济状况的时候还在打肿脸充胖子维持奢侈生活的一大原因,也许不只是伦敦,整个世界的阔佬们和贵族们都生效。”

“所以,终究还是落到了所谓了“社交”,或者“社会资源”上呗。”纳迪亚点点头,示意她明白了。

林义龙却摇摇头。

“所以,最终就落到了无外乎“利益”两个字上,这些社交场合或者商务场合,只不过是“社会财富再分配”的手段罢了,虽然最常用,还是上不了什么台面。”林义龙如此评价道。

“那什么是能上得了台面的东西呢?”薇拉眼神一亮,问道。

“谁知道,不过我知道这些东西肯定不是。”林义龙说道,“毕竟我之前的工作,也是在那个体系中处理的一员。”

“科学研究如何?”纳迪亚认真地问,“总算得上是上得了台面的方式了吧。”

“算得上。可是......”林义龙支支吾吾的。

“可是什么?”纳迪亚问道。

“第一第二次工业革命以后的大发明发现时代结束了,现在要培训人才、进行科研的成本越来越大,要是没有强有力的支持,什么也干不成。”林义龙进一步解释他的观点,“最后,往往又回到资本盛宴。脸书、linkin和其他的互联网企业烧钱到现在还没实现盈利,市值几百亿,盈利几百块的企业,不如说是考验资本运作水平的零和游戏而已,就这样。”

26 酒店早餐

梁文阁在酒店餐厅偶遇林义龙之后,不甘心失败,在林义龙和耶昂姐妹吃早餐的时候,跟着在伦敦华埠与林义龙交涉的为首的那名女士再一次“偶遇”了林义龙。

“有什么事儿么?”林义龙问为首的那名女商务代表,“今天早上能偶遇各位,真是荣幸。”

“林先生。”女商人说道,“我们带着诚意想跟你达成一项购买协议。”

“方女士,很遗憾,我并不是因为商务谈判才来到燕京的。”林义龙说道,“如果您有什么事儿,可以等我回到伦敦之后再说。”

见林义龙叫出了自己的姓,女商人就知道林义龙肯定不好好对付。

“真失礼,那你请便把。”方女士回答道,但并没直接走的意思。

方女士这个人很有进取心,她是一家国内进口企业的采购专员,专门在西班牙和葡萄牙采购橄榄油,并贴牌灌装,发回到内地。可能听说了白松露的神奇香味,方女士开始尝试做松露酱在国内推广。

很可惜的是,零售商的小块松露并不能满足生产的要求,而大块白松露大部分又以“口口相传”的方式被类似梁文阁这样的奢侈品掮客给弄走了,但梁文阁本人却只能从其他人那里买这样的松露。所以没有第一手的资料,让这位方女士十分苦恼。

林义龙直接拒绝方女士出价的原因也不复杂,方女士国内与销售产自滇南的印度块菌关系过近,一旦到了她的手里,很可能就会被包装成布莱肯林场的白松露从而让林义龙被一群普罗旺斯或者托斯卡纳的同行们憎恶,把他排挤出松露市场,从而把林义龙的松露给变成印度块菌的不尴不尬的存在。林义龙顾虑的是对他的松露销售产生不利影响。既然怎样都是卖方市场,条件不是由方女士这样的买家开出的。

在梁文阁给方女士打电话之前,她在浦江洽谈印度块菌做代替物,听到林义龙出现在帝都的消息,就马不停蹄地来到燕京“偶遇”林义龙。

“义龙,为什么这么麻烦?”纳迪亚用俄语问道,林义龙“偶遇”的人接二连三,让浪漫三人旅行变成了无尽的商务谈判。

“我是超级巨星嘛!”林义龙刻意做出了一个无奈状。

趁着耶昂姐妹去取餐的时候,方女士再次凑了上来。

“林先生,我是真心实意地想从你这里获得第一手松露。”方女士的语气非常谦卑,“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能按照您给出的价格来购买。”

“方女士,假如您真的有这个意向的话,早就在我给的三天时间里跟我联系了,而不会拖到今天。”林义龙直面拆穿了女商人的伪装,“我们林场现在也没办法给你做一个统计,来计算出可能的白松露产出数,所以不行。”

“您不觉得您给的价格有些高了么?”方女士问道,“正如您说的,您没办法预测松露的产出,我们不了解您的林场,也没办法知道您的松露是大是小。”

“说的不错,但是我就这个价格,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林义龙说,“买卖是双方合议为基础的,我并没感觉到那天在伦敦华埠,在座的各位有什么购买意向。那天,你们试图结成了卡特尔力图对我压价,我又不是只有陶女士一个销售渠道,既然注定就没办法谈成,散了也好,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只是正常的商业行为而已,如果让你反感,请接收抱歉。我希望相信我这一次,是非常真诚地想采购贵林场产的松露。”方姓女商人把自己的位置放得更加低,力图让林义龙无从下嘴。

“假如方女士您真的想采购松露的话,首先您必须中断您与滇南方面的联系。”林义龙说道,“而且按照松露酱的成本,我需要一个限额,比如,你从我这里买一公斤松露,只能有500瓶的松露酱产出......

“这不可能,我不可能允许他人来指挥我如何行事。”方女士断然拒绝林义龙的条件,“你这个价格我是不可能接受的,就算是哈罗德商场,白松露的价格也只有8镑,也远小于你9镑的最低要价。【注】”

“我承认是的,既然如此,我们只能等白松露收获季时去看看。”林义龙遗憾地说道,“到那时候,价格未必是这样了。”

“也有可能更低!”女商人愤懑地说道。

“也有可能更高!”林义龙回应道。

林义龙和这个方女士的争议并不在现在涉及到财务,这样的协议跟统销收购协议的意义差不多,但白松露作为所谓的奢侈品或者说不常被食用的食品,价格飘忽不定,不可能像普通的粮食作物那样获得保价。女商人不太可能自己一个人吃掉林义龙的白松露产量,只能卖给一些奢侈品掮客,一旦松露的平均价格不怎么提振士气,市价和布莱肯白松露的实价一来一回就可能有10万镑,白白便宜了林义龙。

看到刚才陌生的女士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跟林义龙交谈,耶昂姐妹非常“懂事”地到旁边的桌子上就坐——林义龙却盼望着她们“不懂事”一次,把面前的方女士赶走。

如果耶昂姐妹懂中文,也许会“不懂事”;她们没什么动向,让隔壁桌互不让步的两人继续对峙了几分钟。

“那么,我有一个别的提案的修改。”见谈判无法取得突破,女商人改变了策略,“我可以支付一小笔保证金来保障我收获季的买入价格,如果我认为合适,我就行使这个特别价格的购入权,如果不能,我就宣布放弃,您白得这笔保证金。”

林义龙笑了笑:“这个方式不错,但是您必须承诺中断与滇南联系并且坚守我刚才提出的买入卖出的松露酱配额。”

女商人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

“那么,你打算出多少钱来确保你的买入权呢?”林义龙问道。

“5000镑!”女商人说道。

“我认为这个价格不够好。”林义龙摇了摇头。

“您认为应该多少钱算合理?”女商人表情不善地问道。

“一万五千镑。”林义龙回答道,“这是我的出价,没有商量余地,三天内有效。”

27 买入优先权

这个优先权问题,跟金融市场的期权差不多。

因为和期权性质相同,并不能简单地归结为普通的正常合同行为,连合同都算不上。因为无论是布莱肯林场还是特来文先生还是方姓女商人都没有对之后的财产权利做出实际的约定——所以这种优先权没办法确定适用标的范围,也就不对林义龙或者布莱肯林场产生约束力。

如果看不懂,也可以这么解释,布莱肯林场出产的白松露因为保管不善被母牛吃掉了,或者林义龙自己想吃白松露,亦或是林场年景不好没有松露产出之类的原因导致布莱肯林场没有白松露卖,或只有少量(50克)松露卖,优惠的金额甚至会远低于方姓女商人提议的5000镑优先权,那么林义龙需不需要偿还方姓女商人用于购买白松露优先权的这笔款项?

答案是需要偿还。后面的买卖合同无法实现,优先权就无从谈起,优先权必须是确定了的商品或者财产权利。

总地来说,工农业的产品优先权条款跟承揽合同之类的不一样,是不具有约束力的合议(比如某手机品牌期货),也因此,并不会在合同履行的强制力层面上获得司法机关的支持。

作为律师,林义龙当然是洞悉这一点的,但如果他不这么做,这个女商人看起来就会一直纠缠不清,所以他就抛下了这样的一个诱饵,让她和那天纠集一起的商人们暂时享受短暂的胜利。

为了不再横生枝节,女商人立即汇了15000镑,打到了林义龙的户头上。

接下来的剧本林义龙都能看到,为了让利益最大化,这个女商人一定会非常有成就感地联系其他在莱切斯特广场遇到的掮客和国内的伙伴添钱,让林义龙重视这里的销售渠道。等到了松露的收获季,他们只能看着松露被高级餐馆买走,愤愤不平地指责林义龙违约中领回15000镑和22.5镑的法定利息。

这15000镑不算小数,林义龙不在乎,女商人肯定会在乎的,作为制造业从业人员,压十四万软妹币在供货商那里的通常结果是在需要用钱的时候没有自己周转会很不方便——可是,正如女商人说得,只是“正常的”商业行为而已,林义龙可以在这上面自由发挥。

这仅仅是林义龙的小小的报复罢了,至于指望着从女商人那里以便宜松露人怎么应付后来的事儿就不归他考量了。讨论手法和手段的话,只能评价这些商人不接地气,总是试图利用国内的一套来坑他。

“这么说,你骗了那个女商人一万五千镑?”回到房间收拾,林义龙把整个流程解释给耶昂姐妹听,薇拉听到之后眼睛睁得大大地,“这钱来得真容易。”

“怎么?”林义龙反问道,“难道华尔街或者金融城的人赚钱不比我多多了?”

“他们至少在付出了足够的成本在炒。”薇拉回答道,“你这一点成本都没有,所以是骗。”

“这笔钱还是要返还的,我骗什么了?”林义龙故作委屈地说道,“而且,我可没在任何地方做出误导,是那个商人自己做出的错误判断。”

“怎么不算误导,你可是提到了优先权,没办法履行的优先权,算什么优先权.....”

“是啊,不过你不觉得,拿着本来不存在优先权的炒作的人,更可悲吗?”林义龙回复道。

薇拉一时语塞,知道林义龙意有所指。

“所以嘛,我还是很诚实的,商业上来说的话。”林义龙自吹自擂道,“只是小小的伎俩而已,连害人之心都没有,也说不上什么大不了的后果。”

“我还是太嫩了。”薇拉做着深刻的自我反省,“我还以为这群人还真的有善良的投资人呢。”

“只是无情和无脑选一个而已,没什么可犹豫的。”林义龙说出了他的分析,“如果在这方面犹豫,那要么就是实力不足,要么是智力不足。”

“今天我们去哪儿?”纳迪亚见薇拉对这个残酷的世界感到无助,急忙转了一个话题。

“长城!”林义龙本想去皇居夏宫,但怎么走,夏宫、别院废墟、明十三陵还有长城都是从城市西部出发,刚好一趟线一天就能走完。

“那是什么地方?”

“你听说过拿破仑吧,他在远征埃及的时候曾经计算过胡夫金字塔,可以环绕整个法国一米高,30厘米厚的围墙。”林义龙这样介绍道,“这个工程15世纪就在这里实现了。”

“所以,是城墙?”

“是的。”

“那和外面的宫墙或者克里姆林宫墙有什么实际区别么?”薇拉问道,“看围墙的话,附近就能看到啊。”

倘若不对这方面历史有了解,长城只不过是蜿蜒几千里的城墙而已,正如哈德良城墙也总是被去湖区的游客忽略一样,长城对欧洲人来说未必是一个能接受的景点。整个往八达岭去的旅游线路上,也许十三陵比长城本身更吸引这些人。

“大概的说法是,你不觉得看看古代士兵的军营和防御工事很不错么!?”林义龙想了想,说道。

纳迪亚拿着手机,查起长城的景点介绍来,但她并没有查到类似的景观布置。

“能看到兵营么?”纳迪亚认真地问道。

“不知道,我将近15年没去了。”林义龙诚实地回答道。

“所以,没有兵营只剩城墙了?”薇拉问道。

看起来,耶昂姐妹并不想对这个除了城墙以外什么都没有的景点有什么兴趣。

“算啦,你们有什么地方想去的么?”林义龙算了算,一天并不能完成者这条游览路线,既然不想看长城,尽在咫尺的明十三陵也去不成,这样问道。

耶昂姐妹摇摇头,她们不熟悉这里。

“那明后天愿意跟我去我的家乡去看一看么!?”林义龙这样建议,“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总是没错的。”

这样的表述让薇拉和纳迪亚非常欢喜,尤其是那个“一家人”的用词。

“我想的是,我们今天如果能去逛逛商场,买两套换洗的衣物和化妆包。”纳迪亚建议道,“如果觉得厌烦,我们换一个地方住也不是不行。”

林义龙看看纳迪亚,有看了看薇拉。

“走,逛街去。”

28 蜂蜜

半个月,林义龙陪着耶昂姐妹在北方地区逛了个大半,在浦江机场送别了她们回莫斯科照顾耶昂先生。

林义龙自己则坐上了火车前往被称为英国女王项下明珠的香江。

有相当一部分本地居民对香江与内地的关系不太适应,对内地来人态度相当不好,自然林义龙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找不自在。他本人公出的时候只讲英语,反正当地的方言他听不懂——正因为林义龙在威尔士呆了很长时间,他的英语口语稍微带了点威尔士口音——香江人并不把林义龙当成内地人,而是当成外国人。他享受到的服务、他人待人接物的态度一下子提高了不少。

他香江分部的学长对林义龙在香江的生活方式没什么反对意见,在香江办公室的工作语言是英文,就连同事们聚会这种半工作半私人的场合也会讲英文并不觉得林义龙矫情。

这位英文名是“雷”的学长,对林义龙有知遇之恩,正是他把林义龙推荐进了艾伦-宾汉姆顿;当然,这里还有一个原因是这位学长的老婆是林义龙的同班同学,正是她的牵线搭桥,才让两个人聊到了一块。所以,林义龙每次公出来香江,都会给这些学长和他的同学带一点英国常见但香江不常见的礼物,比如发泡梨酒。

“没想到,才一年不见,你竟然去威尔士自己营业了。”周五下午,是律所一周最忙碌的时刻,林义龙和他的学哥竟然在洲际酒店见面,喝咖啡。

“人是不断变化的。”林义龙的耳朵对这样的感叹有些磨了茧子,仍然是他的经典回答。

“那你这次来干什么,不是为了邦妮吧。”林义龙的同学英文名就是邦妮,近一年,林义龙一直寻求他同学在香港做他代理的可能。

“并不是。”林义龙解释着,“我看上环成药市场挺有意思,想问问他们需不需要藏红花,这才是我的主要目的,当然了,邦妮是我的次要目的。”

“我其实挺反对邦妮为你工作来着。”学长说道,“我当然清楚,你们根本就没有这个打算,但总感觉心里有点威胁。”

“每次来,你都这么说,真是。”林义龙拿出了带来的四个装满藏红花的玻璃瓶,送给他的学哥,“送你的礼物。”

“这就是你说的藏红花?”端详了一会儿已经干透了的花蕊,“跟我在迪拜免税店买的差不多。”

“你知道,这种东西在克什米尔培育的最多,都是通过非法渠道从东土鸡斯坦经过陇海线再到内地。因为开放政策,也有相当一部分伊朗产的藏红花到了上环的药店里,你觉得,我在这里有市场么?”林义龙问道。

“别想了,你都了解的这么清楚了,第一购买地仍然是本地调味品或者香水商人,其他人怎么可能。”雷说道,“而且,你就在当地处理了就好,在香江这么一个大都市,各种各样的渠道来这里的藏红花这么多,哪里不比你从威尔士运到这里合算?”

“倒是,我以为这种东西应该像和牛之类的,能从这里当跳板,顺到内地去。”林义龙说道。

“你看小说看多了吧,内地边检的严格程度你又不是没听说过,到现在也不允许从有疯牛病史的国家进口牛肉。”雷说道,“北美,欧盟和霓虹这几个国家进口的都不行。除非你的售价能让非法运输者们有利可图,你的藏红花售价是多少?”

“单价的话,大概每克9镑左右。”林义龙报了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数字。

“克什米尔比你少多了,而且还不用走关税。”雷继续试图打消林义龙的想法,“你怎么竞争得过?”

“也许英国产的......”林义龙自然知道自己的劣势,所以想通过营销手段。

“这已经是个金子价了,你还想卖多少钱?”雷说道,“有钱的人直接去中东或者希腊买,知道点行情的去陇海线尽头,不知道的还付不起钱的直接用红花了,哪能轮到你的藏红花。”

没有用,报国无门。

应该说,林义龙想和国内企业打交道的原因是洽谈成本低廉,如果自己去跟欧盟的生产商去聊,单单是商品推介会,洽谈、运输和估价就能让人烦心半天;国内嘛,商务洽谈没欧洲这么正规,只要两边价格质量同意,其他的问题,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其实,我有其他的东西可供出口,你知道Melife发现的那种蜂蜜,专门用来应对化疗副作用的?”林义龙提及的花蜜还是雷介绍给他的,雷的奶奶在三人都在威尔士的那段时间里做化疗,雷被医师推荐了哪种蜂蜜,37镑100克装。

林义龙毕竟没用过这类蜂蜜,唯一能用的上的是跟他关系非常远的表姨夫。但能存活到现在,也未必是这种蜂蜜的功劳。外人怎么说林义龙不太清楚,假如他的蜂蜜要是按照保健食品类投向市场,这个收益比单卖普通的蜂蜜价格高很多。

这就是完完全全昧着良心挣钱了,保健食品毕竟不是药品,不可能起到治疗的作用——这个蜂蜜所宣称提振化疗患者心情只不过是蜂蜜中的葡萄糖和果糖的作用罢了,一般的蜂蜜也能起到类似的反应——而且,购买人如果发现效用不对,完全可以拿“谨遵医嘱”这个在保健食品行业万试万灵的金句。

“怎么,你有这方面的生意兴趣?”雷问道。

“有,我曾经前往过西伯利亚和约旦河河谷两侧,专门为了寻找这种蜜蜂和蜂蜜,最终还是被我找到了。”林义龙说道,“和藏红花不一样,这东西只是被一群人造出来的神话,但这一瓶是我我用藏红花、人参等花蜜弄出来的,既然每一个都有延年益寿,活血化瘀的的东西,通过蜂蜜结合在一起,对这些成分的吸收会更好。当然这个价钱也很贵啦。”

林义龙把封作样品的花圃蜂蜜递给雷,除了颜色更深,其他诸如黏度固形物含量都跟Melife出售得蜂蜜类似,但散发出一股清新的味道却比其他蜂蜜好很多。

29 面试

这是一种十分令普通人不满的广告法,当你以某种东西的优越性能作为卖点的时候,通常只能代表一种销售手段,根据广告上的某种便利,只能在实体交易中给你宣布撤销交易,却并不能停止这种宣传,尤其是保健食品。

拿林义龙的蜂蜜举例,蜂蜜糖分中的甜味剂会在机体的作用下让很多人感觉高兴,心旷神怡,这就可以在广告中被认为是蜂蜜的功效,是一种“非常神奇的物质”:没有哪个为了卖蜂蜜的傻瓜会说“这只是甜味剂在神经中枢的作用而已”,至于说蜜蜂吃这些不同花的花蜜到底能不能产生这些植物“活血化瘀,消炎止痛,治疗癌症”的功效,没人能逻辑的角度说不能,也没有专业知识在科学的领域证明不能,等找到相关专家花一大笔钱做双盲法测试才能在数据上分析得出统计学上结论,所花费的资本和精力几乎是天文数字,普通人是没这个闲钱和热情去找的;再考虑到研究上花费的时间,等报告拿到了,销售人员和医药企业还可以拿研究机构的中立性,研究方法说事儿;这就注定普通人没法找到可靠的研究部门去做法律承认的有效研究的,也就注定类似Melife蜂蜜所宣称的种种功效而大发其财的把戏是不可能被拆穿。

这也是林义龙有恃无恐的最核心原因——此外,作为保险,他可以拿着一些在藏红花研磨粉和人参精跟蜂蜜混合,达到他所宣称的功效。这种方式比去质疑研究机构的中立性和研究方法说事效果更加。

基于这一点,倘若林义龙真的想去卖,是没有人能在这里说什么的,林义龙付出的成本,也就是往返特拉维夫和鄂霍茨克的差旅费和一瓶从新梅尔丹的韩超市买到的“过期”高丽参精40英镑而已,这部分的花费还可以有效地降低布莱肯林场公司的纳税额。

看起来,显然林义龙的学哥是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的,他不得不花10分钟,从广告的法律效果证据证明力的的角度入手,把这个问题解释清楚,自然忽略了退税和人参精已过期的部分。

“果然,变成生意人之后跟律师想的东西就不太一样了。”雷感叹道,“所以这玩意到底有没有效用?”

“效用应该是有的,可实际效果不那么明显。”林义龙解释着,“私人聊天,除了邦妮别让第三个人知道!”

“你可以放心。”雷说道,“我觉得,既然你能把这个事儿提到这里,肯定有自己的销售策略了吧。”

“我已经有CHMP牌照,所以应该没其他的问题。”林义龙说道。

CHMP是专门考虑草本保健食品的欧盟药监局的一个委员会,可能欧盟药监局在药品的管控上享有盛誉,但正如跟他们池塘那边的FDA同行一样,对保健食品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申请人能提供公司注册号,地址和主要成分的说明,并接受CHMP的管理和建议,就能注册放行。拿这个蒙药剂师或者医生是挑衅找死,拿去蒙不明所以的消费者,完全没有问题。

“那我们明年再见面,是不是你就变成了一个百万富翁了呢?”雷打趣地说道,“那你这次对邦妮有什么企图。”

“我想在这里重新注册一个分所。”林义龙说道,“我想找你当我在香江的合伙人。”

“哟呵?”林义龙的学长万万没想到自己才是林义龙的目标,“那你得出点血,我可不太好请。”

“找你实在是太贵了嘛,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找我的老同学了。”林义龙把自己的计划说得很明白,“无论是邦妮还是你,考一个转换考试又不麻烦。”

“那客户呢?”雷问道,看来他对跳槽跟林义龙一起奋斗很有兴趣。

雷在艾伦-宾汉姆顿,是一个薪金合伙人,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普通合伙人,他每个月固定向艾伦-宾汉姆顿支取薪水,其他的工作待遇和地位都跟普通合伙人相符,只要锄头挥得好,不怕墙角挖不倒。

“你知道你们的客户都离开了吧。”林义龙说道。

“那几户,不算多的,每年的顾问金差不多不到600万,不算数的,直接临企业,我还得找将近10来个人。”雷这么分析道,“而且再加上写字楼的租金和物业费,不找新的客户根本就不算什么。”

“如果是企业并购方面的合规呢?”林义龙说道,“比如一个新的信托投资计划,这其中的利润我相信你不会不动心。”

雷很小心地把蜂蜜藏红花放到了包里,这瓶包装精美的蜂蜜,送人当礼品肯定不赖,实在没其他机会,送给自己的同学同事也可以增进感情。

这小心翼翼的态度却让林义龙有了新的想法——他每次带给这位学哥和他同学的礼物都不算很值钱,藏红花在香江的价格虽然昂贵,但万万不至于让他这位月薪在15万HKD的学哥如此小心谨慎,再外加他同学邦尼每个月6万,一个月21万港币收入的家庭一员倘若这么在乎藏红花和蜂蜜的态度的话,一定是遇到了经济问题。

看到林义龙疑惑的神情,他的学哥向他坦诚了他最近的困难。

在认识邦尼前,雷曾经在外面逍遥快活了一阵子。他和邦尼现在没有自己的孩子,却在几个月前成了两个六岁孩子的生物学上父亲,考虑到他的收入水平,每个月需要至少拿出10万才算得上是妥善养活他的子女。结果,维持整个家庭的重担都落在了邦尼的肩上,假如在SEC合规部门工作的邦尼跳槽去做林义龙的代理,可以想见,两人的关系会因为收入的不平衡而直接崩溃。

就算自己没办法去,雷也尽量不让邦尼去,假如自己能从林义龙拿下这份工作,是最理想的。

“我只能提出这么一个建议了,希望你能接受。”毕竟邦尼并不在企业并购上有专业优势,雷更能解决可能遇到的问题,“那我建议你做普通合伙人,每个月1镑固定工资,年终合伙人平均分红。”、

“那我什么时候去面试?”雷问道。

“你现在就在了。”林义龙说道。

30 邦妮

留学生在哪儿工作更合适的这件事,很难判断是对是错,只不过是个人选择罢了。

就像林义龙去人才地接会的例子并不是少数,国内国外的待遇是有差距的。在留学的群体之间,就有了一种叫“加入外籍是为了更好的为国效力”的共识。

这是因为国内外的工资水平标准不一样:你是內籍,你的工资标准不可避免地按照国内标准,院校或者企业不会拿出同等职位国外工资标准的待遇;你要是外籍,那就是外聘专家,工资待遇水平跟国外的收入持平甚至更多。这样的事实让留学生们倾向于拿外籍,然后以外籍专家的身份回国工作。“更好地”这个副词,描述的就是以留学生或者外籍华人的立场,而不是从国内的人力资源水平出发的。

这当然有矛盾,比如林某在国内招聘地接会折戟,去了某半导体企业主导IC设计,虽然享受报酬,工作中所有创造和研究成果都是职务行为,所以相应地知识产权被资方,也就是半导体企业合法所有了——就算林某回到国内,他只能通过他的思路继续发展这种芯片工艺,而不能直接发展之前在国外半导体企业的技术。国内的有关方需要花费一大笔钱才有可能获得使用或者生产授权,而不是国内的有关方面从刚开始就可以使用他的成果;如果林某刚开始在地接会的时候就被招揽,可能这样成本能够小很多。

机遇和风险对双方来说都是并存的,也许这个林某就躺在了功劳簿上,坐吃山空,什么成果都没能拿得出手的。

在这两类人中,林义龙的同学邦妮,明显是前者。

在燕京出生长大的邦妮跟林义龙同岁,两人认识时间比雷和邦妮相遇的时间还早,可以一直因为经济上的原因,林义龙一直以同学和好友的态度——最多也就是每年生日和圣诞节左右给她打个电话聊聊天——与邦妮交往,从来没有擦出过火花。等雷和邦妮正式恋爱,林义龙仍然跟邦妮保持了各种意义上的好友关系,时常去他们的公寓过圣诞或者农历新年之类的大型节日。

身为香江SEC合规人员,邦妮总是带着一副如同高中毕业班女教师的黑框眼镜,加上一副简洁干练的OL外形,很有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如果凯蒂积累一些经验,有向邦妮发展的趋势。看情形也正是这样,凯蒂初见邦妮就和邦妮谈笑风生,把两个男人扔在一边。

在下午茶时间聊完建所必须的条件之后,雷和林义龙就拉上还在工作的邦妮和已经在楼上房间等了很长时间的凯蒂去兰桂坊的一家法式餐厅,向邦妮通报了两个人的谈判结果。

林义龙的合伙人尼尔斯和亚历克斯作为林义龙的同学,自然也是邦妮的同学,同时也认识雷,对律所在香江开展赚钱的业务没反对意见。

“竟然没优先考虑到我,你这人怎么这么欺负人。”邦妮假意责备着林义龙,语气仍然是挑刺和调皮,但熟悉邦妮的林义龙能听出邦妮语气的不对。

邦妮跟林义龙开玩笑的时候,假意责备人的时候总会说“这混球”而不是说“你这人”,看起来她这个假意责备并不是真心的玩笑。既然如此,邦妮就是带上几分的真心责备,林义龙有些不太好受。

“没办法,邦妮也要去考转换课程嘛,要不然拿不到今年的分红不久损失了么?”林义龙满脸堆笑地回答着。然后开始向雷介绍凯蒂。

吃饭时,几个人聊着律师楼的选址和财务。席间,凯蒂表示想出去走走,出于礼貌,邦妮就出来陪着她。

临近半夜的兰桂坊,从酒吧外一帮“鬼佬”们对着身着商务裙装的两人吹口哨,几个人甚至有上前搭讪的冲动。

“你到底是林义龙的什么人?”两人找了一个安静的凉茶摊,邦妮问道,在她的印象中,林义龙总是孤独一人。

“我是他的助理。”凯蒂说道。

“哪类助理?”邦妮继续问。

“各种意义上的,所以你完全可以相信我。”凯蒂回答道,“刚才义龙给我发了条信息,让我出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是吗?”邦妮自问自答,“我跟你没有私交,不能通过你转达。”

“我理解。”凯蒂在近一年已经见多了路人们这类怀疑的神情,很识大体地拿出了她的名片,“事实上,我只是来这里传达,义龙他已经知道可能对现在的事实存在一些误判,如果你需要找个时间或者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题需要找他聊聊,他在下周随时都可以。”

听到这句话,邦妮沿着半山电梯遮雨棚和建筑物之间的缝隙远望九龙。

“我想知道,你们本土学生在婚后发现自己的配偶在婚前有孩子怎么处理?”邦妮看了一会儿,问了凯蒂这个问题。

“婚前知道么?”凯蒂问道。

“婚前不知道,都结婚三年了,才知道。”邦妮随后把雷介绍给林义龙的内容向凯蒂重复了一遍。

“也就是说,他在几个月前才知道有两个儿子的事实?”凯蒂确认着。

“是的,再这之前都是他父母拦着不让我们知道。”邦妮回复到,“如果你要是我,你怎么做?”

“我不知道,你刚才说你的SEC的合规面试是你丈夫的父亲帮助介绍的?”

“对。”邦妮回答道,“只不过没太多人清楚就是了。”

“如果你没别的顾虑,那就离婚好了。”凯蒂劝解道,“我相信,义龙会欢迎你的。”

“现在就是这个问题,我不想让义龙难做。”邦妮解释说,“我不知道雷给了义龙什么保证,让他来当林义龙在香江的合伙人,所以......”

“我觉得这个问题你们应该当面聊聊,我只能帮你把事情概要说上一说。”

“我通过你的电话找他没问题?”邦妮问道。

“是的,完全可以。”

邦妮和凯蒂两人交换了电话,以不太淑女的方式大口大口地快速喝完了茶碗中的已经凉了的凉茶,起身,回到店里。

在餐桌上,林义龙和雷已经喝了一杯又一杯的咖啡,企划案的具体思路已经基本上整理好了。

“你们回来了?”林义龙见到邦妮和凯蒂,“来的真巧,我们这里一切也都弄得差不多了。”

随后,各怀心事的四个人互致敬意,道别。

31 九龙城寨

香江的高级酒店的集中区并不在港岛,而是在红磡地铁站附近到尖东的地带。这里可以直接透过维多利亚港看到繁荣而且灯火辉煌的港岛,从港岛那边看尖东,最醒目的标识也不是和记黄埔的大楼,而是“中国xx银行”的大标牌。

林义龙和邦妮的约会就约在那个标牌下的天星码头。

仍然是有礼貌的拥抱寒暄,两人就乘出租车去了曾经的九龙城寨。

九龙城寨是香港最有名的贫民窟,曾经住在这里的,并不只有从建国之后来到这里侨居避难的内地人,也有不少想从这里获得收入的南洋华裔。等联合声明达成协议后,当局就铲除了这里,把曾经的九龙城寨已经夷平变成了公开的公园。周边配套的东南亚菜馆并未搬走,而是留在了这里。

这里也是邦妮和林义龙到香港后一起在外边吃得第一顿饭,以至于以后两人要是见面,找不到更好的去处,也会来这里。

两人点了泰式鸡蛋咖喱虾和沙爹牛肉,和饮料。

已经知道对方要说什么的林义龙和邦妮,竟然找不到什么开始聊天的话题。

林义龙大概是过来来阐释他为什么要招聘邦妮的丈夫雷,而邦妮要林义龙在这个问题上帮她拿一个主意。

“我早就在脸书上看康斯坦斯和尼尔斯的相互回复记录了。”邦妮说道,“只不过,我不知道你才是他们的组织者,因为你从来不在FB发表留言。”

“我也是听雷说的,才知道的整件事情。我以外人的角度,不好评论。”

林义龙确实没办法评论,他本来就是被雷招聘到艾伦-宾汉姆顿的,而且有什么思路需要坚持的时候,雷也在一旁出力甚多,如果只从利益上来说,他更应该支持邦妮的丈夫,也就是雷更应当一些。

“我知道,只不过在整个香江,能跟我像从前那么聊天的,也只有你一个人而已。”邦妮说道,“我总想发发牢骚。”

总之,雷的非婚生子的故事,林义龙听了雷自己讲了一次,听凯蒂转达了一边,又听邦妮本人又叙述了一次。

可这种家长里短,林义龙不知道也不应该吭声的。

在邦妮和雷认识之前的青春债,只能雷和他以前的女友协调,不要说林义龙,甚至是邦妮也在这一问题上毫无发言权。就算事情真的如同雷的说法那样,作为妻子的邦妮不陪在雷的身边受穷似乎有些违背婚姻宣誓时的承诺,可邦妮的个人疑虑在于,到底雷是不是说了实话。

这一点无从而知,因为雷那个时候接触的是那种生活随便的女孩,有了孩子之后,就依靠从交往的前男友扣出来的小孩抚养费活着,直到几个月的亲子鉴定,才知道雷才是生理学上的父亲。

“你要是我,你怎么办?”看得出来,邦妮在犹豫期,而且是决策上的决断,她只需要一个决定,其他的后果和策略都已经想好了。

至于邦妮的婚姻幸福,林义龙大概能猜出邦妮犹豫的原因,邦妮的工作是雷在再保险业从业的父亲介绍去SEC的,本来两个人收入不菲,生活应该不错,因为非婚生子的问题却导致了两人的财政不平衡,这才是真的原因。在不断的接触中,林义龙知道自己的同学是一个很现实的姑娘,谈及婚姻的幸福,情感只是一个附加品并不在考量之列。

为了自己的利益,林义龙当然不希望看到凯蒂到他这里来了一趟,就直接鼓动凯蒂选择离去。在林义龙看来,在香江SEC工作的凯蒂有非常不错的消息源,雷又有不错的从业技巧,两者相符相成,“合则两利”。

两人见面时邦妮表现出的烦恼和可怜只是假象,邦妮真正关注的是,她能不能从林义龙这里拿到跟她现在薪水差不多的工作,假如能,她就可以顺顺利利地离开;一旦不能,估计她还是会忍下去的。

相通这一点,选边站的优劣就好看多了。

林义龙信奉公私分明,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既然邦妮在寻求情感上慰藉时掺加了“公货”,那林义龙只能公事公办:他开始讲解如果雷能变成他的合伙人,一年的分红和待遇问题。又把从未正式执业过的邦妮放到了相符的位置进行考量。总之,林义龙把雷变成合伙人的职业前景吹成了一朵花,并向帮邦妮保证,只要时间合适,她也能摆脱进入Lynns当合伙人。

林义龙虽然没什么精神洁癖,甚至从头到尾都是黑的,对利益的取舍从来就没犹豫过,这一点邦妮和他只是彼此彼此。以至于他的暗示很露骨一开始就让邦妮了解他的决定。

“请原谅,我并不是说别的。”林义龙这样总结道,“我也相信邦妮你能比雷的成就更高,现在的情形,选择合伙人,只允许我二选一,我只能凭专业领域的经验选择雷。”

“我也相信邦妮你的成就会比雷更高,但是,如果我现在考虑你,你还是只能去当雷的助手,或者去当尼尔斯的助手,怎么想都不太对劲。”林义龙说道。

事实上,以法律职业来说,经验和从事案件的等级,决定了这个职业的薪水,就算邦妮现在拿下了律师执照,但SEC的合规生涯并不能为她的薪水平定增添多少光彩,除非有特别出众的事业,不然就在婚姻存续期间,邦妮的薪水是永远没有办法比肩她的丈夫的。

“我理解,不用放在心上,我只是来发发牢骚的。”邦妮脸色有些苍白,急忙把话题转到了别的地方,比如林义龙居住的布莱肯林场,亚历克斯和尼尔斯的生活等等。

没办法从林义龙这里获得支持的邦妮依然保持着优雅与和善,两个人继续吃饭,按照在英国养成的喝下午茶的习惯乘坐小轮去中环喝了下午茶,就各自回到住处。

“你欠了我一顿日料。”林义龙第一个就打电话给雷。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等这段时间过去,我请!”雷十分痛快地答应下来。

32 反追踪

林义龙要在香江本岛去上环的药店出售蜂蜜,并不算撒谎。

这里是整个亚洲最大的中草药市场,从虫草到犀牛角,只要出钱,什么都能买得到。

林义龙的特殊蜂蜜在这些药店商人们的眼里并不那么特殊。

“怎么说呢,我已经理解了义龙你这些东西的销售思路,但是我得这么说,内地不可能按照你的出价购买,然后卖给别人。”一个跟雷相熟的店主非常中肯地这样建议道,“你打算一瓶卖400块,但你的成本价太高,要是减去营销价,你的成本只有不到80的情况下这些中间人才会有赚头。考虑到你的蜂蜜不能大批量生产,国内的高端消费品的能力不够强,所以,最好的销售路径仍然应该在伦敦、巴黎或者纽约这样的奢侈品接口寻找,比如富南-曼森或者哈罗德这两个高端消费品商场,才能有让你不赔钱的好方法。”

“那么,严先生,你认为这东西的市场接受能力怎么样?”林义龙问道,“比如,你认为大概会有多少人来买我这样的蜂蜜。”

“不好说,我这里是药房,不是奢侈品商场。”被称为严先生的中年药房老板说道,“根据我前几年去伦敦的经验,按照你的这个定价来说,200克一瓶的蜂蜜也不可能超过10镑,就算拿出藏红花花粉作为诱饵,恐怕也不太可能打动那些人,所以......”

很明显,严老板并不对林义龙的蜂蜜的商业前景有多大信心。

林义龙随后又走了不少药店,确实也没什么人愿意做中间商处理他的藏红花蜂蜜。

这个结果在林义龙的意料之中,并不怎么让他灰心——白白地浪费了几乎整天时间还是让林义龙感觉疲劳,他还是打算叫上凯蒂去喝下午茶。

邦妮的出现让凯蒂十分警惕,整个周末,她都是在惴惴不安中度过的。

周一林义龙的行程,她陪着林义龙到了香江本岛,然后就被林义龙建议去购物的理由支开,可凯蒂仍然非常隐秘地跟在林义龙的身后。

“凯蒂,你盯梢的技术太差劲了。”林义龙懒洋洋地找出了换装之后的凯蒂,凯蒂戴着遮阳帽和墨镜,衣服也跟她早上穿得不太一样,然而还是被林义龙挑了出来。

“你是这哪么知道的?”凯蒂问道。

“你的身高太高了。”林义龙说道,“我都不用看你穿了什么,就知道是你了。”

凯蒂出现在西方人不多的上环,身高简直可以用鹤立鸡群来形容,非常明显。林义龙从严先生的药铺出门后,就直接发现了凯蒂。

“如果你想为这些蜂蜜找一个掮客,我倒想到了一个人。”凯蒂见林义龙打算刨根问底,试图把话岔开。

“谁?”林义龙问道。

“你还记得麦格么?”凯蒂说起了跟林义龙吵得不可开交的林义龙的同事。

林义龙眉头一皱,在艾伦-宾汉姆顿的最后日子,他还并不想离职,但麦格对凯蒂和他关系的介入明显加快了他的离职进程,如何能让林义龙忘却。

“她的男友,爱德华-戈登,就是从事这样买卖的。”凯蒂说道,“他也许会比麦格开明很多。”

“麦格啊。”林义龙重复了麦格的名字,“那么你知道戈登的联系方式么?“

“我知道他的店,在喀里多尼亚路附近。”凯蒂回答道,“也许你能从地图上看到他的电话。”

“话说回来,你跟着我做什么?”林义龙思考了一阵,把话题又转到了凯蒂身上。

“我是觉得,你需不需要在这里的向导,我毕竟已经先到了两个星期。”凯蒂的借口十分蹩脚,最后说得结结巴巴的。

“好吧,我只是不太放心你和你那个同学邦妮的旧情复燃。”凯蒂低下头,把实话说出来了。

“不会。”林义龙断然否决到,“都这么多年了,要是想发生点什么早就发生点什么了。”

“那我记得你曾经提起过的悲剧,是不是发生在邦妮身上?”凯蒂好奇地问道。

“并不是。”林义龙摇摇头。

两个人已经走回了世界贸易中心大楼,林义龙决定把这个事情跟凯蒂分享。

“怎么说呢,你知道我在去威尔士前在我的家乡上的大学。”林义龙开始了他的叙述,“大四的时候,我到这里做交换生,我一个中学同学也恰好在交换的序列里。”

“英国国际学生的世界,总是聚堆的,就这么一来二去地,我那时候也是一个人住,挺孤单的,就和一道来英国的同学常来往,久而久之稍微对她有了点倾慕之情。

“我是一个行动主义者,有这个念头之后,我就去找她表白了,她也接受了。

“刚好第二天感恩节假期就开始,她预定的机票就是第二天早上的。我和她就约定等她回威尔士之后我们就开始交往。

“然后她把你涮了?”凯蒂插了句话,但是被林义龙瞪了一眼,知趣地放在了一边。

“跟我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些同学,她们听说我的趣向,立即表示出了她们的反对,把她们所有知道的问题都介绍给我听。

“我这个同学,来这儿不到8个月的时间里,已经跟很多不同的外面的所谓‘少爷帮’的一群有钱的天朝留学生一起交往过了,是那个群体里有名的交际花,这一年的二月份已经堕胎过一次了。

“这无异于对我来说是一个晴空霹雳。我就去查了,证实了她的行为,我在她眼里,只不过是一个接盘侠而已。所以,这么些年,我就这么一直单着过,不去想这些事儿。”

凯蒂知道自己触动了林义龙的伤心事,跟他拥抱,让来周围体验“英国下午茶”文化的其他客人感到很不适应。

“我所经历的不完整的男女关系,就要求我必须在这方面采取强势,没办法的神经敏感,如果我之前有什么失礼或者粗鲁之处,也只能请你理解了。”林义龙把头抬起,看着凯蒂说道。

“我爱你。”凯蒂情不自禁地说了这句话,听起来完全出于真心。

33 哈罗德商场

林义龙结束了在香江的旅行,坐飞机回到了伦敦。

他并不着急回威尔士,而是带着凯蒂到了河岸街的公寓,简单地洗澡换了件衣服之后,前往骑士桥。

骑士桥是伦敦所谓的上层最集中的地方,北面是海德公园,东面是贝尔格拉维亚,西面是肯辛顿、南面是切尔西,作为中心的骑士桥就变成了这些上流社会的零售业中心,声望比作为传统零售业的皮卡迪里和牛津街的更加显著。如果林义龙还想让更多人接触他的蜂蜜,这里无疑是一个非常理想的展示平台。

作为骑士桥的标志性建筑,哈罗德商场就是这些骑士桥展示平台的翘楚。

耶昂姐妹为了自己的小虚荣在这里拿着林义龙给的副卡在这里带着她们的同学享受过贵宾服务,作为主卡的使用人,林义龙没有理由享受不到。

然而,林义龙并不是上层阶层的一员,心态也不比忙忙碌碌的中层。整个人跟伦敦上游社会格格不入,自然就没有特别的理由去哈罗德商场这可以说让他和这个社交区唯一的常设接口。在英国这么多年只在哈罗德买过一件给林母买挺无趣的护肤品,还是网购邮寄而非上门购买。

哈罗德执行了一个“理智休闲”的店内着装要求,像林义龙平时T恤、帽衫加牛仔裤的组合其实是进不去的。

林义龙穿了一件米色的休闲西服和蓝色衬衫,打着领带去见哈罗德的运营主管,向寻求一个在哈罗德商场的展示平台。

这种推荐和面试多多少少有些类似,林义龙自己在这边,哈罗德的运营部门在另外一边。

“......藏红花蜂蜜获得了CHMP的资质,我相信,在不断地摸索中,可以发现这款蜂蜜更多的保健效果。”林义龙介绍着他的蜂蜜。

“你打算把这款蜂蜜定价多少钱?”销售主管问道。

“跟Melife的售价一样,34.99镑/100g。”林义龙说道。

“那么成本价呢?”

“25镑。”

“25镑一瓶的蜂蜜?”

“是的。”

“那这东西是保健食品食用的?比Melife好在哪里。”

“经过动物测试,食用这种蜂蜜的动物比食用其他蜂蜜的动物健康状况好很多,当然,主要是白鼠。”

“那么,没在人身上做过类似试验?”

“没有,蜂蜜不是药品,用不着经过类似双盲法的医学试验,如果是药品,我相信哈罗德也不会出售。”林义龙回答道,“如果把这种蜂蜜变成药品,那么也不是区区35镑能解决得了的。”

“换句话说,这东西只是一个定价35镑食物补充剂。”对面的销售主管说道,“我说的没错吧。”

“我承认是的。”林义龙回答道。

“作为藏红花的花农,你一定理解,藏红花之所以这么贵,主要是因为花蕊的质量不大,而且数量稀少。”销售主管继续说道,“对于我们来说,藏红花的花蕊稀少并不能代表藏红花花蜜稀少。”

“可确实很稀少。”林义龙说道,“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也是没听说过藏红花花蜜的,这也是为什么这个蜂蜜定价这么高的原因。”

“那你对市场的估计有多少。”

“我认为,因为是食品,我一共产出不到250千克的蜂蜜,最多最多一年也只有2200瓶,我计划在这里展示出售500瓶。”林义龙回答道,“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来这里,希望能展销一周的原因。”

“在我们正式下订单之前,可以展示两周。”销售主管说道,“不过,你只能按照25镑每瓶的价格拿到价款,如果销售达不到50%,我们会向你再要1500镑的损失。”

林义龙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所谓的“上层市场”给的待遇并不比梁文阁的待遇好多少,林义龙记得看过《卫报》的报道,制作巧克力的两个罗素大学联盟毕业的一对好友合伙,拿了4500镑去主攻手工巧克力配方:等三个月后,他们巧克力实验差不多完成,却发现没有一家可能的商家对他们的巧克力感兴趣的,不得不又凑了5000镑去萨尔弗里奇营销尝试回收成本,他们的努力仍然宣告失败。结果,两个人因为各种投入财政破产,妻离子散,最终在冰冷的泰晤士河水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只是发生在真实生活中的一个稍微极端的例子,并不能阻拦有从事这个行业志向的大军。这些人,几乎所有人都是找不到理想的工作的大学毕业生,第一份新工作的薪水不能够有效偿付学生贷款和生活费,只能挺而走险,按照“All or nothing“的原则赌一赌。此外,不能说大部分——相当一部分都是耶昂姐妹的同学——他们会进行投入,经过奋斗和失败,最后以售货员或者服务员之类的身份结束自己的青春。

这种入职趋势非常明显,各个科技前沿的杂志总是呼吁增加“科学(S)、技术(T)、工程(E)和数学(M)”这些专业的投入,可是生产企业或者研发企业的资金对新技术的研发投入、新研究员的培养总是有限度的。据业内人士观察,STEM专业的就业率甚至还低于相同层级的文科专业:林义龙很多法学院同学在大学都是STEM专业,然而他们的二等学位没办法进入生物公司或者研究所,譬如学土木工程的亚历克斯第一份工作是家庭餐馆的收银员,学生物化学的尼尔斯第一份工作是厨师。从事奢侈品行业只不过是这些学生无路可走后意料之中的选择,像耶昂姐妹那样对财政极为绝望的本土学生绝不少见。或许,耶昂姐妹身边要好的同学看到耶昂姐妹的近况也许是既鄙视又羡慕,至少耶昂姐妹“就业了”。

“预祝我们合作愉快了。”林义龙起身,以一种没人察觉的鄙视的目光看向哈罗德的销售部门人员。

在销售的议价能力上,哈罗德商场比林义龙高得多,是买方市场,除非林义龙的产品需求过硬,遵循市场的一般性原则,买方市场变成卖方市场才更有能力卖出高价,并没有什么不对。

34 慈善晚会

法蒂玛最近十分郁闷,她接到财政部的公文,她上一个财年度的收入已经超过了免税额度一大截,要她补缴所得税。

这是当然的,为了维持在伦敦的生活,法蒂玛每个月都至少要赚800镑才能勉强维持生活,肯定超过了最低的6000镑额度。

那笔林义龙给的意外之财只能够得上偿还这部分税款,按理说她的财政应该是安全的。然而,为了在英国留下,她必须在9月份之前支付一笔2000镑的学费预付款才能继续在获得签证担保。她本来的计划是向财务公司申请一笔教育贷款款,十有八九应该获得批准的申请却被拒绝。一旦她没办法支付这笔款项,她就得离开英国,回到自己位于孟加拉和阿萨姆边境的故乡小城。

不用说,回到家乡的法蒂玛因为嫁妆缺乏肯定会被自己的夫家冷遇甚至虐待,这一条并不是合理的避难事由,显然不会得到批准。

法蒂玛心慌,沮丧,迷惘。她甚至都能直接看到自己无光的未来。

终末,法蒂玛还是要回去的。她却依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林义龙的手笔。

林义龙是能预见到法蒂玛令人扼腕的悲惨命运,即使这样,他也不会产生怜悯而就此罢手。既然是法蒂玛把信息透漏给报界的,林义龙这么报复没有让人指责的地方。最后,造成法蒂玛悲惨命运的元凶也不是他,而是法蒂玛家乡的不能被现代社会接受的恶俗。

作为事主的林义龙本人,并没有在《法蒂玛回家》这一幕悲剧中获得什么利益,比一年以前处心积虑地使凯蒂和耶昂姐妹屈服的自责感还小,更让他没有不去报复法蒂玛的借口。

摆脱了这种负罪感的林义龙想处心积虑地对付一个一穷二白的孟加拉女学生,实在是太简单了:只要向法蒂玛提供贷款的财务公司的合规同行透露一下财政部的金融审查目标就完成了。

结识这些人的方式非常简单,除去通过奢侈品商人组织的客户聚会以外,年度的行业聚会和慈善晚会也一样。

前者林义龙照例11月份必然会参加,然而慈善晚会并不是林义龙想光顾的场合。

“慈善”这个词听起来一定是好事,而且你看很多大企业家或者大操盘手也同时是大慈善家。然而,新闻并不会告诉你,如果企业或者个人向慈善组织提供多少多少捐款,就会在税收表格上体现出多少多少的税收减免。在有了心灵满足的基础上,捐出一大笔财产的同时也无形中为企业或者个人提升声望和“履行社会责任”的公共形象上提升很多。

财产、形象、自我满足三个条件的组合刺激下,那些赚大钱的大佬们有什么理由不去捐款呢?

虽然不算什么大佬,林义龙也被邀请到距离河岸街公寓不远的萨伏伊酒店宴会厅,参加一个慈善晚会。

这种晚会的组织流程跟普通舞会没什么不同,只在用餐前加入了慈善拍卖或者慈善义卖的流程。不要指望慈善拍卖或者慈善义卖能买到什么好东西——大部分都是到场大人物,尤其是各路明星捐出的物品,明星效应罢了。

相对男宾而言,女宾们更容易被明星效应吸引。出于这个原因,慈善晚宴的出席人必然会带女伴。凯蒂理所当然地就被林义龙邀请,来当他的女伴。

顺便一说,慈善晚宴女伴的选择也算是鱼目混珠,甚至还有请一些高端的女陪护女伴游来担任自己的舞会女伴的。比如像林义龙同桌对面那一位。

几个男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着邻座带来的女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选择女伴也变成了一门心理学问,能从中推断出男人们在其他方面选择的心性。

可以看得出来,围在林义龙这一桌,都属于刚开始捐款的暴发户类:年龄不算很大,穿得都是毫无逼格的成衣店晚礼服,都带着一个青春靓丽的女伴。

舞会餐桌布置都是主办方按照类型选出来的,会十分鲜明地把出席的宾客按照财产地位分等打分,把他们认为可以促进社交的人放在一桌,可以看得出来,林义龙所在的宴会第三排打分并不是非常高,但也应该有一些共同话题的可能。

从桌上的名牌可以知道,林义龙左侧的那个叫克里斯托弗-库联科,右侧的叫丹尼斯-默克和坐在林义龙对面找了应召女充当女伴的扬-詹森。

“你是从事什么行业的,易.....朗,林先生?”总之,在这样的慈善晚宴出现的远东面孔让其他三位很好奇,库联科先生决定跟邻座相互认识一下。

“威尔士农民的。”林义龙说道,“请叫我易就可以了。”

“请称呼我克里斯,克里斯-库联科,克罗地亚人,经营度假房地产的。”

两人互致敬意,谈论的问题干巴巴的,林义龙从未踏足过克罗地亚,而克里斯也没去过威尔士;林义龙不了解克罗地亚,克里斯同样对远东没什么清楚的认识。就这么泛泛地说了说英超联赛和赛马,并没有找到让人有继续的交谈的共同话题,只是相互保持尊重。

默克先生对林义龙的林业经营很感兴趣,两人聊了林下养殖和浆果果酱;至于詹森先生,林义龙和他的距离太远,没有交流的可能性,但还是互换了名片。

毫无意义和目的的话题持续了并不短的时间最终被晚会主持人打断,一通介绍和祝福之后,慈善拍卖开始了。

第一件商品是一套金首饰,是由某个在前面位置的大佬的名媛拿出来拍卖的。这件原价为2200镑的饰品在某种“慈善之心”的推动下卖了3200镑,在接下来的拍卖品中,除了首饰,签名照片之外,还出现了一些经典原版海报和经典唱片。

凯蒂拥有了那个钻石吊坠之后对一切的首饰和古董都失去了兴趣,她只参与竞购了AC/DC乐队以及创世纪乐队的经典海报,而且还输掉了不到35镑成交金额的竞价。

35 科林斯酒店

如果和邻座没能聊到一块,基本上慈善晚宴就失去参与者的社交目的了。

虽然没能跟林义龙又更多的兴趣交集,但是林义龙邻座的库联科先生不气馁,跟林义龙第二天约在了维斯塔俱乐部吃午餐。

维斯塔俱乐部坐落于梅菲尔,只有8张桌子的午餐型社交俱乐部。

晚餐是可以有10道以上的,但是午餐,最多不会超过四道。

林义龙是后来的,他在侍者的带领下再一次见到了库联科先生,跟他见礼。

“日安。”林义龙说道,“请原谅我有些迟到了。”

虽然这样说,但他的时间掐得非常精准,只推迟不到30秒,这样可以避免见面立即尬聊的某种“不热络”。

“纯粹是是我来早了。”库联科先生说道,“请坐,需要来点什么?”

“客随主便。”

“一切都是现成的。”库联科把菜单递给林义龙。

“头盘来一份奶油蘑菇汤,主菜就来腰眼牛排好了,甜点的话,芝士拼盘和咖啡。”林义龙接过菜单,不客气地点了自己喜欢的菜。

“需要来点什么喝的么?”侍者问道。

“可乐或者柠檬水就不错。”林义龙说道,“我的牛排要三分熟的,配奶酪酱。”

“请原谅我很唐突地提出见面的要求。”库联科先生先表示了他的歉意。

“没关系,我很有兴趣,您邀请我来是来谈私交呢还是生意呢?”林义龙问道。

“生意。”库联科先生说道,“科林斯酒店以我作为中间人,想向你推荐一个新的公寓。”

“可是我的公寓是去年刚刚入住的,暂时并不需要再在伦敦购置一套新公寓。”林义龙很不解。

“我理解,但我认为,倘若林先生真的对住处没有什么高标准的话,不可能等1年之后才重新搬回威尔士。”库联科先生说道。

“看来库联科先生你是做过调查的,连我什么时候搬家都知道。”林义龙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房地产开发商。

“这些都是公开的信息,我还是付出了一定的努力的。”库联科先生没觉得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并没有任何敌意,我只是想说明,我认为林先生你如果经济宽裕的话,不如跟我去看看我希望推荐的公寓。”

非常可笑,在这个传说中人人都注重隐私的国家里,法律上“隐私”的定义却不存在。也就是说,在国家层面而言,公民没有隐私的说法,只有受保护的保密信息。

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按照通常的概念,隐私指的是当事人不愿公开或者与人分享的消息或者经验,因为这个定义特别宽泛,每个人的愿意公开和不愿意公开的尺度是不同的。比如,受过刑罚和破产过的人就不愿意分享他们破产或者处罚这些经历,然而这些信息是很多场合下必须要被获知的,自然强制地就破坏了“不愿公开”这个结论。有些信息毕竟属于应当保护的个人信息,也不可能被人随便查阅,就有了“受保护的个人信息”的说法。

如果按照后面的说法,在网站上的消费习惯、消费金额都属于这类排他性信息,可是这种信息偏偏是由互联网企业控制的,想要在网上下订单,必然要经历“强制个人信息”收集和授权,在不经意间,也就把个人信息授权给了这些互联网公司了。很多以受保护的隐私信息向个人进行敲x诈之类的活动,在法律上受害人可以向这些企业索要赔偿的,然而受限于举证能力,非常困难。

为了对抗“所有人”,不列颠土地所有人信息并不是保密的,而是半公开的。

不要说别人,在林义龙之前处理的几桩追讨财产的案件里中,算不上完全合法的灰色的手段他也用过不少。至少能查到案件中的资金去向才会罢休,按照林义龙自己的标准,他没有责备库联科先生查询他的信息的立场。被这样查到,总有些不自在。

侍者拿来了林义龙需要的蘑菇汤和库联科先生点的三文鱼沙拉,让林义龙的有些积攒的火气没法散发出去。

“好像没什么不行。”林义龙想了想,假意应承下来,既然库联科先生已经做了这么多功课,那么不妨按照他的思路向下走一走,反正也没什么坏处,即便因为最后认为项目前景不佳而放弃,也不会给库联科先生发作的借口。

吃完饭,林义龙坐上库联科先生的车,前往查令十字火车站后身的科林斯酒店。

科林斯酒店所处的位置,离哪里都不算远,几步路就可以到达白厅、贝尔格拉维亚和维多利亚。但除去传闻中的雍容奢华外,似乎跟他现在在河岸街的公寓没什么不同;每年缴纳的物业费也更高。这些不利条件换来的并不是舒适,只是在一群人眼中的气派。如果林义龙追求反正没人在乎的气派,不如去汉普斯泰德或者萨里郡的别墅区更能显示他的经济实力,而不是在科林斯酒店弄一个酒店式公寓住。

而且在科林斯酒店应该矗立的地方,林义龙看到的不是豪华型酒店,而是正在装修的大厦。

林义龙不解地看着库联科先生。

“我是科林斯公寓的开发商之一,手头有些紧,想把我的份额抵押出去,我想林先生有没有兴趣接手。”库联科先生解释道,“只要800万,就能接手我的份额。”

“我会考虑的,周一给你答复。”林义龙冷冷地回答道,随后转身离开,往滑铁卢桥边的自己公寓散步回去。

这个动作如果在其他人看来,一准是拒绝。

虽然语气动作都是冰冷的,但林义龙的的确确是产生了很大兴趣:首先,如果库联科先生真的在这里面有份额,这个项目肯定能赚钱;项目转让理清法律责任和处置法律陷阱本来就是他的领域专精;最后还可以向科林斯酒店把布莱肯林场出产的松露吃进去,也就可以摆脱池塘那边和伦敦的奢侈品掮客的依赖。这是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投资项目。

库联科通过慈善晚宴结识林义龙并不只是一个偶然,看来也是精心地准备过的,也算不上“疾病乱投医”。如果林义龙猜测的没错,十有八九库联科先生的资金链正处于崩溃的状态,他要趁着没完全断裂之前把这些能卖出价的处理一部分,要不然也不会做这么多功课处心积虑地向林义龙推销。

36 园艺节

考量着科林斯酒店公寓的预算和投入,林义龙回到了布莱肯林场的家。

在国内呆了将近一个月之后,时间刚刚好能赶上比较大的公共关系活动——马斯塔赫镇的园艺展览节。

英国乡村,每年的都会经历这么几个季节性的展示机会,比如乡村园艺节,乡村农园比赛之类的。在《掌门狗》的某一部中,就出现了这种以小镇为单位的英国特有的乡村园艺比赛。

林义龙第一次听说这类东西跟电影或其他媒体宣传毫无关系,直接契机是一次在湖区的旅行。

提及到湖区,很多人第一印象就是包括华兹华斯三人组成的湖畔派,可真正让湖区名声大作的,并不是湖畔派的诗人们,而是碧翠克丝-波特的彼得兔。

林义龙在几年前对湖区的旅行时,刚刚好赶上了在巴德米尔举办的乡村园艺展。

这种乡村园艺展,本意是为了让农民在城镇里直接销售农作物进行的每季一度集市,可多多少少地,增添了一番庆典的色彩。在每年的八九月份,这个庆典还会举办园艺比赛,投票选出最好的农产类别。

虽然作为矿镇的马斯塔赫已经没落,但并不妨碍整个奥格莫峡谷居住的农民们来马斯塔赫举办园艺展。

布莱肯林场,也有了参加在马斯塔赫的举行的园艺展的资格,25英镑的预付款换来的是一个上午的摊位。

自从林义龙买下了格里格威赫小镇和附近的河谷森林,马斯塔赫的镇民们对布莱肯林场有了一种很神秘的印象,这个时候跟镇民们碰碰面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免除镇民们对他的敌意。

比赛的内容很平易近人,只要把自己的园艺产品拿到集市上展出,最后汇总投票。因为是镇民们自己的投票,显然很符合镇民自身的感受,并不和其他农业产业展览会评价标准雷同。

这样的评价体系下,并不太适合大型农牧场,也不怎么适合布莱肯林场。可林义龙的林场花园恰好能被理解成“孤悬海外”的家庭庭院,就算是为了表示出要与镇民们接轨的姿态,就必须参加马斯塔赫和下内斯两个小镇的园林比赛。

换而言之,林义龙必须带一点能够吸引镇民们眼球的产品。可是他的藏红花收获完了,松露在森林里培育中,牛犊还没来得及育肥,蜂蜜存货也被药铺抢购一空,能用来展示的只剩下他本来考虑自用的山萮菜,也就是山葵。

威尔士人对芥末酱的接受能力也还算可以,对日式刺身和寿司一起食用的染了色芥末酱的强烈程度可以接受,林义龙并不怕自己的山葵酱会卖不出去,恰恰相反,他的山葵是自用的,林义龙担心的是自己的山葵酱太受欢迎而没有足够处理数量,只带了铺不满摊床的小小50瓶,剩下的部分桌面,拿冷藏好的新鲜山葵和特别在鲨鱼鱼皮材质研磨板充数。

到了8月20日凌晨4点,林义龙布置好了展台,等着镇民们的光临。

在园艺展览比赛的农民不算多,只来了不到40家,剩下的部分是由马斯塔赫当地的冰淇淋店、甜品店和面包房以及市场中的出售来福面包【注】的卖鱼贩填充,这里“有机”羊肉、“有机散养”鸡蛋和“有机”蔬菜是园艺节的主流,也只有这些才是园艺展览会的参展条件,也同时是镇民们想要的。

在林义龙的桌子下面,上面用写着“威尔士唯一山葵”的宣传语,上面摆着林义龙和凯蒂连夜赶工出来的“普通”寿司、“有机”山葵酱和“有机”鲜山葵。

有机食品并不意味着健康、营养、安全。按照欧盟对有机食品的定义来说,在未被污染的土地上,不使用化肥、农药、地下水管道粪肥的未经辐射过的非转基因食品,才是有机食品。然而,日常生活中不吃非有机食品的概率是0,有机食品占欧盟食品总出产只有不到2%的比重;而饲料等农业原料中,有机原料占整个农业原料的比重不到0.4%,就连草甸也是被撒过肥料的,根本就没人能保证自己吃的是纯纯粹粹的有机食品。

唔,也许正因为每天吃不到,觉得现代农业各种非自然的东西用得过多,所以才觉得有机食品健康、营养和安全。

不过,对林义龙来说,满眼都是“有机”“全绿色““放养”这几个词加起来比较厌烦了。他每天吃得东西都是超市货架摆得最便宜的肉和蔬菜,与这些词汇完全无缘。

马斯塔赫的镇民们对林义龙在园艺节上摆摊并不觉得奇怪,真觉得神奇的是Wasabi和“布莱肯林场”,从BBC的纪录片中,很多人已经知道在南安普顿外已经有人成功地培育了新鲜山葵,但他们看到自己城镇也培育出了这种令他们感觉神器的佐料。

帮助摆摊的是林义龙的两个林场班长彼得和萨沙,山葵的定价十分公允,差不多5镑左右,每一个被采摘下来的山葵被建议打成泥状。因为镇民们没见过新鲜山葵,并不觉得山葵跟芥末的味道有什么不同,等他们试吃了林义龙的样品之后,才纷纷开始购买。

来园艺节的镇民们络绎不绝,在经过布莱肯林场的摊位后总会稍稍地多瞧布莱肯林场的摊位一眼,不多时,林义龙装满了一大盒的山葵已经卖完,只能遗憾地收摊了。但林义龙也好,彼得和萨沙也罢,都不急着离开,而是拿出了预备着的两盒山葵酱和长棍饼干摆在了一块,请镇民们试吃。

在上午11点园艺节即将结束的时候,马斯塔赫的镇长授予布莱肯林场的山葵以园艺节特别奖以表彰布莱肯林场成功打破英格兰对山葵生产的垄断,种植到威尔士的“壮举”。资助园林界的2500镑没白花,虽然没人对这个新奖项的设立感兴趣,在公布特别奖时也没人喝倒彩。在这个矿业衰退而农业繁荣的马斯塔赫小镇,也开始慢慢地接受布莱肯林场和林义龙了。

37 住房

“好,我明白了。”林义龙在电话中含混不清地回答道,“老爹你是接下来打算怎么打算退休后的生活?”

林义龙的老爹即将以处级待遇光荣退休,即将来到威尔士跟林义龙团聚。

并不是福音,平白无故地增加了林义龙日程的紧张。

他需要帮助老爹打包,迁户口,卖房子。

如果不算布莱肯林场,不算河岸街公寓,也不算林母现在因工作变动买下来的外国公寓,林家各个人项下一共有五套住房,首先是林父在学校任教时分到的一套三居室的家属区住房;林母在房改最后一批获得的一套两居室住房;夫妻俩房改之后,于07年拿着公积金给林义龙名下购置的一套三居室的住房;作为林家独苗,林义龙爷爷奶奶把他们唯一一套回迁两居室住房遗赠给了林义龙;此外,还有林义龙姥姥姥爷遗赠给林母的一套三居室住房。

林家的住房条件还是很宽敞的,但这么多房子空着,总不是一个办法。

于是,他建议卖掉除了他爷爷奶奶留给他以外的所有住房,但这个建议被实际掌控房子的林父不置可否。

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林义龙当然希望自己父母能在林场久住,既然如此在家乡的房子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唯一留下来爷爷奶奶的那套住房可以让林父林母即便回国也有一个稍稍可以落脚、安置户口的地方,虽然林义龙的老妈并不喜欢那里。

正因为林母不喜欢住在那里,能让自己父母留在威尔士的计划也就能顺理成章地推进了。

林义龙在不列颠呆了不到一周,安排了下一步的工作之后,又重新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他是和结束在亚历克斯和尼尔斯的面试的雷一道前往香江,转飞两次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房价上涨速度非常快,林父和林母的意思是再等两年等房价再涨一涨再脱手。林义龙对此表示出他的反对,向他们保证去伦敦之后有新的不亚于住房的投资渠道。

“那是什么渠道?”林母问道。“你能具体讲一讲么?”

“我和我的伙伴打算在伦敦房地产市场投一笔高端公寓,科林斯酒店?”林义龙开始解释科林斯酒店公寓的地理位置,“在泰晤士河边上,能从窗口看到泰晤士河‘河景’。出门就是威斯敏斯特广场,临唐宁街十号,白厅,和议会大厦,科林斯酒店在这里建一个容量为12套的酒店式公寓,每套售价在800万到950万英镑之间,通过住房按揭,我们一共投入差不多在3250万镑左右,科林斯酒店先把地皮借给我们,五年后收取地价。”

“我们对国内更熟悉,而且也没有向国外投资的经验。”林父插了一句,“我们要搬过去,还得在各方面受你制约,我才不想呢。”

“怎么能说受我制约,老爸虽然退休了,但也不算老,你在国内的联系不是特别必要,而且凭老爸的退休金,完全可以去威尔士生活富富有余,就算不去那现在我们家房子也太多了点,每个月的房租收入能赶得上老爹退休工资的一半没有?”林义龙反问道。林义龙老爸是按照教授和正处级待遇退休的,即便把他们除了自住的住房都出租,也没能达到林父退休工资各项补贴加起来一半。

“那我也感觉,还是在国内更靠谱一些。”

“我是去哪里当投资商,不是倒房子的。”林义龙进一步引诱自己老爹入套,“总之我感觉这个项目不错,而且资金收益率不低。”

科林斯酒店公寓的位置,居所规格决定了面向买家的营销方向,不是中东土豪就是池塘那边的土豪,每年的公寓维护费大概在8万英镑到11万英镑之间,如果年收入小于100万镑,根本就没可能维护得起连庭院都没有的豪宅。至于已经开始向外扩张的内地土豪们,切尔西和肯辛顿的城市庭院更适合他们。

“那么资金收益率呢?”林母相信林义龙的直觉,她需要林义龙进一步解释清楚他向他们兜售的这个项目。

“大概是三年60%左右,税前。”林义龙给出了一个大概的数字,这个数字是通过伦敦类似公寓上涨速率算出来的。在伦敦,房地产市场每个月都以1.2%的价格不断飙升,相比之下,建材和人工的价格在走低,如果包括定价策略来看的话,60%是一个只可能保守的数字,“而且,这部分收益也可以通过手段运作,免除税收。”

“给个价格吧,你需要我们投多少钱?”

“大概70万英镑左右。”林义龙报出了自己的价格,这个价格,刚好是林家卖掉国内所有房子的收入,“老爸老妈可以占四分之一的投资,我的投资人占有另外四分之三。”

见一直占家庭统治地位的林母对国外生活产生了兴趣并介入,林父就在一旁默不作声,有几次嘴唇蠕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钱可以给你。”林母仔细思考了一阵,用宠溺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瞥了一眼因自己介入失去发言权的林父,下了决心,“除了你名下的那套房子,其他的都卖掉。你把你名下的房子留着,把我们的户口迁到那边去。”

林父的脾气不可能这样平和。可这样重要的事关家庭未来的场合,他却一声不吭,如同斗败的赛马一样,回避着林母凌厉的眼神。

这肯定是有问题的。

“怎么了?”林义龙看着自己的老爹问道。

“别问。”林母斜眼威慑着自己的丈夫,“然后你就把那个房子租出去吧,只要把房子出手掉,我们就走。”

“老爸老妈真的决定好了么?”林义龙问道,相比于林父,林母在国外呆了有一段时间,更容易适应国外的生活环境,或者说更容易适应比较孤独的环境,“那我们现在挂单,我能借一笔款子先投入,在等着房子售出。”

“你去做吧,一个月内就差不多。”林母给了林义龙打了一针强心剂,“我们一个月以后一起走,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38 抵押

林义龙打算拿齐所有五套房子的房证,但只从别的地方拿到了四个,作为爷爷奶奶遗赠的那个房证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再结合自己老爸在移交房证时支支吾吾的情况,估计这个事儿跟自己老爹有莫大的关系。

可能这么一个价格在60万左右的房屋在现在的林义龙看来并不是特别在乎,他更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母正式退休前还有要收尾的一些工作,她也只是利用和林义龙呆了不到一周时间里,收拢了各项物品,腾空房子,把名下所有财产事宜都委托给了林义龙处理。

等去机场送别了自己老娘,林义龙开始向自己父亲询问这其中的秘辛。

也许可以被责备为落后观念,作为老林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无疑是被他爷爷奶奶看成是家族的独苗。在他出国前,爷爷奶奶已经把这个房子转移到林义龙的名下,绕过自己的所有子女。

出问题的,正是这套房子。

林义龙在某重点大学担任教授的叔叔是对这笔小小的遗赠是没什么兴趣的,他和林父兄弟之情甚笃,60万虽然是一笔钱也不会跟林父产生什么龌龊,但林义龙的姑母就未必了。

林义龙的姑母对这套房子的所属颇有微辞。由于姑父的生意失败,林义龙的姑母不得不被迫辞去了自己的工作,并卖掉了自己的房子以偿还贷款,很长时间里都是与林义龙的爷爷奶奶在一个屋檐下一起生活。林义龙的爷爷奶奶知道自己女儿一家的困顿,同意了这样的请求。林义龙的姑母一家在那个房子里照顾了林义龙的爷爷奶奶将近15年,也顺理成章地产生了承继产权的愿望。林义龙的爷爷奶奶却一直没同意。去年林义龙爷爷奶奶谢世的时候,姑母就向林父要求平分这一产权的愿望。

林义龙和林母对重新平分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反正这套房子按理来说也应该是林父兄妹三人一起均分,而且这十五年里一直也都是由林义龙姑母一家在照顾老人,没做更多的考量,就让林父自己解决。

在去年,姑姑姑父的生意再一次陷入困境,向林父借款50万软妹币,这对林父不是一个小数,在林母一直控制家庭财政大权而且固执地拒绝借款的情况下,林父不得不用在林义龙名下的自己父母的房子做抵押贷款,还款期限即将届满,但贷款依然没有偿还的征兆。

等林父今年夏天再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找不到林义龙姑姑一家的去向了,所有的家电、家具和厨房用品都被搬空了。只留下一套空荡荡的房子。

再这之后不久,银行清欠的工作人员找上门来,向林父递交了催款通知书。

林父感觉自己被出卖,只好联系林母做协商,自觉有先见之明的林母自然也不会给林父什么好脸色,两个人吵了起来,夫妻俩一直冷战到林义龙归来。

“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林父怀着满心希望看着自己的儿子,问道。

“暂时没有。”林义龙回应道,“这房子毕竟是你代我设立的抵押权,我没什么办法。”林义龙回答道,“现在唯一的可行性就是我去法院起诉老爹你,去宣告抵押无效,但这样的话,你容易被公安局追责而且还会被银行追债,这个成本我感觉难以承受。”

“我现在反正都退休了,还能怎么样,也不可能再去银行贷款买房,信用记录完了就完了吧。”林父不在意地说道,“反正借钱的也不是我个人,我就承担一个连带责任。”

“你承担的是刑事责任,不是民事责任,如果你真的这么做,老爹你会有大概率被检察院以诈x骗x罪共犯的名义起诉。”林义龙用不容置疑的语调说道,“之后还得考虑,有相当一部分我妈控制下的财产都是夫妻共有财产,就算你不还,银行还有权回去向我妈追讨,你不希望看到我妈因为被追债而在上班最后几天内被迫从银行辞职吧?”

林父坐在林义龙身旁在机场巴士的座位上,沉默着。

“那也就是说,我怎么着都得把这个债得还清楚了?”林父问道,希望从林义龙得到一个否定的表示。

“没办法,是这样的。”林义龙说道。

林父再次陷入了沉默状态,而且表情凝重。

经济上的痛苦其次,心灵上的痛苦是首要的。林父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会背弃承诺不顾同胞之谊什么都没提前说明就溜了。在他把这件事告知林义龙的时候所有的利害关系已经被林义龙提醒过了,如果经济上没有这么急迫的还款压力,林父被自己妹妹背叛的伤口可以通过时间慢慢愈合,可几天一通的还款电话和还款通知提醒着还款压力的一直存在,不断地扯开他的心痛。

“我倒是有点钱,老爹你需要的话,你就拿去用吧。”林义龙提出了这样的一个方案,既然债务没办法解除,不如承担下来,别让这么多杂事环绕在本应该颐养天年的林父周围,而且未尝也不是让林父彻底打消留在家乡打算的考虑。

可能现在真的要仰仗自己儿子的鼻息了,一想到这一点,林父更加痛苦。

“还没到那个地步。”林父固执地说道,“我能解决得了。”

如果不能经过林母控制的家庭财产,单凭林父每个月的退休金是没有办法能解决得了的。到那个时候,爷爷奶奶的遗赠早就拍卖,想买也买不回来。

林义龙发了脾气。

“我早说过其中的.....”林义龙刚想说出这句话,但自己老爹的心已经被伤透了,没必要在埋怨。

“行了,老爸。”林义龙轻松地说道,“毕竟是我的房子,由我来处理吧,这是我的责任。”

“我可以...算了,随便你做吧。”林父看了看林义龙,把话说了一半,让林义龙在这件事上任意发挥。

林父自觉在自己儿子这里也失去了发言权,接下来的路程里,父子俩一句话也没说。

39 直面

很多情况都是在协议或者合同中的议价权问题,尽管林义龙就要被催债,但他并不惊慌。

如果不是考虑在国内上借款人名单会导致自己出行受到阻碍,他可以通过一般手段合理合法地程序把银行形势抵押权权限的期限延长到60个月,增加自己的议价权,甚至把债务重新以不良资产的方式“买回来”。

因为林母在国内从业干得就是各种融资,在每天耳濡目染地“教育”之下,林义龙对银行或者信用社内部管理模式不能说了如指掌也能算“窥一斑而知全豹”。贷出贷款的融资职员通常也背负清偿欠款的职责,如果融资职员不能解决,就得让保全部门入场,也自然会出现保全部门在规定时间无法实现债务清偿的情况,金融机构就会把这一类变成不良资产而写进债务中给金融资产公司做剥离。这个时候,如果债务人自己去“买下”这样的不良资产,就可以以非常低的价钱自己为自己免除债权。

这种方法算得上是合理利用规则,不过也可以被称为耍无赖——换句话说,如果是一般企业,平时的资金链并没有那么充裕,当一笔债务无法清偿的时候,反而是债务人可以利用这一点与议价能力“半清偿”债权人的议价权。所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俗语并不保障为债权人在债务问题上优势议价权,甚至出现了债权人为了债务保全不得不低三下四去与债务人“恳谈”。

对林义龙自己来说,作为执业律师,受职业性质限制和执业信用的考量,他自然是不能这么无赖的。

说起来很令人抑郁,爷爷奶奶的房子是林义龙名下的,尽管由林父出面担保,可这个责任最终承担者仍然是在林义龙。如果林义龙不能及时清欠,无疑会为他没有瑕疵的信用和职业声望抹黑,50万这样的小小代价并不能弥补这样的损失。

天朝银行比不列颠的银行做事干脆得多,林义龙上午付讫贷款,下午抵押登记就被银行注销。

凭空损失50万,谁都不会欣然。正因为林父自己的疏忽大意,让他在所有家庭事务上的议价能力打了对折,自然也不会为林家的搬家大业形成阻力。

这回,林父也不着急给林义龙介绍对象,也不怎么安排聚会了。整天没什么精神地躺倒在摇椅中。

“爸。”林义龙看着自己老爸衰老的模样很不是滋味,在几天忙完和买家和房地产管理中心打交道的事情之后,想到了并不特别正确地解决方案,但至少能让自己老爹能开心一些。

“嗯?你回来了。”林父从摇椅中坐起身子,“晚上吃什么,我去做。”

“我能找到姑姑他们,你要不要去跟她们聊聊。”林义龙问道,“可能聊一聊心情会变得不错,万一并不是出于他们本意呢?“

“聊了还能怎么样。”林父长吁短叹道,“也没办法变出什么钱来。现在聚到一起还能聊什么呢。他们是这么做的,就算这件事可能迫于某种形式,我们要不要那房子其实无所谓,但至少应该通知咱们家和你叔叔他们吧。”

说到这里,林父情绪非常激动,想要把岁月积攒下对自己妹妹的怨念都发泄出来一般。

“说那么多都没用,我现在不想见他们了,我没这个妹妹。”林父回答道,“要不是不能现在就这么离开,我都想马上走。”

“我正好是为这个事儿来的,话说,老爹如果你知道,姑姑他们一家离老妈住得地方很近,如果你想为自己讨个说法,我可以帮你安排......“

“算了,你老妈现在住的公寓,你表妹也不是没去过。”林父颓然道,“如果他们想解释清楚,早就来了。”

“我知道了。”林义龙眼观鼻,鼻观心,把头低下,“我只是在想,如果老爸你去跟他们面对面地把事情解释清楚,是不是更好过一些。”

“不知道,但一旦那样,这个家就散了。”林父摇摇头。

“可现在这样,跟散了也没什么区别的吧。”林义龙问道,“既然已经不考虑亲戚情分了,那作为债权人去给自己讨一个说法总可以吧。”

“我要是出国,需不需要准备一些东西?”林父突然这样问道,“那边有什么买不到的么?”

“你们去的是一个商品经济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如果说要带一些东西,也就是五香粉需要一些,但这些东西我们走之前带去几盒就够;此外,可能稍微贵一点的东西也就是秋衣秋裤了,这些东西也能从网上淘到,不用太担心。”

听了这样的话,林父点点头。

林义龙和林父的父子之情甚笃,很少出现没有话题尬聊的情况。可自从林义龙姑姑的事事发之后,林父对什么失去了兴奋感,对林义龙“陌生的客气”也没感觉不对。

少顷,像是想到了些什么,林父突然问道:“房子处理得怎么样了?”

“卖得都差不多了,就等更名了。”林义龙在这两周时间把所有的自家成员名下的房子都处理了,剩下的工作只有等,“等更名完成拿到购房款,老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那既然如此,我们就去陪你老妈好不好。”林父像是恢复了之前所有的精神,“正好,趁着我们还没收拾完行李,去看看你姑姑去。”

林义龙为家里人办事是雷厉风行的,他买了第二天早上8点钟的机票,父子俩在午饭之前就抵达了林母所在的城市。

在国内,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但林家也算是小康之家。在这里,他们一家只能算上是经济地位还是比较靠后的温饱之家,甚至林父和林义龙因为在这里没有工作,还能从当地民政部门登记领最低生活保障救济金。

林母仍然在上班,林义龙和林父就吃完午饭后径直前往的姑姑那里讨要说法。

虽然知道是什么地方,但他们还是有些惊愕。

映入他们眼帘的,并不是什么生活设施良好的住宅楼,而是低矮而密集的贫民窟。

40 徙居

人是不可能完全以自己意志自由自在的生活的。

没有真正意义能脱离其他人类活动生存在世界的人,而要在这个受他人影响的人类世界生存,总是会被一些社会联系制约,正如现在林父和林义龙父子之间正发生的对话这样。

“我们离开吧。”看到这样的惨状,林父对林义龙这样说道。

林义龙盯着林父,知道自家老爹又心软了。

假如说是林父的投资,林义龙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可这并不是投资,而是堵上林义龙名誉的抵押借款。这个事实,林义龙必须要为自己伸张正义。

看着自己孩子近乎敌视和不解的目光,林父无语,按照原路方向转身。

“如果老爹不愿意自己去的话,我也可以代你去说一说,实在不行的话,我自己去说。”林义龙必须要在这个问题上推一把林父,他眯起眼睛,在林父后面说道。如果现在不去当好这个债主,林父接下来注定会更加的消沉。

听到了林义龙的话,林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林义龙已经眯起来的眼睛。

“这个说法,我们不要了好不好?”林父以近乎乞求的语调说道。

“不能这么做,一码归一码。”林义龙说道,“就算老爸你不愿意要,但房子毕竟是我的名下,你考虑过我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没有,我要是被列入失信名单,以后我怎么有脸在国内执业?”

林父并不知道自己的代理的担保出现了这样的问题,倘若真的发生了债务违约被法院催告成了“老赖”,就算不上品性优良,也就在国内没什么未来了。

必须做选择,林义龙已经拉开了阵势必须解决这个问题,摆在了林父面前的只剩下了两个痛苦的选项,要么割裂兄妹之情,要么割断与林义龙的父子关系,乃至一直支持自家儿子的林母的夫妻关系。

如何选实在是再明白不过了。

林父长叹,然后鼓足勇气,迈开步伐,头也不回地向旅馆走去。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说快很快,说慢也慢。林家的财产处理连带着抵押债务引发的一系列种种不快一起翻过去了。

把自己心中郁结的愤怒和无奈发泄出去的林父心情好了很多,甚至心情愉快地跟林义龙逛逛街,买马桶圈和机顶盒之类的小电器。

林家做到了几乎0资产,只留下了仅用来留置户口的一处新购置的窄小房子,就算一家人回来,也不会挤在这里居住。

等林父的退休手续办妥之后,就是该离去的时候了。

9月末入侵的寒流已经冲散了暑期的酷热,现在林义龙家乡和威尔士的天气正好差不多。

告别从出生到退休居住的60年的家乡,林父感觉自然是不太容易的。去机场的路上林父坚持最后看一眼自己曾经挥洒过青春的热土。

正如林义龙留恋新梅尔丹的公寓那样,林父也是一直看着承载了自己20年记忆的居民楼消失在街角后才回头的,老泪纵横。

“老爹,我们又不是去刑场。”林义龙劝慰道,“也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怎么这么不开心。”

“只是触景生情了而已。”林父回答道,“当你离开你奋斗一生的地方,总会恋恋不舍的。”

“也没什么吧。”林义龙不以为然,但考量一下好像真的是这样,他不就留恋威尔士的乡村和田野所以回到威尔士了么,他没有说这样风凉话的立场,却不得不说下去,“老爸是对以后生活有什么不安么?”

“有。”林父直接了当地回答道,“我到那里去,又不会英文,连上街买东西都必须得求助于你老娘,那我去那里还有什么意思?”

“学一学呗!”林义龙说得很简单,“反正去那儿也没什么事儿,闲暇之余就报个语言班看看呗。

“看看再说吧。”林父会俄文,却不会英文,确实直接去英国生活是有一定难度的,也难怪林父会担心。

仔细考虑林父的状况,普通朋友式的交往并不比英国人之间的互动更频繁,能叹可惜的只有林父跟林义龙叔叔的兄弟情,至于其他的“经常往来”只不过是林父的表面应酬罢了,并不会真的在退休之后“热热闹闹”的。

除去可以由时间弥补的这两点以外,林义龙一时想不到家乡还有什么理由能让林父留恋的。反倒是去威尔士,林父的思维才有可能因为为这里的新生活做出一个新的退休生活规划。虽然刚接触的时候会有一些不安引发的紧张,不过紧张和不满都可以连同沮丧和失望一起消化在每天的生活新体验中,适应速度更快。

严格来说,英国人和远东人退休没有什么区别,英国人之间住得距离不近,上半时积累的社会交往并不能转化成退休后的友谊。英国人之间的互动反而会更淡漠。为了使自己不会特别孤寂,他们总是想着法子地去市中心或者人气多的地方呆一呆“回忆语言”。退休后,就算是工作期间不假言笑的英国人也会变的特别善于言谈,在大街上总是居住和善地与人聊天。

这种退休并不能被完全称之为无忧无虑。按照当下,退休了的英国人可以领取到每周103镑的公共退休金和几乎相同数目的个人退休金,这笔收入不算多,就算退休人员每年都有燃气和电力缴费的补贴,可居住税、电视执照、水费和房屋保险折扣分毫没有,如果夫妻两个人都是退休人员,公共退休金刚好能付清每个月这些杂费和食品费。

而私人退休金更是悲惨,先不说没有私人退休金的水管工木匠这类自营业的产业工人或者私营劳动者连私人退休金都没有,就算有,也还是个人养老账户通过信托分下来的。一般这个领取法定企业或者政府的退休基金收益的时限是差不多是15年,有些职务退休方案是终身退休金但这种情况很少。考虑到英国的81岁的平均寿命和65岁的法定退休年龄,多出来的“一年”实在难熬。

41 惊喜

告别了家乡,林义龙带着林父飞到了林母那边,跟她汇合。

这倒不是林义龙想这样做,而是因为林父没有直飞英国的通关证明,就算有第三国签证,海关也很难放行。之前因为林父退休之后护照一直都在使用中,去办理去往英国的居留文件需要一定的时间。去英国最快的方法自然是持有英国护照,现阶段并不方便直接入手。跟林义龙一样,林父林母的手头上也持有他国护照,凭借那些护照出入英国国境是可以被接受的,却不能直接使用,有必要在有签注的第三国进行中转。

林义龙和林父刚刚拿到行李,与林母汇合后就直接把行李放到了托运台上——而林父,则从林母手中接过一本从未使用过的护照,办理了飞往阿姆斯特丹的乘机手续,在那里第二次中转,再飞卡迪夫。

其实买一张直飞的机票用现在签证也是可以的,只不过那样挑费就不低,而且容易被识破:没人会从燕京飞西贡却在巴黎中转,也没人从伦敦经墨尔本去都柏林。

依照法律,内地不承认双重国籍是当然的,但具体做法上并不能直接单独声明说,L某某的U国籍取得属于非法取得,因为这是他国法律的管辖范围,能说的只有比照国籍法去讨论这个人“实质”是什么国籍。一些知名人物因子女出生在外国所说的“由小孩长成人之后自由地去选择国籍”的说法非常容易对社会产生误导,连正确的边都没摸到。除非特殊情况,国籍这个东西是生来具有的,出生即自动取得与否的标准也并不由国籍法所管辖的居民的自我选择为准。如果说谈及到选择,两个目标国同时承认双重国籍的持有人没有必要做选择,而只承认单一国籍的目标过则为当事人双重国籍取得设置了障碍。这样的结果,当局机构更愿意在处理境内事物依照国内法管辖从而尽量认定目标人员是本国人,以便避免潜在的外国因素的干预。能拎起来说一说稍微跟“个人意志”沾点边的,只有归化他国这一条路。

“我们为什么还要去阿姆斯特丹中转一遍,直接在这里飞伦敦不好么?”在去往候机室的路上,林母问林义龙。

“时间表上来不及,我是分着买的飞机票。”林义龙小声地解释着,“有两班飞机可以去希斯罗,但都没办法让我们在实际表上有转飞机的时间。再就是,没有从伦敦直飞卡迪夫的民用飞行线路,我们总不能先去马德里转飞吧,那样耗时更长。”

“我想先去伦敦看看。”林母这么建议到,“正好,可以顺便添置一些的必需品。”

“我觉得先回家再去伦敦更好。”林义龙着重强调了“家”这个词,“伦敦随时都可以去啊,并不难。”

“去国外那儿养老真愚蠢。”林父趁机小声地发牢骚,“就连飞机都不能直飞,还得转到那里。”

“回国的时候就好多了,毕竟不用填写入境表。”林义龙解释道。只有在第一次出境的时候才会这么麻烦,因为林父林母没有直接去往英国的必要入境许可(签证),以后在英国办理居住证明之后再去哪里登记,海关就管不到了。

“什么入境登记表?”林父问道,虽然参加教务会议取过不少的国家,但那都90年代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主要西方国家在边境控制上还不那么严格,不需要提交入境登记卡。

“就是这个。”林义龙非常周到地为林父林母准备了已经填好了的入境登记表。

“海关查得这么严么?”林父问道。

“当然,毕竟放松了好几十年,才发生了曼哈顿双子塔的惨案,当然现在入境就变得严格多了。”林义龙回答道。

出入境在手续上来说对任何人都是相当繁琐,像林义龙一家这样拥有高自由度护照的人还需要经过好几个繁杂的步骤,难以做到一步到位,更不要说很多本身就不具备居留资格人了。在入境口,不会说当地语言的游客都有可能随时被遣返。林义龙不明白那些随便穿梭于机场海关的小说主角们是如何做到的。

林母是十分想去欧洲看一看的,见惯了东亚鳞次栉比而且透不过风的大楼后,就想去和林父一起去那里看一看,然后每年如同候鸟家长那样,往返于家乡和欧洲间。可需要的居留期间让两位不算老的离退休人员的计划没办法贯彻,他们要获得任意往返两地的证明,就得和正在“坐移民监”的耶昂姐妹一道,在英国达到固定的小时数。

在接下来的候机时间,一家三口各自有各自需要联系的事情,约好在登机口会面。

耶昂姐妹已经开学,薇拉进入了临床医学阶段每个月至少需要完成140个小时的临床见习,她带着两件便服去了医学生宿舍;只有课业不算忙碌的纳迪亚每天通勤往返于卡迪夫和布莱肯林场。

“我要回去了。”虽然知道时间很早,林义龙却不得不在早上3点耶昂姐妹正在熟睡时把她们唤醒,“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我们整个一家人能今天晚上11点钟左右一起共进夜宵。”

“明白,需要我和薇拉做点什么?”纳迪亚听到林义龙把“整个”这个词的加了重音,心领神会地知道林义龙说得是什么意思。

“是夜宵不是晚餐,晚餐会在斯基普霍尔机场吃,简单地弄一点就可以,薏米粥,蔬菜泥和熏猪油的组合就不错。”林义龙说道,“此外,自然一些,别太正式太拘谨,也毕竟是你们的家。”

林义龙的善意提醒换来的是电话那边纳迪亚长时间的沉默。

“需要我和薇拉回避一下么?”纳迪亚小声问道。

“不需要,总要见到的。”林义龙想把他跟耶昂姐妹的关系跟林父林母摆明白,虽然知道可能未必从自家父母那里获得支持,但也未必会被反对。这方面毕竟是林义龙“自己的家事”。

“我知道了,那用不用我和纳迪亚去接站呢?”

“不需要,有公共交通就可以了。”林义龙说道。

42 夜宵

林义龙的社交圈,国内和国外是相互分离的。

这其实也是十分正常的,正如一个人的高中同学的社交圈往往跟初中时期培养的社交圈相分离,除非是几个要好的到称为“朋友”的级别,才会有某种“跨圈子”的社交可能。

不管怎样,林义龙非常受益于国内和国外的分离状态:林义龙在欧洲的合伙人和朋友并不认识林义龙在国内的合伙人和朋友,所以英国人认为林义龙的财富来源于东方,没办法弄清楚;而国内熟识林义龙的人认为他的财富来源于西方,亦没办法弄清楚,以至于除了经常被申报境外收入的税务员,没人有这个兴趣去考证林义龙的钱款去向问题,连林义龙的父母都没办法弄清楚自己儿子到底在欧洲是一个什么状态。

凯蒂倒可能是个例外情况,不过她出于林义龙的严格管控之下,不会出什么问题。

经过了将近16个小时的飞行和中转,林家一家人通过了海关,坐出租车,进入到了布莱肯林场。

林义龙安置林父林母的建筑并不是林场主要建筑,而是安排在了林场边缘靠近马斯塔赫镇的房子里。如果依稀还有印象,这座新房的所在地正是林义龙从马斯塔赫工人俱乐部的那块可以俯瞰整个奥格摩谷地的土地,现在经过了建设和装修,十几天前刚刚通过居住环境评测。

“这是一个度假别墅啊。”林父感叹道。

“这并不是度假别墅。”林义龙解释道,“就是普通的住房而已,如果具体来说的话,就是比较静谧的房子。”

“你住在这里?”林母问道,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墙面和陈设的崭新程度,“这里一切看起来都是新的。”

“不,我住在山后林场建筑里。”林义龙说道,“你们就放心地在这里住下来吧,基础设施齐备,出门不远就是超市。”

见林义龙不想过多解释,林父林母就四散开来仔细熟悉林义龙为他们养老精心准备的小楼,能看得出来,林义龙是花了一番心思的,二楼的卧室的陈设布置虽然新,但布局都和已经熟悉的卧室相似,连所有林母林父提前打包好邮到英国的个人物品已经被分门别类地放在了衣橱和柜子里。

细节上滴水不漏,无可挑剔。

半个小时过后,把随身行李归位并梳洗一下的林父林母来找正在客厅安装电视机顶盒的儿子。

“我等会儿想给你们介绍一些人,希望她们能得到你们的接受。”林义龙突然用俄语说起来。

“一些人?什么人”林母满腹狐疑地看着林父,想从林父那里知道林义龙在搞什么鬼。

林父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林义龙说道,他没办法就在这里跟父母坦白自己某些地方的缺失。

随后,林义龙开着全地形车,载着自家父母穿过小路,深入到布莱肯林场的深处。

薇拉在早上得到了林义龙的通知,照例和纳迪亚一块在住宅门口,迎接自己的爱人一家。

“这是纳迪亚,这是薇拉。”林义龙为林父林母引荐一模一样的耶昂姐妹,仍然用得是俄语,可随即转化成了汉语,缓缓地低声说道,“我的恋人.....”

“多漂亮的人呐。”林父听到了林义龙的介绍向耶昂姐妹问候,“见到你们很高兴。”

林父的恭维却让耶昂姐妹俩有些紧张,她们怯生生地和林父见礼握手。

“你们真漂亮。”像是为了佐证丈夫的说法,林母也这样冷冷地说道,随后用余光瞥了一眼在一旁躲避所有人目光的林义龙。

“伯父伯母好。”纳迪亚作为姐姐,微笑着跟林父林母打着招呼,然后对林义龙说道:“夜宵已经做好了,你看是不是该上桌了。”

几个人就往从来没使用过的餐厅那边走去,林父有些胆小地看着林场内部的布局,作为住宅来说这里有些过于宏大,令林父有些难以适应。

走进餐厅后,林义龙独占餐桌的短边,安排自己的父母坐在自己左侧,让耶昂姐妹坐在自己的右侧。

一方面不熟悉,一方面各种疲劳,餐桌上所有人都默默地吃饭,很少发出声音,直到薇拉发现林父用的餐匙,是俄式的大勺子,熟悉的款式和花纹。

“这个餐匙,好像跟爸爸用得一样。”薇拉小声地跟纳迪亚说道。

纳迪亚也看了一眼,知道薇拉说得没错。

看到纳迪亚疑惑的目光,林父解释道:“这是我去莫斯科开会期间买到的,所以不奇怪。”

纳迪亚点点头。

“那你们现在都在干什么?”林母问道。

“现阶段仍然是学生,主要是材料工程方向的。”纳迪亚回答道,“我妹妹是薇拉是医学生,正在实习,而我是正在学材料的博士生。”

“那纳迪亚你是打算以后进研究所还是进工厂?”

“研究所。”纳迪亚和林义龙谈过这个问题,也是林义龙应允的。

“那你们父母呢?”林母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继续问。

“是州立大学的副教授和行政人员。”纳迪亚不犹豫地回答林母提出的问题。

林母微微点头,看来林义龙的择偶观念还算不错,却还是瞪了林义龙一眼。

林义龙作为中心人物本应该是这顿饭的纽带,然而实际情况却是仿佛鸵鸟一样,把脸埋到自己的饭碗中,对所有人的眼神交流避而不见。

这顿饭果然有够难吃的,林义龙看起来想继续闷着,可碗里的薏米粥、盘子里的蔬菜泥和煎腌猪油,是有限的。

“我来发表祝酒辞。”林义龙不得不硬着头皮,顶着所有人的目光站起,举起手中已经被喝得差不多的听装可乐,“我们在这里欢迎我父亲母亲在这里常住,希望老爹老娘能在这里过得愉快。”

这一番欢迎致辞非常潦草,但林父林母不会顶着自家孩子的话,而耶昂姐妹自然也不会忤逆林义龙的意思,纷纷举杯,结束了这一顿气氛尴尬的“家庭聚餐”——只有林义龙这个林场主人才有这个话语权。

43 布莱肯林场的收获季

类似林父林母这样在“自然灾害”这个年代出生的人接受的是令人羡慕的11年国家教育,自然而然地学过俄语的。长大之后,由于家庭和工作的原因,林父林母的俄语水平并不算低。

这就给林义龙提供了一定的方便条件,带林父林母熟悉威尔士的周末旅程就交给了耶昂姐妹,也可以顺便让父母跟耶昂姐妹多“亲近亲近”,也让他有时间来处理一下堆放的工作。

受惠于网上办公,林义龙也能在对家乡的漫长等待中处理一些“赚大钱”的买卖,而“赚零钱”的买卖在案头堆放的公文并不算太多,有些事务却需要他及时处理,比如利茨酒店的松露订单。

利茨酒店是池塘那边的一个大型连锁度假酒店,其主要营业额都在位于大西洋城、纽约和罗得岛的菠菜度假酒店。酒店客人在菠菜大厅赢了钱之后更有可能去享受美食,这份利润酒000店也不会让其他餐馆挣去,就直接在布置在酒店的餐厅里,也没人会在乎菜肴的价格。林义龙相信,绝对会像某些伦敦的奢侈品掮客那样把平淡无奇的东西卖一个黄金价格。特来文先生完全是有这个底气把布莱肯林场的松露全买下来的。

对在威尔士的松露产地,特莱文先生愿意相信林义龙不会拿着一些其他的真菌来糊弄他的,但价格上却有进一步的磋商空间。就算和林义龙在希思罗的短暂会面可以使两边理解,但协议价还是有些太高了一些。

不知怎么,在塔斯马尼亚和维多利亚以及新西兰南岛,这一年六月份也陆陆续续有白松露的产出,质地质量和欧洲松露差距不大,也同样地通过了学术的认可。这就挤压了欧陆松露的市场,不能希冀像几年前的市场那样卖出高到离谱的价格。应该说多亏了南北半球差异,让大洋洲出产的松露没跟欧洲松露撞车,不然这个秋天松露的市场会更不景气。六月份的时候,特莱文先生跟林义龙在大洋洲松露上市之前达成的协议无疑价格有些脱离市场价格,在商业会计角度看实属不智。

特莱文先生用他的私人邮箱跟林义龙解释过,可林义龙的回复很坚决,拒绝主动发起降价。至少,让他主动向酒店降价不可能。

林义龙其实是愿意对特莱文先生降价的。这倒不是他心慈手软,而是看在特莱文先生“失误”地送了他价值百万美刀的消息地面子上,不得不做出一些回应。就算单价卖5镑/克,还是有钱赚的,没有必要为了几万美刀的价格让特莱文先生难堪。只是,这个降价要求不应该由布莱肯林场建议,也不能由特莱文先生的个人名义建议,应该是特莱文先生以官方的名义建议。

然而,特莱文先生却好像没领会到林义龙字里行间中的暗示,没有进一步官方渠道的通讯,私人的联络也没有进一步的说明。

布莱肯林场的松露按照林义龙的设想,有赖于酒店之类的大主顾进行收购的,由此他联系的酒店第一是以特来文先生为代表的菠菜度假酒店,第二是面向高级餐馆。也只有这两个地方有足够的能力消化布莱肯林场的松露,至于注定没办法履约的某些松露卖家,没了也无所谓。

林义龙不得不在东海岸的凌晨时分打通了特来文先生的私人电话,他得在这里问出一个章程。

然而,没人接听。

林义龙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祭出备选的柯林斯酒店,并正式致信方女士,要求履行约定。

价格的转变让方女士不会急于按照林义龙给的价格履约。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当然的议价主动权,开始百般拖延,向林义龙施压,要求林义龙降价。

既然15000镑已经到手,这样的施压对布莱肯林场来说不痛不痒,林义龙直接向方姓女商人发出了最后通牒:要么按照货款支付并购买松露,要么布莱肯将不会返还已经付讫的预付款。

主动权又返回到林义龙手中。

这就是林义龙刚开始为什么优先会选择把松露或者其他东西卖到国内的原因,在国内的买家看来,只要自己的在生意上的意思表述明确,履约是当然的。在价格上可能会被抬得很高,但不会在其他的应当考量的细节上给人找麻烦。

看来,至少是在林父林母来这里的第一天,是没办法达成稍微一致的结论的。

林义龙必须拿出实质上能打动买家的“干货”出来,就算让可能的买家看到他临场产出的松露成色,也是好的。

说做就做。

整个下午,伴着弥漫在山间的细雨,林义龙来到了他在布莱肯林场靠近布莱肯公园的一侧白松露培育地。

也许不能说是“培育”,这也应该算是一种林下经济:按照常识,在白松露泛滥的19世纪中叶,白松露因为常见,是很不值钱的,大量地被采菌人收集当成是家猪的饲料。说白松露少并不太科学,只要有合适的温度,湿度和有机质,理论上来说松露就会在这种环境下大量生长。人工培育不能的原因大概是认识不完全,既然没办法“全人工”培植,那么在人迹罕至的林场“半自然半人工”培育的松露反而会被人接受。连小小的托斯卡纳和罗马涅,一年都能找到十来吨的松露,不可能是完完全全的野生的。

很愉快地,林义龙在春天培育的种群标记的提示下很轻松地收获了将近20公斤的松露,而且都是重达两磅左右的大松露,只需要轻轻拂开在土地上铺着的那层落叶,清香的香气就扑鼻而来。

从林地里取出的松露卖相不太好,表皮并不是名字里的白色,而是被棕壤土染成了棕色和棕黄色,一些白松露表皮本色的嫩黄色斑斑点点掺杂在其中。林义龙为这批松露估价15万三千英镑,如果加上剩下的松露,总价大概在35万英镑。

布莱肯林场的收获季来了。

44 招聘季

这一年,威尔士的雨季来得非常早,从林义龙回到家开始,一直细雨不断。

在这样的天气条件下,除了在室内做一些“活动”以外,实在是很难让人有去室外做点什么的意思。

林义龙给林父林母找了一个西格拉摩根的英文班学习英语,耶昂姐妹也前去卡迪夫上课,他于是就留在了林场里处理庶务。

在林义龙不在林场的三个月,他从莫斯科招聘而来的林场工人找到了自己的下家,前往同属西格拉摩根郡的塔尔波特港的某个炼钢企业去研究飞行材料,离职的期限就在今年年末。林义龙就不得不在南威尔士重新募集一些新的林业工人接替他们的工作。

又是新一年的招聘季。

实质上来说的话,在布莱肯林场,他并不需要非常专业的林业工人——无论是基于松露和藏红花这两种经济作物还是基于农业补贴来说,林义龙需要的是保护树木而不是砍伐树木——负责林场安全的护林员和技术员才是布莱肯林场真正需要的。除了这些直接挂钩的林业岗位之外,林义龙还需要两名轻型直升机驾驶员固定在空中巡视以搜索林场火源。

没人愿意把青春浪费在一个威尔士的林场,而且工资还那么低。整整四个星期林义龙收到的仍然是寥寥无几的工作申请。

“......格维内夫先生,我认为你的职业素养是可以在这里担任工头的,我对这个并不持有异议,不过我希望你能明白,跟塔维河谷的煤矿矿井一样,尽管林场通风,但是防火仍然是我们工作的重中之重。”林义龙正在面试一个申请工头的矿工,同时拿出了一个具体的工作安排的表格,“如果你同意上面的排班和待遇,我想经过一段适应期之后,我们就可以签订正式的雇佣合同。”

被面试的格维内夫先生是一个正处于人生40岁末期的前矿工,因为矿井的关闭而不得不在其他的地方寻找工作,威尔士的工作很难找,就算找到了也不太可能招聘他这个年纪的“工人贵族”。自以为自家花园管理得不错的格维内夫看到离家不远的布莱肯林场发出了招聘启事,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向布莱肯林场投了简历,而且是自己填写的。

工作量很大收入却不高,格维内夫先生有些犹豫。

“林先生,我非常有兴趣拿下这份工作,可是这样的待遇是不够我养家的。”托马斯-格维内夫犹犹豫豫地说道,“能在薪水上稍微做出点调整么?”

“这不太现实。”林义龙摇了摇头,“我理解你的担忧,但是却不能提升报酬,不过,我想提醒你一件事。”

格维内夫十分失落,如果按照他在矿上的脾气,早就和曾经的矿长开骂了,可是他一旦拿不下这样的工作,银行就会把他仍然在支付的房子收走拍卖,到时候连“公屋”这样的地方也变成了奢求。

“我不愿意把话说得非常满,这不是我的工作方式。”林义龙拿出了一个计算器,摆在了格维内夫先生的面前,“按照招聘广告的要求,我的出价只能是限于每周40个工时的对价——可到了晚上,林场不能没有人,每个人大概每周还需要额外工作20小时,按照双倍工作的时间计算,如果你不休年假,可以拿到我说得双倍工资,也就是三万三千镑。就算你休假,这个数额也不会少于三万镑。此外,工作时三餐的供给什么的,我觉得这个数额并不少于你现在的这份工资,劳动强度也没有矿工时辛苦,虽然这份工作工时比较长就是了。”

没办法,几乎是全员离职,工人非常多,他也只能以加大工作量的方式来平摊林场剩下的工作,现阶段在威尔士,能招到“正经人”的地方也只有刚刚被关闭的矿工群体,至于正在凋零的钢铁业的员工,林义龙开不出能招揽到他们的薪水。

“如果工作之余,我能获准在马斯塔赫河里钓鱼么?”格维内夫先生问道。

“什么鱼?”林义龙突然产生了一些兴趣,“我怎么不知道马斯塔赫有鱼可捕?”

“有的。”格维内夫先生回答道,“每年就是这个时候,会有成群结队的鲑鱼洄游到马斯塔赫上游产卵,而且,里面没多少淡水鱼。”

林义龙立即摇头。

“虽然我很想同意。但很遗憾,虽然林场属于我,马斯塔赫河却不属于我,而属于格拉摩根伯爵——也就是那个蒲福公爵,你知道这些繁琐的封建土地法律很麻烦,我需要拿到去河里捕鱼的许可。”林义龙以这个理由拒绝了格维内夫的请求,“此外,我感觉在工作之余,也很难去那里抓鱼,能捕鱼的季节很忙,不能捕鱼的季节不能捕。”

格维内夫先生不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新闻了,几年前为了在塔维河修建桥梁,西格拉摩根郡政府不得不向蒲福公爵支付了28万的损害赔偿费,也是可以被人接受的。林义龙照常没有说谎,马斯塔赫河或者说奥格莫河的河床确实属于蒲福公爵,但限度只到马斯塔赫镇为止——由于在划定河流干流的时候在格林格威赫小镇的溪流几经改道,没有办法区别,布莱肯林场的土地是包括了这段河流的。

以往林义龙对河鱼河鲜没什么兴趣,总认为河里的重金属有些超标,河鲜也一定会产生重金属的问题。即使在国内也很少吃鲤鱼之类的。不过对鲑鱼和马哈鱼这种洄游性鱼类是不挑嘴的。而且,林父一定对这项“运动”很感兴趣。

“如果你的工友想来的话,只要是不吸烟的正直的人,也可以帮我问问,我正缺人手。”林义龙强行把话题转回到了雇工方面,“虽然,我给不到14英镑的时薪,但如果愿意来这里工作,收入肯定低不了。虽然现在提倡就业机会,但如果有能在西格拉摩根郡住的,我可以给点特别考虑。”

45 回避

“晚上好,林先生。”林义龙刚刚把格维内夫打发走,就接到了库联科的电话,“有时间接通我的电话么?”

“晚上好,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林义龙回答道,“难道是我的公寓出了什么问题?“

“我能跟你面谈么?”库联科冷静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明天上午在科林斯酒店。”

坐落在在白厅旁边的科林斯酒店的公寓改造引发了安全部门的注意,负责开发的库联科和科林斯酒店本身没问题,可毕竟位于白厅的一角,离国防部和苏格兰场这两个安全机关尤其近,于是不得不进行安全调查:首先是苏格兰场和内政部的调查让整个的工程进度受到了严重滞后,再然后是国防部和财务部的停工调查最终让受困于雪片一般各种工程账单和保险单的库联科先生不得不寻求出售经营权,虽然科林斯公寓仍在建设,可已经付钱的两个业主对这个项目忧心忡忡。

不得不说,库联科先生还是很有水平的,他通过联系林义龙等几家希望购买公寓的新移民来获得资金而不断地向这里投入,自己押上了自己所有身价,可是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这样的方式并不能确保他在这个项目里不亏钱:突如其来的几次检查极大地拖延进度,可是工程款却不能不付。作为外国人,库联科先生当然不容易贷到钱,打包出售整个项目也就顺理成章了。

库联科是没办法战胜在深处隐藏的对手的,包括几通向国防部和伦敦大都会警察在内表示担忧的电话,是林义龙致电这几个部门表达他作为消费者的疑问。库联科的背景和资金来源都是疑问的情况下,就算规划计划被找准,在整个工程期间进行不间断的审查和监督还是少不了的。以库联科先生资金池显然无法经受住这样的折腾的,正因为屡次三番存在工期拖延的问题,除了一些亟需投资渠道的远东投资者,不会轻易地出手——有优先权又有闲钱的远东投资者除了林义龙还有谁?

股份转让优先权的存在,让林义龙越是拖下去,对他越有优势,但这个度不能太大,一旦库联科被债权人去法院宣告破产,那整个项目也就会被科林斯酒店收回,就算林义龙的公寓使用权有保障,但这仍然是林义龙不愿意发生的。

第二天,林义龙见到库联科先生的时候,科林斯酒店的商业负责人和作为林义龙上司的戴维斯先生也出现在会议室中。

几个人相互握手,林义龙和戴维斯先生对视了一眼,但都没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什么。

“请原谅。”尽管已经知道库联科的念头,但林义龙还需要在一定程度上扮猪吃虎,“我昨天晚上才接到的通知,我们今天来谈什么?”

“是这样。”库联科先生开始说道,“我打算歇业了,我打算把科林斯酒店公寓的项目转让给罗伯茨先生,但是林先生既然是我们的第一个购买者和有优先权的投资者,如果想出价行使优先权的话,我并不反对。”

林义龙当即作出很生气的样子。

“如果我想的没错,库联科先生已经选择好把这个项目卖给罗伯茨先生了?”林义龙问道,“然后连我们这次会面的主题都不告诉我,大概就是来这里走个形式?”

商业谈判为了做准备,一般都会给出24小时的提前通知,以便让对方做准备,可林义龙并未收到这样的通知,很明显,库联科已经做出了他的决定。

“并不是,林先生。”库联科冷静地回答道,这个理由是他没办法承受的,“要歇业也是突然的决定,而且这位罗伯茨先生是现金收购,我想林先生能认识到现金收购对出卖人的意义。”

“但这并不是您昨天未做通知的理由。”林义龙反驳道,看科林斯酒店的商务总管和戴维斯先生注视着他和库联科先生争论而无动于衷的样子,就知道这几个人很可能在这之前达成了共识,可让他屈服,还是需要一些功夫的,“那么罗伯茨先生的出价是多少?”

“这是我和罗伯茨先生之间的协议,我不能把他的报价报给您,林先生。”

“你必须要告诉我,否则我保证要么你和罗伯茨先生的交易无效,要么给我一笔比收购价还高一倍的经济赔偿。”林义龙冷冷地回答道,“我相信,我会得到法律的支持,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跟你的律师来谈。”

“这位戴维斯先生,就是我的律师。”见林义龙的律师没有陪林义龙进行“恫吓”,库联科先生从容不迫地向林义龙引荐戴维斯。

“我希望这位戴维斯先生自己申请回避。”林义龙向库联科先生笑笑,“估计库联科先生还不如知道我和这位戴维斯先生的关系吧。”

库联科先生非常紧张地注视着自己的律师:“两位之前认识?”

“是的,这位林先生,一年前是我的高级助理。”戴维斯先生表情十分酸涩,“林先生从前年开始就聘请了我们卡迪夫分部的同事担任他的常设顾问,所以很遗憾,根据禁止反言的执业原则,我不得不自己申请退出这个案件,不然这位林先生可以向律师公会申请回避强制我撤出案件。”

说罢,戴维斯先生从座位上站起,尴尬地向库联科先生笑笑,留给库联科先生无奈的背影。

“那么,库联科先生。”林义龙几乎是躺倒在了自己的椅子上,趾高气昂地拉长了自己的声调,“您是想先展期找一个别的律师还是直接告诉我罗伯茨先生的收购价格呢?”

科林斯酒店的商务代表坐不住了,既然库联科先生无法承受这个成本,而且任何相关收购都无法单方面绕开林义龙,不如“劝”自己的合作伙伴把项目卖给面前的这个新投资人:“罗伯茨先生出价500万英镑,但是库联科先生将保留买回股份的权利。”

“说五百万就五百万!”林义龙仔细考虑了一下,不出意外的话,剩下的公寓每套价格都在200万英镑左右,就算缴纳足额契税,他的收益还是不少的,“慕尼黑的标准条款,如果同意的话,我们就签订合同。”

46 挖角

因为戴维斯先生中断了库联科先生的委托,致使艾伦-宾汉姆顿不得不进行内部调查。

调查结果是,作为代理的布莱肯林场公司的正式名称是用威尔士文写得,威尔士语跟英语八竿子都打不着,却与苏格兰盖尔语在一定程度上是被认可的官方文字。当一个短短的Brecon被翻译成Brycheiniog,如果不了解威尔士语而粗略地调查,是不可能被察觉到的。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林义龙说道,他的联系电话在艾伦-宾汉姆顿不是秘密,跟负责纪律人事的内核人员也打过几次交道,于是他们就直线联系,“我的作为主顾的名称,应该是挂在委托人登记表上的,完全可以被搜寻到的。”

林义龙在注册时的无心之举如今开花结果,至于艾伦-宾汉姆顿内部,总得找一个人为此负责的出头鸟。

卡迪夫分所的各位同僚在整个事件中拒绝负责,林义龙在从卡迪夫分所正式离职之后就以布莱肯林场公司名义正式委托该分所成为这个公司的法律顾问,整个流程清楚明白:反而是戴维斯是后来者,如果要追究责任,也应该从戴维斯这个企业部负责人开始。戴维斯作为合伙人和部门负责人是不可能离职的,刚刚接手工作的实习律师也是很难被处分的。这口黑锅只能是事务所内部的有点分量的职员才有“背锅”的资格。

重新回到企业部的麦格就成了办公室政治下的不幸牺牲品,被调离了企业部的岗位。回到了家里,麦格对此愤愤不平,随即写了一封措辞激烈辞职信,在下班前转给了负责人事安排的合伙人。

比林义龙离职时更加干脆,短短两天,麦格就办妥了离职手续,把工作转交给了继任,没有离职补助,没有遣散费,麦格收拾了自己的物品,离开了在这里奋斗了将近10年的艾伦-宾汉姆顿。

“埃文斯小姐。”就在麦格在家里为找工作的事情发愁的时候,她接到了“职场敌人”的林义龙的电话,“能找你聊一聊么,我就在荷兰公园附近。”

麦格-埃文斯住在厄尔考斯特的公寓里,离荷兰公园很近。

“抱歉,我心情很不好,如果想聊天的话,现在有点不方便。”麦格头转念一想,她自己跟林义龙没什么实质的冲突,不如听林义龙做一番解释,“如果你能忍受我有些出格的态度的话,我们可以去街角的餐馆去聊聊。”

职场的亲疏远近,是没有规律可循的:只要不是有关立场的问题,是不辨敌友的——如果这一点都不懂,那这几年麦格在伦敦白呆了。

两人在厄尔考斯特车站的附近找了一个咖啡馆,下午虽然营业人也不算多。

“很抱歉。”林义龙摆出相当坦诚地面容,“我没想到事情会闹的这么大。”

“这也是没办法的。”麦格摇摇头,“当一件事可能出差错的时候,肯定会出差错,这不是你的责任。”

“但毕竟还是跟我有关,我认为我应该做一些补偿。”林义龙从自己大衣的内侧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信封,放到了麦格的面前,“这是我的补偿方案。”

“你不欠我什么。”麦格对信封里的东西毫不感兴趣,或者说林义龙的做法有些过于唐突,“我对这件事也没什么好解释的,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我觉得正相反,正因为通过我们之间的某些误会,我对埃文斯小姐的职业素养很有信心。”林义龙说道。

“如果我当时是错误的,用不着你现在来可怜我,如果我当时是正确的,更不想跟你有什么交集。”麦格斜眼盯着林义龙,“所以这件事最好不要提。”

“不,我和凯蒂当时确实有点不能以言说的情况。”林义龙解释着,但这件事总归是越解释越黑的,“但是,绝不是某些以不公平的袭扰为表现的,请你相信我。”

“那么,怀特豪斯小姐现在在什么地方?”麦格觉得林义龙很难缠,发展了一下自己的问法,“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我女友。”林义龙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个答案您满意了么?”

确实,职场恋爱这种东西比较令人难堪的,考虑到种种让两人无法承受的后果,其实还是缄口不言为妙。

“原来是这样。”麦格点点头,但对林义龙伸出的橄榄枝还是有些困惑,“那你要补偿我些什么呢,你并不需要这样做的。”

“因为按照我的立场,我是可以理解埃文斯小姐你现在的心情的。”林义龙重新把信封拿起,抚了抚上面并不存在的褶皱,“所以我认为,你会接受我的邀请的。”

“里面是什么?”麦格满头雾水,撕开封口,里面是一封聘书。

“我现在找了几个同学在威尔士合伙,如果埃文斯小姐你愿意的话,可以在伦敦开展业务或者在家工作。”林义龙说道,“我们对接的收入还不错,而且你进来,就直接担任合伙人,在伦敦为我们工作。”

以麦格每年30万镑的年薪,还是对均价在150万的厄尔考斯特的房子承受起来还是挺吃力的。她前一份的职位和业绩反倒是拘束了她的择业方向:如果在律师楼,只有授薪合伙人和高级助理两个等级适合她;如果去企业,也只能担任在职律师或者法务部副主管之类的职业。在伦敦律师楼和跨国公司集中的区域,能提供职位的难以提供高薪,能提供高薪的麦格也很难进。

麦格仔细地阅读了整个聘书的条款,然后恋恋不舍地放下,重新放回到信封之中。

“我想知道,我凭什么得到了这样的厚爱呢?”麦格问道,“我并不认为,我们之间的相互认识到了让我有接受这份工作的幸运。”

“首先是麦格你的工作能力,其次是观察并寻找真相的这份执着。”林义龙说道,“难道这两条作为合伙人来说,不够格么?”

“无利不起早。”麦格说道,“除了这来那个个原因外,请告诉我场外的一些考量。”

“那我就直言不讳了。”林义龙说道,“我想让麦格你把我引荐给你的男友,爱德华-戈登。”

47 艾德

在伦敦的超级土豪们绝对不会为吃这个问题发愁的,作为整个欧洲乃至整个世界壕们最集中的区域,不算松露商人,不算和牛商人,单单仅鱼子酱的供应商就不少于30家;除了这些专门商品的供货商之外,还有专门筹办庆典的餐食供应商,以及专门负责特殊餐食的供应商等等。

正如之前描述梁文阁中所说的那样,这些供应商或多或少地掌握了一些伦敦“顶级社会”的社交渠道,就算是为了这样能得到达官贵人们赏识的某种奢望,供应商们就算不赚钱也不能白白地扔掉自己固守的客户群。

林义龙面前的爱德华-戈登正是专门供应卢顿机场“哈罗德”私人飞机候机室的大供应商。

倘若见过昵称为艾德的爱德华-戈登,会直接把这个大腹便便的人和参观中常见的法国大厨形象联系起来——如果抛去刻意整理出的半剃半蓄的短胡子之外,两者几乎毫无区别。

依旧是很自然的见礼寒暄,随后麦格就借口离开,给林义龙和艾德两人留下空间。

“既然是麦格介绍来的,有什么地方我可以为你效劳的?“艾德问道。

“我想知道关于伦敦高端食品的一些知识。”林义龙回答道,“我正好有一个林场,想在这个方面进行一下尝试。”

“我们从哪儿开始呢?”艾德作为中间商,其实是很需要优秀的产品生产者的,“你的森林大概多大?”

“大概8万英亩左右,不算大。”林义龙说道。

“wow!”显然,林义龙报出的这个数字让艾德十分惊叹,“看来易一定是一个巨富了?”

“算不上,只不过是作为托管人的一种投资罢了。”林义龙打开了一个网站,各种苏格兰两万英亩的狩猎地在出售,但价钱最多也不过350万英镑,反倒是英格兰的8000英亩农场的价格更高,“农业补贴是最大的一笔收益,其他的只是不想让林间的空间荒废,想看看能做一点什么。”

艾德突然盯着林义龙看,这种目光让林义龙不是很自在。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的林场应该是布莱肯林场吧。”艾德问道。

“我的林场这么有名了么?”林义龙反问着。

“当然,在威尔士发现白松露的事儿已经震惊了整个伦敦的餐饮界,我们都想去亲眼看看白松露。”艾德说着,拿出了平板电脑,翻到了林义龙在佛罗伦萨在农业展的大幅照片的刊登页上,“假如你的白松露出售的话,我可以帮你在伦敦找一个好买家,价钱不低。”

“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林义龙摆摆手,“所以才拜托我原来的同事麦格来摸摸底。”

“如果这样谈的话,我们在酒吧聊天确实有些不太方便,如果易你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带你参观一下我的企业?”

“荣幸之至,现在么?”

“对,现在,如果没有别的什么安排的话。”

两人叫上麦格,驱车去了位于里克曼沃斯的一个企业园区里。即使在夜间,这里仍然灯火通明。

艾德的企业并不大,只是占据了两栋类似于住宅的房子。

“一般来说,食品到消费者的餐桌之前的最后环节大概有三个渠道。”艾德开门时向林义龙介绍着,“高级餐馆,普通家庭的雇佣厨师和跟我们类似的终端食品提供商,但无论哪样,我们作为直接对接买家的终端环节,其中的责任和收益也是最大的。

打开灯光,里面没什么生产设备,而是一个可以与大型餐馆后厨可以媲美的大厨房。

艾德穿上了一件围裙,从入门处的一个大冰箱里表情严肃地拿出了已经备好的餐食。

如何形容这道主菜呢,包装是金灿灿的,盛装的盘子也是金灿灿的,甚至食物也是金灿灿的——从头到尾给人一种壕气逼人,而又俗不可耐的印象。仔细观察的起来,林义龙面前的这道菜肴跟法式餐馆要价35镑套餐中的主菜没什么不同,就算用顶好的材料,原材料的成本大概在10英镑上下,此外还有20%的增值税和服务费。

“这道菜跟伦敦高级餐馆的原材料和品质类似,不算人工和税费,成本大概在15镑到20镑之间。”艾德认真地说道,“你知道如果这道菜到了天上大概值多少钱?”

“500-600镑?”林义龙发挥出自己的想象力,报出了一个他自己认为可接受的价格。

“差远了,1200镑!”

“什么,上面的金箔价值1000镑?”林义龙发觉自己还是有些太朴实了,现在已经可以在伦敦的市面上买到一些可食用的金箔,就单论盘子里的金箔的量看,不会超过30镑。就算加上各种其他环节的成本,总价也不应该超过120镑。

“不,这不是我们业界说得,而是上面的食用金箔增加了整道菜的价值。”艾德认真地说道,“我得说,对生活在伦敦的富人来说,没有他们吃不到的。在保留菜肴的质量以外,只能从菜肴的外型上做一些文章。”

“就我们来说,只要能保障菜肴的口感,在成本上并不会有什么太大起伏,就算像前几年白松露那样高的价格,也是一样的。”艾德意有所指地看着林义龙。

“只要能赚到的钱就是好钱。”林义龙半是回应艾德的介绍,半是喃喃自语地回答道,“可是,怎么把这些东西卖出去呢?”

“剩下的一些就都是营销问题了。”艾德说道,“无论多贵,只要独特,就有他的价值体现。”

说罢,他就闭口不言,等着林义龙接下来的回应。

“如果我能在你这里拿到第一手的松露就好了。”见林义龙很长时间不答话,艾德就说出了两人可能的合作前景,“而且我能帮你卖出去不少。”

“我的松露,可能稍微有些贵。”林义龙说道,“看起来,我们应该有不错的合作前景。”

“那当然。”艾德说道,“我什么时候能有幸去布莱肯林场亲眼看一看松露呢?”

“当然是越快越好。”林义龙回答道,“松露的采摘季马上就要过去,就在这两周之间吧。”

48 纪念品

11月的南威尔士是阴郁的,上帝在奥格莫峡谷播撒的细雨终日在布莱肯林场中弥漫,阳光变成了奢求。

就算已经习惯这种天气的威尔士人也一样很少出门,要不是必须为了温暖的床榻和差强人意的午餐,没人愿意在雨天出门,即使是有车一族也一样。

这个时候,在家里穿着毛衣,捧着一杯香甜的红茶或者咖啡靠在窗边聆听雨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就十分惬意了。

“这里真的不错。”麦格赞叹道,“真想不到。易,你的生活品位这么高。”

“这里不算是我的产业。”林义龙打了一个哈哈,“这是我作为财产托管人的一种投资策略。”

在艾德与林义龙进行洽谈之后的第一个周一,林义龙在他的林场庄园招待了艾德和陪他一起来的麦格。林子里和地里的松露,正是艾德和麦格前来这里的主要原因。

“你们想先去看松露还是先喝点什么?”林义龙问道。

“先去看看松露吧。”艾德回答道。

“那就请跟我来吧。”林义龙拿上一个信号接收器,穿着防雨登山服带着艾德和麦格一起深入到林场内部。

不多时,林义龙打开了手上的信号接收器。

“抱歉,我从刚才就想问了,这是什么东西?”艾德问道。

“是探测器,只要我们接近松露产地就会发出声响示警。”林义龙回答道。

“可是,这有什么用?”艾德不解。

“你知道去年开始,澳大利亚的塔斯马尼亚和新西兰就开始有松露产出了吧。”林义龙反问道,“他们的松露就是完全从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那边引进的菌群培植的。”

“那你这里......”

“不错,虽然还是不能像蘑菇一样‘种’松露,但是只要给予合适的生活条件,收获还是挺不错的。”林义龙回答道,“这也是为什么威特郡和索摩赛特郡有黑松露产出的原因,要不然,那边是绝对不可能有松露产出的。

“这个小物件,就是我今年年初培植菌群之后埋下的,基本上只要发出响声,附近就会有很大一批的松露产出,而且都是那种大松露。”林义龙拿出了探测器,“这样,也就不需要法国和意大利需要松露搜寻猪或者松露搜寻犬这种东西。”

走了一会儿,探测器捕捉到了信号发出声响,林义龙开始慢慢地接近。

“就在这里了。”林义龙说道,他没有拿起随身携带的工兵铲,戴上了一副手套,轻轻地拨开落叶和土壤,一个浑身上下沾满土壤的东西就这么出现在三人面前。

“这就是松露?”麦格问道。

“这就是松露!”林义龙点点头,“取得时候,为了不损坏表面,最好徒手,实在不行就用这种的手套用手刨土,要不然就会损伤松露的表面。”

这是一块超过800克的大松露,如果送到艾德处进行出售,价格不会低于一万八千镑。

“这就是了。”林义龙说道,“如果有人想弄新鲜的,只要清洗就可以食用了。”

随后,林义龙重新从附近的落叶中弄了一个小块松露,把那块松露浅浅地覆盖了两层。三人就那着这块价值不菲的食材回到了临场别墅。

林义龙拿着松露去厨房清洗,把麦格和艾德单独留在客厅里。

客厅布置非常简洁直接,白色墙壁配着同样颜色的沙发和地毯,连电视下的矮柜和放在两端的抽屉和沙发围着的茶几也都是白色的。唯一能够打破这纯白的,除了贴在墙上的电视和屋外的风景,就剩下了四张被装裱起来的照片而已。

这四幅照片中一幅是林义龙在罗马涅和托斯卡纳农业展的亮相,一幅是两个月前林义龙自己与在哈罗德商场健康蜂蜜时的合影,第三幅是林义龙在马斯塔赫集市摆摊的照片,最后一幅并没有林义龙,而是一小群黑牛在谷仓附近的藏红花田觅食的合影。

在艾德仔细地端详了这四幅照片时,林义龙端着三杯打着奶泡的卡布奇诺和几块甜饼干回到了客厅,然后再那层奶泡上,薄薄地撒上了几片白松露。

艾德微微地啜饮了两口。

“这味道真不错。”艾德说道,“不过......”

“请说吧。”英国人说话总是这样,转折连词后面才是他们要说的意思。

“请恕我冒昧,我建议你,用稍微淡一点的哥伦比亚咖啡,味道会更好的。”艾德态度非常诚恳地说道。

“下次再试试吧,哥伦比亚式咖啡的话,暂时我这里没有,真遗憾。”

“那么,我们接下来的合作如何?”林义龙问道,“应该这么问,你需要什么?”

“在此之前,我想知道这几幅画上的几种产品,布莱肯林场都能提供么?”艾德问道。

“这东西是周期性的,如果按产量来,牛肉和山葵的产量最大,其次是松露,至于藏红花,并不是特别乐观。”林义龙说道。

“那么蜂蜜呢?”艾德问道。

“蜂蜜属于另外一种东西。”林义龙说道,“这个东西大部头被联合社的药店德包了,剩下的一点也在货架上;虽然利润稍微低了些,但还是挺稳定的,你对这个也有兴趣?”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买一些样品回去。”艾德说道。

“很遗憾,除了自用的两桶,我也不剩多少了。”林义龙说道。

“桶?”艾德惊讶地问道。

“是的,我父亲打算酿一些蜂蜜酒,有些变质了,所以.....“林义龙吞吞吐吐地解释着。

“就是说,我只能在商店买到了?”艾德问道。

“很抱歉,是这样。”林义龙点点头。

随后,几个人又谈到了在奥格摩峡谷间的阴晴不定的状态。

英国人谈及天气并不是真心的想谈——这里每一个人在表达自己感受的时候都十分保留,天气这个话题无疑是最好缓解无话可聊的方式——当话题最后不得不谈及到了天气的时候,这意味着谈话的意愿已经消失。

林义龙留艾德和麦格喝杯咖啡其实也不比这个更加高端,仅仅是进一下地主之谊的客套罢了,如果有什么要谈的话,可以在这个时候说一说,但无论怎样,喝完咖啡除非主人挽留,客人都会离开。

等喝完了咖啡,林义龙当着艾德的面,随手装了两块不算小的白松露放在一个纸盒子里。

“当作是林场参观的纪念吧。”林义龙说道。

49 未来

人必须经历过一些事,才会有经验教训。

这句话用在耶昂姐妹,尤其是作为长姐的纳迪亚身上正合适。

除了感情无法独享这一天然残缺,她不得不承认林义龙给了她作为男友能给予的一切——安稳,温暖,浪漫。然而,在每天早上洗漱照镜子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与镜中那个浑身无裳的丽人一样,从头到脚一无所有。她现在所能享受到的一切都是伴侣给予的,就算她愿意相信林义龙日后的不弃不离,可一种隐隐的不安在无时无刻萦绕在纳迪亚的心头。

她现在既不需要担心无数账单无法结清,不担心学业与兼职的相互平衡,更无需担心耶昂先生的病情——这一切的牵绊都没法让纳迪亚变成自己命运的革新者——就算获得梦寐以求的博士学位又能如何,自己原先规划的路已经走不通了。

“.......这就是我的想法和应对计划。”纳迪亚谈到了她的担忧和应对方式,“跟我一起吧。”

两场雨间歇一个略显和煦的午间,姐妹俩在卡迪夫市中心澳大利亚酒吧见了面。本来是林义龙觉得最近不着家有些冷落的耶昂姐妹,就找到薇拉和纳迪亚都没什么事儿的周三下午好好地“三人约会”。

“我觉得姐姐的的担忧毫无必要,现在已经很不错了。”薇拉说道,“假如用心去爱一个人,不应该对他保持信任么?”

这个逻辑难倒了纳迪亚。

“我们现在的生活无论如何也比当初更好。”薇拉谈起了她的想法,“难道姐姐还对将来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憧憬?”

“也许不会更差吧。”纳迪亚说道,“而且,你不觉得我的应对方式也是可以接受么?”

“我只是不太喜欢这样谋算罢了。”薇拉把她的逻辑展开来,“如果按照我们当初跟义龙的约定,我们把一切都交给他,立场相同,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你说的没错,是我有些想不开了。”这个道理纳迪亚不可能不明白,仍然表示出自己的观感,“但我还是想试试看,如果义龙这样想的话。那么这样的话,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试试呢?”

纳迪亚盯着自己姐姐足足有五分钟,她大概可以猜出自家姐姐真正担心的是什么。

姐妹俩在这种情况存在着先天弱势,她们不可能主动要求离开,而也不可能阻止林义龙与别的少女产生交集——要么变得无关紧要,要么变得至关重要。

“这么办,我觉得姐姐好像把所有人都算计了。”薇拉开始为纳迪亚的计划查缺补漏,“虽然我很认可姐姐对妹妹我的信任,可是我必须要提醒姐姐——姐姐你这么做,就算成功,一旦被义龙明白过味来,我们会丧失所有人对我们的信心,而相互信任是最重要的。对姐姐这个计划更不利的是,义龙是伦敦的律所出来的,肯定对这些人情世故看得很清楚,我亲爱的姐姐,你是不是有些低估现状。”

这是纳迪亚整个想法的致命伤,成功了可能会“固宠”——只要失败,就是跟所有对纳迪亚信任有加的人结成死仇,非常不明智的。

纳迪亚无言,这些道理她怎么可能不明白。她和妹妹就如同走在彩虹桥上的两人——不知道彩虹桥的尽头是什么,只能在半空中沿着彩虹桥漂浮。本来一切都是美好的,经历过奖学金停发风波的耶昂姐妹永远担忧着不知会什么时候到来的危机,在危机中,值得信赖的人只有自己。

姐妹俩谈论纳迪亚的“固宠计划”只有一个中心做法——找个机会,为林义龙生孩子。即便看在新生子的面子上,林义龙也就不会冷落她们。

“还有,这个事情的选择权,完全在义龙那边。”薇拉接着说道,“姐姐留没留意过,义龙不太喜欢孩子这件事?”

薇拉说出的这个发现令纳迪亚惊讶非常:“义龙他,不喜欢小孩?”

“虽然可能不准确,这个概率还是挺大的。”薇拉说道,“每次他看到小孩的时候,虽然和善却总不那么自然?”

纳迪亚摇摇头,但回想起自己和林义龙的过往。林义龙确实不太喜欢往小孩子多的地方去,就连车站汉堡店,只要孩子一多,就回避了M记或者汉堡王,宁愿选择不怎么愿意吃的长法棍三明治。好像种种迹象表明薇拉说的没错,可纳迪亚并不甘心。

“你说得都对,可是现在还有什么办法。”纳迪亚苦恼道,“除了相互依靠,我们以后还能怎么办,难道薇拉你那么信任他?”

“我没办法不信任,我亲爱的姐姐。”薇拉冷冷地答道,“我们已经这样了,有一句话我感觉义龙说得很对,我们现在的一切后果,是为了之前的错误偿债。在我看来,姐姐和我在那一晚之后已经是他的附属物,没有为自己负责的这个资格——至少,只要义龙没完全抛弃我们之前不行。”

“薇拉是在贪婪现在这种富裕的生活么?”纳迪亚质疑着自己的妹妹。

耶昂姐妹两人一直都在一旁小声说俄语,这样高声说话让所有店员的目光都看向耶昂姐妹。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而已。”薇拉示意纳迪亚把声音降下来,“正因为要对自己负责,所以才这样。对我和姐姐而言,作为独立的个体,我们自己做的决定总需要被履行,这才是一个对自己负责的人。至少,我愿意相信义龙,我也希望姐姐完全信任他。”

纳迪亚看着妹妹那张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说不出话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薇拉把话题一转,“现在就打算当妈妈是姐姐想要的发自肺腑想要的生活么?”

“我不知道。”纳迪亚摇摇头,“我现在记不起来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了。也许,我才是那个忘记自己的立场贪婪的那一个,现在的生活实在是太幸福,我不想以后失去。”

“未来的事,谁又知道。”薇拉疏导着自己的姐姐,“不过,我会和姐姐站在一起的。”

50 维持

三人约会无论如何都是有些奇怪的。

林义龙对男女约会没什么研究,之前的几次约会并不涉及到感情。倘若按照西方人的约会流程,一般是找个周五的晚间时间见面,去一个稍微光鲜的餐馆吃晚饭,看电影或者音乐剧歌剧之类的文娱活动到9点,在这之后就是酒吧聊天,夜店跳舞到两三点再结伴回家——因为林义龙不喝酒,对夜店喧闹的氛围不适应,自然也就没有了后两项。只是吃饭或者看电影之类的,就没有考虑夜间的必要。

吃饭看电影这个活动安排本身也是很有问题的:电视机顶盒或者在线电影这种东西先不论,在建造林场主建筑的时,就特别设计了一个放映室,里面设备齐全,甚至能在公映前看到影片,虽然从来没被用过,肯定还是效果并不会比大众影院差的。可这样一来,就把人困在了布莱肯林场中,就算是林义龙自己,也是愿意到附近的城市感受一些“城市气息”。

作为70年代被重划了的格拉摩根郡的首府,卡迪夫的城市气息并不如伦敦那样浓厚,可这里仍然是威尔士最大城市,很多威尔士的著名人物都出生在这里或者在这里生活,到了詹姆斯-哈克掌权时因为卡迪夫在威尔士人心目中的地位,就把这里设为了威尔士名义上的首府。重建了的圣-大卫中心则是整个威尔士数一数二的大商圈,一些想感受大城市来的留学生,尤其喜欢这里。

“你们来得真早!”林义龙进门之后直接就看到了已经就坐的耶昂姐妹,“午餐有什么计划没有?”

林义龙也耶昂姐妹见面的地方是一个市中心临近火车站的一个澳大利亚酒吧,说是澳大利亚酒吧,除了黄底绿边的澳大利亚主色调背景以外跟威尔士当地的酒吧配置没什么不同。因为进门就能把楼面不大的内部一览无余,林义龙一旦有事与人在卡迪夫见面,喜欢把会面地安排在这里。

“没有,我们在这里吃午餐还是去别的地方?”薇拉问道。

“随意!”林义龙说道,“这附近好多的室内商店街,里面的茶楼的茶点不错,如果不是正餐可以去看看。”

纳迪亚和薇拉虽然在林义龙的介绍下来过这里,但也仅仅是远远地看着而已,其他时间她们保持着两点一线的轨迹,没怎么来过这里。

“西班牙菜?”林义龙这样建议道,“还是更年轻一些,试试烤鸡或者炸鸡之类的东西?”

“没吃过西班牙菜。”纳迪亚回答道,她表现十分自然,一点都不像刚刚和自己妹妹产生争执的姐姐,“我们可以去那里看看。”

从澳大利亚吧转弯即到,和煦的阳光照亮了街道,连外面都坐满了人,大部分是来这里吃午饭的大学生。

“纳迪亚!”从这些人群中传来了呼唤声。

林义龙随声看去,声音来自于一个梳着中分褐色短发的大学生,削瘦的脸上带着厚镜框眼睛,一幅深入人心的书呆子形象,可耳垂挂着的耳钉却干扰了林义龙对他的直接判断。

纳迪亚向来人微笑致意,随后就与林义龙和薇拉找了一个临街的桌子,坐下来。

等菜的功夫,纳迪亚和薇拉相互对视,搞的坐在薇拉身旁的林义龙有些不知所以。

“义龙!”纳迪亚开始了她的提问,“你喜欢孩子么?”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林义龙回答道,“你知道,我认识的一些人比如亲戚同学同僚之类的,都结婚了,刚开始的时候,孩子是某种负担,一天24小时让你不得安宁;在这之后,刚好小孩进入了调皮的时候,仍然提心吊胆,最后,上学之后可能事儿少了一些,要关心的事情还有好多。所以,总体来说,我对孩子“这种事务”没什么观感,但稍微有一些负面的看法。或者这么说吧,我还没准备好喜欢他们,为它们负责。”

“那什么时候会喜欢上孩子呢?”纳迪亚接着问道。

“不知道,顺其自然。”林义龙开始逐渐明白纳迪亚的打算了,“不觉得现在谈这些事儿有些太早了么?”

“并不。”纳迪亚见林义龙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把自己想的事儿解释清楚,“我挺喜欢孩子的,想要一个大家庭。”

“会很辛苦的。”受某政策影响下的林义龙对“人丁兴旺”这个观念很不理解,因为他自己就是信奉利己主义的独生子,孩子一多,无疑会降低整个家庭的生活质量。纳迪亚和薇拉是双生子,产生这种观念也可能是正常的。

倘若推起本心,在布莱肯林场居住的几个人里,也许林母是最希望能看到自家儿子进行“人口再生产”这个事业的,可林义龙现在的感情状态让林母无法发表她的看法。

“再说吧,我还是秉持顺其自然的原则。”林义龙说道,“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再做考虑,这不是一个着急的事儿。”

还有一个个人原因林义龙并没有说出来,他跟很多人一样,认为结婚生子是讲究一定的顺序的。他曾经与一些家庭破裂或者先天就没有父母一方的人接触过,家庭圆满的孩子不会有某些观念上的性格缺陷——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们也经历这些。可他现在的这种情况,结婚这件事是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外的。

人总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薇拉,你跟我来一下。”薇拉在纳迪亚和林义龙的谈话中一句话也没插进去,没想到林义龙要跟她做一些私人谈话,随后跟着他去了一个纳迪亚无法目视到的角落。

“我想听你的一句发自肺腑的话,薇拉。”林义龙说道,“你觉得如果有了小孩,我们这个小家庭还能继续持续么?”

“能!”薇拉听到林义龙对孩子的看法之后也在考虑着这个问题,向林义龙说出了她的答案,“能够继续维持我们这个家庭的,只有义龙你,我不觉得受了什么委屈。”

——————为了被吐槽而没放在‘作者的话’中的作者的话——————————

【真】拖更的理由:因为脱欧而不断陷入加班的工作(次要)以及吃鸡(主要)导致用眼过度,得了干眼症,回家休息眼睛。

51 威斯敏斯特系统

12月末,西格拉摩根自治郡的威斯敏斯特议员席位即将举行换届选举。

这并不是大选的一部分,而是因原议员身体欠佳辞职而“补空”一场补选。补选选区恰好位于布莱肯林场附近区域。

几位潜在的候选人都对布莱肯林场不甚友好——占据了几乎整个溪谷森林从而每年从威尔士政府手中获得将近50万镑的布莱肯林场不仅以“防火防风”为理由拒绝游客进入影响了当地旅馆的收入,不在本地雇佣工人,也不在本地进行采购——种种措施使得布莱肯林场所在区域的居民们很受刺激。衰落萎靡的当地经济更是加深了镇民们不断想起林场主建筑和破败城镇廉租房的差距。

尽管林义龙有自信能在法律层面上解决这些障碍,作为一个有些经验的律师,争议要是放到庭上解决,绝对是很无能的表现。如果能把矛盾消弭于无形之中或扼杀于形成阶段,这样的考量更好。

在西格拉摩根郡的议会席位,林义龙更希望有一个能“一视同仁”的议员,可做到这一点并不十分容易。

林义龙虽然有永居权,英国不能像其他的一些欧洲国家那样允许有永居权的人享有投票权。尽管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享受“国民福利”,投票这一点却是不可被挑战的,至少并不能摆在明面上。

结合林义龙的背景,很难说他愿意支持辉格或者托利中的哪一个。按照他的出身来说,他应该支持辉格党;按照他希望获得的税务减免和补贴,他应该支持托利党;按照移民身份,他也同样应该支持工联合党。既然哪一个都对他有好处,那就无所谓政见,找一个“无偏见”的候选人就可以。

“所以,亚历克斯,你知道我现在要面对的问题是什么吧。”林义龙在自家律所的会议室跟老同学亚历克斯说道,“这很令人不安。”

亚历克斯是土生土长的西格拉摩根人,和林义龙一起上了学历课程和实践课程,对这边的各种生态很明了,虽然尼尔斯对威尔士的生态圈也很熟捻,但毕竟不是西格拉摩根人,最直接的当然找亚历克斯。

“你知不知道,其实选区并不算太重要?”亚历克斯问道。

“我大概知道一点。”林义龙点点头。

“所以,其实这里的居民想什么,并不能决定在威斯敏斯特宫的位置。”亚历克斯解释着,“在大伦敦,这种游说是可行的,但在格拉摩根,这些后缀MP一年只有不到90天会呆在选区,你如何去游说?”

“什么意思?”

“就是说,在威斯敏斯特收选民俸禄的代表并不是当地人,也基本上可以和当地没有任何联系。”亚历克斯把大白话说了出来,“也许在远东可能这种情况不太对,但在威斯敏斯特系统下,这种情况很正常。”

“如果我记得没错,候选人至少应该多多少少有些关联吧。”林义龙不确定地说道,“要不然拿什么给选民信心。”

“这很简单。”

“怎么说?”

“比如说,你挺喜欢约翰-马丁。”亚历克斯问道,“你喜欢他的政策,那我们怎么让别人也喜欢他?”

顺提,约翰-马丁是现任托利党党魁和首相,作为劳工合作党的份子,亚历克斯很讨厌他。

“跟外国政要吃个饭握个手,花个2万镑找个电台主持人在早餐时间吹个40分钟,上BBC晚六点新闻。”林义龙把自己能想的手段说了出来。

“更直接地说,你觉得你会投票支持他么?”亚历克斯直接点题。

“大概会吧,但我也投不到他的票。”林义龙说道,“他不是我的选区候选人,我即使想投也没这机会。”

“那么,他的同僚在格拉摩根郡候选,你会不会投他的票?”亚历克斯启示道。

“我又不了解那个人,我怎么知道?”林义龙没懂,“不过要是他的竞选政策我喜欢,我就投票抬他的政党进内阁呗。”

“你会去投的,竞选的纲领就在这里。”亚历克斯说道,“除了地方的威尔士民党和苏格兰民党,普通选民几乎不可能找到一个你十分了解其竞选目标的代表的。”

“可这些MP对郡委员会有莫大的影响力,总不可能放吧。”林义龙说出了他的考量,“威斯敏斯特的财务补贴可是对这些地方委员会的一个杀手锏,没人愿意惹恼他们啊?”

“毕竟不在行政系统内,即便有,影响力还是很有限度的。而且,就算是被控制了的内部,里面总还是能找到几个基于各种原因支持你的托利党。”

“用选票说话?”

“用选票说话!”

“我明白了!”林义龙恍然大悟,“所以,无论如何,作为外国人的我现在肯定没办法影响现在的候选人对不对?”

“是的。”毫不犹豫地,亚历克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所以,你并不需要着眼于格拉摩根甚至整个威尔士,找一个跟你关系搭上手的人就不错。”

“什么人?”林义龙试图把问题问得直接。

“愿意为你牵线搭桥的人。”这个说法似乎毫无道理,又似乎很有道理。

“我这边,这方面联系有些欠缺。”林义龙说道,“而且作为外国人出面,是不是有些不太妙?”

“没关系,这没问题。”亚历克斯说道,“这是你的财产,你的权利,没人会有什么非议的,明年你不就可以拿护照了么?”

“这倒是。”林义龙说道,“所以,现在我们有些什么联系?”

“假如说游说的话,找几个上议院的终身贵族就不错。”亚历克斯给出了他的思路,“你觉得如何?”

“我需不需要回避派系之争?”林义龙问道。

“不需要,可如果分享同一理念的人更容易实现游说目的,所以最好的情况是找一个执政联盟内的伙计。”亚历克斯总结道。

“所以,我应该考量的地方应该是威斯敏斯特?,更确切来说的话,应该是那些某某绅士俱乐部?”林义龙询问道。

“是的。”

52 “农民们”

进入伦敦汉译英有很多一词多译的词汇,比如说英语的酒吧有各种词汇,比如Pub、Tavern、Inn、Bar,但这些词汇指向的地方布局可能类似,却有一定的不同,比如Pub是“公共场所”的缩写,可能未必提供酒精饮料;Tavern则是是纯酒馆演变出来的东西;Inn指的是带住宿的酒馆;Bar则专指中世纪啤酒吧台下用来给人休息的横杠引申出来的词汇。

同理,英译汉也是一样的。拿Club举个栗子,仔细考虑下的话,准确的译法应该是结社的“社”,因为其目的大部分带有娱乐色彩,所以也被译为俱乐部。正因为其本质不便,并不意味着所有俱乐部都是用来娱乐的,比如非常著名的“改革“和“布鲁克斯”,就是一大堆辉格党的私下交换意见的场所。进入伦敦的社交界其实并不算难,但也不是特别简单。总地来说,因为追求利益的不同,给予的考量也并不一样,譬如现在林义龙刚刚加入的“农民俱乐部”。

这间俱乐部的成员大多是不愿加入农业合作系统的农民们——参加“农合”在收益上有一定保障——换句话说,只有一群大自耕农才有加入这个俱乐部的财力和愿望,付出了将7500镑的会员费和2500镑的特别介绍费,林义龙就成为了这个俱乐部的成员。

农民俱乐部正好位于林义龙投资装修的科林斯酒店公寓的对面。也就是不列颠国防大楼的旁边。除去位于地下二层的车库,地下一层的厨房和员工休息室以外的地上五层楼,都是“会员专享”。会员们可以在一楼门房旁边的餐厅里吃午餐、在二楼的图书室和沙龙进行互动,在三楼的商务会客室和多功能厅谈生意,在四层五层的六间套房里暂住。考虑到会员们都附加了“大地主”这个属性,往往在伦敦地铁环线内也有自己的住处,俱乐部的套房从没发生满员的情形。

在11月月底的例行月会上,俱乐部成员以鼓掌欢迎的方式在俱乐部的沙龙中把这个在南威尔士的林场主接纳进这个绅士俱乐部。

刚好是农闲的时候,这里聚集了大量的俱乐部会员,等新会员的接纳仪式结束之后,这些俱乐部会员就凑到了在林义龙周边,询问布莱肯林场白松露的培植情况。

“怎么说呢,松露最困难的问题就是在这个时候,客观而论,南威尔士、康沃尔、德文和索摩赛特几乎是最好的地方,除了多一点低温冻雨之外跟托斯卡纳和罗马涅地区没什么不同,只要塞文河口以北,奔宁山脉以西的这块地方。至于其他的地方,比如布莱肯山和考茨沃斯的冬季温度就就难以让未成型的真菌团聚集过冬,而东部诸郡春天太干了.......”

这种话题是仅仅是表示欢迎的场面话而已,俱乐部的会员们大多都不“亲耕”,也对牛羊育肥之类的也没什么研究,相比于到底能不能培植松露需要咨询相关专家,他们更在乎的是松露的收益以及口味。

从刚开始的寒暄中,林义龙了解到这些俱乐部会员的经济状况其实都差不多,大部分收入与林义龙一样来自于布鲁塞尔的农业补贴,所以在雇佣政策上都反对继续为雇员提供除工资以外的福利开支,支持提高农业补贴力度。

“林先生,我其实挺好奇的。”一个眼中透出些精光的中年男子这样问道,“历史上,南威尔士是有名的黑色金属和有色金属的矿区,在矿区城镇矿工一起居住不太畅快吧。”

这个人的问题一下子就把林义龙加入俱乐部的动机拆穿了,不过即使被看穿底牌,也没有什么,林义龙不相信问话男子的底牌比自己更好。

“并不,除了萧索一点,与在切尔西和肯辛顿这样鳞次栉比的地方居住没什么不同。”林义龙微笑着反讽道,“不过,虽然有些不太方便,也总不能把人都赶走,不是吗?”

男子听到了林义龙回复中的讽刺之意,讪讪地点了点头,不作回应。

新会员的“欢迎会”只持续了半个小时,老会员们就对这个新移民失去了兴趣,回到了俱乐部属于自己的圈子里。

“这样,其实并不好。”收了林义龙2500镑把他介绍进俱乐部的吉伯斯男爵谆谆劝慰道,“这样的回应有些过于冰冷了。”

吉伯斯是威尔士人,本身是一文莫名的。不过因为他的好姐姐,嫁给了萨顿公爵,在竞选中给托利党出过力,于是就变成了吉伯斯男爵。几次筹款却把他仅有的一点家资给消耗干净了,看在好友亚历克斯的哥哥以及英镑的面子上,即使他和林义龙两人素未谋面,却不妨碍在上把林义龙引入“农民俱乐部”。

“也许吧。”林义龙并不同意吉伯斯男爵的说法,“倘若作为‘绅士’面对失礼还不作回应的话,就太有失绅士风度了。”

“我能做得已经做完了。”吉伯斯男爵说道,“以后怎么样,就需要靠你自己了。”

“谢谢!”林义龙微微点头致意,然后目送吉伯斯男爵离开了沙龙。

吉伯斯男爵离开不久,一个林义龙稍微熟悉一点的面孔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林先生?”声音的主人是曾经与林义龙慈善晚宴同一餐桌上的丹尼斯-默克。

“晚上好,默克先生。”林义龙心中笃定来人的身份,向默克先生打招呼,“能在这里遇见你真令人高兴。”

“欢迎你加入农民俱乐部。”默克先生开始向林义龙释放善意,“嗯,至少这里是绅士们的场所,比慈善晚会好多了。”

跟几个月前慈善晚宴礼貌但疏离的语气不一样,默克先生的话语中充满了热络。

“嗯,至少比那些毫无信誉而且失礼的家伙好很多。”林义龙微笑着说道,“虽然我们曾经有幸得见,但我一直不知道默克先生到底是做什么的,现在能透露一些么?”

“克洛普顿的牧羊人。”默克先生与林义龙相视一笑。

53 激励

默克先生十分殷勤地把林义龙介绍给他在农民俱乐部的“朋友”们。

所谓“朋友们”是一种戏谑的说法,跟教友们互称“兄弟姐妹”的逻辑相同:既然已经是同一个俱乐部的成员,应当认为整个俱乐部其他都是“朋友”,虽说作为硬件的财产有些接近,但对各种关注点的不同还是把这些“朋友们”再分为一个一个的小团体,而默克先生向林义龙介绍的这些“朋友”,则是有些在硬件有些相像的。

绅士俱乐部,尤其是社交类的绅士俱乐部的成员几乎涵盖了整个不列颠的上层。只要你达到了某个层次,就算你并不是他们中的一员,你周围的同事或者亲人们也会把你拉进这个群体。一个行业或者团体没有成员在这样的“纯社交”的组织是不行的,这些社交俱乐部才是威斯敏斯特有着最大影响力的团体群。

英国是这样的,而池塘那边大城市和某袋鼠横行大陆的绅士俱乐部也都仿照英国的俱乐部进行,比以私邸为社交地点的法国或者德国团体,更加正规和稳定。

所以说,池塘那边的某大总统一家三代都是某个社交俱乐部“家族会员”,其实是极为常见的。

“霍维先生,菲斯克先生,这位是我们刚刚加入我们俱乐部的义朗-林先生。”虽然默克先生跟林义龙只比林义龙面前的两个绅士多见了一面,他还是用着略微熟稔的态度向自己的伙伴介绍着林义龙。

“福伦茨-霍维。”一个身高将近两米、魁梧的、瞪着琥珀色圆眼睛、满是络腮胡子的巨汉介绍着自己,同时跟林义龙用力地握手。

“弗雷德-菲斯克。”另外一个身材相对瘦小,有着漂亮的灰色眼睛和黄棕色头发的男子也与林义龙轻轻地地握了握手。

“霍维先生在基尔代尔,也是北约克郡经营农场;而这位菲斯克先生,在阿伯丁附近也是经营森林。”默克先生介绍道,“我想,刚才林先生的欢迎会的时候两位已经知道林先生在威尔士经营林场。”

见礼过后的四个人围着一张茶桌坐下。

“请原谅我的冒昧,在俱乐部很难看到一些亚洲面孔。”菲斯克先生说道,“我很好奇,为什么明明都是亚洲人,但是南亚人一般支持劳工合作党而东亚人一般支持托利党?”

“很简单,因为南亚人到这里来得人大多数是为了更好的雇佣和社会福利才来的,只有支持进一步移民和以结果公平的执政联盟才能实现这方面的问题。”这个问题有些失礼,林义龙还是硬着头皮答了,“而我们东亚人更在乎的是过程公平,至于幸福生活是靠自己奋斗才出来的,所以更希望减少外来竞争和内部枷锁,当然支持托利党。”

“那林先生你自己呢?”菲斯克问道,“你的立场是什么?”

“我暂时还谈不到什么立场。”林义龙实话实说,“得评估这些政策给我带来的好处坏处,我才能做选择,而且作为新移民,即使我想用投票来表示我的立场,还得等到2015年。”

“弗雷德。”高大的霍维先生说道,“你也不用试探林先生了,现在是我们这些人在俱乐部需要互相扶持的时候。不瞒林先生,斯卡波罗【注1】和维特比选区的扎克-戴维明年会宣布退休,我还有丹尼斯,打算支持一个跟我们理念相同的候选人。”

“总感觉这样的投入像一个白打水漂的投入,不过暂时还不要紧。”林义龙说道,“作为北约克的农业选区,候选人应该有且只有托利党吧。”

“是的。所以,在托利党内部的提名很重要。”霍维先生表情很凝重地说道,“我们打算为现在的米德尔斯堡郡议员,鲍里斯-考夫尼造势。”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的一群朋友们已经抢在了我们的前面。”默克先生沮丧地说道,“本来是我们先的......”

“说这些已经没什么用了。”霍维先生打断了默克先生的抱怨。

“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林义龙问道。

“至少,我想让林先生帮我们出出主意?”霍维先生说道,“我们该怎么才能把考夫尼先生争取回来?”

“请原谅,我在这件事上是一个菜鸟,并不太熟练!”林义龙抿了一下茶杯,“从刚才霍维先生的话语中,我能不能确认一下我获得的信息?”

“请说。”

“考夫尼先生是不是几乎已经被大佬们钦定了的候选人?”林义龙问道。

“还没有,但他有最多托利们内部的联系。”默克先生回答道,“如果他想要这个选区,一定就会被拿下的。”

“换句话说,他有可能不会选这里进威斯敏斯特宫喽?”林义龙继续问道。

“没错,但我认为不太可行,因为斯卡波罗和维特比的选情很好。”霍维先生解释道,”所以,我和丹尼斯很着急。”

“你需要一个21世纪的灵活候选人。”林义龙把手伸向菲斯克先生,“你觉得这位菲斯克先生如何?”

“为什么是我?”菲斯克先生莫名奇妙。

“明年初选选情的,不止斯卡波罗和维特比这个选区,如果我的消息没记错的话,中米德尔斯堡的选区也要空缺了,而且很有可能被托利党拿下,假如考夫尼先生要去更熟悉的中米德尔斯堡,那不就很有意思了么?”林义龙说道,“不过嘛,这究竟是是一个道听途说,还是以讹传讹,总需要去做一下确认。”

“等等!”菲斯克先生说道,“我们先把中米德尔斯堡选区放一边,如果这样说的话,应该默克先生和霍维先生好像更合适,他们不是住在那里么?”

“利益冲突,反而是劣势。这就给选民造成‘默克先生或霍维先生只为自己利益代言’的印象,当然不会把票投给他们两个。”林义龙说道,“时间有限,如果到明年扎克-戴维议员因身体原因离开岗位,你要是还是没获得提名,就很遗憾了。”

“林先生你的消息确实可靠?”菲斯克先生声音心平气和,但不断抖落的双膝却暴露出他心中的忐忑。

“我说得一切都是道听途说,不过你这方面人手你可以自己找找看看。”林义龙说道,“不过要我说,只要菲斯克先生你提出,这片握在手中的选区应该是托利们培养新人的最佳位置,只要你能获得默克先生和霍维先生的首肯,应该是毫无阻力的·。”

54 阿伯丁

林义龙仅仅说了两句话,就让默克先生三人安静了下来,思索着选举中的各种可能。

倘若真的按照林义龙的建议,菲斯克先生在选区有霍维和默克先生的帮助,极大几率可以变成代表斯卡波罗和维特比的议员,从而直接进入威斯敏斯特宫。换句话说,在选举结果公开之前,这几个人必须保持“团结”——不过,菲斯科先生如何“团结”默克先生和霍维先生,或者默克先生和霍维先生如何回应菲斯克先生的请求,并不是林义龙的问题。

诡异的长时间寂静是被来收拾茶杯茶碟的年老侍者打断的,俱乐部沙龙中的其他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了在沙龙一角坐着的四个人。

“几位先生还需要些什么?”侍者问道,时间已经到了晚上10点半,虽然沙龙可以一直开到11点,毕竟只剩下了四个人。

“一杯带气泡的葡萄汁,三杯香槟。”林义龙说道,“再来一点烤腰果。”

“没问题,林先生。”侍者转身去拿林义龙要得东西。

在座位上,几个人知道了林义龙这样的僭越,没有人出言制止。

结果已经很清楚了。

“虽然有些失礼,我能邀请各位去苏格兰去坐坐么?”菲斯克先生问道,虽然嘴上说是各位,却看向了林义龙。

这道很有深意的目光很难理解:到底是想把林义龙排除在外还是认为林义龙特别重要,一定要被邀请到。

“我还想趁着圣诞期间前的打折季买点什么。”林义龙说道,“我父母刚刚来英国,有些不太适应这里。”

“并不会占用林先生太多时间的,最多两晚,而且包括今晚。”菲斯克先生坚持道。从表面看上去,这个东方人不知道他占有的情报对自己有多么重要,倘若被林义龙在自己准备好之前透露给其他的竞争对手,获得在威斯敏斯特宫的那个位置就很难办。菲斯克现在恨不得把林义龙绑在自己身边。

“我和福伦茨也想去苏格兰高地去看一看,正好可以趁着农闲放松一下心情,如果能加深与林先生和菲斯克先生的友谊,那更好。”默克先生十分恳切,但语气上以不允许林义龙拒绝。

“那我们就去阿伯丁吧。”林义龙的“投名状”已经缴纳,现在就看面前这三个能不能够得上他们所说的绅士成色了,“不过请原谅,虽然在英格兰和威尔士呆了这么些年,但我还从没去过苏格兰,不了解那里,所有有什么失礼,请多多包涵。”

“正好好。”菲斯克先生满脸殷勤地说道,“这正好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林义龙问道。

“现在!”菲斯科先生说道,“正好去阿伯丁的喀里多尼亚卧车晚上11点45发车,我们明早就能到我的林场了。”

侍者端着饮料和零食来到了四人面前,每人都拿起了一杯饮料。

“为我们的伟大友谊干杯。”霍维先生发表了一句祝酒辞。

“敬友谊。”几个人都没有剩酒的习惯,把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尽管林义龙喝得是白葡萄汁。

四个人在俱乐部前台安排的礼宾车上车,前往尤斯顿站。

林义龙和菲斯克先生同车。

“我一直在考虑,我凭什么如此得到你的垂青?”车开到查令十字,菲斯克先生突然问道。

“没什么,这点信息只是我偶然得到的,只是顺手帮忙罢了。”林义龙的这样回答算是证实了他刚才给出消息的真伪,“我以为菲斯克先生应该会更自信一些,你不觉得你是最合适这项工作的么?同为森林的拥有者,我们一定很有共同语言的。”

菲斯克先生沉默了片刻,开始分析林义龙说得‘共同语言’的意思。

斯卡波罗镇和维特比镇位于北约克郡,是非常典型的农业加渔业镇。两个镇属于同一选区,在成立选区的300多年内,从未出现过劳工合作党的议员,除去因为反战和议员倒戈的补选让席位短暂地被辉格党占据了几次以外,托利党议员几乎垄断了这里的席位,而且所有在任议员都是善终。凭借菲斯克现在的岁数和托利们内部的资历,肯定能进入担任内阁要职,连唐宁街两栋公寓之一的居住权也不再是幻想。不用说,这段‘友谊’所希望的回报肯定低不了。

从补选到林义龙的入会,再到考夫尼打算为托利党在中米德尔斯堡放手一搏,一切都像命中注定一般水到渠成。先不要说考夫尼,菲斯克作为托利的地方新人,论资历和能力,在菲斯克前面就有一打人。自己要竞争这个位置,能凭借的只有提前做准备和地方上有影响力的农民团体的支持,才能拉进自己与竞争者的差距。

默克先生和霍维先生在这里也只是托利大佬们通过气的执行者,他们在乎的是与地方议员的关系,既然是大佬们的决策,他们是没勇气反对的,只能把这个“拥戴之功”让给他人,在私下里与同是新人的自己和林先生发发牢骚。林义龙的一番话让他们重燃希望,在没有更接洽的候选人的时候,他们只能抓住这个加深友谊的机会。

无形之中,只用一句话,就直接把默克先生、霍维先生面前的林先生以及自己的命运几乎是牢固地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最后,却不知道面前这个坦诚的林先生到底从他这里得到什么。这种感觉,并不好。

“是的,我们都是林场主,应该有很多共同语言的。”菲斯克先生盯着打在车窗上的雨滴,刚入座时搭在裤子上的左手紧紧地攥着裤管,最后,左手慢慢地放松,缓缓地移到风衣下的西服内侧,从中拿出一张烫印的名片,“这是我的私人联系方式,有任何地方我有能力效劳的,请随时联系我。”

林义龙只是把名片拿着手机扫了一下,记录了菲斯克先生的电话和地址,把这张名片还给了菲斯克先生。

55 密议

谈起阿伯丁,英国人的第一印象不是女王夏季消暑的布拉莫尔城堡,也不是大诗人拜伦的童年居所,而是北海油田。

所以这里的管理生态非常神奇,正如法蒂玛父亲是被妥协出来的市长一样,因为托利党和劳工合作党的妥协,总是会选出一大堆的辉格党议员。

菲斯科先生几年前购买的林场就在阿伯丁郡和莫雷郡的分界线上,勉勉强强算在阿伯丁郡之内。四周遍布着沼泽和湖泊,倘若在本格推理类小说或者影视作品中,妥妥的一个暴风雪山庄。

好吧,这并不是一个类似林义龙那样的纯林场,而是把大片土地承租之后的地主住宅。

菲斯克先生的林场在斯佩河中游两岸,占地差不多有两万英亩,其中的五千亩分别租给三户农民耕种,剩下的一万五千亩则是受补贴的高地天然林。与林义龙的布莱肯林场的溪谷森林来源类似,也是在圈地运动中被大地主们圈起来的私有化林地。在购买这里产业的时候,菲斯克先生感觉有利可图,地租远远没有政府补贴来得痛快,于是就把这其中大面积的林地直接圈起来,当作农业部注册的保护天然林地。他每年可从中获得的各级免税补贴达到了60万英镑,要不是之前的业主与农民签订了20年的土地租赁协议,菲斯克获得的补贴数额将会更可观。

不过,冬天的苏格兰就没有什么好看的了,如同柯南-道儿在《巴斯克维尔的猎犬》中描述的浓雾笼罩的沼泽密布的山间,菲斯克先生当作住宅的小城堡也沉浸在雾霭中,从外面看上去阴森森的。

抵达阿伯丁后的四人就在这个城堡的书房中密议。

菲斯克先生的书房和图书馆借阅室很像,四壁的棕色木制书架摆满了各类图书,看得出来书房主人对非常注重这里的维护,林义龙几次轻抚书脊,都没有多少灰尘,除了挂在作为光线来源的两扇窗间的油画,并没有其他的室内装饰。一张看起来不太旧的大办公桌,摆在书房中间,上面不是很协调地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霍维先生和默克先生首先介绍了斯卡波罗和维特比的各种情况,尤其是补选的选情;菲斯克先生作为候选人提供选举思路,林义龙则坐在书桌的一角喝着茶翻看早上送到这里的卫报,一言不发。

经过几个小时的紧张策划,一个初步托利内部的竞选方案已经形成,三个不列颠人下火车时的脸上的严肃和谨慎消失了,代以并不搭景的阳光笑容。

倘若这三个人想抓住这最后的机会,是不可能绕开林义龙的,尽管心底里可能不愿意相信,表面上必须表现出完全的信任——林义龙也不好表现得太过生分,仔细地听着,但从来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几位农民终于忍受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义龙,你觉得我们的方案如何。”菲斯克先生问道,“你感觉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我这个问题上不好发表自己意见。”林义龙说道,“我不熟悉北约克,除了《斯卡波罗集市》和《最高档》【注1】以外也对斯卡波罗和维特比知之甚少,而且还要考虑到托利们内部的情形,我没有发言权。”

“那么竞争对手方面......”菲斯克先生提醒道,

“竞争对手的情报现在还不是很清楚,我相信在这方面应该不存在障碍,假如你准备恰当的话。”林义龙给出了他的评估,“而且,作为一个‘朋友’,我能建议你的就是,不要在新年之前在北约克公开亮相,要不然即使考夫尼这样本来要在米德尔斯堡准备竞选的人也会因为托利大佬们的安排直接顺水推舟地在这里当选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相信在座的的几位可敬的先生们都明白。”

默克先生和霍维先生在一旁点头。

“我能给出的建议只有这些,剩下的问题我相信有丹尼斯和福伦茨的帮助,将明显提升你的声望和竞选胜率。”林义龙说完,拿起茶杯,看向默克先生和霍维先生。

在整个流程中,菲斯克先生必须得到默克先生和霍维先生在当地选举会议上毫无保留的支持,作为几乎是斯卡波罗和维特比最大的两个“农民”,他们的声音比其他人的总和都大——正因为这两位绅士在北约克的农产品产量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本来农产品的收购价格就不是很高,农民们凭借着补贴勉力维持——一旦这两个人在某年大量投资畜牧业和种植业,整个地区的农产品价格就会被拉到一个令除他们两家以外的所有人都无法承担的低价。其他的自耕农和佃农宁愿掏税收去资助这两人在伦敦花天酒地,也不愿意他们真的去进行农业投入把他们都给挤破产,这也算是一种经济上的“囚徒困局”。

“我们自然会完全支持弗雷德,不然就是辜负这样宝贵的‘友谊’。”霍维先生与默克先生对视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说道,“没有任何不敬或者怀疑,我更担心倘若义龙你‘无意’把这个事情透露给别人,这就让大家脸上都不太光彩了。”

所有人把目光都重新放回到林义龙身上。

“既然我们是朋友,请原谅我的失礼。”默克先生说道,“义龙你对以后有什么规划么?”

“暂时没有。”林义龙回答道,“不过能结识一些有共同话题,有经验的朋友们总不是坏事,你知道,南威尔士大多都是矿区工人集中的区域,作为一个占据将近8万英亩土地的专有人,总是会被一些心理不平衡的人眼红,要解决问题,靠一个人学识和方法论总是有些欠缺的,需要集思广益嘛。”

霍维先生点点头,默克先生略微地颔首。

“致以最诚挚的道歉,我不应该怀疑义龙的真诚。”默克先生面色真诚地说道。

“没关系。”林义龙摆摆手,“身为朋友,应该忠实告知事实,不是么?”

“义龙你说的很对。”菲斯克先生不留痕迹地缓和了气氛,只见他笑着说道,“现在开香槟还太早,不过我这里一桶22年的威士忌,可以暂时放松一下。“

56 Alien

题目注:Alien不单只外星人,也可以指外国人,只要是不熟悉的,都可以用alien。

四个人并没有在菲斯克先生的庄园里过夜,对林义龙和其他两位先生来说,留宿在一个不算知悉根底的“朋友”家中不太礼貌,尽管菲斯克先生十分诚恳地挽留,其余三人还是知趣地订了回伦敦的卧铺车票。

菲斯克先生自己也需要回伦敦的,他需要联系自己在劳工统合内部的朋友们核实中米德尔斯堡的议员是不是真的要因病而申请“诺尔斯斯泰德庄园”位置而退职。

之所以说是退职而不是辞职,这是遵循一定常识的。议员作为选区代表,并不被认可为一个职业:议员们并没有雇主,不对工作内容负责,工作倦怠而在任期内也不会被强制清退,也不能因此辜负选区人民希望而不履行义务。很多有固定职业的专家议员,都去了上院,称呼都改成了“xx大人”;留在下院的很多人,大多都是伦敦工作的出庭律师,并没有相对而言固定的薪俸,更能“服务大众”——下院通常把不是特别重要的议程安排在英格兰和威尔士高等法院和上诉法院开庭集中的周四和周五——既然不是职业,也就谈不到“辞职”。

还是存在这么一个退出机制的,通过申请“诺尔斯斯泰德庄园管理人”这个职位。

诺尔斯斯泰德庄园原址位于斯卡波罗,作为中世纪的贵族庄园,庄园管理人通常要为领主招募军队,提供武器和后勤。从16世起诺尔斯斯泰德庄园就已不复存在,庄园管理人这个职位却留存了下来。作为名义上王室庄园的管理人,这个职位被下院定为公务职位,倘若一名议员申请这个职位,会被考虑为行政人员,按照行政立法分离原则,也就不能继续担任选区代表了。除去诺尔斯斯泰德这一个职位外,下院还准备了“奇尔特恩百夫长”这一类似名义行政职位以方便两个议员在同一时间离职。

这个职务的申请流程不涉及隐私,十分公开,只要想知道就能查询到。

结束密议的不到三天,中米德尔斯堡的劳工合作党议员因为身体原因申请了这个职位,农民俱乐部这下子闹翻了天。

这一退职让托利党高层看到了巩固执政联盟票数的希望,作为郡委员的考夫尼先生在总米德尔斯堡选民中口碑极佳,他本人私底下也表示出他不想离开米德尔斯堡,打算为家乡人民出力;戴维议员则有些失望——考夫尼先生继任他选区已经是既定的程序,两人的选情私人办公室都已经在就继任的各项事宜互通有无,甚至有些职员已经在考夫尼先生的选举办公室实现了再就业。现在寻找一个能够在短时间内获得乡绅支持的候选人,是不大现实的。

默克先生和霍维先生成了农民俱乐部的香饽饽,有他们保荐,就可以板上钉钉地获得托利党内部的提名。

成为农民俱乐部近期所瞩目的两人对林义龙消息的准确程度瞠目结舌。刚开始时,默克先生和霍维先生只是向同样是信任的菲斯克先生和林义龙抱怨了两句,等林义龙说起中米德尔斯堡选区可能空缺的时候,两个人也只是表面上的应和,对菲斯克先生也只是口头承诺。当保荐人这块大蛋糕砸到两个人头上之后,他们能拿到的最好候选,摆在牌面上的也只是菲斯克先生。农民俱乐部的“朋友们”看到默克先生和霍维先生与宣布参加内部提名竞选的菲斯克先生在俱乐部极为热情地聊天时,就知道斯卡波罗和维特比选区托利候选人资格就已经变成菲斯克先生的囊中之物了。

“我得感谢你。”在梅菲尔布鲁克街的“吉瓦尔什“餐馆,菲斯克先生设宴酬谢林义龙,来得不仅仅是他自己,他的妻子埃拉,也一起出席。

作为尊重,林义龙也是需要有女伴相伴的,凯蒂身着黑色无袖连衣裙,戴着林义龙赠给她的钻石吊坠陪着他。

“弗雷德的决定做得十分果敢及时,这才是获得提名的第一原因。”林义龙谦虚道,“接下来的初选和正式提名,以及选区投票才是硬仗,一切才刚刚开始,祝好运。”

“祝好运!”几个人一同举杯。

食材很新鲜,红酒味道很醇正,服务尽善尽美,餐间偶尔的闲谈也跟竞选和高层轶事有关。在这样的“完美”到近乎病态的氛围中,让人愈发拘谨,这一点在凯蒂和菲斯克太太埃拉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

“弗雷德,也许你跟我女友还有一定共同语言呢。”林义龙解释道,“凯蒂也是杜伦大学毕业的,作为校友,你们也许还有一些共同语言呢。”

“怀特豪斯小姐是杜伦的毕业生?”菲斯克先生问道,这个身份让他晚上一直摆出“社交笑容”的脸部肌肉一下子放松了,露出了浅浅的嘴纹和有些松弛的法令纹,“哪个学院的?”

“圣保利乌斯学院【注】。”凯蒂睁着明亮的绿灰色眼睛说道,“就是那个女学生最多的学院。”

“学院友!我也是那个学院的。”菲斯克太太非常温柔地说道,“我和弗雷德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看到面前这对也算“青梅竹马”的“终成眷属”,想到了同样就读于杜伦大学而最终选择贵族小姐的汤姆,神色黯然。

“真美妙,我也想在大学好好谈场恋爱啊!”读出凯蒂眼中的不快,林义龙连忙插科打诨,“可惜,往事如过眼云烟,都过去了。”

“那为什么不呢?”菲斯克先生不解地问道。

“没人看得上我呗!”林义龙谈起这件事毫不在意,“怎么说呢,我不喝酒,自然也不怎么去酒吧,也不怎么下舞池,外表也不讨人喜欢。当生活开始非常规律,也就没什么社会交集去发展私人关系啦,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么?”

“抱歉,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菲斯克太太极为认真地看着林义龙问道。

“对本地学生来说,我.....是国际学生,是外国人。”林义龙回答道。

57 菲斯克太太

晚饭过后,林义龙和菲斯克先生则重新出现在了农民俱乐部,讨论“园艺”。

菲斯克先生进入俱乐部之后,所有会员的表情都是亲切而热忱,要不了多久,这里就可以再走出一个可以在威斯敏斯特宫的讲坛上自由发言的可敬代表了,自然要多亲近亲近。

凯蒂和菲斯克太太去萨尔弗里奇去购物准备圣诞。

“怀特豪斯小姐。”菲斯克太太与凯蒂在萨尔弗里奇漫无目的地试过了几件衣服和首饰,进入了咖啡厅休息,“你是做什么的?”

“事务律师。”凯蒂回答道,“请叫我凯特就好。”

“事务律师?”菲斯克太太说道,“同行啊!”

“你也......不好意思.”凯蒂不明所以,事务律师的同行很多,比如企业法律顾问,土地流转员,破产管理人,金融内核等各种职位,“菲斯克太太也是事务律师?”

现在凯蒂可以好好端详起一直在餐桌上不起眼的菲斯克太太。菲斯克太太栗色的头发配着不大的棕色眼睛,吊眼梢,嘴角略微下沉,要是挺拔的鼻梁和圆润的脸蛋,即使毫无表情也会让人觉得,菲斯克太太也很悲伤。

“不,我正在出庭实习阶段,就在林肯公会庭院的的一角做。”菲斯克太太像是找到了一个共同话题,与凯蒂愉快地对话,“我大学专业是教育学,结果现在的就业形势不能让人在教育行业找到一个不错的工作,所以,在弗雷德的介绍下,打算从事这行。还有,不要叫得这么生分,叫我艾莉就好。”

菲斯克太太在自己丈夫介绍的时候就一眼看出凯蒂与林义龙之间某种不太正常的关系,她不怎么相信面容俏丽身材高挑的凯蒂会按照林义龙说得那样“被倒贴”,至少在她的观念中的圣保利乌斯学院女生不可能那样廉价。等稍微熟悉凯蒂的谈吐举止后,暂时打消了菲斯克太太的某种疑虑——即林义龙使用“私人陪护”来搪塞自己和自己的丈夫。

“当这些男人在俱乐部里寻欢作乐时,我们也得找点自己的事情做。”菲斯克太太担忧消失之后,似乎很关爱自己的这个小学妹,“这个时候最好是找一个沙龙,吃点奶酪和饼干,就着红酒什么的放松一下。”

“艾莉,难道女士们之间就没有类似的聚会场所么?”凯蒂问道,她觉得这样的联系可以帮林义龙打探到一些消息,“比如,大学女生俱乐部一类的?”

“没有。”菲斯克太太回答道,“虽然契机是男人们之间的“家庭友谊”,但我们并没有这样的理由。你也知道,比如丈夫向妻子抱怨自己对“好朋友“的某些观感时,就会在这些女士的表情神态中体现出来,所以要不是非常亲密的朋友,基本不会见面,现在又不是19世纪。我们不是男人们的附庸,不可能就无缘无故地‘爱屋及乌’。”

凯蒂点点头表示充分理解。

“怎么说呢,要说完全没有也是不太可能的。”菲斯克太太语气一转,“也都是像我们这样,结伴逛逛商场,吃吃饭,说点漂亮话而已,你慢慢就会明白的。”

“她们都是做什么的?”凯蒂谨慎地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时间来购物娱乐?”

“家庭主妇偏多,即使出来工作的也基本上都在一些创意产业。”菲斯克太太说道,“就像我们这样有正经工作的,并不多,最多的一部分人,大多从事的是艺术鉴赏和艺术品投资,像我们这样有自己工作的人,不算多。”

“换句话说,实现夫妻平等任然任重而道远。”凯蒂挖苦道。

艺术品投资和鉴赏,必须通过银根才能够实现兑现出这些艺术品的价值,但如何能够营销出去,那是另外的工作。换句话说,所谓的上流社会的女子仍然“养尊处优”地处于丈夫或爱人们的“控制中”,比林义龙好不到哪里去。甚至,连菲斯克太太的工作也如同自己一样,很多业务也是菲斯克先生请托的,不如说这是一种对外摆出的姿态。

“这是牺牲的问题,如果家庭生活中一方不能有人让步,基本上是持续不下去的。”菲斯克太太说道,“比如就像可敬的上议院司法委员会副主任的贝尔女士,夫妻生活就不是非常好,因为她曾经的丈夫不是很甘愿在自己妻子阴影下生活;反观那位获得自己家人支持的德意志总理,相比之下家庭关系就好得多。

“谈起这个话题,我不自卑,但我得承认这个事实,包括你我在内这些绅士俱乐部的太太们,有几个丈夫会做出让步?女人要挑战秩序的成本,现阶段来看还是要比男人高得多。”菲斯克太太为凯蒂解释道。

“要是我们自己往前走呢?”凯蒂生气地问道,虽然早就有了答案,听起来还是令人很无奈。

“你要是自己向前走,他们就会弄出来一系列心理原因让别人觉得你不平和,总是欠缺了点什么,然后你就再也前进不了了。”菲斯克太太就是喜欢年轻凯蒂的“涉世未深”,“没有了相符的支持,又没有什么让人看中你的理由,为什么要选择你。”

凯蒂完全沉默。

思考所带来的安静持续了一段时间,林义龙和菲斯克先生来找凯蒂和菲斯克太太,之后,就相互告辞。

“这个女孩挺有意思的。”看到林义龙和凯蒂的身影消失在牛津街的人流中,对自己的丈夫说道,“要是她没遇到你的那个‘好朋友’,也许会真的做出点什么来呢。”

“那听你的意思是,她以后做不出什么成绩了?”菲斯克听着自己妻子给凯蒂下得评语,打趣地问道。

“那个林先生真得像你说得那么轻松地掌控节奏的话,她翻不出什么风浪。”菲斯克太太评论道,“体量太悬殊了,要是能得到她男友的支持,当然事半功倍,要是不能,女孩就收敛锋芒,相夫教子吧。”

58 圣诞礼物

凯蒂之前虽然也接触过一些高端晚宴,但像这样的私人接触还是不多的。最常接触的一些人也都是法学年会晚宴上的律师们,也有一些其他需要应酬的场合,比如林义龙曾经带她去过的鸡尾酒会,但就像这样的单对单的纯社交宴请,算是第一次。

“今晚如何?”林义龙问道,他陪同菲斯克先生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让凯蒂和菲斯克太太熟悉熟悉,稍微地感受一下所谓伦敦“上流社会”的氛围。

“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不讨厌罢了。”凯蒂说着自己的想法。

“不讨厌就好。”林义龙说道。

“怎么说呢,就算有点意思吧。”凯蒂答道,“感觉并没有原来那样高不可攀。”

“人家有祖辈的提携,几个世纪的积累。”林义龙感叹道,“估计,我们在她们眼中只不过是小小的暴发户罢了。”

“那你是怎么让他们接纳你的?”凯蒂好奇地问道,就凭林义龙在酒桌上自称“外国人”的落寞表现出他在地位上与费斯科先生的差距甚至比自己还大,可事实却是,菲斯克先生要和林义龙交好,自己和菲斯克太太的结识,是“附赠品”。

“做功课做到位了罢了。”林义龙十分隐晦地回答道。

“怎么讲?”凯蒂问道。

“怀特豪斯小姐,你认为我现在最缺的是什么?”林义龙问道,“不应该是最缺的是什么,而是最需要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把凯蒂问住了,林义龙现在不缺钱,不缺时间。感情上不仅仅有自己和耶昂姐妹温暖抚慰,父母住得也并不远,好像并没有什么需要的,也并没有从他这里听到有什么别的抱负。

“尊重?”凯蒂尝试着问道。

“他们这点尊重,我还不在乎。”林义龙摇摇头,随后,就把自己在俱乐部如何“劝诱”菲斯克先生、默克先生和霍维先生的事情给凯蒂听。

“你是怎么知道的。”凯蒂问道。

“当然是分析出来的。”林义龙回答道,“你是不是觉得,菲斯克先生跟我的条件其实差不多?”

“是的。”凯蒂点点头,确实,如果林义龙是英国人,两个人几乎没差的。

“那么,你发没发现他可能有政治抱负这件事?”林义龙问道。

“没有。”凯蒂不明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就是我所谓的做功课啊。”林义龙说道,“你的把每一个对象的特点和性质搞明白,然后找出来一个你认为可以接触的,然后展开你的行动。”

“每个人不都是这么做的么?”凯蒂反问道,林义龙的这个逻辑几乎是所有人的准则。先不说情报收集的实际花费,如何判断情报真伪和相关性,就不仅仅需要只是,而且还需要很缜密的思维才能做到,这个成本,不说常人,就算是实力不足的富人也是难以付出的。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要接受教育和训练的目的。”林义龙回答道,“有这个能力,你就能快速地收集并分析消息,大大地减少被误导或者情报初判时的成本。这方面凯蒂还是有些欠缺。”

“他一定有自己的情报系统。”凯蒂自言自语道。

消息或者情报这种东西,越深入了解这一行,所涉及到的知识专业性就越强。以一个人有限的学识和空间,可以做到全面分析,但未必能做到细致分析。先不说保密的情报,就算公开的事情,只要去揣度特定对象的行为特点,同样能整理并分析出一大堆的情况。

林义龙对他自己的隐私特别敏感的原因,就在于此。就算是一些人公开而不在乎的东西,也变得非常私人。当觉得一件事不公开,虽然问心无愧,也不喜欢被人知道的原因就在这里。

“所以,我们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凯蒂应该比其他人了解我,觉得我最需要的是什么?”林义龙重复了他最刚开始的问题。

“那么义龙,这不是有意见或者其他的不满,但是同样的问题我也想反问你一句,你也比其他人熟悉这个凯伦,你认为凯伦真心想要什么?”凯蒂小跑到林义龙面前,停下脚步,指着自己,看着林义龙的眼睛。

“好吧,但是说真名有些难过,我还是用你的昵称来代替吧。”林义龙看着凯蒂有些愤怒的绿色眼睛,“我觉得凯蒂你的长期规划一直没变,也是进入威斯敏斯特宫。受在这顿晚饭时我和菲斯克先生的对话和菲斯克太太独处时谈话的启发,只不过把目标从上议院变成了下议院而已。”

林义龙说完,凯蒂的腿有些打哆嗦,伦敦今天不算冷,显然不是天气原因。

“以我对凯蒂你的理解,凯蒂开始在我手下工作之后不去本地年轻人经常去的酒吧和迪厅,在与汤姆结束之后也没有再找新的精神寄托,这不符合不列颠年青人的生活习惯。就算有债务压身,精神压力这么大,也没打破你的自律,说明你的目标一直都很远大。”林义龙说道,“就算和我在一起之后,你的伟大目标也没变过,甚至看到了某种更便捷的新可能。虽然有一些我不大喜欢的算计,我还是挺喜欢聪明的女孩子的。不过,凯蒂应该向我完全敞开心扉,你要有什么愿望,我可以帮帮你。而且完全不用有什么负担,你是我的。”

“我说对了吧。”林义龙得意洋洋地重新吻上凯蒂的唇。

凯蒂没有说话,只是欲拒还迎地回应着林义龙的亲吻。

“这不是去河岸街的路。”热吻过后,凯蒂把注意力放在了和林义龙的聊天中,却发现他们已经沿着海德公园走了很长时间,这就表明他们正在远离河岸街。

“当然不是,我们就要到站了。”林义龙说道。

“去那里!”凯蒂不明所以。

“给你买一件圣诞礼物。”林义龙说道,随后两人在凯蒂曾经流连其中的一家车行停下。

一辆崭新的金属绿色阿什顿-马丁DBS停在橱窗里,车牌是西格拉摩根的注册的。

“圣诞快乐。”

59 旅馆房间的争吵

和凯蒂一起驾车回到了威尔士,自觉解决了外部威胁的林义龙决定带他父母位于的圣诞市场。

当一个游客不太了解这个地区居民的习俗的时候,最好的的地方就是圣诞市场——所谓周边民俗和特色商品在圣诞市场会集中体现。

一年中只在11月中旬到12月中旬存在的圣诞市场某种程度上跟农历新年时的新春大集是一样的,内容上也趋于雷同,出售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吃的喝的还有玩的,也有一些杂技和歌手摆摊献艺。一些不太常见的东西通常能在圣诞市场中找到,比如英格兰和威尔士城市在19世纪的城区图和维多利亚时代印刷的海报。

当然了,对林父林母来说,这些东西还是挺有意思的,虽然他们认为在这些东西上花钱很不值当就是了。

逛圣诞市场还要连带着在巴斯和布里斯托预订的两夜周末带早餐的住宿,林义龙被他父母归责为浪费。

“来,龙龙。我想和你谈谈。”周六在巴斯的晚饭后,林母叫着林义龙的乳名。

“怎么了?”林义龙知道他父母要跟他谈什么,这一段时间,他总是借着一些理由回避与父母见面,“亲子活动”的见面次数,比三人分居三地视频聊天的频率还要低,借着林义龙带他们旅游的名义,林父林母要和他好好地谈一谈。

林义龙走进了他父母的房间,看着父母凝重的神态,就知道今天躲不过去了。

“需要聊什么?”林义龙心虚地问道。

“你到底做什么打算?”林母眉头一皱,虽然声调不大但还是能让林义龙听出自己母亲话语中的严厉,“我不记得把你给教育得变成这样呢?”

“怎么了?”林义龙虽然知道自己老娘在问得是什么,他也只能回避与自己父母的对立。

“对你的生活,虽然我是你母亲【注1】,但我没什么权利去决定你做什么。“林母说道,“那是你自己的事儿,但是......这么一个事儿,总觉得不对味。”

林义龙眼观鼻,鼻观心,低头不语。

“我和你母亲都认为,两个女孩都不错,但我们反对你保持这样的状态。”林父看着没什么理由试图说服自家儿子的林母,发表了他的反对意见.

“我理解,但请爸妈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林义龙语气深沉地作者保证。

“不是我们相不相信的问题。”林母突然激动起来,“这么样的话,你的家庭生活就变成了一团乱麻。那我来问你这么一个问题,假设你和姐妹俩都有了孩子,他们的孩子管另外一个叫什么?管自己的非亲生兄弟姐妹又怎么称呼?”

林义龙沉默不语。

“而且,你家小孩子,如何向小伙伴和同学们形容自己家庭?非得弄个大娘和二娘出来?”看到林义龙无动于衷,林母不禁动怒,“你们的生活怎么可能不影响你们的下一代?你的爱情是不是太廉价了!”

“我相信会有一个解决方案的。”林义龙说道,“暂时的话,我感觉感情上,我不算没付出。”

“所以,我现在想听听你的方案?”林母在林父的暗示下稍稍平静下来,“不是具体的,但我相信你应该有自己的大致规划了吧。”

这么咄咄逼人的态势,偏偏林义龙还说不出什么来,他不能说自己没有,尽管他确实没仔细地设想未来。

林义龙还没把凯蒂的事情告诉他的父母——耶昂姐妹对林父林母躲闪都来不及更不会在他们之前多嘴——假使林父林母再知道凯蒂的存在,估计就得赞叹一句“朽木不可雕也”,然后连夜搬回国去,眼不见为净。

“这没什么的吧。”林义龙努力使自己的语调平复下来,没打算正面回复林母提出的问题,而是开始为自己辩解,“不说这里,就说国内,单亲妈妈也不算少.......”

“所以我说,我想让你给你的子女一个在关爱和督促下成长的童年。”林母说道,“父亲母亲少一个都不算好,我同事就有几个.......”

“老妈你担心,我就这么有可能抛妻弃子?”林义龙问道,“老妈就这么不信任我?不应该从我的立场上考虑这个问题么?反正我在这方面没什么损失。”

“但我孙子孙女受委屈。”一直坐在咖啡机旁边的林父插了一句嘴,“你不得为了你子女着想吗?”

“你怎么考虑我管不着,你是学法律的,我换一个说法。”林母清了清嗓子,重新组织了她的语言,“一个连‘零村’都不能努力投入的人,你指望他如何关爱父母?你怎么才能给我们这个信心去信任你?”

所谓“村”指的是亲戚血缘之间的远近亲疏,计算方式是单向的:比如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关系度是“一村”;兄弟姐妹只由父母单项联系,变成了“1+1=2”的“二村“;在这种计算中,只有一个核心例外就是夫妻之间,讲究夫妻一体的“零村”。换成白话的意思就变成“连自己都不自爱的人,怎么指望他去爱别人。”

林义龙无话可说,他不能像说服耶昂姐妹那样把社会现实导致的道德水平降低跟父母讲现代事实,就算说了,也不能以英国法律没有“赡养父母”这个名目来为自己开脱。无论是东西方,林义龙现在的状态总是不符合人们的观念的,但并没有其他的办法把这个问题解释明白。

“我又怎么了,没人能割裂的了父母和子女之间的联系,就不能暂时地给我一点信任么?”林义龙说道。

“对你的子女不够公平!”林父说道。

“我暂时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林义龙把自己的思考结果告诉了父母,“我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不如往前看一看走一走探一探,经过时间的沉淀,会有一个好的解决方式的。”

“那我们就走着瞧!作为你父母,我们是爱你的。我们把可能发生的危险都警告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林母怒气冲冲,夜间谈话没什么结果,谁都没能说服谁。

第二天一早,林义龙和父母非常凝重地吃完了早饭,搭乘客车回到林场。

把自己的父母送回家,林义龙又和耶昂姐妹一起转道去卡迪夫机场,因为耶昂夫妇要来威尔士过圣诞。

60 会面

在鲁斯国际机场到达大厅外面,林义龙和耶昂姐妹窃窃私语。今天早上,凯蒂也是在这个机场飞回北爱尔兰,按照她的计划回家和她的父母去加勒比群岛过圣诞。

凯蒂一家的旅行计划其实是林义龙的原方案,不过要去加勒比海诸岛,却只能把耶昂夫妇留在莫斯科过圣诞节,善解人意的林义龙于是没有实施这个计划,让耶昂夫妇来威尔士和她们的女儿团聚。

林义龙不太喜欢去机场接人:他“地接”的航班没有一个是准时着陆的,既然总是延时,就算是希斯罗和燕京国际这样的大机场,到达大厅的等待座位也很不友善;此外,他之前在新梅尔丹的公寓实在是太过狭小,需要招待的客人也得去住旅馆——连林母也是如此安排的。

即便没什么需要特别需要注意维护的关系,林义龙还是想给耶昂夫妇留下一个好印象。

“小屋准备好了么?”林义龙问道。给耶昂夫妇准备的小屋原本是为林父林母来这里养老的,但因为矿工俱乐部的地皮的缘故,林义龙感觉那边的条件更加方便,视野更符合林父林母的要求,就把那块地利用起来,给他父母重造了一栋房子。

“你放心吧。”纳迪亚回答道。

“出行工具呢?”

“南威尔士的铁路附公交通票,最远到布里斯托尔。”

“SIM卡呢?”

“放心,一切都准备好了。”纳迪亚觉得林义龙的担忧有些过度,有些粗暴地阻止林义龙继续问下去。

“如果他们喜欢住在这里,等他们退休之后就把家安在这里也好。”林义龙还是把他的话附加上去。

林义龙主要想借这个机会让自己父母和耶昂夫妇互相熟悉一下,虽然耶昂姐妹很年轻但耶昂夫妇却是林父林母同时代的人,能或多或少会有一些共同语言。

航班抵达,没什么过多的言语,耶昂先生虽然看到林义龙仍然有些不悦,但也只能在妻子和女儿们的“强迫”消去了脸上冷峻,可是每当目光偶尔扫到林义龙脸上时,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让耶昂先生更加不舒服的事情发生了,坐在临时租用的面包车的驾驶位上的司机,不是林义龙,而是薇拉。

“义龙他.......没有驾驶证。”陪父母坐在后面的纳迪亚说道。

“没用的家伙。”耶昂先生说了一句。

薇拉和林义龙听到这句话后,尴尬地对视了一下。

四十四公里,也就是二十七英里半的路让耶昂夫妇稍微认识了威尔士的模样,话题仍然围绕着“威尔士语”,纳迪亚在后面为自己的父母非常耐心的讲解。

最后,他们拐进了的本来就有些衰败马斯塔赫小镇,在典型阴郁的不列颠午后,看起来并不是特别漂亮。

纳迪亚和薇拉的父母一定以为他们住得地方就是在镇上的某个房子,可随着越来越远离城镇边缘,房屋的外表更加破烂。连耶昂夫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们在林场大门停下。

“你们住在这里?”耶昂先生问道,联排房屋很旧很旧,甚至比不上在莫斯科东北的赫鲁晓夫楼。

不巧,这个时间刚好是林父林母“放学下课”的时间,然后两家人就这么对上了。

“这是谁?”林母问道。

“纳迪亚和薇拉她们的父母。”林义龙没做掩饰,直接回答。

然而,在一旁林父却有点不对,只见他快速上前,跟耶昂先生握手。

“萨沙,好久不见。”林父握着耶昂先生,非常热情地用俄语说道。

竟然是旧识。

耶昂先生有些奇怪,他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见过林父了,只是不知所以地跟林父握手,看着林父的样子,突然想起在哪儿见过林父了。

“你是.......”耶昂先生满腹狐疑地向林父确认到,“你是,维克托-林?”

“正是,好久不见。”林父说道。

两个“老男人”的重聚让剩下的包括林义龙在内的所有人都感到错愕。

两家人分乘不同车辆进入了林场,林义龙把自己的父母带去了楼下的起居室。

安排两家会面从而试图消除分歧的努力有一定几率会发展为“困难”难度。

无论是林家还是耶昂家,都属于某种“本本分分”的家庭,就算偶然出现了一些不幸,也是可以凭借“家底”,可以使自己免于饥饿和严寒。这样的有保障而且相对稳定的生活风格,让两个家庭更希望维持与主流相近的价值理念,一旦这股力量聚合,耶昂姐妹和林义龙除非想家庭彻底分裂,要不然是很难与之对抗的。

“老爸你跟耶昂先生是怎么认识的?”林义龙问道。

“那时候我在图拉学铸造,我们被分在一个实习队伍里,就这么认识了呗。”林父说道,“唉,三十多年以前的事儿了,根本没想到还能在有生之年再见面。”

随即,林父立即换了一个凛冽的凶相。

“没想到,你竟然........”林父指着林义龙的鼻子有些颤抖,然后又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唉,这我怎么好意思去和他的家人见面。”

林母瞪了一眼林义龙,只用一句话就把林父的火气浇灭了:“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吧。”

现在的情况果真是应了林义龙那句“反正我不受损失”的那个立场,既然转变为了立场一致,做法是不是符合林父林母的价值和观念反而无关紧要了——林父林母就这样被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自家儿子和双胞胎姐妹的关系——这也是林义龙“转移矛盾”的巧妙做法。

林母用这一句话就让林义龙的担忧消散了很多。

“你跟两姐妹的父母见过?”见林父去一旁自怨自艾了,林母接过了话头。

“是的,那是在莫斯科,去年夏天的时候跟他们见过。”接下来,林义龙简单地提及了耶昂夫妇为了治疗癌症而在伦敦停留的经过。

“那他们接受了你?”林母问道。

“是纳迪亚和薇拉说服了她们的父母,至少不像之前那么反对了。”林义龙回答道。

“真愁人!”林父说道,他一方面感叹耶昂一家的不幸,一方面感叹自己面临的道德困局,可一切正如林义龙的剧本在演下去,林父林母的立场都松动了,“你们的问题,你们自己解决,我和你母亲不做过多干预。”

61 家庭聚会

林场住宅的餐厅,除了林义龙和耶昂姐妹在刚刚搬进来的时候用过一次、欢迎林父林母来英国的欢迎晚餐以外并没有使用过,餐厅的使用频率甚至比客厅还要小。这是因为敞开式厨房也有小桌子,一般都在那里就餐。

刚开始设计这个餐厅的初衷,林义龙也不懂,在考虑方案的时候,他参考的所有的四居室以上的英国房屋布局,都有这么个地方。餐厅的这个设置跟他以私密区分活动室、客厅、起居室的初衷都不一样,是唯一一个“随大流”设置的房间。

餐厅终于开始显现了那么点用处,然而却坑了林义龙。

以往,林义龙赴宴的时候,一般的设置都是围在写了名字的圆桌前进餐,所有的座次都由宴会的组织方或者酒店司仪来帮助完成,在布莱肯林场,桌子是可以容纳14人长方形的,这就涉及到一个非常缺德的餐桌座次问题,参加人都是至亲,只有他这个布莱肯林场的主人才能决定座次。

他的座位要是按照正常的西方习惯,应该要作为主人要被固定在餐桌顶点的,可接下来就难布置了。

倘若要延续这个习惯,座位严格地按照家庭来区分,耶昂姐妹就得分坐在餐桌另外一边的顶角,不利于交流;倘若按照通常的男女区分,让耶昂先生和林父一边,两人如果交流不良,会加剧他们这一边的“地区紧张”。就算不遵守排位习惯,林义龙也不可能与林父林母坐到一边并让姐妹俩和她们自己父母坐在另一边去的——要不然会显得两家十分对立。

“所以.......”林义龙说道,“等会儿吃饭的时候,你们暂时回避一下吧。”

“我们今天可以吃韩式烤肉。”纳迪亚这样建议道,“那边可以有包间,我父母对烤肉也很有兴趣。”

“这样会不会有些问题。”林义龙提出了他的疑问,“父母刚刚来你们这儿,为了吃饭再回趟卡迪夫有点不太好吧。”

“你不知道斯旺西也开了一家烤肉店么?”纳迪亚说道,“只需要开25公里,也就是半个小时就能到了。”

“是么?我怎么不知道?”这并不符合常理,纳迪亚和薇拉都在卡迪夫上学,很少去斯旺西。

“你去伦敦那几天,林阿姨和林叔叔要回家,那天通勤车出了点问题。”纳迪亚眼神躲躲闪闪地,“他给我们打了电话,等我和薇拉到那里之后,叔叔阿姨就招待我和薇拉去了那家烤肉店吃晚饭。”

“既然如此,那就去吃烤肉吧。”林义龙并未对耶昂姐妹和自己父母不带他庆祝而继续追问,“还好,我们那辆车的归还时间是明天,还可以继续用。”

林母不愧是在信贷业务浸淫了几十年的老手,带着林父跟耶昂夫妇在车上嘘寒问暖,一点没有透露自己的想法。可正因为此,林义龙的心提得越来越高,当林母跟你商量完立场后,对目标对象越热络,如果没按她设想的剧本那样进行,她的反制手段会越厉害——林义龙就是被这样一个母亲在家庭生活中镇压了20来年,才选择出国的。

在餐桌上,林父林母和耶昂夫妇重新见礼认识。

林义龙和耶昂姐妹间的关系,所有人都不想提,结果餐桌上的氛围就“冻住了”。

解决冰冷气氛的,是稍稍有些书生意气的两家男人,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酒量最高那样拼了命的喝啤酒,英国的啤酒度数本来就不低,尝起来却没什么味道,又向店家要了米酒和威士忌,最后,喝到朗姆酒和杜松子酒的两人开始回忆在图拉实习时有趣的过往。

“我知道,那时候你们看不起我们。”林父有些喝多了,把三十多年前种种过往说了出来,“是不是你们还给我们任务要监视我们?”

“怎么会呢,我又不是给К......ГБ工作的,也没人愿意相信。”耶昂先生也喝了不少酒,借着酒劲把话说了出来,“远东那边的.......包括阿穆尔州和滨海边疆区那些人......本来就不受我们待见,可就是这样.....那边也比你们要强,我们怎么可能看得上你们?”

“你看不上我们,我们现在也算扯平了。”林父说话已经语无伦次,“都是孽缘啊,孽缘”

耶昂先生又重新给自己的杯子和林父的杯子斟满。

“是孽缘。”耶昂先生也有些支持不住了,“要不是因为我,你们家还讨不到这么好的儿媳们呢。”

说到最后,耶昂先生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哭什么?”林父把自己面前的威士忌一饮而尽,“应该高兴,应该高兴。你怎么不说,你讨到了这么好的女婿呢?”

“连婚姻都说不上的女婿?”耶昂先生收拢了自己的哽噎。

“这样反而更好......你有信仰么?”林父问道。

“没有。”耶昂先生说道。

“这有什么看不开的,什么样的婚姻才是婚姻?一个装饰精巧的外壳罢了......”林父醉醺醺地为自己的“老友”解惑,“现代人都这么自由......随时也都可以离婚。”

“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句话说归说,我不想让我的女儿们受到伤害。”耶昂先生虽然脸还是很红,说出了他的心意。

“我会看着他的。”林父斜眼看着一旁不关己事高高挂起的林义龙,“你来表个态吧。”

“话说到这个地步,那我就来表表态。”林义龙说道,“我不可能抛下纳迪亚和薇拉中的任何一个,无论怎么样,无论发生了何事。”

林义龙一家在这个事情中的议价优势实在是太明显了,说还是不说仅仅是态度问题而已,并不涉及到实质的东西。当代的中产阶层除了因为各种压力而不愿意结婚外,还有一个非常值得重视的原因就是结婚的意义和价值——因为某些司法实践的引导,婚姻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法律枷锁而不是夫妻关系的黏合剂,加上个人利己主义的盛行,一纸结婚证明变得毫无意义。婚姻的神圣和祝福的外表被脱去后,毫无意义的实质已经被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在这个强调自由平权的时代下。而且很有可能,林义龙的承诺甚至会高于婚姻证书的作用。

“那我和玛利亚,只能祝福他们了。”耶昂先生“老泪”纵横。

62 教会

林义龙一家和耶昂一家在那次聚会后就分开行动了,不过他们约定一起过圣诞节。

林父林母已经退休,纳迪亚和薇拉正处于寒假,耶昂先生的病假没有修满,耶昂夫人直接请了长假照顾自己丈夫,假如林义龙自己没什么事儿,也就这样了。

纳迪亚和薇拉带着耶昂夫妇在巴斯、巨石阵和牛津之类的地方郊游;而林义龙带着自己父母去了林母念念不忘的伦敦。

林父从没来过伦敦,挺想去看看议会大厦和白金汉宫,尤其喜欢白金汉宫的卫兵换防仪式。至于大英博物馆和国家美术馆之类的地方,林父的意见是可以去,就看个热闹。

第一天的午餐被设置在林义龙保留的伦敦华埠,只是因为林父从未来过,来过这里的林母,对这里的印象同样不好。

不过似乎因为在“与世隔绝”的布莱肯林场呆久了,她觉得伦敦华埠没那么混乱了。

“对啦,来这里养老的国人们在做什么?”林母用汉语问道,她是和林父来伦敦养老的。虽然现在他们正在进行英语教学,可总有结束的一天,假如只是对着自己的手机、电脑和电视机顶盒,纵使空气再新鲜,在林母看来也是不如国内的。

“我不知道。”林义龙回答道,“你不如问问你同学朋友在国外都干什么,估计跟国内没什么不一样吧。”

“那你们这里有什么老年大学之类的东西么?”林母问道,“比如教唱歌,教钢琴的地方?”

“应该没有。”林义龙摇摇头,“除了旅游,这儿的老人通常来说有两个地方,一个是教会的义工,一个是慈善组织的义工。”

“我退休了啊!就是为了不去做这些工作的。”林母解释道,“我在国内都不做义工,你还能指望着我去别的地方做义工?”

“那我就真没什么好建议的地方。”林义龙摇摇头,想了想,“要不你和我老爹出去旅旅游?有什么你特别想去的地方么?”

“想去的地方都在国内。”林母回答道。

“你觉得我们家旁边的地方能不能赶得上那边的景色?”林义龙不明白为什么假期度假的人全集中到景点。

“下雨的雨太多了!”林母的借口十分充分。

“那夏天呢?”林义龙反问道。

“再说吧。”林母知道自己对布莱肯林场理解的还是少,或者对这个大不列颠及被爱尔兰联合王国知道的东西也很少,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了阴雨延绵的冬天,一切都感觉很萧索。

“我在市中心看到的老人,真的挺老的,难道就没有年轻一点的退休人群么?”

“老娘,你现在退休年龄不是英国人的退休年龄啊!”林义龙劝道,“现在英国人的退休年龄——女员工63岁,男员工64岁,18年差不多两者持平,都到65岁。你看我们家门口的那些超市职员,都是60岁左右的。”

“真惨。”林父在一旁插了一句嘴。

“还没完呢,财政部规划说,2020年要推迟到66岁,2028年到67岁,2035年到68岁。”林义龙有补充道,“所以,老爹老娘,你们幸福去吧。“

“那也得找点事做啊。”林母说道,“现在英语课上完了怎么办。”

他们的谈话正好被旁边一桌“老年人”聚会听到,一个看起来很和善的太太到他们边上,用一口有些走样的普通话给林父林母“安利式营销”一个驻英的‘退休者’社团。

“可我父母住在威尔士。”等这个太太说得口干舌燥,林义龙在一旁吐槽道。

“我们这是覆盖整个英国的华人社团。”她说道,“我们关注退休人群的健康,还能去指定理发馆获得免费理发。”

尽管宣传册的书写文字是繁体中文,林母在一旁有些跃跃欲试地想加入其中。

“我会让我父母加以考虑的,但我们毕竟住在威尔士,不可能每周花上10个小时来进行往返通勤。”林义龙回答道,然后非常礼貌地请她离开。

“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出于礼貌,林母突然用俄语问道。

“老娘你又不信教!”林义龙说道,“为什么要为这东西劳神呢?”

“那也是,尝试一下去看看多好!”

“你要是想试试的话,为什么不在威尔士找一个呢?”林义龙说道,“我记得在语言学校旁边,就有一个,收费不贵。”

“收费?”林母突然变了脸色,“英国不鼓励老人运动健身之类的么?”

“鼓励啊!”林义龙回答道,“你现在拿老人的公交卡,去公立资助的健身房和运动中心,就能免费进场,不过话又说回来,没有专门对华人的,人口在那边还是有点少,要是需要无障碍使用这些设施,你就得会英语啊。”

“这意思鼓励我还得努力学英语呗。”林母说道,“我记得,语言学校旁边除了公共健身房,旁边还有教会是不收钱的啊。”

“是这样的,但教会的成立目的在经营方面说,总是发展信徒。”林义龙来给他父母普及教会常识,“教会可能不占用财富,无论是新教还是旧教,无论是东方的还是西方的,运营和维护不可能通过财政补贴,而是需要教徒们不断提供的。”

“可我们只是去看看那里,不是被布道的啊!”林母说道。

“没事儿,这只是开始阶段而已。”林义龙解释道,“刚开始的时候会提供一些成员制作的茶点或者食物一起聚聚,因为本来就是不付钱的茶点和食物,去去也无妨;然后,他们会跟你们交流一些尤其是社会道德方面的话题——因为你们的‘友谊’需要交流才能巩固,然后你们就会愿意发表一些自己的看法,而他们就努力调整教义解释把教会的道德观点跟你们契合。第三阶段,当你们交流一些观点了之后,当然会觉得‘原来我的行事都是神的旨意非常契合’,就会开始尝试相信,并开始参加经典培训班之类的;参加完这一大滩活动了之后,你们就会觉得这个形式方式非常不错,然后就变成了教徒,和你们的一些教友出钱出力维护教堂。

“所以,到最后,只是吸引时间长短的问题,总是能成功的。”林义龙总结道。

63 圣诞年会

像林父林母这样的“逆养老”并不多。

就算是西方国家的养老方式,也大多都是从自己住得地方退下来,找一个温暖而便宜的地区居住——至少对英国人来说,西班牙马略卡岛和加纳利群岛、葡萄牙的玛卡罗尼西亚群岛以及加勒比地区都是非常不错的选择;退隐到乡间也是很不错的考量,比如牛津郡、索摩赛特郡以及华威郡的乡间;也有承担不起留在城市里的——可即便如此,大部分人也遵循一个原则:由于退休收入较工作收入数额上低不少,他们会选择经济压力对他们影响尽量小的地方居住,这就是所谓的“顺养老”;但像林义龙这样把父母接到国外这种财政压力反而增大的地方养老的子女,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少。

以至于,林母圣诞节前夕感受过几次林义龙反对的“退休活动”后,也逐渐转变了自己的态度,在退休集会的这些人中,有不少是在英国华人圈里土生土长的香江人,也有不少是趁着某年集会而辗转至此的移民们。就算有他们这样从企业退休来英国“享福”的退休人员在国内也属于比他们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的上层。倘若只跟这些香江人混在一起,文化冲突依旧存在而且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林母如果没平安度过从国内转变到国外刚开始时令人觉得沮丧的文化冲突的一段时期,觉得寸步难行。

林母在闲暇时最终还是重新回到了电脑前,在网上追剧。

至于林父,没有这些问题,按照他的生活节奏,被林义龙陪着去博物馆和白金汉宫,在网上下象棋,去酒吧体验英国文化。

在河岸街呆了10天左右,耶昂一家也差不多结束了在英格兰北部的旅行,林义龙带着林父林母重归林场。

林场周围大雪皑皑,而林场住宅内部温暖如春,特别有圣诞氛围。

林义龙到家就收到了几张圣诞贺卡——去年圣诞期间时除去河岸街公寓管理公司例行的圣诞贺卡和米德赛克斯银行的贺年片以外,他从未收到来自于私人类似的祝贺信笺——有从他的几个合伙人麦格、亚历克斯和尼尔斯处寄来的;有农民俱乐部的伙伴们寄来的;也有譬如戈登先生和特莱文先生这类供货商寄来的;此外,还有从斯图尔特这样的其他经济伙伴们寄来的。

互寄贺卡只是多多少少表示亲近的意思罢了,现代生活方式的扩散让英国人除了亲朋好友很少写信,为数不多的信笺大部分都是商业信函或者广告,假如手写并发送了一封圣诞贺卡,这通常意味着“我很在乎你”。既然“礼‘尚’往来”,你就得在一方面回应这样的“亲密关系”。

一般的方式回赠圣诞礼物。

圣诞礼物之类的很好解决,对已经共事了一段时期的合伙人,送些烈酒商店卖得不贵的十几年的的威士忌或者一箱雪利酒就算聊表心意;对于供货商和经济伙伴,回寄一张贺卡也足够可以互相祝贺生意红火;可农民俱乐部的‘朋友们’就得费一番心思了。

有一年时间可以为此做缓冲——林义龙作为农民俱乐部的新会员,不需要在第一年就对这样的心意作为回应,因为除了电话,他并没有接触到会员们的私人通讯簿,也不知道默克和霍维两位先生的具体地址;就连光顾过的菲斯克的苏格兰林场也因为林义龙的外国身份而不能接受外籍“伙伴”的私人礼物——既然如此,几通私人电话,就可以免除林义龙的费神。

除了这些为了社交而需要准备的礼物之外,作为雇主,林场的工人们也是需要一些礼物的,尤其这一年林场的收益还不错的情况下。

如果调查经营林场的财政,会发现林场保持了非常平衡的收支状态——劳务成本、免费餐,工具以及必要的电器开销正好抵消了由松露、蜂蜜和山葵带来的收益——可深入调查之后,就会发现事情并不这么简单:工资表上作为“董事会成员”的林父林母和耶昂姐妹不仅仅在支取工资,就连林父林母的语言培训和耶昂姐妹的大学学费也在账上作为“教育和培训支出”从公司的账户上报销。

这些开销法律上来说是合理的,可并不能在经营和税务的角度上得到支持。若是税务部门询问纳迪亚正在攻读的材料科学对布莱肯林场公司的实际工作有实际作用,总不能让纳迪亚说:“为林场董事会其他成员做晚饭。”这种没有营养的回答。

林义龙既然没办法从女王陛下国库中获得与国民同等收入减免,他就可以在应付账单上对这个法人开销进行扩大,为自己挽回一点税务损失。

身为林场主和公司的所有者,林义龙并不是很称职,他的雇员们除了面试时见过他以外,剩下的时候最经常见到林义龙的时候就是他骑着摩托从家里到林场大门这段路上,知道林义龙是他们的老板,仅此而已。

与上一年年会的时相对安静的氛围不太一样,今年出席布莱肯林场年会的不仅仅有九月份离职的科研人员,还有曾在西格拉摩根郡矿井工作的工人们,这些林场员工即便不继续干重体力活也保持着相当强壮的身体。林义龙进入位于斯旺西一个自助餐厅举行的年会现场时,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别的不多说了,我们今年收获不错,作为年终奖励,我以个人名义给大家一笔奖励金,感谢大家为布莱肯林场的付出,希望大家能过一个愉快的圣诞和新年。”林义龙的致辞尽量用简单的方式,“但是在接受之前,我得就奖励金不合时宜地发两条比较扫兴声明:第一,奖励金是我个人送的,不计算在雇佣协议的推定的条款中;第二,每个人的奖励数额上是一致的,不存在歧视和不平等,除此之外,祝大家圣诞快乐并新年愉快。”

“祝圣诞快乐!”所有在场的林场工人都举起了自己的饮料,然后喝了下去。

64 孽缘

圣诞节期间,威尔士乡下十分寂静,没有商店营业,连来往的出租车也都很少。

林义龙在圣诞节期间通常的做法是提前买一大堆方便食品和饮料宅在家里,就连去年因为耶昂姐妹在圣诞期间去照顾耶昂夫妇把他一个人丢在河岸街公寓,他也是这样做得。结果,今年还是这样。

林父林母被国内的朋友劝诱,在俗称打包日的圣诞节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和同样被亲人“教唆”的耶昂一家坐上驱车前往比斯特购物村,把他一个人“遗落”在了布莱肯林场。

在圣诞期间,能开门的地方大概就只有斯旺西这种大城镇中心城区的中餐馆,林义龙于是作了滨海居住区一家中餐馆唯一的客人。

地球Online这款游戏的“单身狗”的成就在遇见耶昂姐妹之前就已经让林义龙拿完了,现在让他一个人对付火锅自助难度就很初级。

“你是不是来过这里?”一个操着潮汕口音普通话的厨师走到林义龙身旁问道,“我感觉好像在这儿见过你一样。”

“嗯,七年之前是这里的常客。”林义龙忙着往自己的嘴里夹肉,说话有些咕噜不清,“那时候,我们同学在这里兼职,经常来,你们还在坚持。”

“生意不好做啊。”厨师回答道,“竞争也大,市中心另一边已经有更多的中餐馆了。”

“那日子还过得下去么?”

“总得过下去啊,要不然我能干点什么。”厨师说道,“你知道圣赫勒拿路吧。”

“嗯,就是一大堆卖印度咖喱的地方。”林义龙回答道,“怎么?”

“现在印度咖喱也卖的不好,我去买材料的时候发现已经没了不少家了。”厨师说道,“经济要完啊。”

“像斯旺西这样依靠学生消费的城镇也能出现这种情况!?”林义龙问道,像马斯塔赫或者布里珍德这样的工业城镇衰退是很好理解的,但像斯旺西这样倚靠服务行业的西格拉摩根的中心城也不景气就有些不太对头,“怎么这么差劲。”

“年头不好啊。”厨师依然抱怨着威尔士的经济状况,丝毫不考虑面前顾客的感受,“成本也高不少。”

林义龙吃自助火锅时不喝果汁一类的高附加值饮料,专门要一些附加值不高的碳酸饮料和冰红茶,林义龙估计厨师看到唯一顾客的食量有些大,又不点那些能让他回本的饮料,觉得有些赔钱,特地来表示抗议的。

“那怎么不回去?”林义龙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回国做离岸贸易呗。”

“现在回国也很难,我有一些朋友回香港之后你知道一个月的工资是多少!?”

“让我想想,两万左右吧。”林义龙拿邦妮的收入作为对比,估计着可能的数额,“应该跟这里的全职差不了多少。”

“一个月最多一万港币。”厨师揭晓了答案。

“一万港币,够干什么的啊。”林义龙惊呼,“连租金都付不起吧。”

“是啊,但没办法。”厨师回应道,“我回去,比我过得还要苦,我怎么能回去。”

“真是......”林义龙叹道,然后看看十分冷清的左近,摇头。

其实并不是学生们不来这里吃中餐了,而是选择变多了,这两年因为大量国内留学生的流入让当地人也开始注重留学生的消费,市场的售肉柜台都出现了汉字使用。相比之下,只是做中餐的餐馆首当其冲的被冲击到。

不过,带来的影响却是需要实际考量的。

消费品零售业和餐饮业和所附属的流通环节是大学生非常容易获得工作经验的地方,倘若这些地方也无法维护,学生的兼职会更加难找。更容易像林义龙这样的雇主谈判周旋,获得最好的劳动对价。林场的夜班人员的缺额就可以得到很好的补充,甚至可以拿林场工作作为敲门砖,引诱需要律政实习的法律本科生来补充。

想到这里,林义龙就不在言语,专心对付在麻酱碟里浸泡了很长时间的金针菇、鲜虾和肥牛肉片。

结账的时候,林义龙发现自己的账单里多了6镑的流水,虽然可能跟他的一贯性格有些相悖,却意外地没发表什么反对意见离开了。

然后,似乎是加剧林义龙在圣诞节的孤独程度一样,他就碰到了他一直试图回避的人,在香江向凯蒂讲述的曾经抱有好感的女主角,他曾经的高中同学韩雨曦。

韩雨曦除了脸庞变得更加圆润以外与林义龙记忆中的似乎没多大改变:细细的眉毛、丹凤眼、高鼻梁、薄嘴唇。乍眼看上去并不算漂亮,但属于非常耐看的类型——或者说,不是令林义龙讨厌的类型——给人以朴实的感觉,然而正是她在林义龙求爱的阶段企图脚踏两条船,并被一个跟林义龙熟识却与她不和的同学披露出了真相。

她穿着当班服务员的衣服,认出林义龙时,稍稍有些惊讶。

看样子,她非常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什么,毕竟已经将近7年未见。

林义龙却面露完全讽刺味的微笑,整理了一下上身的摩托车皮衣。

说林义龙心中没有欢喜,是假话。他可能对这段感情彻底放弃,在记忆深处的一些伤痕却不会那么容易消失,尤其是又重新见到造成这些伤痕的利刃的时候,下意识地火辣辣地疼。

“哟,好久不见。”林义龙用英语说道,尽显他语调中疏远和轻佻之意,用词却令面前的韩雨曦说不出什么来,“什么风又把你吹回到斯旺西来了?”

面前的女人没有发声。

“我还是挺高兴在这儿见到你的。”仍然是英语。

“你高兴什么?是高兴我落魄成这样么?”韩雨曦愤怒地回击,没有用英语。

“不,是作为以前的同学,发现在这里还有故人,我感觉很开心。”林义龙也切回了汉语,语气中丝毫没有隐藏在其中的幸灾乐祸。

“尤其是在圣诞节期间。”林义龙为了增加他语言中的讽刺程度,特地附加了这么一句。

韩雨曦的双眼中的泪水如泉水喷涌,流了出来。

65 解脱

从火锅店出门之后,林义龙怀揣着一种喜悦的心情,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述的快乐。

这种感觉与夏天时对凯蒂的“再征服”的完全不同,是一种无所畏惧的自由感受,一种解脱。

在几乎空无一人的防波堤上不断地奔跑,非常渴望冲着天空长啸一声,让穿透一切险阻,让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他内心中的痛畅。

有些过多分泌的肾上腺素使得林义龙精神十分亢奋,但通常这种兴奋过后,往往伴随着长时间的虚脱,当林义龙骑车返回到自己家的时候,感到空虚和烦闷这对已经失踪一年半的兄弟又重新围绕在他的身旁。

只有男女之间的爱情才能够从根本上驱散他们。只要把爱情在作为林义龙的护身符,才会使这对兄弟不再光顾。

之前的单身让林义龙还是没能完全彻底地放下过往。又一次地和韩雨曦见面之后,林义龙才渐渐懂得那段苦涩只不过是他成长的某种磨刀石,林义龙的生活和观念其实早就不在他曾经有过好感的女人身上了,通过这回再见,林义龙总算跟自己原来挂念不下的某种“尊严”真正道别,把这段记忆遗忘在不断流淌的历史长河中,逐渐远去。

需要一首悠扬的音乐作为庆祝。

打开放在活动室里的钢琴,林义龙弹起了肖邦的《即兴幻想曲》,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兴奋点才能转到别处去。

这首曲子的林义龙的弹奏效果并不是太好:能够流畅地弹奏出这首曲子的主要旋律,却出现了本不应该出现的的错音。

林义龙更加抑郁了。

抑郁的不仅仅由于是长期缺乏联系而出现的错音和走音的缘故,韩雨曦能够当时迷倒他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的钢琴水平不弱,她也很喜欢肖邦的曲子,从《革命》到《波兰舞曲》,再到这首《即兴幻想曲》。

这时,就需要拿别的音乐作以填充:《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是最好的选择。

这首曲子,林义龙并不熟练。

练了一会儿,在意识到倘若自己不付出苦工就没办法捡起这项技能的时候,林义龙有些沮丧弹起另外一首他曾经练得滚瓜烂熟的作品——《水边的阿狄丽娜》——曲子简单,完全凭借肌肉记忆也可以弹得没有走音。

盖上键盘盖,林义龙发现纳迪亚和薇拉已经在活动室的沙发里坐下,看着他。

“你们回来多久了?”林义龙问道,在朦朦胧胧间,心中感到一丝暖意。

“从你开始练习《拉二》的时候,就已经在了?”纳迪亚回答道,“我最开始以为这台钢琴完全是当成摆设的。”

“很久没练,手指有些发生了。”林义龙甩了甩手,放松一下,“比斯特购物街怎么样?”

“除了我父母,去的人没人能享受退税折扣,而且样式也不算太好看。”纳迪亚撅着嘴,“还是伦敦好一些。”

“所以,这就是我从未踏足过比斯特购物村的原因。”林义龙语气低沉地说道,“我到感觉布里真德和基尔韦的购物村不错,你们想去的话可以去那里逛逛。”

“我知道了。”纳迪亚说道,“我等会去跟我父母和伯父伯母说一声。”

“明天再说吧。”林义龙的手有些不老实了起来,见到韩雨曦之后,他非常非常需要耶昂姐妹温暖内心,驱赶走空虚和寂寞,于是“胁迫”两姐妹的回到了卧室,享受闺房之乐。

“今天是我们惹你不开心了么?”薇拉问道,她觉得今天的枕边人似乎格外的投入,“怎么觉得义龙你好像有心事?”

“并不是你们。”然后林义龙就分享过去与韩雨曦的孽缘和下午发生的一切给耶昂姐妹听。

“所以,你知道人的弦从紧绷到完全放松之后的那种怠惰和空虚,我就属于那种状态,有你们陪着我,真的很好。”林义龙把姐妹俩一边一个搂得更紧了。

“那义龙你,还会跟她联系么?”薇拉问道。

“完全放开了,反倒感觉没什么必要担心的了,但真实的感受只有再见之后才会知道。或者,如果真的从自己身上推断,只是为了自己感到不值吧,这么些年过来真的挂念在心的话,早就该干点什么了吧。”林义龙分析道,“或者经历这么悲惨的失败之后,沮丧之情只会慢慢消失,应该消失的差不多了。”

“你愿意让我们去会会她么?”纳迪亚提醒着林义龙,耶昂姐妹在新梅尔丹的韩餐厅刺激凯蒂那件事让纳迪亚有些难以忘却,她们的刺激并未让凯蒂就此罢手,反而让竞争对手如牛皮糖一样贴了过来,她可不想犯第二次这样的错误。

“去不去随你。”林义龙大大方方地说道,“我可不能让同一个伤口留下第二道愈合的印记,至少我现在没那么愚蠢。”

“彻底解脱了?”纳迪亚确认着,以希冀的目光看着林义龙的眼睛。

“对,彻底解脱了。”林义龙以轻松的口吻回答。

“那就好。”纳迪亚这才放心,然后好像是下定决心了一样,然后胳膊肘支起上身,看着自己妹妹的眼睛,“义龙,我想我做好准备了?”

被自己姐姐看着有些难为情,薇拉已然明白了纳迪亚的打算,闭上了眼睛向纳迪亚确认了她的决定——这是弥合林家和耶昂家两方亲属的最好机会——薇拉同样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准备好什么?”林义龙通过自己的观察,结合纳迪亚一贯的想法,已经猜出这对孪生姐妹之姐想做一些什么。

“就此安顿下来。”纳迪亚神色羞赧,“我和薇拉,想和你组建一个大家庭。”

再看看薇拉,脸色也是迷之通红,她向林义龙点了点头,害羞地把脑袋偏到了一边。

“既然这样,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反对意见。”林义龙重新把纳迪亚拽倒,自己却从床上起身,关上灯,点上了用来营造浪漫气氛的蜡烛。

“那我们也能得到解脱。”

1 贝都因人

进入新年,对欧洲人来说,一切庆祝活动随着元旦的过去而结束,应该回到正常的工作和生活中来了。

林父和林母已经稍微掌握了一些英语,虽然去餐馆或者上车可能会有一些问题,但已经可以至少正常地去超市购物,也可以拿着自己的信用卡上网买买买,尽管网上的价格跟门店的差不多。

耶昂姐妹照样进实验室还有临床实习,没有打乱步调,结果就把林义龙解放给在巴哈马因为下雨败兴而归的凯蒂。在后者陪同下,林义龙应艾德的鼓动,去了阿联酋,出席那里的国际食品展。

“邀请我去阿联酋干什么?”林义龙问道。

应当说,林义龙并不喜欢新月教影响下的国家,他吃得汉堡必然会添加培根,意大利奶油通心粉里也会加培根,晚餐的时候也会吃一些耶昂姐妹处理的腌猪油。来到这里,对他的味蕾无疑是一种挑战。

“我的客人尝到了你提供的松露酱,非常想见见你。”艾德经过了十分忙碌圣诞假期,特别苍白的脸色标志着他的健康并不是很好,“正好,我租下的展位空间不太满,特地拿你出来充数。”

林义龙皱了一下眉头,作为中东地区食品行业最重量级的展览,迪拜食品展的参展费用并不低,卡塔尔和阿联酋这样的富裕地区举办的展销会几乎算得上是寸土寸金,林义龙并不认为自己和艾德的关系能让他为自己提供这样好条件的地步。

此外,他的松露都是有定数的,特来文先生所属的利茨酒店拿走了大多数,剩下的部分被艾德送去分销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被林义龙自己留在家里,做成了松露酱。按照艾德的要求,自己带了两箱,此外,还有一些没来得及销售出去的藏红花蜜。

到了迪拜,进入展览中心,展台布置大大出乎了他的所料。

林义龙最刚开始以为的迪拜食品展只是一些类似都乐水果或者德尔蒙水果之类一级供应商或者联合利华以及卡夫亨氏之类的大企业,这个食品展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那些企业倒是有,只占了很少的一部分,占主要部分的,是所谓的高端和豪华食品的所在。

艾德的展位位置并不算太起眼,也算不上太偏僻的过道,他展出的主要东西是经过他实验制成的可食用金箔裱花的几种奶油蛋糕和甜品。

一个身穿阿拉伯长袍的男子出现在艾德的展位前,眼神一直瞄着穿着随便的林义龙。

“这不是义龙么?”矮胖的男子向林义龙伸出了双手,跟他握手。

林义龙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阿拉伯人是他曾经在寄宿家庭的舍友,阿里-本-阿卜杜拉。

顺便提一句,虽然在表面上林义龙保持着亲热,但他并不太和这个阿里相处的来。

出身于中东的阿里十分怕冷,而他于林义龙两人的房东隆德夫人按照威尔士的习惯,在白天是不开暖气的。以至于阿里需要非常厚实的衣服才能让自己暖和起来,阿里又不怎么会维护冬季衣物,他的房间常常因为某些生理原因发生非常浓烈的味道,也因此林义龙并不太情愿见到他。

相较于8年前,阿里的身材更加肥硕了,有些黝黑的肤色逐渐变白,再穿上白色的阿拉伯长袍之后,跟林义龙记忆中的阿里不同有些太大,于是林义龙就没认得出来。

“你今天怎么到这儿来了?沙特呆着不舒服?”阿里是麦地那那儿的人,要到迪拜,得横穿整个阿拉伯沙漠。

“我们家做食品零售,想来这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阿里答道,“于是就看到你了。”

“很荣幸。”林义龙说道,“你主要来想看点什么?”

“不知道。”阿里回答道,“我只是陪我爸爸过来这里看看,如果有需要的话来做他的翻译。”

“是这样。”林义龙点点头。

这时,一个穿着华贵丝绸服饰的阿拉伯人出现,旁边还有穿着跟阿里类似的两个随从。

“义龙,请允许我为你介绍阿马尔-本-优素福。”埃德打断了两个舍友的谈话。

“你先去吧,你是不是这几天一直在这里。”阿里问道。

“应该,但不确定。”林义龙回答道,“不过,今天都在,你要是完事儿之后,可以晚上8点来这里找我。”

“好,一定。”阿里随即在旁边的展台看了起来,然后他瞧了一眼林义龙摆在展台的松露酱。

“林先生。”被称为阿马尔的人以西式礼仪跟林义龙打着招呼。

“你好。”林义龙说道,“有什么我能够效劳的。”

“白松露。”阿马尔说道,“我为某个重要的人士提供松露的供应,如果能在某些地方能够获得稳定而保险的松露供应,我希望能够洽谈一下这方面的商务合作。”

“如果你有这方面的要求,你可以去和艾德去谈。”林义龙说道,“我并不想参与这样的洽谈,而且相比于贵方身后的财政实力来说,即便是白松露比较稀少的季节,也并不是负担。”

“我们更注重的是安全。”阿马尔对林义龙的疑惑表示理解,他以这样的理由为自己的考虑正名,“艾德很好,我也很信任林先生,但我们仍然不能确定在过程中是不是有一些人会因为各种原因谋害贵人,所以我必须这样才能够确认这方面的安全,请你理解。”

“我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就我个人来说,是在对这方面的商业前景不是很感兴趣。此外,我相信为了丰富供货渠道,贵方也不可能只在我这里采购白松露,就白松露的销售这个行业而言,单单是伦敦和巴黎两个城市,供应托斯卡纳和罗马涅的松露供应商就不少于20家,而且还是口口相传的私人供应商,不算公开的。”林义龙一口气把这些话都说了出来,“就算这些都被人掌握了,食品安全也还是很有保障的,实在不行,完全可以通过匿名购买的方式。我觉得你的考量难以理解,想问一问你出现在我面前到底是为了什么?”

2 特别供应

其实,这种处于安全考虑而直接从生产者的订货者并不少,不过林义龙并不太喜欢。

再他看来,市场营销、市场扩展和售前售后服务至少不应该是他这个林场主考量的问题,他也没这个兴趣去做这样的考量。

因为这一类的东西,看起来价格给的很高,可以后势必要导致一些专门的安全人员进驻林场,这一点是林义龙绝对考虑避免的。

“那真的是太可惜了。”阿玛尔稍微用遗憾的语气对艾德说道,“我本来是想在这里购入几十万镑的商品,不过现在,看来并没有这样的意向。”

“很抱歉。”林义龙在一旁冷冷地说道,“我这里一年并没有能应付一年35万英镑的白松露产出,可以预计将来也不太可能有,当然,如果贵方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艾德。”

白松露就是一个单纯的卖方市场,有价无市,就算有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出产的产品竞争也一样。更何况,林义龙这里是英伦三岛唯一的白松露生产者,他有恃无恐。

艾德也是明白这一点的,虽然可能没挣到他什么钱,但他也仅仅损失了扩展市场的投入罢了,完全可以从别的地方弥补,毕竟他的主要客户是欧洲人。

试探毫无意义,在场的三人都不是菜鸟。林义龙却对这些供应商简单粗暴的考虑问题的方式产生了兴趣。

阿拉伯王室很少有“特别供应”的商品,很多的商品来源几乎全都是私人定制而来的。一旦被列入了供应商名录,就要考虑自己的产业是不是要被巧取豪夺。

“不过,如果价钱合适的话,也可以考虑考虑。”林义龙把话头一转,“不知道贵方打算出多少钱来实现这个成本。”

阿玛尔以为他采取主动的时候到了。

“虽然我不认为松露是什么佳肴,但假如你按照我的要求接纳安保人员并接受我们的托管的话,我想价格可以商量,比如说一年50万镑。”阿玛尔讽刺味地向林义龙笑着。

“那算了。”林义龙直接否决了阿玛尔的开价,“我每年的农业补贴就要超过320万镑,我不知道贵方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开出这么一个认为我会把林场的经营权彻底让出来的价码。”

随后,林义龙拿出了两张有威斯敏斯特官方标记的信笺,上面有非常完善的林业补贴计算方式,遣词造句都仿照非常晦涩的官方用语。

这封信是林义龙委托某个卡迪夫的咨询公司最优评估报告,在外国向他人展示并不算违法。

“那你的出价是多少呢?”阿玛尔问道,完全没去考虑这封信笺的真假,还给了林义龙。

“不多,如果我要是一年能收到500万镑就很不错,注意,这是我实际能拿到的钱,不是税前。”林义龙抬起了脑袋,学习英国绅士的趾高气扬的架势,“这就很不错了。”

这个开价却把阿玛尔给吓坏了,这个贝都因人似乎觉得受了林义龙的羞辱,快步离开了展览厅。

“这是真的假的?”艾德拿起了那封信,询问着林义龙,他并不知道面前的这个林场主是这样的阔佬,他从未听说过某个项目每年能从国库收到超过250万的拨款,从林义龙手中要来了这封信。

“我只能说,这是真的报告,只不过上面的格式会引起一些重大误解。”林义龙着重指出了几个无法被当成官方信笺的标记证据,“而且我不愿意去做这样的特殊供应的生意。”

“怎么说?这是大钱,为什么不愿意。”明明林义龙卖得是白松露,却不愿意服务出大钱的客人,这种思维回路也让艾德无法理解。

“你知道类似雀巢或者吉百利这样的大厂,作为英国皇室的供应商,会得到一个‘皇家供应商’的标识吧?”林义龙问道。

“是的。我也想弄一个,只不过报国无门。”艾德说道。

“按照对消费者非歧视原则,假如我卖给你这件东西以后,我还有剩余的同类商品,我不应该不卖给其他人。”林义龙解释道,“量少或者定制的东西比较例外,类似于我说的那两个大厂,理论上还是那么做的,不会拿外面买的Thornton手工巧克力当成普通的市面巧克力卖给王室,却把机械加工的巧克力留给消费者。就算他们真的这么做了,也不会特地开出一个生产线,专门负责王室商品。”

“倒是,至少在理论上是这样。”艾德肯定着林义龙的说法。

“东方的并不是这样,如果某个像你我这样的“小商家”进入了特殊供应体系,就算是一般的消费品,这些商品也因为打着“特殊供应”的标识随后就会变成了表示身份尊贵的产品;消费品会让整个统治阶层买断掉,因为你是商家,当然也更愿意把价格订的高一些,卖给有钱人,你会觉得有利可图。

“不过,这些东方有权有势的人又偏偏不止你一个供应商,为了获得更高利润你也就没精力进行实际的市场渠道开拓,反倒这个时候这些被特殊供应的人对你来说变成了买方市场。如果你遭遇了一些被你主顾们安排的人为不幸,你就会当掉你的产业,拿钱去喂饱这些吃着你血汗的蛆虫。在东方,要是市场没成熟起来的时候,挣这种钱好像很爽,但享这个福,挺困难的。

“就算是我卖白松露,也并不是因为有这个“特殊供应”能彰显身份的原因,这些东西本来就很稀少,是商品的固有属性,而不是因为你的客人吃这些东西,无形中附加提升了你的商品的价格属性;和我说的那种东方‘特别供应’的概念不太一样,但正因为供货商很多,才不会导致垄断之类的事情,我反倒可以持续不断地依靠着这头“现金奶牛”过活,对我来说,现在去开拓这样的市场成本实在是很大。”林义龙谈起了他的认知,“而且外加一个条件,阿拉伯王室的供应商,也并不会给我和我的客户带来什么名声上的好处,我才不愿意呢。“

3 吉达居民

自以为有钱可以掌控一切,这句话仔细说起来并不是假话。所有政治文化问题归根结底都是经济问题,只要你有足够多的钱,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然而,所有问题又可以归结到那个用来形容钱多少的“足够”这一副词上。

这个词令林义龙深恶痛绝,客观来说是存在这么一个足够的量的,但涉及到人与人支付金钱对价的时候,这个词正如“正义”一样,更加以当事人的主观区分角度的——你认为的足够,在其他人眼里未必认为足够。

所以,在交易——尤其是一些面对面的交易中,以财物的多少衡量自己在议价上面的优劣而沾沾自喜,有很多交易的一方认为财务并不是最至关重要的衡量量。

林义龙没这么矫情,只要出价高于他的预期收益,他就会放手。所以索默把所有的松露酱卖给了他曾经的同学,阿里。

阿里好心好意地请林义龙来共进晚餐,阿里和他的父亲阿卜杜拉一起在迪拜的某个平民餐馆招待林义龙。客人只有林义龙一个而已,贝都因人没有社交携带女眷的习俗,凯蒂就被关在旅馆房间里。

在吉达乃至整个沙特,食品零售业是会得到国家丰厚的补贴的,要不然这个产业根本就进行不下去。很显然,今年沙特国王大手大脚地开销却让财政有些捉襟见肘,降低了部分补贴阿里和他父亲的超市就还出现了经营困难,不得不转型,把营销目标定在了更加现实的城镇中产,也就是坐落于吉达几百所学校和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上面。

转型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比如阿卜杜拉国王大学和阿卜杜拉阿齐兹国王科技大学【注】和其他外国驻吉达的学校食堂是几乎不需要付餐费的,自然很多人去那里弄一些免费餐饮服务,使得阿里和阿卜杜拉父子转型策略披上了一层阴影,他们随后就意识到在吉达的大学中,也有一些人因为需要联系某些高端食品对接,才能够卖上价,白松露就是其中卖得比较好的一种,不过那些餐馆的供货渠道都被能弄到松露的店家给垄断了,林义龙帮助他们解决了这个麻烦。

中东饮食相当油腻,似乎除去土耳其烤肉以外所有东西都需要用“炸”这个方式才能烹饪,油腻的菜肴,油腻的甜点,甚至新鲜蔬菜也要被炸成金黄黄类似天妇罗一样的东西,令林义龙的胃肠有些不太适应,而且阿拉伯咖啡通常来说是苦苦的清咖啡,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搭配合理。

“真遗憾,这里没什么你愿意吃的食物。”阿里为他父亲阿卜杜拉向林义龙翻译道,“吃得还算习惯?”

这个话让林义龙无法回答,阿拉伯人的口味林义龙有些无法接受,他也只能点头,因为作为主材的烤肉还算不错,如果不加黎巴嫩酸奶的话,味道更好【注2】。

“我万万没想到义龙你留在英国当了农民。”阿里说道,“如果我早知道的话,我很早就去那里订了。”

“别来的太早,我这里的产出也是第一年。”林义龙一口喝干了浓浓的阿拉伯咖啡,随后侍者上前为他重新斟满,“所以刚刚好,能问一点私人问题么?”

“尽管问。”

“我对阿拉伯婚姻很好奇,到底真的可以娶四个老婆?”林义龙问出了他的问题,“还是别的什么。”

“我们可以跟四个女孩子同时结婚,但通常只有一个。”阿里说道,“你知道南亚那边有收嫁妆的习俗吧。”

“知道。”林义龙点了点头,想到了被他给“劝回”孟加拉国的法蒂玛,“我记得我有一个印度坎拿达的朋友,他就是靠自己岳父才有得出国留学的资金。”

“好吧,与这个很类似。对于我们沙特人来说,新郎家给新娘家的彩礼才是更加主流的。”阿里为林义龙介绍起阿拉伯的婚俗,“就像我们家,有四个男孩,其实是有些出不起彩礼的。”

“能问一下这个数额么?”

“不好说,每个阶层的都差不多,但对我和我的家庭来说,需要大概支付五万英镑左右吧。”阿里答道,所以我和我几个兄弟,要是结婚,需要花费家里差不多20万镑。“

“确实不少。”林义龙说道,对中东人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难道没人改善么?”

“倒是有不少人,比如就像我的家乡吉达那里,因为去年年初的洪水,因为预算短缺救灾不及时,就出现了一帮难民打着‘推翻君主制’的口号上街游行。“阿里说出了林义龙从未听到的新闻,“这可是几乎沙特建国以来的第一次。”

“然后呢?”林义龙发现竟然在沙特这么一个所谓的高福利国家内竟然也有受不了君主专制的穷人,“被镇压了?“

“当然。”阿里不像刚开始去英国时那样死脑筋了,“在这个国家,你不能反对两个人,先知和国王。”

“真凄惨。”林义龙问道。

“而且,你知道,只有沙特是几乎没有什叶派的绿教国家。”阿里继续引申,“这种断裂是非常不幸的。”

“真是。”林义龙发现在沙特也不是遍地都是石油,至少在吉达那个自然环境还算宜人的优美城市尚且如此,他不知道只凭石油的沙特穷人会不会将来更惨,然后很庆幸自己之前做得决定。

“国家不幸啊。”阿里叹道,然后把自己和索默的谈话翻译给自己的父亲听。

“你从来没听说过这些?”阿卜杜拉突然说起了英语,虽然说的磕磕绊绊,但是还是能听出他要表达出的意思,“这在当地报纸上已经有过很多报道了。”

“从来也没有,按理说我学得语言种类也不少,可无论是英语的还是我所知道的其他语言,完全没有这类信息。而且,我对沙特剩下的部分一无所知。”林义龙坦然回答道,他觉得还是对这里知晓的东西太少了。

4 入籍式

英国的二月份,并不比最冷时的12月和一月更加暖和,因为连绵不绝的阴雨,如果家里的供暖不充足,整个屋子里变得湿冷湿冷的。

最好的御寒方式莫过于抱着自己的爱人相互依偎着在温暖的床榻上惫懒地过一整天。

需要为自己生活打拼的人,实现这种慵懒机会是十分渺茫的。

即使不上班,林义龙依然保持了自己早睡早起的习惯,早饭前继续研读每日某些法律数据库的网站,还需要回几封平信和电邮。

他的各种申请文件已经被核准,入籍仪式邀请信已经收到,再去市政厅念一段很无趣的誓言,就有拿到他的第三本红皮护照的资格了。

从2004年开始,所有新移民想成为不列颠公民,除去必须达到居留条件并通过比如雅思G类以及入籍测试之类的一系列条件以外,还要进行一个“新入公民宣誓”的一项活动——内容分为上下两阕,上阕的大意是申请人效忠女王和他的继承人,下阕内容则是尊重民x精神,服从法律和并履行义务云云。

入籍仪式是非公开的,作为申请人,林义龙可以邀请四位客人参加西格拉摩根市政厅进行的宣誓仪式。不过实质上只邀请了三人,为了显示合伙人的信任,尼尔斯和亚历克斯是必然会被邀请到的,剩下的两个名额,林义龙在凯蒂,耶昂姐妹和自己父母之间选择了第一个。

鲜有新移民会把西格拉摩根作为自己的首选居住地,伦敦、曼彻斯特和格拉斯哥等大城市的年收入要比威尔士高很多,也更容易满足需要的最低两万英镑的年俸从而获得第二类员工雇佣签证。然后才会变成公民之后带着一家老小在某个时间点回到这个被誉为“世界铜都”的西格拉摩根寻找新的机遇。这座采掘业和冶金业发达的小城随着矿产采掘行业的衰败和保守党去工业化的政策已经凋敝得不成样子。所有的实际的机会只限于坐落在城里三所大学学生,因此就算有新移民入籍,仪式高峰一般也集中在夏天而极少在二月中旬进行。

这样带来的显而易见好处,林义龙和他的宾客,可以少花40镑使用整个市政厅用来举行仪式的小礼堂,而且入籍仪式可以照顾他们的时间。

凯蒂发现自己一个在场的人都不认识,就连有两面之缘的耶昂姐妹也没有出现,不知是谁向外界吐露了入籍仪式的举行地和参加人,除了经常出现的市长和公民注册员作为领誓人是惯例存在以外,西格拉摩根农民协会的会长也作为见证人参加仪式。

“凯蒂!这两位就是你一直想见到的我的合伙人,尼尔斯-泰尔先生和亚历克斯-ap-格温特先生,也同时是我上法学院的同学。”林义龙把凯蒂和自己两个合伙人相互引荐,“尼尔斯,亚利,这位就是之前我提及过的凯瑟琳-怀特豪斯小姐,我的法务助理。”

几个同属于一个律所的同僚相互见礼,仔细估算着他们在林义龙心目中的位置。

虽然尼尔斯和亚历克斯从未得见过凯蒂,却在各种通讯中也对凯蒂算得上是知根知底。

凯蒂了解两个人的资料比林义龙的合伙人研读她的材料的时间更早,还是无法单单从神态举止上判断出面色有些阴柔的尼尔斯大概是怎样的人,但能从另一个亚历克斯的脸上皱纹和习惯中看得出来这个前冷饮店老板的出身的。

也许,凯蒂在识人这个能力上,确实有所欠缺。

“我得说,怀特豪斯小姐是我见到过第一个在私交层面上,义龙的异性好友。”尼尔斯微笑地说道,“虽然我们没见过,但我早有耳闻,而且我们早就通过邮件了”

“请务必叫我凯伦。”凯蒂拿出了那时她在伦敦足够吸引还在当高级助理的林义龙的商业笑容,“我听义龙说这里的机会不错,所以当义龙找我的时候,我就答应了。”

在他们的律所,只有林义龙一个人是经理合伙人,他负责调配几个专业合伙人的案源,在经营事务上一言九鼎。雇佣一个自己亲近人作为助理当然有些不够专业,如果考虑到仍然是合伙人总负责制,尼尔斯和亚历克斯也不会在这个私人话题上多做牵扯,除了必要的客户会面,就算和自己手下的其他同事共事也都是通过电子邮件和视频会议,几个合伙人私人关系远大于工作关系。

“欢迎。“尼尔斯保持着并不是发自真心微笑,“正好,等会儿要进行律所聚餐,你也跟其他的同事们熟悉熟悉。”

“林先生,你的入籍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注册员女士热情地打断了林义龙几个宾客的相互介绍,把一封誓词交给了林义龙。

毕竟还是在威尔士,虽然市政的官员们也知道很少有人用威尔士语进行宣誓,誓词仍然用英语和威尔士语的双语写成,跟之前林义龙网上查询到的誓词内容,别无二致。

“林先生有宗x教信仰么?”注册员女士问道。

“没有。”

“那请直接宣读第二个版本吧。”她说道。

誓词的上阕有两个版本,第一个版本是向神发誓效忠的宣言,第二段属于那种实际更有个人主义意味的宣言。

作为领誓人的市长在前面诵读,林义龙逐句逐句的在后面跟读,完成了宣誓。

宣誓过后,众人拍了合影,合影时市长向林义龙递交了他的国籍证明信。

除去那一纸国籍证明,西格拉摩根郡还会根据法律要求送一个礼包给新移民,林义龙当着所有人的面拆开,里面有一张林义龙已经熟悉多时的西格拉摩根郡地图和简介、一个当地民族成分列表,选举人注册信和威尔士小饼的金属钥匙扣。

“最后一个环节,请新移民唱国歌《天佑女王》。”注册员女士说道。

在场的都是英国人,为了显得不让林义龙这个新移民比较难堪,所以同时唱了起来。

5 职业游说人

林义龙在菲斯克先生的竞选办公室里获得了一纸顾问约,将作为选情的法律顾问与委员会一起考虑政治献金的来源。

游说和献金并无多少瓜葛,英语中游说Lobby这个词的词源来自于威斯敏斯特宫的走廊,议员们经常在投票前在过道里等待的过程中受到其他同僚们的影响,久而久之,就把过道这个词直接理解成过道中发生的相互影响,也就是游说。

至于献金,则是另外一码事:竞选时的宣传和雇佣办公室都要产生花费,政党本身又不是营利事业组织,只能通过财政拨款和捐款的形式,后者就是献金。

结果,到了当代,很多游说团体把这两项合并在一起,以献金作为游说的结果对竞选人施加影响。这样的联系在逻辑上是不可能对竞选人和代表的派系有约束力的要求,但大部分的决定都是受党鞭约束的,要是说完全没有,也不对。

就算转年,林义龙拿到了公民权,作为威尔士居民,在经济上对菲斯克先生的竞选活动也不能直接捐赠,向保守党财库捐款完全没意义。于是,林义龙就“建议”菲斯克先生以一便士的名义薪水形式,派凯蒂去履行顾问约,在选战中出力,也算是提前给凯蒂自己的道路铺路。

无论从各种民意调查还是选举人调查,菲斯克作为保守党的候选人都在这个选区具有压倒性优势,去担忧阴沟翻船这种情况是毫无意义的,话虽如此,戏还要演全套。这些天菲斯克先生还要在霍维先生和默克先生的陪伴下出席一系列活动,结果这几个“好友”中只有林义龙出席了冷冷清清地出席了农民俱乐部的年会。

“林先生?”林义龙在俱乐部的酒吧里,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中年男子与林义龙打了招呼。

林义龙从平板电脑的缝隙上掠过一眼。

通过面孔判断,来人应该再60岁年纪,虽然尝试微笑,棕黑色的眼睛因为笑容眯成了一条缝,却仍然令人觉得皱着眉头。这样的面容配着一对招风耳和宽额头,令人无法放松下来。

“先生你是?”林义龙尝试问道。

“我的名字是彼得-詹森。”这个让林义龙不太舒服的人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詹森先生,幸会。”林义龙伸出了手,与老人握手。

“幸会。”詹森先生回礼。

“很抱歉,我有些记不起来詹森先生主要从事的行业了,在退休到农场之前,你是做什么来着?”林义龙把平板电脑放到一边,坐直身子,问道。

“我之前为一个能源公司担任董事,也给一些企业做一些政治游说。”詹森先生说道,“林先生恐怕也不算职业农民吧?”

“不,我现在就是职业农民。”林义龙断然否认,“虽然,有的时候还在履行一些顾问约,已经基本不在实务领域继续拼搏了。”

“现在退休是不是显得有些太早了点。”詹森先生面露担忧的神色.

这样的干预其实很失礼,但却没人指责,考虑到詹森先生比林父还要大几岁的岁数,对年龄将近小一半的林义龙来说,这也可以是一个”忘年交“的告竭,并不算太反感。

英国的一些庄园主对已经沉浸在骨子里傲气的掩盖并不十分熟练,不过他尽量掩饰,但一种某种干预和强制还会在动作生硬的抑制中被林义龙感受下来。受全球化影响的默克先生和霍维先生,菲斯科先生和林义龙原来的老板戴维斯先生都没有这样的表现,但在一些二战前后出生的那一代受“黄祸”鼓吹荼毒的人还是有的。

“再说吧,我现在想休息休息。”林义龙回答道,“林场毕竟不是农场和牧场,一时半会儿,如何打理林场的庶务有我的经理负责,不用我担心。我相信詹森先生也不会因为这一些我的个人事务来对我发出告诫,请说一下你的来意吧。”

“其实我想说的话跟作为你好友的菲斯克先生有关。”詹森先生说道,他顿了顿,“有几位先生想邀请他去参加一些酒会什么的。”

“抱歉,既然詹森先生也是俱乐部会员,为什么不去直接找菲斯克准议员阁下发出邀请呢?”林义龙把自己的位置摆得相当低,不软不硬地回应道,“我只是一个新进会员,如果詹森先生是来聊天的话,我愿意奉陪。”

“我当然是来聊天的。”詹森先生说道,“作为过来人,我想提醒林先生一件事,我已经见过无数在选举之前出钱出力的竞选伙伴被议员当选之后渐渐疏离了,这一点介绍林先生进入俱乐部的吉伯斯勋爵就是明证。如果过于高看自己最终在市场就会无人问津,想卖都卖不出去的地步。”

“那詹森先生看来,吉伯斯男爵就是俱乐部的耻辱了?”林义龙笑道。

“林先生心里明白,要不然也不会只凭2500镑就能说服这位不幸的男爵介绍进农民俱乐部来了。”詹森先生看来还是在见面之前做了些准备,“我说的不错吧。”

“不,我想,吉伯斯男爵介绍我进入俱乐部认为我对俱乐部的可敬的会员们有共同语言。至于补选这类事务,并不是我能左右某位先生决定的——所以我觉得,对我评价过高的,并不是我本人,而是詹森先生。”

“这么说,你不愿当这个传话人喽?”詹森先生扬着他的头说道。

“不愿意,这已经超出了我能力范围。”林义龙很随意地端起已经凉了的咖啡回答道,“除此之外,詹森先生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作为会员们的财产托管人,我这里有一些可能需要林先生感兴趣的地方。”詹森先生非常阴沉的语气说道,“如果林先生需要一笔低息贷款,我可以代表俱乐部向林先生开放。”

“真抱歉,在资金层面上,我并不缺乏。”林义龙滴水不漏回敬道,“毕竟都是一个俱乐部的会员,虽然有些分歧,但更多的应该是共识,詹森先生你说呢?”

6 宴请

林义龙这次到伦敦,倒不是有什么机械设备要买,也不是向自己的客户继续营销商品,而是得到通知,他的科林斯酒店公寓已经完成了改造和装潢,在地产经纪人正式交还到业主手中之前还可以让他这个投资人来看一看。

公寓一共可以隔出三套顶楼套房和三套公寓,顶楼套房的售价大概在450万到475万镑之间,普通公寓的售价在320万左右,所有公寓均以售罄。

林义龙是在酒店经营总监的陪同下转了转,发表了一通很幼稚的玩笑评论,在总监的办公室拿到了一张载有将近1000万镑的分伙收益的支票。

这样的收益并不高,因为林义龙从克罗地亚人库联科手里买到这项权益的之前已经支付了220万的购房预付款,再加上他支付给库联科的500万镑受让金和十几万印花税,他的投资支出达到了750万英镑之巨。剩下的250万英镑才算是盈利,但还要减记28%资本增值税,只有180万镑。这笔资金听起来似乎很多,可考虑到林义龙需要承担的投资风险,如果放在金融市场,一年不到20%的经营收益或者中等风险的投资收益并不能算合格,只堪堪算可接受罢了。

“跟林先生做生意感觉很开心。”总监是已经步入中年妇人,头发染成了淡金色用来掩盖偶尔出现的银丝,穿着黑色的职业套装,倘若不考虑巨大臃肿的身材也算是很有吸引力的OL,“希望我们有进一步的合作空间。”

“理应如此。”林义龙微笑着作答,他做出投资决策的第一原因当然是感觉有利可图,“如果还有融投资需求的话,可以给我发邮件,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算远。”

“自然会的。”总监女士笑道,然后递给林义龙一个信封,“这是我们合作的一点小意思,如果林先生有客人要下榻在伦敦的话,请务必考虑我们酒店。”

“我会的。”林义龙点点头,然后像是有些怕事的人没了后顾之忧一样一口气把自己想问的问题都问了出来,“我有点想知道我接手的项目那个库联科先生如何了,他一直都没在我这里行权。”

“林先生为什么这么在乎失败者呢?”总监女士露出了林义龙才会经常露出的嘲讽式的笑容,“在英国我们常说,‘胜利者有各自的凯旋式,而枷圆却总与失败者为伍。’”

“只是单纯地好奇而已。”林义龙暗讽道,“因为如果他及时行权,挣这180万的就该是他的了。”

“然而,失败者并不是林先生。”总监女士看着林义龙,“所以,这里也就没人关心库联科先生了。”

“说的不错。”林义龙回复到,仔细妥贴地把支票和酒店贵宾卡放到自己的钱夹里,收拾好了自己的公文包,转身离开。

可不久,他又回到了这间办公室。

“林先生还有什么事么?”总监问道。

“倒是有,我想筹办一个小小的私人宴请。”林义龙问道,“出席大概七八个人,你能为我安排么?”

“我们确实承接这类商务宴请。”总监回答道,“如果林先生找我们组织经理,不是更加舒适么?”

“不,我建议能不能以科林斯酒店的名义帮我邀请到梅洛勋爵。”林义龙说道,“我知道,他是这个酒店的投资人,既然如此,获邀参加商业伙伴入籍的庆祝宴请应该是合理的吧。”

林义龙要联系的梅洛世袭爵士,是科林斯酒店的投资人,也同时是保守党内的大佬之一。这个可敬的爵士长期专注于投资和实业,反而忽视了在威斯敏斯特找到良好盟友的机会,等保守党上台之后,虽然作为保守党政治献金最大的几个捐献者之一和上议院议员,他却不能在有实权的下议院发挥自身影响。林义龙不介意当梅洛爵士和菲斯克先生之间的桥梁纽带,介绍两个人认识。

“那其他宾客都有谁呢?”总监问道,其实她很不愿意在这方面做中间人,她充其量是一个由客房部经理升职来的酒店运营总监而已,以酒店总监的名义去说服自己老板参加商业伙伴的庆祝仪式,确实有一些难度,但面对这么一个大金主,不去是不可能的。

“不多,只有农民俱乐部的几位会员罢了,因为我预定的那天农民俱乐部的餐厅要承办其他会员的宴请,既然如此我打算把几个朋友的小聚放在这里。”林义龙回答道。

“那么,需要我以酒店的名义向其他几位先生发送邀请么?”总监看着林义龙的眼睛,想找出这个没见过多少面的合作伙伴语言中的破绽。既然是农民俱乐部,不可能不会为会员们提供空位,虽然理由勉强,却很能被解释得通。

“限于对朋友的忠实,很抱歉,我不能这么做。”林义龙回答道,“不过,完全可以把请柬发送到农民俱乐部,让俱乐部代为传达。”

随后,林义龙报上了霍维先生、默克先生和菲斯克先生的姓氏。

“我还需要他们名字的首字母。”总监女士仔细回忆着这些人的姓,尝试在这其中找到常客列表中的对应名,“如果方便的话。”

林义龙按照她的要求提供了三位先生名字的首字母。

“我需要提醒林先生,过高规格的接待会不会让菲斯克先生有些困扰?”总监女士仔细品味着这几个首字母和姓氏,提醒道,“每次议员选举之后都会被媒体调查个底朝天,如果.......”

“这并不是总监女士你要考虑的问题。”林义龙换上了一副阴冷傲慢的样子,“我认为,如果要建议的话,不如就在酒店做好严密的安保措施,我相信有梅洛爵士在,这个问题并不会成为菲斯克阁下的负担。”

这番表态让总监女士必须重新审视她面前的林义龙。

“我会尽量说服梅洛爵士尽量为这次宴请空出时间。”总监女士被林义龙认真的神色给打败了,“请问什么时候,什么标准?”

林义龙露出了开心的微笑。

7 “野牛比尔”

英国是没有标准意义的身份证件的,护照作为旅行证明并不认为是国内使用的身份证。

林义龙说不出身份证这个强制规定到底有什么问题,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林义龙作为实习生入职之前需要递交一份犯罪记录查询记录。整个流程并不需要他做什么,但为了证明“林义龙是他本人”,需要携带有效的识别证明,除了他的护照和外籍居住证明之外,唯一能够有类似效力的就是在某地固定缴纳水电费的居住账单或者是居住税的缴费通知。如果是普通的英国居民,除了驾驶证以外,并没有其他的可以证明持有人身份的官方文件。此外,林义龙在入籍式上获得的公民证明没有照片,不方便携带,也不能作为身份证件使用。

所以,护照和驾照这种能证明身份的文件,就非常重要了。

拿到新护照,林义龙迫不及待地想显摆一番。

显摆的对象不可能是英国人,他们除了一句”恭喜“之外,不会说别的东西;也不可能是自己亲近的人,因为毫无意义;也不可能是向不可能给你成就感的密友,这会有些伤害感情。

最好的方案就是向你厌恶的人,尤其是伤害过你的人“显摆“。也许会被归结为小心眼之类的,对伤害过你的人最好的报复就是向他展示他可能并不在意的幸福感——看没看到,你对我的伤害毫无意义,我过得比你好得多。

刚好,在斯旺西港区的餐厅,林义龙就有这样的一个候选人。尽管林义龙感觉自己已经彻底放下了,但这样的契机,第一个他想到的炫耀对象还是曾经玩弄过他感情的韩雨曦。甚至,林义龙的计划都已经草拟完毕——带一个比韩雨曦更漂亮更耐看的女友,让她找个地方后悔去。

耶昂姐妹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林义龙会把这对姐妹一起带来对韩雨曦更具有冲击力;可耶昂姐妹正巧有些事情要处理,凯蒂就被林义龙拉来在港区共进午餐。

凯蒂在香江的时候就已经听林义龙谈过这个被视为非常亲近的同学给他带来的巨大伤害,结合从耶昂姐妹互通有无的情报知道了造成林义龙悲剧性格的女主角就在这里。为了应对可能的态势,她穿了一件能够突出她身体柔软曲线的棕黄色毛衣,配着非常学院风范的格子裙,来和林义龙庆祝一下“入籍”。

林义龙入籍的庆祝小聚是和律所的年会以及同学会一起开得,凯蒂当然是参加过的,这样的公开场合也并不妨碍她在私下环境中为林义龙庆祝第二次。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耿耿于怀吧。”凯蒂来到约好的咖啡厅听过林义龙的整个计划之后如此评论道,“这有点像《沉默的羔羊》里的那个‘野牛比尔’?”

“怎么说?”

“你一定看过我说那部电影吧!”凯蒂问道。

“当然,安东尼-霍普金斯出生的地方就在靠近我林场边缘的地方。”林义龙说道。

“你觉得那部电影里的故事如何?”

“我记得挺骇人的。”林义龙说道,“那个‘野牛比尔’不是要做一套完整人皮衣的一个可怕家伙么?他把受害者投到一个在他地下室已经干涸了的井里,让受害者活着的时候皮肉分立,更容易剥皮。我有的时候恶意地想过,假如他自己掉到井里会怎么样。”

“就是那个,则么说呢,你现在就是那个‘野牛比尔’,而你那个跟你有点瓜葛的同学就是受害人。”凯蒂用那部电影的头号反派比作林义龙,“在矿井里,受害人会害怕,会神经质,然后发疯,十分痛苦地死掉。”

“这不是很好么!”林义龙很沉稳地说道,“既然我炫耀我的,她难道就理所应当地承受嘛。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可你们没到你想看她死那种地步吧。”凯蒂举着咖啡杯,微笑道。

“就因为其实没什么,所以很难受啊。”林义龙说道,“我那阵每天睡不好觉,心不在焉地,我就不能报复报复?让她也尝尝我那阵子的滋味。”

看样子凯蒂好像还想说点什么。

“我理解,很可能我这么做有些跟自己过意不去,可到底当年的过往还是留下了痕迹。”林义龙坦言道,“当年的我还是不够强,不然也不会被伤害成这样。”

“不,我不是说这个。”凯蒂中断了林义龙脑补,认真地看着他,“我说的是,如果你能耐得住寂寞,是不是就没有这些事儿了?

看到林义龙的脸色有些异样,凯蒂继续她的演讲。

“既然是你打杆上行,不应该当时就已经准备好自己可能会遇到的情形了么?当时义龙你已经做出止损行为,没让她进一步地毁掉你的生活,也算好事。这不是应该到此.......“

“是这个道理。”林义龙肯定道,“我必须发表一下对这一观点的反驳,我确实止损了,但还是对我造成了损失。这部分损失必须有人来负责,而且如果是对方睹物思情,表示悔恨的话,这才是我想要的。而且,我还会时不时地再来,直到恼人的家伙从我身边消失为止!”

凯蒂突然摆出一副妩媚的样子,目含秋水地看着自己爱人,这样的情绪转变让林义龙有些不太适应。

“财富和身份确实耀眼,也确实能勾起那个女人的妒忌心和后悔,但如果我记得没错,义龙你不可能去做无意义的交涉,我更想知道你这样做的背后的利益纠葛。”凯蒂调皮地伸了伸舌头,“前面说了这么多,我确信尊严这种东西对你应该无关意义——首先,一个半月之前义龙你其实就已经把这段恩怨给了结了,你又到这里来,目的肯定不可能这样单纯。假如你真的想去炫耀式的报复,早就在入籍式当天就可以带着公民书、我还有那两位来了,怎么可能拖到今天?所以我说,义龙你根本的目的不在于如何折磨那个被困在井下的受害者,而在乎的是她身上的那件‘皮衣’。”

8 伎俩

林义龙对凯蒂的问题守口如瓶,不过在他吃饭的时候,几个边检人员突击检查了这个饭馆,带走了韩雨曦以及一个华裔收银员。

边境警察进行突击搜查在一些非欧洲餐馆中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儿,主要是搜查无法通过工作中心找工作而必须依靠熟人介绍的非法移民。在等位的过程中,这还是第一次。

突击检查时的步骤很简单,七八个身穿警用战术套装的边境警察气势汹汹地拿着搜查令进入饭店,在吧台停下,要求收银员拿出她工作保险号码,但没几个非欧籍老板会真的为自己的雇员申请这些东西的。如果拿不出社会保险号又没有有效可以打工的签证,就会被带走进行调查。没有社会保险号码的收银员和韩雨曦,就直接被边境警察要求配合调查,上了警车。

在餐馆的入口,韩雨曦看到了穿着休闲西服的林义龙和他的女友在等餐处卿卿我我,令人发腻的情形在她看来真的特别碍眼,悲怨看着对她熟视无睹的林义龙。直到被边境警察呵斥,她也没等到留恋或者宽恕的目光——或者说同情,完全是疏离和陌生。

韩雨曦发疯一样指着林义龙:“他.......“

似乎边境警察意犹未尽,顺着韩雨曦的食指,看到一旁等待位的美人身旁坐着一个东亚面孔的人感到碍眼,而且韩雨曦也出面明示可能的非法情形,于是走到林义龙身前,要求他出示护照。

“我们是顾客,不在你的司法管辖权范围内。”凯蒂说道,“如果你有什么异议,请去内政部申请调查令。”

看到凯蒂护着林义龙,前来调查的边境警察于是退缩,带着调查人,重新加入了自己的同僚们。

这下,所谓的炫耀式庆祝也失去了对象,凯蒂和林义龙于是起身,去了那间子午塔顶楼的餐厅继续享受午餐。

“这样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凯蒂知道这是林义龙的杰作,问道。

“嗯?”林义龙叉起了一小块蘑菇反问道,“你在说什么?”

“那个投诉餐馆的电话,一定是你打得吧。”凯蒂确认道。

“不错!“

“那你真的是为了报复她而投诉的?”

“作为女王陛下的守法公民,向警方提供线索不是应尽的责任么?”林义龙咬着烤土豆块,把“责任“两字说得非常重,“又有什么问题?“

“我......”凯蒂有些泄气,“我还是太年轻了。”

“你没办法好好地坚持判断:难道凯蒂没发现那个餐馆旁边的商业服务都搬空了么?”林义龙问道。

“怎么说?”凯蒂对林义龙质疑能力的话语感到莫名其妙,自己提前做得功课都做到了,本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大的反转,然而事情一波三折,让她无法看清楚事实了。

“很简单,现在是那个餐馆所在的建筑的产权人是我们的主顾。”林义龙得意地说道,“如果说,现在唯一妨碍我们主顾改建餐馆变成展示厅的障碍就是那家中餐馆,你现在看没看明白?”

“作为你的秘书,我为什么没得到这样信息?”凯蒂生气地问道。

“塔尔波特金属的所有计划,不是可以通过他们提供的账号在内网进行查询么?”林义龙说道,“虽说我们现在不愁工作,但也要完善地解决用户的问题不是?”

“唔!”凯蒂支吾着,“如果是简单交涉,交给我不是更好?”

“确实更好,但总体来说,你的经验不是很丰富,一些不太上台面的手法因为不知道这方面的非法‘潜规则’,就没法用出来。”林义龙说道。

很多老板为了逃避工作保险,雇佣员工的时候就灵活操作,采取直接的付现金的做法,并不会考虑报税和养老金等问题,所以也就不去区分所谓合法居民和非法居民。在餐饮业,因为被雇用人都要适应长工作时,而且要在8小时以外付加班费,就让餐馆老板们更愿意接受议价能力更弱“摆弄”非法移民,一旦东窗事发,那么这个老板就会背负来自内政部的每个非法务工5000镑的罚款,虽然多但累积起来更好接受。

可假如雇佣了三四个这样的同胞对一个摇摇欲坠的商业体来说是毁灭性的。

“如果,你觉得,这个时候我作为商业地产的代理人,要求老板支付房费或者搬出去,你认为餐馆老板会选择哪一项呢?”林义龙说道,“是继续勉力维持已经萎靡的客户,还是见好就收收拾细软?”

凯蒂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餐馆的地方是住宅,到可以获得租户的很多法定保护——比如租金的宽限期、寻找其他住宅的宽限期以及其他可能的情形——可这样的租户保护对商业物业地产是不适用的。

“是不是应该事前发一封提醒信什么?”凯蒂不确定地问道,“如果不行的话,再采取其他的谈判方式。”

“这就是我说,你可能不适应这样不上台面手段的原因——如果简单、明了、好用,为什么要选择复杂、晦涩、困难的方式呢?”林义龙总结道,“如果你真的要走向威斯敏斯特这条道路,我想这些你不怎么愿意接受的方式是需要考量的。”

“我尽量会尝试理解这样的方式。”凯蒂斟酌着自己的疑问,“可是万一,那个老板坚持自己的佃租权呢?”

“如何坚持?”

“他雇佣的其他人,比如吧员、清洁工和服务员都是合同工的话,解雇人是要付一笔解雇费的啊。”凯蒂说道,“如果直接在那时终结雇佣关系,是要付一大笔赔偿的。”

“所以凯蒂认为,像那样的一个餐厅,连正常的服务员工资都要通过雇佣非法外籍劳工来减少负担的老板,会向自己的后厨提供完整的社会保险记录么?”林义龙拿出了这个问题,“这两者都是可争论的,但最终还是需要调查的。”

“我知道了。义龙你现在总算可以开心一些了?”凯蒂问道。

“我应该为哪个方面开心呢?”林义龙意有所指地问道。

“为我。”凯蒂把她的坐姿摆得很正,用很自信地语调说道。

林义龙稍微愣了一下,在脸上堆满了笑容,向凯蒂点点头。

9 碳排放

又到了开春,经过两个月的实地探寻与规划,布莱肯林场进入了植树与砍树的工作季节。

虽然“贵为”林场主,林义龙自然是对这其中的奥妙仍然一窍不通:树种的甄别和培养、树苗的灌溉与营养、树木预留地的给水和排水这几个需要有专业知识的领域都不明白,在年末与自己雇佣的经理相互交流了之后,林义龙终于弄懂了一些“弄钱”的窍门。

这还要多亏了世界人民对气候变化的重视:因为按照欧盟对气候变化的若干决议,一年内一公顷森林对二氧化碳的转换大概在6-10吨左右,而一吨碳排放的价格“环境成本”是8-12英镑【注】。只要种下树苗,成活率60%以上的森林就算是成林。而这个价格,还没有加上农业部对大地主不产粮和其他农产品的照顾补贴,就单凭溪谷森林绵延至布莱肯公园的近四万英亩,他对英国碳排放收益减记的贡献对应的收入理应远远超过100万镑,现有的40万完全依靠欧盟的农业补贴获得的资助完全不合算。

林义龙想到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考虑如何讨还回去年损失的80来万镑——对他来说这已经是上一个财年的事情了——而是他被一群“卑鄙无耻”的护鸟人士坑了。在他正式地招募工人准备运作这个林场之前,是由皇家护鸟协会的人士接手的林场,结果在林地的用途问题上发生了错误,害得他白白损失。

于是他向皇家护鸟协会的人发了一封措辞激烈的律师函,要求这些无知的人立即赔付他80万镑的损失,如果不照做,立即进入法律程序。

但在进行诉讼之前,作为业主,林义龙还要证明自己“尽全力减少了损失“。

有了底气的林义龙于是预约了环境部的官员,来对溪谷森林进行备案和查看。

自从林义龙在高速公路两旁修建了铁篱笆,有无数的环保组织和保护乡间的组织来询问溪谷森林可能的用途,作为林场主,采伐那里的树木并规划别的用途虽说形式上的需要允许,但因为行政法上的“比例原则”,无论是环保部还是西格拉摩根郡委员会都不可能不批,这让这些组织忧心忡忡,似乎只要林义龙砍树世界就毁灭了一样。

他们的做法就是写信、与官员们见面并向代表的下议院议员写信——他们最终想要的是把这个名字上的布莱肯林场名副其实地划入布莱肯贝肯国家公园内——在一些议员的压力下,环保部开始向法务部询问这种方法的可能性。法务部的回答说,只要下议院通过议案就没问题,把其他可能方法都给堵上了。

所以,多多少少,林义龙前往注册天然林地的行动正中环保部的官员们下怀,于是他们派了林义龙母校威尔士大学的专家们实地勘测了溪谷森林,并拿回了报告。

结果是令人无语的,布莱肯林场接近75000英亩的土地中,有65000英亩都是涨势良好的天然林地,如果用公顷来换算,环保部单单是一年就要向林义龙支付220万英镑的碳排放减记补贴。

环保部的官员们迫切地寻求跟林义龙见面,见面地点被安排在了林场的客厅里。

“林先生,我们暂时没有办法向你提供这么一笔碳排放减记补贴。”环保部派来的官员解释了环保部面临的审计困境,“这笔款项有些太大了,超出了我们最好的估计,需要部长阁下的亲自批准。”

“这跟我的当事人没关系。”凯蒂作为林义龙的律师出面,“我们更想知道环保部的补贴到底要不要按照说好了的计划发放,我们当然尊重官方在这些问题上的决定,但这些决定是否合法合理,是可以被讨论的。”

“我只能说我们能够尽快地报批,但即便批准也可能并不是这么大的整块林地。”官员把可能的情况说给林义龙和凯蒂听,“有些森林并不能够得上我们的标准,而且.......”

“我的当事人对环境部的内部决策不感兴趣。”凯蒂十分粗鲁地打断了官员的解释,“因为无论如何,内阁也都得向欧盟履行减排承诺,并向其他国家支付款项,既然都要同样支付这么一笔钱,为什么到我们这里,就让我们承担如此繁重的行政成本?”

“我们进行碳排放交易时的款项是已经经过土地注册的统计的,所有私人或者公共林地都已经统计在内了,这是已决定款项,如果到布莱肯林场,这是纯属额外的花费.......”

“那么,是不是这个意思是说,我可以不要这些树木,焚烧成灰,等着来年有足够补贴额的时候再种下?”林义龙问道,“我倒是对这其中的道理非常感兴趣:你看,假如我少报了5000英亩森林,是不是国库要多支付5000亩森林的碳排放给外国呢?‘宁愿给加拿大5000万英镑,不愿意补贴自己民众种树’,我感觉舰队街会非常喜欢得知这种题目的。”

“我将尽量把林先生的这个质疑反映给我们的主任。”官员说道,“林先生如果能够降一些,会让这次会谈更有成果?”

“会谈为什么需要成果呢?摆明立场就好。”林义龙问道,“现在,我的林场仍然属于未被保护的林地之列,还用不着向环保部申请许可,虽然我可能会少拿一些补贴,但我可以出售木材和绵羊的收入赚回来,我并不觉得我的初衷有什么不对,既然同样都是营业收入,只不过剩下的就是钱多钱少的问题了呗?”

“我们愿意额外提供60万英镑的补贴,给布莱肯林场。”官员灵机一动,说道,“这60万镑的补贴是可以和欧盟以及农业部补贴一起划入收入中的,总和就可以达到100万镑。”

“这个补贴额实在是太侮辱我们的智商了。”林义龙说道,“如果,下一份报价不让我们满意的话,我们将会撤回之前递交的林地保护申请,开始焚树种草养羊?”

“我想问问林先生对补贴额度是如何认定的?”官员问道。

“当然是,按照现在的布莱肯林场最通用树种椴树和桦树来说,这两种树在环保部给的表中,都属于一公顷一年10吨转化二氧化碳的树,就算按照最低的8镑二氧化碳转换标准,也至少应该付我200万英镑,而这,就是我的最低要求。”林义龙认真地说道。

10 海淘

林义龙的威胁有了效果,在那个可怜的官员回到布里斯托不久,为期30年的布莱肯林场的林木保育计划就获得了批准,同时一并获准的还有上一年度因为项目申报延迟而支付的一小笔补偿金,总数差不多在150万镑左右。

初春时节,终于赶上了几天和煦的阳光,就连一贯对林义龙不假辞色的林母脸上也时常挂着笑容,开始频繁往返于伦敦和威尔士两地。

林母和林父在英语培训完结之后找到了新的生活方式——似乎在与耶昂一家去比斯特血拼时寻觅到了商机,两人现在非常热衷于去比斯特购物村排队血拼,林义龙的两个表弟非常不幸地就被两人拉来当退税和运输的劳力。

林父林母的签证是居留签证,并不能对自己在英国购买的商品申请增值税退税。

如果没有退税,在这些处理尾货的直销商店购买商品然后送回国的方法是非常愚笨的。这些东西,本质上就是不合格品,经过各种拯救之后以残次品的名义发售的——对应的商品应该是廉价商店的成品——换句话说,一些名牌把一些无人光顾的尾货和生产废料卖出了价格。在这些购物村,名义上的“尾货”并不比商业街的廉价商店低廉,倘若不是消费品自己购买,加上入关关税和增值税的商品税款其实也比正常商场卖的商品便宜不了多少钱。海购之所以便宜,是因为每次在他国消费过程中携带的商品都会被标注以“个人物品”进行入关免检。海购便宜的部分纯属是建立在优惠关税的基础上的。

林父林母在英国的几个购物村以林义龙两个表弟的名义在购物村以及一些品牌店采购,填写退税单并买到的商品打包汇总,而他的表弟们则轮流拿着4000块左右的往返机票在机场申请退税,一单2000块的商品会附加400块的运营利润,去掉旅费和廉价餐馆的食品以及汇兑损失,就是纯利润,虽说有些少,但应该至少比天天坐班画插画和研究装修风格这两个工作挣得多。

至于这种商业模式好不好,就变成了因立场分别而见仁见智的问题,对尝试从事这个行业的林父林母来说,大概是好事。

对林义龙,则是另外的一番态度:第一,因为姑父一家商业失败的敏感,他不喜欢和家里人合伙做生意;第二,由于他的职业习惯,不喜欢冒风险逃脱税收;最后,凭借布莱肯林场处获得的碳排放补贴的相对收入,他也犯不着追求这种小利而影响精力——总之,他从根上不认为这件事是好事。

可两个表弟来英国,他作为表哥还是要出面欢迎的。

如果只是海淘的临时住宿,无论是河岸街还是科林斯酒店都不太适合他两个表弟的入住,比斯特购物村坐落于牛津郡的东南,从伦敦马里勒庞出发去伯明翰的米德兰快轨列车路过这里,而马里勒庞距离到运营希斯罗机场快轨的帕丁顿站不算远,所以应该再这个位置上租一个阁楼或者是类似的地方用来临时歇脚。

作为主要合伙人的林母却不这么想,既然在河岸街这个地方有这样好的条件,安全有门卫还有其他保障,比在帕丁顿附近租房子容易多了,母子在希斯罗机场因为这个问题产生了一些争执。

“为什么我们这个公寓不行?”林母见林义龙一直对河岸街公寓使用没有松口,有些愠怒了,“反正只是临时借宿,不如就省点钱在这里住下不是更好?”

“不行!”林义龙断然拒绝,“那是老妈你要关注的问题,整个来说,如果是在咱们家这边招待,暂住几个月都没问题,可这是生意,我不愿意把这两者混为一谈。”

“那是你表弟,我外甥!”林母说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么?”

“所以我说了啊,老娘你们这个是商业合伙,如果是考虑到商业,作为非合伙人的我没有义务去为你们的商业提供便利,这是原则问题。”林义龙说道,“我把这两件事分得很开,不然什么都顾及不到。”

林母在自家儿子这里碰了一鼻子灰,林义龙说得这些原则她何尝不明白,但总有一些能够利用的方便条件总是想要靠他人迁就,有些气愤。这种逻辑也接受起来也并不太困难——林母和林父现在在英国挣钱,在他们看来,自己“打拼”下来的财产肯定还是属于林义龙的,既然是给自家儿子挣钱,林义龙也理应为他们提供方便条件。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汇兑。”林义龙说出了自己的考虑,“很显然,老娘你们只能从国内收软妹币,但如果我们把消费放在英国的话,资金的流动其实是个疑问。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可以为你们提供这方面的渠道,虽然可以把软妹币带到这里进行离岸交易,但似乎去银行换这些钱也会占用一定的时间,而且如果使用不当,还可能会面临监管。”

这种监管当然是理论上不太可能进行的,林父林母每年的退休金都要占用外汇额度,干上了海淘,就算加上林义龙和他两个弟弟的额度的25万美元也是不够的。这几个合伙人于是打算采用一个比较愚笨的方法:由林义龙的两个表弟每次带一些软妹币到英国,一点一点地兑换。一个月几万英镑的流水按理来说并不太可能引发监管介入,可在国外知晓银行运营的林母,还是知道对个人账户公用这个行为是违反规定的。这个词只是林义龙让他过分警觉的母亲转移注意力的手段——没有利益冲突的执业律师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中谈起法律规范的时候,对不谙详细规定的林母还是有强大的杀伤力的。

“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渠道,我们可以做一些别的事业。”林母听到林义龙的话之后竟然产生了别的心思,“我有一大堆之前的客户想考虑资金的渠道呢。”

11 参观

林义很喜欢牛肉,喜欢的部位并不是牛外脊肉,尤其是眼肉牛排。

这种肉排做起来并不十分难,拿一个平底锅,融化一小块黄油或者葡萄籽油,把肉排两侧各煎一分半钟,然后放入烤箱里用140到160度的低温烤分钟,出烤箱之后放在盘子里静置几分钟,使得不断析出的汁液重新被肉排吸收,配上超市卖的薯条和胡萝卜,就是一顿简单但丰盛的肉食。

好吧,他不是像某些自己有专门冷藏室保鲜肉品的真-饕餮之人,当然不会为了一颗檀木放弃整个森林,“不专业”这个标签并不妨碍他对美味的追求。

所以,在前年开始正式接手林场之后,就买了最接近原生和牛的50头济州黑牛,用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黑牛并不是一种商用肉牛,生长周期很长,很需要耐心。

“所以,我们现在并不能吃到他们。”林义龙领着自己俱乐部的几个“朋友”参观自己的林场,在菲斯克先生邀请他去阿伯丁郡之后,林义龙也以“庆祝胜选”为名邀请了菲斯克先生几个人来到自己的林场来参观一下。

所有人带着气枪,除了竭尽全力但仍然无法击中野鹿的菲斯克先生以外,其他人对打猎没什么兴趣,只能算是全副武装的散步罢了。

“这儿实在是太适合狩猎了。”默克先生在一旁说道,“有没有兴趣把这里打造成猎场?”

“没想过。”林义龙回答的十分干脆,“这是我的主要居所,倘若其他人拿着枪进入自己的家还是有些令人害怕的。”

“说的也对。”默克先生回答道,“所以这里算是住宅喽?”

“是,我一般都呆在这里。”林义龙回答道,“我的房子那里有商用高速网络可以办公,其他时间没什么事儿的话骑骑马,在家里游泳,或者开着电瓶车在林场里兜一圈,应该是很享受的时光。

“这个早春,开始万物复苏却是林场第二没意思的时候——早秋才是林场最好玩的时候,可以狩猎,可以钓鱼。要是有闲工夫的话,倒是可以到这里领略一下钓鱼的趣味。”

闲工夫是不可能有的。每年的八月末九月初几乎是这几位先生最忙的时候——尤其是霍维先生和默克先生,正是剪羊毛的最佳季节——根本不会有什么闲暇能出来游玩一番的,等有时间的有了闲暇,狩猎和钓鱼的季节也过得差不多了。林义龙的这些话,压根就没多少诚意。

在森林中沿着充当防火隔离带的小路上不行了一会儿,看到不见尽头的连绵不绝的树林,几个人对林场失去了兴趣。

“如果算是经济作物,我这里除了一些牛还有松露以外,没其他的东西了。”林义龙这样介绍道,“所以,如果在这里住的话,如果喜欢稍微安静一点的日子,这里绝对是最好的。我们都去过弗雷德的林场,除了能享受到一些所谓“有机”或者“家养”之类的食品之外,其实过日子是有点小无聊的,但也就这样。”

霍维先生和默克先生点点头。

等到他们进入林义龙的林场主宅,发觉里面的陈设布置有些过于现代化,仿佛置身于东京或者纽约那种快节奏的大都市的公寓住宅一样——与理应温馨而舒服的“乡下别墅“这四个字完全不搭边。

所以,这几位先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林义龙的生活趣味,倘若他们访问的是林义龙在伦敦的公寓,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可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却是距离最近的火车站也超过15公里、有些孤影单只的林场住宅,风格上不知道该如何发表评论。

“是不是显得有些太现代化了!”菲斯克先生某种意义上与林义龙关系最近,他问起来也不唐突。,“怎么说呢,我感觉这里有点不太和谐。”

“我承认是这样的。”林义龙诚恳地接受了批评,他也是去过菲斯克的城堡的,曾对里面的富有乔治时期风格装饰的古堡赞不绝口,“我买下这里之前,这里都是矿山聚集起来的镇子,在这之前更是多多少少跟住在苏格兰高地一些农民和牧羊人都是差不多的偏僻之地。我搬进来之后,重新进行了规划,夷平了这里所有房子。因为我不是特别勤快的人,当时设计师为了展现自己的技艺和功底,强烈建议我采用这种现代风格,我就接受了。住起来,还是挺舒服的。我是一个比较疏懒的人,怎么方便怎么来吧。”

菲斯克先生不由得想起在梅菲尔的餐馆与林义龙共进晚餐时林义龙谈及原来生活的落寞,为了安慰林场主人,向他微笑表示同意。

这些客人能随便走动的地方,也就限于餐厅、健身房游泳池、客厅和电影院这几处,至于家庭起居室、卧室、活动室以及厨房,都属于那种比较偏私人的领域,并不对他的客人们开放。

在客厅里短暂地休息之后,作为主人的林义龙于是带领几位先生前往他的餐厅。

依旧是所谓五道菜午餐,餐前点、开胃菜、开胃汤、主菜,最后是水果或甜点配咖啡,虽然除了正餐上装饰点点的松露以外,包括调料在内的,没有一样是布莱肯林场自产的。

在餐桌上,则是惯常的商业互吹——到某人家来做客,最重要的是摆明了某种姿态——“去不太熟悉的朋友家做客”这种社交形态通常是十分拘谨而且无趣的,不仅主人需要刻意“显摆”,而且宾客们也只能无聊地“表示惊奇”,于是在这种毫无实际意义的吹捧中,大家觉得十分无趣,喝完咖啡后就借故告辞。

“这人你感觉怎么样?”默克先生和霍维先生一贯同路,在回伦敦的火车上,默克先生向霍维先生询问观感。

“应该和我们是十分类似。”霍维先生回答道,“如果排除他的亚裔背景的话。”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默克先生说道。

12 赞助

每年的2月到3月,有一项会使威尔士“万人空巷”的赛事——六国邀请赛。

刚开始其实是联合王国内的四国协会(爱尔兰和北爱尔兰是一个橄榄球协会)赛事,每支橄榄球协会之间举行一场比赛,后来法国和意大利各自的橄榄球国家队加入,就变成了今日的六国赛,依照比赛激烈程度还分为了不少的小杯赛:英格兰和苏格兰之间的比赛胜者将获得“加尔各答杯”;苏格兰和爱尔兰的胜者将获得“品酒杯”;法国和意大利的胜者将获得“加里波第杯”;英格兰和爱尔兰之间的胜者将获得“千禧杯”;如果一支来自于联合王国的橄榄球国家队在这个赛事中战胜了所有其他同出身于英伦三岛的三支队伍,将获得“三重冕”;如果一支球队以绝对实力全胜五场夺冠,将获得“大满贯”;如果没有大满贯,就会按照积分榜产生一个赛事冠军。

2012年是欧洲橄榄球历史上无可争议的“威尔士年“,在林义龙在布莱肯林场邀请客人之后的不久的一个3月17日的周六,剩下了六国赛最后一场比赛,将在位于威尔士的主场——卡迪夫的千禧球场进行。

林义龙难以理解威尔士人民对橄榄球的热情,更难以接受因千禧球场周围汹涌的人潮带来的交通拥堵,可耶昂姐妹在这个学期期末非常忙碌搞实验和毕业设计,把他一个人丢到卡迪夫四处闲逛,就坐上火车到博纳斯海滨来这里找凯蒂。

博纳斯的海边依旧寂静,原本应该稍稍热闹的博纳斯海滨却有一点出乎寻常的寂静,除了偶尔在海滨跑者偶尔的粗重喘息之外,只剩下海浪拍打海堤的声音。

林义龙进门的时候看到凯蒂穿着宽松的棉质T恤和睡裤,舒舒服服地把自己埋在二楼起居室的沙发中,一旁摆着酸奶,捧着平板电脑,阅读最新一期的案例精选。

林义龙静静地坐到在了沙发的另外一角,非常熟练地与凯蒂做了一个很短暂地见面式的亲吻。等林义龙坐到沙发上之后,凯蒂很自然地把整个身体靠向了他。

随后,平板电脑和各种颜色的布料就被随意地扔到了起居室的地毯上。

“今天我没预料到你回来。”凯蒂终于找到一个让她说话的间歇,“真是一个惊喜。”

“不用惊喜。”林义龙答道,“今天也是突然决定要到这里的,想来这里重温一下我上学时候的往昔岁月。”

“是不是重温的覆盖范围有点太大了一点。”凯蒂问道,随后就立即被林义龙制裁,“我是说,如果义龙你能更坦率地说特意来找我,我会更开心的,就算权当骗骗我,我也接受了。”

“那好吧,如果你喜欢的话。”林义龙反应了一段时间,“我想聪慧如凯蒂你既然能知道我来这里的含义,我想用不着我亲口说出来,你也会体会到我的爱意的。”

“你对我可真有信心。”凯蒂叹道,“你不知道一个正处在恋爱中的女孩都是蠢笨的吗?”

“对一般的女孩是这样,对我的凯蒂不是。”林义龙很自信地说道,“算啦,凯蒂你对橄榄球有什么研究么?”

“不太懂。”凯蒂回答道,“我之前在学校期间玩的是板球,虽然也会去看看曲棍球,却对橄榄球一无所知。”

“我原来的房东太太曾经说过,只有橄榄球是男人的运动,至于足球是女孩的。”林义龙答道,“这东西到底怎么玩?”

“只要抱着球进底线就好了。”凯蒂为林义龙解惑,“只是,不能向后传球。”

“是不是很危险啊。”林义龙问道,“我感觉橄榄球比赛的‘斗牛阵’实在是太不安全了,毕竟这个国家曾经发生过希尔斯堡惨案。”

“可这和希尔斯堡惨案有什么关系呢?”凯蒂不明所以。

“你想想看,不都是因为拥堵不堪而出人命了嘛,在本来就充满对抗的赛场中,会不会更紧张,受伤的概率更大?”林义龙问道。

“并不觉得哪里有相同点。”凯蒂吐槽道,“义龙怎么总是在这些问题上因噎废食呢?就像你从来不开车这样.”

“因为我了解我自己。”林义龙非常自信地说道,“所以,为了防止更悲惨的后果发生,不如牺牲一些便利条件。”

“倒也是。”凯蒂说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话题了呢?”

“今天不是六国赛最后一场嘛。”林义龙评价道,“我感觉威尔士的橄榄球氛围要远远强于足球,你看,今天斯旺西城对阵富勒姆,就没多少人看。所以,如果我去为六国赛提供一些赞助渠道,就像O2电信赞助英格兰队那样,会不会提升一些声望?”

“怎么,你想为这些球队提供点赞助?”凯蒂问道。

“我在想你的事!”林义龙说道。

“我又怎么了?”凯蒂不明所以,刚才已经表示过了,对橄榄球一无所知,然而林义龙怎么要把这两方联系上的。

“既然凯蒂你想要走这条路的话,我更想听听你的规划。”林义龙说道,“如果你能给一支财政紧缺的队伍拉到一笔数额不错的赞助,会不会为你的竞选添加助力?”

凯蒂没有立即回话,开始思考怎么把这件事的影响变得最有利。

“不过,今年也是奥运年,也完全没必要只盯着威尔士这边。”林义龙劝诱着,“你也可以考虑考虑类似于萨里郡或者新梅尔丹那样的街区,我倒不大赞同你会到北爱尔兰去竞选,那里离英国的主流实在是有些太远了。”

“你是劝我直接跑去竞选?”凯蒂叫到,“可是,我还缺乏必要的经验.....“

林义龙吻着凯蒂的背部,把她抱起转身,让两人面对面。

“完全换个话题,我需要你今天晚上审计我对橄榄球联盟联赛的赞助计划书,你能周一前做完给我一个思路吗?”林义龙一直盯着凯蒂的面庞,突然说道。

“如果有现成资料给我提供指引的话。”凯蒂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地答道。

“那么,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认为你在有现成资料做指引的情况下,缺乏这些经验还是问题么?”林义龙问道。

凯蒂明白了林义龙的想法。

“只要义龙你能支持我,信任我的能力,相信一切都不是问题。”凯蒂娇羞地闭上了眼睛。

13 骸骨

就算布莱肯林场的员工们如何努力巡视,考虑到林场巨大的面积,很多时候还是无法阻止他人有心的“非法侵入”的,林场南部,尤其是马斯塔赫小镇上附近玩闹的孩童或者无知青年是最主要的两类侵入者。

这次的夜巡却不太一样,两个林场工人在夜巡至靠近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被裹在布袋中的遗体,林义龙在得到通知后,立即报了警。

相比于其他地区,就犯罪率来说,南威尔士是平和的。2011年整个英格兰和威尔士的司法区,一共报告了591起谋杀案,而南威尔士只占了其中14起。相较于相对两百二十万庞大的人口基数,倘若出现了一起谋杀案件,这就是十分严重的治安情况了。十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在记录了发现残骸的两个工人和林义龙的陈述之后在发现遗体的地方布置了隔离带,在林子里搜寻线索。

这已经不是林义龙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尸骸,看他平静到安详的神情,警察对他产生了一丝怀疑。

任何业主或者房东,在看到他们地界上发生了凶案的时候,神色必然有些慌张的。这种慌张或是出于看到惨状的害怕,或者是出于经济利益损失的担忧,然而在林义龙的身上,却没能发现。

“你经常看到这种惨状么?”警官随意地向前去,尝试从林义龙这里套词。

“不,但看到过。”林义龙说道,“尤其是交通事故中,你知道在巴里的卡迪夫路吧?“

“当然。”

“三年前,那里发生了交通惨剧,造成了三人死亡。”林义龙叙述道,“我当时是受受害者亲属委托,去查验警察报告并代理签字的事务律师,那种惨象,你绝对会觉得生命的可贵。”

询问警官的戒备稍稍地松懈了一点,他的同僚马上把他从闲话中召回了。

“很遗憾,林先生。”穿着探员制服的警察,“我们可能需要在这里短暂停留几天,以便搜集证据。”

“这是我应该做的。”林义龙回答道,“不过,我想知道,到底要持续多长时间?”

“一般的现场调查会持续3-7天,如果不够的话,法庭会签发搜查令并给出详细理由,你可以根据’犯罪补偿’向政府申请一小笔赔偿款。”探员解释道。

“我需要登记一下入场人员和车辆。”林义龙向探员解释道,“而且,调查时请务必注意防火,三四月份正好有些干燥,我不太想麻烦那些消防队员。”

“没有问题,你大可放心。”探员笑着说道。

随后,林义龙和林场工人们坐着全地形车离开,矿工们发现自己老板的胸膛起伏不定,脸色也不太对劲。

“见鬼!”等远离了前来调查取证的警官,林义龙这样咒骂道。

两个前矿工出身的林场工人在汽车前排用难以被林义龙目光做着交流,面对这种情形,作为雇员的他们不知道接什么话更好,最好的方法是沉默。

林义龙的坏心情一直持续到了主宅,纳迪亚和薇拉已经醒来,两人呆在厨房里准备着早饭。

“其实,这点并不算坏事!”在一旁,纳迪亚通过了林义龙不断地抱怨知道了前因后果,向林义龙宽慰道。

“说得倒是容易。”林义龙还是很气愤,他看向一旁煮咖啡的薇拉,“薇拉,如果接下来我说这些话如果有什么冒犯的话,请多多包涵:假如你在东区的公寓厕所曾经发生过凶案,你会不会去那里住?“

“我当然不会!”薇拉摇摇头,保持平静。

“作为房东,发生了这种事情,很恼人啊!”林义龙抱怨着。

“我理解,不过义龙,你知道我们现在住的地方,之前其实死过很多人的吧!”薇拉如是说着。

“这是新建的房子,怎么会!”林义龙十分不满地站了起来,大声地吼道。

“我那天去你的书房,电脑桌上看到了你圣诞节买到的那张1900年南威尔士街区图,产生了点研读下去的兴趣。”薇拉依然平静,她拿出手机,在上面输入了一个地址,很快布莱肯林场主宅的所在的格林格威赫小镇出现在地图上,“你看,我们附近,靠近河流的后面庭院曾经就是一块墓地,所以.......某种意义上,我们已经在一块亡骸遍野的土地上生活了将近一年了。”

林义龙的脸色变得五彩斑斓了起来,长时间的沉寂过后,他慢慢地回过神。

“薇拉,我们东方人,有个十分有意思的问题——‘吃苹果时,见到苹果里有几条蠕虫最可怕?’”

“多少条?”薇拉好奇地问道。

“半条。”林义龙回答道,“现在,你的回答,正好让我觉得吃了半条虫子!不过既然如此,你和纳迪亚说的也没错。不过,这种厌恶感,短时间是无法消去的。”

“当然理解。”纳迪亚说道,“所以,我问一句不太符合时宜的问题:你现在有胃口吃点什么东西么?我给你做了早餐全餐。”

“刚才没有,闻到培根的香味之后就有了。”林义龙逐渐展露出了笑容,等纳迪亚转身去灶台,薇拉起身去拿果汁,如同逢场作戏一般,又恢复到冷峻的神态。

“你打算怎么做?”纳迪亚和薇拉把准备好的早餐粥放到了自己面前,为他准备好的脂肪含量超高的英式早餐全餐,问道。

“查清责任人,让他们付出代价。”林义龙把荷包蛋放到土豆华夫饼上用餐刀切开,随后黄色的蛋液浸湿了华夫饼。

“怎么做?”纳迪亚好奇地问道,“我觉得,没有不敬的意思,你的在经济合法手段在对这些法外之人的限制好像起不到什么作用。”

“没有用合法手段解决不了的问题,纳迪亚。”林义龙这时微笑道,“如果你这样觉得,实在是令我这个还在执业的律师太失望了。”

“难道有什么不冒险的做法?”耶昂姐妹毕竟不是凯蒂,对这方面并不太懂。

“我找个休息日给你们演示一下,你们就知道了。”林义龙说道。

14 藏钱处

跟世界任何有类似致幻剂存在的地方一样,夜店总是致幻剂零售业的最好选择。

林场工人埃利奥特-安德鲁在90年代失业过一段时间,在那个时期曾经在致幻剂零售产业工作过一段时间,后来在塔维河谷的煤矿上找到了活计,再后来的就是煤矿经营公司停止营业,于是在自己好友约翰-格维内夫的介绍下进入了布莱肯林场当护林员。可自认为无人知晓的秘辛却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林场主人林义龙捉到了痛脚,林场主人首先肯定了他会继续为埃利奥特保守秘密,又谈到了两天前发生在林场的抛尸案,在非常奇怪的暗示下,他进入“骷髅岛”夜总会,找到了隐藏在人群中致幻剂商人,随后就走出夜店,给不远处与耶昂姐妹晚餐接近尾声的林义龙发了短信。

“第一块拼图有了。”林义龙说道,“我们现在等第二块......唔,第二块已经到了。”

十几个警察分乘五辆警车开到了“骷髅岛”夜店门口,带走了几个年轻人。林义龙带着耶昂姐妹在不远处看热闹。

“你觉得,这些人会在哪儿藏匿钱财?”林义龙问道。

“也许不剩下多少了。”纳迪亚回答道,“我做了下计算,我们假设他们每天晚上能挣800镑,一个月纯收益大概在15000镑左右,去掉生活开销,假如没什么更坏的习惯,大概能剩下10000镑。可如果稍微沾上点别的,尤其是自己卖的商品,就十分难办了。我感觉,他们其中大多数都有这种恶习,毕竟你要不去用你自己兜售的商品,谁会跟你做生意呢?”

“说的不错!”林义龙说道,“我们假设这些人都是老手,你认为他们怎么隐藏?”

“当然是通过一些商店来把这笔不义之财洗掉。”纳迪亚回答道,“不过这部分就困难了,比如说大西洋彼岸的那些地方,人们衷情于洗衣房,但我不太知道这边是怎么处理的。”

“如果通过咖啡馆、酒店或者其他零售业,这实在是太抑郁了,一旦财政部开始进行调查——就算是不熟业务的调查员,去解释一磅重咖啡豆是如何冲出一万杯浓咖啡还是很困难的,而且从事这个不法行业的大部分人通常连居住税、水费和电视机执照费这些费用都会拖欠,所以如何隐藏就是很有意思的事儿。”林义龙解释着,“不过我们先关注有这方面流转需要的人的通常做法,我先来说第一种很有意思的方法——自助取款机。”

“什么?”薇拉答道,“为什么是自助取款机?”

林义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薇拉走在前面,几个人进入了一个即将关门的酒吧,里面摆放着一个自助取款机。

“薇拉你看,每次只要取款,这台取款机就会收持卡人1.8镑的手续费。”林义龙把自己的语言切换成了俄语,手指指向取款机说道,“我是说假如,你每天取款250次,你的收益是多少?”

“如果抛去电费和通讯费的话,一天大概400镑。”薇拉回答道,“我明白了!”

“你并不明白!我是说,里面的现金都是你通过零售收入来的钱呢?”林义龙问道。

“这也可以!”薇拉说道。

“当然啦!”林义龙敲了敲薇拉的脑袋,“所以,你只要租一台每天收你25镑的自助取款机,就几乎解决一切了。”

“还有一种呢?”纳迪亚像是勤学好问的好学生一样。

“去旁边的菠菜中心,会回答你的所有疑问。”林义龙指着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处门前不断闪烁着霓虹灯的菠菜中心,“所以这些有些不太能拿得出手的产业,都是聚在一起的,你只要在这些行业的合法问题上开了一个口子,里面红的白的黄的就都留出来了。”

“那么,这个红的是指.......”纳迪亚面色变得十分惊恐,“我们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是来讨债的,不是来送命的。”林义龙说道,“所以,回到刚才的问题,如果有人给我的林场造成了损失,我当然会进行报复。”

“那这笔损失是多少钱呢?”薇拉问道。

“纯损失的话,算不上多少钱,也就是林场工人们的安抚费和一顿不错的加餐罢了,毕竟我那里只是第二现场,而不是发生凶案的第一现场.......加起来大概是500镑?”林义龙估计了一下。

“那既然数额这么低,我们是不是.......”

“我只是为了弥补孙失罢了,而且,这些社会的渣滓丢了钱,等他们重获自由之后也没人会在乎,他们在一脚踏入这行的时候应该有这方面的准备,我嘛,在没人的地方找到了一些无主物,当然是我的。”林义龙说道,“所以,我才回问这个问题,你觉得他们在哪里藏匿钱财?”

“自己住处肯定不安全的。”纳迪亚分析道,“放到别人家又不能够足够相信,应该是人很少去,即使去了又不会在意的地方。”

“你分析的没错!”林义龙点点头,“那么,要是纳迪亚你要是藏钱,会藏在什么地方?”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把这些钱埋在我们家门前小桥旁的地下。”纳迪亚说道,“桥刚刚翻新过,短时间内不会有人维护,也不会有人在乎桥两边的某种荒芜。”

三人随后返回停车场,开着一辆租来的面包车前往林义龙在地图上标注着的一个被人遗弃已久的工业废墟,在角落里“窸窸窣窣”地摸索着,拿到了用塑料薄膜包裹的严严实实地将近18万镑现金。

“这行真的是暴利!”薇拉摘下了戴在头上用来巡视林场的夜视仪,对身旁的林义龙说道。

“小巫见大巫罢了,这才多少。”林义龙说道,“跟真正暴利行业相比,这点钱真的不算什么,不过确实来钱的速度倒是一流,只不过不可持续。”

“那什么时候能让我们见识见识真正的暴利行业呢?”薇拉问道。

“会见到的。”林义龙保证道。

15 逃婚

又到了周一,布莱肯林场的弃尸案就被当地的电台向整个南威尔士报道了:几个在夜场合伙出售致幻剂的混混,因为分赃不匀,在酒精的放纵下,干掉了他们自己其中的一个。

“林先生,我是中格拉摩根探员警察阿维尔-布林默,我们之前在你的林场谈过话的。”林义龙接到了一个来自南威尔士警察署电话,报告了现在的案情进展,“我们已经抓到在你林场中遗弃那具尸骸的凶手了,如果你想查询这桩案情的进度,可以随时联系我们。现场的警察和检验员都已经完成工作离开,如果你申请补贴需要我们出具证明,可以随时来位于布里真德的警察局找我们。”

“谢谢,不过我想知道大概的情形,其他的就不问了!”林义龙问道。

“在正式起诉前,我不能透露这方面的详细消息。”警官在电话那头语气十分遗憾地说道,“我能告诉你的其实跟电台说得内容也差不多的,你们现在可以安心了:我们认为这是一状因为致幻剂价格不协引发的冲动谋杀,他们觉得在森林里不会有人发现,就随便的选了一个地方,很不幸地,你的林场就是他们的选择地点。”

“也就是说,我遭受了无妄之灾!”林义龙说道,“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很遗憾,是这样的!”探员回答道,“如果你有什么经济赔偿要求,可以起诉那些人!”

所谓某种对受害人的救济,在犯罪后,受害人可以根据情况向警察局申请一笔救济款,一般不会超过500镑。哪怕是英国人自己,也不是很多人知道他们有这个权利,按照情况,林义龙可以同时为他自己和林场发现尸骸的两名雇员申请这笔救济金。哪怕不是已经死去的受害人,但看到尸骸后可能产生的精神损害,也在救济金的申请范围之内。至于他和布莱肯受得损失的林场地价,也因为案发地位和林场住宅过于遥远的距离而变得无关紧要,况且林场总体是增值的,法理上也谈不到什么补偿。

换句话说,如果不算为自己的林场工人申请到的1000镑,林义龙个人只能最多申请到500镑。

“我知道了,十分感谢。”林义龙为这场风波盖棺定论,半天的气恼和情绪不振,以及与耶昂姐妹在工业废墟中的探险,换来的是一小笔缺乏道义并令人胆惊受怕的补偿和500镑的抚慰金,虽然手法灰暗,可在林义龙看来还算很合理的。

有些人却并不这么认为,比如被林义龙带去伦敦参加宴会的凯蒂。

凯蒂知道这件事之后却十分不高兴,她认为林义龙的报复太轻了,应该直接把毒害好多家庭的菠菜中心弄得完全破产才好——凯蒂之前青梅竹马的汤姆的所作所为,让她对所有的菠菜行业有了深深地抵触.

卡迪夫到伦敦这段路,是凯蒂开着她的车去的。

“法蒂玛的遭遇了不幸。”凯蒂在旅途的前半段在听林义龙讲述他对复活节假期的规划,突然谈起了她前寓友的近况。

“她怎么样了?”林义龙反问道。

“逃婚了,现在在达卡打工,想返回伦敦。”凯蒂说道。

“真是凄惨。”罪魁祸首没有丝毫的自知自觉,“要是我们能帮帮她就好了。”

“并不好,法蒂玛大概已经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你的手笔,会不会......”凯蒂说道。

“不会!”林义龙说道,“与其说是她向你分享经历,不如说是向我抱怨。在她走之前,已经知道了你和我是一起的,不是么?”

“那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凯蒂问道,“按照义龙你的说法,可作为普通朋友,我是没有这个道义去帮助她的。”

“她总算明白,其实是她所热爱家乡的恶心的婚嫁风俗才害了她。”林义龙说道,“想向我请求原谅罢了。”

“那你会帮她么?”凯蒂问道。

“这个问题挺令人烦恼的。”林义龙不耐烦地说着,语调依然平静,可总是颤颤悠悠地,“是她向报界披露了我这里的一些事实,那承受我的不满是应该的,可我的手法确实过火了一些,改日和她见见面再说!”

“你想去达卡?”

“从来没想过!”林义龙摇头,“我要献血,所以很少去疟疾肆虐的地方的。”

“那你知道,无论法蒂玛如何努力打工,在达卡她的薪水还是不能支付来伦敦的签证和往返机票的吧!”凯蒂逐渐明白林义龙的态度。

“自然!”林义龙肯定道,“而且,即使她能来见我,我要不要见她也是我的决定。”

“我自然是支持你的选择的。”凯蒂仍然试图说服林义龙的决定,“可我觉得,这样的惩罚毁掉她的一生是不是太过火了一些!”

“法蒂玛为了她所热爱的乡民,丢掉了自己的学业,结果发现把自己逼迫到墙角的,还是同样一群人,真讽刺。”林义龙露出了他标志性的带轻蔑性质的微笑,“我又能怎么办呢?如果关切到自身,我不可能当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何况,我的回应方式也并不激烈。

“法蒂玛回国是因为签证到期;签证到期的因由是没有大学给她担保;大学不给法蒂玛做担保的原因是因为没缴纳之前的押金,至于押金来源,是法蒂玛自己需要去找的,跟我没有关系,我为什么要负起责任来?”林义龙把责任推卸了一干二净,“你倒是说说,我在这里到底有什么责任?”

“这......”凯蒂确实说不出什么,法蒂玛坏就坏在把自己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学生贷款公司,而不是广撒网式的贷款,等到了最后要缴纳签证押金的时候,只要有一点差错,希望就会落空。

干成一件事,很不容易;相对来说,不让他人干成事,十分容易——而且可以根据各种莫须有的情报就可以在某一方面施加影响,而且受影响的人还说不出什么来——凯蒂还说不出到底面前这个始作俑者到底应该付什么责任,但肯定是他施加了某种影响力这一点总是没有错的。

“我可以借她一笔无担保贷款,你愿意可怜法蒂玛的话就去着手做吧。”林义龙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支票簿,签发了一张总额为两万七千镑的支票,收款人一栏写着凯蒂的全名,“但愿她能不辜负这份怜悯。”

16 伙伴

科林斯酒店的实际控制人梅洛爵士是搭乘早班飞机,从自己在马耳他家直接飞到的伦敦。在正式地晚宴之前,他需要和林义龙先见上一面接触一下,即使已经知道林义龙要做什么,可还是想要弄清楚他的商业合伙人自己到底想从中得到什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蕴含的哲理在所有文化背景下都适用。

林义龙和凯蒂在五点的时候就抵达了科林斯酒店的顶层公寓,得到通知的梅洛爵士在总监女士的陪同之下前去拜访。

两人素未谋面,却已经在各种资料上知道对方大概长什么样子了。

梅洛爵士的脸上留下了年轻时葱葱郁郁,如果不是已经知道这位勋爵已经大大超出退休的年龄,林义龙大概会把他当成是一个50岁左右的中年人,慈眉善目的脸上总是挂着微笑,看上去就显得和蔼友好平易近人,跟林义龙脸上累积的不符合年龄的阴郁之气形成了鲜明对比。

“冒昧登门很抱歉,林先生!”梅洛爵士语气友善,但是却动作上却分毫没有道歉的意思,“我很荣幸能被邀请参加你的入籍庆祝。”

“来的正好,梅洛阁下。”林义龙把梅洛勋爵迎入套间,把他安置在起居室里,同时弄来了一杯早已准备好柠檬红茶,“很遗憾,餐会还要等一会儿才开始,现在我这里只有一些蜂蜜柠檬水还有一些茶点招待你。”

“客随主便,没关系。”梅洛爵士正了正身,看着林义龙,“请原谅我问得这么直白,林先生今夜的庆祝活动为什么找我过来呢?“

这么问显然很失礼。

“之前我在与科林斯酒店集团合作时都是贵方商业总监经手,虽说那位可敬的先生非常专业有担当,可我还是愿意跟掌门人直接来一次面对面的对话,增进一下了解,看看有没有进一步的合作空间。”林义龙应付了一番场面话,“毕竟,作为职业经理人,那位负责任的商业总监只会为代表的企业负责,而不是向股东们负责,虽说两者在利益的大方向上应该是差不多的,可毕竟股东们有可能不止投资一家实体。”

“那么,具体是哪些方面的合作呢?”梅洛爵士打算采取主动,把林义龙的打算逼问出来。

“有意义的。”林义龙反击道,“毕竟,不会有人投资一个注定要亏损的行当里,正如梅洛爵士在2000年的那笔背后支持投资‘国际酒店控股’并之后持续买入洲际酒店股份一样。到最后说来,只是收益-风险比进行自己的价值判断而已。因为计划不一样,在对平衡收益和风险之间时估价有高有低,这时候就凸显了某方面合作的重要。”

“怎么,你对我的投资项目有兴趣?”梅洛爵士皱着眉头,他不知道自己的投资计划是如何被面前的这个人知晓的。

一个行业的幕后当家人,拿自己的钱通过信托和委托银行投资对手完全没有阻碍,可这仅限于法律上的——但在默契层面上,还是需要对他的合伙人和代理人有某种程度的义务忠诚,一旦被披露出来,很令这些合伙人和代理人难堪。

“我对酒店经营和酒店管理不怎么感兴趣,我们大可以在大家都感兴趣的其他方面增进相互合作。”林义龙语气越来越平静,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迎进门的表面上的热络,“所以刚才我提及到,股东们毕竟可以自由投资,相互拓宽一下合作交际的广度和深度总是好的。”

林义龙在这场短短的交锋中不能退缩,他必须主导自己的“入籍庆祝”的进程,假如被梅洛爵士抓住机会反客为主,这场聚会就变成了梅洛爵士拿着林义龙的钱为自己扩张在威斯敏斯特的社会交往,让菲斯科先生和梅洛爵士绕过林义龙直接联系,把他边缘化了。

倘若真的发生就不止是无礼了,甚至变得有些得寸进尺。

“也是。”梅洛爵士应承道,这次已经没有办法从林义龙推测出他的想法了,于是又摆出了两人交锋之前的那份和善笑容,“我对这次能与林先生和林先生朋友一起聚会抱有很大希望,还请允许我失陪一下,我得去为晚宴做一些准备。”

“请便。”林义龙把梅洛爵士送出自己公寓门,然后返回了起居室,长舒一口气。

凯蒂也从刚才一直隐藏着的厨房出来,拿了一杯蔓越莓汁递给了林义龙。

“谢谢。”林义龙接梅子汁,大口地喝着,“真是非常好的解药。”

“解药?关于什么的?”凯蒂问道。

“那个梅洛爵士。”林义龙说道,“我在想,是什么让他有这个本钱这么粗鲁地对待自己之前的合作伙伴。是不是以后我遇到所有的老人都是一个态度。”

“从70年代危机之后,就慢慢好了。”凯蒂回答道,“这还得归功于互联网和大众传媒,你看那个菲斯科先生就好很多了,他赶上了新的教育指针。”

“那还好。”林义龙点点头,“我之所以要找这个梅洛爵士并把他介绍给菲斯克先生,是因为这位可怕的老先生在威斯敏斯特是很难的。”

“怎么讲?”

“你仔细考虑一下就知道了,首先他是富人,会支持低税率并限制社会保障;他的来源还是旅馆,必然支持来来往往的人口迁移;还有一些需要进一步深入分析影响的国防和外贸开支,让这个人的坐标更加难以确定,如果你要在不远处的广场上找一个位置,多多少少需要他的帮助。”

“我还以为你要把他介绍给那个弗雷德呢。”凯蒂说道。

“我是这样想的,但弗雷德毕竟在我们这里还算是外人,假如我想要妥善地保障自己的权益,当然直接找一个关系更加紧密的‘伙伴’更加方便。”林义龙说道,然后以一种欣赏的眼神看着凯蒂。

“所以,你选中了我?”凯蒂对林义龙举止表情的细节十分敏感,体会到了这其中的意思。

“难道这不是凯蒂的梦想么?“林义龙反问道。

17 可乐兑威士忌

整个中心环节浓缩于餐前介绍寒暄的介绍,后面其实看似热络的觥筹交错的场面其实质则是非常无趣的尬聊;持续时间也不算很长,从餐前香槟酒到最后斟上的咖啡,只用不到一个半小时——完成相互交换名片这个环节,这个宴会的目的就达到了。

所以说,只要你站到了某个位置或者某个程度,就算之前一穷二白,也会有各种各样的人际圈和一些共同想法的人把你“同化掉”,变成他们的一分子——这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更不要说菲斯克先生这种已经有各种交际网络的人。

散场很早的林义龙甚至有时间和凯蒂一起开车兜风,然后就想到自己和凯蒂无处可去。

林父和林母要做跨境代购,这一段时间一直住在伦敦的河岸街公寓;科林斯酒店公寓由于地产中介代售的原因,钥匙已经还给了门房;提供住宿的农民俱乐部客满而难以提供住宿,林义龙和凯蒂不得不驱车连夜返回威尔士。

凌晨两点的博纳斯海滨依然平静,挂在高空新月反射的暗淡光芒并不能照亮威尔士角落的海滨堤道。

“这样的夜晚,有点像那天布莱顿。”林义龙懒懒地把自己的身体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听着布里斯托尔浪涛声叹道,“日子过得真快,一晃将近两年过去了。”

“没错,已经两年了。”凯蒂给林义龙弄来了一杯兑了威士忌的可乐。

“你竟然还记得?”林义龙抿了一口,尝出了里面的混在里面威士忌的味道,“我好像已经两年半没碰过酒精饮料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律所小聚的时候,你给我点的,也是我见过你唯一一次主动点过的酒。”凯蒂手中拿着一杯同样的东西,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要是当时......”

凯蒂口中所谓的“当时”,是律所迎新的时候,除了正式的工作介绍,都会在周五的社交小聚上玩玩闹闹,大部分的这种周五社交的场合都被安排在了某个消费昂贵的天顶酒吧。在艾伦-宾汉姆顿迎新的当晚,林义龙给凯蒂点了一杯可乐加黑牌威士忌,却被女实习生毫不留情地当场拒绝了。

这样的拒绝是相当合理的,林义龙和凯蒂当时除了工作的上下级关系,私人关系比路人强不了多少,凯蒂有权也不应该接受林义龙点的饮料——正常的工作圈邀请方式是:点单之后最后由各自的上司汇总统一买单——倘若凯蒂上报的话,理亏的反倒是林义龙。考虑到林义龙的文化背景,他肯定能过关就是了。

“对于酒,首先只是觉得不好喝,次要原因是晚上睡不着觉。”林义龙的没让凯蒂陷入过长的回忆,“如果我要是主动点了含酒精的饮料,只是想借着酒劲给自己壮胆而已。当时只是我自己想喝,觉得不给你点饮料有些过意不去,鬼使神差地给你点了酒。

“给自己壮胆?为什么?”凯蒂好奇地问道。

“因为自我认知。”林义龙把这两个字说了出来。

“我那时和你刚刚进入律所时是一样的‘清白’,我虽然职务上是高级的法务助理可其实也是一个律所新人,还不怎么算符合标准的选用渠道被招进来的。”林义龙开始吐露自己的经历,“我毕业的法学院和实习合同其实很难达到艾伦-宾汉姆顿的入职要求,甚至学习成绩也只是勉强能达到律所默示的58分的二等上学位[注],能进入那间律师事务所离不开你在香港见到过的那个昵称为‘雷’的那个学哥的大力推荐,剩下的部分都是依靠我母亲的大力支援。

“作为一个大型国有银行的大型支店店长,我妈妈是一个非常强势的职业女性,正好主管出口企业,所以在她的搭桥介绍下,很多企业都找了艾伦-宾汉姆顿作为顾问律所,有了这些“叔叔阿姨们”的口头上的支持,使我能在众多牛剑毕业生脱颖而出的重要原因。无论怎么说,我的起点虽高,但某种角度上并不纯粹是我自己的,而包括了我父母以及很多人的希望。”林义龙把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诚然,具有多种背景所获得的知识和能力是有优势的,可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尤其是在金融城,多种背景也变成了短板,以至于我一直想向我自己——而不是向别人,包括我自己母亲——证明,能干出来一些事情。

“我并不打算追求所谓最后的结果,我追求的是在实现结果的成就感或者说满足感,选择法律行业帮助客户也是这个原因。如果把我的伪装外壳都抛去的话......”林义龙最后停了停,“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有些自卑而鄙陋只沉浸在自我满足目标的混蛋罢了。

“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我那天在那种场合见到了你,外加凯蒂之前在我们工作中在我面前展示出的骄傲,我有些飘飘然,倘若能‘征服’你,对我来说是一种巨大的自我满足。”林义龙这才算是扔掉了自己的所有伪装,坐到了凯蒂的旁边敞开心扉,“实话实说的话,对凯伦你,我确实是有些抱歉的。”

“这种愧疚,夹杂着其他原因,我有些觉得我没有这个资格干涉你的自由,所以当你决定终结掉我们的关系的时候,我同意了;又仔细想想,既然已经干预破坏了,我也应该对你负起责任来。”林义龙总结得很顺畅,“哪怕你可能并不愿意,但有庇护终归是比没有更让我安心的。”

“我们都一样。”凯蒂像小猫一样迎合着伴侣的抚慰,“假如我真的勇敢面对苦难的话,就不会追求我得不到的,也不会在那种地方跟你见面了,我才是我们两人之间那个应该心怀感激的,这种庇护我接受得心甘情愿。”

酒喝了,自然也无法骑摩托回到布莱肯林场,林义龙只能在这里跟凯蒂挤一挤,尽管还有凯蒂居住的这个房子还有两个空房间。

18 后代

对于林场的经营来说,采伐树林和培育树林是林场经营的一体两面,雇佣的工人除了砍树,自然也应该会种树。

就在林义龙被各种问题困扰的时候,布莱肯林场的植树工程在稳步推进,200公顷的荒地和草地,整理成平地并种上了树籽。

这些树籽是布莱肯林场去年10月份时,在深林里采摘的,现在种到地里发芽刚刚好。

只要过这段时间,除了必要的修枝剪杈和防火防风,只需要注意早春的树木病就好。

林义龙在复活节前都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儿,一直留在林场主宅,偶尔会骑着摩托车前往马斯塔赫的市场吃午餐,回家的时候会带着几块他认为很好的腰眼肉排,在庭院支起买来的一次性烤肉架,学着电视里某脾气很冲的苏格兰大厨的架势,在烤肉盘上尝试自己做烤肉吃。

用炭火烤牛排是很需要专注度的,这方面林义龙做得不错,可是似乎翻动有些过勤,很多地方连三成熟都没到,根本达不到肉排横切后外圈棕色,里面可爱红色的可口颜色,而是外圈棕色,内圈灰色,核心灰蓝色的神奇组合,至于味道......嗯,反正吃的不是牛肉的原味,而是调料的味道。

无法逃跑的耶昂姐妹成了林义龙黑暗料理的亡魂,几天之后从不断呕吐的深渊中转生了的两姐妹联合在一起,彻底剥夺了林义龙做晚餐的权利。

就在林义龙以为自己的试验完事了的时候,耶昂姐妹的呕吐仍然没停止,而且进一步演化,变成了干呕。

林义龙于是带着耶昂姐妹分别去不同的医院,向医生确认状况。

确认后的情况相当不妙:最晚圣诞节,林义龙就要当爸爸了。

林义龙第一感觉并不是多么兴奋或者喜悦,而是担忧——他担忧自己并不能成为一个好父亲——他要为整个家庭负责。

“我觉得,我们要认真地谈一谈这个问题。”在拿到确认结果的当天晚上,林义龙拉着耶昂姐妹在自己的小起居室里聊天,“你们想要孩子么?”

“当然!”纳迪亚完全沉浸在即将为人母的幸福中,“难道义龙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薇拉一旁有些惶恐,她不确定自己之前之前“林义龙不喜欢孩子”的推断是不是仍然适用,她呆呆地望着林义龙,等着他的答复。

“不,我是在问你们,这么早当妈妈会不会有些遗憾。”林义龙问道,他整个人都是懵的,也许一直有些心理准备,可真到了现实中,之前做的所有情绪上的准备都是没有用的,“你们还很年轻,假如想为自己的梦想拼搏的话,我并不会阻拦......”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纳迪亚抵近的唇封住了嘴巴,又和薇拉接吻——她们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我也有家庭这个方面的梦想。”看到自己的爱人和自己的妹妹接吻,纳迪亚一旁解释道,“我想建立一个大家庭,假如需要权衡的话,我希望能在所有的地方都能成功,现在这个时间段正好。”

薇拉没答话,但看起来她的肢体语言赞同了自己姐姐的答话。

“既然是你们的愿望,我没什么。”长吻过后,林义龙说道,“不过,接下来就有点辛苦了,你们这个学年结束之后就办休学吧,家里会很忙的,假如有需要,我会说服我妈妈帮忙的。“

需要通知到自己的父母,林义龙有点不好意思——林母的圣诞期间产生的担忧最终变成了现实。

已近深夜,林父和林母正在辛苦地分拣不同的商品,并为每一件商品填写不同的退税申请表,这个时间段接到林义龙的电话,他们稍感意外。

“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你想听么?”林义龙在电话那边卖了一个关子,“如果不想听就算了。”

“既然这么晚打来电话,一定是很重要的,反正我也不能阻止你说出来,你说吧。”林母没给林义龙发挥的机会。

“你们晋升成爷爷奶奶了.......事情就是这样......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我挂了!”林义龙要是觉得这个谈话有问题,每次都用非常快的方法搪塞父母,这次也一样。

“等等!哪个女孩?姐姐还是妹妹?”林母抓住让林义龙最不想回答的问题,问了回去。

“都是!”林义龙答道,心中非常忐忑地等待老娘的回复。

林母那边长时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随即传出了一声欢呼,电话被林父抢去。

“你要当爸爸了?”林父兴冲冲地问道。

“对,老爹,恭喜,你要当爷爷了!”林义龙笑着说道,“据大夫(医生)说,预产期在12月左右,你开心吧。”

“当然开心,没有比这个在这10年更让我开心的事儿了。”林父说道。

林父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地,也分不清楚到底父子俩谁更高兴。

“要不要我现在回去?”林母考虑了一下,问道。

“不用,这是我们的生活,虽然妈妈很关心我们,心领了。”林义龙回答道,“也许之后会让妈妈照顾一下孩子,剩下的应该不用麻烦妈妈了。”

“我家儿子,终于长大了。”林母声音听起来十分欣慰,“那就按你的说发来吧,你确定不用我回去看看么?”

“不用,相信我,应该能管理好自己的家庭。”林义龙声音十分冷静,给人以安全感。

“那就好,你们自己的生活自己过好。”林母说道,“剩下的,你帮着转达我和你爸对她们的恭喜之意,剩下的事儿我们周末回去的时候再说。”

晚上,耶昂姐妹躺倒在林义龙的双臂臂弯中,林义龙调整了智能玻璃装配的卧室穹顶,可以躺在床上看到满天繁星,十分浪漫。

“你在想什么?”薇拉觉得林义龙有些心不在焉,问道。

“我在考虑以后的事儿。”林义龙说道,“包括孩子的命名,你们以后的未来,还有财务管理。”

“顺其自然吧。”纳迪亚插嘴道,“其实义龙你不应该这么担忧的,在真正有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前,没人当过父母。”

19 保全费用

英国的大学对复活节假期的安排很不同,有的是在复活节前,有的被安排在了复活节后。

这一点对林义龙很重要的原因是,为了给庆祝耶昂姐妹的生日,林义龙特地安排了横穿整个欧洲的度假旅行——从莱茵河出海口口到多瑙河出海口,为期24天的欢乐航行。

这曾经是不可的航线,包括查理曼、威廉二世在内的君主有沟通这两大水系的壮志,然而都没能完成这个壮举。这一尴尬的现象直到1966年,才得到了解决。德国在纽伦堡地区开凿了连接两条欧洲主要河流的运河,从班堡的美因河到雷根斯堡多瑙河全程172公里。整个工程在1992年完工,使得从阿姆斯特丹到布加勒斯特的航线成为可能。这条运河的意义并不在航运层面意义重大,一些旅游公司发现了其中蕴含着的商机,于是把从阿姆斯特丹到科尔玛的旅程分出来一段连接到WYN。再加上原本的帕绍到布达佩斯的内河航线,就变成了连续的17天航行。在一些招揽游客为目的的商业策划中,航运公司和旅游公司又把目的地航线进行拼接,形成了阿姆斯特丹到布加勒斯特的航线。

所以对不怎么想深度欧洲游的人,这样的旅程是非常不错,不仅仅可以把荷兰、比利时、德意志、奥地利、斯洛伐克、匈牙利、克罗地亚、塞尔维亚、保加利亚和罗马尼亚的这些沿线国家都看完,还可以领略一下从繁华的西欧到破败的东欧之间的风景转换。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便宜。

没错,就是便宜。内河游轮的价格每天的花费在80-120欧元左右:这个价格也许看起来并不算亲民,但一个没光顾过欧洲的人,单单在交通费、住宿和食物的日均花费不会少于这个数额,还常常要烦恼如何计划景点和路线,这样来看的话,对一个社会中层来说,价格无疑是可接受的。

之前耶昂姐妹已经在阿姆斯特丹游览过一阵子,她们更想去发掘一些新的荷兰景点,比如酷刑博物馆,阿姆斯特丹动物园以及著名的郁金香市场。

林义龙又被撇下一个人,对他而言,同一个地方第一次可能会很感兴趣,第二次会努力深入探寻,第三次或者居住在那里之后就觉得整座城市的名胜古迹很没意思——所有的工业化之后的国家能够旅游的主要城市都差不多,反而设施完备的乡间或者山里的小径更惹人喜爱一些。

北荷兰,尤其是从安特卫普到阿尔克马尔的荷兰地域,林义龙已经因为各种愿意游览过,尽管可能耶昂姐妹很需要他陪伴,但林义龙还是选择留在他们预订好的旅馆,处理一些需要立即回复的邮件——涉及到布莱肯林场的,是很悲剧的欧盟和英国关系问题。

当年希斯组织内阁力主加入欧共体的时候,把大部分的农业和渔业政策的决策权几乎全部转交给了欧盟。后来,到了新世纪,签订碳排放减排规则的时候,又是以单独缔约国为单位进行约束的。结果,这就变成了农业补贴归布鲁塞尔,而碳排放补贴归威斯敏斯特的林业政策分离。

在林义龙完全接手林场之前,布莱肯林场申请的,主要是从欧盟获得的生态农业补贴,即空出草地和其他可耕地实施所谓“休耕”和半休耕的农业补助;而在林义龙完全接手布莱肯林场的经营之后,把林场几乎所有的林地都变成了“吸收”二氧化碳的保护性林地。

在这之间的80万镑的差额,林义龙要求之前接手的保护鸟类协会支付,却遭到了拒绝。就算林义龙完全沉浸在即将为人父喜悦中时,也仍然没忘嘱咐凯蒂去辅佐麦格向这个粗心的组织去讨要损失。

知道自己肯定会输掉官司的学会采取了舆论攻势,刊发了一篇抨击农业补贴公平性的文章。文章的观点认为,80%的农业补贴或者碳排放补贴被占地20%的大地主们占据了,分到剩下需要补贴的广大普通农户就不多了,还以某位拥有南威尔士风景如画的布莱肯山南麓的大地产主每财政年获得的220万镑补贴做例子,想就此逼林义龙撤销告诉。

林义龙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意外,但同样没有了游玩的兴致——这是他撇下耶昂姐妹独自留在旅馆处理问题的原因之一——因为这些公立的生态保护组织本身就是靠各种财政拨款才能让成立让乡间的鸟类保护起作用,此外,最重要的一点是,这片文章让推行碳排放政策且作为这个组织的政府主管部门——也就是环境部——的头头们无辜地中枪。

被这些环境部官员们责难的鸟类保护协会于是立即撤回了已经被发在某小报上的文章,在打算联系林义龙和平地面对面地解决争端。

“我觉得我和你们协会之间,已经没什么可谈的了。”林义龙说道,“我因此花费了相当多的聘用保安公司和杂志社公共关系的费用,贵协会必须完全负责。”

“对您的身边发生的不幸,我们深表遗憾。”协会主管财政的负责人以遗憾地口气在电话那头说道,“我们已经开除了相关责任人,并授权尽量满足任何合理的要求。”

“合理的要求?”林义龙嗤笑道,“请解释这个条目。”

“我们将一次性付清之前您委托我们管理您土地时的差额,约有七十五万两千镑。”负责人不由得很恼火,“并赔偿因为该成员泄密,给您造成的损失,我们认为合理的空间是3500镑。”

“真xx的是个合理的数额。”林义龙吼道,“我们法庭上见吧。”

“如果您觉得这个数额不对,我们可以商量。”负责人说道,“我想听听您认为‘合理的数额’是多少。”

“每年25万镑的保全费用。”林义龙报出了他的数字,“需要支付至少6年,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单方面扩大到10年。”

20 本杰明

四月中旬的欧陆,春意盎然,但还是有些冷的。

在莱茵河的旅程,并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名胜,也许科隆大教堂能算一个,法兰克福的圣保罗教堂是另外一个。

其他沿线的大部分的古迹和纪念碑在二战中毁于空袭,残留的部分还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对新建筑物不感兴趣得林义龙对这些地方并不是十分在意。当然,也不是全部得项目都不符合他的胃口:整个旅行下来,游览最多的地方反而是以巧克力、香肠等食物以及其他例如木鞋和咕咕钟,制造为中心的传统民俗的主题项目。

德意志人,十分喜欢咕咕钟。据与林义龙一个有交情的友人说,假如他能在婚礼上能收到咕咕钟简直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可能因为语境里面的东方人忌讳收到钟表类的商品,可西方人却并不在乎。直到前年,经济条件改善了的林义龙于是以生日礼物的名义,从网上订了一个价格适中的图林根产咕咕钟送到了哥廷根,礼物的留言笺没有留名,只是写了“来自威尔士的婚礼提醒”六个字。

所以,当林义龙经过北莱茵和威斯特**的名城科隆的时候,这个名字叫本杰明的德意志友人特地前见林义龙。

本杰明跟林义龙年龄相若,在大学的最后一年作为交换生被分在了同一个教会讨论组,于是相互熟识了。本杰明身材高大,体型削瘦,林义龙对这个友人最明显得特征就是从顶部沿着耳朵两侧经过腮部一直延续到脖根的红棕色毛发;稍显宽大的额头下藏着一双蓝绿色的眼睛;鼻梁很高,薄薄的嘴唇有些略显刻薄;这些特征加在一起,构成了一位德意志联邦众议员政务顾问的面部形象。

这张脸,经过了9年时光,并没有改变多少,至少林义龙再见他之后是这么觉得的。

“本,好久不见。”林义龙上前寒暄道,“希望你这次没给我带咖喱香肠。”

“只要你不给我带牧羊人派,一切都好说。”本杰明露出了笑容。

咖喱香肠是二战后在德国兴起的一种小吃,大概的做法跟天朝大街上的烤肠作法类似,只不过用泥肠和白香肠代替了廉价烤肠,而且还要加上番茄酱。林义龙第一次在汉诺威街头尝试这个小吃的时候就是被本杰明带去的,林义龙却对这个加了番茄酱的德国风味并不喜欢,但出于礼貌,还是装出了一副很喜欢的样子。之后,每次林义龙去哥廷根还有汉诺威的时候,本杰明总会用这个招待他。终于,有一天,林义龙觉得自己难以忍受咖喱香肠的味道,跟本杰明开诚布公。

在本杰明角度看来,与林义龙厌恶咖喱香肠同样程度却不能表现出讨厌样子的英国食物是林义龙很喜欢的“牧羊人派”,两个人就用这两种食物作为两人的标志性食物,相互嘲讽。

寒暄结束,两人就在莱茵河的河堤上漫步,友好地谈及到了最近的生活,最后,他们谈及到了碳排放领域。

身为政务顾问,本杰明当然对这一块的看法十分清晰。

“你觉得,这个碳排放减排政策,有没有继续增加补贴的可能?”林义龙问道。

“这个问题应该跟州有关,在联邦这一级,关系并不大。”本杰明评论道,“联邦把这个法案授权给了州,此外还有一些其他分别。”

“怎么?”

“因为你享受的碳排放补贴待遇,一般都是按照20年或者35年比照进行的,你签订的其实是某个行政合同。假如这期间货币出现了问题,那就......”本杰明解释道。

“那我们能不能把这个跟其他东西绑定呢,比如类似于通货膨胀率之类的。”林义龙衡量着利弊,“或者我们能不能说服环境部允许我们附加上这个条款?”

“这个价格,一般来说都是按照一定年限审计的。”本杰明回应道,“而且,也受限于政策,你知道假如联邦会议或者威斯敏斯特宫通过决议......这种补偿说停就停了。”

“所以,按照这种类似的感觉,我应该去投票支持绿党!”林义龙打趣道,“也许获得的补偿款会更多一些,毕竟都向重污染企业课了那么多税嘛。”

“这么说也可以。”本杰明点点头,“但这是有问题的,你会以扩大补贴单位金额的方式换取你的林场做风力发电厂么?”

“当然不!”林义龙回应道,“我确实有这方面的考量:既然在某种意义上,我的家和我的主要经营都在一个地界上,怎么算都是一种对私人生活保密性得一种牺牲,所以......”

“那是因为你的林场相对来说大得多,所以你可以自由地在林地做这些东西。”本杰明反驳道,“这种风力发电厂,跟着的就是一些电缆和容易引起电磁污染之类的考量的东西,既然绿党要发展可持续能源,总要有取舍的。你的不来肯林场这么大,又包括了一大片布莱肯山的峡谷,风力发电的话十分理想。”

顺带一提,本杰明从小就是德意志保守派的支持者,即便他的某些观念跟绿党相符,却并不是一路人。

“这正是我希望能够竭力阻止的。”林义龙用奇货可居地眼神从上到下打量着本杰明,“所以,我希望能有一些在布鲁塞尔或者斯特拉斯堡的固定联系方式,有些小道消息之类的,也好让我准备一下。”

“所以.......”本杰明留意到了林义龙打量他的奇怪眼神,惴惴不安地试探道,“我认识的联系人又在这两个地方不太接洽。”

“我们相互认识,相处得还不错,在很多领域都能达成共识,这就足够了。”林义龙试着说服本杰明,“假设...我只是假设...有个不错的代表下萨克森州斯特拉斯堡席位......本杰明你抓机会的能力怎么样?”

“你应该完全应该信任我在这方面的事务,毕竟虽然很长时间都没能够在专业领域执业,我也没迟钝到能让机会直接溜走的地步。”声音沉稳,给人信心。

“那就好。”

21 Wien

从帕绍到巴伐利亚一带,除去“英灵殿”和拜罗伊特的瓦格纳音乐厅,也没有更多吸引林义龙的地方了。因为从巴伐利亚到上下奥地利一带,这里主要出名的景观就是这里的田园风光。这种田园风光,却远比不上同属奥地利的蒂罗尔。在阿尔卑斯山南端的峡谷间,体会到的是与世隔绝得安宁与恬静。上下奥地利得田园风光却并不能让人感到这一点,大片大片得田地绵延不绝,作为游客得对照,能够联想到的大概只有中米德兰或者巴伐利亚这样主要的农业产区。

这种田园风光已经在林义龙和耶昂姐妹眼中算不上什么:这里有的一切,南威尔士都有。如果伦敦-威尔士M4高速公路两侧的田园风光仍然不足的话,布莱肯林场和布莱肯贝肯国家公园得景色并不比上下奥地利的田园风光差。稍稍有些区别的,除了位于因河流域的雷德附近的某臭名昭著人物的出生地,其他的景点也就没什么可说的。

所以,就算在多瑙河两岸停泊,三人像是在家里悠闲地度周末一样:耶昂姐妹懒懒散散地斜躺在林义龙两旁,三人什么都不做地相互偎依,感受温暖。

耶昂姐妹尚未显怀得酮体依然娇美如常。面对如此美妙的光景,除去亲吻以及相拥而眠以外林义龙整个一路都没继续有更亲昵的动作,有些进一步加剧了姐妹俩对“孩子问题”的担忧。

“我向你们保证只是因为医嘱,医生说怀孕前几个月和怀孕后几个月都有些问题,你看,现在我们也很好。”林义龙在听纳迪亚的抱怨之后解释着,“你们现在属于危重群体,放宽心,好好休息吧。”

这样的安慰并不能真的让耶昂姐妹安心,不过暂时也找不到什么更令她们宽心的方法。

并不是没有,对耶昂姐妹最好的慰藉莫过给她们一份有些价值的财产转让到耶昂姐妹的名下,可林义龙没有这个想法。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妻子或者女友怀孕提供一份财物做礼物已经是一些人公认的惯例。据称,这样的赠与能够通过减轻孕妇对未来的担忧而导致的产前抑郁。可通常来说,这样的馈赠只适用于出身相差极大的夫妻或者情侣间,尤其是花瓶妻比如嫁给某首富儿子的某女星和嫁给某传媒大亨的女士。

林义龙并不认为他自己与耶昂姐妹之间出身多么巨大,也不觉得姐妹俩有多么娇气敏感——纳迪亚或者薇拉真的想要一份她们可支配的财产,倒也不是不行。假如她们真的这么做了,无疑地,林义龙会对她们的不信任相当失望。

现阶段林义龙能够提供的慰藉,只有陪伴。

耶昂姐妹看起来也知道这一点,横穿欧洲的旅游在她们看来或许算得上是林义龙对她们怀孕的奖励,也就没在这个奖励的问题上继续过问。

让林义龙在船舱里甜得发腻的氛围里沉迷了两天,游船终于抵达了多瑙河第一个大城——音乐之城WYN。

WYN说是音乐之城,到了今天,很多曾经的歌剧院、舞剧院以及音乐厅因为经济原因纷纷倒闭。这些音乐殿堂数量曾一度超过100以上,现在只有改造成夜店的门脸,还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如果要论当今世界的古典音乐之都,除去几个发挥一国重心效应的首都城市外,只剩下了圣安德鲁和圣彼得堡。

耶昂姐妹认为,非常喜欢古典音乐的林义龙会抛下她们,自己一个人去追求缪斯。

“其实,我不是特别喜欢WYN。”林义龙说道,“我承认,WYN的乐团和芭蕾舞剧仍然出色,可以及不是曾经的WYN了。”

“为什么这么说?”纳迪亚问道。

“对像我们这样的游客来说,去WYN也就是几个地方可以逛逛:美泉宫,自然历史博物馆和皇宫博物馆,还有就是JSDT以及WYN三杰的故居,其他的地方,街道实在是太窄小了。毕竟是古都,WYN的旧城区的感觉跟燕京的院落几乎相差无几。”

耶昂姐妹对WYN很感兴趣,并不觉得这里的旧城区跟燕京那些有些破落的旧城区有什么共同点。

“这不是一个城市的历史么?”纳迪亚疑惑地问道。

“是历史,只不过不那么光彩。”林义龙拿着地图在前面为耶昂姐妹引路,他们已经拐进了某个充满旧式城市风格的小巷,“你们一定去过圣保罗大教堂旁边的巷子吧。你们觉得那里怎么样。”

“不算太适应,有些过于窄小了。”纳迪亚说道,“可那里并没有类似燕京胡同那样臭气弥漫地味道啊。”

圣保罗教堂到利物浦街车站一线都曾经是民居,是一些工污媛和富人们的住所。这些民居,除了在正门外还有一个用于将车马绕行到房子后面进出的没有名字标称的小巷后街。等二战过后,房子被改建成商业街区和公寓,这些小街首当其冲地被压缩,有些地段只能容纳两个行人并排通过。诚然,很多小巷算得上是建筑和街道改建的产物。可奥地利这座欧洲名城,曾经的旧城区星罗棋布地分布这同样窄小的道路,虽然很有趣,可也着实让林义龙费解。

“这不是曾经的贫民区么。”纳迪亚解释道,“就是曾经的欧洲市民阶层是这样的。”

纳迪亚随即感到了失言,在燕京她和薇拉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拒绝了林义龙进一步探索燕京胡同的建议,自己并没有好的借口继续在WYN进行类似的探寻。

这么一对比,纳迪亚也逐渐嗅到了改造不全的下水道因低气压散发出的臭气,在一旁干呕。

三人急忙从阴暗幽深的小巷出来,进入中心城区的环城大道,空气清新了许多。

东方的胡同里弄还是那样,西方的小巷后街却也并没有比曾经高到哪里去。

曾经贫民窟仍然还是那个贫民窟,就算里面变成了餐馆和公寓,也并不会真的改进多少。

某些规划者不愿意摧毁这些城市糟粕理念一样:“保留贫苦和困顿的残留是一座城市的良心”。

22 东欧

在90年代初期经历东欧剧变的各国,除去本来发展就不算差的捷克和斯洛伐克外,其他的东欧主要国家发展均遭受了困难。就算上述提到的这两个国家,也并没有出现特别的繁荣,经济状况好一点也并不多。加入欧盟的最大好处,与其说是从西欧而来的投资和援助,不如说是因为西欧和北美以及澳新对东欧移民的宽容接纳而汇回的侨汇。

在一个阳光被倾力泼洒的午后,一群穿着旧衣的普通市民经过林义龙一行人游览中的市街。很多年的发展并没有让东欧各国的生活水准变得很高,而且街巷看起来比远东的一些城市更差。这种光景在耶昂姐妹看来是有些意外的。仅仅和上游的维耶纳一河之隔,一切都变了。

“我得说,这里比我们的印象差得太多了。”薇拉说道,“可能,义龙你对于奥地利的后巷的说法是对的。”

“哪儿都这样,没人愿意向没什么收益的地方投资罢了。”林义龙解释道,“对于资本来说,都是嫌贫爱富的,这样的原因理解起来并不算难:富裕的地方更有投资回报的可能,而且风险也不大。对于某些过气的社会经济观点,譬如‘资本家会把绞索卖给即将绞死他们的人’。我只能评论,这些理论家肯定没见过现代市场的规模,总是发挥自己的主观想象看问题。我承认资本总是逐利的,可如何保证资本安全是逐利的过程中要考虑的首要问题。”

“所以,手段中也包括操纵选票么?”纳迪亚问道。

“不要这么说,亲爱的纳迪亚。”林义龙随便在一个露天咖啡馆的空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其实可以这么解释,到底人类社会是人文主宰还是经济主宰?”

“这两者相互联系,相互影响,应该是一体两面的吧。”薇拉抢着回答。

“这话说起来没错,但总会有侧重点的。”林义龙解释着自己的观点,“所谓的阶级理论是有问题的,不一定所有的资产者中产者以及无产者都是铁板一块的;社会各阶层的对立虽然不小,却没有想象中的大。不如说是利益共同体的理论,也就是屁股问题,因为这个,利益一致的人会聚集在一起,产生相似的诉求以保障自己的利益。而‘利益’这个词,本身就拥有了各种各样的属性,各种个体因为不同的利益侧重点,会有不同的诉求,这是没办法的。

“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林义龙最后在结论上顿了顿,“对于国家这种所有国民意志之和的产物,必然会实施法律意义上的选举制,这一点无论是东方和西方都是一样的。可在一些基础的价值观来说,要么像合同那样主观衡量,以议价权来进行交互;要么是客观衡量,可客观的标准制定起来非常困难——客观标准总是收到主观影响。正因为这一点,现代更让人容易接受的还是人的主观标准,也就是西方的那一套:在所谓的“操纵选举”中,最能够获得直接收益的,是那些被选举人。选民们中的一些人出让选票而获取其他方面的利益,我不是直接受益人,甚至算不上间接受益人,更算不上这其中的始作俑者。所以说起操纵选票本身,我不能被指责——可我承认,和一些所谓的‘大人物’的特殊关系能够让我在一些情境上收益。”

“抱歉,我有些冲动了。”纳迪亚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看林义龙说得振振有词的样子还是有些不服。想想在历史进程中的单线关系,也确实如此。正如林义龙说到的那样,不说被选举人,就连选举人本身也会受到各种各样的影响,做出的决定,也只有历史本身才能够评价真实。

“没什么,人总是要亲身经历之后才知道运营过程中的困难。”林义龙笑道,“就拿这些大街旁的后巷或者后街来说,难道没人在乎么?当然不是,只是成本太高——就拿圣保罗教堂附近的马厩通路来说,现在你们可能会选择住在那里,只因为现在这些地方已经成了不错的住宅区,但假如在二十或者三十年前,绝对不会有金融城的代理们会选择住在那里。同样,这也适用于东欧和前联盟地区甚至所有角落。除去家乡,得有极大的经济利益才能够让我主动去更偏远的地区——至于东欧,看看风景就很好,看到贫苦的农民和受雇佣者,我虽然同情他们的境遇,但绝不可怜,正如一些人所说‘不有碍我的观瞻’就好。”

“真是铁石心肠。”薇拉评论道。

“我不是救世主。”林义龙说道,“我只是社会中的一分子罢了,不可能拯救所有人。作为旅客,博闻强识地了解知道我们实际所看到的就很好——可我是以度假的心情来的,当然想给自己留下对这里的美好印象,不是么?”

“真是......诡辩。”纳迪亚说道。

“我就是以观光客的角度说的,假如想从我口袋里掏钱,是要拿出高于我合理预期的,这是天经地义的市场议价过程。至于其他的体恤之类,并不是我看问题的角度,也就不是我的屁股所在。至于说这种方法能不能经得起历史检验,我不是神,只能对自己负责。”

“那我们呢?”薇拉把话题一转,问道。

“你们是我无法推卸并乐于履行的责任,我的一部分,这样说法薇拉愿意接受么?”

“合格了。”薇拉含情脉脉的眼神给稍显火药味的对话画上了句号,“博闻强识,是吧。”

以“博闻强识”为主题,林义龙和耶昂姐妹乘坐游船接连穿过中欧的布达佩斯和贝尔格莱德,进入罗马尼亚。整个旅行最后收束于刚刚举行完抗议示威游行而略显萧索的布加勒斯特,他们横穿欧洲的旅行的终点站。

旅行越是到后面,就越能感到东欧的萧索,也就没有在莱茵河和多瑙河上游的那种新鲜劲,加上旅行的疲劳,只让人想回家。

23 哈瑟尔顿勋爵

刚刚结束欧陆主要河流的巡游,林义龙就被凯蒂拖到了卡马森郡的拉内利,参加一个由威尔士空中救援队组织的慈善晚宴,在近三年每年将近两万五千镑的资助下,林义龙已经成为为数不多的威尔士空中救援队的主要个人捐赠者之一。

在不列颠,空中救护车并不是国民健康医疗计划的组成部分。即使有一部分资金来源于威斯敏斯特,仍然是独立运营的:最主要的资金来源仍然是各个地方的居民的捐赠——布莱肯林场虽说离格拉莫根最近的莫里斯顿医院不算太远,但也不是能平稳地在20分钟内能够平稳抵达的路程。所以,林义龙每年都向威尔士当地的空中救援队的慈善基金捐赠一笔不小的款项,以防在真正需要用到救护车的时候干着急——财产可以通过保险公司赔偿,家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正因为这样,几乎每年所有的用于筹款的慈善晚宴,林义龙都会被邀请参加,同时被邀请的,一般来说还有一群有点分量的公众人物帮助筹款。这次晚宴,作为筹款明星的是一位古典音乐歌唱家,一位残奥会运动员和一个皮划艇运动员。

林义龙和凯蒂坐得位置离主宾席不算很远。

这种慈善晚宴的程序其实跟某些会议雷同,都是回顾上一年度的成就和问题,然后会谈到说我们还继续要发展什么,面临多少多少资金缺口,让受邀请的金主“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共建和蟹威尔士”云云。之前两次,林义龙都借故推脱了,只有这一次,因为哈瑟尔顿勋爵的出现,才让林义龙改变了一些想法。

哈瑟尔顿勋爵出生于西格拉摩根,出生的那座房子距离林义龙求学时的住地只不过几百米远;上个世纪80年代时曾经在内阁担任防卫大臣,后因与内阁其他成员在一些问题上观点无法调和去职,但依然在自己议员上的岗位坚持到了01年。去职之后,立即被他当大臣时期的反对党选为终身男爵,进入上议院,仍然是托利们内部具有很大影响力的大佬之一。刚刚进入上院时的影响力可以完胜只是有些钱的梅洛勋爵。

不过现在,这个可敬的绅士变成了风蚀残年的老人,曾经帅气的脸上遍布着老年斑,挺拔的身材有些弯曲,眼神也变得不再清澈。

“阁下!”林义龙摆着商业式的笑容,跟这个勋爵打招呼。

老绅士突然发现和一个亚洲面孔带着年轻女伴坐在身旁用餐时,稍显惊讶,立即调整正常。

“你就是林先生。”哈瑟尔顿勋爵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林义龙,他知道出席这次酒会时会被介绍给一些准备的人,没想到却是一个亚裔。

“是的。”林义龙谨慎地答话,“我们在科林斯酒店的公寓竣工仪式上相遇过,尽管并没搭上话。”

哈瑟尔顿勋爵的主要收入来源,是科林斯酒店公寓改造过程中承建方的建筑公司。现在在经营该建筑公司的,是哈瑟尔顿勋爵的次子,林义龙和这个已经跟林父一样年纪的公司经理稍稍有些交集,并不是特别多。

“那真遗憾,不过现在正好有这样的一个机会。”哈瑟尔顿勋爵说道,“我记得有传闻说,林先生跟我们那个年轻人菲斯克议员阁下的关系不错吧。”

“还说得过去。”林义龙回答道,“但如果排除这些私人交往的话,哈瑟尔顿勋爵阁下却是我和我女友共同在威斯敏斯特敬佩的几个议员之一。”

“这种赞美令人受宠若惊。”林义龙的赞誉并没能打动这位世故的前下议院议员,“林先生是香江人?”

“并不。”林义龙回答道,“按照池塘那边的说法,我应该算是一个“柏林墙倒塌”时的那一代,虽然可能跟某些香江人出来的时代相同,但本质上还是不一样的,我理解,毕竟在上议院,已经出现了几个东亚面孔了嘛。”

“难道林先生有进入上议院的考虑?”哈瑟尔顿勋爵问道。

“没有,假如我进入到了那里,我的头衔就会变成“小溪勋爵”,实在有些难听。反正,有钱就能进上院或者获得一枚毫无疑义的勋章。”林义龙拿出了前几天陷入丑闻的上议院的“鬻爵事件”开着玩笑,“当然,也没有什么进入下院的意向。”

终身爵位的称号,往往与受封人的财产相关,譬如梅洛爵士的封地,就是他在牛津郡的小村庄里,哈瑟尔顿勋爵的采邑则位于他在北安普顿的家中,如果林义龙要被封爵,他的头衔只可能在官方名是“溪谷森林”的布莱肯林场,考虑到他的姓,真的与“森林”密切相关。

“这没什么关系,只是一个名称罢了。”哈瑟尔顿勋爵说道,“林先生也住在西格拉摩根?”

似乎西格拉摩根把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一些,他们谈到了公园,汉德弗兰森林,以及贯穿城市的塔维河,以及处在离塔维河谷腹地的“空中救护车”慈善基金。

在林义龙和哈瑟尔顿勋爵热络交谈时,凯蒂坐在林义龙的身旁,等着被介绍给这位勋爵。

“我是因为我女友的介绍,才向这里捐了一笔款项的。”林义龙与哈瑟尔顿勋爵滔滔不绝地聊了10分钟后,不紧不慢地吧凯蒂介绍给哈瑟尔顿勋爵,“事实上,我坐在这里多亏了我的女友凯蒂,她劝说我向这里捐款,以便提高南威尔士居民的福祉。”

哈瑟尔顿勋爵衰老的眼睛向林义龙身侧看去,身穿紫红色晚装的凯蒂向他微笑致意。

“不错的年轻女士。”哈瑟尔顿勋爵评价道,“真可惜,南威尔士并不算是保守派的阵营,不然,明年威斯敏斯特宫会有小姐的一席之地的。”

“为什么这么认为?”林义龙装作好奇地问道,“现在参选,凯蒂的年龄会不会是一个减分项?”

“并不。”哈瑟尔顿勋爵回答道。

24 纪录片

因为法蒂玛给林义龙带来的麻烦,电视制片人开始向布来肯林场所有人发了一封邮件,提醒林义龙履行去年的协议,让他们在南威尔士做一期关于藏红花的专题。

在寄来的样带揭示了计划中的纪录片的风格略显沉重。描述了波斯高原和兴都库什山的居民们如何种植藏红花并被来自中东和世界其他地方的土豪们剪羊毛的——即使收购价不算低,考虑到严酷的环境和悬殊的收购-消费价格,主要的剪刀差仍然被主要进口企业占据了。画风拍到了阳光明媚的南威尔士,却变成了欧洲农户如何实现多样化农业的情景展示,至少制片人是这样计划的。

这里面稍微有两个小问题,林义龙和他的家人因为都不算是一线工作人员,并没有农民体力活的沧桑面孔。林场职工,虽然很多都是之前在常年在矿井井下工作的矿工,沧桑感是够了,却并不达标。此外,布来肯林场的各处也因为前两年的翻新和重建没有一丝乡间农户的气息,让人一看就会定位为仅仅是建在乡村的豪宅,而不是一座富有乡土气息的农庄。

这两个小问题让制片人也很犯难。要拍摄的是一部有一定科教意义的纪录片,而不是某个精心拍摄的娱乐节目。按照纪录片需要遵循的原则,道具和布景是禁止的。

化妆就不考虑了,在制片人的坚持下,林义龙穿着平时的休闲装——牛仔裤马甲衬衫——直接上镜的。

拍摄仅仅有两个主要场景,第一个是找了一个林场住宅的门口林义龙迎接他们的热情欢迎,这个没什么问题,即使林义龙看起来不像英国人。

“我们接下来只需要拍一拍花田就好了。”制片人说道,藏红花作为观赏花卉,在英国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成片的作为农业作物的花田没有,这也是他们来这里拍摄的原因。

然而,布莱垦林场的藏红花田,也是一片开发了的田垄花圃而已,花圃中横七竖八地栽种着类似杂草之类的东西。

“英国整体上比较潮湿,而且南威尔士是英国降雨量最多最潮湿的区域——没有之一——可威尔士的雨季往往集中于秋冬季,一年只有140个雨天,阴天也不算很多,阳光稍微充沛。相比之下格拉斯哥和曼彻斯特有180天的雨天,而且分布均匀,给了南威尔士和康沃尔以及德文郡比柴郡和坎布里亚郡更好的培植藏红花最好的相对环境。”林义龙向纪录片的主持人在花田里介绍着,时间仍然在五月初,藏红花躲在田垄中不出来,感觉像是特地留下来的一片荒地,“在17世纪的时候,在柴郡南部和西米德兰曾经有藏红花的花卉种植,但因为工业革命的考量,藏红花田的修道院变成了工厂和城市,即使这样,这种小花也并未完全消失,在康沃尔和西南英格兰的花圃里都有种植,我可以自豪地说一句,现在我们见到的这块花田,是整个不列颠群岛最大而且最好的一块。根据现代农业的考量,我们现在采用了烘干机而不是晒干的方式保存柱头,剩下的只要送到供货商的包装地点,比如特易购,萨恩斯伯里或者阿兹达之类的食品加工厂进行包装,不列颠的千家万户就可以在超市里买到这种香料了。

“至于剩下的花朵和柱头的残余部分,味道仍然很好闻,一般都会卖给香水生产商或者奢侈一点直接放到自己的浴盆里了。不过,虽然很昂贵,藏红花花朵香味跟鸢尾花或者百合没什么太大不一样的地方,但我得这么说,前面两类花作为食用香料没有办法像藏红花这样馥郁的香味。

“结出头茎只要冷藏就能用于第二年的繁育,今年的春天的日照量很足,球茎存活了不少。”林义龙说了很长的一段话,带着手套,拨开上面的土壤,取出一块球茎,“跟花店或者超市里出售的鲜花培植方法没太多不同,但这东西毕竟是经济作物,不是花卉。”

“Cut!”导演喊道,与身旁的制片人聊了两句,结束了在这里的拍摄。

总体来说,在这里完成的镜头有点类似于普通的电视采访一样,摄制组选址用了一些时间以外,没有其他被浪费的时间,拍摄时间也不过半个小时。半个小时的底片会放到制片人和导演的办公室里选取他们考虑最合理的,然后提取出不到1分钟的镜头,或者把林义龙的介绍完全不要,以画外音的形式在片子里面说一遍。

“林先生,谢谢你。”制片人雷诺德和林义龙握手。

“没什么,等9月中旬,找一个好天,把成熟了的花田拍一拍就算完工了。”林义龙说道,“我到时候联系你。”

“感谢,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我们就离开了。”雷诺德很平成地说道,然后拿出了500镑的取景费用,“这是我们之前说好了的片酬,请收好。”

林义龙上前,点了点,向雷诺德确认了数额,并在一张收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如果可能的话,我们还想在布莱肯林场,拍一个关于松露的饮食片,林先生意下如何。”雷诺德见林义龙签下了收据,向他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我这里是最差的松露拍摄地。”林义龙拒绝道,“虽说跟秋末冬初的托斯卡纳和罗马涅地区相距不大,但这里实在是不算好地方。你们不妨考虑考虑索摩赛特郡的巴斯或者德文郡的埃克塞特,那里的黑松露的产量应该不小,才算是最好的地方。我这里嘛,有些不方便。”

“那真遗憾。”雷诺德叹道。

“确实很遗憾,我知道你可能对我接下来的问题不发表任何评论,但我还是需要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这里有松露的产出的,倘若没人提醒,是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些事儿的。”林义龙问道。

“因为我正在策划一个关于‘巨富’们吃什么的纪录片,所以对这些十分关注,也稍稍会一些意大利文,所以.......”雷诺德回答道,“假如,我是说假如,林先生有这方面的联系更好。”

“当然,但我得先征求对方的同意。”林义龙回答道。

25 农民协会

听到有这样一个向外做免费广告自己生意的机会,麦格的男友,做高端食品服务商的艾德在接到林义龙电话里就立即同意了纪录片制片人的要求。后者拿到他所需要的电话,忙不迭地来跟林义龙道谢,被林义龙客客气气地送走了。

必须要忙一些其他的事。

自从参加了林义龙的入籍仪式之后,西格拉摩根郡的农民协会的会长欧弗利-欧文一直三番五次地尝试联系林义龙,请他加入当地的农民协会。

在南威尔士,当地有关种植业或者说农业生产的协会组织大概有两个,一个是英格兰和威尔士农民协会,还有一个是威尔士农民协会。前者由一群林肯郡的农民在19世纪末组织起来的顶级游说团体,后者则是在80年代南威尔士峡谷矿业萧条后,重新组织起来的地方团体,更关注地方层级:两者虽然联系紧密,却没有相互隶属关系。在威斯敏斯特这个层级,还有“乡村土地所有者协会”这个组织与“英格兰和威尔士农民协会”相互照应,以及号称所谓“纯社交领域”的农民俱乐部。

所以,林义龙对加入农民协会并不是特别热衷,完全没有当初花2500镑进入农民俱乐部的热诚。

这个农民协会终究还是要参加的。

林义龙加入这个协会的初衷并不是真正为了维护自身权益,假如真的能通过加入这个协会发出自己声音的话,他也用不着费心费力地通过支持凯蒂和菲斯克先生的方法表达自己的立场;更多的是为了摆出一种姿态——布莱肯林场会与西格拉摩根郡的农民们同舟共济,即使不能在一些问题上获得支持,但反对的声音肯定会小很多。正如林义龙当初巧妙地以威尔士语和英语的手段让艾伦-宾汉姆顿的戴维斯先生退出他接手库联科先生在科林斯酒店的份额一样,倘若两个会员对一个问题产生了分歧,最好的策略就是让不利于自己的组织退出去,一来一回间损失的时间并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

故而,在拍摄完毕的下午三点,林义龙前往农民协会在西格拉摩根的分支机构,填写了申请书,并缴纳了150镑的相关费用。

欧弗利-欧文听到林义龙的申请书,立即放下在农田里的事务,找到林义龙深入地聊一聊。

经济上的落后,让威尔士人比伦敦人开朗很多,在寒暄的这个阶段完全感受不到伦敦的同僚和“朋友们”之间表面热情下的保留,两人喝着茶就着威尔士小饼聊了格拉摩根谷区的采矿业很长一段时间,最后才转到正题。

“跟林先生聊一聊格拉摩根的历史我感觉很高兴,只是我们协会一些会员们还是有所担忧。”欧文先生问道,“请原谅,因为《数据保密法案》的关系,我们不能够查询到贵林场的经营状态,倘若您能够吐露一些土地用途,让这些会员放心,我可以保证贵林场会在郡委员会上得到我们强而有力的支持。”

“我很好奇,到底哪些同僚们在担心什么。”林义龙反问道。

“怎么说呢,我们协会会在收获季发布一份就该季节的价格指导意见。”欧文先生说道,“可林先生买下林场之后,我们一直不能获得林先生经营规模的大致估计,以至于去年,我们的羊肉和羊毛定价有些低,会员们对此颇有些微词,所以林先生加入我们协会之后,我们更想得到第一手资料,给我们其他会员的指导价提供更多的确定性,至少在西格拉摩根郡乃至西南威尔士提供一定的准确估计。”

“难道说我的林场规模,已经大到了影响价格指导的确定性了么?”林义龙问道。

“因为威斯敏斯特官僚系统处理信息十分缓慢,等我们得到资料后,很可能已经迟到很多了。”欧文先生解释着,“没有限制或者强制指导林先生经营的方式和方法,我们只是更希望得到第一手信息。”

“嗯,这方面倒是可以分享,但我必须确保我的信息不能被其他人知晓,协会愿意承担这方面的保证么?”林义龙向欧文先生询问道。

“除了我们需要运用到计算的场合,除非林先生同意,不会有包括我们会员在内的第三方得到林先生的消息。”欧文先生再三保证道,“这是我们协会的应当遵守的保密准则,请您放心。”

“可以,我的林场已经在今年4月份的时候获得了保护林登记,正式成了保护林。”林义龙拿出了他的地权确认函和与环境部签订的溪谷森林的保育协定,说道,“除了享受碳排放补贴以外,还可以享受一些因欧盟多样性经营获得的部分补贴,所以除了林地和不到50头的小牛供自己食用以外,并不产出其他威尔士主要农产品,比如羊毛或者粮食之类的。”

欧文先生对从林义龙得到这样的消息很兴奋,他接过林义龙提供的文件:“这么说,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农产品产出?”

“如果欧文先生说的是羊毛羊肉和谷物的话,是这样。”林义龙回复道,“林地的补贴已经足够我们一家嚼用的,所以并不缺这么一笔钱。”

“两.....两百万镑。”欧文先生看了一眼溪谷森林的保育协定,终于知道林义龙强调的保密有多么重的份量,“请原谅我的失礼,但我仍然感到不可思议。”

“这并不怪您,欧文先生。”林义龙露出了有些自嘲的笑容,“之前,溪谷森林和矿业小镇的土地用途都是所谓的工矿业用地,在矿业萧条之后也并没有类似的森林培植保育政策,甚至我买下这里之前的一段时间,只能从布鲁塞尔获得补贴,这我也是几个月前才知道的。您明白,我更想享受一下安静的乡村氛围,所以......”

“我想即使我们其他会员知道,也不会对这样的补偿款有所嫉妒。我们甚至比您更关注您的林场为我们会员的土地提供更有力的保护,这样的补贴,我们认为很值当。”欧文先生重申了农民协会对林义龙资料的保密义务,“最后,我代表西格拉摩根的农民协会欢迎您的加入。”

26 退休困局

英国的主要城镇,尤其是南威尔士谷区和北英格兰,在80年代之后都经历过因为工矿业萎缩而经历的镇痛,这种镇痛带来的影响到了现在也没有消失。类似格里格威赫小镇这样的矿业镇,因为找到了林义龙这样的大买主,可以通过“再安置”的方式把还坚守的居民们都搬到机会更好的大城镇,例如卡迪夫。不过并不是所有买家都有林义龙闲钱来对遗留的矿坑矿井进行无害化处理的;此外,即使是大城市也没有足够大的雇佣市场来容纳镇民。很多大的城镇级定居区,比如曾经的内斯和塔尔波特港这两个西格拉摩根郡的主要冶金企业集中的区域,也因为企业生产成本的不断增加而陷入长期;连带着作为治所的斯旺西市中心都陷入了长期的经济低谷,迟迟不能恢复。

西格拉摩根郡委员会做了很多努力,比如在曾经的糖厂和酒厂的原址建设了新的镇居民大楼——即类似于廉租房或者“公屋”一类的保护性住房——却不能提振市中心的商业地位。反而,城镇中心区的振兴资金还要从商业地产税和增值税中收入,导致市中心的房租和商业地产税始终处于高位,不断有店铺倒闭歇业,让这里变得更加萧索。低收入者带来的治安压力和凋敝的市中心环境加在一起,也就不难明白为什么南威尔士的小镇中心都变成了低收入群体的集中地,而不是像伦敦的梅菲尔和摄政花园或者如曼彻斯特的斯比尼菲尔德或者北伊斯灵顿那样,成为新贵们的聚集地。

所以,林母在五月六月没有任何打折的代购间歇期重新回到威尔士的时,除了发现食品店和咖啡馆开着以外,其他的门店都变成了出售旧物的“慈善商店”,再加上有些阴沉的天气,令人从里到外感到不舒服。

“这里真没意思。”林义龙陪着林母走在内斯的镇中心逛商店,每一家“慈善商店”都开着们却没多少顾客,这里的萧条和比斯特购物中心和牛津街的人头攒动形成了鲜明对比,故而林母向自己儿子抱怨道。

“怎么?”林义龙关切地问道。

“原来,我在国内,还有一些同学和朋友可以相互打打电话,但到了这里,什么都干不了。”林母说道。

“为什么不打电话呢?”林义龙问道,林母的手机卡是专门用来打国际长途的资费,打遍全天朝每分钟不超过1便士,对母亲这样的抱怨林义龙十分不解。

“还有时差啊!”林母说道,“我和你爸得早上7点钟起床准备,9点钟就得去商场买代购的东西,等闲下来都已经下午一点之后了,那时候,国内都已经晚上9点了,谁在那儿挺着接你电话!”

“老妈你可真的是闲不下来,好吧,58岁退休,确实有些早了,如果跟这些当地人相比的话。”林义龙评价道,“没什么事儿,去欧洲或者其他地方走一走呗,也许挺有意思呢。”

“不行,语言不通,我这点英语水平,只能应付应付商店收银员和出租车司机,要是发生点什么事儿,总觉得不太保险。”林母对自己儿子的建议不予采纳,“这儿的公交车票价太贵,收车太早,有些不太习惯。”

顺带一提,英国的公交车同样有老年公民免费乘车的规定的,不过年龄要求是60岁以上——这意味着林母不能,而只有林父可以——靠着一些手段,林父可以在伦敦和南威尔士两地同时享受这个待遇。

“我觉得,老妈的这些同学朋友特别羡慕你。”林义龙说道,“就像前些年,你羡慕他们那样。”

林母和林父都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两人的朋友圈的成员们大多混的不错,很多人在改革大潮中变成了暴发户,要么就进入机关后的平步青云。相比之下,林父和林母生活虽说也不算贫穷却和那些人没法比较。每次聚会都让林母受到“刺激”,回家之后对丈夫和儿子一通抱怨,才能稍微缓解心中的愤恚。这也让她萌发了提前退休去国外打拼的念头并付诸实践。就算国外环境陌生而且负荷相对繁重,林母在出国游览和见闻方面至少能和她的朋友同学们有一些共同话题,而不是在听众中只发出“哦”声音的应声虫。就算这样,林母在退休之前仍然被各种豪华聚会和高端旅游“晒”,从而更加坚定了退休后跟林义龙来英国生活的想法。

结果,真的过上了“西方人”的生活的林母,觉得自己的生活并不是那么美好。这种感受,在春节期间短暂回国的同学聚会后,从“被人晒”到“晒别人”,林母没有之前她自己想象的那样的满足感。

“这样不太好,我又不是看顾别人赞誉或者批评活着的。”林母口是心非地嗔怪着林义龙。话虽说如此,林母也说不出来现在的生活到底哪里有不足,前几个月每天都在参加的语言课丰富了她的生活,随后又是忙着帮人代购,让退休初期要适应的生理和心理转换期顺延到了代购淡季的五六月份。

“这我可帮不了老妈,最终还是要自己适应的。”林义龙说道,“那正好,趁着淡季去考个驾照呗。”

“我的驾照你不是说可以帮我转换么?”林母问道,“我为什么还要去考?”

“正好,反正老娘暂时也没什么事儿,也很长时间都没开车了,那就重新温习一下驾车手感。”林义龙一下子觉得思如泉涌,把想到的安排都说了出来,“如果觉得不行,那就去语言学校,学习一些进阶的口语之类的呗,要不然尝试背背单词;如果最后还不行,那我们就像圣诞节那几天,去趟约克和湖区吧。”

“湖区,听起来不错。”林母对林义龙最后一个提议眼睛发亮,“人们都说湖区多么漂亮,眼见为实,我和你爸也想去看看。”

27 球队

足球,在威尔士的地位,虽说比一些运动要强,却永远也比不过橄榄球,甚至由于格拉摩根郡板球联盟的关系,在一些乡村地区,甚至比不过只有在英语系国家才流行的板球。

林义龙在买入马斯塔赫足球队之后,这只在威尔士甲级联赛的球队平安度过了财政危机,不仅避免了解散,而且在林义龙买入球队的第二年两万镑注资后,已经成了甲级联赛升级在即的一支劲旅。

威尔士的联赛很多球队,包括超级联赛球队,几乎都是半职业的球队。下面还有北威尔士的凯尔特联赛以及南威尔士的威尔士甲级联赛。这些联赛的球队,有些连半职业都算不上,纯属业余球队。因为此从乙级和丙级升级到超级联赛实现三连跳和四连跳的球队屡见不鲜,也不乏从超级联赛直落三个赛季掉到乙级联赛的倒霉蛋。如果有意大利或者西班牙的第四或第五级联赛的青训球员在场上踢球,比近乎由完全业余球员组成的半职业球队要强上不少。

幸而,因为欧洲债务危机的影响,这样出国来不列颠的职业运动员并不少。

职业球员,假如没能和球队签订职业合同,他们的境遇会十分糟糕,甚至即便签订职业合同,因为缺乏必要的社会职业技能,退役后的生活也很悲惨。有去屠宰场当屠夫的,有直接进入工厂从事生产的,但大部分这样的球员退役后,都去附近的商家去当了保安——如果护林员算安保行业的话。按照英国的雇佣关系法和威尔士足总的规定,对非职业球员,林义龙只需要能付得出最低工资的一半,就能以低廉的价格雇佣到一些在顶级球队预备队或者青年队上不了场的替补球员,即便是这种踢不上球的替补,也比以其他职业为主要职业的半吊子强很多。

马斯塔赫足球队的半职业球员合同,外加布莱肯林场全职护林员的合同,让林义龙在西班牙找到了几个会说英语的足球青训球员,加上已经在马斯塔赫踢球的半职业球员,组成了一支实力坚强的地区球队——在某种程度上,能与威超老牌劲旅巴里镇足球联队的职业球员们在场面上强行五五开。

当然,职业球队还是无法击败的,比如位于南格拉摩根郡的加迪夫城队,虽然球队的设施位于威尔士,但他们是不折不扣的英格兰联赛球队——这是因为,威尔士足球联赛成立的初年,已经到了1992年,虽然也向这些英格兰联赛球队发出过邀请,很可惜这些球队没有接受,而是选择了留在英格兰的足球联赛。所以,对关注度不高的威尔士联赛球队来说,也就到这个程度了。

这样的联赛规模,自然吸引不到球迷,不要说商业赞助,连门票也没有。从威尔士足总处获得足球补贴,就是这些球队财政的主要来源。

威尔士足总的补贴大多数来自于世界足联和欧洲足联的接济款、体育部的拨款、国家队赞助以及不多的电视和广播的转播收入,在2012年的预算额度大概能达到1200万镑,换算到每一个威尔士人头上,能达到5镑——比立志要进入世界杯的某远东大国的人均不到1元,即使按照购买力平价计算也要高出若干倍——而这笔钱的主要用途除了组织联赛和教育以外,主要的流向了半职业的俱乐部,只要这些俱乐部不开出上万镑的年薪,是能够实现财政平衡的。以马斯塔赫足球队为例,补贴平均到每一个球员身上,大概能让球员拿到一年40周每周20小时兼职最低薪水的120镑。如果加上一些愿意免费提供志愿服务的业余球员与教练员,这样一支不过30人的竞技队伍的支出不超过10万镑。

作为球队的主席和拥有者,林义龙到马斯塔赫的社区足球场,在场边观看了这支晋级球队的收官之战。

林义龙自己,虽然在小学和中学阶段非常喜欢足球,他与足球这项爱好中断联系恰好发生在他来英国的几个月——不像国内,英国的联赛转播是收费的——有些囊中羞涩的留学生自然没辙,现在参加这些体育项目说是强身健体,不如说是增加社会联系罢了,到场观赛的人员,大多是附近中学的学生和教职人员以及一些球员的近亲属,倒是也营造出了有些狂热的氛围。

最后,马斯塔赫以0:0的成绩战平卡迪夫城市大学队,以联赛第二的身份晋级威尔士超级联赛。

林义龙在球队主教练罗德斯的引导下,在借来的更衣室里,向自己的球员宣布了一些下赛季展望:

“我要恭喜俱乐部和俱乐部的球员们晋级超级联赛,为了更好地备战顶级联赛,球队理事会需要做出一些调整:首先,我们下赛季的基础工资将集体上浮50%,由于成绩的改善,你们中一些人将会被理事会按照教练组的推荐授予职业合同,剩下的人将继续按照加薪后的收入继续按照半职业计算;第二,作为奖励,理事会将向俱乐部的所有成员提供150镑的晋级奖励;最后,如果晚上可以,今天晚上除了庆祝餐会结束之后,还可以进行一个免费的‘啤酒之夜’。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大家赛季辛苦了。”

所谓的“啤酒之夜”是英国足坛在80年代遗留至今的一种社交娱乐方式——可以算是陋习——具体的玩法大概是由所有参与者在餐后光临还在营业的酒吧,在酒吧里都点一品脱啤酒或者一品脱苹果酒,喝完再前往下一家往复。这样的酒精浓度不断累积肯定会有掉队的,直到酒吧结束营业的晚上10点,剩下的人就是最后的“勇士”,可以获得一些赌注。英国除非是顶级联赛的那帮自律的球员,其他人却都是酒鬼,活动开始多少人到了酒吧营业结束的10点会剩下同样人数的参与者。

林义龙不喝酒,自然也不会是他们的一份子,仅仅是在餐会开始的时候稍微亮相,举起酒杯和队员们一起庆祝。

28 环保补贴

格里格威赫小镇之所以以非常低廉的价格卖给林义龙,很大的原因是矿山框架废弃后的环境治理,这需要很多钱。作为西格拉摩根郡的非自治镇,即便有碳排放的树林保护政策,镇民们还是没法享受到这部分补贴。从这个角度说,林义龙无愧是这里的最佳买主。

上个世纪90年代才最终被关闭的矿山,需要用大量的水对采掘出来的矿砂进行加工,并最终排放到附近的小河以及小溪里。马斯塔赫镇作为主要定居点,水源是需要被保护的,剩下的非水源地的几条河流则遭了央,曾经三文鱼和虹鳟鱼洄游河流再也见不到任何鱼类。故而,马斯塔赫的河里是存在着鱼类族群的,而其他河里和小溪里并没有。

如何治理这些河流的水体污染就成了农业和环境部的主要问题,这个问题的主导议员就是林义龙熟知的“朋友”——弗雷德里克-菲斯克先生。

因为这几个在“农民俱乐部“的朋友们到布莱肯林场谈及到钓鱼问题似乎引发了林义龙对林场水源的担忧,到了5月末,纳迪亚和薇拉的做的检测报告并没有给出水体质量向好的词句,林义龙不得不求助于农业和环境部,炮制了一份“废旧矿场水源清洁计划”的报告。

从手下官员手里拿到这份报告的菲斯克先生于是急忙在农民俱乐部的餐厅里约林义龙吃午饭。

“我打算接下来的三年里投入350万镑用来改善纳夫林河的水质。”被问及这件事的时候,林义龙表情愉快地看着菲斯科先生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想请弗雷德你来帮助我申请一笔补助。”

“数额不会是350万英镑吧?”弗雷德问道,虽然在选举时受惠林义龙的消息颇多,可他并不认为这样的交情能让他昧着良心在350万的补贴款支票上签字。

“自然不是。”林义龙回答道,“既然女王陛下的财政部对处理河流污染都有一笔补助资金,我想我这里投350万,再加上环境部预算的50-75万的持续投入来改善一下因矿业生产在河流里累积的重金属,这笔钱对矿物和重金属污染应该足够了。“

菲斯克先生其实也需要这样的一份成绩来巩固他刚刚进入农业和环境部的托利党地位,对林义龙的方案很感兴趣,可他并没估计到治理一条河流的以淤泥和重金属需要这么多钱。

“到底是多少钱?”菲斯克先生问道,“这个数额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作为一个辅助议员,我显然不能就这么直接签字核准,但如果义龙你能提供更多的细节的话,让我完全没有不签字的理由。”

林义龙于是非常殷勤地递上一份由一个南威尔士环境公司递交的报告,里面注明了精确到便士的预算单以及一份水质检测报告和处理方案,工程预算书也包括在内。

菲斯克先生见到林义龙拿出了这份报告书,知道纳夫林河的河道清洁费环保部是不可能有理由继续推脱了,于是草草地在摘要上扫视了两遍,把这份报告书放在了自己的黑色公文包里。

如果成功,这便是实打实的成绩。由于这个方案主要治污区域是布莱肯林场内的河流,林义龙不可能出大价钱随便选一个不靠谱的公司完成这样的环保工程的,既然如此,这个项目刚好可以用来在报界解决最近不断被在野党不断非难的托利党环保政策,最不济的情况也能给菲斯克先生带来“有才干”的赞誉,更有助于他在托利党内部的地位。

菲斯科先生对林义龙的人情债欠得更多,恐怕终其一生也没办法偿还清楚——或许对两个人来说,都是好事也说不定。

“没有问题,可遗憾的是,受限于官方的承诺,我现在没办法给你一个肯定答复。”菲斯克先生说道,“我其实在考虑,假如义龙真的想做这件事,是不是应该把当地郡委员会也弄进这个计划来,让他们也出份力。”

郡委员会或者郡理事会,对当地居民的宜居条件也是有责任的,公共部分的河床土地,也归郡委员会管理。

“这倒是好事儿,不过我既然和环境公司已经达成牵头协议,假如把郡委员会弄进来,会不会对此产生异议。”林义龙不安地问道,西格拉摩根郡委员会自然是没这个财力支持这个工程的,林义龙对此心知肚明,“假如,郡委员会对纳夫林河的清污有不同人选,就别想干任何事啦!”

“这也是问题。”菲斯克先生对林义龙在这个问题上的异议表示赞同,“不过既然你是出大钱的,女王陛下政府也没在一条河流上付出的清污费超过标准,对于我们官方来说,当然愿意尊重义龙你在这个问题的选择。”

“那就好。”林义龙与菲斯克先生握了握手,然后把话题完全转到其他的更具有意思的话题。

餐毕,兴致冲冲的两人在不同的时间离开了农民俱乐部。

获得官方合同对一个环境公司来说是一个良好开端,如果效果和性价比令人满意,这个公司会不间断地获得这样的合同,股价肯定会不断上涨。承包布莱肯林场河流清污工作的环保公司头头到最后怎么也想不到为什么有人会为公司牵线搭桥,不过总而言之,这是好事。

至于公司股价在最低位时被收购的那些股份,悄悄地被一家私募基金买走,在公司公布利好消息之后又被无声地地卖掉,只有当事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有你的!”凯蒂在河岸街的公寓门厅迎接刚刚与菲斯克先生共进午餐、正面带笑容的林义龙,“我们现在就等着环保公司的官方网站披露这个消息,股票肯定上涨!”

“当然。”林义龙笑道,“弗雷德以为他欠了我一个人情,或者所有人认为自己都是赢家。殊不知,当大赢家的人就在这里。”

29 利己主义

入夜,河岸街的公寓。

早已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凯蒂发现林义龙的住宅还是老样子,房间的陈设和物品都规规整整干干净净。

遇到这样的情形总能令人非常拘束——并不是说这样不好,可总地来说,客人进入了这样的一间房,总怕犯了房屋主人的某些忌讳而变得拘谨。在凯蒂看来,林义龙独自一人生活的公寓。无论是新梅尔丹还是河岸街,总像是故意清洁给别人看的,而不像是自己居住的。

这个习惯使得凯蒂十分紧张,甚至这是之前凯蒂与林义龙当时分手的唯一理由。

反抗失败了的凯蒂最终被林义龙剪掉了飞羽,关进了博纳斯的海滨别墅,从自由自在飞翔的猎鹰变成了一只金色笼子里的观赏鸟——某个凯蒂总想忘记的身份。

“你觉得法蒂玛漂亮么?”在亲热过后的哲学时间,凯蒂突然想起了前几天法蒂玛打来的电话,试探着林义龙。

“还好,只不过我有些接受不了咖喱的味道。”林义龙把手搭在凯蒂的脊背上,摩挲着她的肩胛,“她回来找你了?”

“是的。”凯蒂答道。

“法蒂玛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女孩。”林义龙彻底消除了法蒂玛的可能,“法蒂玛那件事我确实有些做得过火了,到没有那种男人女人的那种喜欢,算同情吧?”

“同情心?那种东西你有么?”凯蒂疑虑地说道。

“我是人类,当然会有,只不过不那么强烈就是了。”林义龙随即开始讲述起他对‘同情’心理的某种认识,“大概就是,其他人生怕受同情的对象的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某种自我保护罢了。”

“可《法蒂玛返乡》你不正是始作俑者么?”凯蒂有些生气了,随后她被林义龙压在身下,气喘吁吁地求饶。

“我从来没否认过,凯蒂你也需要考虑到,我会不会为了你而‘同情’她?”再一次运动过后的林义龙有些体力不济。

“为了我?”凯蒂极为不确信。

“当然!我们之间的相互信心是很重要的。”林义龙说道,“我把一切都摆到你的面前说一说,法蒂玛在离开英国前,曾经到我的林场帮我处理藏红花,当时薇拉和纳迪亚就问过很相似的问题,我的回答也是这样的。在我们相遇之前,你和法蒂玛已经有联系了,你会因为我而敌视法蒂玛么?所以,我是为了减轻你的忧虑特地才放了法蒂玛一下的,我把我一切的计划都说给你听。”

“这个策略真卑劣。”凯蒂摇着头,评价道,“一方面让我感受到你对我绝对真诚,一方面也让我没办法相信你的为人。”

“这样不好么?”林义龙稍微产生了一些力气。

“这当然是有问题的。”凯蒂把她的疑问说了出来,“不是有意冒犯或者偏见,义龙你给我的感觉,你所有公寓的摆设与物品都像是给别人看一样?”

“难道说,凯蒂你不喜欢干净整洁的房间而喜欢有些破落凌乱的?”林义龙问道。

“这才是问题好么!”凯蒂说道,“我.....属于你,你不用为了我特地摆出那种让我舒适的感觉,这反而会让我很紧张。这种紧张,对我们的关系来说,完全没有必要。”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一切都像是演出来的。”林义龙问道。

“是的。”凯蒂回答道,“而且不仅仅演给别人看,更重要的是演给自己看。”

“这实在令我太伤心了。”林义龙说道,“人总是在成长的,经过了一些事儿才会逐渐重视起来——拿健康做例子吧,只有你看到在病床上的痛苦和绝望才能理解生命的脆弱——哪怕是当作某种安慰剂演给自己看的,也总能稍微安心一点,这也算自我满足的一种。当这种自我满足成为习惯之后,就难以戒除。‘当你总是处于面具后,每天看到的都是面具上的那张脸,你早就忘记自己长得什么样了。’”

“这样不累么?”

“已经成习惯了,为什么会累?”林义龙不理解地看着凯蒂,“这就是趋利避害的本能在环境影响下不可避免的自我规范。”

“算社会达尔文主义么?”

“不,我们是人类。人类并不是随着环境改变就改变自身需求以适应外部环境的原始动物,而是改造外部环境适应自身需求的伟大造物,就这个逻辑来说,社会达尔文主义并不适用。所以对我而言,我并不认为这算是社会达尔文主义,不如说,这是人自身的趋利避害所决定的经验主义:因为这样对我最有利。”林义龙反驳着凯蒂,“就如同你拿出法蒂玛做例子,你感觉可能是出于我自己的不轨企图,但法蒂玛这个特定女孩终究来说,她给我带来的好处远远比不上给我造成的损失。然而,对凯蒂你,你会不会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因为这种价值尺度是我林义龙个人主观的尺度,你无从知晓我真实的想法,恰恰我表现出来的一切更让你无法试探出我的评价方式,倘若你无意中犯了我的某种禁忌或者被我认为是不可饶恕的错误,会不会比法蒂玛的境遇还惨,这可能才是凯蒂你更加想了解到的。”

“这还真的是一贯的利己主义。”凯蒂稍稍有些理解了林义龙的话。

“没错,所以我从来不问我身边的人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林义龙满不在乎地回答道,“你的目标决定了你的生活方式,不可避免地与生活在你身边的人打成妥协,最后仍然是得到多少付出多少,仅此而已。永远不要试图通过换位思考就能了解别人,这会使你转变立场,倘若立场转变了,还有什么转变不了的呢?那才是真正危险的。所以,我一直坚持利己主义的核心信念。哪怕表现出来的是利他主义,我出发点永远是利己的,我也会以同样的出发点去揣度别人。”

“那我呢?”

“正如你所说,你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林义龙说道。

30 同学聚会

林义龙很少参加同学会,除了他在校期间有些不太好的经历以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不喝酒。因此,他只跟许振坤等少数几个同学私下里见面,而且人数绝对不会超过四人。

2012年的六月下旬正值他们初中毕业的周年纪念,得到了短暂休假的许振坤计划在就读的中学附近的酒店举行一场同学聚会,并且通过某即时通讯软件在同学群里公布。

自然,林义龙也收到了这条消息。海外的同学一般都不会考虑在国内的聚会的,然而这是许振坤特地发来邀请,林义龙有些迟疑。

既然已经来到了伦敦,可以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电话通知了自己父母、耶昂姐妹之后,买了一张经两次中转回家机票,在天上飞了非常无聊的20来个小时,回到了家乡。

与英国夏季对比明显,大陆性气候明显的家乡夏天实在是太热了,机场的空调机功率不足,林义龙下飞机觉得了热浪扑面而来,立即坐上了出租车,回到林家用于安置户口的小公寓,短暂地休息并梳洗后穿着很休闲的衣服前往聚会的酒店。

在包房里,组织人许振坤已经在那里等了,不过暂时只有他一个人。

“义龙,你来啦?”许振坤非常友善地寒暄着。

“当然,你都特地的进行了指名,我怎么可能不来?”林义龙装作生气地说道,“说罢,什么事儿!”

“你觉得呢?”许振坤问道。

“假如是一般人,你会直接给我介绍的;既然是同学聚会的指名,我觉得应该是某个我们曾经的同学想借这次聚会投石问路,而且在上学的时候跟我关系不睦的几个,要不然也不会特地用不容我拒绝的方式,大概是这样的吧。”林义龙分析道,“如果我想得不错,我餐桌的邻座应该就是可能要找我商量事儿的人,虽然在学校期间可能关系疏远,一旦有点什么可以令人感兴趣的东西能让人吸引我,就算谈不拢我也不可能当场发作?我想,我大概能缩小目标人选了。”

“我错了。”许振坤忙不迭地向林义龙道歉,“是这样的...”

同学间的远近亲疏当然明显,许振坤和林义龙纵然可以说关系不错,却不是那种生活交集紧密贴近乃至重合的好友。好友都仅仅是这样的情况,其他跟林义龙毕业之后各种原因疏远的同学关系更远了,尤其是曾经与林义龙关系不善的同学,恐怕这种印象会比陌生人更加崩坏。话说回来,既然大家都是同学,总还是会有对你印象不错的桥梁纽带——比如许振坤——相互介绍。这次的需要许振坤出面联系林义龙的同学姜大伟,是一个医药公司的销售经理,知道林义龙在家乡医疗系统有很多别的同学,寄希望于可以通过林义龙这个接口为他接揽生意。问题是两人在中学时期关系并不融洽,好多年又没有见面,就拜托许振坤联系林义龙。

“其他的问题先不论,他是怎么知道我有这方面联系的?”林义龙问道。

“我真的不知道。”许振坤答道,“我组织同学聚会之后,姜大伟就问起你来,向我表示了想和你进行联系的意愿,至于其他的,我就不大清楚了。”

去询问许振坤从中获得何种利益没有意义,以他的家世,基本上是看不上姜大伟提供的小笔财富的。许振坤答应为两人介绍很可能只是他让姜大伟欠他一个人情的一种方式。相比于姜大伟,林义龙有意无意地给许振坤带来的机会更多,他不大可能因为这一点引起林义龙的反感,很可能是顺势而为。

两人随后转到一个家常理短的话题,等待其他同学的到来。

在家乡开展事业的老同学不多,大部分同学都去北上深,留在家乡的,要么是已经在经济发达地区逛了一圈却不喜欢外面生活的;要么是按部就班进入体系或者金融系统当职员混饭吃的。不过流落在外的,除了能挣大钱的建筑行业,大部分也削尖了脑袋进入了经济发达地区的体制内。除去林义龙和许振坤,几乎没有人在服务类私人企业讨挣生活。十几年不见,估计也只有林义龙的去向稍稍惹人好奇,偏偏,林义龙穿了一件让人看不出社会层次划分的黄绿色衬衫和登山裤,令人难以看出他在外打拼得如何。

30出头的年纪的同学会,都是酒桌形式,大部分话题都放在了幼儿教育和事业这两方面话题,也有谈到不断衰老而身体出现问题的父母,以及非常八卦的“破x鞋”问题。

林义龙淡淡地和他的这些“友好的”老同学们寒暄着,时不时会用不令人察觉的目光观察身旁有求于他的姜大伟。

姜大伟在高中毕业后进入了一个地方大学的药学院,毕业后身为某医药公司销售分部的经理。十几年的青春奄冉,把这个当初曾经神采飞扬的青年给揉捏成了一个带着眼睛,稍微发福的油腻中年,与虽然壮硕但保养得当的林义龙相比,两人在表面上足足差了将近5岁。

也许是为了引发话题,乐观地认为经过时间沉淀可以一点一点平复的二人关系。姜大伟放得很开,觥筹交错间喝了酒,跟林义龙谈起了自己从事的医药销售行业。

展示自我,向利益关切人员或者潜在的利益关切人员展现所需要表达印象的这一类行为,叫做包装;向无任何实际收益,只是为了突出自我的行为,叫做装x——前者至少有实际目的,后者只有须臾的虚荣。只是隐约地听许振坤谈起过林义龙去向的姜大伟对他十几年未见的同学,是没什么了解的。酒精下肚后,姜大伟开始鼓吹自己的收入,并聊起自己和某医院某病房主任医师称兄道弟云云——聊到最后,姜大伟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假如义龙你有这方面资源,只要让我和当值医生见个面,我们就能一起发财。”

“一定一定!”林义龙不喝酒,也对举止粗鲁的姜大伟有些厌恶,但还是保持了表面上的礼貌。

31 故交

林义龙在同学聚会的地位有些尴尬。虽然还挂着证书,可不实际执业,他的职业并不是律师;说是农民也差了一点,农场主也算不上;也不以投资为主要工作方向。平时的事儿虽然很多,可也分不太清到底在忙什么。谈自己的工作内容很多都是客户的敏感信息而不能再私下场合透露,更像是一个毫无尊严的待业留学生,来同学聚会“降尊纡贵”来讨饭吃。

随着归国留学人员的增多,这样的人并不少见,行事方式经常被其他人形容“不接地气”而成为“海外待业”人员在国内的各行各业无法适应。

姜大伟自然也把林义龙看作是这样的“海带”。至于林义龙出国也很有方法解释,林父林母的条件不错,自然可以把他给弄出国深造,什么本事没学出来,需要低下“高贵的头颅”而“仰仗鼻息”。再就是根据成本原则,医生的推荐药,每一类药品的好处高达几千块,这些处方医师才是营销的主要目标。至于怎么介绍下来的中间人,倒是用不着太多投入。

酒过三巡,大家把话聊开了,各种讨论育儿真经中的大吐苦水。林义龙见自己没有插话的余地,就给许振坤打了声招呼,准备回去。姜大伟脱不开身,于是匆忙地来向林义龙要手机号。

出于某个上司的要求而养成的习惯,林义龙一般会携带两部手机:一台是接入英国移动网络的私人号码;一台则是国内有些传统的双卡双待——一个卡用来专门享受国际长途的优惠资费的英国号码,另一个卡则是他出游用的国内号码——此外,林义龙还有一部专门的办公用手机,这部电话已经委托给了凯蒂转接。在同学聚会的情境下,号码是不能不给的,给哪一个可以有一些操作空间。那部专门打国际长途的英国号码变成了天然的挡箭牌,借此希望姜大伟知难而退。

姜大伟接到林义龙电话号码之后感受到了他的疏远之意,迫于面子,还是努力地记下了号码。

之所以林义龙跟几乎所有学医的同学关系不错,其中很重要因素是在格拉摩根谷区任职的那些日子帮助这些需要出国深造的同学提供签证申请表蓝本范文和其他申请过程中所需要的证明文件的列表。往来欧洲的同学一旦来伦敦,也都是由他来接待。不知为什么,出国深造或者交换生其中以医学类的尤其多。这样的善举使得林义龙在这些医学生同学间的口碑甚好,愿意为林义龙提供一些方便。

不是林义龙选择时偏高端人群,所以“矫情地”不与其他国内的同学接触。事实上是,能在欧洲找他帮忙的同学都算是家境稍微殷实或者取得了些许成就的人,这种客观条件造成的限制让林义龙只可能与所谓“高净值”的同学相处。偏偏林义龙又是一个注重细节、记忆力不错的人,待人处事的出发点很少出现前后不一的情形,形成一个稍显封闭的同学圈。这个同学圈不排外,可也不是人人都能进的,尤其是对姜大伟这种与他们有利益冲突的人士——林义龙倒是不会妨碍这些同学通过一些不上台面的手段挣钱,但也仅限于不妨碍,不会主动地以非法手段诱惑这些同学“犯错误”。

华灯初上,林义龙形影单只地回到了在家乡的住处,里面除了设备齐全的卧室和厨房以外,只留了一个放双人床和床头柜的小房间。

无趣又无聊,可时差让林义龙无法入眠,在床上辗转反侧。这时,他的电话响了。

“我听说你回来了。”电话里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好听的声音,“愿意见见面么?”

“你是哪位?”林义龙问道,十几年过去了,有些人的声音已经不那么好辨别。

“我是张扬!”女声回应道,“你已经不记得我了么?”

“人倒是能对得上,但声音改变得太大了。”林义龙说道,“现在有些晚了,明天可不可以。”

“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跟你详谈,虽然不着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张扬稍微一停,缓缓地说道。

“可以,没什么问题,说罢,在那儿?”林义龙正好无事。

“你知道大学城这边的“惠”RB料理么,我在这边等你。”张扬定下了地点。

“好,我30分钟差不多能到。”林义龙定下了时间,然后考虑起这个张扬的来历。

张扬与林义龙是小学同学,却与让林义龙有过创伤的韩雨曦来往甚密——这是韩雨曦与林义龙同学时的消息——两个女生在各种社交网络上互动频频。林义龙和张扬相处起来,虽有“分别相处”的意义,可林义龙总觉得有些不对。

人心隔肚皮,林义龙为了自己的安危,不得不把事情往坏的地方想:见面就会被韩雨曦柴刀之类的情形,也在他的考虑之列。

有些自信的林义龙还是决定前往日料店,与张扬见面。

客观地来说,张扬长相还是过关的,三十出头的年纪正是让女性成熟风韵四溢的时候。林义龙跟她孤男寡女地处在一个隔间里,桃色的氛围是不可避免的。

“晚上好,到底是什么事儿让你这样着急见我呢?”林义龙做着简短的开场白。

“你跟韩雨曦还有联系么?”张扬直接问起韩雨曦来。

“我今年二三月份的时候,在英国见了她一面。”林义龙说道。

“我想让她离开我的生活!”张扬神色平静,可林义龙能听出她咬牙切齿的含义。

“怎么了?”林义龙仍然不知道曾经的两个闺蜜间发生了什么龌龊。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的丈夫,曾经是韩雨曦的男友?”张扬说道。

“她没说起过。”林义龙摇摇头,他大概能猜出是怎么一件事了,“这么说,你爱人和他的前任女友,有复合的冲动?”

“何止是复合!现在我感觉我才是鸠占鹊巢的那一个!”张扬开始向林义龙大吐苦水,把她和她丈夫的相识,外加韩雨曦的过往讲述给林义龙听。

32 理性

林义龙不是大妈类型的,他对女孩子谁抢谁的问题完全没有看法。相互不反感,能“互惠互利”,就没什么问题。

如果不是真的要驱赶“钉子户”,林义龙也不会想到拿韩雨曦的身份做文章——至于里面掺杂了多少不忿的情感,他自己也说不太清。

林义龙对张扬是没什么恶感的,在某种程度上,正是张扬的提醒让林义龙对韩雨曦有了些防范。

“我想,义龙你在英国,对她也很了解吧。”张扬问道。

“原本我以为是这样,却完全不是。”林义龙答道。

“那这种情况,你能帮帮我吗?”

“很遗憾,我要指出的一点是,这终究是你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何况跟我也没什么联系。”没等张扬说完,林义龙就打断了她的话。

“确实,我的情感方面跟你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我找你过来,当然不止是倾诉情感这么简单。”张扬把脸上的泪痕擦去,端坐在林义龙的对面,“我觉得我和我丈夫间的感情没法拯救了,所以我想找一个律师帮我看看,争取取得最大的收益。”

“这倒没什么问题。我这边暂时却有些不便。这个事儿,我感觉你应该去找张佳雯的丈夫,你知道他是搞这方面的,我对于家长里短的事儿不太习惯。”张佳雯是两人的另外一个同学,她的丈夫是婚姻家庭方面的执业律师。

“所以,身为老同学,我想请你帮我参谋参谋,计算计算,我能在这场失败的婚姻中获得什么,以及我到底需不需要把这个事儿提升到法律层面解决。”张扬说道,“义龙你不会连这个老同学的忙都不帮吧。”

“我自然不会不帮。”林义龙问道,“可是,你已经下定决心了?”

“什么意思?”

“你要知道,我国法律要求,离婚诉讼是先庭上调解,调解不成再进行判决;甚至有些时候连调解都不用,你的丈夫和他的代理人可以试图与你达成庭外和解。假如——我仅仅是说假如——你因为和解或者法院调解决定与你丈夫复合,你的代理律师在这个问题是十分被动和尴尬的。”林义龙开始解释这方面的程序,“就算是和解,在很多时候,你要付出的诉讼费也是不小的负担,所以假如你决定找代理人,就要下定决心,中途而废的话,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

“是如果我放过这一次,就会有下一次和第三次,我不会就这个问题进行任何妥协。”张扬毫无情感,没有停顿地说出了这段话。

“下定决心就好。”林义龙答道,开始像之前工作那样提出问题,“你们有孩子么?”

“有一个小男孩。”张扬说着,“四岁了,但是我不打算这么带着他进入我的下一段人生。”

“你打算好了?”林义龙这样问道。

“没错。”张扬说道,“虽然我也很想要孩子,可你也理解。每次看到孩子,我都会想起之前的种种,快乐的已经忘却,只剩下忧伤的。“

“哪怕可能在财产分割上,会有一定的损失?”

“是的。”

“那你们婚姻存续期间的收入如何?”林义龙冷冰冰地把所有的细节都问了出来。

张扬的家庭条件一般,父母是退休职工,在国有体制改革时期拿了内部的员工股发了一笔小财。这笔钱被后来用来为他们宝贝女儿购置了房子。然而,千不该万不该的是,这对夫妻是在女儿结婚之后才为张扬办理的过户手续,如果婚后财产的取得原则,这套房子反而要被划分到共同财产里面去。除了这个纠纷以外,张扬要他们现在住的房子的一半的所有权,还要把丈夫打成过错方,让他“净身出户”。

张扬已经出轨了的丈夫的家庭背景并不好,双亲离婚很早,被母亲一个人带大。后来在私企找了一份研发工作,也不算什么高薪。结婚的时候,张扬的婆婆把多年的积蓄拿出来,为小两口的选定的婚房付了首付。

张扬的那套房产价值远高于张扬丈夫用按揭买下来的居住住房,按照婚姻存续财产平分原则,张扬的暂任丈夫反而可以在财产分割的问题有主动权。

“所以,如果你去找离婚方面的专业领域的律师,大概的花费是25000-50000之间。他们的赠与是什么时候的?”

“大概是今去年年初。”

“到现在已经超过了六个月,让他们撤销赠与是并不是处于撤销期间内的。”林义龙开始对具体问题进行解释,“你只要付一笔小小的印花税,这部分应该是没问题的。但也不算便宜。

“假如,你想要求你认为合理的份额,很简单。”林义龙说道,“你重新去和你父母重谈一下赠予协议,让你父母的住房变成你对你父母的债务,这个问题并不十分困难,夫妻一方负债共同承担。具体的问题等你和你父母签好那份负债协议之后再说。”

张扬面露喜色。

“那么其他动产和不动产呢?”林义龙继续问道。

“剩下的就没什么了,我们家,他管帐,不是我管。”张扬说道,“所以,我一直试图搞明白这些年我们到底积攒了多少钱。”

“但你应有大概的印象吧。”

“有一些,义龙,我现在担心我如果真的准备去讨要婚房,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张扬问道。

“你瞧,这就是我所说的。”林义龙反驳道,“我们讨论的是法律的理性,法律非理性的部分已经在法律条文里得到解决并体现出来了。如果你下定决心的话,就一定不要有任何怜悯之心,我们能为你争取到的部分,是你‘应得’的权益,请不要有任何贪婪或者不安的感觉。”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张扬好像想起了什么,媚态十足地向林义龙身旁靠近,也把林义龙很厌烦的香味带到他身旁。

已经习惯凯蒂耶昂姐妹那种大方的方式的林义龙对“撩”这种感觉十分抵触的,香水的味道更是让林义龙头疼。过敏似的打了一个喷嚏,站起,然后跑向了洗手间。

“饶了我吧!”

33 感性

有些尴尬的桃色氛围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林义龙在剩下的时间里享受了一份牛肉便当,吃下了一些刺身,喝了一杯可乐,与张扬告别。

虽然因为利益取舍不能与这么一个送上门来的韵味十足的‘年轻’妇人共度良宵,但被勾起的邪火却没法被压下去。林义龙在理性和荷尔蒙之间徘徊不断。

本能地,他给凯蒂打了一个电话。凯蒂闻弦知音地预定了前往林义龙家乡的机票,尽管两人才分别不到30小时。

似乎,电话的内容起了一些效果,欲火逐渐慢慢地被压了下去。

回家,洗澡,与耶昂姐妹和家里人通了一遍电话后,林义龙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是周六,林义龙去拜访了他的叔叔。

林义龙的叔叔与他的哥哥一样,也是教育工作者。同样是在高校任教,林叔供职的地方是一个重点大学,比林父就业的学院改制式大学强得不要太多。由于林父在学历上的一些缺损,林叔相继考取了庆应大学的研究生和博士生,并顺利毕业。从霓虹回到就职大学的林叔成了教授和博士生导师。因为学科冷门,并没有申报他学科的博士生,每年的学术压力都通过林叔曾就读的庆应大学的署名论文得到释放:除了每周的两小时课,并不需要遵循严格的坐班和倒班制度。

即使博士毕业一直没有结婚,林叔却是整个林家对林义龙婚姻问题最关心的男人。林义龙只要一回国,林叔就会撺掇把他接触到的各种“准新娘”资源介绍给林义龙,比林父还要上心。

就算是这次叔侄两人见面,也仍然照例提了一句,林义龙急忙把林父要求自己带给林叔的巧克力和“安神咖啡”拿出来,相约过几周之后到威尔士去度假。林义龙保证林叔会在那里住得很舒服的。

和自己叔叔吃完饭,林义龙又在家稍微地整理了一下。夜幕再次降临后,前往火车站,坐订好的卧铺车前往燕京。包厢里,许振坤在里面等着他。

显然,许振坤把林义龙约回国,是有他自己原因的。

上次林义龙回国,只用了一个生意场上消息就帮助许振坤做空了与许振坤前女友交往的煤二代掌握的股票,让这个人在融券市场赔了个底朝天。偏偏许振坤所掌握的基金却是二代继承企业到期债券的最大的债主,就算能够通过各种手段查到许振坤个人是因自己受损而获益最大的那个,这个二代对作为债权人代表的许振坤也只能笑颜相迎,以求一段宽限期。

也许,把自己妻子送到别的男人房里的事情,也会做得出。

许振坤于是前来向林义龙讨要交涉的方略。

“你打算怎么办?”林义龙问道,“反正,他的身家性命仅在你的一念之间。”

许振坤的从中获取的收益,都是从其他人那边借来钱做的个人收益;作为债权人,许振坤掌握的资金却是募集而来的资金。虽然许振坤对他掌握的资金有注意义务,但因为这单公司债券的买入价格很低,只有票面价格的17%,抵押的担保品也大多都是比较值钱的商品房和写字楼,所以那个许振坤有“夺妻之恨”的煤二代也只能去低三下四地求林义龙的这个同学。

“破产了最好,因为我们的债权是有担保的。”许振坤向林义龙解释着,“那些房产我也看过,都是可以售出不错价格的房产。”

“那能指望他他偿还债务,付讫利息吗?”

“不太可能,我们是18.5块钱买下来的企业债,找到能出到25块的投资者是很有难度的。”

“那就按你说得办。”林义龙说道,“不过,如果按照你的想法,我希望你多多注意一下自身周边的安全。”

“为什么?我毕竟是代理债权人,他能拿我若何?”

“说不定,有人会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选择鱼死网破,这样对你并不值得。”林义龙提醒道,“假如你没了,那么对你的接任者来说,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你能肯定么?”许振坤惊讶地看着林义龙,看表情,他是不怎么相信他的情敌会下死守。

“你和他有所谓‘夺妻之仇’,他和你又有所谓‘破家之恨’。这两条你们相互都沾上了,平心而论,你要是他的话你也会这样考量的,为什么你会这样如此天真的认为他不会?”林义龙反问道。

“你是暗示我要斩草除根么?”许振坤顿时理解了林义龙的意思。

“我可从没有这个意思。”林义龙微笑着,“刚开始我就已经说了,‘他的身家性命在你的一念之间’。你有没有想过某种情况,譬如说他的资金来源主要是民间借贷一类的?”

许振坤警惕地看着林义龙,好像面前这个人不再是他所初中开始认识的开朗的家伙。

民间借贷因为催债难,很多都是跟社会的黑暗面有关系的,暴力催收的乱相屡见不鲜。就算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考虑,假如能通过人事混乱让自己有些喘息的机会,纾解资金压力。就算是掉了脑袋,也还是会这样做的。

“不用以这样的眼光看我。”林义龙察觉了许振坤有些陌生的目光,冷静地说道,“这是十分理性的分析,你也不是不知道民营企业的融资渠道,当你决定动手的时候,已经注定是这种你死我活的这个结局了。”

“他的资金来源,你不会早就知道了吧?”许振坤问道。

“这不是我应该知道的问题,而是你的考量:从刚开始的时候,他的入场资金的规模,你不是早就已经考虑好了么?”林义龙反驳道,“难道,这种紧急的融资,不是早就出于你的应对方案中了么?现在考虑后果,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许振坤沉默了,林义龙则坐在对面,静静地沏了两杯英式红茶,拿出一包苏格兰的奶油酥饼慢慢享用。

当林义龙即将吃完第三块奶油酥饼时,许振坤苦笑着,喝起面前已经快凉透了的红茶。

34 图穷匕见

林义龙到燕京并没有住宾馆,而是在许振坤家里过夜的。两人晚上去了许振坤家楼下的网吧,重温了在儿时在网吧打《三角洲》时那种感觉——虽然,两人打得游戏变成了求生之路。

第二天,林义龙搞来了一套非常廉价的西装,前往许振坤就职的银行。

“这位是林律师,我请来的外部专家顾问。”许振坤这样向自己的两个助手引荐林义龙,“因为这次谈判很重要,我们必须要一个外部的专家意见进行参考。”

许振坤的两个助手分别跟林义龙握手,虽然这身西装让两人稍有微词,但林义龙毕竟还是自己上司所“钦定”的律师。四人坐在会议室里,等了两分钟。

随后,那个从许振坤手里抢女友的煤二代出现,同时跟着一男一女。

几个人随后相互介绍姓名和职位,分别坐在会议桌两侧。

能在证券交易所上市的流通债券是良莠不齐的。因为公司债债券并不能实现刚性兑付,仍然存在风险。受限于发行时和交易时的情况,自然有投资者挣钱和赔钱。可就算信用评级跌到了垃圾级,就算存在到期极大可能无法偿还本金的情况,在某些人看来仍然有利可图。比如类似许振坤买入的这家公司所发行的两个公司债,票面价值都是100元:既然煤炭采掘和炼化已经开始萎靡,之前的个人投资者和机构投资者纷纷选择出售自己持有的债券,债券的价格被各种抛售拉到了非常低,甚至可以低过担保的抵押品的市场价值。当利息可能发生逾期支付的情况下,债务人当然担心自己的抵押品,而债权人更关注债权能不能按时得到履行,两者进行面对面会谈就很有意义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大概指的就是现在的情况谈判桌上的情形:两边的首席谈判代表的脸色都不太好,毕竟两个人已经是老相识了。

许振坤看了看自己这方坐在末尾的林义龙。

“我方华雁银行投资银行部已经占有贵方内蒙乌德股份有限公司所发行的15乌德投共计六百五十万三千五百零四份,票面价值为六亿五千零三十五万零四百元.......“林义龙自然留意到了好友的目光,照本宣科地大声朗读了报告书所承载的具体情况,“按照季度付息的原则,截止到2012年七月四日,贵公司本期应付到期利息为一千一百二十万.....“

“请不用继续朗读了,我们桌上的报告内容很完善。”“煤二代”的助手终于开口说话了,“我方现在的情况,没有办法在后天,也就是七月四日向贵方履行债券所刊载的利息项目,我们就是以此为目的希望与贵方进行诚意的谈判。”

“请允许我读完。”林义龙反驳道,“我所在受委托之后的调查中发现,贵方所提供的担保房产的三十八项各式抵押权中,有三十二项已经设置了二次抵押权,抵押权人为燕京利特斯融投公司。”

听到自己公司买入的债券被二次抵押,许振坤的两个助手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刚开始的商业笑容已经挂不住了。

“以此为出发点,我行认为,贵公司已经不仅无法在当期履行债券所登载的债务利息给付义务,也无法在债券承兑期履行主给付义务。希望贵公司能在此给与此问题的解释。”林义龙把自己面前的报告读完,重新靠在了椅背上。

公司债券的担保物权完完全全是一个玄学,因为虽然公司在发行债务的时候存在着这么一个债权管理人(2015年以后叫债权受托人),十分尴尬的现实却是这个债权管理人是由公司债券的发行人聘请的,而且很大一部分需要仰仗公司债券发行人,也就是债主的意志;这个债权管理人管理的财富并不是自己的,也很少参与债务公司的经营事务,除了工资,管理人通常并不在乎债券持有人的死活——尤其是公募债券。倘若债务公司要进行再次贷款融资,并且拿担保债券给付的抵押权进行担保,管理人也只能说“yes”。所以往往到最后,公司债一旦无法付讫,公司公募债券的持有者什么也拿不到。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有公司律师和常设法律顾问以外,很多金融机构还是需要非常多的外部资源参与公司法律和调查事务的原因之一。

类似华雁银行这样的投资银行,或者类似的私募的管理基金倘若入局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有一些可能是通过债权管理人掌握公司经营状况,进行注资并盈利,也有一种可能只是为了破产过程中的营利。如果是后者,只要入局,对债券的发行公司来说几乎就是死局。

“那我们只能宣布公司破产了。”“煤二代”旁边的助手拿出了这么一个无脑的压迫式谈判方案,这种方法在各种宅舞谈判之中屡试不爽,只能寄希望于这一压力从而保全公司。

“请便。”林义龙在旁边接下了话头,“我想提醒贵公司,根据我行的调查结果,我行对贵公司的抵押权行驶时,会得到有限受偿,以贵公司债券周五晚的收盘价格,我行虽然拿不到全部的债券所刊载的票面金额,然而贵公司对我行的债务清欠时仍然没有损失。”

“煤二代”的助手面色讪讪地不接话。

“我想与许先生单独谈谈,各位能给我们一些时间么?”“煤二代”突然低沉地说道。

“可以。”许振坤毫无表情地点点头,除了林义龙以外的双方人员都离开了。

“煤二代”看向留在房间里的林义龙,不解为什么这个律师没有离开。

“不用看了,这位林律师,是我的好友,也是把你从外到内调查到骨髓的调查员。”许振坤低沉的嗓音把“煤二代”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你撬我女友,我毁你祖业,这个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你不要以为这个事情就这么完了!”“煤二代”大喊道,连走廊外面等待着的成员都听得见。

“当然不算完。”林义龙在旁边说道,然后拿出了一张打印出来的纸,扔到了“煤二代”面前,“我想你一定很清楚这是什么吧!”

“煤二代”接过,上面印着三个账户的信息和两个澳大利亚的地址,他脸上一下就变了色。这是他父亲为他安排的退路。

“XN,不错的地方。”林义龙十分轻佻地评论道,“可新南威尔士还是没有南威尔士好。”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不用说,如果你破产,你就用不着去这些地方了。”许振坤说道,“不过,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注意这些没用的身外之物。这位林律师做了一个小小的调查,你应该明白你进行二次融资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35 生意场

无论愿不愿意承认这句话的指导意义,奥斯卡-王尔德说的“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是关于性的,但性本身除外,性关乎权力。”还是有一定合理性的。林义龙和许振坤是众多践行者中的两个罢了。就算能放下一些其他方面的执念,可关于“性”的方面完全不能不管。

所以,在某些特定的关乎“信任”的情景下,一旦失信,就是决定性或者致命性的。

整个下午,许振坤没有好好工作的心情,提心吊胆地留意着四面八方传来的信息,直到拿到予以资产保全的先予执行令,才算安心。

以现行体制的速度,法院从受理到决定当然不会这么快——林义龙调动了部分社会资源的结果,没有实质问题,只是程序加速,这样的要求并没有被拒绝的理由。

即使这样,事情也不算结束。

在一切尘埃落定、许振坤的“夺妻之恨”得血的当天傍晚,两人找了一个日式铁板烧,在大厅的一个没多少人的空桌旁等着点餐。

林义龙始终对价钱不太便宜的自助式的铁板烧趋之若骛,不用有点餐的麻烦,也没有结账的推搡,更没有餐桌间的觥筹相劝。

两人点餐后不久,两个穿着商务休闲装的男人坐到了林义龙和许振坤的旁边:一个穿着棕色外套,长相十分老成;另外一个穿着青灰色的休闲西服上装,稍显稚嫩——但也应该跟林义龙和许振坤两个岁数相近。

“许先生,您好。您身边这位是林律师吧。”青灰色穿着的人礼貌的问道。

在年轻的那个试图与许振坤和林义龙搭话的时候,穿棕色外套的人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好朋友。

“两位有何贵干?”林义龙并未否认青灰色西装男的猜测,问起两人的来意。

“这位是利特斯担保公司的副总,王宁王经理。”穿青灰色衣服的人介绍着,“我是......”

“请先等等,我不记得我们华雁银行与贵公司有经济上的来往,如果两位有什么资金上的困难,请在上班时候来,现在是下班时间。”林义龙很没礼貌地打断了来人的讲话,倨傲地说道。

“我们是来谈关于乌德公司的债务的,有些情况我想请两位说清楚。”穿着棕色外套的王总突然说道。

“有些什么事情我不了解的呢?”林义龙问道。

“林律师不了解的是我们的背景。”王总也摆出与林义龙同样的傲慢态度。

“哦?我很好奇,请细说一下。”林义龙针尖对麦芒。

王总用眼神示意穿青灰色西装的下属上前。

“我们知道林律师在国外呆了将近8年,对国内的具体事务不慎明了。”下属说道,“但请还是让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路特斯公司的总经理助理,我姓刘。我们利特斯公司虽然远远比不上华雁银行,但我们的客户却是...”

“你们的客户并不代表你们。”林义龙继续打断,“刘先生,我们现在还没对你们这方面的客户有所顾忌,生意场上赔赔赚赚十分正常,既没有一直赔到最后的输家,也没有一直赚到手软的赢家——既然你们来找许先生,那说明你们并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说动许先生的上级——我更想听听你们的目的。”

“两位先生,您要在这里吃饭么?”一旁的服务员感受到了火药味的服务员突然插了句嘴,“如果是的话,请不要影响其他食客;如果不是,请不要骚扰我们的客人。”

刘姓助理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估计他对维持秩序的服务员的说辞更愤怒一些。

“我想请两位把华雁银行所持有的乌德公司债券,转让给我们。”王总见到自己的下属不行,只能亲自下场了。

“这倒没什么不可能。”许振坤说道,“我想听听你们的报价。”

“每张债券20元!”王总咬牙切齿地报出了这个价格,这个价格比当天晚上的收盘价高了近一成半。

许振坤没有说话,而是冲着身旁的林义龙傻笑起来:

“哥们,你听说了么,他要20块钱买我100块的债券。”

林义龙也跟着尬笑。

“为什么票面价格100块的东西,要20块卖给你们呢?”许振坤问道。

“我这样是为了贵方考虑,我们知道贵行是17块两毛八的价格买入的,我们多加15%,为你们省去一笔执行费。”

“这个价格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我怀疑你们有没有足够的资本。”突然间,许振坤换上了一副凛冽的凶相,还夹杂着一种无所顾忌的贪婪,仿佛把隐藏在皮囊之下的黑暗全部透出来了让人一观。

“请相信,我们有这个实力。”林义龙身旁的王总低沉地说道。

“你们的账面上只有不到五千万。”许振坤声音吸引了所有餐厅食客和工作人员的注意力。他大声喊道,然后把一份早已装订好的资产负债表扔到了王总面前,“你们拿什么买!”

这份负债表,是许振坤几个月前就已经着手收集的,下班前才拿到全部信息重新打印装订的重要资料。按照信息披露规则,最迟明天就需要把这份文件公告出去,如果想要阻止许振坤,只有今天一个晚上的时间。

“我们公司打算向贵行贷款,收购这些债务。”一旁的刘姓经理人说道。

“也就是说,你想向我们借钱,买下我手中的债券?”许振坤回答道,“想得不错,但你们没多少时间了。”

“这件事不会这么算了的。”王总仍然沉稳地说道,“对此,我们势在必得,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是你跟他们的事儿。”许振坤不理会这样的威胁,“我行和你们公司也好,我和你个人也罢,都没什么正常或者不正常的关系。第一责任人是你们的那个债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这么说,没什么好谈的了?”王总站起身,“许先生,既然你做过调查,您应该清楚我们身后的能量。”

“这个问题我来提许先生回答。”林义龙说道,“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以我还有许先生的职位,并没有跟王总王先生谈‘能量’这个话题的资格;要从在实体的代表层级,王总的利特斯公司毕竟是一家担保和资产管理公司,不是银行,就没有银监会颁发的金融业务牌照,这时反倒是王总没有跟我们谈话题的资格了。顺便,我想这么说,无论王总想来白的,还是来黑的,亦或是来阴的,我们总有解决方案。我和许先生自然还是希望和气生财,假如贵公司和王总能在明天上班之前筹集到您20元报价的全部资金,我们愿意放手。我相信王总明白我们是什么意思。”

说完之后,林义龙就重新坐定,为自己倒了一杯可乐,跟身旁老神在在的许振坤碰杯。

36 重新做人

接下来的13小时筹资或融资将近六千万并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无论是许振坤还是林义龙都没有让手头的债权起死回生的念头——林义龙和许振坤是乌德公司股票最大的做空者,一旦乌德公司被华雁银行去法院宣告破产,接连会因为各种原因会被爆出各种丑闻,就算有跌停板这种机制在保护公司,也不能阻止两人的收益会以“亿”这个单位累积。当一切完结之后,“小小的”路特斯担保融资公司那不到两亿的资产规模,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同样不在他们眼里的还有破产过程中涉及到的上万工人的“再就业”和地方经济萧条——看不到的惨象当然无法唤醒他们的同情心。

生意毕竟是生意。

在拿到那笔收益之前的一个月这段与路特斯公司“平起平坐”的时间里,两个小伙伴的生命当然更加重要。

林义龙和许振坤在铁板烧饭店度过了很愉快的三小时时间,他们聊起了英超、聊起了伦敦,最后又聊到林义龙现在的林场。出门时,两人感受到外面一些人不怀好意的目光。

“之前你说过的是对的,但你有什么应对措施么?”许振坤问道。

“当然有,而且什么都想好了。”林义龙回复道,“那许叔和王阿姨那里,没问题么?”

“完全没问题。”许振坤说道,“正好他们退休后也闲得无聊,想去国外看看呢。”

两人一直走大路,回到了环贸,坐上了去往三元里的地铁,在那里又换乘了机场地铁线,来到了机场。

许振坤直接从林义龙手里拿到了登机牌,两人随即进入安检,让跟着他们一路的几个不怀好意的人望而却步。

作为基金管理人,许振坤是不能出境的,如果一旦出境就会让整个问题复杂化。只要他留在国内,基金管理人的任免流程需要花费至少两个月左右的时间,除非许振坤辞职,不然就算他不在办公地点,他下达的指令也是一定要被他下属遵守的。

所以,看起来许振坤拿着的是去往纽约的登机牌,实际上他和林义龙只是在候机楼逗留了一些时间,装作上厕所错过登机时间的样子,为自己改签了一个月之后的机票,又与林义龙坐车重新回到了燕京市区,回到了两人刚刚没离开多长时间的国贸,入住了以林义龙化名护照登记的华夏大酒店。

看到两个看上去穿着体面的男性在选择在深夜入住同一个房间,女侍的脸色有些不大对。可许振坤实在是太紧张了,并没有像林义龙一样留意到前台的不自然。

这是对很多人命运攸关的八小时,对实际控制乌德公司的煤二代是这样的,对路特斯公司的王总是这样的,对许振坤来说,也同样如此。他在房间里烦闷地来回踱步,无法平静。

“八个小时而已。”林义龙觉得自己好友的表现有些太紧张了,这样劝说道。

话音未落,许振坤的电话响了。来电的人是华雁银行的执行总裁于总。

“振坤,你在哪里。”对面问道。

“在朋友旅馆叙旧。”许振坤答道。

“有人报案,说因为你损失了两个亿,畏罪潜逃了。”许振坤把手机放到免提,让林义龙也能听见那边再说什么。

“不可能。”许振坤说道,“我现在要报警,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现在在哪个酒店?”于总问道。

“现在情况很复杂,暂时不能告诉你,报案之后自然水落石出。”许振坤说道,然后挂断了电话。

两个小伙伴随后出门,在一个地区分局的门口,当着执勤警察的面拨打了报警电话,执勤警员向操作员确认了许振坤的身份,尽管林义龙在一旁用手机录像让执勤员很不自在。

这是一招臭棋,路特斯公司的王总说什么也得在工作日之前找到许振坤和林义龙,买下华雁银行手中的债券。除了募集和融资外,必须取得许振坤的首肯--昨夜的剑拔弩张的气氛看来,许振坤并不想就这么放弃手中的债权。故而,王总决定控制许振坤,直到完成债券的交割。

需要解释一点,即便路特斯公司的王总能弄到钱,无论是什么手段是否正当,许振坤都可以以无可指摘的法律理由拒绝债券的转让:小额担保贷款公司的性质决定了许振坤可以就资金的来源和用途提出疑问,就算林义龙或者类似的其他律师不在场,许振坤也能从容地以这些疑问未得到妥善解释而回避掉晚间做出的保证。他们的对手方对此一清二楚,可也不能不去筹钱,否则这笔交易宣称无效,让他们达不到避免乌德集团破产的命运——为了这一点,路特斯公司会不惜一切。

林义龙设计的“紧张出国”让整个路特斯公司的不能放在明面说的努力前功尽弃,却也让这个王总看到了决胜的契机——举报许振坤因基金重大损失畏罪潜逃国外,是最好的办法。只是这一点,已经让林义龙早已提前料想到了,被直接将死。

当晚,在执勤室被一大堆警察保护的许振坤睡得很香,躺在长椅上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五点半。醒来后,他不理会在门口一脸尴尬且姿态卑微等待着他的王总,与华雁集团的过来询问情况的执行董事确认了一下情况,给董事长打了一个电话短暂交流,并填写了一份报案表格。

投资基金部已经上班两个小时的九点半的时候,“姗姗来迟”的许振坤带着林义龙重新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这时,乌德公司被华雁银行起诉破产的信息披露义务已经得到履行。

一切的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没人能够拯救证券名称为ST乌德的乌德集团;也没人能拯救路特斯公司;受损严重的还有那些依靠乌德公司订货的供应商和路特斯公司的金主;最后,还有因乌德公司即将破产而损失惨重的庄家们。

至于大获全胜的许振坤,则午休前在辞职信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正如两年前林义龙因为凯蒂而被强制休假的理由类似,不申请而企图直接出国的行径终究还是犯忌讳的,正好给了许振坤在大洋洲“重新做人”的借口。

—————————————以下为无意义的特典—————————————————————

“义龙,我在考虑昨夜那个路特斯公司的王总,到底如何脱身,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午饭时,许振坤问了这样的一句话。

“你真想知道?”林义龙问道,“如果你发誓不生气,我就告诉你!”

“请说。”

“假如,那个王总愿意给我五千万的话,我就帮他抓住你。”林义龙俏皮地说道,“剩下的钱刚好可以作为‘接手’义警实际破产了的接盘资金。”

“那我们合伙的五百万不是收不回来了?”许振坤微笑道。

刹那间,林义龙换上了一副凛冽的凶相,还夹杂着一种无所顾忌的贪婪,仿佛把隐藏在皮囊之下的黑暗全部透出来了让人一观。

“我们的合伙协议是以你个人的借款形式向米德赛克斯银行借贷的,假如合伙失败,你就算输光内裤也要把这笔钱还给我。”

37 有限介入

连着两个礼拜,ST乌德被证券持有人恐慌性抛空,期间虽然传出“当地权力机关”可能接手的消息,却并没有更多能提振股价的利好传出,只能看着股价一天比一天低。几天的时间里被临时停盘了三次,然后继续被持有人砸盘。

周五,损失过于巨大,林义龙和许振坤的账户被借出股票的证券公司强制平仓,这比两个人预估的收益少了300万。

虽说为自己的财富积累划上了一个句号,可也吸引了监督委员会的高度注意。整个下半周,许振坤都在与不良资产的管理方打交道,把这些有抵押的债券进行价值重新评估,再以新立债券重新打包出售的方式处理所持有的乌德集团的抵押品。考虑到还在不断上升的房价,华雁银行投行部也从中收益颇丰,堵住了很多对许振坤工作颇有微辞的人的嘴。

因为那个煤二代为这笔债券的发行提供了担保,海外追索权被林义龙以非常低廉的价格买入。几个月后,许振坤成了新南威尔士希德尼(写手的怨念:XN-Sydney)玫瑰湾一座漂亮四居室房子的主人。

这天下午,许振坤就在林义龙帮助的预约中,见到了斯图尔特,两个人的谈话中涉及到了很多国际银行间结算的一些知识。即使管控很严格,只要“门户开放”,还是可以把收益弄到国外的。

现在,可以放松一下了。

“如果我是你,我就让你的前女友永世不得翻身。”喝完只是具有象征意义的碰杯“白葡萄汁”,林义龙给许振坤的杯子里斟满了葡萄汁时细语道。许振坤虽然辞职,“金融类职业如果舞弊和失信是没有办法在这个行业立足的,是吧。”

如同恶魔的低语,让许振坤感到了寒意。

许振坤的前女友被富二代抢走之后,就一直担任债券的管理人。既然债券的票面金额得不到清偿,作为华燕集团投行部基金的小头头,去调查债券管理人应该责无旁贷,如果真的这样启动问责机制,就毁了许振坤前女友之前的所有努力——有违背债权人利益的行为,正如律师违背自己对忠诚义务的道理一样,后果也类似,这一点已经在林义龙所受的教育中理解得很清楚了。

“你应该明白,当你到这种地步的时候,他们是不会怜悯你的。”林义龙回到自己的座位,“下了死手就不要犹豫。”

“可毕竟她在这个问题上仅仅是出轨罢了,平心而论,假如我处于她的位置,我也会做这样的选择的。”许振坤的反驳充满了苦涩意味。

“你会么?”林义龙这句反问用上了非常嘲讽的英式口音的英文。

“好吧,很可能不会。”许振坤同样用英语回应道。

“我还没到真的感到尊严受创到毁人前途的地步!”许振坤重新换回了汉语解释道,“除掉首恶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我不会评论你想去跟人复合的希望。”林义龙说道,“但你要明白,很多事情如果没办法做好收尾,恐怕她也不会知道,而且反而因为那个煤二代的垮台对你更加怨恨,毕竟是你毁了她的‘幸福生活’。既然如此,与其明知你和她以后再见都不会幸福,要么就拿这个进行要挟彻底两清,要么就像我说的那样不留手尾。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破镜不可能重圆。”见许振坤没有回应,林义龙继续添油加醋,“要么回炉重塑,要么扫入垃圾堆里,不然你每天洗漱穿衣时,每一个碎片上都是一张脸,也就没法知道你自己是什么样子了。”

“追究责任时候,不能换位思考,你曾经这样说过。”许振坤说道。

“没错!”

“那我们为什么不能放过她呢?她毕竟是一个女人。”

“男人跟女人,在这个市场有什么不同?本来就是一个冷冰冰,仅凭数字和消息这些冷冰冰信息决定的体系,难道会因为男人女人的性别不同导致所承担义务不一样?

“我觉得我们的气量应该大一些,这样格局是不是有些太狭隘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气量和格局为什么要大一点呢?”林义龙觉得这个问题非常奇怪,“格局和气量,不是有可期收益的情况下才应该考虑到的么?既然以后不可能会再见到她,而且对你的职业也留有隐患,谈不到什么格局大小的问题吧。‘付出投入产出比太低’这一条理由才是在现在的情境下可以被认可的——我们既然什么成本也没有,收益也不可谓不大。这个问题不如你自己扪心自问一下,你有什么可以要求自己‘气量和格局’大一些的理由。”

林义龙说得收益,指的是泛泛的物质上或精神上好处——他试图表达的意思是想让许振坤的情感得到解脱。可旁人,尤其是许振坤听起来,却像林义龙对许振坤前女友的家庭财产有些不轨的图谋一样——如果许振坤前女友想从中脱身,就会“私下”接触债权人并努力“说服”债权人“高抬贵手”,承认她在担任债券管理人期间是妥善地履行了义务。如果不这样做,很可能会演变成牢狱之灾附加沉重的赔偿义务。债权人和债券管理人“私下”接触时各种商业“关贿键赂字”显然是免不了的。许振坤前女友的家里薄财是有的,以林义龙的操行,会把这个家庭的家底刮个干净,更不用说到最后也未必会放手。

“那我多分给你一点钱,好不好?”许振坤哀求道。

“你我的钱,足够多了。”林义龙摇了摇头,“我对你的女友毫无兴趣,我更关心的是你能不能从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中恢复——我能做得就是,以第三人稍显客观但无情的观点提供一些朋友的意见。有决定权并且做最终决定的人,还是你,仅此而已。”

“没有反悔的机会,对吧。”许振坤问道。

“是的,历史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林义龙把加了气泡的白葡萄汁一饮而尽,叉起了面前的烟熏三文鱼卷,放到了嘴里。

38 复归

林义龙在国内度过了“刀光血影”的一周时间,应该没有什么更多的挑战了。在周六上午,在许振坤和老相识斯图尔特的欢送下,林义龙来到燕京机场,动身返回伦敦。

国内已经习惯了酷热的林义龙回到伦敦之后感到了凉风阵阵,连“近在咫尺”的河岸街公寓都没回,坐上了长途大巴,返回威尔士,目的地却不是自己的林场,而是凯蒂在博纳斯海滨的联排别墅。

就算有自己的办公桌,英国人利用最多的地方却是吃饭时的餐桌,凯蒂并不是例外。

“义龙,你来了!”凯蒂只是在楼梯的转角处迎接林义龙,两个人相拥,接吻。

“奶油花心菜和土豆?”两人接吻时,林义龙“顺道”品尝了一下凯蒂的晚餐,“甜!”

“味道很浓么?”凯蒂后走入厨房烧水,一边沏茶一边问道。

“还好。”林义龙随着凯蒂进入厨房,拿出橱柜中的一盒苏格兰式奶油饼干。

最近一段时期,因为耶昂姐妹怀孕,林义龙和凯蒂的交互骤然多了起来,林义龙会在林场住宅陪耶昂姐妹度周末,但周六的时候就会在姐妹俩的默许下来卡博纳斯共乐,对凯蒂的生活习惯几乎了如指掌。

“旅途如何?”凯蒂往杯子里投入茶包,泡上热水,放入牛奶。

“还好。”林义龙答道,“你这一周如何?”

“还是老样子。”凯蒂答道,“回了一趟杜伦,去看了场板球比赛。”

“wow,贵族运动。”林义龙评价道。

“曾经是,现在已经很广泛了。”凯蒂对林义龙有些嘲讽味的评价有些不悦,他根本就不了解这项运动。

“赛果如何?”

“输给了格拉摩根郡!”

“等等,你住在格拉摩根郡啊!”林义龙问道,“你不会以杜伦的球迷身份跟格拉摩根球迷一起飞到纽卡斯尔,然后为客队加油?”

卡迪夫的索菲亚花园有威尔士唯一的一所英格兰国内板球联赛的俱乐部,继承了格拉摩根郡的名字,是最早的板球比赛的成员,不消说在格拉摩根郡,就是在威尔士也有一大群追随者。

“猜的真准。”凯蒂回复道。

“你这卡迪夫的叛徒!我要清理门户!”林义龙一下子从背后搂住凯蒂在她的腰肢上挠痒痒,两人互动过程中凯蒂又吵又闹,最后还是被林义龙制服,向他讨饶。

凯蒂的呼喊惊动了在凯蒂家借宿的不速之客,昔日的室友,法蒂玛。

法蒂玛听到凯蒂的叫唤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劫案,拿着凯蒂挂在卧室间走廊的板球棒下楼,随后在厨房里看到有些尴尬的一幕。

“抱歉,吵到你了。”林义龙气喘吁吁地道歉,气氛确实很尴尬。

“我还以为来了入室窃贼。”法蒂玛脸色发红地说道,然后转过身,“十分抱歉。”

“要来一杯阿萨姆的红茶么?”林义龙向法蒂玛问道,“来聊聊天吧。”

林义龙提出这样的建议,法蒂玛倒不是不能拒绝,但她还是想把和林义龙的恩恩怨怨了结清楚,跟着林义龙进入了客厅。

客厅的电视里面播放着经典的《埃莫代尔》,里面的内容虽然多多少少能和当代的乡村生活应景,但林义龙真的难以理解里面的生活方式,把频道换成了天空体育,播放着更吸引人的欧洲杯。

“欢迎你回到大不列颠。”林义龙对法蒂玛说道,“不过没想到你依然和凯蒂是室友。”

“只是在这里借住两天,找到工作之后就从这里搬走。”法蒂玛说道,在北孟加拉的经历让她学会了隐忍,“如果不妨碍的话。”

“没事,只要凯蒂愿意,我不反对。”林义龙抿了一口茶,配上了一小块掰开的奶油小饼。

凯蒂知道两个人有话要谈,情况可能会很难看,于是借着给林义龙做培根奶酪堡的借口,回到了厨房。

“你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法蒂玛觉得这样的说法并不确切,“我说的是我现在的样子。”

“当然。”林义龙回答道,“这件事是很正常的,我们都是有立场的,法蒂玛你的立场刚开始就把你放到了一个很微妙的位置——你不要忘了,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你来到了不列颠群岛,而不是加尔各答或者孟买这样更开放的大城市。结果呢,你的乡民不还是把你给赶到了达卡,连带着你的双亲也得被乡民议论。”

“可我的乡民不都是坏人.......”法蒂玛似乎想为自己的乡民辩解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们和你一样,都是古老习惯的被害者,可在这种情形,他们已经从被害者变成了加害者。”林义龙说道,“所以,其实就是这样一回事,刚开始需要明确自己的立场,剩下的做法就很明白了。这就好像说,我要追求幸福,然后拿事业、婚姻等等作为‘幸福’的参照物,结果就逐渐演变成追求财产婚姻之类的参照了。请严格地区分目的和手段,倘若搞不清楚这两点,最终是没有好结果的。”

凯蒂一直在厨房装作忙碌的样子,但是两人所有的话都透过了不太厚的墙壁让她听了个一清二楚。这些人生经验她何尝没听说过,可实际制定计划执行的时候,却没办法像数学那样对变量进行准确控制的,主要衡量的客观指数却全部变成主观标准。现在的生活质量,难道就不是凯蒂曾经梦寐以求的么;现在的目标,难道比不上之前对自己的进度规划么;现在所的失去,难道不是在之前认为能够牺牲的么?就算是全部符合凯蒂曾经对日后生活的美好憧憬无可挑剔,可凯蒂还是发现自己与之前的追求愈来愈远,可她正在劳作的双手却没能停下,换句话说,已经停不了了。

“不管怎样,欢迎法蒂玛你回到不列颠。”林义龙见法蒂玛一直无话,和她握手,“祝愿你在接下来的生活中开心愉快,如果你需要解决工作签证的担保人,可以找凯蒂帮忙——如果不向我这里领取薪水的话。”

39 家庭琐事

林义龙和凯蒂并没有在凯蒂家留宿,而是在卡迪夫湾的一个家庭旅馆寻求浪漫。周日的上午,陪凯蒂去了一趟附近的超市进行采买后,坐火车回到卡迪夫市中心——耶昂姐妹在卡迪夫的罗斯正教的进行礼拜。他在门口碰见的,不仅有耶昂姐妹,还有耶昂夫妇。

耶昂先生来威尔士除了探望自己的女儿们之外,到这里进行手术后两年的最后一次复查,如果再接下来的三年内没检测出复发和扩散——也就是所谓临床上的“癌症治愈”——还有很多年的预期寿命可以活。这种术后复查,并不是非要选在进行手术的医院,而是随便找一个有资质和设备的医院就可以,既然有耶昂姐妹为他们创造的优渥条件,不可能不利用的。

罹患癌症之后,教堂已经成了耶昂一家的精神寄托,纳迪亚和薇拉以及耶昂先生的种种不幸,都被看成了命运为这一家设置的挑战——在他们看来,生活的苦难已经过去,一切开始转好了。

“你回来了!”纳迪亚在会场门口看到了林义龙,笑盈盈地打招呼。不过,因为有些显怀,不能像之前那样飞奔到他的身旁。

“回来了。”林义龙说道,然后小心翼翼地和耶昂夫妇打着招呼,“欢迎,岳父大人。”

英语是没有“岳父”这样类似的单词的,但是俄语有,所以林义龙并不能按照英式习惯那样,称呼耶昂先生的昵称“萨沙”,而是以“тесть“这种专有称谓来称呼耶昂先生。

“你很忙啊。”耶昂先生意味深长地说道。

“嗯,有些琐事。”林义龙答道,故意回避了耶昂先生的弦外之音,“既然我们都在卡迪夫,我知道附近有非常不错的烤肉午餐,假如愿意的话.......”

“我们回家吧,准备了烤牛肉。”纳迪亚提出了反建议,“还有约克郡补丁、土豆和蔬菜。”

“那就回家。”林义龙笑道,然后发现,纳迪亚和薇拉的代步车的布局只够两个人的,不得不尴尬地一个人坐火车回布莱肯林场。

等林义龙终于抵达时,在花园里,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肉类、蔬菜、土豆和装着肉汁的约克郡布丁已经被摆到了盘子上;就连林父和林母知道林义龙归来的消息,出现在餐桌旁;就等着他入座了。

林义龙拎起装着暗棕色的格瓦斯的大杯,给自己的杯子里倒满:“祝百事如意。”

餐毕,纳迪亚和薇拉在厨房里收拾餐具,耶昂夫人和林母去了花圃散步,耶昂先生倒在了躺椅上晒太阳,林父和林义龙则在书房里聊着关于林义龙叔叔来英国旅程的安排,然后就转到唏嘘亲属去了。

“你知道么,你的英杰叔叔,在北美混得很惨。”林父说道,“在埃德蒙顿,冬天连锅炉都烧不起。”

“啥?”林义龙叫出了声,“他们是怎么活过来的?”

埃德蒙顿位于阿尔伯塔省,冬季的平均温度在零下13到零下三十度不等,如果不开锅炉,人呆在室内如同冰窖一般。假如说南威尔士的冬季均温在零上四摄氏度左右的冬天不开锅炉很难熬的话,那么埃德蒙顿不开暖气几乎与自杀无异。

“冬天在保暖被里穿棉裤,这才能够维持体温。”林父解释道。

“这么惨还在那儿呆着干什么?”林义龙问道,“他们一家不会到那个地步吧。”

两人议论的“英杰叔”是林父的表弟,是90年代末第一批前往西方发达国家移民的,传闻混得很不错。就连林义龙留学英国时,也是这样传言的,可是等林父到英国半年慢慢有了西方生活的印象之后,才慢慢地了解到英杰叔在阿尔伯塔省的生活境遇成了什么样。

同样大学毕业,林父林母在国内虽然说过得稍微平凡了一些,在保证生活之余,能供林义龙出国读书,也能为攒下算不上富裕却说得过去的家底,境况最惨的时候,也没到冬天需要穿着厚棉衣棉裤裹在保温被里的情形。

“我记得,不是说阿尔伯塔省有救济款么?”林义龙问道,“都混到那么惨了,不会连救济款都申请不到吧。”

“他们不会,假如你申请救济,一切的东西都会打对折。”林父说道,“因为他们领救济,在一些问题上就很难施展:银行不会批你的贷款申请,移民局不会接受你对亲人的移民担保,租房子也租不到好的.......要是你,你会接受么?”

“不好说,假如我要是到那个地步的话,救济不可能不去要吧。”林义龙对此有一些耳闻,认为这样也很正常。领救济再不济,也比被债权人宣告破产好多了,前者至少有时间限制,破产带来的影响则完全没有期限,一直到离世的那一天——类似林义龙和凯蒂这样的法律执业者、以及林义龙和耶昂姐妹这样的曾经没获得永居身份的移民是最在乎,“再不济,因为我当时可以申请永居,实在不行呆满移民监,然后回国工作呗。”

“他们没有这个勇气!”林父反驳道,“他们要是真的回来了,国内那边什么都没有,不被人指着脊梁骨么?”

“真凄惨,要是不出国,稳稳当当地在国内熬资历,现在也能在我叔叔哪个大学熬成教授了吧。”林义龙评价道,“机遇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你要能.......算了,这个事儿我不应该提。”林父把话说了一半,有吞回去了。

“换个话题,我正好想问问老爹,你觉得纳迪亚和薇拉的父亲,水平怎么样。”林义龙问道。

“你是说亚历山大?”林父有些迟疑,“如果能在莫斯科的某所大学当教员,水平应该差不了的吧。”

“那实际上呢?”

“实际上我哪知道,我都离开教学坐办公室多少年了。”林父疑惑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纳迪亚和薇拉一直想把她们的父亲留在英国,想找我当担保人。”林义龙答道,“如果老爹你想回归学术的话,我可以给你写推荐信在塔尔波特制铁的技术部找个职位。”

40 爱尔兰

林义龙在威尔士滞留没满24小时,就骑着摩托车前往彭布罗克郡的港口,搭乘凌晨两点半的渡轮前往韦克斯福德,名义上他代理的“Cwmdoncin资本”的注册地就在这个爱尔兰的东部重要港口城市的一个办公室里。

即便名称是威尔士语,可为了税收方面的考虑,作为资产实体的控制方林义龙还是决定把注册地放在了爱尔兰,以便规避资本利得税和营业税。除了爱尔兰,这样的税收天堂除了比较传统的尼德兰以及卢森堡,以及十分开放的狮城和香江外,也包括很多现英属海外领土,比如开曼群岛、英属维尔京群岛、直布罗陀、百慕大、马耳他以及最主要——英国本土。

在这些普通法法系国家,负责资产信托的合伙企业或者公司是不会向外界吐露资本持有人姓名的,监管机构更喜欢直接监控这些企业而不是为其代理的客户项的问题。打个比方,假设国内沿用普通法体系,拿许振坤曾经效力的华雁银行举例:华雁银行的注册地在开曼群岛,实际运营地在燕京,在浦江证券交易所、浦江商品交易所各种金融行为受浦江法律管辖;然而其托管资金的本金和盈利的分配问题,却不在国内监管机构的审查范围之列,而属于开曼群岛的法律管辖范围。对于这些机构来说,普通“巨额”资金融资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只要不是所谓的“非法来源”,自然也不涉及到监管机构。

(作者吐槽插:前几年沸沸扬扬的某中美洲地峡国家的泄露出的资料,内容的就是在开曼群岛之类的避税地这些基金应当严格保密的资本实际收益人的个人信息和通讯往来。至于管理那些资本的实体的资金配置,是没有问题的。【注】)

所以,林义龙的非个人用消费或者商业活动时的各项支出,并不能直接追查到他本人。而是追查到信托基金的固定开销账户。林义龙把一些活动的支出类别分得很开很细,比如通过米德赛克斯银行向许振坤提供的“贷款”支出和后续的收入,走得就是基金支出账户;在那一周往返燕京和伦敦的机票与许振坤胡吃海喝,走得就是他的律所的支出账户——这也许可以归功于之前在伦敦的大律所养成的习惯。总地来说,除非真的是Rex(国王)或者Regina(女王)一级的仔细到查询每一个杂项支出的调查,是没有办法十分准确查清楚的。境外名义注册的金融企业大资金的调动往来是十分正常的,就算有的资金调动不正常,在掌握完整的证据前,也因为合法而不能予以制止。

作为对比,某些类似卡迪夫那帮利用菠菜和自动提款机进行金融流转活动的混球们,做得实在是太低级了。

“嗨,义龙。”在韦克斯福德市中心租来的一个办公室里,林义龙的前房东穆伦小姐拥抱了他。

这个办公室位于韦克斯福德的商业区一个咖啡馆的二楼,有一个前台和会客室构成。不用说,这里跟林义龙的律师楼一样,都是名义上的注册地。整个公司只有一个前台负责管理重要邮件并处理电话——公司运营和运营有关的重要物件都不在这里,雇佣申报之类的合同也不用向爱尔兰的劳工管理部门进行申报,只要租下这样的联络地址,就能够进行业务。

虽然说是穆伦小姐,林义龙这个前房东已经到了59岁的年龄,与林父林母相若。穆伦小姐八九十年代在伦敦经营一家旅行社为客户提供商业旅行的各项安排,却因为遭受家庭暴力而不得不辞去工作,离开伦敦。之后,穆伦小姐曾在西格拉摩根郡的曼布尔斯海岸经营旅馆,也又结了一次婚,不幸的是,她的二婚丈夫因为心脏病不幸地在婚后的两年离世。有些心灰意冷的穆伦小姐把旅馆兑出,随即开始为国际留学生寻找寄宿家庭的工作——近水楼台先得月,穆伦小姐在自己的家也“收容”一些国际学生居住,林义龙就是其中一员。

尽管两人只是房客和房东的关系,林义龙作为法学生,却“义务地”帮助穆伦小姐了结了很多有些恼人的问题,两人间逐渐建立起非常深厚的信任,这种信任比林义龙在伦敦时的那个沃伦太太至少要强很多。就算林义龙搬到伦敦住之后,每逢对方的生日和节日,两人会互打电话问候。当林义龙想到要在爱尔兰注册商业实体时,需要有专门的一个秘书一类的角色,于是就想到了这个出生在戈尔韦的爱尔兰人。穆宁小姐去年在卡迪夫因为一个失误失去了工作,于是接受了林义龙的邀约,以两万五千镑的年俸每天坐在韦克斯福德的办公室里喝茶看电视。

“你从哪儿来?”穆伦问道。

“海上!”林义龙答道,“希望你在这里呆得还不错。”

“远离一切,倒是挺清净的,就是有些寂寞。”穆伦小姐说道,“这次来爱尔兰,你打算干什么?”

“我现在想把我们公司的性质,从封闭信托变成私人信托,不再接受外界问询和资金进入,保留一亩三分地。”林义龙说道,“我是来这里进行变更登记签名的盖章的。”

“你需要去都柏x林么?”穆伦小姐问道,“我记得,你的代理事务所在那里。”

“用不着,我们10点的时候约在附近的咖啡店里,只要签字就好了。”林义龙说道。

“为什么不把会面放在这里呢?”穆伦小姐问道。

“这里不妨碍你么?”林义龙反问道。

“一点也不。”穆伦小姐回答道,“不过我有些疑问,什么是‘封闭信托变成私人信托’?”

“解释起来很复杂。”林义龙说道,“就是把公司章程中的股东治理和经营范围从为他人提供金融咨询建议的企业变成一个......”

“完全听不懂,用简单的英语概括一下。”穆伦小姐

“好吧,大概就是,我们以后不再有其他‘老板’了,这个企业从对所有合伙人资产负责的合伙企业变成对一个人和一个家族资产负责的企业了。”林义龙说道,“就是那些专门给家族财富提供简单咨询的企业。”

“谁的家族?”穆伦小姐问道。

“我的。”

41 芭蕾舞女

林义龙没在韦克斯福德呆太长时间,所谓的正事儿也仅仅持续了不到12分钟。因为返程的要晚上10点才有,林义龙于是与穆伦小姐一起喝了下午茶吃了一起吃了晚饭,聊一聊他们都知道的人和事儿,才在晚餐后返回港口坐船返回威尔士,美美地在舱房的床上睡了五小时,被客舱的服务员叫醒。

彭布罗克郡位于威尔士的最西侧,夏令时的凌晨三点,外面仍然是锅底一样的黑色,没有黎明前的那抹深蓝。林义龙对港区和彭布罗克郡并不算太熟悉,不能像来时那样潇洒地在旷野的道路上骑着摩托车奔驰,只能小心翼翼地以50公里的速度缓行。骑了两个小时,精疲力尽的林义龙才回到自己家里,当他洗漱完毕进入卧室时,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熟睡中的耶昂姐妹按照已经习惯的睡姿分居卧床的两侧,但中间的场景就有些骇人了:在他经常躺倒的位置,有一个人正躺在那里。

有些怒不可遏地把就近薇拉拉起,然后就看到被子里面白色的棉布——纳迪亚和薇拉两姐妹把所有能找到的枕头芯组合放到一起,变成了跟林义龙的等身抱枕。

知道有些错怪耶昂姐妹的林义龙急忙踮起脚尖,吻了半梦半醒不知所措的薇拉。

“你回来了?”薇拉小声地说道。

“嗯,我回来了。”林义龙笑着回答。

两个人开始一点一点地拆解被当成林义龙替身的大抱枕,当空出来了林义龙的位置之后,林义龙躺在了两姐妹之间抚摸着开始变得有些肉感的两姐妹后背,安安心心地睡去。

已经在渡轮上睡过一觉,林义龙没有恋床太长时间就起床去林父林母那里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林母与林义龙相处的时候很少唠叨生活的琐事,反倒是林父唠叨这方面的事情更多。林母更愿意和林义龙谈一些关于事业上的一些事,虽然他们两人从事的行业并不是一个。

“你田叔退休之后想出国给她姑娘在欧洲安顿下来。”林母说道,“但你知道,你田叔的身份比较敏感,不好调动他的资金。”

“我当然了解,但一切只能现金交易。”林义龙解释着现在的情况,“如果田叔愿意相信老娘你当前提的话。”

田叔是林母的高中同学,曾经有一段假期时间追求过林母,到头来只能傻傻地看着林父和林母成双入队,大学毕业后同现在的太太在浦江结了婚。作为副总,找到了当时任银行融资负责人的林母贷款——作为某种交换,选择了林义龙的老东家艾伦-宾汉姆顿作为其IPO的顾问约,让律所的人士合伙人在N多名校出身的候选竞争中选中了在南威尔士法律援助中心就职的林义龙。

“我不愿意被卷入其中。”林母回绝了这样的建议,“不过,我记得.......龙龙你是不是曾经说过能提供雇佣担保。”

“倒是可以。”林义龙没有回绝,因为确实他曾经向边境管理局申请过类似的工作签证担保资格,“田叔必须一次性付给我3万英镑,然后到了这里我就当工资还给他女儿。等第四年结束之后,就能申请永居了。”

“这不还是让我在中间难做。”林母叹道,“算了,这件事交给你了。”

在林母下指示后的第三天上午,林义龙在卡迪夫市中心的咖啡馆见到了田叔在伦敦学芭蕾舞的十九岁的女儿,但女孩并不是一个人来的——最近在伦敦华埠总是有同胞相互坑害的情形,田叔虽然和林母相互信任,可他女儿终究跟林义龙没怎么见过——于是,找了她在伦敦认识的室友,结伴前来威尔士。

人生的奇遇真的无处不在,陪同田叔女儿的是林义龙两年前在飞机的邻座,被田叔女儿——英文昵称为萨曼莎——称为艾米的东亚面孔女孩。

两年未见,这个女孩虽然还未完全脱出两人相遇时羞涩,逐渐出落成了一个美人。对比之下,萨马沙不平凡的外貌完全被面前这个略施粉黛的艾米比了下去。被耶昂姐妹和凯蒂“教育”的林义龙能够看得出这个重新偶遇的女孩在看似柔弱的外表下在后背、腰腹和腿上所隐藏的澎湃动力。

“.......因为以上原因,你在第一年并不能寻求这个职业以外的正式的职业的。”林义龙给田叔的女儿讲述着现行的政策,“如果你想留下,需要变成第五类的艺术家移民,仍然需要一个类似的担保人。就算是兼职,也不能选择芭蕾演员这项职业,而且不能超过20小时。

这么说是很显然的:假如萨曼莎想继续她在英国的舞台事业,仅限能进入那几个有名的芭蕾舞团,并不需要林义龙为她提供担保。但为了留在这里,

“所以,我只能把你聘用为前台,来实现让你留在英国的居住权的保底。你要是接受,至少从我看来,没有其他的什么好方法既能让你继续你钟爱的舞蹈行业,也能让你妥善地留在英国的办法。”林义龙为女孩的计划盖棺定论,“而且,这一点,我也跟田叔谈过了,一年包括满足雇佣条件的薪水、附带税费和养老保险费一共是三万一千镑,这1000镑我们可以内部财报慢慢调剂,剩下的就需要你来拿了。”

自然,林义龙和田叔女儿交谈用得是母语,Amy却不会,只能在一旁看着脸色逐渐严峻起来的萨曼莎和有些面熟的男人聊天。

“那我需要按时上下班么?”萨曼莎问道,“或者做别的什么。”

“并不需要,我和我的合伙人都在家办公。”林义龙说道,“我这里只能给你提供保底的签证,假如你拿到能付工资的工作,我这边并不会给你造成什么妨碍。”

“我知道了。”萨曼莎有些失望地说道。

“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告诉我。作为过来人,也许可以提供一些建议什么的。”林义龙拿着他的名片送到了萨曼莎的手中,也同样塞了一张名片给了艾米。

42 阴郁的上午

不知怎么,威尔士在六月末到七月初这段时间里阴雨连绵,让林义龙感觉回到了冬日,令人心情并不是非常好——他又变成了一个人的独自生活:就算林义龙希望耶昂姐妹能够休假安心养胎,但这对双胞胎仍然继续执着于学术课题和临床实习,连带着耶昂夫妇在假期常住的原因,她们在闲暇时间也会跑去陪自己的父母;凯蒂为了自己的梦想积极筹划参加地方选举——西格拉摩根郡委员会撤销了原格里格威赫小镇的名额,把这个选区和旁边的雷瑟文选区合并,一共选举两名郡委员进入西格拉摩根郡委员会——忙碌着;至于林父林母,返回伦敦“继续给林义龙挣钱”去了。

虽然“绕着他转”的人很多离得都不远,林义龙却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人:每天除了两个小时阅读并回复邮件,剩下时间分外难熬。

林义龙差点因为无聊致死的进入弥留之际时,他突然接到了一个有些陌生的短信。

“请问是林先生么?“短信内容问道。

“是我,请问哪位?”林义龙回复短信。

“我是艾米,我前几天陪萨曼莎去卡迪夫的时候我们见过面。”

有些模糊的艾米形象一下子清晰了起来,林义龙不知道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女孩到底找他有什么事儿。

好吧,艾米对林义龙确实有一定吸引力,甚至很有吸引力——但这种吸引力值不值得林义龙付诸于行动,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哪里可以向你效劳的?”林义龙打完这行字,觉得这样有些太商业化了,删了又删,改写成了生硬一些的“你想让我做什么?”

这其实是很失礼的语气,一般当谈话对象实在不耐烦,就会发这样的信息。

“我想和你见一面。”艾米回复道,显然并没能听出林义龙的语气中的意思。

“好。”林义龙打上这个单词只有了不到一秒,在“发送”这个按钮前犹豫了很久,信息还是发出。

似乎觉得细节不完整,林义龙又补上了时间和一个位于斯旺西的咖啡馆的地址。

林义龙延续了他之前的思维方式,一些事上他要是有议价优势,不可能不去利用的,总之到最后不是他吃亏。就算是被人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他保证会让开他玩笑的人付出更多代价。

把会面地放在斯旺西也是基于这样的考虑做出的,林义龙要是去和艾米见面,他花费的时间和经济成本要比艾米少很多——艾米要至少坐五个小时的长途大巴或四个小时的火车才能到那里。

林义龙在当天晚上辗转反侧地臆想了艾米很多可能的动机,最后却什么也没推测到。

当林义龙在约定的咖啡馆现身时,坐在靠窗座位上的穿着白色针织衫深蓝色长裙的艾米表面保持着镇定和矜持,但能看到她呼吸时起伏非常大。

艾米立即站起,但林义龙示意她先稍坐,自己去收银台要了一杯热可可,放了两勺糖,在艾米的桌前停下。

“上午好,艾米。”林义龙先问候才缓缓坐下,用的不是英语。

“上午好,林先生。”少女有些紧张地,一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林义龙出来时带了一副完全没有度数的平光眼镜,这样能让他看起来更加严肃认真一些。

“很抱歉,我现在才想起来和林先生联络。”艾米仍然十分紧张,“我记得两年前,林先生曾经说过,要是有困难的话,可以打电话给你。”

“是的,我是这样说过。”林义龙皱了一下眉头,他十分不喜欢被人拿之前毫无真意的承诺做文章。

“我想......”艾米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却又十分着急。

“不用着急,慢慢说。”林义龙起身去给艾米接了一杯温水,放到了她面前。

艾米没有碰这杯水,捂着脸夺门而逃,连短外套都没有拿。

咖啡馆内所有人都注视着林义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林义龙也不知所措,废了好大劲,才在海滩上找到了跪地流泪不断抽噎的艾米。

“到底发生了什么?”天空飘着雨,让艾米身上湿漉漉地,林义龙把艾米的外套搭在她的身上。

泪眼婆娑的艾米于是讲解了所遭遇的困难,结果又是一个耶昂姐妹身上的故事重演。

培养一个芭蕾舞演员的成本实在是太高,由于这个职业对身体的要求,如果采用科学的培养方式,单单一年的学费和住宿费用就会达到35000镑,考虑到五年的课程长度,在英国有助学金和艺术教育拨款的本地学生还算能接受,可对于东亚国家的父母来说,一年的开销是难以承受的。除此之外,为了赶上课程,东亚的舞蹈学员通常还要在休息日另外找老师上课,这个额外的支出更是——付不起。再联系到这个“吃青春饭”的行业本质,一下子就感觉前途漫漫了。

一些长相不错心思活络的学员于是开始考虑其他的出路——比如田叔的女儿萨曼莎——至于本来出身和萨曼莎类似家境的艾米,只是单单因为自己家里积蓄耗光,必须放弃“追梦”罢了。在归程时,听萨曼莎谈起感觉有些脸熟的林义龙的背景,拿林义龙给出的两张名片做了对照,艾米就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又经过几天的犹豫,终于有勇气踏出了这一步。

“我父母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艾米哭泣,“我......现在急需一笔钱付9月份的学费和住宿费,林先生你能帮我么?”

林义龙看着艾米,脑子里想得却不是纳迪亚和薇拉,也不是凯蒂,而是远在埃德蒙顿的文杰叔一家,在他们的心中,在发达国家再怎么苦闷,再怎么难熬,都是要坚持下去的,倘若因为过不下去而灰溜溜地回国,对精气神——或者说对自信心的打击恐怕更甚。

总结起来的话,这句话就变成——自己在外面怎样都好,在熟人面前绝不能掉价。

“你想追梦,在我看来没有什么问题。”林义龙在艾米耳边轻声说道,仿佛恶魔的低语一般,“然而,你要考虑好,一旦你下这样的决定,你就只剩下梦想了。”

43 艾米

“我承认,艾米你对我确实有一定的吸引力,但现在的你是没有这份魅力让我抛下我正在孕育我孩子的女友来找你的。”林义龙说道,“换一个说法,现在的你还没有。”

艾米不明白林义龙说的是什么意思,既然林义龙并没有拂袖而去,也没有没有感情地轻声安慰,只是在他身旁冷冷地解释。艾米只能猜测,要么他有些过于傲慢——但这种傲慢没有艾米承受的资格;要么,他还有其他的安排。

“现阶段的问题很明了,显然艾米你不可能以后用薪水还得清你的教育成本,我要是资助你继续学业,基本从经济的角度考虑,艾米是还不清的。”林义龙解释道,“这一条我想你也明白,至于其他方面,我身边的美女不少,你现在能提供给我的,她们提供得更优,所以你不如考虑,你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才能说服我给你付这笔钱。”

艾米积攒了很久的“上班后再还款”的说辞被扼杀在了萌芽之中。她在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有一些的觉悟,但就像那句话:“不要拿美色诱惑男人,也不要拿金钱诱惑女人。”艾米知道自己能拿出的本钱是什么,可问题是艾米的本钱,能在议价权上占据主动的在林义龙眼里能有多少价值,只能任由他摆布。

“我保证比她们做得更好。”艾米的悲伤消逝了,稍微重新拾起了之前的骄傲,“我发誓。”

“那就记住你说的话吧。”林义龙叹道。

“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觉得被拯救了的艾米看着林义龙,不知道他有什么更进一步的要求。

“带你去买一套新衣服吧,这样会感冒的。”林义龙劝说道,“有什么安排,我以后会联系你的。”

“那我的学费......”艾米惴惴不安地提起她的主要目的。

“我去写支付确认书,你拿回去给你们学校财务处的人,你自己留一份。”林义龙说道,当时他给耶昂姐妹付学费的时候,也是这样做得,“这个假期,你可以安心地接受你们学校的补习。在财政方面,只要是学校需要的花销,你可以不用担心。”

艾米听到这样的保证才慢慢地恢复之前的矜持,紧紧抱着着林义龙的试图拉起她的胳膊,直到进入最近的一家旅馆。

因为是上午,旅馆女主人很诧异。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胖胖的旅馆女主人满面红光地问道。

“是这样,我们来这里吵了架,我女友淋了雨,想要一个房间洗澡。”林义龙说道,“当然,钱我会照付的。”

西方人是很难从亚洲人的脸上判断年龄的,但艾米的稚气未脱还是很明显的。旅馆女主人看林义龙的那张刮得干干净净,没有皱纹的面孔,又考虑了一下放在面前的34镑现金,给了他们房间钥匙。

林义龙没有进房间,他得到了艾米的尺寸之后去了商店买回了一件厚毛衣和牛仔长裙,回到房间里等艾米沐浴后出来。

温暖的热水让艾米稍微从激烈的情绪冲突中平复了下来,从浴室出去后,她无意地把裹在身上的浴巾打开,让林义龙看到了富含肌肉纹理的舞女背部。然而这种伎俩对每天都沉浸在温柔乡的林义龙来说,实在是上不了台面。林义龙目不转睛地看着艾米,反而让她觉得有些羞耻。

“换上衣服,我不想让旅馆主人等得太久。”林义龙说道。

艾米换上了衣服,牵起和她新的保护人的手,去了附近的餐馆,在座位上然后两人做了一下正式的介绍。

“...所以,我在家乡学了芭蕾舞,但我们那里的芭蕾舞教育不是太好,想要学好的话就得出国,在莫斯科、巴黎、伦敦纽约之间,选择了伦敦。”艾米开始叙述着一些过往。

“然后,你没想到那些前辈曾经走过的路,是如此艰辛而且曲折?”林义龙问道。

“我想到了,可我知道的那些前辈们最后大多‘嫁’得不错——刚开始的时候,包括我父母在内,也是想我在这方面培养做主要培养。除了可以塑形和美体这种效果之外,在所谓‘高雅艺术’的气质加成,家乡那边的有钱人很吃这一套。”艾米十分诚实地说道,“我自认长相并不赖,如果我就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只不过没想到过程这样艰辛。”

“那我能不能认为,你的梦想其实是编造出来。”林义龙反问道。

“这不是谎言,也许可能我的最终目标只是为了‘嫁得好’,可我确实很喜欢跳芭蕾舞,能登上舞台甚至是参加芭蕾舞比赛,是我的梦,这两者间并不冲突。”艾米见林义龙对她有些质疑,急忙解释。

“请继续。”林义龙用眼神示意道。

“假如,我能够得到未来生活的保障的话,提前一些时间也算不上脱离刚开始的目标。”艾米总结道,“我打电话的时候,已经.......”

“如果我说不呢?”林义龙问道,“我们萍水相逢,有很大可能拒绝你的。”

“我实在是没有其他的熟人了,我在家乡的身价都是因为“出国学芭蕾”这个概念给炒起来的,我要是就这么回国,如果幸运的话,会作为演员出道;如果不幸的话,也只能在夜店里找到归宿,跟那些流莺什么的差不了多少。”艾米说道,“至少对我来说,反正最坏的情况也不会更糟,我想抓住这个机会。”

“就算除了梦想,失去一切也无所谓。”林义龙问道,他不理解,这种虚荣心能给艾米带来什么样的自我满足——当然,这和他无关。

吃完午饭,取到了学费支付的担保函,结束南威尔士之行的艾米坐上了夜间返回伦敦的列车,开始威尔士行程时的那份窘境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摆脱麻烦的小确幸、为这份“果敢决断”的沾沾自喜、稍稍一点对生活迷惘和被束缚了未来的挣扎等种种情感结合起来的复杂心情。

林义龙其实对刚满17岁尚未成年的艾米没什么兴趣,正如之前所说,他需要的一切都可以从耶昂姐妹和凯蒂那里得到满足。只是他听到艾米的诉说困境时,浮现出的是几天前林父提起过的,英杰叔一家在埃德蒙顿冬夜里颤颤发抖的场景。有些感怀的林义龙,就答应了与他本来毫无关系的艾米的请求。可他林义龙不是慈善家,即使他是,艾米那微薄的收入也难以实现“回馈社会”这个至关重要的慈善目的。最后,林义龙还是屈从于自己“需要收回投资”的本能,等林义龙回过神的时候,艾米这个少女未来的命运已经被他无法挽回地改变了。

“真是作孽。”骑着摩托车的归程,林义龙自言自语道。

44 敏感

林义龙回到了家,偌大的林场宅院里仍然冷冷清清地,一个人也没有。

这样的寂静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陪着父母吃完晚饭归来的纳迪亚和薇拉才回来,到了书房向他问好。

见到艾米之后,林义龙那颗又有些萌动的春心只能让耶昂姐妹平复。这段时间里他·已经忍了很长时间,他可以也有权对耶昂姐妹感情不忠贞,但他必须忠贞于自己的感情——他林义龙还是很喜欢已经把一切奉献给自己的耶昂姐妹。

“今天怎么了?”纳迪亚不知道林义龙今晚为什么在这一夜打破了几个月除了轻度的抚慰以外没有进一步深入的戒律。

“没什么,只是受了刺激而已。”林义龙说道,“你们陪着我,感觉真的很好。”

“什么样的刺激呢?跟我们说一说呗。”薇拉在一旁说道。

“我想知道,假如两年前,我要是在没有给纳迪亚你打电话,你和薇拉会怎么样?”林义龙回过神来问道。

“可能我和薇拉会积极办理转学手续,回到莫斯科吧。”纳迪亚答道,“然后按部就班地入职,跟别人结婚生子。”

“那假如你们那时候回国,会有挫败感么?”

“当然会有,但这就是生活,此路不通,继续。”纳迪亚有些担忧地说道,她不知道林义龙突然提起这个话题的意思。

“你们能这样想得开,就很好了。”林义龙叹道,“但在东亚,是不行的。”

“怎么说?”薇拉说道,“我们也去过燕京,那里并不赖呀,很多地方比洋葱环内的城市还要好。”

“是很好,但单个的家庭负担很重啊。”林义龙于是开始介绍东亚的教育——养老模式,把英杰叔一家的故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真是,果然人口众多的地方竞争压力实在是太大了,这我们都能理解。”薇拉说道,“这也是变革刚开始的时候,很多人选择自我了解的原因,成本太高了。”

敏感的纳迪亚却不这样认为能让林义龙突然有些奇怪的破戒跟感怀有什么关系,肯定是遇到了能让林义龙荷尔蒙爆发的女人——绝不是一直忍耐的自己和薇拉,也不可能是触手可及的凯蒂,而是其他的什么人。考虑到林义龙突然提起的话题,她作出了这样的判断:林义龙遇到了一个跟自己和妹妹有类似遭遇的东亚女孩。

不过,林义龙竟然能憋着回来找自己和妹妹,心大的纳迪亚并不认为那个女孩对她们有什么实际威胁,没有想太多。在和薇拉更换床单和被单的间歇,纳迪亚跑到厨房还是给凯蒂挂了一个电话,证实自己的想法。

“我们可能有竞争者了。”纳迪亚说道,“我们的同盟还有效么?”

“什么竞争者。”凯蒂打了一个哈欠问道,“当然,这个问题我是跟你们站在同一个战壕里的。”

“你看起来并不惊慌。”纳迪亚说道,然后把她刚才的推测说给凯蒂听,“一个无法付讫学费的东亚女孩,我们可能的目标。”

“并不,纳迪亚你实在是太过于敏感了。”凯蒂回答道,林义龙确实和凯蒂提起过给一个东亚女孩做就业签证的担保,但这个女孩的情况凯蒂是明了的,并不觉得这个被林义龙在邮件里成为萨曼莎的芭蕾舞女学生对她们有任何威胁,“义龙确实提过一个女孩,我们客户代表的子女,她的财政确实有一些问题。可能义龙对这件事有些感慨,但我觉得两人没什么。”

“我只是这么觉得,如果对你有任何困扰的话,我很抱歉。”纳迪亚说道,她倒是相信凯蒂在这个问题上的判断,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后天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在图书馆的GBK吃午餐。“

“那就说定了。”凯蒂答道,她朋友大多都不联系了,法蒂玛也在前天返回伦敦了,在威尔士能完全聊开的,反而是自己的某种意义上的情敌——然而,一旦双方能互相接受对方的存在,也就算不上是情敌了。

放下手机,纳迪亚转身准备回卧室就寝,纳迪亚看到了在走廊的转角对她冷笑的林义龙,脸上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你在监视我?”林义龙问道。

“没。”纳迪亚辩解道,连相好的谎话也没编出来。

“那你刚才在做什么。”

“给凯蒂打电话。”纳迪亚坦白道。

“看到你们关系不错,我很欣慰,但我记得纳迪亚你不是说过,在这个家里,唯一能接受的其他女孩就是薇拉么。”林义龙追问,“怎么突然连凯蒂也能接受了?我是不是可以......比方说把凯蒂也弄到这里住?”

纳迪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下去。

“笨蛋。”林义龙以公主抱的方式把纳迪亚给弄回到了卧室里,薇拉看着林义龙和姐姐的互动不明所以。

“我错了。”纳迪亚向林义龙认错。

“我可以理解,这点肚量我还是有的。”林义龙摸了摸纳迪亚有些隆起的小腹,“我还是想说,纳迪亚虽然一直是笨蛋,也应该更信任我一些。”

纳迪亚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点头回应。

“好啦,不要胡思乱想地徒增烦恼了,我没有任何责怪你的意思。”林义龙说道,然后一边一个搂着,嗅着姐妹俩的头发上的香波味道,睡去。

—————————我是毫无意义的分割线——————————

萨曼莎是一年前被和艾米分在一个房间里的,从她们的房间正对着位于小街对面的皇家歌剧院。

顺带一提,她们的宿舍离林义龙在河岸街的公寓,不到一千米远。

时间转到萨曼莎和艾米回程的路上。

“那个人是谁?”艾米拿着林义龙塞给她的名片问道,她依稀地记得她曾经见过类似的名片——用亮银色做背景的名片并不特别多见。

“我爸爸的同学的儿子。”萨曼莎说道,“现在在卡迪夫当律师。”

“律师,一定很有钱吧。”艾米赞叹道。

“应该吧,我有她妈妈照的家里照片。”既然跟自己没什么太大关系,把发在好友圈的“公开照片”给艾米看似乎也没什么。

艾米没有仔细看照片中的陈设布置,她看到了不止一张熟悉的面孔。

除了感觉有些面熟的林义龙,艾米还看到了去年寒假回国和自己父亲一起参加年度团拜联欢时,见过的父亲上司的女性,她记得那位阿姨的长相——仅仅因为她曾提起过,她的儿子也在英国。

“如果把胡子刮干净一些,很帅不是么?”艾米嘟囔道。

“没看出来。”萨曼莎打趣道,“被他迷上了?要不要我帮你们介绍认识?”

“不要。”艾米说道,然后把名片看似随意地扔在了垃圾袋里。趁着中途停车萨曼莎上厕所的时候,艾米悄悄地从垃圾袋里名片取出,然后当着萨曼莎的面把刚才的垃圾袋扔进了垃圾桶里。

45 经营

在不列颠,是存在着这样的私人道路的,而且通常会被标注在当地的街区图上。在一些情况下,倘若这条产权为私有的道路被地方郡委员会或者大伦敦市政委员会维护,有些会允许行人的通行,但更多的不会——甚至有的独立社区连游泳馆和健身房都会配备——设施的完备让这些社区对其他陌生人的隔离程度远胜于南非和米利坚。在这些社区的房子里,发生的一切很难被媒体和公众知晓。

在布莱肯林场,林义龙买下格里格威赫小镇的时候,西格拉摩根郡委员会同时把布莱肯林场范围内的所有公路地皮以十分便宜的价格出售给了林义龙,林义龙并未直接完全拆除这些路段,而全部保留作为林场火灾隔离带的柏油路。林场工人们的日常巡视也大多沿着这些道路,而不向人迹罕至的森林深处探索。

沿着这种道路,即便在阳光明媚的晴天,森林也是昏天黑地的。林场工人在这里开车,除了鸟鸣,只能听见汽油机的声音,如果不是习以为常,只会觉得瘆人。

林场工人们除了一些必要的枝杈修剪以外,就是沿着林场内部和周围的道路履行保安员的职责,活虽然不多,但工作的小时数非常多。这是这些前失业的矿井工人能找到的为数不多的优质工作了。后来布莱肯林场加入了原始林保护项目,项目为期三十年,这意味着假如没有什么重要变化,他们甚至可以把这份工作保持到退休,尤其是威斯敏斯特想要推迟退休年龄的背景下。

布莱肯林场公司每年能从林义龙这里得到29万英镑的维护费用,却有将近78万镑的支出:9个人的工资、税费、福利和强制保险总支出约40万镑;食物、电力以及汽油等杂项花销也差不多有15万镑;每年12万镑的林业保险;最后的约十万镑作为“董事”耶昂姐妹的“工资”和“教育支出”。至于收入和支出的50万镑差额,则由出售的松露和藏红花的销售得到补偿。

补偿的结果,让这间专门为林义龙提供服务的公司每年保持收支平衡,略有盈余。

林义龙一年的单凭免税补贴这一项,就有200万的净收入。

尽管如此,作为布莱肯林场公司的董事长,林义龙却认为75万镑的开销还是太过分,应该继续削减。

“我觉得,公司这边的运营成本实在是太高了。”林义龙吃饭时,他手机应用提示他,又到每个月的发薪日,一笔两万七千的账单已经结清。于是对面前耶昂姐妹突然说道,“你们也是林场公司的‘董事会’成员吧,有什么增加收益、削减支出的方法,说来听听。”

纳迪亚和薇拉面面相觑,不知道林义龙提这件事儿。姐妹俩虽然挂名在林场公司做董事,也只不过是林义龙“灵活处理”税收的方式,她们对经营方面的事务一概不知,每年只是在收支账本上在林义龙后面附上自己的名字罢了。

“增加收益,基本没有,除非你愿意对公司增加运营服务费,收入肯定增加。”纳迪亚打趣似地说道,“至于藏红花你也可以卖卖球茎,我敢打赌,肯定很多植物公司都想跟你谈谈你这个品种的藏红花的培植方式的。”

“不,我的钱是我的钱,我公司的钱也是公司的钱。”林义龙说道,“我把这些事儿分得很开。此外,花圃是我们三个人的,不是布莱肯林场公司的,这个公司说了不算。”

“以林场这么大的面积,只是惯常的巡视,9个人也很难覆盖整个区域的,如果再次削减,引入空中观察设备将不可避免。”薇拉尝试着把自己带入进需要扮演的股东角色,发表着她的意见。

“这就是我在我们房子后面修建了两个直升机停机坪的原因。”林义龙说道,“你不会忘记了吧,其实两年前,我就有这样的考虑,利用轻型直升机进行广泛查看并标记。”

“都已经两年了,直升机除了我们来威尔士的时候用过一次,就再也没出现过了。”薇拉吐槽道。

“性价比啊!”林义龙说道,“沿着整个林场坐车转一圈,一小时油钱才不过50镑,你要是飞机上天,一小时的飞行成本就得将近150镑。技术上来说,在池塘那边和澳大利亚的内陆平原的畜牧业所需要的直升机并不适合雨水充沛地形复杂的布莱肯林场。”

“无人机怎么样!”纳迪亚说道,“我这些日子就在研究航空用的碳纤维材料,最大宗的就是无人机。”

“这个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林义龙说道,“要求的是能承受南威尔士山谷强烈的谷风,航程大概在35-40公里左右带热成像等多重传感器的无人机,我们就能一个来回看到发现很多问题,你知道现在的消费级无人机,能运行多长时间?”

“那也不是没有办法,工业级无人机也可以啊。”纳迪亚建议道。

“这个功课我已经做完了,整个无人机市场和相关领域,发现有这样的工业级无人机,暂且不考虑跟轻型直升机相差无几的运营价格,整个申请手续的琐碎繁杂程度一点不比轻型直升机少多少。”林义龙给纳迪亚的方案宣判死刑,“要不纳迪亚你辛苦一下,每天坐火车去卡迪夫好了,我要把你的车拆了卖废铁买工业无人机。”

“现在我们有六个工人,其中有两名工长和四个普通工,一个机修工、一个林场经理和一位综合事务员。”纳迪亚不理会林义龙的玩笑话,认真地提出了一个实际问题,“你觉得这九个人里,哪些不算必要的?”

“果然都一个不能减啊。”

“是啊,所以这样的开销是义龙你臆想出来的。”纳迪亚用林义龙的口气否决了林义龙的所有想法,然后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小心问道,“那我的车,是不是可以不用去废车厂了?”

感染者外传(1) 灾厄降临

“小公主们晚安。”林义龙把自己的两个女儿放回了婴儿床,让纳迪亚唱摇篮曲,哄女儿们安心入睡。

薇拉还在医院值班,作为初级医生,她晚上有两台手术需要观摩。

“警告,在多地发生生化异变,人为引发,异变类型为狂犬病毒变异型,病毒感染者的神经发生调节型突变,变成相互攻击的怪物。”飞船电脑传来了这样一段信息,“是否需要干预?”

“既然是有人有意识地自我毁灭,那我也没有什么办法。”林义龙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不干预,飞船本体转移到‘香格里拉’,把林场附属建筑和之前被标记的人都传送到‘伊甸园’,按照应急方案进行处置。”

林义龙镇定地返回自己的衣帽间,在浴室里冲了个热水澡,擦干身体后穿好用纳米布料处理的连体内衬,换上一条在越野商店里买到的登山裤和衬衫,披上了战斗背心,带上作战手套,最后是灰色的棒球帽。

纳迪亚好不容易把两个孩子哄睡着后,回到卧室时看到林义龙的装束觉得非常奇怪。

“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要问的,等会儿你们会被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林义龙说着话手却没停下手头的装备查验,“我现在要去医院找薇拉,有什么事儿的话,虽然民用网络不能用,但我的手机还是可以打得通的。

“娜杰日达-亚历山大诺娃!”林义龙用纳迪亚的全名称呼纳迪亚,“接下来有可能你会感觉很奇异,但一切都在掌控中,你可以安安心心的,虽然我们可以对讲,通视频,但可能我们会很长时间无法见面。”

林义龙随后打开了自己的书房门,拉着纳迪亚进入到书房里面,电脑显示器里正在不断播放着电影中丧尸来袭的画面。

“不要弄错了,这不是电影。”林义龙解释道,“我获得了提前预警,外面已经彻底乱作一团了。我现在去接薇拉和凯蒂,我知道可能你不喜欢跟凯蒂住在一个屋檐下,我还是想让你能够接纳她。”

虽然听到凯蒂的名字觉得优秀揪心,看到林义龙十分严肃的申请,纳迪亚只能点点头。

“你可以拿着对讲机随时和我联系,耳机和麦克都挂在那边。”林义龙指向他经常挂耳机的地方,然后也不知道在那儿弄了一个轻便式耳麦,放到了自己的耳朵上。

“苦了你了,照顾好我们的孩子。”把上了膛的“格洛克-18”手枪和一个弹匣,放到了自己的武装带里,林义龙自认为做好了准备,跟纳迪亚吻别。

没等纳迪亚体会这吻别的意味,林义龙打开房门,骑上摩托车,离开了。

不久,林场住宅和附属建筑、林父林母的可以俯瞰奥格摩谷地的漂亮别院,耶昂夫妇寓居的小别墅从平地上都消失了,连花圃也没有剩下,只留下了空空荡荡的原野。

林义龙把摩托车开得飞快,很快就抵达了薇拉供职的医院。

一切风平浪静,看来感染还没有蔓延到这里,但凯蒂已经赶到林义龙要求的医院停车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凯蒂问道,二十分钟前她接到林义龙的要求她赶到医院的电话,虽然正处于半梦半醒间,还是能感受到林义龙语气中的迫切,于是带上林义龙要求的个人物品,来到了这里。

“在你的车里等着。”林义龙命令道,“给你父母打电话,让他们在家里呆着,不要出门。”

凯蒂于是照做,在得到父母肯定的答案后向林义龙点头示意。

下一秒,似乎实现发生了扭曲,凯蒂发现自己停在了自己博纳斯海滨联排别墅前,隔壁风格又不像自己记忆中的样子,好像是自己父母家。

凯蒂急忙打电话给林义龙,林义龙只是说,让她在天亮之后按照她车上的定位,找纳迪亚。

毫无头绪的凯蒂于是下车,在隔壁的灯光投影的窗帘上,凯蒂仿佛看到了自己父亲的影子。

不管不顾地,凯蒂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正是自己的父亲。

“到底怎么了?”老典狱长大惑不解地看着凯蒂,听到了博纳斯海岸的海潮声,一时怔住了。

“这里不是希尔斯堡。”凯蒂的父亲尖叫道。

凯蒂摇摇头。

“这里不是。”凯蒂向自己父亲解释道,“这里是博纳斯海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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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尔斯参加完朋友的聚会步行回家,他觉得在阴暗的巷子里有人在暗地中跟踪着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救命!”尼尔斯好像听到正路过的房子里有人呼喊,他短暂地停下,然后听到了声嘶力竭的尖叫和细微的啃食声。

尼尔斯有些害怕了,从街道两旁传来的呼救声此起彼伏,他开始向自己的住处狂奔。

跟着尼尔斯的人也加快了脚步,奔跑了起来。

跑过了三条街,尼尔斯看到了一个正扶着路灯杆下不断呕吐的醉汉,于是立即上前,哀求道:“救命!有人在跟着我。”

“醉汉”随即抬头,露出一张仅仅能在殡仪馆看到的惨白色的面孔,猩红色嘴唇和牙齿。

“这是地狱吗?”尼尔斯惨叫道,发出了绝望的惨嚎。

后面的一直没有放弃的追逐者一下子扑倒了尼尔斯。尼尔斯也试图站起,却被刚才长着恐怖面孔的醉汉死死地咬住了喉咙。

生命之气息不断从尼尔斯身上流逝。

————————————传送回来的分割线————————————————

林义龙等在医院的停车场里焦急地等待,仍然穿着手术服的薇拉终于姗姗来迟。

“什么也不要说。”林义龙拉着纳迪亚往她刚刚购置购置的轿车里,薇拉只是刚刚坐下,就被关上了车门。

跟凯蒂一样,薇拉也发现周围的景色不一样了。她眼前出现了布莱肯林场主宅,玄关的灯还亮着。

薇拉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但事情却没有如她料想的那样发展。

一切所见没有变化,自己仍然穿着没来得及更换的手术服。

薇拉快步下车,用自己的指纹打开了门,在楼梯上发现了自己的姐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了。”薇拉问道。

“你自己上来看吧。”纳迪亚把自己的妹妹引入书房,让薇拉在显示器上看到她想见到的一切。

城市里,车辆被点燃,建筑物的墙面被鲜血染红,被感染的人脸上面露凶光,幸存者们亦或是各自为战,亦或是瑟瑟发抖。

灾难降临。

46 薇拉

纳迪亚获得了10天的假期,她决定花一些时间陪耶昂夫妇去一趟苏格兰和北爱尔兰,给自己的妹妹和林义龙创造一些独处时间。

送走纳迪亚的周三,林义龙陪着凯蒂在南格拉摩根拉选票,她的参选区选民的主要构成刚好是卡迪夫市中心进行专业服务的那些人——这些人恰好是支持托利党的——看来林义龙和凯蒂接近哈瑟尔顿勋爵还属于正确的操作方式。在获得了托利党的提名后,凯蒂的选举活动可谓是顺风顺水。在周四的正式投票时更是以绝对优势正式获得了下一届博纳斯小镇议会和南格拉摩根郡议会的席位。刚好薇拉晚上在医院夜班,不能回家。林义龙就留在博纳斯海滨,为凯蒂庆祝胜选。

周五傍晚,凯蒂去履职后还要在当地酒吧和其他的托利党候选人一起庆祝选举胜利,林义龙就和凯蒂道别,来到医院等薇拉下班。

“晚上好啊。”薇拉在自己的停车位旁见到了林义龙,虽然有些意外,仍然保持了微笑。

“你一定很累了吧。”林义龙问道,“今天晚上我带你去外面吃,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没有。”

耶昂姐妹孕期的不良反应非常少,怀孕之后家务事也一直没停过,既然纳迪亚去了苏格兰,林义龙以为薇拉也应该同样获得休息。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有时间独处,因为工作的关系,林义龙和纳迪亚独处的时间更长,与薇拉独处的大块时间不存在,虽然姐妹俩的感情牢固不可分,纳迪亚也知道她需要把自己从薇拉和林义龙的感情中稍稍改变一下位置,不然自己的妹妹就是自己和林义龙关系的附赠物,而不是真真切切地个人。

薇拉还是有些放不开,明明已经把自己的一切都献了出来,更是与林义龙同床共枕两年有余,独处下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有什么话题可以聊的呢?薇拉喜欢的电影、音乐、绘画和文化风格都在一点一滴的生活中被打上了林义龙的烙印;生活中极其细微的棱角,也按照林义龙的生活习惯慢慢被磨去了;专业领域,两人为其他人保守的秘密太多也不方便交流;可以交换的童年和青春期的历程也在三人聊天的时候说得差不多了。

“想吃点什么?”林义龙当然知道薇拉喜欢吃什么,但这一晚是薇拉的主场,作为伴侣的自己一定要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薇拉不说话。

“向我撒撒娇,也是可以的。”林义龙劝道,让自己的右手和薇拉的左手手交叉相握。

“我想吃培根鸡肉奶汁通心粉。”薇拉考虑了一会,好像把这些天脑中所有的想吃的东西都过了个遍,最后选择了奶汁通心粉——这个林义龙最经常当方便面吃的面食。

“有什么特别要求没有。”林义龙微笑着,“比如蔬菜选择,想吃的培根种类之类的。”

“只要是义龙你亲手做的就好,其他什么无所谓。”薇拉说道,她不知为何,特别不喜欢林义龙这样的笑容。

“好,那我们回家。”林义龙微笑道,“不过,我们顺道得去“乐购”买点新鲜蔬菜。”

薇拉开车,来到附近的大超市。

买新鲜蔬菜这个理由是编出来的,林义龙吃得奶汁通心粉里面除了豌豆和西兰花之外并没有需要放新鲜蔬菜的必要,家里一切原材料和调料都是现成的。可其他的地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不如在超市里慢慢地让薇拉放松下来。

林义龙推着车与纳迪亚在超市一排排货架中漫步,除了甜品柜台,薇拉并没有在任何其他的柜台前驻足。

走遍了整个超市,薇拉才允许林义龙到收银台结账,她自己走得也有些累了,坐到了超市里的长椅上叼着巧克力棒休息。

林义龙仍然满脸笑意。

薇拉经过这样的运动,心里舒服很多,然而看到林义龙微笑着觉得有些“欠揍”的模样,火气又上来了。

装购物袋,斯玛特再次启动,薇拉开着车载着林义龙回到了布莱肯林场。

“我要先去游泳,淋浴。”薇拉走向了主宅的东翼,赌气似的把脱下的衣饰往泳池旁的躺椅一丢,稍微试了试水池的水温,慢慢地沿着泳池边打水花。

面对着薇拉的颐指气使,林义龙并没有生气,而是来到了厨房,扎上围裙,备好西兰花和胡萝卜,准备为薇拉烹饪晚餐。

“救命!“薇拉在泳池里大喊道。

林义龙立即前去泳池,抓住溺水的薇拉并搀扶她上岸。薇拉并没有大碍,只是呛了几口水。薇拉痛苦地捂着左腿小腿,好像是抽筋了。

就在林义龙开始在躺椅上专心致志地为薇拉按摩时,他突然听到薇拉抽噎的声音,急忙把薇拉拥抱在怀里。

“我恨你!”薇拉流泪大哭,“是你毁了我。”

“本来说好,要一起积极面对,要一起努力兼职打工赚学费。”不知怎么,薇拉泪流满面地开始在林义龙面前数落起纳迪亚来,“谁想到要去那种地方兼职!我拒绝之后又觉得自己一个人吸引力不够,把我也搭进去。我不喜欢这样,但为了不和姐姐分开,我认了。”

林义龙没有搭话,只是轻抚薇拉的后背。

“我原本是自尊的、自由的、不会出让自己底限的,而不是拜金的、拘束的、一再退让的。”薇拉要把已经积攒了两年多的不满和委屈都吐了出来,“我只是想找到一份好工作,有一个珍视我爱我把我当作唯一的丈夫,有一个像我爸妈那样在苦难中的李扶持的家庭,而不是现在这样,屈服于你的淫威下瑟瑟发抖。我不想这样继续下去了。无数次,我想过离开...可是,现在的我已经回不去了,怀了你的孩子,甚至...开始爱上了你。”

感到受宠若惊,林义龙从躺椅上搂起薇拉,毫不保留地吻在了薇拉的唇。薇拉突然采取了主动,直起腰肢,把林义龙撂翻,居高临下地强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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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个躺椅不能要了。”林义龙直起身,看着无法承受两人重量的木制躺椅变成了齑粉。

“真是抱歉,我实在太任性了。”薇拉脑袋钻入林义龙的怀里,脸仍然有些发红。

“我之前说过了,跟我撒撒娇,也是可以的。”林义龙说道,“薇拉对我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没.....不,只有一个小小的疑问。”

“请说。”

“你到底喜不喜欢小孩子。”薇拉问道,眼神中还是有那么一丝顾虑。

“别人家的孩子当然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当然是最吼的。”

47 命运

林义龙和薇拉在林场主宅温温馨馨地过了一周。这一周里,除了正常上班时间,薇拉完完全全地黏在了林义龙的身上,直到纳迪亚回来的前一晚,才稍稍收敛。

“你恨你姐姐么?”林义龙在纳迪亚回来之前的夜里,躺在床上问着薇拉。

“可能稍稍有些怨气,但她还算个好姐姐。”薇拉说道,“你知道她为什么那天把你接到我这里来么?”

“这个事儿我当时也很奇怪。我记得我跟你们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林义龙用疑惑的语气说道,“假如薇拉,你是在我的位置上,当天晚上你会相信一个在那种宴会上来历无法弄清楚的女孩的话么?”

“因为她觉得,你是一个好男人;即使我们俩一起交给你,也不亏。”薇拉重复了纳迪亚向她说过的理由,“我就是因为相信姐姐的这一判断,才同意了的。”

“当时薇拉你的态度,我当时就明白你对自己的前途可能并不比你姐姐的前途更加在意,我觉得,你同意的最主要的原因,是不是为了你姐姐学费的原因?”林义龙问道。

“我不能否认这一点。”薇拉解释道,“我和姐姐从小到大都在一起,姐姐曾经跳了三个年级,班上同学一直都认不全。等升上了高中,毕竟还是差了三岁,那些女孩......玩什么都不带我和姐姐。这些同龄人之间,我只能相信姐姐,姐姐也只能相信我。要不是我那个姨夫说对基金会来说,一起送两个耶昂进医学院很可疑,她也会跟我一样学习临床医学的。”

“薇拉.......”听到这里,林义龙突然想到了一个有些矛盾的地方——几天前薇拉在愤懑中对她姐姐纳迪亚的埋怨,跟薇拉的刚才这段叙述并不太一致。

“嗯?”

“你.......不会一个其他的朋友也没有吧。”林义龙还是没有把那个问题问出去,而是换了一个其他的问题。

“没有。”薇拉说道,“一直都是我和姐姐两人,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愿意离开她。”

“真是不幸.......”林义龙叹道。一切都解释通了,薇拉纵然愤恚于姐姐纳迪亚并不可靠的直觉,到了最后还是愿意相信姐姐纳迪亚判断。

“这也是你和你姐姐一直不怎么相信我的理由?”

“我和姐姐之间的姐妹相互信赖与我们和尤拉的相互信任没什么关系。”薇拉用林义龙俄文的昵称称呼他,“你的话分量太重了,无论你说什么我们都毫无保留的相信。”

“但是?”

“以后没有但是了。”薇拉没有接,“姐姐和你还有我,已经共为一体了。”

“好。”林义龙又吻了薇拉。

周日傍晚,纳迪亚和耶昂夫妇一起回到了林场。纳迪亚看到薇拉有些羞赧的样子,就知道薇拉的心已经被林义龙彻底夺走了。

“欢迎归来。”林义龙和耶昂一家在马斯塔赫镇吃的晚餐。把两姐妹的父母送回到度假小屋之后的时间,才进入真正的“夫妻”时间。

“你们俩关系真令人嫉妒。”纳迪亚装作吃味地说道。

“是么?”林义龙说道,“你可是给自己找了一个相当厉害的情敌呢。”

“不是吧,我的妹妹会永远跟我统一战线。”纳迪亚自信地说道,“没人能够从我身边夺走她。”

“姐姐,真是抱歉。”薇拉笑道,“妹妹的终身伴侣可以啊。”

“真是嫁出去的妹妹如泼出去的水。”纳迪亚装作伤心的样子,“本来买了纯手工的苏格兰奶油饼,只能我一个人享用了。”

“我刚刚重新审视了我和姐姐的关系,果然姐妹之情才应当是第一位的。”薇拉听到有三人都爱吃奶油小饼,立即抛下了“伴侣第一”的说法,去跟纳迪亚统一战线了。

“别忘了今天上午,之前预订的新鲜奶酪蛋糕到货了,薇拉你不是盼了三天了么。”林义龙把薇拉的注意力吸引回来,“看来,我只能晚上辛苦辛苦,吃到吐也要明天前吃完。”

在两种甜点的左右为难中,薇拉又变回了她呆萌的样子。这是薇拉在三人关系中的保护色,纳迪亚和林义龙对此一清二楚;可就算明白姐姐和爱人两人知道她的保护色,薇拉还是保持着迷糊的样子,保持着关系的稳定。

纳迪亚回来之后的第三天,林义龙因为林叔的行程不得不去伦敦,想之前一样,卧室里只剩下姐妹俩。

纳迪亚和薇拉都在床头捧着平板电脑看,只不过的睡前读物的内容稍有不同,纳迪亚选择的是《育儿手册》,薇拉的则是专业性稍强的《孕期激素调节》。

“姐姐。”薇拉熄灭屏幕,问道,“假期如何。”

“还好。”纳迪亚也把平板电脑扔在一旁,摸着妹妹的面颊,“苏格兰真的很漂亮,薇拉这次不能在那儿真是遗憾。”

纳迪亚把“遗憾”这个词拉了很长声。

“姐姐早就料到了我......”薇拉问道。

“当然,薇拉你要是对义龙不感兴趣,去年拿到学位证之后就离开义龙了。”纳迪亚微笑着,甜甜的笑容里看不到讥讽,看不到妒忌,也没有其他任何负面情绪的成分在,“以妹妹你的成绩,无论在伦敦的那间医院供职都比在南威尔士更好。姐姐我这点认识还是有的。”

薇拉靠在了纳迪亚的肩膀,等着自己的姐姐继续说下去。

“我们姐妹之间不说谎,当我意识到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这个男人时,我相信妹妹你也跟我是一样的心情,不是么?”纳迪亚反问薇拉。

“姐姐为什么第一晚就把义龙带到我那里去呢?”薇拉没有否认纳迪亚的说法,“我更想知道姐姐做出决策的真实原因。”

“你知道林义龙的助理凯蒂跟我一起被义龙在选择的那次蒙面舞会吧,也就是我第一次遇到义龙的那场。”纳迪亚解释着他的理由,“我们那时候在一个客厅里等着,义龙在那么多带着面具的女孩之间,选择的第一个人是在角落的沙发里躲着的我。我当天晚上一直都在考虑为什么在一旁凑数的我第一个被选中,而不是凯蒂。”

“嗯?那看来,姐姐那时候想通了?”

“是的,我相信,这就是命运。”纳迪亚盖棺定论地回答道。

48 嫁祸

林义龙确实是来希思罗接自己叔叔的,却没和同去机场接机的林父一起为林叔接风洗尘,而是搭乘下午的班机去燕京,处理许振坤一些可能出现的麻烦。

似乎许振坤和林义龙在二级市场大肆做空的行为引发了监管机构的注意,他们开始顺藤摸瓜调查两人为了这次交易而成立的法人实体,却发现这个公司在获益之前已经被另外一家两人控制的境外实体宣告破产,尽管被宣告破产,但这个公司的公司账户仍然在交易所继续交易,直至被券商强制平仓,所获资金也通过渠道被债权人托管后如同蒸发了一般——到这里,几乎所有的线索都断了,但只要眼睛不瞎,都能感觉到这笔做空交易必然存在某些猫腻,手法异常简练,应该是知悉详情的内部人所为——已经输得底掉的“煤二代”在券商手里拿不到已经被林义龙和许振坤在一年内处心积虑收购了的空头,当然不可能“买空”自己——剩下的几名知情人就很好猜了,许振坤首当其冲,林义龙位居第二。

不用说,能拿出这样劲头来调查这个案件,肯定是路特斯公司匿名的客户在背后出了大力。不过这个阶段,涉案的财富已经脱离国内金融机构的控制;同时许振坤也不在履行华雁银行投行部的经理职责,没有积极配合调查的义务。就算所有的仅存线索都被锁定在了许振坤的身上,买入乌德公司的债券并做出对乌德公司发行债券进行清算决定的,正是他。除此之外,林义龙在外执业的这一情况,也加深了调查人员对两人怀疑。

好在仅仅是怀疑是不能给这两个好朋友定罪的;除了这一点,调查人员也未排除事件中了解内情的、没有充分履行职责的债权托管人——也就是许振坤的前女友在这其中的责任。

徐振坤的前女友,作为债券债权人的管理人的位置是当然能够掌握企业所有情况的,就算她实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在这个位置上,是脱不开干系的,自然也被调查人员列为重点怀疑对象之一,对她更不利的是,10万澳元在做空获利后几天内被分两笔打入许振坤前女友结束留学离开大洋洲前忘记注销的个人账户,让积极配合调查的她百口莫辩。

林义龙庆幸当时许振坤心软了一点,要不然是绝对没有更加完美的替罪羊转移视线,这笔10万澳元,是绝对送不出去的。

许振坤接到前女友父亲的怒号电话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我会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许振坤接林义龙回市区的路上,他十分镇定地向这位父亲表示道,“我当然会尽力了,等我消息吧。”

“神经病!”挂上电话,许振坤骂了一句。

“怎么啦?”林义龙作无辜状地关心道。

“我前女友的父亲说,我前女友已经被经济稽查人员带走了,问我这件事是不是我干的,神经!”许振坤说道。

“那你怎么说。”林义龙问道。

“我还能怎么说,我什么都不知道。”许振坤回答道,然后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林义龙。

“你当然什么都不知道。”林义龙说着风凉话,“不用怀疑我,我履行了对你的承诺,我不可能越过你去追究她的责任。”

“这倒是。”许振坤同意了林义龙的说法,确实,林义龙没有这样的动机。

“算啦,先去吃饭,打会儿游戏,熬到明天早上登机,我们就算能安心了。”林义龙发现已经萌混过关,若无其事地继续展望许振坤接下来的美好生活。

似乎要结束一段经历时,都在离别之际有故地重游的念头。从林义龙下飞机起到太阳落山前,把许振坤在燕京活动的旧址都看了一遍,才安排了包含在头等舱票价内的专车接送,重新回到机场。

只有寥寥数人在头等舱的候机室里候机,头等舱候机室的占地面积甚至比商务舱候机室的还要大。

“这还是我第一次坐国际航班的头等舱。”在餐桌前,许振坤拿起一杯冲气的苹果酒,跟林义龙的芒果汁碰了一下,“这里真不错。”

“振坤,看得开一些吧,你现在是有钱人了。”林义龙劝道,“就算你拿你的钱投资最保值的国债,每年的收益也能到150万澳元,你还有什么可感叹的呢?”

“没什么。”许振坤回过神来,“你知道,我留学之前,我的登机口就是进来时候正对着的那个,你想知道我等飞机时路过这个候机室想得是什么吗?”

“是什么。”

“总有一天,我也要每次旅行都搭乘头等舱,今天果然美梦成真了。”许振坤叹道。

“这是你努力的结果,怕什么?”

“这是义龙你那边信息的及时,来感谢你对我的厚爱。”许振坤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这个事儿永远不要再提,不仅是我不喜欢听,而且要是追究起来,你懂的。”林义龙说道。

“是我的错。”许振坤又打开一听苹果酒,给自己倒满,“什么都没发生,虽说是这样,我前女友那档子事儿,也是义龙你的手笔吧。”

“你在说什么?”林义龙仍然装糊涂。

“放心,我十分理解并支持义龙你的做法,因为我也是受益人。”许振坤轻声地说道,“如果只是怠于履行监督义务,是不可能被经济侦查警察带走的,最多是丢掉了商业信誉。能被带走的理由,我能想到的只有内幕交易。

“哦?是么?”林义龙眯着眼睛。

“我们的所作所为显然是够得上的,但多亏了你的筹划,他们一时追不上我们。如果说监管机关是一条嗅觉敏锐的狼,那我们手里的钱财就是他们追踪的香气扑鼻的肉。如果你想摆脱狼的追踪,只能扔给他们已经煮烂并失去全部营养的骨头,恐怕我那可怜的前女友,就充当了那根骨头。”

“你是从事这一行的,这一行的关于利益的原则你应该清楚。”沉默了片刻,林义龙终于选择正面回应许振坤的挖苦。

“当然,‘为了我们能顺利地在市场上生存,一些人的牺牲是必须的。’”许振坤笑道。

49 火锅

“你一定会找到你自己的幸福的。”林义龙在迪拜机场,给了许振坤这样的赠别语。两人旋即告别,一个返回伦敦,另一个去悉德尼与已经先行一步的父母团聚。

林叔在林父林母陪同下一起返回南威尔士了,河岸街公寓冷冷清清的。

在地面时吃得东西有些多,林义龙在返程的十多个小时里没有吃别的东西,有些饿。冰箱里,除了鸡蛋和黄油,只剩两瓶牛肝酱。

由于公寓严格的门禁管理,订外卖也是问题。倘若不想挨饿,就要出去走走,周五下午拥堵的道路和拥挤的地铁令人不耐烦,只能就近找餐馆。

离公寓最近的饮食区就是摄政花园。

沿着门店走了有十分钟,林义龙对自己要吃些什么没有明确的目标,在犹豫中不知不觉地接近了皇家歌剧院以及对面的皇家芭蕾舞学院。

不知道艾米在做什么。

就在林义龙盯着歌剧院的大门出神,有一只小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田叔的女儿萨曼莎和已经跟着她的室友艾米。

“是你们啊。”林义龙微笑道,“来这里听歌剧?”

这周五皇家歌剧院不是芭蕾舞剧,而是萧伯纳的《凯撒和克娄帕特拉(埃及艳后)》。

“歌剧我们听得不太懂。”萨曼莎非常真诚但地说道,“我们是出来打牙祭的。”

林义龙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我知道这儿附近有不错的自助餐,请你们吃饭吧,算是尽一点地主之谊。”

“唔......好。”萨曼莎犹豫着,她不知道应不应该接受自己父亲同学的儿子的邀请。想想以后要让林义龙提供签证担保,不可避免地要与他进行接触,正好也可以观察日后老板的为人。

林义龙随后又盯了一眼艾米。

眼神凶了一些,艾米立即打了退堂鼓:“那我就不去了吧。”

“来吧,艾米,陪我。”萨曼莎拉了拉艾米的手。

“来,一起吧。”林义龙十分热情地邀请。

“好。”艾米拗不过萨曼莎的请求,答应了下来。

附近能吃到自助火锅的地方,有且只有伦敦华埠。火锅店的菜品也较为重复,永远是牛羊肉、蔬菜拼盘、蘑菇拼盘以及部分牛杂和虾,根本与国内自助火锅琳琅满目涮品种类没法相比。即使这样有限的菜品选择,也没能降低萨曼莎和艾米的食欲,两个女孩一共要了六份肥牛片和三份蔬菜拼盘,连林义龙都为他们咋舌。

“管理我们形体老师告诉我们应该增加点体重。”看到林义龙讶异的申请,萨曼莎解释道,“我们每天的舞蹈课都会消耗很大的热量,要不吃这么多,根本没法增重。”

“......”

“我记得我妈提起过,说萨曼莎你们学校是包食宿的吧。”这个消息倒不是林母告诉林义龙的,而是他自己在芭蕾舞学校的网站上查到的,“学校的伙食不好?”

“并不是。”萨曼莎摇摇头,“我在家已经习惯吃大米了,来这里实在是有些不太习惯。”

艾米低着头一片接一片肉发泄愤怒一般地吃着,反正她一句话也听不懂,也就也算不上什么失礼——失礼的是用中文交流的林义龙和萨曼莎。

“抱歉。”林义龙转成了所有人都能听懂的英语,向艾米致歉,“我们刚才在聊你们学校的食堂。”

“没关系。”艾米的吃相从狂野变得优雅了起来,她用筷子夹起一块被煮透的香菇,慢慢地放在自己的佐料盘里稍微点了两下,让麻酱汁只是稍微的粘在香菇的边缘,放入嘴中——然后就被烫到了舌头,大口地喝杯子里气泡四溢的柠檬水——还被里面的碳酸辣到了嗓子,喷了萨曼莎一脸。

对外表漂亮的事物,就算有了什么糗事,人们只会觉得萌;如果不漂亮,糗事只是糗事而已。

艾米出糗,显然是属于“萌”的这一集合中的,她咳嗽了两下,把剩下的二氧化碳憋到了肚子里去。

“真是抱歉。”艾米急忙向自己的室友承认错误。萨曼莎急忙去往厕所,重新整理仪容去了,把艾米留给了林义龙。

“林先生,我是不是有点碍事了?”艾米问道,用的是她的母语。

“不,只要不搞到满城尽知,其实也没什么。”林义龙摆摆手,“你假期马上就到了吧,你打算怎么办?回国还是在这里继续放松?”

“在这里继续进修好一点。”艾米做出了她的选择,“我想找一个老师专门辅导。”

“可以。”林义龙想了想,给艾米的计划亮了绿灯,“剩下的事儿,等我通知好了。”

“要是有空闲,可以这周末——也就是明后天来——我在这儿的公寓坐坐,离你们宿舍没多远。”林义龙提了一句。

艾米的脸变得有些发红——她曾经和萨曼莎还有一些她在国内的朋友谈过这一类的话题,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能会发生的事。

萨曼莎回到了餐桌前,看到自己的室友脸色红彤彤的,不知道是呛水造成的,与林义龙单独相处时过于害羞,脑子里立即脑补出艾米想表白却无法把自己想法说不出来的情况。

萨曼莎心生一计,一个能增加艾米和林义龙好感度的方法。

“龙哥,我们下周放假前,在皇家歌剧院有学生演出,我和艾米都要参加。”萨曼莎说道,“你能赏光来看看么?”

“身为你名义上的老板,好像没什么不行的,就算给新员工的毕业足够尊重,没什么不行的。”林义龙没有思考,回答道,“田叔也来么?”

“和妈妈一起。”萨曼莎答道,“我的免费票资格已经留给他们了。艾米,我能向你借一张给我这个未来的老板看看么。”萨曼莎向艾米请求到。

“没问题。”艾米说着,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张皇家芭蕾舞学校的夏季演出的邀请券,持有人可以在演出时凭票免费如茶女,“请林先生务必把萨曼莎和我照得漂亮一些。就算我父母不能来,我也想让我父母能见到我上台最漂亮的那一段。”

“没问题。”林义龙答应了下来。

50 成约

吃罢饭,林义龙送萨曼莎和艾米回她们的宿舍,却没离开得太远,找了一个露天的小咖啡馆稍坐,等着艾米。

七月中旬的天黑得非常晚,就算吃完饭再出门,也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如同两人在斯旺西的咖啡馆的第一次见面一样,艾米拿着一杯咖啡,在林义龙面前款款而坐。

“这能算我们第一次约会么?”艾米问道。

“不能。”林义龙这样为两人周五晚间的见面做出了描述,“我更倾向于把这次定义成我们在斯旺西的后续,就像同事间的小聚,而不算男女之间的约会。”

“那我们今天晚上要做些什么。”艾米问道。

“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增进相互的了解。”林义龙答道。

“在这里?”

“去我家,我想让你知道,如果你需要帮助,除了威尔士,还能在什么地方能找到我。”林义龙拿出了这个理由。

“噢,好。”艾米说道。

“我们走吧。”林义龙拿起自己的咖啡纸杯,带着艾米,向自己的公寓走。

走了不到5分钟,两人就到了林义龙的公寓楼下,之前那个上了岁数门房已经被换成了一个年轻人,他用崇拜地眼神看着林义龙,两人用眼神互致致意。

河岸街的公寓走廊,点着明亮的灯光,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对艾米来说,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林义龙用指纹开门,带着艾米到了顶楼的那间兼具起居室、餐厅、客厅和厨房的大开间,请艾米在沙发上稍坐,自己橱柜那边沏茶,同时拿出几块奶油小饼,放在沙发的茶几上。又去隔壁的书房,拿了两个盒子和一封信,放在桌子上。

艾米好奇地盯着林义龙拿出的东西,这两件东西肯定和她有关系。

林义龙打开第一个盒子,里面是黑色海绵垫衬包裹的一个透明的塑料小盒和以及说明书,透明小盒里装着一张银白色的卡片。

这种卡林义龙已经送出了三张,这是第四张。

“艾米你要是有什么花销的话,可以用这张卡,尽量不要让别人看到。”林义龙从塑料小盒里拿出那张银白色的卡片,递给了艾米,又拆开旁边放置的信封,“这里面是这张卡的密码,你过一会儿去任何一个存取款机,修改一下就行;唯一的不方便之处是,信用卡不能取款,但消费没什么限制。”

艾米伸出手,当碰触到卡片时像触电一样,立即收回。

“难道艾米你反悔了么?”林义龙厉声问道。

“没。”艾米害怕地摇头,果然相比之下,失去追逐梦想的痛苦更强烈一些。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林义龙是仔细看着艾米把信用卡收进她的钱包里去的.

“不用紧张。”林义龙说道,“因为你的服装、舞鞋还有你自己申请的私人课程,所需要的花费都不算少。有了这张信用卡,你就可以省下很多修理舞鞋的时间用来加强练习之类的。我知道,这一行也很需要毅力,我现在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就需要你自己去付出。”

“谢谢。”艾米感谢道。

“对啦,你为什么在摄政花园这边住呢?”林义龙问道,“我记得,只有最后一年的学生才会在这里住下。”

“是这样的。我申请这个学年的宿舍时,不知道哪边发生了错误,没有在维多利亚那边的宿舍给我留预订好位置,我就被派到这边住了——这样也挺不错,离学校距离更近。之前,我一直在温布尔登的学校那边。”

“这样也算不错。”林义龙说道,“要不是萨曼莎当你的室友,你还答应陪萨曼莎去威尔士的话,估计你很难再想起我了吧。”

“我还是会的。”艾米没有顺势承认林义龙的猜测,“假如我这一周还是没申请到其他奖学金或者我父母那里还没筹措到钱的话,我会找出之前的全部可能,还是会去找林先生你的。”

“我可以告诉你,我能答应你纯属偶然。”既然艾米这么诚实,林义龙也把他接受艾米的初衷说了出来,“......所以,我才说,假如艾米不能说服我为提供一个可以接济你的理由,我最终还是拒绝你的。”

“那么.......”艾米发现事情有了扭转的余地,既然林义龙承认帮助她是出于同情,就有可能进一步地直接把学费“施舍”给她,“林先生是不是不缺我这一个?”

“这不是你想的问题,我既然做出了决定,是不会这样轻率地收回的。”林义龙打消了艾米试图滥用自己的同情心小伎俩,“这么说吧,既然艾米你对我诚实,那我也会对你真诚。一切都是建立在相互尊重的前提下的,你不要忘了,你已经做出了你的选择。”

“抱歉。”艾米发现自己选择的这条路,并不能算比回国的选项更优——她要比一个法学硕士、一个材料学博士和一个医学博士做得更好,对她更不利的是,这三个女孩的所遭遇的不幸,至少比她更值得同情——显然,她面对的是一场挑战,一场完全没有参照标准只凭林义龙自由心证的“测验”。

“没什么可抱歉的。”林义龙摆了摆手,“但我想,既然以后要坦诚相待,就不要继续试探了。我想说最后一句,或者说提个建议,希望你仔细考虑考虑——我希望你能发自肺腑地爱上我。”

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爱恋跟男孩和女孩之间的喜欢还是有些难以分清,对一个上个月刚满十七岁的小女孩来说,接受这一点时间还是太早了。

“今天不早了,我想艾米这一天的已经排练了很长时间,你也很累了。”林义龙把茶杯和甜点小盘收起,穿上外套,打开门,“我们正式约会前的铺垫已经差不多了,给你一周好好调整一下,我们下周五见。”

“对了,差点忘了。”林义龙为艾米开门时瞄了一眼茶几,打开了桌上放着的最后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台智能机,“为了方便,你以后可以用这个手机,就当今天晚上在摄政花园大抽奖赢得的奖品吧。”

“谢谢。”艾米说道。

51 说客

林义龙送完艾米回宿舍之后发现自己还来得及坐上最后一班长途巴士回到布莱肯林场,回了家。

不愿打扰已然睡熟的耶昂姐妹,林义龙是在卧室旁小起居室的躺椅上度过这一夜的,自然睡得不能算舒服。迷迷糊糊地忍到第二天的早上6点姐妹俩开始每天的日常作息,林义龙和耶昂姐妹浅尝辄止地亲热了一会,之后吃了早饭,开始全新一天的日程。

他要去拜访居住在马斯塔赫的同行,曾经的镇司库爱知华斯。

这次爱知华斯先生因为女儿也要参加镇议会议员竞选的关系,没有在中格拉摩根郡竞选,而是在仅仅一树之隔的西格拉摩根郡的雷瑟文以独立候选人的参选并成功当选。林义龙在西格拉摩根发行的《南威尔士晚邮报》看到了爱知华斯先生的名字,向他发了一封祝贺胜选的电邮。

林义龙很快就得到了回应,邀请林义龙去考布里奇吃午餐。

林义龙和爱知华斯先生在马斯塔赫镇上算名人,被人认出来的风险虽然不大,在私交场合会面也会被怀疑存在利益输送之类的“丑闻”——不列颠政坛的原则就是,即使某种利益上的交换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也不能直接显露出来——选举过了没几天,稍稍谨慎一些是没有问题的。

爱知华斯先生是带着自己的女儿,马斯塔赫镇委员会新成员的托马斯太太一起出现在奶牛桥约定好的餐厅里,看来是有事相商。

“祝贺两位成功当选。”林义龙见到两个爱知华斯家的郡议员,祝贺道。

“感谢。”爱知华斯先生请林义龙入座。

“这是我的女儿,杰西卡。”爱之华斯先生为林义龙和自己的女儿相互介绍,“这就是我曾跟你提到的,我们消防队的最大捐献人义龙-林先生。”

“幸会,托马斯太太。”林义龙和爱之华斯先生的女儿杰西卡握手。

“幸会,林先生。”杰西卡很商业地回应道。

“请问可以点菜了么?”侍者见三人完成介绍,把菜谱递给他们。

“我想来一份烤肉什锦。”林义龙送到面前的菜谱看都没看,直接要了一个肉类最多的。

所谓的烤肉什锦,就是把各种烤肉类食品放到一个盘子里组成一道主菜。每个地方的主流肉类不同,烤肉什锦的组成也不一样:譬如伦敦的烤肉什锦一般包括烤羊肉、烤羊腰、牛排、腌猪腿还有蘑菇以及薯条组成的特高卡路里的一道菜;苏格兰的烤肉什锦则必然包含了国菜的苏格兰羊肚和安格斯牛排;至于威尔士,虽然这里的羊很多,但餐馆的烤肉什锦里,却没有羊肉的,羊肉、羊腰亦或是羊肚的份额被鸡胸脯、香肠和培根取代,这样组成反而让林义龙吃得更开心——就算能接受苏格兰羊肚,但英格兰羊腰的味道比牛腰更腥,即使林义龙荤素不忌,对羊腰也有些不太能接受。

不过烤肉什锦这样的菜品,并不适合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两个爱知华斯以惊奇的眼光看着林义龙。

“我有一个习惯,至少在讲英语的国家是这样的,总会在当地要一份‘烤肉什锦’来大致了解菜品的口味。”林义龙做出了这样的解释,“考布里奇虽然我并不是第一次来,但是第一次来这里吃午饭。”

“可以理解。”爱知华斯先生说道,随后拿出了一份“南方电力”公司试图在南威尔士修建风能发电厂的报纸报道,报道指出,这家能源公司想在南威尔士修建风能电站,人迹罕至而且电力运输成本最小的地点就是林义龙的布莱肯林场的西侧。

“林先生对此有什么看法。”爱知华斯先生问道。

“我对此一无所知。”林义龙阅读后满头雾水,“没人跟我来谈这件事,而且......“

“怎么?”看到林义龙欲言又止,爱知华斯先生希望能解答林义龙的疑惑。

“我的林场边界几乎和西格拉摩根郡与布莱肯郡相吻合,即使是这样,也并不在西格拉摩根郡议会的掌握中。”林义龙防御本能被激活,爱知华斯先生不可能吃饱了撑的跟他谈这个事情,“爱知华斯先生提起这这一并不在爱知华斯先生职权或者考虑范围内的问题,我想问问是为什么。”

“我也不瞒你,电力公司托我问问你,你有没有兴趣把溪谷森林的东侧的土地出让给他们。”爱知华斯先生问道,“也就是1500英亩。”

“我不喜欢这样。”林义龙回答道,“如果他们想谈,应该亲自来找我谈,而不是通过爱知华斯先生你。”

“他们愿意拿出足够诚意,收购这个地块。”爱知华斯先生提醒着林义龙,“而且,假如你愿意用他们的电,可以给你特别的价格优惠。”

“我现在的态度仍然不变。”林义龙坚持道,“如果他们想谈收购的地块的情况,不是不行,要自己来跟我谈;至于今天,我以为我只是来为了爱知华斯先生庆祝胜选,并没有其他的事项的考虑空间。”

这样的谈话让林义龙极为不悦,但爱知华斯先生既是郡议员又是事务律师同行的身份,即使当说客,也是合理的。没有让林义龙直接拂袖而去的借口。

“那就这样。”见林义龙堵死了所有的口子,爱知华斯先生没有继续就这个问题继续扫兴,他们聊起了其他的话题,比如在西格拉摩根的法学学会的趣闻、比如这次郡议会的竞选。

即使这样,之前林义龙脸上有些热络的笑容也失去不见,气氛随即变得有些尴尬。

林义龙很礼貌地吃完了甜品,并支付了自己的那份账单,然后就此离开,去博纳斯海滨找正在看板球比赛的凯蒂,把这个事儿讲给凯蒂听。

“直接跟他关系闹掰是非常不智的,考虑到你的目标。”凯蒂评论道,然后拿着平板电脑登上了一个专门卖农业地产的经纪人网站,“我倒有一个其他的想法,你看这个拥有250英亩的土地农场刚好和你的林场毗邻,也能有这个空间适架设3-4台风力发电机和你林场的风力发电机连成一块。假如你能拿下这个地块,且并入布莱肯林场的地权里,我相信附近的农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一起反对风力电站的建设的,一切不用你出面。就算那个爱知华斯先生在西格拉摩根郡议会供职,对当地居民反对也是无能为力的。”

“亲爱的你真是大有长进。”林义龙轻啄了一下凯蒂的额头,“至少,比我的方案要好,成本更低。”

“义龙你的方案是?”凯蒂问道。

“自己在那块土地上,自己建电站,先下手为强。”林义龙说道,“如果能得到批准,当然很好,如果不能,拿也可以堵住一些混蛋的嘴。”

52 质询

林叔在周末下午的“家庭聚餐”见到了耶昂一家,也见到了孕育着自己侄孙辈的耶昂姐妹,发誓不再让林义龙有机会“祸害”其他的女孩了,原本他还想借这个机会给自己侄子介绍其他的女生来着,看来以后林义龙回国可以不用继续流连于婚恋市场了。

就在林家其乐融融地欢度周末时,燕京的一个办公室里却愁云密布,内幕交易案的线索又一次中断了。

“我们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许振坤和林义龙。”这个案件的稽查主管官员给手下的经济侦查警察开会,介绍现在的情况,“想来想去,也只有他们才可以选好这个时间点,获得了全部头寸之后就拿华雁银行管理的基金做引子,去起诉破产。还放出了一个烟雾弹,把我们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别的地方去的时候,他们利用这个空档,去国外了。”

“我们能不能直接对他们发起调查?”一位侦查员问道。

“怎么调查?人不在国内,钱不在国内,资金流向证据都拿不到。”主管官员反驳道,“你能指望许振坤和林义龙两个良心发现,在没有外界压力下承认自己进行了内幕交易?”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另外一名侦查员问道,“假如安排得当的话。”

“许振坤对乌德集团的憎恶很明确,但还是在自由处置权管辖内的,就算有问题那也是华雁银行对他的处分,构不上内幕交易,他只要咬死这条,你得有东西才能让他认罪。”主管官员介绍道,“你认为他能傻到给我们看他在国外的帐户?就算给你几个,你能搞清楚他名下还有多少个隐藏户头?”

“我们可以要求大洋洲那边进行司法协助。”侦查员建议道。

“没什么用。”主管说道,“假如许振坤指示他的银行拒绝透露,那边的警方需要向法院申请搜查证才能进行调查,成功概率非常非常低。”

“那使用讯问技巧呢?”

“两人知道对方根本不可能承认,承认了没好处,一个会被剥夺律师执业资格,另外一个会被剥夺金融从业资格。”主管说道,“先不考虑他们是不是的问题,整个案子按照我们推断,他们是主使,那么把整个涉案的关键人员都算计了一遍的嫌疑人,需要什么样的技巧才能让他们会上套,然后乖乖上缴不法所得?”

“总得试一试啊。”侦查员据理力争,“

“那你去试一试吧,看看他们的口风。”主管无奈地同意了侦查员的意见。

很快,录音和监听系统都就位,侦查员给许振坤打了电话。

电话里,带着父母去黄金海岸游玩的许振坤果然对经侦要求配合的要求不为所动,拒绝了所有的诱饵,正如稽查局主管所说的那样,许振坤只承认乌德集团的控制人和他有嫌隙,用了自己的手法狠狠地报复,但没有承认他个人在乌德集团破产过程中享受过除了“大仇得报”的愉悦以外的好处。至于说为什么选择在那个时间点决定买入乌德集团发行的债券,许振坤则评论道,经过数据分析,受惠于不断上涨的房地产价格,抵押品的市场价已经高于债券交易时的买入价,于是做了这样的决定——专门处理不良资产的“天融”公司的估价协议也证实了他眼光的准确——这笔交易让许振坤名义管理的基金增加了50万的收益,这样的单笔收益足够让背后非议他的高层们闭嘴了。

“那我想问,你最后为什么要从华雁银行离职去国外了呢?”调查人员最后做了一下努力,希望能找到许振坤的破绽。

“正是因为你们啊。这笔交易,我受了高利贷者的威胁,假如你们能更主动一点去调查当天晚上跟踪我的那些路特斯公司王总手下的混蛋们,你以为我愿意就这样出国?”许振坤对调查人员怒吼道,“如果还有什么事儿,你们可以去查我的报案记录,这都已经将近一个月了,我不信这件事调查得这么艰难。我遵纪守法,诚信纳税,对社会说不上突出也算得上是有些贡献,却在国内为了保护投资人的利益被一群放高利贷的恐吓,就算到了国外仍然要被以‘内幕交易’为名接受调查.......以后请你们有什么调查进展再来质询我,”

整个电话让稽查人员十分头疼,许振坤把这场质询变成了他如何报复乌德集团东主并洋洋得以的演讲和调查滞后的责难。不仅什么都没得到,反而搭进去不少国际长途费和调查人员的权威。

“等等,路特斯公司是怎么一回事。”主管突然问道。

“路特斯公司是乌德集团债券担保物权的二次抵押权人。”侦查员说道,“一个月前,许振坤曾经被举报说潜逃外国,但他实际上在林义龙的陪同下去了东区分局的执勤室并在那里打了报警电话,最后在东区分局的大厅里度过的一夜。”

“那么,实际上当天晚上许振坤和林义龙两人受到了路特斯公司的人身威胁?“主管问道。

“我们认为有这个可能。”侦查员停顿了一下,“不过.......”

“不过什么?”主管厉声问道。

“这个问题,我需要向您单独汇报一下。”说话的侦查员小声地对主管说道。

“好,我们这个问题以后再说。”主管指示道,“继续!”

“好的。”办案人员说道,随后又给林义龙打了电话,这个电话并不好找,最后是在林义龙律师事务所的官方网站上,找到的联系方式。

“我是林先生的助手和个人律师,凯瑟琳-怀特豪斯,请问哪里可以帮到你们?”凯蒂用字正腔圆的“女王英语”问道。

“我们这里是.......”办案人员说明了来意。

“抱歉,现在是周日,我们不办公,不受理业务,也不接受质询。假如真的有什么事情要谈,可以在周一的上班时间再打电话。”凯蒂强硬地回应道,然后把挂掉了电话。

—————————镜头拉回许振坤和林义龙在迪拜候机厅的闲聊———————————

“我已经准备了一些问题的应答策略,你在去大洋洲的飞机上的有闲工夫可以看看。”林义龙在候机大厅的商务中心打印了可能会遇到的质询的答题原则,“之后如果再有人给你打第二遍电话,你把电话转到我这里。”

“你确定这两页东西能涵盖所有的问题?”许振坤不确定地问道,具体的东西没看明白,但上面的题头写了四个大字——“阅后即焚”。

“实在不行,你可以把电话挂掉嘛。“林义龙建议道,“反正电话在你手里,只要能争取到给我打电话的时间,就好了。”

“那如果我想要回答呢?”许振坤问道。

“你可以把目标往路特斯公司上引。”林义龙说道,“这也是我要做的,这个公司的现金流流向是能被追踪到的。有些人想要让恶犬咬我们,我想看看这些人被恶犬所噬时候是什么样。“

53 着装规定

正如林义龙预料的那样,大张旗鼓办理的“内幕消息”案,几天之内便不了了之——而且由于缺乏证据,许振坤前女友也被无罪释放。虽说如此,事件的影响却还在,抢许振坤女友的那个二代一下子变得一文莫名了,缺乏谋生能力的他不得不找了一份送快递的行当;许振坤的前女友也被当成了替罪羊,即便免去了牢狱之灾也被处以“行业禁入两年”的惩罚;“豪门梦”以及“金融梦”破灭的许振坤前女友,经历了大喜大悲之后,找了一个留学中介的工作,准备找一个老实人,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如果不是因为韩雨曦,林义龙估计到现在也是这样的一个老实人并相信爱情的纯洁。可是这样的单纯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仍然在寻找生命中“灵魂伴侣”的老实人,又和林义龙保持亲密关系的那么多人里仅存一个——依然保持单身的林叔。

这个爱情上的追梦人搞清楚林义龙和耶昂姐妹的关系之前,就被学术研究同伴给召回江户,继续他的课题研究去了。

在林叔离开英国的周四下午,林义龙一家不止在希斯罗机场送机,还要在机场接机。萨曼莎的父亲,林母的高中同学田叔,带着萨曼莎的母亲也来到了伦敦,参加萨曼莎的毕业典礼以及毕业演出。

林义龙可以对萨曼莎保持“高冷”,但对这个田叔,林义龙怎么样都要保持尊重,也自然要尽地主之宜:于公而言,单单是田叔投到林义龙律所的顾问约,每年就将近25万镑;于私,对林义龙进入艾伦-宾汉姆顿更是千金难买。开了一个紧急的“合伙人会议”之后,林义龙就把这顿由所有合伙人出钱晚餐安排在了泰晤士河畔的萨伏伊酒店,这里离田叔预定的酒店和萨曼莎的宿舍不算远,离河岸街公寓尤其近。

田叔的女儿萨曼莎已经逛过一些闻名的餐馆,但还步入过萨伏伊酒店,然而当结束排练的萨曼莎试图进入餐馆时,却被侍者拦住了。

“小姐,你不能进去。”侍者小声说道。

“为什么?”萨曼莎不解地问道。

“我们餐馆的着装规定是‘精致休闲装’,是不允许穿运动装进入的。”侍者解释道。

“什么叫‘精致休闲’?”萨曼莎第一次听过这个词。

侍者被问愣了,估计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不知道着装规定的顾客,于是小声跟萨曼莎解释。

“就是说,必须得穿连衣裙或者长裤一类的呗?”萨曼莎说道。

“并不限于长裙长裤,亲爱的小姐。只要不是运动装或者太突出个性的服饰,其实都可以。”听到侍者如此回答,萨曼莎于是想回宿舍换个装束,反正离得也不远。

这时,准备去换装的萨曼莎被出来透风的林义龙发现了。

“就等你了。”林义龙跟萨曼莎打着招呼,“怎么还不进来。”

“我因为服装问题,被侍者拦在这里了。”萨曼莎解释道,“我得回去换衣服。”

“那快去吧。”林义龙没办法因为着装规定为萨曼莎去说服门口的侍者,国内的着装规定的宽限尺度完全无法在伦敦获得让步,“不用着急,大概得40分钟后才开餐,我们在这里等着的。”

萨曼莎有些失望,可这是林义龙能够尽到最大的努力了,他回到等候室,把就餐时间又延长了30分钟。

“很遗憾。”林义龙向田叔解释道,“萨姆(萨曼莎的简称)服装有些问题,回宿舍换服装去了,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她一会儿。”

“那就稍稍等等吧。”田叔不好意思地对正在与自己妻子交谈的林母说道。

“这边着装要求真严格。”林母说道。

“是我的错,忘记通知了。”这个事,确实是林义龙没有通知了,之前无论他去赴什么场合,着装要求总是会在邀请函或者电邮里通知到的,自己作为组织人,把这个事情完全遗忘了。

“正好有点闲空,龙龙,我们去那边聊聊。”趁着有时间,田叔站起拍拍林义龙的肩膀,示意他私下聊一聊。

没有答话,但林义龙跟着田叔去了另外一边。

“田叔我打算在这里安家。”田叔说道,“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是长期还是永久的。”林义龙小心地问道,田叔这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这样的。

“不知道,取决于萨曼莎,很可能是永居吧。”田叔的回答像是确认了林义龙的怀疑。

“那田叔打算带多少资金来这边?”林义龙问道。

“这有什么关系么?”田叔问道。

“因为这关系到怎么办。”林义龙回答道,“而且时间和限制也不一样,而且很多之前的事儿,都要在国内完成。”

“为什么要现在国内完成?”田叔要求林义龙先解释这个。

“资金渠道、签证还有方式方法,以及时间跨度,这些都需要在国内办理好的,如果田叔想在这里生活的好一些,最好把这些事儿都在国内办完。”林义龙给出了这样的意见,“当然人在这里完成那些步骤也不是不行,有些风险,田叔要之前考虑清楚。”

“我会考虑的。”田叔沉声,“那么资金的规模到底涉及到什么问题?”

“假如田叔有100万镑,几乎可以无限制地在英国居住、工作和学习;但如果10万镑,这个限制就要更大。”林义龙拿出了手机,给这位田叔一点一点地讲解。

“我大概知道了,容我这几天考虑考虑。”田叔叹道,“我希望你能把这句话听完,不要有什么想法——田叔要告诉你,我们公司的顾问约很可能要从这里撤走了,你田叔不再负责这一块了。”

“我理解。”林义龙点点头,“所以,这就是为什么田叔几个月之前把这份顾问约又延长了三年?”

“是的。”田叔回应道,“这应该能付得清我姑娘的在你这里的薪水了吧。”

“到底怎么了?”林义龙刨根问底。

“也就是我们爷俩说一说。”田叔随后把最近发生的一些事讲给林义龙听。

“没问题。”林义龙有些感动,“不过我想,假如田叔想安稳地度过这个阶段的话,还是有办法的。”

“什么方法?”田叔不确定已经离家将近10年的林义龙有什么办法。

“就像萨曼莎来这里吃饭被挡回去的时候那样,天叔越过门槛时,没有按着装要求进门。”林义龙暗示道,“现在进门吃饭恐怕来不及了。既然如此,不如换一个饭店吃饭好了。”

54 泰晤士河畔的夜晚

把选项留给田叔,林义龙在这一夜剩下的时间里变得稳重了起来,只是在安排座位的时候小小地发挥了一下,把换好连衣裙再临的萨曼莎安排坐到自己身旁,没有让她坐到她母亲的身边。

“就当是以后的预演。”林义龙微笑着对萨曼莎指示道,“我们的今晚的晚餐算是公务接待,按照道理,萨曼莎是我们的员工,应该坐在我这边。”

“好,那我们为田小姐成功入职干一杯。”林义龙的举动让田叔有些欣慰,接过了林义龙的主题,“祝田小姐以后的职业生活绚丽多彩。”

......

“你是不是对田叔的女儿有意思啊?”回家的路上,林母担忧道。

“没有,有些事儿我过两天才能告诉你。我现在唯一能说的就是,田叔有在伦敦这里久居的愿望。”林义龙解释道。

林母当即沉默。

“什么意思?”林父满头雾水。

“田叔现在的这份工作,有一定的保密性,是不能出国的。”林义龙解释道,“假如他能做出这个‘想出国定居’,这个决定,就说明...”

林义龙没有再说下去。

“说明什么...”林父看到自己儿子和妻子不耐烦的表情,灵光一闪,就知道了林义龙想说什么——很可能林母的这个同学受了这些日子上层相互倾轧风波的影响,想全身而退。

“这事你能帮就帮,我们没这个资格参与其中,你就按照一般标准;就算你能参与得更多,也不要那么做。”林父叮嘱道。

林母没答话,但看她的脸色,也需要时间消化这个消息。

“你爸爸说得没错。”到家之前,林母肯定了林父的谨小慎微,“这些东西,不是我们能够参与进去的;不要太热情主动地帮助你那个田叔,能‘尽力’到看不出来就很好。”

“那母亲你考虑介绍的融资通道,会不会介绍给他?”林义龙问道,“资金到底能不能出境,才是这其中最大的问题,至于我这里,法律规则和职业标准都是一样的,你换一个别的律师,不会有什么差别。”

“再说吧,我的原则就是,除非我想,不然如果没人问,就不说。”林母答道,“除非他问道我头上,不然这个问题......”

“他一定会问的。”林义龙说道,“不要忘记,是老妈你通过他介绍不少有这方面需求的人给我那个朋友的。”

“他问的话,再说吧。”林母再次陷入了沉默。

如果林父林母知道林义龙和许振坤在二级市场做空行为,就说不出这话了。林义龙与路特斯公司交恶的时候,在经济方面上,他已经深度地参与被林父认为“没资格参与”的事件中。至于要不要帮田叔一家,主要是林义龙自己到底主观上想不想或者愿不愿意施以援手——这每年25万镑的顾问约,抛去必要的开销,作为七个合伙人之一的林义龙每年只能分到两万镑——暂且不说他控制的“Cwmdoncin资本”,就是单算布莱肯林场的一周补贴,也比这一年顾问约的收入来得多。

三人就这样无言回到河岸街公寓,各有心事地继续这一天的作息。

第二天晚上,林义龙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全程看完了萨曼莎和艾米的演出,从演出展位的位阶上,虽然两人都属于小规模群舞和伴舞的前排,虽然明显艾米的位置比萨曼莎更引人注目一些。

结束演出,照例有一个小型的冷餐会,演出的学员和他们的亲人都会参加;但艾米借口要坐当天晚上的飞机回家收拾行李没有去,只是与已经相处一年了的寝室室友萨曼莎小姐姐道别,拉着自己的拉杆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地铁来到帕丁顿站。

艾米没有在剧院里看到林义龙的身影,不免有些遗憾,两人见面前,她只能毫无怨言地等待。

离约会的时间越来越近,艾米的心揪着,她不知道是不是没开始,就已经被遗弃了。

艾米在去南威尔士和希思罗机场快轨的月台之间走走停停,有那么几分钟,她想踏上去希思罗的机场快轨,然后坐飞机一走了之,可她还是没迈出这一步,蜷缩在月台上的长椅的一角。

“艾米!”林义龙在后面唤道。

“哦,林先生。”艾米跑到林义龙面前,搂住了林义龙的手臂。

“今天怎么说呢——你跳得确实很漂亮,可我不希望你明年继续为别人伴舞,走上舞台,当芭蕾舞剧的主角吧?”林义龙评论道,拿出了一个小闪存盘,交给艾米。

“你去了?”艾米不太相信林义龙的说辞,但手里的这个闪存盘是真实存在的。

“当然。”林义龙回答道,“我还请了专门的摄像,我们一起去的,剪辑完之后,我就马上来了。”

“那我们可以约会了吗?”艾米这样问道。

“至少到明年的6月份之前,不可以。”林义龙给了一个令艾米有些情形同时有些失望的回答,“你知道......”

就算英国对这方面的法律要求是16岁(天朝14岁),可只要林义龙为艾米支付赞助,年龄就会自动提高——无论是不是艾米出自于本意,也无论她和林义龙两人是不是两厢情愿,她也要达到18岁成年才可以——对比之下,法律允许林义龙利用财务方面上的优势让耶昂姐妹和凯蒂屈服,却因为年龄保护艾米暂时免于林义龙的毒手。

“那我们.......”艾米不知道自己怎么办才好,她不太清楚林义龙会在假期里安排她一些什么。

“我给你找了一个老师。”林义龙说道,“这个假期,你就和她住在一起,她来照顾你的生活。除此之外,我还安排你在其余的时间学习一些别的东西,比如英语。”

艾米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她的英语水平确实算不上好——这也是艾米虽然有着出众的身体条件,却没办法更进一步的原因。

“上车吧。”林义龙亲昵地拍了拍少女的肩膀,搂着她上了长途客车。

坐在座位后不久,艾米像是很随意地倒在了林义龙的怀里,像因为劳累而睡着了。只有觉得林义龙不在注意她的时候,艾米才有些失望地睁大了眼睛,计算着自己的幸运和不幸。

55 筹款

虽说艾米在伦敦时就已经习惯非常紧凑而且高强度的训练日程,但到了南威尔士,林义龙为她安排的日程更加紧凑,强度也更大,一切的娱乐时间都被取消了——如同19世纪的剧院学徒一般,除了学习就是练习,连在畅想明天做白日梦的时间都没有——但她还在继续努力着,试图让自己熬过地狱般的两个月。

与艾米的煎熬形成鲜明对比,林义龙继续沉浸在耶昂姐妹和凯蒂三人“围”成的温柔乡里不能自拔,直到田叔打电话正式通知他的决定。

林义龙不得不与耶昂姐妹和凯蒂暂时分开,带刚刚入职的萨曼莎跟在田叔夫妇的后面抵达浦江。

田叔在回国的几天内,把几乎所有的财产都转到了萨曼莎的名下,又再次转到了林义龙新设置的特殊户头名下;不好迅速出手的自有住房,也被林义龙设置了抵押权作为财产保全的方式。总地来说,田叔的家产最值钱的仍然是房子,两套房子的市场价值大概在1500万左右,外加一些套现了的奖励股权和财产,一共只有1800万。

“你确定这样可以把我的退休金赚出来?”田叔不确定地问道。

“没什么问题。”林义龙回应道,他这次不想动用自己的资金,这样的规模,还是没办法让他有什么发挥的,换句话说,数额上仍然有些不足,需要一些外援。

林义龙没有麻烦自己认识的人,而是成功地邀请到了一个应该恨他入骨的人在浦江饭店里吃午饭,路特斯公司的王总。

虽然脸上的表情还透着敌视和不服气,王总的理性还是忍住了自己对林义龙的厌恶,坐下来与林义龙聊天了。

“我是来这里澄清一些我们之间的误会。”林义龙坐在一家日料铁板烧桌子前叙述着这样的事实,“我们除了利益方面的冲突,个人是不存在冲突的理由的。我觉得,我们还有大把大把地合作空间,您如何认为。”

“你不会是怕了吧。”王总问道。

“我要是怕,不可能约王总在这里。”林义龙对王总的挑衅一点没放在心上,“我之前说过的那句话还算作数,无论是王总想来黑的,还是白的,还是灰的,我都有应对手段。”

“这么说这次你是吃定我了?”王总嗤笑道,他不认为林义龙有什么手段让他就范。

“算是吧。”林义龙很认真地答道,“我愿意给王总一个拯救自己的机会。”

“救赎自己?”王总有阴阳怪气地语调讥讽着林义龙,“林大律师,我还是建议你好好看清楚情况,现在经济侦查机关正在调查你,而不是我。”

“王总你确定么?”林义龙微笑道,“假如真的有人锲而不舍地盯住我的话,王总也不可能毫无顾忌地来这里与我进行聊天,恐怕之前经济警察已经盯上你们公司了吧。不过既然王总你没事儿,我现在也没事儿,那这个案件,十有八九就这么搁置了。”

“就算你说得对。”王总也认真了起来,“我并不觉得我现在有什么压力。”

“王总你太乐观了。”林义龙平稳地开始给这个王总分析问题,“恐怕上次乌德集团那档子事儿让王总损失了不少钱吧,再加上上面的资金链有些吃紧,王总应该非常非常担忧自己的经济状况才对,尤其是王总您打算用从其他居民手里的钱来弥补之前那笔交易的窟窿时,正好在调查人员的全面监控的这种局面下。”

“你在威胁我?”王总也开始认真地跟林义龙对上,“林律师既然对金融业务这样熟稔,也应该知道,资金暂时短缺并不是什么太大问题。”

“王总既然是总负责人,也应该明白,金融企业的现金流是多么重要的指标。”林义龙反击道,“有这么一两次,恐怕王总以后再也拿不到什么钱了。王总只能在近期在金融市场上赌一赌自己的运势。威胁您的,并不是我。我只是掌握着王总并不知晓的知识给你提供一个让您并不窘迫的选项罢了。”

对路特斯公司的王总来说,接到林义龙的来电并来浦江赴邀其实是一个比较矛盾的选择。在资本市场上,输钱给一个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说明作为投机者,存在着这样或者那样的不足。所以理所当然地,你更信任赢过你钱的对手。你不会看得上曾经被你玩死过或者你从他们手里赢了很多钱的对手,因为他们的挣钱套路连你都达不到,何谈为你挣钱。这无关尊严或者骄傲,而是理性一点的选择。

“那林律师不妨说说您到底知道了什么,我们可以事后分账。”王总问道。

“我更建议王总能跟我一起合作,如果实在不放心的话,可以借钱给我。”林义龙回答道,“但我并不建议这样做,如果我们能签署一个信托协议,这样的话会好很多。”

“那么,你拿什么当担保呢?”王总问道。

“我给不了王总你任何担保,可就像我说的,您现在要么自己拿钱去金融市场去赌一赌,要么来赌一赌我,人们常说:‘你永远不能相信你欺骗过的人。’,我们之间虽然可能手段用得那么出格了一点,但不存在欺骗,都是很真诚的。”林义龙说完了最后一个理由,“身为律师,我会信守我的承诺,我当然也希望王总也能相信我的职业操守。“

“你需要多少头寸?”王总问道,“多长时间?多少收益?”

“30个M。”林义龙答道,“我手头现在有差不读25个,大概一个月,预计收益不能透露,但保守估计在30%左右。”

“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王总手指敲着玻璃,思考着。

“没关系,但我希望王总快些做决定。”林义龙答道,“您有32个小时的时间,我自然不会把自己绑在您这一棵树上,假如有其他人在这期间认领了份额,那我就没什么好办法再让王总您参与进来了。”

王总听到这句话后起身离开,留在座位上的林义龙好好地给自己灌了一杯可乐。

“这个市场,无法容纳规则破坏者。”林义龙不知道说给谁听似地自言自语道。

56 君子协定

路特斯公司的王总似乎想考验一下林义龙的耐性,到第二天中午也没有继续跟林义龙联络。作为备选,之前联系了米德赛克斯银行的斯图尔特,林义龙成功地确保了一笔3500万港元的短期信用额度。

就算没有路特斯的资金注入,林义龙也有了一些搞事的资本。以至于当他第二天晚上再接到王总的电话时,语气是冷淡的。

“抱歉,我们的筹款资金已经到位了,应该不需要王总的资金了。”林义龙回应道,“希望以后能够继续合作。”

“我相信有了我这笔资金注入,林律师的计划会事半功倍。”王总坚持要林义龙收下自己的资金。

“倒也不是不可以。”林义龙话锋一转,“不过这样的话,我们只能最多提供保证预期收益率的投资,这以上部分将作为佣金得以折抵。我只能对王总说到这里了,更多的我没办法再提。”

“所以,这就是所谓的‘最后出价’是么?”王总电话里问道。

“是的,我和银行已经联系过了,他们愿意为我授信。”林义龙最后一次确认了自己的结论。

“如果林律师联系的基金企业能保证我的收益能按时到账,那我多出来的收益作为奖金,也是应当的。”对这样近乎苛刻的条件,王总为了能搭上林义龙的这班便车,还是选择接受。

十笔总计三千万的款项被送到了林义龙所指定的户头,怎么剩下怎么运作就是林义龙的事了。

“我已经全部安排好了,田叔。”林义龙接到王总电话时正把田叔送上去福田的列车,小声地叮嘱着田叔,“你和阿姨到英国,下飞机立即给我打电话,我的助理凯瑟琳-怀特豪斯小姐会联系这方面的专家与你们接洽的。为了你的退休金,请一定保密。”

“没问题,这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君子协议。”田叔随后上了列车,既像是跟与林义龙一起的女儿道别,又像是跟故土告别一般,向窗外摆了摆手。

火车启动,田叔离开了。

几天后,一家国内的权威财经媒体发布了一则新闻,一家国有上市公司A公司的“首席财务官在香江神秘失踪”,并爆料出其经手过的大量烂账、呆账是其失踪的主要原因。A公司股价随即因此应声大跌,连带着主要上游供应商的市值也大幅缩水——尤其是一家在香江上市、对A公司营收占据其交易量70%的资源型企业,股价被杀得最狠,连着几天内蒸发了近80%的市值。

买空这些股票的人自然大赚,尤其是这个正在浦江的一家铁板烧被路特斯公司的王总宴请的稍显敦实的男人。

“这是我早先承诺过的,900万收益。”“稍显敦实”的男人拿出了十张东日银行签发的本票,取出一张,把剩下的放在王总面前,“剩下的资金,也通过原来的渠道悉数退回,刚才王总您也确认过了。”

“是这样没错。”王总刚刚通过自己的助手核实了所有的信息,“我得感谢林律师给我这样的机会。”

“反正都是要赚钱,我们赚钱的立场相一致。”林义龙笑着回答道,“只要我们不对上,又有什么理由冲突嘛!”

“林律师说得对。”王总为自己斟满了一杯他认为相当廉价的葡萄酒,“即使林律师不喝酒,但还是为我们合作愉快,干一杯。”

林义龙随后举杯。

“假如林先生回燕京的话,我可以带林律师在私人会所那里潇洒潇洒。”王总带着有些遗憾的声音说道,“这里就......”

“我不在乎这些。”林义龙说道,“我在国内可能会弄一些快钱,但其他的...唉,我没这个命啊,还是在国外呆着更好,这样的会所,假如我去燕京的时候会考虑的。”

“那好,等以后有机会的。”王总收下了这几张本票,发现林义龙有些油盐不进,但是这样的姿态却又是最符合林义龙现在的位置的,不由得有些暗自气恼。他一直在观察到底林义龙的弱点在哪里,但直到林义龙借口去机场离开时,也没有找到。

林义龙自己搭飞机去了狮城,在那里与上午提前抵达狮城的萨曼莎在预订号的旅馆见面。

萨曼莎前天听自己的母亲说,田叔在机场被英国的边境警察带走,进了一个拘留中心;她的妈妈也是才刚刚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刚刚被放出来。听到自己父母遭遇了不幸,她变得心急如焚,但看自己的老板依然微笑着,完全没有把自己父亲的安危放在心上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急躁,故而当面询问自己老板。

“龙哥,我父亲......”萨曼莎说道。

“这事儿我知道,可这是田叔自己的选择,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已经把他需要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他了。”林义龙没有跟萨曼莎说得更多,这是他和田叔两个人的君子协议,田叔既然为了把戏演足,连自己的妻子女儿都瞒着,自己也不妨紧密配合田叔,“田叔是无条件信任我的,他临走前说过,无论发生什么,萨曼莎你要在这时候听我的话,没错吧。”

林义龙对自己父亲毫不在意的态度令萨曼莎更是心焦。

“我们的班机是大后天晚上的,这几天我打算在新加坡好好玩玩,放松一下。”听林义龙称他还要在狮城玩三天,脸色立即就变了。

“龙哥,我爸爸!”萨曼莎随即哭了,这样的不稳重的表现让林义龙很是挠头,从已经很稀疏的头上又抓下几根头发。

“田叔是这么说了,让你听我的话。”林义龙摆出了长辈的谱,开始教训起萨曼莎来,“把眼泪擦干,这是老板的命令。”

情绪失控的萨曼莎跟林义龙吵了起来。可单单是吵架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萨曼莎没法说服林义龙改变他的计划,随即跑了出去。然而,跑到酒店外面时,萨曼莎才发现自己在狮城,谁也没法投靠,手机也不能打电话。只能无奈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哭泣。

面红耳赤的争吵解决不了的问题,独自一人的眼泪同样没办法。既然自己一家的安危都掌握在林义龙的手中,稍稍平复心情的萨曼莎想出了一个她认为林义龙可能不会拒绝的方式,淋浴过后的萨曼莎身着浴袍敲响了林义龙的门......

57 避险

林义龙打开门,看着身着浴袍的萨曼莎,就立即知道萨曼莎要做什么。

走廊不是说话的地界,林义龙请萨曼莎进了他的房间。

“这么晚了,萨曼莎你穿成这样,不会是想睡服我吧。”林义龙着在睡这个词上加了重音,显得他整个人非常轻佻。

“只要龙哥你救我爸爸,我就是你的。”萨曼莎毫无表情地把浴袍拉开,显露出跟艾米一样肌肉线条,健美而有活力。

“请穿上你的衣服。”林义龙把萨曼莎的浴袍捡起,重新披在她的身上,“田叔不愿意看到自己到底女儿这样...”

林义龙本来想说“低贱”这个词,可这样辱骂萨曼莎就是打自己的脸,没有继续说下去。

“至于我,我只会容纳下愿意被我主宰命运的女孩。”林义龙谈起了自己的选择,“之前的一些经历,让我没有办法去放心相信除了我母亲之外的所有女性。以至于符合我的择偶观需要的是温驯的‘性x隶’。但显然,我们父母一辈的关系,是不允许你处于这个位置上的。”

“既然你想让我说明白,那我就告诉你。在希思罗或者任意英国口岸直接申请避难,会在审批期间被直接关进一个类似监狱的看守所,而把家人在放在其他居住区进行隔离。在监禁区,田叔可能会随时被要求进行多次面试,以便证明他真的对自己安全无法保证的恐惧。这些面试时的注意事项,我和田叔已经完全演练过了,我本不应该告诉你这些的。如果不是田叔非要我在你身边照顾你,我们甚至都不应该安排见面。

“现在的情况在我看来是很正常的,打个比方说,你的胳膊痛,医生看过之后认为你什么问题都没有,可正是这样的痛苦,让你怀疑一个医学专家的结论是否正确一般。我不能去否定你的担忧,绝大多数的患者担忧都被证明是一场虚惊。

“除了等待以外,其他的我们完全做不了。那么不去放松一直紧绷的神经,还能做什么呢?我不相信萨曼莎你这样的表现,会让田叔以后十分放心。此外,对于这样的交易,身为一个女孩,假如我答应了你,但什么也不做,你还能怎么样?这并不是什么有保障的利益交换,假如你还认我这个‘龙哥’,你就把衣服穿上,回自己房间睡觉。如果你实在睡不着,那就打开电视看一看,除了你妈妈,请务必不要联系其他人。”

说完了这么长的话,林义龙感觉他需要喝点水润润嗓子——不如说,萨曼莎这样的形象勾起了他的欲火,现在急需一杯清凉的液体消消火。

“所以,现在是完全正常的?”萨曼莎问道。

“是的,完全正常。”林义龙答道,“只要田叔这几天无事,那萨曼莎你就可以在伦敦继续你的芭蕾事业或者继续进修,而不用当一个在威尔士阴冷乡间的律师事务所的前台。”

萨曼莎一下子高兴地跳了起来,不顾自己已经敞开的前襟抱着林义龙又亲又咬。

大悲大喜来得太快,对双亲的担忧和旅途上的疲劳让萨曼莎失去了活力,不久昏睡在林义龙的身上。

从萨曼莎的浴袍里拿出她房间的门开,林义龙吧萨曼莎放到床上,为她盖上被子。

林义龙对萨曼莎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假话,但让他如此守规矩的是因为还有一个拿不上台面而不为外道的缘由——至少林义龙认为,艾米无论是外貌体态身高还是其他指标,都要完胜萨曼莎。既然是这样的情况,他也犯不上为了一个在他心中打分不高的目标影响他和田叔之间的关系——倘若萨曼莎能再漂亮一点,更‘坚强’一些,林义龙也不反对让两家的关系再密切一些。

林义龙要求的“坚强”指的是一个遭遇不幸的女孩穷尽一个“理性人”所有能想到的办法却仍然找不到合理解决她困窘状态的意志品质,具备只有这种的女孩子才会吸引到林义龙——凯蒂是这样,纳迪亚和薇拉是这样,艾米也是这样——林义龙不拯救她们只会让她们遭遇更大的不幸;萨曼莎却并非属于这一类,即使看起来境遇相像,林义龙对田叔和他所里的君子协议一清二楚,萨曼莎只是遭遇了小小的困难就主动投怀送抱,林义龙无法接纳。

虽然有些担心,萨曼莎还是安静地与林义龙在狮城闲逛了两天,坐着同一班飞机返回伦敦。

在机场,萨曼莎的母亲田婶正在非常着急地等待着女儿,母女俩刚刚见面,就抱头痛哭,作为不知情的妻子,田婶的泪水是真情实意的,但知晓一些内幕的作为芭蕾舞演员的女儿,却是演出来的。

“我们好好的,等着爸爸成功摆脱囹圄的那一天。”萨曼莎宽慰着田婶。

田叔是不太可能这样通过并被释放的,在避险申请中,虽然边境管理局给出的指导时间,但林义龙在格拉摩根谷区做法律援助方面的代理人的时候,他发现最长有26个月避难申请没有批准而被滞留在边境监禁区居住的。从法律层面来说,没有一条成文法约束避险申请的受理时间,林义龙听过的最长的一个申请人在曼彻斯特的一个监禁区被关押长达8年,比这个人放弃申请回到他祖国还要悲惨。

在这些被私人承包的监禁管区,生活水平和自由程度甚至未必能达到同样的承包商旗下的监狱那种的水准。这样的生理压力、无休无止的避难询问和对未来焦虑的三重压力下,避难申请人的精神健康受到很大考验【注1】。当一些试图走这个途径留在英国的留学生发现除了同样要在这些监禁管区“服刑”之外,他们自申请之日起再也不能踏上祖国一步——这是他们必须付出的对价。

田叔在走这一步之前,林义龙已经把所有的前因后果都向这个田叔说了一遍。可田叔的最终结局与某种上层倾轧密切相关,他决定把命运交给自己,毅然决然地踏出了这一步。

58 真是抱歉

“真是抱歉。”路特斯公司的王总从自己的投资人得来了一则让他感到绝望的消息。他知道,自己已经完了。

一直没有撤销对路特斯公司名下账目的监控暴露了路特斯公司和林义龙实际控制的法人实体的经济往来,让整个汇款和回款流程被调查人员看得一清二楚;对路特斯公司的王总不利的是,本票的特点只涉及出票人和受款人两方,跟实际的付款人的林义龙完全没关系。

收款人都是路特斯公司的本票东海银行一共签发了30张,刚好和被监控的证券账户的收益金额差不多:其中的20张在王总与林义龙吃午饭的第二天被自称是“路特斯公司本票的背书转让人”的名义的小额贷款公司提走,并转到境外而无法追踪——剩下9张真正持票人的王总就被逮了一个正着。

听到风声的路特斯集团的投资人立即指示路特斯集团的王总跑路,以免调查路特斯公司的账目往来时牵连到他。好在王总的狮城国签证还没有过期,急忙搭乘飞机跑去了那里,听到的却是这样的一个消息。

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经过努力,田叔在机场隔离监禁区只呆了一个月,进行了六轮面试就被释放。林义龙请了全包的餐饮服务,在河岸街的公寓顶楼,为田叔举办了一个家庭聚会,庆祝他安然无恙。

正式的聚餐前,田叔被林义龙弄到了公寓的会议室,与他交谈。

“田叔,这是你的钱。”林义龙说道,给田叔看了他的经营户头,里面被按照国际提款权的比例兑成了英镑、欧元、美元以及日元,数额换算成英镑大概有450万镑左右。

换句话说,田叔赌上一辈子的收益,获得的“退休金”值260万镑。

“这笔钱我能不能放在你这里,每年给我利息就行。”田叔这样说道。

“田叔,我心脏不太好,受不了市场的波动了。”林义龙婉言拒绝,“这笔钱,我建议的话,都换成英镑,用50万镑买房子,剩下的都买成金边债券,每年的年收大概在18万镑左右,资金安全也还算可以,财政部保付。

“龙龙,我想问你一件事。”田叔只是在账户的金额上瞄一眼,就没再看平板电脑,而是盯着林义龙看。

“这个钱,田叔可以放心地收下,跟国内完全没有关系。”觉得田叔看向自己目光中仍然有顾虑,林义龙解释道,“这笔钱是从港交所利用市场延迟效应,做短得来的。完全让人想不到与主市场的风暴有什么关联,自然也没其他的什么。

“我想问的问题不是这个。”田叔说道。

“您说。”林义龙觉得田叔接下来提起的问题可能会让他很为难,只能硬着头皮让田叔说下去。

“你觉得我女儿如何?”田叔问道。

“我不便对萨姆进行评价。”林义龙说道,“但如果从田叔的角度考虑,是个好女儿,但缺乏阅历。”

“你觉得,让萨曼莎当你妻子怎么样?”田叔终于问起了林义龙最担心的问题。

“我觉得,这个事,田叔应该去问问萨曼莎,先去征求她的意见。”林义龙答道,当面拒绝是不太好的。

“她这点意见其实无关紧要。”田叔陈述道,“如果龙龙你先对她展开追求,我会尽可能地帮助你的,肯定会事倍功半的。”

“我并不怀疑这一点。”林义龙回答道,“我还是觉得,田叔应该先去问问萨曼莎,愿不愿意。我和萨曼莎在狮城短暂地相处过,不过她并不是非常信任我。我据此相信萨姆并不愿意,我们应该萨姆的意见。”

“那好吧,我先问一问我女儿。”田叔长叹,知道这是林义龙明确的拒绝,也就不再把这个话题拒绝深入了。

“可田叔,你这样做真心值得么?”林义龙问道。

“假如我不这么做,结局也是一样的。”田叔摇摇头,“你知道,一个看似威风八面却摇摇欲坠的企业想要生存,就要在财务报表上灵活应对——我在这个职位上,从科员做起,到财政总监,已经灵活应对了几十年——积累下来,只要查,身为主要责任人的我肯定会第一个被推出来祭旗。你经手的那两套房子,肯定也保不住。既然刚开始就把什么责任都扔给了我,那我也只能这样,反正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其他人也能心安。”

“哪怕以后再也不能回国?”林义龙问道。

“哪怕以后再也不能回国。”田叔用肯定的语气重复道,“我父亲母亲前几年已经相继去世,除了你田婶和萨曼莎,我已经没有其他的亲人了。她们不能失去我,我也不能失去她们。”

对于这个田叔,林义龙只是有些看不起——即使他自己整个事件里收益最大的那一个——田叔这次的利益,其实是从其他券商和股民手里巧取豪夺下来的。纵使这些人也是林义龙在金融市场里敲骨吸髓目标,可林义龙却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地“损人利己”。念及这次交易给自己带来的庞大收益,林义龙也只能发自肺腑地感谢这位田叔,可在这之后,林义龙不认为他会主动地与这位田叔继续来往——把他介绍进艾伦-宾汉姆顿的这个人情,还清了。拒绝田叔的女儿萨曼莎,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除了经济上的和人情上的所得,林义龙还有一个非常大的彩头:自己的老冤家,路特斯公司的王总被他设计除掉了。

当王总在浦江第一次见到林义龙并听到他要在空头市场发力时,他那灰暗的未来就成了定数。因为曾经勾结当地地下势力企图逼迫自己和好友许振坤,这样掺杂着暴力的场外手段林义龙必然不能放任;他给正在调查路特斯公司的经济警察留下了非常明显但外行却难以发觉的线索,调查人员们顺藤摸瓜,肯定会找到所有线索所指向的路特斯公司。假如王总曾经透露出路特斯公司和顶级公子哥之间存在真实的经济联系的话,为了清理手尾,王总能活到狮城,已经属于上天的恩赐了。

“真是抱歉。”林义龙读到狮城当局在征集一具无人认领的自戕者的残骸时,这样叹道。

59 命名

林义龙在2012年的夏季在外面公干的时间太长,又有田叔有意撮合萨曼莎和林义龙的婚事,怀了孕的耶昂姐妹积在夏初的几周攒了不少怨气。为了避免这样的怨气影响到孩子,同时为了自己头顶为数不多的头发,林义龙在剩下的夏季和整个秋季都呆在南威尔士,最远的地方也只是在九月中旬时,把艾米送去报道的伦敦。

每天早上起床,林义龙会为耶昂姐妹准备早饭,菜谱都是前一晚姐妹俩点好的,内容是非常主流的肉粥,选用的主食从燕麦、荞麦、小麦或者薏米中任选一种或两种。配菜则是新鲜的绿叶类的蔬菜辅以新鲜的果蔬汁。

他能做的也就是早饭了,自从耶昂姐妹吃过林义龙的烤肉之后,就剥夺了他给所有人做晚饭的权利。就算能稍微可吃的奶汁鸡肉培根意大利面,按薇拉的说法,那也只不过是把意大利面和鸡肉煮好,然后放在提前配好的加热奶汁里的速食面,比单纯煮方便面好不了太多。烹饪过程中多出来的几道工序完全体现不出林义龙真正糟糕的厨艺水平。林义龙也曾严格地试过在视频网站和电视里的示范方法,做出来的东西却并不尽如人意,欣然地接受了这个惩罚,远离厨房。

其他的时候就过的很放松很清闲,林场公司的事务员克莱尔大妈会每周找两个上午来林场住宅里收拾厨房和泳池旁边的淋浴间,其余的区域也不需要林义龙亲力亲为。林义龙每天的日常工作就是把所有的上诉法院的判例都翻看一遍,如果遇到感兴趣的内容,就针对这些写一点分析,发送在自己律所的网站上当作学术的博客。作为经营合伙人,林义龙名下仍然接活,可除了一些需要亲自出面的场合或者翻译问题,他绝不会处理其他客户的问题——那是凯蒂的工作。

这样的日程给林义龙最大的影响是,他最悠闲的时候反而是没什么判例更新的周一;最忙的时候却是要分析判例、给其他合伙人安排第二周工作,还要和凯蒂约会的周六;至于周日,还要陪耶昂一家去卡迪夫的正教教堂聆听“主的声音”以及“周日烤肉大餐”。

“这样的生活是不是有些太单调了。”临近11月的一个周日傍晚,林义龙向他的客户发走最后三箱白松露,完成了布莱肯林场新年之前最后一单业务,这样问耶昂姐妹。

这样的问题很不合时宜,最近一次医院的报告中称,纳迪亚和薇拉的预产期就在圣诞节之前。考虑到姐妹俩的产褥期恢复,是很不适合在外旅游的。不仅她们父母的耶昂夫妇,连着林父林母都在热切盼望着这两个家族新成员的诞生。这些上一辈的人求稳,不会同意林义龙的出游计划的。

“这样很好,至少可以就这么窝在家里,不用考虑可能的健康风险。”薇拉轻轻地拽着林义龙的耳朵,让他聆听她肚子里小孩子的胎动。

“我其实再考虑,要不要让这孩子到池塘那边降生,以后就可以去那里竞选总统了。”林义龙打趣道。

米利坚是唯一一个保留出生地国籍的西方国家,因为其人口来源主要是移民,为了保证一些特定职位的“忠诚”,其宪法规定只有在米国出生的公民才能成为其总统。

如果林义龙的计划成真,他的孩子出生时便直接拥有了五个国籍,去世界任何一个国家都应该不会有手续上的问题。

“以后孩子想干什么是她的事儿。”纳迪亚从起居室隔壁的小厨房里端出来三杯红茶,批判着林义龙的异想天开,“我们不如想想,孩子叫什么。”

给自己孩子命名总是一件麻烦事,因为新生儿可以使用三种命名法:如果按照东斯拉夫人的命名方式,很好办,只不过给出一个教名加上父名和姓;用林家的命名方式也很好办,姓+族谱排辈+名;此外,西欧式的命名规则也可以试一试。

用这三个都有问题,不知是不是历史原因,林家女性是不进入族谱序列的;而按照东斯拉夫命名法,林义龙的名字如何变格有些伤脑筋;至于西欧式命名法,耶昂姐妹和林义龙很默契地没有考虑。

“要不,用我的俄文名字?”林义龙问道。

“难。”纳迪亚说道,“所有的外国名字翻译成俄文名,都不是官方翻译,而是一般承认的翻译。”

“真是。”林义龙说道,“要不这样,这个孩子刚开始就有两个名字,等他长大之后再选一个别的?”

“我觉得不太好,就算孩子长大之后,已经习惯我们叫他的名字了,很少会选别的名,听起来实在是太别扭了。”纳迪亚说道,“不如,就一次决定了吧。”

“我们先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现在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林义龙突然想起了一个更关键的问题,“孩子的姓归谁?”

“不用你自己家的姓么?”纳迪亚和薇拉对这个问题都很关注,好像不冠以林义龙的姓好像孩子就不是林义龙的一样。

“这个我无所谓。”林义龙摇摇头,“既然我决定在‘父亲’那一栏署名,那我就一定会署名,而且绝对不会有没有什么变化。因为传统原因,林家的女孩没法跟着族谱走,那就要体现我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假如生女孩子,就用斯拉夫命名法命名;如果是男孩子,就用我们家祖传的族谱顺序命名——我的下一辈必须有的汉字是‘镇’,剩下的两个男孩名让我爸爸去头疼吧。”

“所以,如果生的是女孩,用什么名字呢?”纳迪亚问道。

“本来我选了很多比如普拉斯科芙亚或者欧佛洛绪涅,但最后,我选了两个,我觉得可以试试看。”林义龙突然想到了两个恶趣味的名字,“就叫她们娜塔莉娅还有塔提亚娜。”

‘娜塔莎’和‘谭雅”?”薇拉问道。

“没错。”林义龙答道。

“娜塔莎”是娜塔莉亚的简称,而“谭雅”则是娜塔莉亚的简称。

60 狩猎计划

“我可能并不需要这样的飞机,因为单价维护费实在是太贵了。”林义龙接到了一个私人飞机营销的电话,回答道。

之前,林义龙曾经对耶昂姐妹提起过他有意让他的孩子们在米利坚降生并不是完全是玩笑话,而是确确实实地考虑过。于是给商务机的庞巴迪和湾流两家公司的进口商打了电话,获得了很多份报价。然后发现,符合他需求的公务机,比如湾流G650和庞巴迪环球8000,不算例行的维护费用,每次飞行平均费用就远高于头等舱的花费了——既然已经变成了几乎免所得税的的投资基金,高昂的公务花费没有免税额可抵消,自然没有花费本可以扩大投资获得收益的本金去追求个人享乐的借口,这个想法被他给消去了。倘若真的有这方面必要,可以大大方方地“烧”一些钱,去租一架私人机,而不是每年花将近250万镑进行公务机的日常维护。

“真吝啬。”陪伴林义龙一起前往伦敦的凯蒂对此评价道。

林义龙受到邀请,农民俱乐部几个朋友们决定开完俱乐部的年会之后,他们几个组成的小圈子也应该聚一聚,每个人都带上了自己的妻子或者女伴。这四个朋友中,也只有林义龙尚未成婚,他也带上凯蒂一起参加。

宴会开始前的香槟招待会上,参加聚会的所有人都在一个小厅等待着。

“这段时间真的很无聊。”福伦茨-霍维先生抱怨道,“人闲下来就什么都不会做了。”

“不去圣诞市场逛逛么?”林义龙问道,“比如苏黎世或者布雷根茨之类的。”

“那些都是老年人逛得地方,我们还年轻。”默克先生拿着一杯香槟说道,纠正着林义龙的发言。

“如果开春前,不忙的话,我们可以去纳米比亚或者罗德西亚(津巴布韦)去狩猎去,就当学学当年的猎户运动了,还不受恶心的《狩猎法案》管辖。”林义龙在之前的一天看过一个动物保护的宣传纪实片,突然感觉也许在非洲南部草原上开着越野车带着一帮私人保安奔驰没准也不错。

在座的几位都是乡下居住的士绅,很反感“城里人”对他们的为数不多的乐趣的限制,林义龙的这个建议立即吸引了所有绅士们的兴趣。

“我倒是听说过一些。”菲斯克议员阁下说道,“我以个人身份去,不太好吧。”

“没什么问题。”林义龙答道,“我找一个这方面的专家,他会安排得非常完美的。只要弗雷德能挤出大概一周的时间,去附近的小学进行调研的话,没什么太大问题。”

“那火器怎么办?”默克先生想到了一个问题,“我们都没有持有和使用这种轻兵器的执照啊。”

“这是那些中介需要考虑的问题,我们先询问一下具体情况再说,现在去那里有些热,可气候稍微宜人一些的时候,就得等明年一月下旬了。”

几个绅士们发表他们的规划时,她们的夫人或者女朋友在一旁很知趣的默不作声。打猎残忍么?当然,可这些女士们其实也对“男人们的消遣”很感兴趣——一个经常接触屠羊宰牛的乡下“女孩儿”是绝对不会在意一些可怕的野生动物的死活的,她们也不会觉得血腥——凯蒂出身于一个狱警之家,并不是一个纯粹意义上的乡下农家女,没接触过什么太血腥的东西,也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

“那敢情好,正好也可以不太耽误圣诞节与家人团聚。”菲斯克先生说道,然后向林义龙抄了他查询到的“狩猎假期”经纪人的电话。

“女士们,先生们。”酒店的侍者敲了敲门,示意这几个朋友可以进入餐厅了。

英国缺德的排座次的问题在这里并不是特别明显,座次都是之前已经选好了的,默克先生和霍维先生肯定要坐在桌子的一侧的,另一侧自然就留给了林义龙和菲斯克阁下。

在餐桌上,大概除了艺术以外,只能谈大家都感兴趣话题也只有威斯敏斯特宫做出的决定了,这一点估计除了经常约会的拉丁美洲人,所有国家都不能免俗。

“这次酒会,除了祝愿我们友谊长存以外,我还想拿这杯酒为我们美丽的凯瑟琳-怀特豪斯小姐当选南格拉摩根郡的郡议员表示祝贺!”地位最高的菲斯克先生当仁不让地发表了一通祝酒辞,“希望以后的日子里有和怀特豪斯小姐成为威斯敏斯特宫的同僚的机会。”

霍维先生和默克先生大感意外——他们并未收到关于林义龙女友的什么信息。因为几个人并不经常见面,这是他们从四月份林义龙家小聚之后的第一次见面,男人们的友谊毕竟还是跟家人关系并不算太大,也可以理解。

“敬怀特豪斯小姐!”包括林义龙在内的其他人共同举杯,共同饮下第一杯葡萄类饮料。

之后,男人和女人们开始聊一聊一些最主要的话题,比如说中东乱局,比如对远东大国新一届领导人的看法。其他人在餐桌上只是夸夸其谈,那么这一桌的绅士们组合起来的力量,还是可以掀起一股小风暴的——虽然他们现在真的只是在夸夸其谈罢了。

很简单的四道菜的英式菜肴,宴会时间也过得很快。

吃过晚饭,根据性别男女就会分开行动,女人们会在沙龙里聊天,而男人们会聚在其他的地方吹水。

看起来,林义龙的纳米比亚提案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霍维先生甚至开始妄想自己穿着亨利-斯坦利的探险服对旁边霍维先生说“你是霍维博士么?”——几个人开始正式地规划这次行程的具体日期。如何到纳米比亚或者津巴布韦,如何在那里保持健康,以及最至关重要的人身安全,都由具体的假期专家办理,几个朋友们是不会干涉的。

这场讨论引发的兴奋持续到了晚上10点,这时几位绅士才意犹未尽地离开客厅,去找自己的妻子和女友。只是,在林义龙离开后,收到了默克先生要求会面的短信。

61 圣诞快乐

凌晨,在产房的等待区,林父林母与耶昂夫妇陪伴着挺着大肚子的薇拉等在休息室里。姐妹俩的预产期都是这两天,理论来说谁先谁后都有可能,结果还是姐姐抢先一步。

在产房里,纳迪亚的身体十分痛苦地痉挛着,她在竭力地让自己的孩子顺利降临在这个世界,只见她满头大汗表情抽搐地使劲,嘴里大声用她的母语叫骂着,刚开始还会让林义龙来体验一下分娩的痛苦,之后就只剩下十分痛苦的哀嚎了。

不久,纳迪亚顺产了一个四公斤沉的女婴,哭声震天,被林义龙身旁的医护人员包着襁褓抱给他。

只是看的话还好,林义龙接过自己的女儿刹那,好像被刺穿了自己层层保护下的最柔嫩的部分,好像除了手里的女儿一切都不重要了,差一点就感动到哭出来。

小心翼翼地,林义龙把女儿抱到纳迪亚身旁,让纳迪亚看看这个把她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小家伙。

小家伙哭得很厉害,纳迪亚流出了幸福的眼泪,爱抚着女儿。

“谭妮卡。”林义龙叫着自己女儿的乳名,“来看看妈妈!”

母女两人亲昵时,助产妇用毛巾擦干了新生儿,但没有剪下脐带,而是等了五分钟,才把剪子递给林义龙。

分离母女的恶人,还是林义龙当了。医院的护士把孩子给塞到了保温箱里,去产房另外一个区域做了新生儿检查。十几分钟后又回来,把谭雅放在纳迪亚的身旁,示意纳迪亚可以哺乳了。

“爱你。”林义龙为纳迪亚擦干了额头上流出的汗液和眼角的泪痕,吻了她。

“母女平安。”林义龙来到休息室,向其他人通报了这样的喜讯。当纳迪亚哺乳完毕之后,医护人员再一次接过谭雅,放在了保温箱里,带了出去。

被推回病房里的纳迪亚很快睡着,睡得很是香甜。在她隔壁床,如同连锁反应一般,薇拉感到了分娩的临近,同样被送入产房。

同样的顺序,同样的步骤,薇拉在林义龙的安慰下生出了谭雅的妹妹,娜塔莎。

过了观察期姐妹俩刚好在圣诞假期前从医院返家,慢慢地从生产后的虚弱中恢复。去年的圣诞晚餐是她们手艺,这一年自然不能麻烦她们。故而林义龙从伦敦,花了将近一万镑在圣诞节当天来他的家为他的家庭成员烹制菜肴,供应8个成年人的丰盛的圣诞晚餐。

多出来的那一个人是林叔——凯蒂继续陪自己的父母在加勒比海度圣诞;差点被林义龙遗忘了的艾米,结束第一学期的课程的十二月初,返回自己家去参加当地芭蕾舞团试镜。

圣诞晚餐吃得还算顺利,纳迪亚和薇拉的爸爸没有给林义龙脸色看,外孙女的诞生让他放下了敌视,可以至少不再板着脸参加林义龙的家庭聚会了。

就算其乐融融地吃完了圣诞晚餐,送走了长辈们,又看了看被保姆照顾着的小姐妹,林义龙要纳迪亚和薇拉来他的书房。

林义龙的书房耶昂姐妹在他的要求下很少进来,里面大部头的都是磁带数据文件,而不是一部一部的纸质书籍。纸质书籍到也不是没有,但大部分都是用来工具书和用来收藏的硬壳书。普通的书籍也有一些,但都是林义龙在法学院学习的教科书。

林义龙拿出了两包文件,分别让纳迪亚和薇拉签字。

什么都没考虑,纳迪亚和薇拉在每一页林义龙要求的地方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按照林义龙要求,在每一页文件签名处都按上手印。

“这到底是什么?”纳迪亚签完字才心有疑虑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给你找了一份毕业之后的工作。”林义龙说道,“纳迪亚总不能总在教育机关混日子吧。薇拉那份也同样,只要薇拉获得了全科医生的职称,你就可以以后当自己的老板了。如果你们还有什么疑虑,可以看看这两页你刚才签文件的概述。“

林义龙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又拿出了两页纸,递给耶昂姐妹。

算得上是纳迪亚和薇拉这一段时间为家庭付出努力的一种回馈,林义龙给了纳迪亚位于塔尔波特港附近的一个专门研究碳纤维和航空材料的研究所;薇拉成了一家尚在筹备阶段拥有220个床位的私立医院的挂名院长。

“这是我暂时能想到的让你们实现梦想的必备条件,如果你们中的哪一个或者一同回归家庭,我也可以接受。”林义龙微笑着为耶昂姐妹讲解他的动机,“毕竟这个事儿筹划起来还很漫长,你们可以慢慢考虑,都可以。”

“这算我们生孩子的奖励么?”薇拉问道。

“不算。”林义龙说道,“我只是认为,我们的生活既然已经按部就班地开始,你们为我们这个家庭做出了这么多的牺牲,耽误了你们实现梦想的时间,所以这算是一些补偿吧。”

林义龙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都听不到声音了。

“不要害羞,义龙你假如觉得待我们有愧疚,可以大声地说出来嘛。”薇拉很开心地笑着坐到了林义龙腿上,用左手挑起他的下巴,“就像你说过的,我们是一家人。”

话音刚落,薇拉后脑勺然后就被林义龙手指弹了一个爆栗。

“你们现在还在产褥期,不要玩火。”林义龙以公主抱的姿态将仍然有些沉的薇拉抱起,直起身,把她抱到了卧室的床榻上盖好被子,“别想太多,好好休息,等一月末再好好折腾你。”

薇拉脸一红,把头埋进被窝里。

纳迪亚没有立即从林义龙的书房出来,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这包文件,心里五味杂陈。

“没什么好纠结的,我亲爱的纳迪亚。”林义龙看到纳迪亚纠结的样子,从背后抱住了她,“其实很简单的,你只要问,这些要求如果我能做到,会尽量满足你。这个研究所,是我觉得纳迪亚可能在学术领域上最想要的东西,不要有任何负担。以后我们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

跟妹妹薇拉不同,纳迪亚是被林义龙手挽着手,送回卧室的。

“圣诞快乐。”林义龙合眼之前说道。

62 霍维

女儿们的降生给居住在布莱肯林场的三个家庭带来了无尽的喜悦。不过,当时间进入了2013年的一月下旬时,生活重新步入了正轨。林义龙要暂时离开家,前往纳米比亚。

前往纳米比亚狩猎的花销算不上低廉,粗看狩猎相关的费用其实并不算太离谱:度假村所列的狩猎和过夜的基本费用每人每天450美金;猎杀到的动物价格各异,均价在800到1000美金/头上下;此外还有弹药以及各式备品的花费。所以,如果自身狩猎素质过硬,很开心地付一个成本价就可以。

农民俱乐部的朋友们却没有这样的素质,必须求助于这方面的专家,结果就多出了很多隐藏花费,重中之重就是安保费用。

从南非殖民者离开纳米比亚算起,这里的治安一直很糟糕,谋杀和其他严重人身犯罪能排进世界前二十。就算比不上战乱地区,安保投入却是绝对必要也是必须的。按照伦敦某安保公司的牌价,他们需要约六万镑才能覆盖整个行程——包括从温得和克机场往返度假村的飞机和狩猎区域内的安全。

这两个花销是最大头的,与这两个相比,汉莎航空从希思罗往返温得和克的4000镑以及在度假村每天250镑,简直不值一提。更细微的诸如疫苗接种和狩猎保险一类,都不计算在内。

顺带一提,纳米比亚为了增加外汇收入,是鼓励私人经营狩猎场的——国际猎人联合会每年都会投入几亿美金养殖各种具有娱乐性质狩猎的猎物,放到各处狩猎场中。这其实就跟清代的皇家猎场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特地前去“放养”的猎物,狩猎一头两头似乎也无所谓。

到了临行日,林义龙提前了四个小时带着凯蒂来到了头等舱休息区,他是被霍维先生约到这里来的。

两人要谈的内容大概跟之前林义龙与霍维先生的那次会面有关,事情大概是这样的:霍维先生被当地的农民协会推举,做了司库。虽然只报销进行商业谈判的差旅费,霍维先生也乐得帮斯卡波罗和维特比的农民兄弟们出面集体采购肥料,这才是他所擅长的。可是,今年他们一直交易的肥料商人代理的某种肥料的经销权已经过期,不知情的霍维先生仍然继续从该商人手中订购。商人自然不可能赔钱把真的肥料卖给霍维先生代表的农民协会,于是找了某个在约克郡居住的某天朝商人,聘请南越非法移民在民居里靠制假的手段拿劣质肥料兑成霍维先生需要的肥料并交付。运来的肥料被播撒后造成了当年大面积的土豆绝收。尽管有农业险支付因为这种意外所带来的损失,可并不能免除霍维先生的责任。保险人不依不饶地向霍维先生追责。这并不是一笔小钱,而是达到了500万镑的保险金追偿。

这种情况其实对霍维先生并不是太糟,他律师给出抗辩保护有很多种——可问题是一旦争议上了法庭,就会变成旷日持久的流程,尤其是案件标的金额如此之高的情况下,持续个五六年都只能算是幸运。霍维先生的疏忽使他被农民协会停职,对他有些不利的是,他没保留任何证据材料证明他尽到了“认真审查”肥料商人的资质的义务。就算霍维先生报警,只要肥料商人无法出现,对他的案子也没什么帮助。

所以,霍维先生想要抗辩保险人的追偿,同时也为了挽回当地农民对他最关键的信任,他必须找到那个在他看起来本本分分的肥料商人。案件里有天朝面孔,又是法律方面的争议,霍维先生希望林义龙能在这个事情上帮他一把。

林义龙当即应允,天朝因素在他看来算不上什么,假如没有天朝的造假人,还会有意大利的、西班牙的、摩洛哥的,找到已经跑路的化肥商人才更是关键。在他女儿出生的三天前,把肥料商人的所在位置发给了霍维先生。受害人于是利用林义龙给的联系人,纠集了三个壮汉,在塞浦路斯的土耳其控制区找到了不诚信的肥料商人,“说服了他”,商人不得不回到英国。霍维先生的所有问题于是就在新年之后迎刃而解了——保险人放弃对霍维先生的追偿;霍维先生也“官”复原职,损失了不过小小的3万英镑的数额以及部分农民的信心。

“我真的是太感谢你了。”霍维先生诚恳地向林义龙致谢,“要不是你,我也没办法保住这么一大笔钱。”

“没事儿,这是我应该做的。”林义龙答道,“我也从中小赚了一点,这不算什么。”

“请务必赏光去我的庄园。”霍维先生向林义龙发出了邀请,“义龙你将是庄园最尊贵的客人。”

“一定一定。”林义龙点着头,“不过,虽然是这样,我要实话实说,为什么有时候觉得北约克郡没什么玩得呢?”

“西部降水多,树林和草地非常多,适合牧羊和狩猎。”霍维先生解释道,“麦子和土豆非常需要干燥,东部都是农田。所以如果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的话,当然没什么可玩的,但我们有别的消遣方式。”

“是什么?”林义龙问道。

“钓鱼。”霍维先生说道,“北海风浪大,岸上又没有什么太好的消遣,我们就出海钓鱼。”

林义龙立即丧失了前往斯卡波罗的兴趣,北约克真的是一片各种意义上的娱乐荒漠。约克郡的人文环境很好,但那是南约克,北边的米德尔斯堡是一个商业和工业重镇,至于之间的斯卡波罗,虽然景色可能对于约克郡的居民们感觉很好,但无论如何也是不如他那地形起伏不定的布莱肯山区的。

北约克的话题聊不下去,南威尔士最近又受困于大量失业的矿工和钢铁工人,他们就只能找一些没什么意义的话题尬聊。农民和农民之间也确实没什么可以相互交流的,两人虽然互称好友,但保持一种谦谦君子般的尊重——也就是疏远。

63 狩猎度假村

前往纳米比亚的旅行者已经到齐,放眼四顾,没人带自己的火器。

林义龙有一把去年凯蒂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的一支李-恩菲尔德步枪,部件仍然堪用,但被注册为只具有有收藏性质的展览品枪械;他的家里也没有通常用于狩猎的霰弹枪和燧发枪,只在林父林母的小别墅、耶昂夫妇寓居的小房子里挂着符合法律规定用不着特地申请证明的气枪。相信他的朋友们所拥有的武装也差不多,无非可能多一支两支用于狩猎的步枪或者霰弹枪。狩猎虽然可以被认证为一个合理的持有枪械的理由,可除了菲斯克先生的林场之外,并没有更多的猎物供霍维先生和默克先生狩猎。英国乡间的斑鸠和林鸽虽然很蠢,可也并不是不警觉,两位绅士很难在自己的农庄里打到猎物,也没有必要保留很多枪械。

飞机起飞时间将近晚上十点,林义龙在候机室洗了澡,上飞机后刚好可以直接躺下休息。

第二天早上六点,南北半球的区别开始显现,不列颠一月时往往早上7点天才蒙蒙亮,可飞跃刚果(金)领空的时候,已经大亮,其他几位先生们也被空姐叫醒,在自己的座位上挣扎着起床。

飞机抵达约翰内斯堡,但连机场的回廊都没看完全,他们又得去转机去温得和克,清关完成后还得继续做一个小时的塞斯纳螺旋桨飞机抵达北面距离安哥拉边境不远的狩猎度假庄园。

经营度假区庄园的,是一个池塘那边生活的中年扬基佬,但看起来年龄并不算太大。

“欢迎。”主人在门口热情地欢迎着林义龙一行人,然后就走在他们面前介绍整个狩猎庄园和狩猎区的设施、须知并介绍其他雇员给他们。

林义龙在网上查到的庄园面积跟他的布莱肯林场差不多大,而且是连城一片的。居住区建筑围着一个游泳池。对外用于经营的带独立卫生间和浴室的小别墅有三个,分布在泳池的一边;泳池的另外一边则是整个狩猎度假村用于客人消遣的大起居室,以及林义龙提前订好了的两间卧室、一个大浴室和一个独立客厅组成的套房;泳池两端则伫立着一个通风的敞厅以及与敞厅对着的餐厅。

至少,经营上,在这个狩猎庄园的雇员,要比布莱肯林场林业经理的手底下人多不少,六个向导/猎人、六个越野车司机、四个客房服务员、一个厨师、两个厨房帮工/服务员以及两个保安,加上店主一共二十二个人负责八个人的生活起居。房间里一切生活用品都是齐备的,卫星电视直连,可以接收主要电视台的节目,只是没有无线网络,得靠手机上网。

“我们接下来的14天,就睡在这里?”林义龙把自己的携带的三套衣服扔在了衣橱里,坐在床边,问凯蒂。

“这不是义龙你的主意么?”凯蒂问道,她没想到连旅途还没开始,林义龙就已经开始抱怨了。

“是我的。”林义龙回应道,“但说实话,这样做真很蠢。”

“也许很有意思呢?”凯蒂笑道,“我一直想摸摸步枪,试试看。”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凯蒂。”林义龙摸了摸凯蒂的头,用异常怜悯的眼神望着她。

“这是什么眼神。”凯蒂觉得林义龙十分奇怪。

“关爱智力障碍者的眼神。”林义龙答道,“我现在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悔恨,竟然跟一个傻到摸枪的女人亲热。”

“也不知道刚才是谁,说自己非常愚蠢。”凯蒂回应着挖苦道,“我想以这个人的智商,没有办法说他人愚蠢的吧。这样说来,我好像确实需要可怜一下。”

“是么?”最好的辨别方法就是让当事人自己承认。林义龙的朋友们因为旅途劳顿,需要短暂休息,他们相约在晚上七点的晚餐时见面,这就给了林义龙力证凯蒂才是两人之中智力有问题的那个人的时间——即使这不情不愿的承认发生在两人在按摩浴缸亲热的时间里。

“难道义龙你小时候就没有试试使用轻兵器的想法么?”凯蒂趴在林义龙的身上,问了这个问题,“我记得几个月前,你是很开心地拿起恩菲尔德步枪把玩来着。”

“我在国内执业的时候,觉得好奇,曾经让认识的学哥带我上过刑场,目睹犯人被处决的瞬间。”林义龙解释道,“死刑犯被枪决的时候,场景是真的有些令人害怕。自从经历了那样恐怖的惨象之后,我就有点胆怯了。”

“看的时候是这样,但你拿着枪的时候,可能感觉并不是一样的。”凯蒂用右手勾着林义龙的脖子,坐到了他身旁。

“那是怎么一种感觉?”

“你刚开始觉得很害怕,但只要熟练,你就知道手里的步枪是最值得你依赖的工具。”凯蒂答道,“我小时候被爸爸教授这方面知识的时候,跟你是一样的。”

“能不能这么理解,这是因为从旁观者变成了操作者的角色转变,才变成这样的?就是我之前对法蒂玛说的那种,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的转变?”林义龙问道。

“我没办法用语言给你解释。”凯蒂把脸转到林义龙看不到的一边,“你拿到枪试试就知道了。”

“明天试试看吧。”林义龙起身,去淋浴间又把自己用水清洗了一遍。趁着凯蒂洗澡时,与耶昂姐妹进行了视频联系,通过摄像头,看到了在摇篮里熟睡的女儿们。

凯蒂也仅仅是用水冲洗身体,她听到了林义龙与耶昂姐妹的聊天,很知趣地坐到了起居室里,等着林义龙沟通结束。

“假如凯蒂你想要的话,我不会不公平到...”林义龙对凯蒂的举止十分熟悉,他明白凯蒂在想些什么,可凯蒂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现在还没想好,现在该不该要这个孩子。”凯蒂表达着她的观感,“我是很喜欢孩子的,如果我做出要孩子的决定,你会支持我么?”

“我尊重凯蒂你的选择。”林义龙说道。

64 狩猎进行时

“Let the Hunt Begin!”庄园主宣读了所有的猎场须知和注意事项之后,狩猎之旅就开始了。

林义龙和凯蒂坐上了一辆丰田的海拉克斯越野,带上一个猎手、一个追踪猎物脚印的循迹者和一个剥皮专家开始了他们的狩猎。

每辆车后面,还跟着两名开着一辆吉姆尼越野车的保镖。此外,还有一架小型直升机在狩猎庄园随时待命,可以把处于为危险状况的人送到医院。

能想到的地方都已经准备好了,可以享受杀戮带来的满足欲。

虽然林义龙嘴上说害怕枪械,可真的拿到狩猎场为他预订的L42A1的时候,林义龙确实有些小激动。

这把枪,其实就是冷战后期时,英国恩菲尔德兵工厂把二战大量使用的第四版李-恩菲尔德经过一些改动而成的狙击步枪,因为之前有林义龙作为收藏步枪之前,林义龙已经很熟悉了。

纳米比亚控枪法律并不严苛,允许除了自动武器和短枪以外的步枪、霰弹枪。警察在乡间和都市里很多时候执行的并不严格。可就算这样,因为来度假的外国人很多都没有什么狩猎证明,也就经常有一些警察来狩猎场打秋风。林义龙和凯蒂以及菲斯克夫妇两对都没有自己的步枪执照,必须在这旅行之前办好有效证明。狩猎度假村的经营范围有覆盖着这一类的“指导”执照,但在这之前,受“指导”的学员必须递交书面的申请。林义龙于是就在武器库里选用了猎步枪,凯蒂则选用了霰弹枪。

租赁费并不算便宜,步枪每天25镑,子弹2镑一发;霰弹枪价格与步枪相同,但子弹论盒卖,25发大概是12镑。

在靶场熟悉了自己手中的猎枪和一些使用枪械的注意事项,凯蒂发现林义龙就算之前说害怕枪支,可论对步枪的使用和了解,甚至比她还要熟练。拉栓-闭锁上膛-瞄准,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完全没有新手的感觉。

两台车组成的车队主要是靠当地向导往雨季的池塘附近寻找准备好的猎物的踪迹——他们主要狩猎的目标是猎豹,而不是在草丛里蹲着的非洲角羚或者非洲牛铃。

忘记一提,就算有狩猎执照和狩猎许可,捕杀猎豹、花豹或者非洲狮一类的动物时,还需要通过狩猎庄园想纳米比亚环境部申请特殊许可,才可以进行猎杀。在狩猎中要遵循一些特定的规则——雌性的狮/虎/豹不能捕杀;颅骨长度不到35厘米的猫科动物不能捕杀;日落后的30分钟不能捕杀;日出前的30分钟不能捕杀;不能用斗牛犬或者大型猎犬捕杀;不能骑马捕杀;不能用活诱饵捕杀等等。

为林义龙和凯蒂服务的猎人们很友善,他们在水旁的林地上仔细地寻找着猎豹的脚印,比对着他们脑海中的知识。这些当地猎人很有经验,不仅能从同属于偶蹄目的蹄印分辨出哪些是角羚、哪些是牛羚,甚至连性别和年龄都能说出个大概。就当凯蒂把这些人说的话当成类似于大卫-爱登堡口述的纪录片那样津津有味地听着,直到林义龙在天上发现了一只鹰。

“那是什么?”林义龙指着不断盘旋的鸟类问道。

“大概是非洲猎鹰吧。”猎人不确定地回答道。

“打下来很难么?”林义龙随口问道。

“如果在飞行中,还是很难打到的。”专业猎人拿起他自己的猎枪,调整着进行测距,“大概400到600米高空,这个距离,很难打到。”

类似的说法不能让林义龙退缩,就像股市中永远被收割的小散户那样,林义龙觉得就算别人不能做到,自己却能做到:于是举枪,通过瞄准镜校准,未经仔细考虑就击发了一颗子弹,不出意外地没有击中。

一发不中,林义龙一点也不沮丧。在电脑上的《CS》、《求生之路》以及《战地》里,他已经身经百战,见得多了。通过眼睛再次确认了猎鹰飞行方向之后,浪费了枪里剩下的所有四颗子弹,仍没能削下猎鹰的一片羽毛。

“这个小滑头,我真是太不走运了。”林义龙对凯蒂嘟囔着。

“我记得,我们的目标是猎豹吧。”凯蒂提醒着林义龙。

“没错。”林义龙尬笑着为自己开脱,示意循迹者的继续。

看来这个水塘是没有猎豹的踪迹了,一行人不得不往下一个水坑走。

“脚印不是很新鲜,但我敢肯定,假如我们一直等在这里的话,还是能够等到它的。”循迹者看了看这处水塘附近的脚印,下了这样的判断。

“那我们在这里等多长时间可以呢?”林义龙问道,经过一上午的搜寻,他衬衫里的背心已经完全湿透了。假如下午还继续在铁皮箱子里被炎炎的烈日暴晒,还不如让猎豹吃掉他。

“不好说,这取决于它是不是吃饱了,需要喝水。”循迹者讲解道,“一般来说,猎豹在吃掉自己的食物的一个小时里就会到池塘这边来饮水。猎豹虽然属于捕食者,但身材体型太小了,经常无法捕捉到适合它的猎物,有的时候连斑羚和角羚这种东西都没办法捕捉到,只能去捕杀幼崽。只要我们很耐心,还是有机会的。”

“那他为什么不可能去别的水塘饮水?”因为限制存在,林义龙用了特指男人的“他”来推定现在追踪的正是他们要猎杀的成年雄性猎豹,“或者如何肯定我们的目标就是它。”

“先生,狩猎还是需要一些耐心的。”猎人很谦卑地答道,“有些时候为了自己追踪的猎物,猎人会连续几天几夜蹲守在猎物可能出现的地点,等待最后也是最好的一击。”

“我的错。”林义龙痛快地承认了错误,“即使有现代枪械,现代交通工具,现代通讯工具,狩猎也比我想象得难。”

“那可不!”猎人哈哈大笑起来,“比如我们隔壁组猎杀的非洲牛羚,这种东西就不是需要特别的耐心,不过请先生和太太相信我,在你们“武装巡游”的这几天,一定会等到你们的猎物的。”

65 洗礼

来自英国的绅士们收拾了行囊,坐飞机离开了纳米比亚。至少在这个狩猎庄园,并没有什么特殊需要注意的安全问题。

他们的原定12天的狩猎之旅算是很幸运了,连续10天都是爽朗干燥的天气——一月份是纳米比亚的众所周知的雨季——林义龙准备射杀猎豹的两天,一场大雨破坏了林义龙和凯蒂一行人的所有努力,只能无功而返。狩猎的庄园主人见此,退了一万镑的猎豹准备费用给他和凯蒂,狩猎旅程就这样结束了。

当然,也有人得了一些东西,比如菲斯克夫妇就猎到了一只非洲大羚羊和两只疣猪;默克先生打死了一只鸵鸟和一只非洲牛羚;最大的猎物则被霍维先生和太太捕杀掉,是一只体重高达一吨半的皮糙肉厚的河马——天知道他们是如何猎杀掉这样的庞然大物的。

“你真是给我们找了一个非常好的娱乐项目。”默克先生的妻子,昵称是罗罗的棕发女人说道,“我担心我们现在的农场可能再也没法激起丹尼的兴趣了。”

“没关系,这又没什么。”林义龙微笑着,“自己家里才是最甜蜜的。”

“那夏天的时候,请一定来我这里。”站在一旁的默克先生下了邀请,“来北约克的乡间逛一逛吧。”

“一定一定。”林义龙点着头,又跟霍维夫妇和菲斯克一家道别,坐上了回南威尔士的大巴。

凯蒂在这项旅途中还获得了一个意外收获,她成了斯卡波罗和维特比农民协会的聘用的法律顾问,顾问约价值可以达到每年一万镑,只要求她出席一些固定的商业会议,至于商业会议的文件审议,是另外支付的。

凯蒂没想到顾问约来得这么轻松。这说明,多往有钱人的圈子里凑凑,只要脑袋稍微好用,获得的机会比原来同阶层的同事在办公室里勤勤恳恳等待的机会要来得多得多,尽管他们可能在某些技能上更专业,这点声望还是抹不平因为关系上的远近带来的营业差异。而且,虽然晚上回来的时候她也在做一些工作,工作进度还是有些滞后,需要努力工作。

林义龙把凯蒂送回家之后,旅行并未就这样结束,纳迪亚和薇拉在林义龙和凯蒂在纳米比亚狩猎时去了医院进行了复检,一切都已经恢复正常,可以进行各项包括夫妻生活在内的一切生活项目。

孩子的满月礼因为林义龙在外面没有举办,等他回来之后,两个小家伙出生了五十天,终于健康了一些,耶昂姐妹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要带谭雅和娜塔莎去教堂受洗。因为经济转好的缘故,选择的教堂还不是卡迪夫的正教集会地,而是正正经经的莫斯科一间教堂。

林义龙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意外。

“为什么要挑选这个时间。”林义龙问道。

“‘有人抱着自己的婴孩、来见耶稣,要他摸他们.门徒看见就责备那些人。耶稣却叫他们来,说:‘让小孩子到我这里来、不要禁止他们.因为在神国的,正是这样的人’。”纳迪亚引用了路加福音,“所以,对我们而言,越早越好。”

“可是现在是冬季!”林义龙说道,“而且,谭尼卡还有娜塔莎还不到两个月.......要是保暖不好,会得感冒,继而发展成肺炎的。”

“在夏天受洗,这些原因依旧存在!”薇拉试图用专家意见来说服林义龙,“放心,我是母亲,也是医生,我会确保教堂里面暖和的。”

“我尊重你们的愿望,因为你们是孩子母亲,但我保留作为孩子父亲的意见。”林义龙摇摇头,他不是两个孩子的直接监护人,没有最终决定权,“如果我要是感觉不对,我有权立即停下来的,同意么?”

“成交。”纳迪亚和薇拉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林父和林母在这个计划上也投了反对票,所持观点和林义龙一样,他们不反对谭雅和娜塔莉继承,只是认为孩子太小,是经不住这样的折腾的。既然林义龙已经同意,他们也没有办法。

最大的隐患消除,耶昂姐妹可以喘口气,拿出了早就安排好了两家人的旅程——从鲁斯机场直航到多莫捷多沃机场,在那里停留8小时进行两个孩子的洗礼仪式,然后飞到远东的布拉戈维申斯克;从那里坐车过江,然后从瑷珲机场继续他们的旅程到林义龙的家乡,刚好能在旧历新年之前赶上林父安排的祭祖仪式。

“你们已经谋划已久了!”林义龙有些怒气,“竟然之前没有提前通知我!”

“你跟凯蒂在南非度假时我哪敢去打扰你们。”纳迪亚语气充盈着无尽的委屈,把林义龙腾起的怒火熄灭于无形之间。

“是我的错,我对你们关注得不够。”林义龙抱住了纳迪亚和薇拉,地上滚落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堆了起来。

重新整理了床铺,收拾了浴室,抱上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谭雅和娜塔莉。在布莱垦林场居住的两家人一起坐上了已经预订好的一架私人包机,飞到莫斯科去。

等到了目的地,旅行者们直接上了一台等候多时的全顺客车,前往耶昂先生预订好的教堂。

“一切都没变啊。”林父叹道,莫斯科城外依然是有些破败的农居和相对豪华的达厦组成的巨大结合部。

“没多大变化。”听到林父的感慨,耶昂先生搭话道。

“我已经将近40年没踏入这里了,有些让我想到了我们年轻的时候。”林父说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别这么说。”林义龙在一旁阻止父亲继续说下去,相比于自己老爹,耶昂先生才更应该感慨,“为了谭雅和娜塔莉,我们都要健健康康地好好活着。”

这时,他们乘坐的汽车下了主路,进入了一个小村庄,但从建筑风格的华丽程度可以看出,这里并不是农庄,而是莫斯科居民用来度假的达厦。里面有一个外表刷上白灰的教堂在达厦群中鹤立鸡群一般十分显眼。

“谭妮卡和娜塔莎就在这里受洗?”林义龙问道。

“是的,我家的达厦也在这个村子里。”纳迪亚说道,“主持仪式的神甫也曾经主持过我和薇拉的洗礼仪式。”

66 达厦

教堂里面按照林义龙的要求,烧得暖暖的。

一个上了年纪穿着黑色教袍的神甫首先念诵了一段经文,大意是让圣灵在洗礼过程中驱散所有邪恶,并祈求受洗者不受邪恶的影响控制;念完经文后,拿起点燃了的蜡烛在娜塔莎面前划了三个十字,以求圣灵保佑。这一步骤完成后,作为教母的耶昂太太玛利亚抱着谭雅面向西面——太阳落山的方向,吹熄了蜡烛,以示拒绝黑暗。“拒绝黑暗”的礼数完成,谭雅和外祖母再次面向迎接旭日的东面,宣布接受耶稣为救主,接受神、教廷和救赎。

这仅仅是受洗仪式开始步骤。

仪式开始时祷文和经文的诵读完成后,神甫用准备好一些橄榄油在谭雅的头上涂抹着,示意与神的关系重连。然后就是正式的洗礼,谭雅被自己的外婆全身浸入了水里三次,在“圣父圣子圣灵的注视”下,再次获得祝福。然而新生儿并未这样穿上全白的衣服,只见谭雅那仍然湿润的身体上被神甫手涂满圣油,这才算完成洗礼中的了“洗”这个字。神甫随后很仔细也很迅速地擦干谭雅的身体,拿出了一个小剪刀,从谭雅的头上剃了一小撮胎毛——以示全身心的奉献。站在一旁的耶昂太太这时拿出一个准备好小戒指,放在谭雅的襁褓边;神甫则拿出了一个小金属的拜占庭十字,作为教徽和信仰证明。

现在,擦得干干净净的谭雅可以穿上洁白的裙子,被接纳进正教,成为了一个小教徒。

娜塔莎的洗礼与谭雅的过程是一模一样的,几乎一点区别都没有。

林义龙一家在一旁有些紧张地看着谭雅和娜塔莎的施洗仪式的。当看到耶昂姐妹的妈妈把两个孩子整个浸入到水中哇哇大哭时,林义龙差点直接上前要求仪式停止;可转念一想,孩子能哭出来没窒息也是好事,就放任耶昂一家和教士便宜从事了。

有惊无险地,洗礼仪式在一片祝福声中结束了。

礼毕之后,耶昂先生为神甫和一旁协助的修女赠送了大概三万卢布的感谢礼,此外又向神甫捐赠了5万卢布给教堂用于布施穷人,然后就带着所有人离开了教堂。

当值神甫对坐在教堂长凳的林家三人想说点什么,林义龙估摸着大概与信仰宣传有关。他虽然相信有神,可也仅此罢了,没办法去信仰任何一个教义——对他来说,神可以是佛,可以是主,可以是安拉,也可以是其他的任何什么。

此外,需要说明的是,这几个神职人员也是从市区里到这里短暂居住的。达厦(да?ча)不意味着长久居住的地方:按照现实使用的定义,假如林义龙仍然在伦敦工作,把河岸街住所当成主要住所的话,他在萨里郡乡下购置周末小房子才能算是达厦,而不是离伦敦非常遥远的布莱肯林场。达厦具备度假别墅的性质更纯粹一些,意义更接近buitenplaats(荷兰的夏居),而不是Ansitz(阿尔卑的居住小屋),而且必然在大城市附近。城市里的神职人员也有时会在周日跑到城外来,与当地的乡村的教堂一起进行周日服务。

达厦的性质决定了这里不会有人经常来,何况退休了的耶昂夫妇在耶昂姐妹的劝说下打算留在更“温暖”的威尔士定居。许久没人来的屋内如同冰窖一般,体感温度比还在零下五度的外面还低,并不适合两个新生儿,耶昂一家也只是顺道地拿了一些冬天抵御严寒的衣服和照片,继续他们的东方之旅。

东方之旅的计划也遭遇了一些小变动。

两家人的路线本来由商务飞机租赁公司“捷飞”承运,选用机型的塞斯纳奖状X。原本的从卡迪夫到莫斯科的直飞价格大概是120000镑,但耶昂姐妹在网站上找到了一段从布里斯托到莫斯科的空航程——用40000镑左右的价格进行承租,又额外支付了一笔数额不多的转场费到卡迪夫。考虑到希斯罗到谢列梅捷沃的直飞的头务舱的5500镑的票价,总结来说就是他们用了头等舱的价格享受了商务包机的待遇。

这种既符合你的钱包大小又符合你的日程的好处是有限制的,如果主航程的客户取消了订单,空航程的客户的订单也一并被取消的情况也是有的,除了退款之外额外的补偿方案并没有。后一段去布拉戈维申斯克的旅程就遭受了这样的限制,这也是抵达莫斯科之后耶昂姐妹才接到电话知道的。私人包机客户经理在听说两家人要返回林义龙的家乡时,提供了补偿方案,他们可以帮助预订在伊尔库茨克中转的航班到那里。

就这么着,两家人在农历除夕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来到了林义龙那年味正浓的家乡,结束了三天两夜折腾人的旅行。

林义龙不理解为什么林父要坚持回到家乡来。他的这个家乡已经没亲人了:林义龙的曾祖父因为饥荒逃到了这里,育有林义龙的爷爷和姑奶奶一子一女——林父的上一辈和祖辈都不在了——林父这一代有四人,即林父兄妹三人以及在埃德蒙顿艰苦过活的杰英叔,几个里除去在境外躲债的林义龙姑姑一家,就剩下林叔这个在江户比留在家乡时间还长的主。如果说除夕祭祖的话,林义龙的爷爷已经成功地认祖归宗,理应放在老家那边。

至于说亲戚团聚,那更是不太可能。林父这边尚且如此,林母那边更是分散的可以——两个表弟一直往返于伦敦和燕京;他们的父母,也就是林义龙舅舅和小姨两家,虽然在国内领取养老金,但也仍然在退休之后也在外面打拼,而不在家乡生活。

“我们到底回来干嘛?”要林义龙说不紧张,这是骗人的,虽然上两次内幕交易案以王总在狮城自尽结案,可一旦没有销案,那么他自己还处于稽查局的内幕嫌疑人的观察名单之列,一些针对他的禁止令可能随时都有可能发布。总地来说,林义龙现在对回国这件事是十分审慎的。

67 真实的想法

去年的春节,林义龙跟着麦格的男友,伦敦顶级食品供应商的爱德华-戈登在阿联酋度过的。至于林父林母,他们回到了之前林母供职的城市,跟林母的娘家亲戚一起庆祝的。

虽然在林父林母眼里,旧历新年仍然是新年,仍然有辞旧迎新的意义。可在林义龙这里,自从林义龙出来留学的当年,因为时差的问题,就很少看全国人民必看的春节联欢晚会了。只是有的时候会在晚上老人们睡觉前,跟他们进行视频聊天,仅此而已。

所以说,今年春节,实际上是林父直系亲属近十年来聚的最全的春节。为了想让这个春节过得有意思一些,林父无论如何也要回到自己家乡过春节。既然谭雅和娜塔莎是在莫斯科接受的洗礼,那么作为回馈,林父的坚持也应该被接受。就这样,几家人聚在了一块,过春节。

林家的春节过法有些不同。因为之前有老人,而且为了照顾包括林父林母在内的三人不吃晚饭这个现实,更愿意直接略过中饭而把午餐与年夜饭合并在一起,下午从两点吃到晚上五点,进行一下三小时的娱乐活动(麻将),然后再晚上八点左右完毕,让老人们得以休息。

这一年也并不例外,尽管年夜饭是在大年夜下午的酒店进行的。

林义龙这时才明白为什么林父坚持要回家乡过春节:之前因为家人分散得太开,自从林义龙的爷爷辈离世之后林父一直没有当一家之主的感觉——在布莱肯林场,也仍然算寄人篱下,那是他儿子的地界;只有在家乡,林父才有当“一家之主”的感觉,这才是林父真实的想法。

了解到自己老爹小心思,林义龙没有不知趣的扫林父在他面前扮演家主、在耶昂先生面前扮演地主的兴致。爱意满满地饴弄两个女儿,到了林母和耶昂太太有时间的晚上,把谭雅和娜塔莎托付给她们,带耶昂姐妹在自己家乡街面上走一走,直到正月初五,才坐上班机返回南威尔士。

“其实,如果哪天真的穷落到那个份上,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也没什么。”在回到布莱肯林场的当晚,林义龙和耶昂姐妹在卧室里看着星光,纳迪亚突然有些感慨地说道。

“首先,我表示很感动;但我觉得真的要到那个地步,生活会很艰难的。”林义龙回答道,“要是纳迪亚没什么事儿,也去上油管上做vlog,感受一下当网红的感觉;你就得学会‘揣测’你的观众们想要看什么了。”

“这是什么意思?”

“不如我们拿‘航海之旅’这个vlog主上传的视频为例好啦,你认为到底这个up主上传的视频到底是什么?”林义龙问道。

“航海之旅”是一个个人油管账号。上传的视频大多是一个打扮得花花绿绿的年轻人花五位数英镑左右的钱,介绍跨海航行的生活种种的生活类视频主,粉丝数达到了百万。

“不是介绍有关邮轮的一些知识,毕竟他热爱航海嘛。”薇拉不以为意,她也是曾经关注过这个up主的。

“他热爱航海可能不假,但你可以看出,他上传的很多视频,都不是内舱或者统舱的,一般都是阳台舱或者套房的,此外.......”林义龙稍稍停顿了一下,调出了油管视频的点击数,“你可以看到,他刚开始做得几期视频,除了类似统舱的北极和湄公河探险之外的统舱和内舱的测评点击率,并不是很高。”

“这说明.....”

“这说明,其实它的观众并不在乎他们能享受到的东西,而更想知道他们没见过的那一面。”林义龙说道,“这就像阿什顿马丁或者捷豹或者福特出过的那种经典车型——DB5,捷豹E系以及AC眼镜蛇,只是看起来很好,但如果用现代人眼光,是非常难开的。”

“从一个连驾照都没有人说经典车型难开,真是没什么说服力。”薇拉吐槽道,“至少,进行评论之前,先去弄个驾驶执照如何?”

“这倒算不上什么,我亲爱的薇拉。”林义龙说道,“尽管我对经典车难开这一点是十分确信的,为了避免歧义,我还是换一个比喻——比如我作为航空专家成立了一个专门造飞机的公司,因为材料短缺,我于是通过外部市场投资了一个专营航空材料,市场占有率达到15%的工厂。那你认为我投资这个航空材料的公司是为了什么?”

“假如你都提示出来了,说材料短缺,那我推断这个答案肯定不是简单地保障你的原材料供应有关——因为你还可以继续从其他渠道购买原料——也许,是为了让你的对手拿不到这样的产能,然后尽量提高你的市场份额,达到独霸市场的目的。”薇拉说道。

“很有长进,但如果把我在这里的教育背景换一下,我现在就是一个投资基金,剩下的条件不变,那我现在投资这个材料公司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公司股价,你可能在买入这个企业的时候可以推进两家公司融合获利,不过,你也可以通过各种方式盈利,比如为了更大企业股价杀跌的卖空或者对冲行为。”

“那么,假如说,你现在看不出我的身份,我也不会给你‘材料短缺’这个提示条件,但我继续投资这个航空材料公司的,那么你觉得是怎么样的?”林义龙索性就把主要的问题问了出来。

“这.......”

“所以,其实如果一切都被遮盖起来的情况下,你是没办法判断出对方想要什么的。”林义龙微笑道,“那么,放到你自己身上,你其实也没办法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的。”

“我不得不打断一下重申我的问题!”这时,纳迪亚插嘴道,“我现在说的问题是,如果穷落到那个地步,过普通人的生活也不错!”

“我很感动你这么说。”林义龙反问道,“但你确定你将会这么做?”

“当然,就算是一时之想也是我的感受。”纳蒂亚回答道。

“是你的想法不假,但这是不是你经过仔细考虑之后想法呢?”林义龙反驳道,“假如我们文化和社会背景相似,所受教育相差不多,想的问题也不会差多少的,至少在侧重点上,除非有什么不知道的变数,应该是几乎相同的。至于我来评价,我对于纳迪亚你的想法评价就是——加倍努力不让自己回到原来的那种生活。“

1 芭蕾舞大赛

四月初,布莱肯林场的积雪已经消融的差不多,一切回归了正常。

纳迪亚和薇拉仍然在休产假,产假的定义是这样的,一个新生儿的母亲可以休12周的80%支付工资的产假,然后如果身为父亲的林义龙不休假的话,那么纳迪亚还有薇拉最长可以照顾婴儿剩下的40周,但基于停薪留职,而不是像刚开始的12周那样由社保支付的工资。

就算这样,考虑到林义龙在社会保险登记的是“自我雇佣类”,纳迪亚和薇拉还是可以享受到后面的“停薪留职”的产假待遇的。这部分时间,耶昂姐妹俩除了照顾婴孩也开始逐渐在家开始阅读部分私营医院和研究所的文件,一些事项也开始由她们决定,慢慢地重新捡起“职业女性”的这一设定。

林父和耶昂先生进入了纳迪亚掌控下的研究所担任课题顾问,耶昂夫人和林母则开始在薇拉旗下医院的担任财务顾问——尽管被其他职员诟病‘任人唯亲’,但林义龙坚信不会有人比这些近亲属能做得更好。

至于凯蒂,上午要忙市政厅工作,下午还要忙律师楼的一些杂物,有些焦头烂额;工作很忙碌的凯蒂仍然为她和林义龙在周六的约会找到了时间,作为林义龙代表出席的场合,也没有一次不落地处理干净,堪称效率完美。

所以,林义龙仍然是过去的两个月所有人里最清闲的那个,每天除了收发邮件,看看新闻,就用剩下逗弄耶昂姐妹怀里的谭雅和娜塔莎。

似乎忘了一个人——接受了林义龙“好意”的艾米。

林义龙也是收到穆伦小姐中转而来的付款通知才想起最近好像遗忘了艾米——他在圣诞节、新年以及春节都收到了艾米的短信,只不过最近有些忙着陪伴纳迪亚和薇拉还有女儿们,沉溺在温柔乡里,把艾米忽视了。

所以,当一切恢复正常时,林义龙终于可以趁着复活节假期出来,以处理田叔那件事的收尾工作为理由出来透口气。

田叔和田婶申请的是庇护,需要给出一个真的、有确切根据的并且完全因为“恐惧不能回国”而要求在英国定居的理由。按照解释法来看,林义龙和凯蒂找得移民律师解决了前两点,后面的“恐惧”则需要田叔一家自己协调——假如田叔回国,那么在英国内政部看来,田叔并没有因为恐惧而不能回国。这一点成立的话,那么他的庇护资格,以及过往后的“公民权”就要被取消,所以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回国的。

不能回国,意味着之前人生所有的东西都要推倒重来,就算有一笔客观的“退休金”,田叔本着开源节流的精神,在M4高速公路穿过的布伦特福德在接手了一间咖啡馆,至于萨曼莎,她在肯辛顿的一家芭蕾舞剧团找到了一个伴舞者的工作,离家只有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

虽然在那个芭蕾舞团找到了工作也是一个不错的开始,可萨曼莎的这一年的成就是没办法和职业生涯有如火箭发射速度一般迅速提升的艾米相比的。被舞蹈教师极为严厉地督促了大半年后,艾米的舞蹈水平和舞台表现有了显著提升,不仅稳坐学校的四个首席之一,而且可以进入皇家芭蕾舞剧团作为学员正式上台演出——虽然是关注度不怎么高的场合——这也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第一次登台,艾米的邀请还是留给了她的父母,往返伦敦的机票也是用林义龙给的信用卡支付的。

“所以,没办法再让我父母再来一趟伦敦,第一次用薪水的宴请就找你了。”穿着晚礼服艾米愉快地笑着,“只要人均三十镑一下的,随便点。”

“也就是说,一次演出才50镑?”林义龙问道。

“60镑。”艾米答道,“实际工资40,还有排练时的部分津贴,差不多也有20镑左右。”

“这么点钱?这属于压榨童工,我建议你起诉他们。”林义龙说道。

“低收入行业,没办法的。”艾米叹道,“你还记得萨曼莎吧?”

“嗯,怎么?”

“她现在在国家芭蕾舞剧团,担任主要伴舞的演员,一年也才不到2万镑。”艾米说道,“所以......”

“真够瞧的。”林义龙说道,萨曼莎的这个梦想还是田叔帮她实现——虽然还是凯蒂帮助经手的——向剧团捐款了将近10万镑,这又是另外的一个故事了。

“所以,虽然只有30镑,请务必不要嫌弃。”艾米说道。

“当然不会。”林义龙答道,“三十镑已经是一个很不错的餐饮预算了。那就带路吧,我想艾米你已经有部分计划了吧。”

“有。”艾米答道,“我一直想去高层的观景餐厅去看一看。”

双层巴士从河岸街很快载着他们抵达了英格兰银行附近,有些观景餐馆,就开在写字楼的顶楼可以俯瞰整个伦敦的夜景。

一般说来,为了浪漫,很多高空餐厅在夜间的黄金时段不会有玻璃幕墙边上的观景餐桌剩余的。显然,艾米做了很详细的规划,提前预定了位置。

林义龙也没让艾米失望,和她手挽手进入了餐厅,点了套餐,分享了最近的故事。

“这么说,你打算去莫斯科?”林义龙问道。

“是的,假如一切顺利的话,我打算在这里得到代表权。”艾米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样子让林义龙明白了这个女孩的信心,“然后,就能获得各种奖学金和演出合同什么的。”

“到了那个时候,你大概可以来提携我了。”林义龙鼓励着艾米。

“可不是嘛。”艾米答道,“所以,一定照顾好我啊,不然我那时候就不认义龙哥你了。”

“自然。”林义龙答道,“不然我就在伦敦无家可归可怎么办。”

两人一直谈话时一直笑着,艾米总是想把自己扮成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样子,但演技拙劣。这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天真烂漫。

“对啦,我觉得艾米你需要一个独立的住所,假如你这么有把握进入皇家芭蕾舞团,不如现在就给你。”林义龙从自己的裤兜里拿出了一把钥匙,对艾米说道,“你去过的,就在阿尔德里奇广场。”

2 医疗保险

只有薇拉一个人是没有办法把一个私人医院的架子搭起来的。

英国的私营医院是这样运营的,几个在NHS供职的全科医生负责在门诊进行初步诊断,然后从公立医院聘用一些其他的的专家解决下具体诊断来说。拿薇拉举例,假如薇拉完成她的专门的医生助理的两年经验之后,会进入医院的大病房成为初级专家——但这个时候,就可以完成NHS的训练阶段,成为一个不错的执业医师了——也就可以去私立医院兼职。所以往往英国公立医院的医生,也同样是私立医院的医生。

国内的同一家医院收入难以统一,但在英国的NHS体系却并不是这样。在一个地区医疗委员会的署理的公立医院,同一个职位在薪资待遇上是完全相同的,不存在一家医院患者满盈而另外一家医院无人光顾的情形。而且大部分项目都属于免费医疗,并没有类似国内那样因为科室不同产生的的职位与薪资之间的巨大差距。一个NHS的定义的II类专家,收入大概从四万五千镑到七万镑不等,这点钱当然是不够体面的,所以很多人也来私人医院兼职。

当然,也有专门在私立医院的医生。相比于公立医院在私立医院兼职的医师来说,他们的工资更高,但承担的责任也越大。

不管怎么样,薇拉的医院都需要全职的医护人员,所以林义龙的目光就投向了经常来找他整理签证的同学身上。林义龙怀疑他的对价能不能让这些同学抛弃现在的工作,去卡迪夫那边行医。

他的这些同学也大多数有医学硕士学位,甚至一些还有医学博士学位。业务素质林义龙是不担心的,但是因为这一批同学已经大多成家,能不能出来奋斗是成问题的——想用NHS一年50万软妹币左右的薪水几乎是不可能的。

鉴于这种现实,林义龙只考虑还没结婚的两个同学。实在不行,就去专门的猎头那边诚招。

“所以,我只能先问问你,想不想来威尔士这里。”林义龙在伦敦约了他的高中同学,刚刚被评上主治医师乐强,“工资待遇什么,可以商量。“

“也就是说,那个医院还没正式投入使用是吧。”乐强问道,“那么很多医疗人员是不是也像我这样,在洽谈中。”

“我可以帮你介绍介绍。”林义龙说道,“我的客户正好有这方面的需求,我就想到了强子你。”

“那我岂不是有充足的时间考虑这个问题。”乐强笑道。

“是的,所以可以给你十分充分的时间考虑好这些问题。”林义龙说着,“这里有一些对脑瘫和偏瘫的主要医学治愈方法。考虑到每年新增这类患者的数量,这家医院在病患的规模上以及收益上,是有保障的预期的。”

“我会考虑考虑看的,但是我希望义龙你知道现在的医疗人员的身家。”乐强强调着自己的待遇问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客户考虑的是一个私人全科医院,但不如私人的专业医院更让患者接受。所以,我觉得得付出相当大的努力才能说服我投身进这家医院呢。”

“我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但我想强子你也明白,先不说英国,就算在国内很多全科医院不一定要找全职,兼职也是可接受的。”林义龙补充道,“在英国,假如我委托人的这家医院接受私人保险的话。是全科还是专科,有保险公司兜底的患者其实是并不在乎的。”

“愿闻其详。”乐强很感兴趣地说道。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你对商业医疗保险了解多少?”林义龙开始了他的讲述。

所谓的私人医疗保险,是泛指的私人医疗的金融机构为被保险人承诺支付的款项。至少在英国,保险公司全都在一个区域里对接一些正式的医院,而不是像国内那样,以报销的形式,与患者“划分界限”。

因为真正以个人的积蓄和收入而有实力承担得起的私人医院花费的,并不是非常多。除了疑难杂症,也不会有人有这个能力和决心去一家私人医院尝试新式疗法。所以,私人医院除了在某个地方出类拔萃,还必须要不断地接受外来资本支付的投入。

这个多多少少跟卖车之类的融资租赁稍微有相通的地方。

举个栗子,比如某作者罹患了一种叫做“拖更”的晚期病症,要治愈这个病,他有以下的三个医院可选——公立NHS“泰晤士河畔金士顿”医院;私立保险支付诊疗费的旧梅尔丹医院;还有不是保险公司承保的新梅尔丹仁济医院【注】。正常的病人因为缺乏资金,选择大多是公立的“金士顿”医院——公立医院会选用做有效而且性价比最高的电击疗法——但这个作者刚好十分反感这种治疗方式,把这个排除在选择范围内了。

剩下的两家医院,采用的都是对患者治疗时治疗副作用不高的疗法,治疗的效果也差不多。这样一来,问题就变成了,哪一家是这个拖更症晚期的作者的保险人合作医院,就是这个作者最优先的考量对象。假如新梅尔丹医院想把这个变成优势,势必要与保险人(也就是所谓的保险公司)在医疗费用和医疗方法上达成妥协;也存在着新梅尔丹的基因疗法把所有患有“拖更症”的作者都治好了,作者们只看自己的保险是否覆盖了新梅尔丹医院,这时需要保险人去求着“资助”新梅尔丹医院。

如此说来,选医院其实跟在差不了多少性能的私家车需要考量的因素相同,因为厂商给出的金融条款往往比个人去说服银行进行融资租赁的条款更加优惠,因此很多时候,哪家给的金融条款对客户最有优势,消费者就选择哪家的车。

这样说来,影响消费者进行融资租赁的最直接原因是造车的厂商如何搞定银行,让这些银行为他们制造的车辆提供信用额度,从而让买车的顾客能够“付得起”,扩大自己的优势,从而促进研发和生产。

总结来说,至少在西方世界,没有金融的支持一切事业几乎就寸步难行,医疗行业当然也不是其中的例外情形,尽管有覆盖全体国民的NHS。

3 地役权

“林先生,我的名字是托马斯-胡布尔曼,受南方电力公司委托,向您收购您名下的一些土地。”林义龙接到了一个自称是地产经纪的人的电话。

“我没有转让我土地权益的想法。”林义龙答道,“我想,南方电力的委托人,托马斯太太已经把我的意思给转达到了。”

“没错,但南方电力愿意出一份令林先生无法拒绝的出价,我想林先生可能会愿意考虑的。”胡布尔曼很富有感染力地说到。

“好,既然如此,我只接受土地置换,南方电力可以买下和我布莱肯林场相邻的同样面积的格拉摩根谷区的连续土地进行置换。”林义龙冷冷地说道。

“这......实在有些强人所难。”胡布尔曼先生回答道,“南方电力公司更愿意付出货币对价对您进行补偿——经过我们探查,布莱肯林场大多都是C类或者D类农业土地,我们愿意以A类农业土地的价格进行收购。”

在英国,为了确定农业补贴标准,会把土地按照类似古代的征税等级的由上至下以ABCD四等进行补贴。因为A类土地的所谓“地力(灌溉、光照、防火、防水等要素)”是最好的,相对来说产出也很多,价格最高,能与最低的D类相差将近20倍。不是说A类就以后一直都是A类,如果A类的土地的“地力”下降,也会变成B类土地;相应地,C类和D类土地要是通过各种投入,也可以变成A类土地。就市场价格来说,平心而论,这个价格给的十分有诚意。

可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把林义龙的布莱肯林场大块相连的土地间被人为地打上了楔子,考虑到按照《1925年财产法》所规定的各项权利,任何这个地块土地权利的持有人还将享受从林义龙土地上的通过权——通过地役权(easement)的获得方法来实现的——布莱肯林场的土地都是连成块的,与相邻的地域和道路土地不存在任何交叉。所以这个地役权将被整个布莱肯林场的土地承受,而不是从这个地块到最近的陆地这个区域。所以,这才是林义龙最担心的问题。两年前林义龙对马斯塔赫矿工俱乐部——也就是现在林父林母寓居的“新天顶别墅——什么态度,现在他仍然是什么态度。

“这么说吧。”林义龙说道,“我想胡布尔曼先生应该明白我的看法,我十分诚恳地认为南方电力给出的价格是非常有诚意的,理应接受;可问题是,假如南方电力公司想要买下这块土地,我大片连接的土地就会被中断,我没有办法接受这一点。所以,我不会对南方电力说不,但也只会按照离我最近的那条边界按照地势布置一条截线,保持我的土地的连续性。截线那一面的土地南方电力公司必须完全吃下去,并给我在北面的布莱肯山公园或者东面的南威尔士山谷的谷区找到不小于我那块土地的整块土地我才会考虑兑出,这是我的开出的“土地置换类”对价,取决于你和南方电力公司到底愿不愿意接受。”

这个条件就算南方电力公司有钱,愿意接受,也是不可行的:一来南方电力公司没有掌握一块完全无意义的土地的理由;二来在置换土地前,南方电力公司需要相当高的前期投入才能拿到让林义龙相中的“连续着的大片土地”,在企业资金周转方面,简直是自取灭亡的行为。

“我大概明白了。”胡布尔曼开始比照着地图,画截线,开始计算林义龙需要买入土地的大小,“我们会尽早进行研究,以满足林先生你提出条件。”

“我希望最晚到6月末能完成协议的签署。”林义龙附加了一个时间条件,“我不想把这个事情拖太长时间,这样无论是对你们,还是对我都不好。如果这个时间没有达到任何答复,那不好意思,我不会再考虑南方电力公司对整个布莱肯林场任意土地的持有要约,不想再花费时间考虑这些事儿了。”

“我会把林先生的意见传达给南方电力公司的。”胡布尔曼说道。

“这很好,我希望能达成我们双方都满意的协议。”林义龙给两人谈话做了一个收尾,“祝你今晚愉快。”

放下电话,林义龙做回到了沙发上,看着在起居室里做着拉伸运动的艾米。

这里仍然是河岸街公寓,只不过是临近河岸街的那侧而不是临近泰晤士河畔——从艾米卧室的窗户那边,可以看到萨缪尔-约翰逊的雕像和皇室法院,而看不到林义龙顶楼公寓那边泰晤士河稍显破败的南岸。此外,这间公寓面积稍微小了一些,只有两室一厅,也没有阳台和落地窗,只有在起居室的窗户稍微大一些,但对着的是小街对面的办公楼。

本来这个地方林义龙考虑的是为田叔和田婶准备的住所,但后来田叔更希望能拿到现金而不是不动产,林义龙就自己接手了这间公寓。当初为田叔田婶购买这间公寓就是因为看涨伦敦的楼市买下,空着也有些浪费。正好可以现在用来安置艾米。

里面稍稍按照酒店式公寓的标准稍稍地布置了一下,但对艾米来说,林义龙提供的条件已是宛若梦幻——至少颠覆了艾米对自己身价的估计。

“艾米你今年要是参赛获奖,就可以直接毕业进入芭蕾舞团了?”林义龙问道。

“假如能获奖的话,是这样的。”艾米答道,“我没有必要去洛桑参赛,因为那个大奖赛更接近于奖学金的试镜。我已经在“自费”地皇家芭蕾舞学院呆了将近三年而且即将毕业,参加那个比赛完全没有意义。”

“也就是说,你最快今年秋天就不用在宿舍里居住了?”

“是的,因为我开始有收入的话,就不能住进宿舍了。”艾米不无遗憾地回应道,“所以,如果能住在这里,排练什么的实在是太方便了。”

4 屠牛场

艾米开始慢慢地从宿舍把她的东西拾掇到她的新公寓里面,公寓里一切都是现成的,而且有固定的公寓清洁工来为艾米管理公寓的清洁,如同她在维多利亚的学生宿舍是一样的。

艾米也被套上了足环,关进了笼子。

林义龙安置好艾米之后没在艾米的公寓里过夜,连夜回到了布莱肯林场。

这个周三,是耶昂姐妹的生日。

说起生日,林义龙稍稍有些恐惧。从学龄教育开始,林母总是告诫他“儿的生日即娘的苦日”这一信条,虽然他们一家三口会借着林义龙生日时庆祝一番,林母却总充当控制整个节奏的主角。林义龙的这个观点到了出国和邦妮交好后的生日,才稍稍有些印象上的改观——哦,原来生日是应该这样过的。

耶昂姐妹的两次生日,还有凯蒂的生日都因为各种阴差阳错,没有在一起过。在这其中,必然有林义龙不会给人过生日的原因。作为“没有忘记生日”的意思表示,耶昂姐妹还有凯蒂会在生日的当天收到从礼品店按林义龙要求送到几个女孩手里的鲜花、鲜奶蛋糕以及礼品券。这次,因为的娜塔莎和谭雅的诞生,耶昂姐妹的生日庆祝肯定是推脱不掉了。然而林义龙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计划。

恰好,布莱肯林场的济州黑牛已经长成,刚刚完成配种,公牛可以出栏食用了。

在不列颠,食品安全是有些严格的,除了定期的检查之外,所有摆在市场上的肉禽类必然会找到在哪里销售的追踪进程。例如一群客人在经营咖啡店的田叔发生了食物中毒,田叔的法律责任在这里暂且不论,管理机关发现这种食物中毒现象和是最近在泰晤士河畔金士顿的食物中毒很相似,都是奶牛的某种冠状病毒导致的;他们就会追本溯源地调查出发生食物中毒的咖啡店都是在英国最大的批发商店Booker购入了同一批次的新鲜牛奶,这些牛奶可以追溯到生产这批奶的灌装工厂,找到收购牛奶的位于牛津郡的某个乳牛农场,对感染了冠状病毒的牛群就会被扑杀——就算没感染的,也会一并被食品管理局的家伙们判死刑。

不过,因为是自己吃的,林义龙没有这样的顾虑,联系了在卡迪夫的一个屠夫,两周前把牛运到了屠宰场,进行分割之前的“熟成”。

所谓的“熟成”指的是肉类加工者们让牛肉在肉牛在被宰杀后一段时间的僵硬期的一个过程,时间从湿法熟成的2-10天或者干法熟成的14-28天不等。作为并不是特别高端的林义龙来说,除了“明显的”肉质的好坏能直接吃出来以外,熟成的区别他实在是吃不出来。或者说,他们家牛肉的四种做法——牛排、炖牛肉(包括罐牛)、牛肝酱和火锅的几种吃法,除了牛排能稍微提示肉的风味之外,是没有办法直接去享受到牛肉的鲜香味道的。林义龙听到这个说法还是在宴请田叔的厨师餐桌的菜单里,才知道到底熟成是什么意思。

两周前还活泼健康的济州黑公牛,进行为期十天的湿法“熟成”之后被分割成一块块看起来挂上了一层牛油的肉块。小米大小的白色脂肪粒密密麻麻地间杂在鲜红的血肉之间,反倒让本应该是主要材质的肌肉(也就是瘦牛肉)作了配角。人们总说大理石花纹的霜降牛肉,林义龙并不太理解其中的意思——也许林义龙想到的是黑理石——他面前却是密密麻麻的有如白理石花纹的牛肉。

布莱肯林场牛肉质量让屠宰场的屠夫十分好奇,大块肉被分割后一些屠夫学徒也是第一次用肉眼看到这样的肉品。

“这就是所谓的和牛的祖先。”林义龙说道,济州黑牛和和种黑牛到底什么关系,他才不在意呢,随口胡诌,“你知道,让世界名闻遐迩的‘和牛’其实是一大堆外来牛种配对的产物,选一种在英国培育试试看。”

“这种牛肉质量真的不错。”带着林义龙观摩分牛过程的屠夫赞叹道。

按照某些营养专家的说法,牛肉瘦肉的脂肪越高,理石花纹越致密,霜降程度越高,这种牛肉中其富含的好的脂肪酸——单不饱和脂肪酸的就会增加并“可能”带来健康好处。这一健康论断并不为林义龙所接受,唯一能让他决定的,仅仅是“好吃”这个概念而已,“好吃”的牛肉到底有没有大理石花纹,长相是怎么样的,也并不是太令他在意。

“就是不知道到底好不好吃。”林义龙说道,“似乎看起来很有前景。”

“先生喜欢就好。”屠宰场经理说道,“要是我们能从你们农场里买这种牛就好了。”

“只是用来家庭食用的,我们没有那么多人手去饲养这些草饲的黑牛。”林义龙拒绝道,“我是自己养着玩的。”

屠夫们把分解好的牛肉打好包,放在磅秤上过一遍,然后送到检疫员那里,进行牛肉检疫查验。

“这张牛皮。”屠宰场经理问道,“林先生,你打算出售么?”

屠宰场在宰牛的时候,为了保证最大收益,包括内脏,牛血、牛骨都会被做成粉,当作家禽饲料卖给饲料工厂;牛皮当然也没有例外,严格地按照工序剥出从牛臀尖到牛颈处完整的一张。假如有牛虻或者牛虱,会在本来完整的牛皮上留下非常明显的痕迹。布莱肯林场的黑牛身上才下来的这张牛皮却完美无瑕,牛的数量并不是很多,林义龙在格拉摩根郡附近雇佣的牧牛人每两天就收拾一下牛棚,整张皮下来没有制革工业所定义的“不完整”。

“那就送给你们吧。”林义龙说道,牛皮的收益也算能上两位数,但与高贵的牛肉相比,简直小到不能再小了——大概与厢式货车往返布莱肯林场的运费等值。

检疫员通过样本,确认了林义龙的牛肉符合标准,示意屠宰场经理放行。

“假如林先生要进行商业化养殖出售的话,请务必考虑我们。”屠宰场经理说道,“就算不走我们的渠道,我们也将提供优质的宰杀和分割服务。”

5 庆生

把谭雅和娜塔莎交给保姆照看,居住在布莱肯林场的所有人都参加了纳迪亚和薇拉的生日庆祝——整个的餐饮策划是林义龙一个人完成的,以韩式烤肉为主。

吃肉的时候,林义龙才感觉出来什么叫做“入口即化”——牛肉的大理石纹理被温度融化后附着在瘦肉充当的结缔膜上,待能够吃的时候真的在嘴里像被加热过的芝士条一样柔嫩消融在嘴中,留下非常浓郁的肉味。

虽然吃法按照某些美食家的说法是“暴殄天物”,可也就是这样的吃法,才能吃出肉的原味来。况且,黑牛肉仅仅是生日庆祝的添头,给林父林母还有耶昂夫妇一起表达为耶昂姐妹祝福的机会罢了,之后的活动才是大头。

长辈们是不会参合年轻人之间的活动的,在分完纳迪亚和薇拉的生日蛋糕以后,找了一个由头离开了林场住宅,把时间留给年轻人。

耶昂姐妹绝少与林义龙一起出席公开的场合。凯蒂作为林义龙身旁固定的女伴,这方面承担的责任更多一些。正因为这样,除了那次《悲惨世界》的音乐剧以外,耶昂姐妹很难得到机会与林义龙一起出席类似歌剧院或者音乐厅一类的招待晚宴。耶昂姐妹两人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一个现实——那就是除去“布莱肯林场有限公司”和用林义龙名字命名的“Lynn's法律事务所”两个事业实体之外,姐妹俩对林义龙的事情知之甚少。她们只是有大致印象说,林义龙的财富取自于资本市场。至于投资了那些股票或者投资组合,她们无法知晓。也只能暂且相信,曾经被许诺过的“博士毕业就能够为林义龙分担财务上的工作”。

既然大众娱乐没法进行消遣,小众娱性活动耶昂姐妹也没办法参加。处于哺乳期的她们因为很多禁忌不可能去酒吧,更不可能去夜店;布莱肯林场的健身房和泳池的设施齐全,连电影院也有,这样一来完全没什么去外面的必要——纳迪亚和薇拉第一次有些悔恨自己没趁着“自由”的时候给自己找一些什么爱好或者兴趣,只能等着林义龙给她们安排所谓的“惊喜”。

林义龙骑着摩托车载着姐妹俩开车向北,进入了布莱肯山区。天黑前,在一个类似农舍的地方停了下来。

“林先生。”农舍主人在门口欢迎了林义龙一行人,“我带你去看看那些东西。”

“这是给你们俩的生日惊喜。”林义龙微笑着说道,“希望你们别被吓到。”

纳迪亚从农舍入口的标识大概猜到了林义龙准备的惊喜是什么。

耶昂姐妹跟着林义龙穿过一条雨搭的走廊,进入到了马厩里。

“两匹小马。”林义龙揭晓了他的礼物,“希望你们喜欢。”

这两匹小马是林义龙从附近的马场搞到的,跑得并不是太快——本来就是为了适应威尔士南部峡谷谷区多山的地形而抚育的。所谓“小马”指的是平均身高低于14.2个手掌宽——58英寸或者147厘米——的马匹种类,其实用“矮种马”这个短语比小马更加准确。如果考虑到“马”和“小马”的用途来区别的话,小马更活泼,更有耐力,障碍物跨越能力更强。即便威尔士山区小马本来不是专门用来骑乘的马匹,速度不快,但本身的特点却十分适合布莱肯山区和威尔士谷区起伏不断的地势,林义龙于是就买下了这两匹,寄放在布莱肯国家公园的一个马厩里。

林义龙本来在规划林场的功能区时,就考虑到了马厩的问题,把马厩设置在了林场员工休息室的楼下。可一来林场工人们全地形车和工具要找一个地方存放;二来是林义龙对马这种生物一无所知,布莱肯林场并没有饲养马匹的条件。林义龙是十分信奉“社会分工”的这一教条的,交给专业人士显然比自己或者耶昂姐妹这些还没入门的半吊子要强,一个月900镑的花费也不是出不起。两匹小马就被他寄养在了布莱肯公园西侧的马厩里,和其他40匹其他马术爱好者一道被专业的饲养员照顾。

“你们要是需要骑马兜兜风的话,就打个电话,这家牧马场提供马匹的运输服务。”林义龙说道,“剩下的,除了我们的房子旁的草坪和林场花圃不能骑马以外,其余的地方随意。”

耶昂姐妹十分谨慎地摸了摸小马的脖子,小马温驯地贴到了栅栏门边,任由姐妹俩抚摸。

“这份生日礼物真不错。”纳迪亚有些希冀地叹道,“要是能在我们家建个马厩就好了。”

“主要是我们没有专门的人管理马厩,里面的活实在是不好做。”林义龙答道,“你们一方面要照顾孩子,一方面要考虑自己的事业,一个季度除了几天是不会有时间照顾马匹的,这样最好。”

知道林义龙的话是他的最终决定,纳迪亚有些悻悻然。

“布莱肯公园的内部还有很多郊野的‘共有地’,都有不少地方都有允许有马匹行进的线路,你们要是觉得有意思,刚好可以去那里看看。”林义龙不想让自己这份生日礼物送出去只令人遗憾,添加了这个说辞,“这样的话,你们只要需要就可以骑乘,剩下的时间还不需要自己维护,可以省不少劲。”

虽说是这样,可作为骑乘的马匹跟宠物马来说还是有本质区别的。林义龙不喜欢宠物——应当说除了林父自己养得两条鹦鹉鱼以外,包括耶昂夫妇在内的其他所有人都没有养宠物的习惯——最主要的原因是,林义龙对猫毛和狗毛过敏,更对猫狗身上的虱子敬谢不敏。

“好,我明白了。”薇拉在一旁说道,“暂时这样最好。”

“你们要是骑马,自己还要选一个合适的鞍辔,这东西一般都自己带着。”林义龙絮絮叨叨地说着,“当然啦,我会给你们找一个马术方面的私人教室,没什么事儿的话,去听听课也很好。所有有关骑乘的须知,你们大概都能知道。”

纳迪亚和薇拉点点头,知道自己着实缺少了一些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在这个马厩的马术训练班上,报了名。

6 辞职

耶昂姐妹对马术的热忱仅仅持续了很小的一段时间,她们发现自己不得不像林义龙所说的那样“回归家庭”——照顾谭雅和娜塔莎,照顾耶昂夫妇,同时还要应付对两个孙女突然散发慈爱的林父林母——至于林义龙,拿着还未使用过的护照,带上凯蒂前往香江,去接手雷的工作。

雷和邦妮在圣诞节期间家庭破裂,解除了婚约——但这不是他打算离职的重大原因,雷的父亲退休才是。在自己父母的劝说下,接了雷父亲的班,进了律政司的刑事检控科,考虑到雷一直和公司并购的专长有关,被委任以公司财务犯罪,尤其是与sec证券犯罪相关的专业检控组长,将于今年九月份上任。

不想把这个谈话搞得过于正式,林义龙和雷约在一个香江半山电梯不远的一个集市的印度餐馆里,这里离lynn在王子大厦的办公楼不算远。

“真是。”林义龙唏嘘道,“放着好好的钱不赚,非要进机关干什么?”

“没办法,家里总得有人站出来,继承衣钵。”雷答道,“真抱歉,没在之前让你知道。”

“没关系。”林义龙笑笑,“不过,非婚生子这边,是不是还是有些问题啊。”

“这都是小事儿。”雷发出了自己的感叹,“毕竟那都是青春宿债罢了。”

“以至于你和邦妮离婚?”

“我和邦妮离婚的最大原因,其实在于你!”雷说了一句令林义龙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

“我?”林义龙摸不着头脑,他虽然还在跟邦妮在生日和节日相互祝福,可剩下的时候两人几乎没有联系。林义龙相信,雷也知道这一点。

“不是说当初和邦妮有些暧昧的作为学生的林义龙,而是现在的我面前的律所经营合伙人的林义龙。”雷发觉自己的话有些值得商榷的地方,对林义龙解释了一通,“邦妮因为我的原因,不想在sec呆着了。”

“不如说还是我的关系,我这两年大概能从律所带回家大概一千五百万。虽然这个工作很愉快,可邦妮因为,不想让我们这个家庭太过财政失衡,再加上之前义龙你先聘用我的时候,邦妮可能感到自己也应该值这个数额,所以就”雷说出了他认为的原因,“总之,大概就是这个问题。”

“这口锅,我可不背。”林义龙心中大定,雷的位置更加适合他的需求,“那我现在去哪儿找一个我能信任的香江合伙人呢?我总不能把克莱门汀或者尼尔斯或者亚历克斯放到想将来吧,但他们都是英国人,对香江这边毕竟不算太懂。”

“如果在合规业务上来说的话,你觉得我父亲怎么样。”雷思考了一下,推荐了自己的父亲——这个阶段,能让林义龙信任到委以重任的,必然是他们的同学:林义龙和邦妮还有一个同学会说中文的康斯坦斯——康斯坦斯却是文莱的天朝裔,不太懂大陆法系的法律——除非林义龙愿意再考一个转换课程,在香江执业,不然基本上是没有办法的。

“我会考虑的。”林义龙没有就这样答应雷的推荐,“不过,伯父也是刚刚退休,要好好休息保养的时候,他真的考虑重新工作么?”

林义龙有些婉拒的意思在里面。虽然雷对他在艾伦-宾汉姆顿的提携林义龙很感激,可律所的主要内容毕竟还是生意。“合伙人”这个称谓,还是需要能够相互信任的:林义龙对雷的信任其实是基于邦妮的推荐,雷对林义龙的提携也在于此。两个人除去校友身份和邦妮以外,私下里没有其他任何的交叉点。所以雷的那个曾任律政司政策部门的头头的父亲,能力肯定是没问题的,从律政司退休之后也可以利用他曾经在律政司的关系为林义龙的合规到底还是远了一些。

“不过,伯父那里,我倒是有一个新想法。”林义龙说道,“除了我们这件律师楼,我打算在伦敦投资一个律所,你知道并购过程中合规和法务两个部分是分开的。现在的lynn主要做得是合规业务,我想再弄一个专门处理并购法务的专门律师楼。”

从去年(2012年)开始,英格兰和威尔士的事务律师主管机关——法律协会允许私人资本进入律师事务所,也意味着律所可以在伦交所进行公开募股(ipo),以至于林义龙在整个律所的控制份额得到了空前加强。

位于王子大厦的lynn‘s香港事务所,位于王子大厦的第十三层,从选址到装修都是由雷一个人完成。规模不大,只有总共不到初/高级助理律师和法律助理在此办公。

在香江执业要求很高,按照很多法律执业课的入学60分以上的入学要求,像林义龙这样成绩不显的“混日子的人”连入门的资格都没有。林义龙也只能“曲线”迂回先在英格兰和威尔士变成执业律师,然后再考一个转换课的olqe的三个笔试部分变成香江司法区的执业资格。律所的助理律师和法务助理们,除了一个暨南大毕业的香江学生外,其他的都是香江大学和香江中文的法学生,单凭学业成绩可以完全碾压林义龙、邦妮以及雷这三个“学渣”——虽然还是要听取合伙人的安排。

“说实话,所里的营收虽然高,但其他助理律师们是没有办法直接触及到他们所希望的人际关系的。”雷说道,“你当高级助理也有一段时间了,这一点你自己也明白,如果你想要当合伙人的话,自身素质以外,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剩下的同僚们,假如能在这儿做,就在这里做?”林义龙疑惑地问道。

“我们的工资还是很有竞争力的,就算在律所云集的中央区。”雷解释着,“人事上,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这也是我愿意推荐邦妮的原因。此外,如果邦妮不愿意的话,你觉得我爸爸对这个职位的匹配度怎么样?”

随后的时间里,林义龙和雷谈到了以后生活的展望,也仅限于此了。

7 成长的代价

邦妮与雷离婚之后,一直住在沙田附近的来你两居室的公寓里,而且是租住。这里比不上她和雷一起在半山购置的曾经的爱巢,却也能接受。

从sec辞职离开之后的邦妮,很快进入了一个投行担任合规律师,月薪大概在8万左右——这么“低”的薪水是因为邦妮没有律师执业证明的情况下——如果能够顺利转正,那么邦妮的薪水差不多在9万左右。这一数额和林义龙曾经的高级助理律师的薪水相当,可即便如此,这样的数额比雷的辞职之前的60万的月俸差了将近十万八千里,没有达到邦妮要求的水准。

到了香江,怎样林义龙都要见一见邦妮。邦妮工作很忙,只有在晚上有时间。这次两人约会的地点,并不在九龙城寨附近的泰国餐厅,而在邦妮公寓楼下的一个牛排餐厅里。

“邦妮的前夫”这个问题是两人怎么样也回避不了的,短暂地寒暄过后,直接聊到了雷。

“你知道,雷从我这里辞职了。”林义龙直接说道,如果一个问题怎么也规避不下去,还不如把它点破,“以后,他和我们也再无瓜葛了。”

“说实话,两年前的那天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要做什么?”邦妮见林义龙起了这个话头,问道,“我是说,前两年我们在九龙城寨的那次会面。”

“差不多吧。”林义龙回答道,“毕业时你选择了雷,没选择我,不也是有这样的因素在?”

“我不否认。”邦妮笑道,“如果你那时候真的追求我,也不是没有机会,你有没有所后悔?”

“我承认稍微有一点。”林义龙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可在当时,我和雷相互认识,就是以邦妮【注】你的男友身份相互介绍的。”

“他下手快了点,你知道的,我当年出国留学的两个月,刚刚和前男友分手。”邦妮从不避讳和林义龙分享她当时的伤悲,“从现在看来,你本应该是最好的人选。”

“当时来看,这个人选却是雷,不是么?”林义龙苦笑道,“假如我在你的立场上,我也会这么选的。”

“我当时觉得自己为爱情付出的太多,该是好好考虑自己干什么的时候了。”邦妮认可了林义龙的说法,“所以,在‘新的爱情’和‘前景的未来’,我选择了后者,我相信你能理解。“

“我当然能理解,要不然我早就采取主动了。”林义龙直接说道,“我认为,把你现在的这种情况归罪到我身上,是有些不公平的。”

“我是女人啊。”邦妮说道,“当然有权力不公平。”

“你说服了我了。”林义龙尬笑道,“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我想离开这里,回到英国。”邦妮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能接受低工资,但只要能让我拿到执业资格就行。”

“这应该没什么问题。”林义龙把话说得十分缓慢,好像在考虑什么事儿一样,“可这么一来,你就不得不去尼尔斯,阿历克斯甚至我助理怀特豪斯小姐手下进行两年实习,长时间都要在外面搞一些遗嘱还有房屋审查交易方面的工作,你能接受么?”

“只要能拿到执业资格,我什么都愿意。”邦妮微笑道,“放心,假如你不愿意留我,我也能在这里重新找工作。”

“那就好了。”邦妮考虑的未来规划,就这样定下来,“不过,得等一段时间,最好是今年7月份,因为我还需要重新申请签证担保人的资格,你的签证也要花时间申请——从你现在工作离职遇到的琐事,还需要你自行解决。”

“没问题。”邦妮答应的很干脆,“假如——我是说假如——我想重新追求你,你会接受我么?”

“你已经见过凯蒂了。”林义龙摇了摇头,“你认为我会如何回答?”

“我同意你的看法。”邦妮露出了十分轻松的微笑,“这是成长的代价。”

时间掐得分毫不差,在邦妮说完话没过两秒,侍者给他们上了蘑菇汤和面包,以及鹅肝酱。

所谓foiegras,法语原意指的是“脂肪肝”,在伦敦餐厅的定义中,永远且只能跟松露一样,是调味料。一般来说,需要鹅肝酱的场合一般是在餐前点和开胃汤这两道菜当作白面包的佐餐品。因为吃起来口感非常顺滑,相较黄油来说油腻程度低,如果餐桌上有肝酱这道菜,就会点。

“让我想起了留学那时,你为我庆生时我们一起去的牛排餐馆。”林义龙陷入了回忆,“同样的面包,同样的蘑菇奶汁汤,同样的鹅肝酱,甚至主菜也是牛排;就餐的仍然是邦妮和林义龙两个人,但那时候还有理想有憧憬,觉得即使去做法律援助也没什么问题,就算是非常廉价难吃的牛排餐厅也感觉很幸福——等到真的开始做法援,收入又太低没办法独立维持生活,结果抛弃了这些曾经的追求后,那些东西就来了。”

“这来的也太容易了一些。你那些个奋斗史,恐怕没那么容易吧。”邦妮叹道,“说起来真轻松,事业上的东西不是你辞职了,那些东西就这么来一样。要是我毕业的时候,能确保一份实习合同,我也不会到这里来的。”

林义龙突然发现自己和邦妮没什么话可说了,在从酒店来沙田的路上,他想聊很多东西,也有过弥补之前两人的青春宿债的念头。无论如何尝试,林义龙发现他和邦妮两人之间的关系,充其量也仅仅是关系相熟的同学罢了,完全没有他和凯蒂,他和耶昂姐妹之间那种一起过下去的感觉。

尽管牛排肉质很好,厨师的手艺高超,终究变得有些味同嚼蜡了。吃罢了饭,如威尔士求学时一般,林义龙与邦妮逛了逛附近的公园,把邦妮送回家,又在她的闺房里喝了一杯咖啡,然后离开了,找到一直“暗中观察”的凯蒂,坐地铁回酒店。

“我还以为,你们真的会旧情复燃呢。”在地铁里,看着目光有些呆滞的林义龙,凯蒂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直到我和她见面,我才明白,这是人成长所付出的必要代价。”林义龙总结道。

8 规避

在不列颠乃至整个西方世界,最常用的男女“照料”协议中,其实并不需要男女之间有直接的金钱往来。直接付费实在是明显太招摇,而且于声望有碍——尤其是对一些需要声望、信誉以及商誉维持股票价值的高层人群中——更多的,是不太明显的“公费”“照料”,即任命高层相关的“被照顾人”到董事会或者监事会拿一份薪水;也有类似于许振坤前女友这种,成立一个资产咨询和管理公司然后“监督”那个富二代发行的公司债券的后面的行为;还有一种就是类似凯蒂这样,成为专业性质的服务人员提供专业咨询服务的。

所以,在某种意义上,凯蒂的名义薪水是最多的,没有之一。

作为cwmdonkin资本的法律代理人,凯蒂被授予超过20个公司董事会的席位,按照平均每个董事会席位的五万八千镑的收入,凯蒂的这种额外年收入,高达100万镑——不过,她真正能得到的,大概也就是每次会议按照她时间收费的180镑,而不是作为董事会成员出席董事会会议的补贴和薪水,这些收入最终会被汇入lynn,与作为咨询费的费用进行充抵。

这是因为,作为代理人,律师们有责任把所有取得的收入交给他们的客户。哪怕出席会议的补贴是100镑,而出席会议的花费是300镑,根据衡平关系而不是债务关系,这100镑也不能自然截留,必须返还给客户。

需要说明的一点是,聘请律师、会计师的咨询业务,并不是可接受的抵税的主要理由,而被列为消费。

人们长时间存在这样的一个误区,在很多文学作品这种错误认知表现得尤其突出,这种误区即——如果纳税人不能花掉某项款项,就会被课以重税。可是这种花费—投资的抵税方式并不适用于自然人纳税人,而属于公司纳税人以及其他形式企业纳税人独占。这部分钱的法理,已经在你获得的刹那就已经产生了,只要超过免税额和免税项,就会被课税。池塘那边的华府税务机关,不会傻到眼睁睁地看着这一笔收入变成固定资产投资充抵所得税。

真正的,而且广泛地私人投资基金用来避税的主要方式,是极其复杂的,对提供金融服务的企业来说,合伙人制才是主体:比如林义龙的cwmdonkin资本,用来投资的是林义龙的资金,每当产生效益的时候,产生的效益本来会被要求支付资本增值税,如果直接以现金形式分红,会让林义龙支付个人所得税——最佳的策略就是,cwmdonkin资本的资金总额保持不动,因为证券和债券的交易而不断增多的资金会以“资本花费”的名义被真正的资金托管人以“普通合伙人”以报酬的名义以股票或者期权的形式授予。这样的报酬不产生任何需要支付资本增值税情形;同时被分红的股份、股权也不会卖掉,没有的法律意义上的“所得”,完全免个人所得税,只要这个经营者再以投资的名义让这样的股本回归到私人投资的资金池中,就能够做到资金利用的往复循环,如果需要个人的资金花费,完全可以在每个财政年度前以“报销”的形式进行申报,剩下资金需要进行再投资,因而这一年只需要缴纳企业所得税就很好。

企业所得税,这也是可以进行妥善的规避的。在这份工作中,最重要的是选择一个企业税收税合理的平台,乍一眼看,爱尔兰并不是一个非常合适的选择,金融业的25%税率并不比387%的英国税率高多少。可但是,但可是,在爱尔兰的企业可以利用《1997年爱尔兰税务修订法案》的第110条规定的特殊机制(section110spv)和爱尔兰央行的“适格投资者的替代型基金”的用途,可以通过和百慕大或者开曼群岛或者低地国家对一笔收入以最合适的税率进行折算。

这样的避税方式并不适用于所有人,按照所谓的专门从事这类活动的律师们的行话说,如果“魔力圈”代表的是一群顶级“白领律师”的集合的话,那么“离岸魔力圈”就是顶级“金领律师”的集合,作为入场费的律师费和其他维护注册实体的花费每年大概需要至少50万镑左右,如果少于这个数额,很可能导致避税方式不正规而遭到很多国家的共同协查而被处以各种天价罚金。就算是身为律师的林义龙也需要花费这笔钱,他对企业并购方面的的事务很熟悉,而不是一个合格的税务律师,就算是通过加强学习,也仅仅知道一些大致的方向,在细节上却受限于各种资料短缺不如当地的律师办起事儿更牢靠。所以,超过50万英镑以上的应缴税额,才有必要去那些国家进行规避,不然的话,基本赔本。

顺便说一句,因为联合王国也在几乎所有的税务条约中,如果不是有爱尔兰的那个“适格投资者的替代型基金”作为外皮规避掉几乎所有企业所得税且更容易和曼哈顿的证券经纪人接上线的话,林义龙会最终把他的基金放在伦敦,而不是加尔维。

至于林义龙为什么要来香江开展业务,因为香江没有资本增值税(或者叫资本利得税),和狮城一起,作为最重要的亚太地区的投资平台,可以与伦敦进行直连,就算从税收角度也非常方便快捷。林义龙是不可能这样抛离这样的投融资平台和税制理想中转地的。

“所以,我们过来就是接手这些的?”凯蒂为了接手工作,从雷那里拿到了几乎所有香江业务有关的报告书,所有报告书都与并购和报税有关。

“那当然。”林义龙答道,“总得有人做这样的工作。”

“可不是应该‘诚信纳税’么?”凯蒂问道。

“难道我纳税不诚信?”

“倒不是说不诚信。”凯蒂想了想,重新组织了语言,仍显得一点点愤愤不平“为什么我们工薪族要缴纳几乎所有税务,大企业和这些企业的高层却什么都不用缴。这些海外实体,原本不就是为了这个用途设定的么?”

“不,你也说了,这些书本上的‘铭牌’企业,都是实体。”林义龙笑着解释道,“50万镑纳税额以下按章纳税的是一个守法的企业;那么,花在“离岸魔力圈”50万英镑而节省500万镑外人看来的“应缴税收”难道是描述是一个不守法的企业么?”

凯蒂无语,显然这是耍滑头的,可没有任何能够制约这种行为的办法——只要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各个地区发展不平衡,就会如此这般,让穷人支付承担税费,让大企业“免税”。

“能决定企业这样做的,只有企业的决策者。”林义龙变了一张脸,非常认真地解释道,“当一个企业独自承担市场风险,没有其他人共担的时候,就会有这种心理,而且享受得心安理得。”

9 外表问题

整个交接工作进行得很顺利,但因为各种事情十分琐碎,一直耽搁到了五月中旬。这时,香江已经开始热了起来。

许振坤也来到了香江,仅仅为了和林义龙约个饭,喝杯咖啡。

其实许振坤在新南威尔士也很难熬,倒不是说别的什么项目,只不过近一年都在等着他的投资签证获得批准。之前许振坤毕业之后去了江户就读金融工程,没有申请大洋洲的研究生毕业后的无担保人签证,所以产生了一些程序问题。等这些问题都尘埃落定了之后,就如同林义龙之前那样,需要找人庆祝——在希德尼,除了自己父母以外,许振坤是没什么熟识的朋友的。既然知道林义龙在香江,他就搭乘夜间的飞机,从新南威尔士首府来到了香江。

在努力弄到一笔财富之后,许振坤有些怅然若失,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的财富除了50万澳元的本金投入到高风险的激进基金以便满足移民要求外,其他的基金都放在了新南威尔士的地方债和澳大利亚国债上:每年产生的孳息大概达到了170万澳元上下,换句话说,也就是平均每天5000澳元。虑及到政府债券的性质,税后的收入也能有110万澳元,个人财富的追求上许振坤已经没有什么更好的追求了。

“哟,什么风把你吹到亚太来了。”两人见面后兄弟般地拥抱了一下,许振坤挖苦道,“是觉得四月份实在是太潮湿发霉了,所以到这里来晒太阳么?”

“当然不是。”林义龙答道,“我是觉得,某个人在新南威呆得太久,是不是胖得都不运动了。”

林义龙在纳米比亚的狩猎结束之后,觉得自己85公斤的体重对自己一米七五的个头并不匹配,下定决心减重,经历了各种断食、断碳水化合物等极端的方式减脂后,在四个月内体重下降到了72公斤,勉强在“健康标准”的基准线上——带来的效果也是感人的,他的胸腹部的赘肉几乎见不到了,即便不是很瘦也终于变成了“正常人”的情况。许振坤这一年在自己玫瑰湾的家里各种原因养尊处优,反而胖了不少——这一点在两人视频的时候让林义龙感觉很明显。

“你真的瘦了不少。”许振坤评价道,“怎么啦,决心要娶媳妇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林义龙摇摇头,“只不过,有一天感觉起来特别低沉,换心情从改变外貌开始。纯属自己看自己不顺眼罢了。”

“这可不像你说出的话啊。”许振坤笑道,“我记得,你从来不在乎自己外表来的。”

“我这几年体会到了一个道理,就是其实你的内在如何,人们并不关心,他们只相信她们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林义龙说道,“之前如果说那个表面上看起来显得散漫、笨拙且迟钝的林义龙是隐藏刀锋的话,现在继续这样做,完全没有意义——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你的坚定、机敏和迅捷,这种东西,一次是伪装,这以后叫装x。倒是振坤你,打算回归真我了?”

“当然不是,只不过人一旦闲下来,就想吃点什么东西——尤其是你自己不太清楚马上要干什么的时候。不过,这个外形问题先放一边,我这些天在想一些问题,有关我到底要干什么。”许振坤突然谈到了他的未来,“我有时候觉得,如果真的就这么离开之前钟爱的产业的话,还是有些无趣的。”

“那你总得做点什么吧。”林义龙说道,“我记得,你不是挺想继续回到大学去读一个金融方向的工程学硕士么?实在不行的话,可以进入债市——你懂的,我们用的交易系统都是大洋洲的。”

“怎么说呢,因为本土学生和海外学生的收费不同,我打算身份下来之后再去读那个msc。至于债市,我现在不想继续因为自己的财产而影响睡眠和心情。”许振坤把这两条路线的计划都给否定了,“我记得,你说过你的理想要买下一个庄园,然后在乡下过日子。”

“现在这个理想稍微有些变化了。”林义龙答道,“因为我发现,假如真的居住在乡间,离什么都很远,尤其是各种应急服务:比如医院和火灾,通常来说,从消防站到村庄,再到你的家,还要很长时间,这个时候,火势其实已经控制不住了,而且你周围,还没什么应急的消防水源。在比如说,冠心病什么的,如果只靠医院的救护车,半个小时根本来不及,每年必须要保险。考虑到父母不断增长的年岁,可能乡下的压力并不大,但如果考虑到难闻的暮霭和晨雾,如果离城市不是足够远,环境还是这样的。”

“不瞒你说,最近我打算也在内陆地区弄一个小牧场。”许振坤说道,“你知道,在内陆地区,离附近的医院更远。我对农活也没什么经验,所以想问问你这方面的经验。不过,看来,是没有必要买下来的。”

“像我们这样几乎没怎么在乡村居住过的——或者说已经习惯城市方便生活的人,是无法离开城市生活的。”林义龙讲解道,“假如你真的有这方面的想法,不如去横断山南麓的村庄去看看,我保证你不顾一切地想回到城市。你觉得现在乡下生活更好,是因为人口流动的频率增加,导致乡下各项待遇都提升的原因。可毕竟能共享到的社会资源,乡下还是不足。所以,只是表面看上去很好,至于能不能适应,虽然说我不是你,但我认为,你也是难以在那里久居的。”

“让我再看看吧。”许振坤听了林义龙给出的理由,把这个想法从自己脑袋里敲了下去。

“假如,振坤你真的很悠闲的话,你下半年可以到伦敦来看看。”林义龙这样建议道,“我知道伦敦城里有很多的消遣活动,你一定会对某一种方式感兴趣的,至少是表面看上去很好。”

10 回归

似乎是觉得林义龙与凯蒂在香江腻的时间太长了点,林父林母外加耶昂姐妹有些抱怨,林义龙和凯蒂在五月中旬的最后一天准备往伦敦去。

林义龙不怎么在乎舱等——尤其是自己独自一人的情况下——这是因为,头等舱或者商务舱带来的增值服务远没有他所需要的:提前寄存行李、登机的服务,他可以用航空联盟的中级会员卡就可以解决;机场候机大厅可以凭借他信用卡附带的功能进入;无论怎样高端的餐食,飞机上的餐食赶不上地面上的。能让林义龙唯一羡慕的头等舱或者商务舱的设施,就是飞机上的那张可以完全伸展开的座椅。于是乎这个问题对他就变成了:12个小时的舒适度能不能比得上高出的近两倍的花费,他的答案是否定的。所以,林义龙最多最多也只会预订高端经济舱,而不是更高端的两舱。

这里要说明的一点是,两舱的很多乘客,尤其是头等舱乘客,并不是真的拿真金白银去购得这两个舱等的:全价购买头等舱的乘客,少得简直可怜。通常来说,抛去因为航空“超卖”而勉强升舱的乘客,很多两舱旅客的来源,一是所谓的“里程兑换券”,即用之前的里程兑换出来的机票;还有一个是商业差旅,利用其议价优势进行商谈出来的。

航空旅程积累也有技巧。欧洲人,无论东西欧,出于对工作的“尊重”,一般来说乘坐飞机的行程并不算多。很多时候,航空里程他们没有办法使用而毫无经济意义,或者之前积累的航空里程即将过期,或者商业旅行中商业公司和雇员常旅客的双重里程累积——一些‘聪明’的公司和个人就会到网站上进行里程交易。各大航空公司官方的里程交易对里程出售者和购买者算不上划算,通常来说人们会进行第三方网站进行交易,换得的两舱价格往往很廉价。

至少在林义龙的印象里,他付过全价票款的头等舱只有两次,一次带耶昂姐妹去燕京旅行,还有一次是春节时段布莱肯林场的常驻居民们从燕京回威尔士;其他的时候,包括这次凯蒂和林义龙旅行,也是在网上用里程加手续费廉价换购的商务舱。

回到威尔士,比起即将台风肆虐的香江来说实在是凉快了太多,林义龙一手一个抱着自己已经六个月的两个女儿,他女儿们因为这一个月离得时间很长,见到一个稍显陌生的人靠近,立即急得哇哇大哭起来。纳迪亚和薇拉企图从林义龙的手中把女儿抢下。林义龙却拒绝了她们,努力试图哄他的女儿开心。

经过不断地尝试探索,林义龙终于让两个女儿熟悉了自己,放下防备,破涕而笑了。

“你会是个好爸爸。”纳迪亚看到林义龙努力的样子说道,“不过,看起来在以后的亲子关系中,我和薇拉要变成让我们女儿厌恶的那个了。”

“其实这样不好。”林义龙评价道,“谭雅和娜塔莎的教育,我们有必要保持完全一致,该严格的时候严格,该宽松的时候宽松,该鼓励的时候鼓励。用不着摆出传统家庭严父慈母或者慈父严母的形象。我想,我们之间对一些事务的认知,已经有了些共同的标准了吧。”

耶昂姐妹不说话,姐妹俩确实对林义龙敞开心扉,也确认过她们和林义龙在很多时候的“逻辑和标准”十分符合。可她们无法赞同林义龙说法的原因是林义龙对很多关键的事情十分保留:她们承认只要她们询问什么事儿,林义龙会十分真实地进行回答,可即使这样,她们担心得到的答案未必是她们想要知道的完整的答案;一些无关她们与林义龙交集的敏感问题,因为姐妹两人与林义龙的地位并不平等,也没办法去直接地或者旁敲侧击地询问。

纳迪亚和薇拉还是出于对林义龙的“完全信赖”,确认了他的观点。

给孩子们喂完奶,耶昂姐妹趁着娜塔莎和谭雅有些餐后有些困倦的间歇,把姐妹俩交给了保姆照顾,在大卧室找到林义龙释放身体中已经积攒了一个月的欲念。

“这次没办法,我香江的合伙人辞职了,交接的时间是这么漫长的。”见姐妹俩稍微平复了点,林义龙气喘吁吁地解释道,“本来是不需要这么长时间的,但我还有一些必须要解决的公事,只能等在那里。”

“以后,请尽量把这样的安排控制在一周以内。”纳迪亚俏皮地说道,“要不然,我和薇拉就会‘自由’地追求解决方案了。”

“委屈了你们,真抱歉。”林义龙虚情假意地做着检讨,把自己埋在在姐妹俩围成的温柔乡里,“等谭雅和娜塔莎他们再长大一点,我再进行商务出行的时候,带上你们。”

林义龙的建议确实算得上是虚情假意,纳迪亚和薇拉的身份除了他的伴侣外,还承担着各自的学业任务以及谭尼卡和娜塔莎的母亲的义务,此外她们的事业也才起步,整天忙得不可开交,甚至比需要处理相当繁杂事务的凯蒂更忙碌。

“不用。”纳迪亚摇了摇头,“我这边的事业也在上升期,慢慢来吧。”

林义龙随后转向另一旁的薇拉,用眼神询问她的心意。

“我也很忙。”薇拉抱怨道,“我还有一件事,医院招聘的进程很缓慢,你介绍的医生都没办法自动取得在这里的医师执照,还需要重新申请。”

“人的问题,慢慢解决。”林义龙说道,“我们提供的工资肯定在英伦三岛和西欧是招不到人的,但是在别的国家可以,我们可以为他们提供第二类签证。我建议让你父亲可以帮帮忙。我也有一些需要你进行决定的人选,你可以放手去做。”

“我会考虑的。”薇拉听出林义龙把医院的人事大权留给了她。纳迪亚虽然研究所和人员都是现成的,但毕竟不是纳迪亚的嫡系,自家姐姐也无法决定这些人去留,反而自己这边权限更大一些。

11 演出

布莱垦林场的夏日十分平静。虽然林场的火灾预警等级提高了不少,可夏日仍然十分平静。从布莱肯山区吹来的风顺着峡谷拂过,给布莱肯林场的居民们带来了些许清凉。林义龙恢复到了去香江之前的作息,除了与凯蒂在周六的正常约会外,不会离开布莱肯林场。

33岁的的生日,林义龙是在威尔士度过的。之所以说是威尔士而不是家中,是因为他在早餐时,破例地去了斯旺西和凯蒂一起享用早餐;在中午午饭前才返回家里与大耶昂姐妹的纳迪亚和薇拉和小耶昂姐妹的塔提亚娜和娜塔莉娅一起用了中餐,并分享了生日蛋糕;到了下午,又去自己父母那里喝了点英式红茶。一个生日的庆祝次数非常多,得到的礼物也不少——凯蒂赠与他的,是一对折边用小字刻着的“爱尔兰之爱”的纯银袖扣;从耶昂姐妹那里收到的,是一台铃木制造的踏板车;林父林母“关切”地给林义龙买了一套范德哈根的剃须套装——这让已经习惯吉列产品的林义龙接受困难;以及最重要的,女儿们的初吻。

六月中旬,林义龙和耶昂姐妹趁着“海淘事业”林父林母和耶昂夫妇两家长辈在商店暑期打折前夕回布莱肯林场消夏的间歇,把两个孩子托给了他们,自己跑去伦敦过了两天三夜的“没有孩子的都市周末生活”——他们去附近的摄政花园听了瓦格纳的《帕西法尔》以及莫扎特的《费加罗的婚礼》两台歌剧,以及芭蕾舞剧《唐-吉诃德》。

《帕西法尔》和《费加罗的婚礼》都是德文,耶昂姐妹会德语,听得津津有味;林义龙却不会,只能买下中场的小册子,去知道歌手们到底听的是什么。至于芭蕾舞剧,林义龙看得不太懂,观众们其实看得就是台上舞姿的美感。

结果,等《唐-吉诃德》的大幕拉起,林义龙发现出演女主角蒂奇的,不是别人,正是艾米。

作为皇家歌剧院的附属学校,皇家芭蕾舞学院一直秉持的学徒政策没变过,所以就算仅仅是学员身份,也是可以登台演出,如果足够出色,甚至能成为独舞演员,而不是伴舞。之前在香江时,艾米曾经和林义龙说起过这件事,林义龙仅仅是口头地表明了祝贺,却因为忙于重建与‘避税’有关的事宜把艾米抛在了脑后。命运就是这么神奇,让林义龙看到艾米第一次作为独舞站上摄政花园的舞台。

因为和耶昂姐妹买的是包厢票,林义龙给耶昂姐妹带上了几副专门看表演的望远镜,专心致志地看着舞台。

“话说,我记得薇拉曾经考虑成为一个芭蕾舞演员?”林义龙突然提出了这个问题。

“是的,那时候在幼儿园,我妈妈带我们去的‘少年宫’,我刚开始学的是芭蕾,后来因为个头太高,被教练开除了。”薇拉小声地回忆道,“给我的理由很奇葩,假如我以后上台的话,不可能找到一个和我相符身材的伴舞。所以,长太高不是什么好事儿,对于芭蕾舞女演员尤其不是。”

“等等,你看那个女孩。”林义龙指向正在演出的艾米,“她不是也很高么?”

“看起来应该和义龙你差不多高。”薇拉只是瞟了一眼艾米,就大概估算出了舞女的身高,“跟我还差一些呢。”

“这个”林义龙也解释不了自己审美观里的这种趋向——即从凯蒂开始算,他身边的伴侣们大多都比他的身高要高,纳迪亚/薇拉这对姐妹甚至比他要高上五公分,穿高跟鞋之后更是差距醒目,于是笑道,“我们身高的问题先不谈,这样太伤我的自尊心了。”

薇拉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继续和自己的姐姐以及爱人看芭蕾舞剧。

幕间,林义龙借着上厕所的理由给花卉店打了一个电话,给艾米预订了一束白百合。他能做的也就是这些,闭幕后随着人流,带着耶昂姐妹返回了河岸街的公寓,度过了周末的最后一晚。

翌日,耶昂姐妹乘坐火车返回威尔士,林义龙以“农民俱乐部”夏季年会的理由留在了伦敦。本来姐妹俩想继续在伦敦陪伴他多呆一阵,可考虑到经常陪同林义龙出席社交场合的凯蒂也“宅”在威尔士,她们更想回去照顾娜塔莎和谭尼卡,就在帕丁顿站的月台和林义龙告别。

林义龙在返回了河岸街的公寓的路上,给艾米打电话。

按照这一季摄政花园的安排,《唐-吉诃德》的演出有六场,共有不同的四个独舞演员,艾米在首场演出结束之后就不会继续上台担任女主角,而是安排更有经验的舞者担当。艾米的昨夜的首秀反响相当不错,林义龙带着礼物给艾米庆祝。

艾米昨夜在演出结束之后一直和自己的即将共事的前辈们庆祝到了凌晨两点,在之前的三场伴舞中,她就成功地拿到了剧院的学徒合同,如果再接下来的一年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演出事故,进入芭蕾舞团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即使行李和大部分个人物品已经转移到了河岸街的公寓,艾米也仍然正常通勤,平时住在维多利亚芭蕾舞学校的宿舍里。每到周末,才借着私人训练的借口,带着自己的换下来的衣物来这里进行机洗,并好好地享受她一个人的冲浪浴缸。

“这花真漂亮。”艾米赞道,初次作为正式独舞登台,就收到了林义龙寄来的鲜花,让她感到很开心。

“我是在包厢里全程看的你的表演,虽然我不是什么芭蕾评论家,但你跳得真不错。”林义龙和颜悦色地笑道,“继续努力。”

两人约在距离摄政花园不远的布鲁姆斯伯里的一个餐馆里,艾米在学校最后的日程只剩下两周后的毕业汇演。

“义龙哥。”艾米有些为难地说道,“我今年的毕业汇演的门票邀请给我父母了,但我还是希望能来我的毕业演出,你能满足我作为少女的最后一个心愿么?”

“可以。”林义龙沉声答道。

12 湖区

古诺斯语对不列颠“英文”地名的影响并不局限于威尔士,也直观地体现在了湖区的地名上。

湖区的小镇安布尔塞得(ambleside),英文拼写看起来像是“马厩旁”的小镇一样;可这个称谓毕竟来自古诺斯语,意思为“夏天湖边的度假地”。以庆祝林父的生日为名,林义龙带着林父林母一起在温德米尔湖正北方向的小镇,在bnb租了两个房间,在这里度假。

此外,湖区的湖,很多时候翻译都不算正确,最大的湖温德米尔,经常被勿翻译成“温德米尔湖”——可问题是“米尔(mere)”其实就在语义上表示浅湖;更多的湖区的湖北冠以“水域(water)”和“堰塞湖(tarn)”,比如位于湖区西南的瓦兹特水域(wastwater)和锚湖(docktarn)。整个湖区,被称为“湖”的,只有位于东北的巴森斯维尔特湖。游客们假如不知道,导游会特别强调一边,不要把lake这个单词放到湖的名字的后面,只不过外国来的游客们不在意罢了。

林母想来湖区已经有很长时间了,林义龙有闲暇时,她会忙着在比斯特购物村与林父一起做着代购行当;当每一个打折季来临前的休闲期,也正是各种合约到期前的交易频繁期;至于冬春两季,首先是白天光照时间太短,其次是过于清冷的天气,这两个因素加起来让游人对冬春的湖区望而却步。

湖区绝对是整个英伦三岛风景最美的地方。湖水被四周被葱葱郁郁树林覆盖着的坎伯里山环抱着;四周的有些乌黑的树阴难以让这些湖泊也像其他文学作品描述湖泊时“像蓝宝石那样”。应当说湖区的整个基调都是阴郁的,尽管如此,每到黄昏,失去午间锋芒的太阳用金色播撒她最后的暖意时,人们才能发现湖区释放出来的被压抑之美。

出于各种考虑,林义龙在这一年夏天按兵不动——各种应酬却多,七月初持续六天的湖区旅行不计算在内的话,林义龙要在11日观看艾米的毕业演出;13日带着凯蒂一起在农民俱乐部的“朋友们”举行一个圈子内部的夏季小聚;还要在7月底去霍维和默克两位先生家短暂地客居;最后,还要8月份在伦敦为许振坤找一些“娱性活动”。

这些看起来都是以“度假”的休闲活动,可考虑到蕴含在其中的社交属性,要处理的东西并不算少,也就这次湖区之行,亲子关系方面可以些许放松。

无论怎么走,从南威尔士到湖区的路程也是十分抑郁的——受航空管制的影响,林义龙不可能直飞到靠近海边盐碱沼泽地的机场,公路和铁路都要至少6个小时——结果,最直观的方式竟然还是从南威尔士到伦敦,再到湖区的温德米尔车站,再搭乘汽车前往安布尔塞得。

安布尔赛德的镇子规模实在是太小了,甚至不能称之为城镇。林义龙在镇上只发现了两个“鱼和薯条“店,一家印度餐厅和一个中餐馆。其他的地方,大多都是茶楼和酒吧之类的地方。虽说这里有一家被米其林指南评价为二星的餐厅,可这家餐厅的预订已经到了第二年的四月,在客流汹涌的七月初,很难订到桌子。

“这里真凉快。”林父打算穿短袖t恤来湖区,经过林义龙三番五次地劝说,才在上面罩了一件运动夹克,可就算这样还是有些冷。

“实话实说,如果不是这么冷的话,我就在这里弄房子了。”林义龙说道,“这里是我在英国第二喜欢的地方,景色秀丽,周围的土地都是“国家信托”所管理的土地和林地,所以不会变化。”

“只是因为冷?”林父问道。

“当然,我买下我们现在住的地方的时候,除了南威尔士,还有苏格兰高地以及湖区北边的一个大农场也在出售,湖区的面积达到了四千五百英亩。”林义龙答道,“在南威尔士一年已经看不到几天太阳了,湖区比这里还要潮湿,阴雨天更多,一年只有60天才能看到太阳。”

“这里真的这么潮湿?”林父问道,他已经有些受不了英国的天气了,在自己家乡,除了夏天外,其他的时间也是干燥的,即便在寒风怒号的冬季,也会有那么光荣的两小时光照充足。

“很遗憾,是这样的。”林义龙答道,“我第一次来湖区的时候,当地导游告诉我,湖区有的城镇一年只有两个月才允许水泥被晒干。实在是太潮湿了,而且正因为湿度太大,冬天比南威尔士更加寒冷。”

湖区的主要城镇和主要游览项目都逛了一圈。天公不作美,一连好几天都是雨天。雨天不仅带来寒冷,还夹杂着大量雾气,让游客们无法饱览周围的景色。林义龙这次全程担任林父林母的导游——两位长辈在游览华兹华斯的故居时,观看的也并不是这位浪漫主义诗人的作品,而是是人隐居时19世纪上半叶的中产阶层的状态。至于林义龙所赞美的童话般的湖区景色,鹅卵石铺就的街道,以及富有人文气息的广场和回廊,对已经熟悉南威尔士峡谷而感觉英国景色千篇一律的林父林母,就显得不是那么特别了。虽然难以窥见湖区的风景全貌,他们也承认这里的景色非常不错,可这里跟林义龙的布莱肯林场和更北边的的布莱肯国家公园却没什么区别。

也许,可能,大概,想必是包含一切休闲项目的热带休闲度假村,可能更适合已经对乡下和城市都感到审美疲劳的父母。

“那到底英国老人怎么度过自己的退休生活?”在去伯明翰换车回南威尔士的路上,林父问道。

“这我也很难解释。”林义龙摇了摇头,“我们同学的父母,一般都开车去有意思的地方去旅游一番,比如去古董市场买一些自己喜欢的玩意,或者去一些其他村庄的集市;但旅游的人比较多,一般都去西班牙或者希腊这些比较温暖的地方。”

13 客人

林父林母和林义龙一起返回的伦敦,还未从湖区返程旅途的疲乏中缓过劲来,林母在国内打拼时的关系很好的下属来林家做了不速之客,来伦敦旅行时顺便来探望曾经对他提携的林母。

林母打拼的时候,主要是做信用贷款,她曾经在国内某个商业银行当上了支店的主管副店长。经历了企业改制,林母的位置碍了一些人的眼,采用明升暗降的形式把林母调去其他地方去当一个有名无实的店长。林母觉得这样的方式没法接受,就申请了“停薪留职”去了国外打拼,主管一些其他的与外侨有关的信用贷款。有林义龙在国内法学院的同学帮衬,林母的一直保持着相当高的清欠效率。林母的努力得到了她国外上司的赏识,越过很多男性职员,成为了一个区域的信贷主管——一个在男权社会鲜有女性担任的角色。

不过,看起来这种方式更像是“捧杀”一般,林母很快就觉得整个部门对她有些不满,提拔了一些更好控制的亲信,维持住了局面。这次登门而来的,就是她一直提携的一个下属。

由于公寓的门禁,需要有一个人到下面把客人带到顶楼来,很不幸地,林义龙不得不担任了这个角色。

只是没想到,艾米也在林义龙迎接客人之列。

似乎是和林义龙身上的绿色格子衫和灰色的休闲西裤相配,艾米穿了一件藕荷色的连衣裙休闲装,与她的发夹的颜色很搭配,显得很淑女。

“请问是任先生么?”林义龙装作不认识艾米的样子,直接越过他走向男人。

“是的,您是?”被称为任先生的男人询问道。

“我母亲说,有客人过来,所以需要我下来接您。”林义龙答道,然后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任姓男子一家在林义龙的带领下来到河岸街公寓的顶楼,林父和林母正在欢迎他们。

“很抱歉,请允许我失陪一下,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林义龙决定找一个借口溜之大吉。

从林母说起她的下属要来这里做客时,林义龙感到了不妙——林母提携的下属肯定不会太年轻,但同时也不会太老——正好和艾米的爸爸的年龄对得上;艾米在填写她的“奖学金履历”时,她的姓氏就是可以和这个任先生的形式对得上;最后,抵达伦敦的时间刚好和艾米演出的时间差不多。当一切猜测都与事实相印证的时候,林义龙知道,自己需要小心一点了。

林义龙还能从艾米一家与林母见面的形态中确认艾米之前是见过他的母亲的。如若不然,林母也不会一见面就这么形容现在的艾米——“这孩子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可这样一来,新的疑问又出现了:假如艾米的父亲真的是林母提携的下属的话,艾米作为一个商业银行的信贷部门的一个课长一级的女儿,而且艾米和她父母的关系也没到破裂的地步,不太可能缺钱。虽然林义龙相信,艾米说的话应该是真实的。

在公寓的客厅里呆了两个小时,觉得艾米一家已经离开了,林义龙返回自己的公寓。

“客人走了?”林义龙回到公寓顶楼的大敞间,问自己的母亲。

“走了。”林母知道自家儿子最不喜欢在家里招待客人,“走了将近一个多小时了,就带他们逛了一圈我们的公寓。你是不是见过那个女孩?“

“我?为什么这么说?”林义龙问道。

“你一直回避和那个女孩对视,你没发现么?”林母说道,“虽然长时间凝视有失礼貌,但这样待客人也有失礼貌。”

“没有吧。”林义龙想了想,自己很自然。他无视的,是艾米家的所有人,没有特地回避与艾米的眼神接触。

“说实话!”林母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你记得萨曼莎吧,就是那个田叔的女儿。”林义龙于是开始把自己在飞机与艾米邻座,然后又在威尔士为了见萨曼莎而与艾米相遇的事情讲给林母听,至于艾米再到威尔士找他求助一事,十分聪明地没有提及。

“这个场景很尴尬啊。”林义龙解释道,“不如陌生人,没见过不就好啦?”

“这也是个方法。”林母听到儿子的话,同意了他的观点。

“不过,这位先生,家里是不是财政出了点什么问题?”林义龙问道。

“你能看出来?”林母反问道。

“大概能看出来一点。”林义龙需要找一个理由以明确自己的疑问,“怎么说呢,虽然我不是什么时尚家,但老娘你没感觉,这个先生和他太太与女儿的穿着不太协调?”

确实不太协调,尤其是艾米的衣物比起与她父母的衣饰有些太新太醒目了一些——这一点,林母也赞同。

“眼力真好!”林母称赞道,“你说的不错,他财政上确实遇到了一些问题——”

原来,是这个任先生自己前年在证券投资市场玩脱了,不仅将自己的房屋首付和艾米的学费搭了进去,还向林母借了一笔钱暂时周转——林母第二份工作的退休金一直放在账户里没动——除了拜访林母,艾米父亲的主要目的是想让林母的借款期继续宽限两年,给林母带来了过去三年年息的8万英镑,四成占借款的总额。

这笔钱,还是林义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她提前支取,支援她父母的,跟8万的金额虽然有些差距,但也应该差不了多少,艾米应该是以“签字费”的形式劝服她父母收下的。

换句话说,艾米用林义龙给她的“奖学金”去帮助自己父母还债的话,这笔钱转过手其实又回到了林义龙的口袋里。

除了感叹“造化弄人”,林义龙只能用纳迪亚对他和耶昂姐妹关系的总结来评价,“这是命中注定的事儿。”

“不过,他们现在好了。”林母已经确定她能够接下来获得一笔更大的的收益,“就是刚才的那个女孩,已经与芭蕾舞团签约,以后虽说可能生活困难一些,但这个坎还是迈过去了。”

不知道如果林母知道她刚刚收到的这笔本金利息,其实是自己儿子一周前给佳人的“苦难补贴”会怎么想。

14 终将成为自己所讨厌的

每年皇家芭蕾舞学院的毕业演出,作为四个新生代艺术家进入了芭蕾舞团,艾米就是一个。

林义龙是以“歌剧院的朋友(即歌剧院的会员)”的身份买票进入的——因为他在河岸街的别墅离摄政花园很近的关系,就算遇到艾米的父母,他们也说不出来什么。

在前厅,林义龙还看到了作为英格兰国家芭蕾舞团的萨曼莎,她作为艾米的好友,也参加了艾米的毕业汇演。林义龙认出了她,没有去主动与她打招呼搭话,一反常态地和其他一群发色已经花白的“歌剧院朋友们”挤在了一起,而不是去找一个有些僻静的地方。

因为毕业演出的时间是在下午,艾米来得及晚上六点去机场送别自己的父母,等登上返回伦敦的列车,艾米发现自己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艾米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她的爸爸的债权人就是自己保护人的母亲。被林义龙默许而寄回去的抚养费变成了欠款利息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林义龙的账户上。如果没有林义龙的帮助,艾米凭借自己每年那两万镑薪水恐怕这辈子也难以还清,是故一个人安静的时候就开始胡思乱想——胡思乱想到怀疑是林义龙费尽心机让自己的家庭陷入困境——亦或者,如同《星球大战:绝地归来》那句最著名的“这是个陷阱。”才可以描述艾米现在的心境。

知道自己的境遇如同祭台上的牺牲一般,艾米小步小步地从伦敦地铁的殿阁教堂站往河岸街的公寓,想让自己的“自由”享受得更长一些。

这段只有不到450米的路,让艾米走了10分钟。在那扇河岸街公寓被保安戒备森严的大门前,艾米又停了一分钟,像之前来这里洗衣服的表情一样,十分从容地进入。

在自己公寓的玄关,艾米察觉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林义龙投来的耐人寻味的目光。

“你先坐,我有事情要问你。”林义龙示意艾米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艾米照做,戒备起面前的男人。

“你早就见过我妈”林义龙问道。

“是的,那是我出国第二年寒假,回去探亲,参加爸爸银行的年终聚会的时候见到的。”艾米如实回答。

“那为什么之前你没提到这件事。”林义龙严肃地问道。

“因为你没有问过,我也是通过萨曼莎的社交网络的照片才知道的。”艾米于是说起她和萨曼莎归途时的谈话,“所以我才回想起之前我们见过这件事。”

“这样。”林义龙知道是自己闹了一个乌龙,“那你知不知道,你千方百计让父母收下的那笔‘签约费’其实回到了我的手上”

“我也是去你公寓的前一晚才知道的。”艾米像被审问的犯人一样答道的,“我当时只是想稍稍报答一下父母的养育之恩,至少能让我接下来的心情过得下去,并没有别的意思。”

“我理解,所以我默许了。”林义龙拿出了艾米卡的对账单,上面有几乎所有艾米透现而产生的流水,“只不过,假如我提前知道这件事的话,这件事本来会得到更好地解决。”

“请原谅我。整件事我唯一没告诉过你的就是我和阿姨曾经见过。”艾米答道,“我一直以为义龙哥你应该对我的家庭做了调查,我觉得应该被调查出来了。”

“我托人做了,不过我拿到的报告对细节考虑并不这么多。我接下来将说的话,都是为了表示真诚并需要向你阐明清楚一些事实,首先,从刚开始的时候我就没联想到你之前可能见过我妈,如果我知道这件事的话,是绝对不考虑接纳你的。”林义龙决定把所有的情况都跟艾米说清楚,“接下来,我需要向你揭露一个事实,你父亲那次投资失利固然是他自己眼光问题,只可惜他和他的投资同伴的对手盘是我,我在整件事情后面对一些情况的发展进行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这也是见到你父母之后,我才发现的。”

林义龙突然感觉到自己阴差阳错地演绎了两年前《凯蒂的不幸》这个剧本中作为凯蒂青梅竹马的汤姆一类的反派角色——皆是让女主角就范的阴谋家,看似无关的事实却在这个反角处心积虑的运作下形成了缜密却让外人无法察觉的小概率链条——虽然当时林义龙并不太清楚艾米的家人是他所作所为的受害人,可如果站在艾米角度,恐怕感觉是一样的。

我们终将成为自己所讨厌的人。

“不要这样敌视我啊。”看到艾米仇视的眼神,林义龙发现自己叙述的事实起到了反效果,“我不可能为了你父亲这区区20万镑才在背后推波助澜,这只是你父亲的非常差的运气使然而已;不妨艾米你这样考虑一下,你父亲向我妈借钱周转也好,你和萨曼莎来威尔士,给我打电话,甚至我愿意资助你这一系列事实都属于小概率事件,你同意么”

“是的。”艾米想了想,这其中的可能性确实不大,只是——

艾米的父亲认识的有钱人不多,关系熟到可以开口借钱恰好又有闲钱的,却只有林母一个;萨曼莎在伦敦认识的人不多,自己恰好是一个;自己能够求助的人也不多,能打通电话却又愿意资助的,估计也只有林义龙一个;林义龙身边的类似自己的女孩不少,真的愿意接受近乎完全支配条款的,大概自己也能算一个。林义龙后面的理由其实可以说是毫无说服力,真的能让艾米认同的还是林义龙提到的第一点,她面前的保护人不可能为了20万镑而施展他的阴谋诡计,她当时还值不上这个身价。

“我完全同意义龙哥你的话,但不是因为你给出的理由。”艾米娴静地笑着,“就算义龙哥你说的全都是谎话,也给了一个无法容我拒绝的开价,很感谢义龙哥能这么看得起我。”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林义龙不确定地问道。

“发自内心!同时,我也很感激义龙哥也不会花大钱去为我请一个相当严格的芭蕾舞老师,令我受益匪浅。”艾米撒娇般地坐到了林义龙的腿上,“我会遵守我的誓言,用我所有的一切回报你的。”

林义龙感到虽然艾米更注重的是艺术方面的成就,就个人评价来说也是十分聪明的,并不比已经接受过高等教育的耶昂姐妹和凯蒂弱。

摸了摸艾米的脑袋,林义龙吻在了她的额头上。

“你想要把氛围渲染的更特殊一些么。”林义龙问道,“我是指的一个比较浪漫的约会,如果你有这样的要求,我会满足你的。”

“从今天开始到九月一日,我毕业后还有一个半月假期。”艾米说道,“假如义龙哥你在这一段时间没什么安排的话,我想去普罗旺斯去看看,见识见识那里的蓝色海岸。”

“我18号要参加一个在伦敦的聚会”林义龙说着自己的时间表。

“这几天足够了。”艾米生怕享受不到对她来说有些特别的约会,“从四个小时之前开始,我已经是一个开始领工资的成年人了,义龙哥。”

“那就去准备一个小包,带两件换洗的内衣。”林义龙仍然微笑着,“带上护照,我们这就出发。”

15 中年人的再就业

尽管林义龙很想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因为各种各样的以外还是被延后了。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林义龙的护照还在他布莱肯林场的书架上,就算艾米能够随时出发,他却不行。假如就这么回家,考虑到耶昂姐妹对他浓浓的爱意,等他和艾米再登上旅途,对艾米的热爱就会减淡很多——所以无论上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不是艾米,而是林义龙需要这一段时间重新进行安排。

此外,由于暑期折扣季开始的关系,林父林母将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住在伦敦——可陪同他进行交际的,是凯蒂——林义龙还需要去博纳斯海滨把凯蒂给“请”出来:他们就可以当天进行往返伦敦和南威尔士两地的通勤,而不用在河岸街公寓借宿。

艾米是不知道林义龙这样复杂的“家庭关系”的。听到林义龙的不得不推迟旅行的决定不由得有些扫兴。尽管如此,艾米还是接受了林义龙的体贴,推迟了旅程——可行李已经准备妥当,同时觉得和林义龙同去威尔士也不错

“你不是想见见我女儿的母亲吧。”林义龙看着艾米,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个回答。

“我确实是这样想的。”没想到,艾米竟然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虽然我不可能直接去直面她们,我只是想知道我的标准是什么。义龙哥放心,我还没傻到讨人厌的地步。”

“既然如此,你就跟我一起回威尔士吧。”林义龙感觉艾米是一个非常有野心的女孩子,“但只能远远地看,不能打招呼也不能说话,如何?“

“一言为定!”艾米扬着头,让林义龙看到她看似真诚的面孔。

艾米在公寓外等林义龙去顶楼套间去和林父林母道别,两人就坐列车返回威尔士。

这是艾米第六次来南威尔士,除了第一次和第二次来这里每次呆了不到4个小时,剩下的三次虽然呆在南威尔士的时间很长,却都是被圈在一个枯燥的舞蹈教室里进行训练,还没怎么看过这里的景色。把艾米妥帖地安顿在卡迪夫的一个旅馆,林义龙才坐上末班火车返回马斯塔赫,让依偎在自己身边的耶昂姐妹的发挥她们的热情。

第二天早餐,在厨房里忙碌的耶昂姐妹神采奕奕精力充沛;对比之下,坐在餐桌前林义龙双眼凹陷萎靡不振。

“你的早餐。”薇拉笑着给林义龙端上一份两条培根、两片鸡胸肉、两根香肠、两块薯饼、若干煎蘑菇和两个荷包蛋组成的热量大餐,至于她和她姐姐的盘子里,照样是牛肉燕麦粥和蔬菜沙拉。

“我才减重回正常体重。”林义龙大声嚷嚷着,表示了他的抗议。

“昨晚消耗了大量的热量,早上需要补回来。”薇拉又为林义龙递上了一杯红茶,“我和姐姐在这段时间做了一个决定,到了九月末,我们就回到学校,继续上学了。”

林义龙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姐妹俩,表情变的郑重了起来。

“你们要是准备好了,就去做吧。”林义龙沉声说道,“平衡好事业和家庭关系就没有问题。”

林义龙当然希望耶昂姐妹以家庭为重——但同样地,他也必须兑现他三年前说过的那句“我已经剥夺你们家庭幸福的选择权,不会剥夺事业的追求权。”的诺言。

“放心吧。”纳迪亚说道,“我和薇拉都策划好了,我只要毕业,薇拉只要拿到开业许可,我们就去做我们自己的事业,大概那个时候,谭尼卡和娜塔莎也该上学了。”

“那就好。”林义龙松了口气,虽然他也一个人尝试照看女儿们,可女儿们似乎更愿意和她们的妈妈在一起,他实在是害怕自己无法好好地照看好他们。至于有心照顾孩子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林义龙从来就没有想过让自己的上一辈人去照顾。

“我要在家呆几天,然后去伦敦赴宴。”林义龙谈起了他近期安排,“回来之后,还要坐飞机去趟佛罗伦萨,去那里展示一下我们这里的松露,时间需要大概一周左右。”

“知道啦!你忙你的去吧,家里用不着担心。”纳迪亚叉起一个小柿子,“还有一个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办。我爸爸在我的研究所投了简历”

“我知道。”林义龙稍微点头,“我找到的第一批园林工人,就是岳父介绍的同僚和学生们。如果岳父到这里,必定要相互串联一下,就给他回报介绍了这样一份工作呗。”

“你觉得,我该用什么态度拒绝?”纳迪亚问道。

“为什么你要拒绝自己的爸爸的求职呢?”

“这样的话,每天工作时候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纳迪亚说道,“当你自己父亲是下属的时候,你就没办法当成是普通的雇员让他做事。而且,就招聘面试来说,我作为面试官,也没办法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强硬起来。”

“所以,你刚才的问题,总结来说,就是来求我,帮你爸爸找份说得过去的工作?”林义龙起劲地切着鸡胸肉,“我们不是不列颠人,完全可以不用兜这么大的圈子,直接说就好了。我又不可能‘以家务繁多为名,把你们俩困在家里,不让你们去工作”为交换条件,不让你们做自己想要的事儿。”

“好不好嘛?”耶昂姐妹用非常可爱的声调异口同声地问道——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耶昂姐妹也学会卖萌的各种招数。

“可以。”林义龙还是很吃这一套的,“我让我爸爸去找‘岳父’去谈谈。”

“?!”耶昂姐妹不明所以。

“是这样,塔尔伯特钢铁最近在招聘铸造工程师,正好我爸和‘岳父’都是学铸造专业的,虽然不是一个白领工资的闲置。但工作却不是特别多,特别适合他们做,我觉得纳迪亚知道铸造工程师的工作内容大概是干什么的,是吧?”林义龙解释道,“我就是这样想的,你们觉得可不可以,如果有不妥的地方可以告诉我。”

16 观察日记

午间,林义龙带着耶昂姐妹到了卡迪夫市中心吃所谓的“龙虾和汉堡套餐”,林义龙自己吃两份一只波士顿龙虾和汉堡配薯条和蔬菜沙拉。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食物,却可以把耶昂姐妹从带孩子和其他家务中解脱出来——哪怕就几个小时,对姐妹俩来说也弥足珍贵。

“我的减肥大业付之东流了。”林义龙看着自己面前的菜肴,感慨道,“早餐那么多肉食,午餐又是龙虾又是奶酪汉堡,这热量肯定是爆表了。”

“没事,只要适当运动,就没问题。”纳迪亚不怀好意地坏笑道。

就在林义龙和耶昂姐妹十分愉快地做着互动时,旁边正用长签钩龙虾肉的艾米却皱着眉,用余光仔细观察着林义龙身旁的耶昂姐妹。

三人的谈话的轻松氛围让艾米很嫉妒。她感觉林义龙还算是很好说话的人,只是她和林义龙两个人的关系还没亲密到他和耶昂姐妹的那种境地,至少现在还没到。

突如其来地感觉这顿龙虾餐变得十分难吃,艾米付了她的账单,草草结束了午餐,回到旅馆。

晚些时候,艾米接到了林义龙的短信,要她在第二天下午在一个很不容易找到的茶楼去“观瞻”他和凯蒂的英式下午茶。

所谓的“下午茶时间”其实有两种意思:在19世纪英国贵族的说法,这也是所谓的印象,把下午三点到下午五点的加餐,叫做“下午茶”——因为当时贵族们十二点午餐和晚上八点半晚餐的间隔实在是太长,这是妥协出来的加餐;还有一种对底层劳动人民含义是晚上六点到七点晚餐,因为当时的矿工和工厂技工把午餐称作“晚餐”,故而后面多出来的,自然是下午的茶餐,仍然叫“下午茶”,把吃饭的时间称为“午茶时间”。这种同一个词不同意思的分歧在二战结束后的四五十年代十分突出,因为二战和二战后的各种社会改革,让顶层和底层的界限不那么分明,结果就出现了一种很可悲的情况——原本劳动阶级的用词更接近之前的上层,而之前的上层的各种用法却融合各种来自民间的用语,以至于到了当代,只是论词语的使用没办法精确地区分起哪个人属于社会上层,而是不怎么直观的读音或者口音判断这个人大概是什么背景。

林义龙和凯蒂当然试图重现19世纪英国上层的方式。

“所以,今年圣诞,我要和父母去加勒比海。”凯蒂谈起她的圣诞规划,“就跟前些年一样,不回北爱尔兰了,去热带地区去晒晒太阳。”

凯蒂是做什么事情都很有条理的人,因为近两年,林义龙在从圣诞到二月末这一段时间都会把这一段时间用于享乐,而且就算不那么社交的场合也一准会带上她。而交换所付出的代价是圣诞节期间,凯蒂要么回北爱尔兰和自己父母一起过,要么是一个人呆在博纳斯海滨写新年计划。倘若可以确定耶昂姐妹会在圣诞节期间困住林义龙,那就不如好好地规划一下与父母的假期。

“至少比我做得有意义多了,打算租别墅还是住酒店?”林义龙问道。

“我前几天看到在网上有那种一价全含的度假酒店。”凯蒂指着她的手机屏幕,“我正在找类似的,这样很省心。”

“假如你真的要去加勒比海地区的话,去开曼群岛。”林义龙这样建议道,“假如你以我代理人的名义去开曼群岛的话,就能以考察的名义用不免税的额度为你和你父母购买往返的商务舱机票,还能为你父母申请一小笔外部顾问,而用不着花你父母的钱,或者占用你的额度。”

“可是我本来就可以申请一笔员工旅游津贴!”凯蒂很诚实地反对林义龙的建议,“假如在这样继续从账目上报销旅费得到‘实践上’的好处,我会不会因为这样的旅馆账单而被irs(税务局)约谈呢?”

“这是必要的付出,尤其是并不太熟悉开曼群岛的人来说。”林义龙答道,“所以,只要你们不去太私人订制的旅行,这些坐在办公室的可敬先生,是不会勤奋到这个地步去调查你的。”

“既然如此,我也稍稍地享受一下员工福利。”凯蒂这才欣然决定采纳林义龙的安排,“去加勒比海好好地驱散一下阴霾。”

“那新年后,有什么地方想去看看的?”林义龙抛出了这个问题。

林义龙“工作计划”的整个年度前两个月闲下来的主要原因并不与他个人的懒散有什么关系,而是因为在一个财政年度的一二月份,很少有什么令人振奋的消息传出——比如各种财报和年报——虽然有冬季的季报,却反而是已经经过圣诞假期后的可预期情况,反而不需要特别注意。其他各种无法控制的社会百态引发的市场变动会变成主流,而不是存在着影响什么经济大势走势的绝对力量——不妨就这么休息休息,等待交易和信息面更加活跃的三月到十二月。

“我曾经有一段时间觉得,你冬天会选择一个比较炎热的地方去度过冬天,比如说马尔代夫或者加勒比海。”凯蒂提议道,“一月末二月初,刚好是一个滑雪的好季节。我要选的话,就去阿尔卑斯山。”

“滑雪?”林义龙重复着这个词,林母曾因滑雪事故而十字韧带撕裂,而林义龙又在青年时代是经常崴脚而导致有些心理障碍,“听起来挺危险的,我对滑雪有些心理阴影。”

凯蒂随后十分温柔地试图说服林义龙去瑞士,两人的小声的俏皮话让坐在两人不远处往嘴里不断添小三明治的艾米觉得十分腻味。

在旅馆房间,坐在充作梳妆台的写字台前,调出趁着没人注意时拍到的纳迪亚、薇拉还有凯蒂的照片,艾米用镜中的自己与手机的三张照片。

果然,艾米还是更满意镜中人的长相,虽然还是显得太青涩了,但假以时日,镜中人会更加标致、优雅。

就在艾米陶醉于自己的妄想以提振士气之时,林义龙又发来了要求周日早晨共进早餐的邀请。

17 汉堡店

“我现在想好了,准备要我们的孩子。”在凯蒂和林义龙喝下午茶的当天晚上,凯蒂含情脉脉地搂住了林义龙的脖颈。

看着林义龙无动于衷的样子,凯蒂有些生气,可没等她有什么激烈反应,整个人就被林义龙抱起。

“幸福来得有些太快了。”林义龙吻着凯蒂的脸蛋,“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凯蒂的俏脸变成了绯红色,也不害羞,极为直接地用亲吻回应着林义龙的爱意。

之前,因为各种原因,无论是凯蒂还是耶昂姐妹,都会在亲热时采用物理层级的保护措施,直到纳迪亚和薇拉想要孩子的意愿表示出来之后,林义龙和耶昂姐妹亲热时的保护措施才终止。至于凯蒂,她还想继续享受青春,不想在这样的青春年华时承受生育之苦,就算听到林义龙谈起姐妹俩怀孕的事儿也无动于衷。不知怎么,她突然在这一晚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你知道你的农民俱乐部的‘朋友’弗雷德吧。”凯蒂提起来,“他的妻子,埃拉前几天晒出了她新生宝宝的照片,我很羡慕。”

“哦?但我更想听一听你是怎么想的。不可能就因为几张图片就把我的凯蒂给吸引成这个样子吧。”林义龙打趣道,“我记得”

“傻瓜,别问为什么,吻我!”凯蒂的索爱方式非常特别,然后就把林义龙扑倒在了沙发里。

第二天,各种疲惫累计的林义龙一直寐到上午9点才起床。凯蒂早已醒来,在身旁一脸坏笑地看着他。

“难道你在‘觊觎‘我这健美的身体么?”林义龙十分“惊恐地”把被子稍稍向上拽,试图挡住凯蒂的目光。

好吧,即使林义龙减重成功,他的身材也只能说变得匀称,而不是说有美的感觉在——他脸上和肚子上的赘肉消失了不少——反正一定比刚刚凯蒂认识他的时候要精神多了。

林义龙的俏皮话使得两人少不得又打闹亲热了一番。

洗了个澡,给凯蒂煎好了培根、香肠与鸡蛋饼清理好了厨房,林义龙跟凯蒂相约三天后去伦敦,就去找艾米。

因为林义龙已经打了招呼,艾米只是皇后街的咖啡厅里不断地喝着果汁奶昔,还找时间跟自己抵家的父母进行了视频聊天。艾米做完这些琐事的时候,已经接近午餐时间,林义龙这时候才姗姗来迟。

“抱歉,我迟到了。”林义龙道着歉。

“没事儿,有这个时间正好我可以跟父母聊聊天。”艾米说道。

“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吧,或者午饭,或者早午饭,随便你想称之为什么。”说着,林义龙拿起艾米的衣服,示意她跟上来。

两人沿着皇后街走,周日来市中心的人很多,与宣传某先知思想的大袍和小帽子相比,东亚面孔的林义龙和艾米并不特别。最后,抵达城堡旁的“牛肉堡王”快餐店,吃星期日的第一餐。

艾米确实很饿,为了自己的舞技不生疏,每个上午她会在市中心附近舞蹈学校没人的时候进行训练。为了赴约,她早饭没有吃,只是稍微地喝了两杯水果奶昔,依然是饥肠辘辘的,一次点了两份套餐。

艾米的吃相并不优雅,大口大口地吃着汉堡,时不时还往嘴里添着薯条,灌着健怡可乐,嘴边还略微地沾着一些淡褐色的汉堡酱,活脱脱地像一个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的难民。

“你是从北部饥荒地区逃难出来的吗?”看着艾米狼吞虎咽的样子,林义龙打趣道。

“饿了。”回答简单明了。

林义龙只是稍微沾了两下自己预订的薯条和洋葱圈,随后也只是喝了点无糖可乐,只是看着艾米狼狈的吃相,就让他很有食欲。

风卷残云一般,桌上已经没有什么剩下的食物了,林义龙点的鸡块和洋葱圈也被“侵占了”很多。

艾米恢复了正常,她仍然只是一个小女孩罢了。

“这几天过得如何?”林义龙问道。

“一般。”艾米有些激动地答道,“义龙哥,实话说,假如我是一个局外人的话,绝对”

“先等一等,请定义一下,什么样的人叫局外人?”林义龙打断了艾米的话。

“比如唔萨姆(萨曼莎的简称,不是男名“西蒙”的简称)那样的第三人。”艾米想了想,回答道。

“好吧,请继续。”

“假如,我是萨姆那样的第三人,我会选择自己退出的。”艾米正视着林义龙,勇敢地说道,“我得说,我这几天观察到的那对双胞胎也好,你提到的那个凯蒂也好,根据我的观察,她们对义龙哥的付出程度绝对是我想都没想过的。我能看得出来,她们是真心地热爱义龙哥你的。”

“嗯哼!这我当然知道。可你现在仍然出现在了这里,不就已经给出了你的答案了么?我理解得没错吧。”林义龙漫不经心地说道,“还是说,艾米想获得一些额外的怜悯?我并不是一个有双重标准的人。”

“在我回答这个问题钱,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当然,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将尽力给你最直观的回答。”

“她们知道相互的存在么?”艾米问道。

“当然知道,虽然有些不那么舒服,但她们是知道的。”林义龙答道,“她们就算知道这一点,也没办法反对——这是她们作为我的依附的本分。至于说她们千方百计地试图隐藏起来的小心思,我是十分了解的。就像艾米你刚才吃相试图表现给我的青涩、单纯的这种印象,但你不觉得你既然已经在这里,你尝试展现给我的,不就有些矛盾了么?“

“”

“我喜欢聪明的女孩子,这一点纳迪亚和薇拉也好,凯蒂也罢,她们知道我了解她们的小心思,所以绝对把这些给隐藏得得滴水不漏,几乎从来不会我这里表现出‘我比义龙哥你更聪明’这种耍小聪明的心思。”林义龙分析道,“最直观的事实展现在这里——假如你真的比我聪明得多的话,说这席话的应该是艾米你,而不是我。”

艾米完全沉默,但忍耐着,等林义龙说下去。

“所以,艾米你还是有些太‘小女生’了——这是应该叔叔(艾米的爸爸)告诉你的事儿——或者应该摔倒了才学会的事儿。我相信以艾米你的聪明才智,是能想明白的。对于艾米你来说,除了我这里,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不是么?”林义龙又露出了他充满了嘲讽味的绅士风度,“我可以很诚实地告诉你,纳迪亚薇拉姐妹俩还有凯蒂,在刚开始的我们相接触的时候也是和你一样的,你也看到了她们现在如何。你最终也会像她们一样。”

“为什么义龙哥要把身边的女孩打磨成x隶一样呢?”艾米眼睛有些发红,问道。

“完全没有这个意味在,请艾米你理解。”林义龙总结着他的发言,“我们一起的生活时间会很漫长,我需要的是一个相互完全信赖的关系:先有这种信任,然后才相互负责;而不是像商业合同那样进行讨价还价——也就是用对价进行博弈曾经试图获得更好待遇,但降低标准的尝试;我和纳迪亚她们初遇时,她们也都尝试过。可如果是这一种,她们的对价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我的——我理所当然地会选择付出最少但享受最高的条款,我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证明,如果有人试图想耍花招,我也有对付花招的方法。”

“这就是义龙哥你说过的‘付出一切’的说法?”艾米联系到她一年前和林义龙有些狼狈的对话,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是的。”

18 板球比赛

在与农民俱乐部的“朋友们”见面前,菲斯克先生会带着她的夫人和带着凯蒂的林义龙提前举行一个“两家之间”的小聚会——不如说是几个杜伦大学校友的忘年会。

忘记说了,这场忘年会是在肯辛顿的椭圆体育场进行的——这些杜伦人不知为何,非常喜欢板球。

林义龙对板球规则什么的一无所知,他对棒球还稍稍有些涉猎——比如跑垒、触杀或者三振一类的术语他是知道的——这是由于他是看着安达充的《touch》长大的。在林义龙的印象里,板球是一种贵族运动,比网球的“贵族血统”更纯。

板球的观赛十分轻松而且和煦,甚至在菲斯克先生预订的包厢桌上,放着三文鱼小点和香槟酒。

板球比赛的包厢,有点类似于剧院租给别人的大包厢。不是一个人或者一行人独占,而是很多先生和小姐们共用的,三张桌子摆在透明的玻璃前,后面用椅子围起。

两位女士,坐在更靠近玻璃两侧的椅子上,把后面的座位留给她们的爱人聊天。

“年景如何。”菲斯克先生问道。

“有点失去兴趣了。”林义龙答道,“我上半年在‘福斯特集团’身上稍微赚了一点,小意思,大概1350万镑左右。”

“你是指三月份的跳水行情?”菲斯克先生问道。

林义龙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福斯特集团,是一个总部位于伦敦的运输公司,运营公共汽车、铁路和其他公共交通运输事业。这家公司在“池塘对岸”收购了一家远途巴士公司而负债累累,为了保持债务评级,福斯特集团不得不在2013年的五月初向股票持有人寻求615亿英镑的注资。福斯特集团股价因此大跌,短短的20天跌去了35%的市值,让无数投资者折戟,却也让做空者赚了一把,看起来林义龙是其中的一个。

“你有失手的时候么”菲斯克先生问道。

“也许有吧,我又不是上帝。”林义龙自嘲道,“就算信息准确,也不能保证市场一定就如自己想象地那样起起伏伏。”

“你可留神,假如我是国库的金融调查员的话,不会对你置之不理的。”

“无所谓,反正只是调查的话,查不出什么的,我毕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林义龙说话的时候很淡然,好像真的没什么可需要担心的一样。

“那你还是挺高兴的吧。”菲斯克先生问道,“别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了。”

“好吧。”林义龙答道,“我只是前几天事儿比较多,然后又突然闲下来,压力不太适应罢了。”

凯蒂坐在一旁独自撇了撇嘴,分明是林义龙这几天和耶昂姐妹还有自己亲热的时候毫无节制——或者说,是她们毫无节制——以至于有些没精神。

“你要回阿伯丁去度夏天?”林义龙问道。

“不会,我现在在斯卡波罗镇的郊外弄了一个不错的房子,埃拉也要到那边去住。”菲斯克先生答道,“我周五,结束在农业部的工作之后,就去那里。”

“‘和选民亲近’?”下议院在夏季会给议员们45天的休假,让他们可以去自己的选区亲近选民,不是什么大部负责议员的菲斯克先生也会利用这一段时间去为自己所属的派系争取更多选票,了解“民生”。

“是的,我可以在45天假期最后一周回苏格兰小住,和埃拉的父母一起。”菲斯克先生谈起了他的时间表,“然后,这一段时间,我应该都在北约克郡会见选民和各种委员会代表。”

“真不错。”林义龙不明觉厉,“嗯,夏天的话我也考虑去那里小住一下,虽然享受不到狩猎的乐趣,我们还是能去那里吃点鱼和薯条。”

“维特比?”菲斯科先生问道。

“不知道,我只是看过《最高档》而已,要不是这个节目,我还不知到到底哪里是维特比呢。”林义龙答道,“不知道那里的鱼和薯条好不好吃!”

很快,菲斯克先生就近给林义龙上了一堂北约克郡的课程,直到被凯蒂的“好球!”吼声打断。

“这玩意到底怎么玩?”林义龙问道。

“一个防守方投手投球,一个进攻方的选手击球,击飞出去,然后再两个杆子来回跑一圈,这就是一分。”

“跟棒球很像?”林义龙说道,这个两个杆子来回跑一圈的距离,差不多相当于棒球从本垒往返一垒,而把最长的一垒到三垒空缺出来一样。如果按照这个观点,除了击球球拍和场上人数的差别,玩法确实不算太远。

“对,跟棒球很像!”菲斯科太太高兴地插嘴道。

“真是一头雾水。”林义龙摇摇头,“除了投球和击球,根本没有相似的地方,连人数也不一样。”

“稍微跟棒球不同的一点是,板球每局不仅仅是三上三下就结束的事儿,要打满11个人全队的,知道一支队伍全部出局。”凯蒂曾经试图把林义龙发展为一个板球迷,最后也放弃了;现在是菲斯克先生在一旁十分耐心地讲解。

“那不是十分漫长。”林义龙抱怨道,“而且还要考虑休息时间和下午茶时间,这一天是打不完的。”

“是的,正式的mcc(马里波恩板球俱乐部)规则,正式比赛一般要持续三天。”菲斯克太太帮助自己丈夫和学妹完成他们未完的板球扫盲事业,“就连我们这样的板球迷,也持续不了多长时间,要是有空闲的时候就来一下,这是一个不错的下午时光消遣方式。”

“好吧。”林义龙完全理解不了为什么一个板球比赛会如何消遣时间,不过看着面前的香槟(林义龙面前是加气泡的白葡萄汁)以及吃了一半的三文鱼小点,林义龙大概明白了一点这种19世纪英国中上层的格调。

恰好到了板球比赛的下午茶的时间,菲斯科先生和林义龙还要分别去为今晚的聚会做准备,几个人于是告别,分开去做准备。

“我想好大概我们一月份旅行要做什么了。”林义龙看着凯蒂,开口说道。

“做什么?”凯蒂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道林义龙在想什么。

“环球航行!”林义龙说道。

19 晚装

尽管林父林母的小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可账本上资金流动也堪堪停留在不亏本的状态:不要说梦想的大富大贵,连之前估计的小富即安都做不到——加上两个表弟的分红,四人的平均收入甚至只能磕磕绊绊地跟得上贫困线的一万一千镑标准。这个数额,虽然可能比两个表弟在国内挣得多,却不可能赶得上林母和林父的退休前的收入,这还是林义龙为他们支付帕丁顿区的阁楼的两千镑月租金的情况下。

河岸街公寓价格涨势迅猛,林义龙以700万英镑卖出那套在河岸街的公寓。

理论上这是不太可能的,伦敦房价的涨势喜人,可任凭房价如何野蛮成长,也绝不可能在两年内达到这么高的价钱。能卖出这笔价格的原因是,在河岸街公寓旁的写字楼,被不列颠美洲烟草公司买下当作新总部,河岸街公寓是距离公司最近且位于很多优质公立学校的招生范围内的居住地。林义龙虽说从未想过出售河岸街的公寓,可还是六月末,被一个地产中间商非常急切地牵线搭桥的情况下,才以难以拒绝的价格完成的。在这些不差钱的新房客看完房子付完购房款后,双方就很愉快地在地契上签字,完成交割。

从河岸街搬出的时间,被定在了9月末。

在伦敦,林义龙还是需要一处可以用来中转休憩的场所的。这不仅仅是为林父林母提供方便,也同时是为了能够使他在私密的情况下会见一些身份敏感的客人——卖掉河岸街的公寓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公寓不够私密——在伦敦,像林父林母这样的养老的人需要更好医疗服务。如果只是一晚进行中转的话,艾米那里林义龙也可以去住。

大伦敦区域内,除了比较人文的河岸街,林义龙唯一考虑居住的地方,就是大伦敦城市圈内的萨里郡。正巧,一栋六卧室独门独院的房子同期出售。房子本身没什么特别之处,好就好在这个房屋所在的街道的其他34户邻居与相邻两条街的居民自己花钱,组成了一个共享一条两英里长私人道路的封闭的社区。林义龙购买的房子位于这个巨大社区的外围,花园后面,就是夜里人迹罕至的高尔夫球场。

利用板球比赛结束与聚会之前的这三个小时,林义龙把他新房子的地址给了凯蒂,让她开车载着先去看看他的新居。

“就是这里”林义龙指着一幢矗立在半山腰的房子。

凯蒂顺着林义龙指着的方向看去,看到了林义龙的在伦敦城市圈的新住所:已经被挖空的山脚变成了车库和庭院,用水泥铺就的楼梯从庭院沿着山势连接到搭建好的正门平台——从那里可以把整个新梅尔丹尽收眼底。

刚进门,两人能感觉到上一个房客离开得十分匆忙。墙纸和垃圾散落一地。

“这里需要好好装修一遍了。”凯蒂跟着林义龙进入新房子,看着勉强能被称为房子的废墟,“怪不得卖得这么便宜。”

“这我不在乎,给了我可以发挥自己想象力,重新布置一下。”林义龙回应道,“比如,在壁炉底下设置一个进行地下交易的密室什么的,就算来到这里进行搜查,什么也找不到。”

“这不是侦探小说!”凯蒂打断了林义龙的妄想,“也不是soho地区的城市传说。”

“我是指《夺宝奇兵》。”林义龙解释道,“里面不是经常有这样的情节吗?”

对林义龙的恶趣味,凯蒂只能施以白眼。

抵达用作卧室盥洗室的房间,推开窗户,阳光正好映照在凯蒂的身上,构成了一幅秀美的画。

废墟、阳光和丽人这三种元素交织而成的景象,给了林义龙如痴如醉般的艺术感——林义龙在恍恍惚惚中,突然明白自己之前毁掉了什么,现在又得到了什么。

走到凯蒂跟前,轻吻着女孩的嘴唇。

“怎么啦?”看到林义龙的唐突之举,凯蒂不解地问道。

“别问,吻我!”林义龙搂着凯蒂,手逐渐不受神志左右

“看来,我们的衣服完蛋了。”二十分钟后,凯蒂看着自己为了看板球比赛而准备的裙子被林义龙的亲密之举变得一片狼藉。至于林义龙的衣服,从衬衣领到白袜都沾上了毛茸茸的灰尘,更加不适合晚上的餐会。

“这样也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林义龙长吁道,从浴缸边站起。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灰尘,又跟凯蒂亲昵地贴了贴脸。

这套8年前在律师协会第一次餐会时花了78镑买下的行头,终于迎来了它的生命尽头。

两人随即驾车回到伦敦的核心区域内,去了河岸街的成衣铺:林义龙去了moss,而凯蒂前往topshop——至于萨维尔巷和摄政大街那些私人正装的定制款,两人没有这个时间去等着送货上门。

营业员很快就为林义龙量好的身形,向他推荐一套自家公司出品的礼服。林义龙还额外地选了一件反褶皱的白衬衫,并配好了腹带,黑领结和领章一类的修饰物。虽然说不上潇洒或者风度翩翩,但至少也是十分正经持重的。

七月中旬的晚上六点,天仍然是大亮的。

林义龙知道凯蒂需要一些时间重新打扮,他可以不让凯蒂来接她,而是在商店那里和凯蒂回合。于是穿着正装礼服的他沿着河岸街前往迎接,在店门口,就看到了已经装扮完毕正准备出门的凯蒂。

凯蒂选择了一件紫色的露背晚装,露出的白皙的手臂则套着之前准备的金色手镯和臂环装饰;之前准备的黑色高跟鞋因为各种搭配原因被舍弃,一双同款金色的——就算即使凯蒂不换,因为晚礼服长长的裙摆,也不会有人太过在意里面的鞋的颜色。

“真漂亮!”林义龙恭维道,现在的凯蒂也算是魅力四射,却不如两个小时前那样能让他春心荡漾。

“我们走吧!”凯蒂说道,然后挽着林义龙的胳膊,往约定的萨伏伊酒店去。

从商店大门到萨伏伊酒店北门,只有不到200米的距离,就算是散步,两人也可以三分钟进入到酒店里;正是在这么短暂的路上,林义龙却遭遇了他暂时最不想见的两个人——出来散步的林父林母。

20 会员之间的经济差异

不用问,看凯蒂和林义龙极为亲密的姿态,林父林母就知道,自己家孩子和旁边的漂亮女子有问题,但好像没认出来一样,瞪了一眼林义龙,然后装作不认识的生人一样,从他身边经过。

见自己的父母给了自己台阶下,林义龙十分放心地挽着凯蒂的手,进入萨伏伊酒店,与“朋友们”聚会。

虽然在圣诞节和一月份的纳米比亚,林义龙已经见过席上的这些太太们了,但这里还是要说一句,这几个朋友们的择偶观也是十分类似的——除了已经熟悉的菲斯克太太外,默克先生的女伴弗朗西斯卡是一个利用默克先生古城堡的婚礼策划人;而霍维夫人,是一个没有财产继承权的农庄主的女儿,学的是园林设计,现在有自己事务所;换句话说,包括凯蒂和菲斯科太太在内的所有女士,虽然在座的女士外貌上来看都很赏心悦目,但没有完全是花瓶的类型,都算得上男人们事业的“贤内助”型。

席间话题大多数都是毫无营养的家长里短,比如子女教育和父母医疗。这些话题都是所谓的大家都关心的“共同话题”;然后,席间的先生和太太们将会分开,先生们去谈几个人上半年的赚头之类稍微的私密话题——虽然自然没人在这样的话题说实话,却也算是一个好的开端——所涉及到的实质讨论也只是围绕着羊毛和土豆的价格预测配;以及今年的秋季如果出现极端天气会不会影响收成。至于喜闻乐见的威斯敏斯特宫内的消息,则是压轴的话题,即使今年并没有什么跟农业相关的立法计划。

不如说他们才是农民俱乐部的“一小撮”——大量农民俱乐部的破落庄园主生活并不适用于这几个先生:霍维先生的家族财富大部分投在精密制造行业;默克先生的财富来自于家用电器领域;菲斯克先生的财产积累主要通过从阿伯丁外的北海石油;只有林义龙的财富来自于金融市场(至少林义龙对外这么宣称的)。除了农业补贴和税费,没人愿意把“土里刨食”的工作讲给其他的伙伴们听,也不太感兴趣。

大部分的农民俱乐部的会员,每年的年收入虽然不少,可用于维护庄园、建筑和其他的开销也非常大。大部分庄园主的住宅都处于是“保护建筑”的i类iia类,修葺起来十分麻烦。比如大宅的窗户是维多利亚风格的大玻璃窗,那么如果这扇窗户破损,也一定要按照要求,保持这些保护建筑的原样,换成同样的大玻璃窗,而不能随便找一个类似于塑钢窗或者铝合金的。就算维护大宅内部水管或者电器,也要加以十分的小心,说不准这些爱德华时代的“新鲜产物”就因为年久失修而老化,造成不必要的财产损失。这样来算的话,一旦这些老宅或者大宅因为大风和大雨或者其他“地质灾害”出了问题,需要大量的金钱进行维护,以至于这些“古典式”的庄园主的财政有盈余,却不会真的像这四个人一样“挥金如土”。

从某种角度来说,林义龙和他的“朋友们”属于拿庄园作投资多元化考虑的“田园度假式工业资本经济”,而其他农民俱乐部的会员属于传统“乡下地主庄园资本经济”。虽然这两种经济模式在很多方面的要求是一致的,可假如让林义龙等人在受金融市场欢迎的“自由式关税”和庄园主一直坚持的“保护式关税”二选一,林义龙他们不会有丝毫犹豫地选择前者,而不是后者、考虑到几个人土地控制的面积非常大,其他会员也不可能让这些“乡间度假阶级”去仔细琢磨该如何通过土地赚钱,进一步地拉低农产品价格。

“请原谅,我要失陪一会,去厕所。”喝了太多的苹果汁,林义龙有些内急,于是离席。

等他从厕所出来,默克先生已经在门外等了。

“义龙,我们约个时间聊聊天。”默克先生说道。

“没问题,什么时候?”林义龙问道。

“越快越好。”默克先生答道。

“明天早上共进早餐怎么样,我十点要乘坐那列著名的东方快车前往威尼斯!”林义龙说道。

“那敢情好,从哪里走?”显然,默克先生并不是火车旅行的爱好者,并不知晓这辆著名列车的出发地。

“维多利亚站。”林义龙答道,“所以,我们最好约在7点钟左右。”

“好,那么就在农民俱乐部怎么样?”默克先生考虑了一下,向林义龙确认到。

“好。”

两人重回席间不久,他们的女伴们也喝完最后一轮金汤力,回到了就餐包厢,几个朋友们就结束了他们的夏季会面,分头离开。

“明天我就去佛罗伦萨摆摊。”坐上凯蒂的车,林义龙就谈起了他的安排,“顺便尝试阿尔斯通的高铁旅行。”

“真想陪你一起去。”凯蒂说道,“要是郡委员会没有这么多事儿的话。”

“你想我陪你去意大利的话。”林义龙轻抚凯蒂的手,“我们就定在意大利狂欢节那几天,去看一看。”

收音机的音乐刚好结束,新的曲目播放,凯蒂突然想发表一些她个人的意见,却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等凯蒂你把手头的工作做完,我们去北爱尔兰吧,我还没见过你父母呢。”车至纽波特,即将进入卡迪夫之前,林义龙突然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好,那我就来当你的导游。”凯蒂笑着答道,却在思考她和菲斯克太太喝酒时有关“婚姻与家庭”的一番宣教——她不知道她和林义龙的关系,还是不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个人关系,还是已经囊括了包括怀特豪斯和林这两个家庭的家庭关系。

到了博纳斯,凯蒂和林义龙温存了一个小时,被吻了额头的凯蒂才慢慢地躺下,睡着。

回到自己的林场主宅,洗了个澡,喂饱了已经有些食髓知味而在卧室恭候他返回的耶昂姐妹。林义龙终于拿到了自己的护照,在汽车站与因为提前退房而在外游荡一晚上的艾米汇合,坐汽车前往伦敦。

21 连续不断的早餐

艾米在长途客车上,与林义龙依偎在一起,一路睡到了伦敦。

路过希斯罗机场外的m4高速公路岔口时,林义龙把艾米摇醒了。

“你先回公寓洗个澡,除了护照和梳洗包外,带一套晚礼服样式的衣服,穿一套几天前的连衣裙就行。”林义龙“命令”道,“然后,在维多利亚站等我。”

已经困到睁不开眼睛的艾米点点头,然后把头歪在一边,继续睡下去,林义龙不得不在给艾米送上出租车后,又嘱咐了一遍。

独自前往农民俱乐部,来到餐厅,默克先生还没有到。

“请给我来两份意式浓缩咖啡和全脂奶。”林义龙刚被侍者引入座位,直接点了一份咖啡,“假如我们尊敬的默克先生到了,请把他引到我这边。”

默克先生不出三分钟,就准时坐在了林义龙的对面,点餐后,他拿出一份文件,要林义龙看。

林义龙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文件的摘要,然后还给默克先生。

“大概我了解了,你有什么计划?”林义龙问道。

默克先生给林义龙的文件记载着的,是关于他家族公司股权的一个难题。默克先生曾经是家族的二号继承人:因为不会直接继承家庭财产,默克先生一直处理家族产业的多元化投资,并不涉及具体行业的经营。不幸的是,他的大哥,就在默克先生年初从纳米比亚回到北约克郡的时候,故去了。虽然默克先生的哥哥结了婚,可家族信托的受益人名单并不会自动扩展到默克先生的嫂子(sisterinlaw),他的哥哥又没有留下任何继承人。默克先生就不得不回花费半年,去了解全面情况并出面掌管公司。大致熟悉公司的情形之后,他发现公司产品已经失去被来自于某东亚半岛国家的企业排挤的失去了竞争力;他大哥管理的大部分家族股份都被质押出去,为企业换取流通性。今年年末,这笔债务行将到期,如果要继续续期,他必须确保两亿欧元规模的担保额度,从而为收购者的完成收购腾出时间。

“这个收购者是怎么样的,个人、基金还是企业?”林义龙提出了他的问题。

“我不知道!这个收购者一直通过一个经纪公司跟我们联系。”默克先生答道,“我要么现在有两亿欧元的担保额度,可问题把我现在掌控的一切都变卖掉,也没办法凑齐这笔钱。个人来说,我真的对企业经营不感兴趣,还不如就此结束掉。”

“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义龙你能够找到并游说这个收购者。”默克先生说出了他这次找林义龙的目的,“价格上,我可以做出重大让步;可时间上,必须要在我这边债务到期前,也就是今年年末完成收购。最后,还不能使用我们家的家族名继续作为商标。就只有这两个要求。”

“你是想自己跟这个收购人面对面地交谈,还是通过我来?”林义龙问道。

“虽然很遗憾,但我真的不打算继续接手企业经营了。”默克先生耸耸肩,“我只打算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然后通过投资公司债或者企业股票用分红分担我的开销,而不再寻求控股权:我没有我父亲和我大哥那样的责任心。”

“我明白了。”林义龙喝完了他的第二杯咖啡,叉起一块哈密瓜,“那我们两周之后在北约克见面再详谈,我先去联系我的‘中间人‘,去看看他能不能接这个事儿。”

“那我就恭候佳音了。”默克先生把文件收回,拎着包走出,片刻后又回来交给林义龙一张似乎是刚买的旅行支票,上面的金额为一万两千欧元,“祝你在威尼斯愉快。”

“但愿如此。”林义龙答道,随后拿餐巾擦了擦嘴,极速喝完刚被侍者斟满的第三杯咖啡,留下一张五镑的钞票做小费,起身离开,去找艾米。

艾米换了一件清凉的黄色露肩休闲连衣裙,镂空的白色披肩遮住暴露在外的肩和锁骨。直让林义龙心中感叹,“年轻真好。”

林义龙快步跟上,艾米很自觉的挽住林义龙的手臂。考虑到艾米的身高和因为减重而“重焕年轻”的林义龙那张脸,完全不会让人有她是林义龙“宝贝女孩”的这种联想。

“东方列车”在维多利亚是有自己的候车室的,进门就有热情的工作人员迎接,帮你换票,并把你迎入候车室。

候车室和机场商务舱候机室的布置差不多,不过里面的人大多数都是双鬓斑白的退休人士,年轻的面孔也有,大多却是服务员。

如果考虑在这不到32小时旅程列车两个人接近6000镑的票价,老夫少妻组合的更容易被理解。

林义龙在农民俱乐部得到了能量补充,可艾米已经接近18小时没吃任何东西了,看到桌上的零食,她眼睛有些发亮。

“稍微吃点什么吧。”林义龙弄了一份迷你三明治,递给在艾米面前,“但不要吃得太多,我们等会儿上车就能吃到早午饭,列车上的伙食还是值得期待的。”

艾米已经饿到不想说话,静静地喝着红茶,把之前可以一口吃完的迷你三明治分成三小口,一点一点地吃完。

意犹未尽,奶酪和帕尔马火腿在嘴里的回味还未散去,就到了上车时间。

现代的“东方列车”是按照最富盛名的巴黎—伊斯坦布尔的列车快线进行装潢布置的。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和航空业的兴起,这条线路衰落了下来,并最终于60年代停运。正如国内有些怀旧的人缅怀20-30年代沪江的小资情调那样,在欧洲和美洲,钟情于火车旅行的“黄金时期”格调的人也大有人在:于是,去威尼斯的东方列车就是一个怀念火车旅行的人的最佳选择。

因为艾米想去普罗旺斯和托斯卡纳,林义龙于是就计划了这么一个旅程,让艾米的第一次际遇放松一些。

艾米又累又饿,有些打蔫。从候车室到月台到登车一路无言地跟在林义龙的身后。

这趟列车严格地按照铁路“黄金时期”的方式,是分段联运的。英国的火车并不会开上那条非常著名的“海峡隧道”。从伦敦到加莱海峡北部的福尔克斯顿,用的是经典的普尔曼列车,所有列车都是餐车或者曾经的一等座。让已经快要被饿晕了的艾米直接吃到十分可口的“早午饭”。

22 从福尔克斯顿到加莱

林义龙已经在农民俱乐部吃过了早餐,不算太饿,所以看到食材主要卖点为扇贝的套餐时,只是用餐叉在嘴边沾了两下辅料,然后把他的前菜全部留给了艾米。

艾米大快朵颐着,林义龙和艾米几次在餐馆吃饭,阴差阳错下,艾米都处于某些极端的饥饿状态——就算观察林义龙和耶昂姐妹在龙虾餐馆以及林义龙和凯蒂在茶楼的两次聚会,盘中餐有些“索然无味”,艾米还是吃了不少。如果缺少不比昨晚林义龙在萨伏伊酒店晚餐差多少的早午饭,整个“东方快车”的壮丽旅程,有可能变成缓解疲乏劳累的艾米的“安眠之旅”。

扇贝的前菜被享用后,主菜被端上来,林义龙选的是是鹅肝酱配鸡胸肉配小分蔬菜沙拉,艾米的则是鳄梨酱炖羊肉,只不过这次林义龙没有发挥绅士风度把他的鸡肉让给艾米,两个人都需要留点肚子,等待去加莱登车的“东方快车”的下午茶。

吃过饭,不一会儿时间,艾米在林义龙对面的座位上直立着身子睡着了。林义龙于是摇醒艾米,打手势让她靠在自己身旁,自己把手搭在艾米的肩上。

艾米再次睁开眼睛时,列车已经驶达坎特伯雷。这意味着,至多还有20分钟,就要在福尔克斯顿下车,换乘巴士,前往海峡对岸的加莱。

“醒醒吧,你念念不忘的地中海之旅,就要开始了。”林义龙发现艾米已经醒来,对她说道,“稍微精神一下吧,等我们路过巴黎,我们的铺位准备好之后,再去睡。”

少女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继续合上好似被睡魔恶作剧似地粘住的上下眼皮,保持着一个半小时前坐在林义龙对面时那种上体正直的坐姿。向林义龙身边倾斜了无法被肉眼察觉的度数,仅此而已。

虽然留着长发,艾米的平时的发式也永远是排练和演出时的那种盘在脑后露出额头的样子,细细的柳叶形的眉黛在一双紧闭的大眼睛上,精致细腻的脸蛋、小巧玲珑的鼻子和樱桃般小嘴组成了一张极富有生机的少女的面庞。

平心而论,如果是一个化妆技术精湛的亚裔少女,就算长相一般,也还是可以用妆容修饰出艾米脸上所拥有的一切特质的。只是,艾米却用不着学习这种精巧的技艺;更重要的是,她永远没有需要补妆的顾虑。

“我有那么耐看么?”察觉到林义龙没有任何动作,喘息声却逐渐变粗,艾米发觉林义龙在仔细地观察她的面容,这样问道。

女伴的选择总是林义龙做出的决定,从凯蒂到耶昂姐妹再到艾米,仔细辨认的话,她们的长相都属于算甜美、可亲可爱而又永远不让人觉得厌烦的共性。唯一的区别,也不过是因为出身地域的不同,长相稍微有所区分。做一个不太好的比喻,那就是倘若凯蒂和艾米与耶昂太太一起上街被当作她的女儿的话,也绝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如果不是林义龙之前的某种保证,她们大概都会被林义龙锁进某艘豪华游艇上或者一个杳无人迹的岛上,而不会允许她们去进行“自由追求”。

“当然,每次看到艾米,我的眼睛就看不进别的东西了。”林义龙蜜语道。

艾米当然不会不理会林义龙的恭维,更不会不审时度势,急不可耐地把内心想的——“假如在我、那对双胞胎姐妹和你的助理凯蒂间,你会盯着谁看?”——这种愚蠢问题直接问出来,只能微笑回应。

“艾米可以放松一点,在我面前不要这么拘束。”林义龙这样劝道,“以后想去哪儿,跟我提一句就好了。”

“义龙哥,我们的旅程是什么。”艾米什么都没有计划,全部都交给了林义龙。

“我们先到威尼斯呆一晚,然后去佛罗伦萨呆两天,终点站就是蓝色海岸的蒙特卡洛,我在那儿有一间小小的公寓。”林义龙说道。

这时,列车停下,站名就是这趟列车的终点——福尔克斯顿。

站台上,一支听起来就很廉价的乐队同列车的工作人员努力为旅客们摆出“欢迎”的氛围,艾米知道,这是必须下车转车的信号。

林义龙不知道到底“铁路旅行的黄金时代”的英国人是如何前往伊斯坦布尔的,但肯定不是通过海峡隧道。

自从1994年海峡隧道修通之后,从加莱/敦刻尔克往返于多佛尔的渡轮的两个半小时旅程缩短为35分钟,假如乘坐欧洲之星这种高速铁路,只有不到区区10分钟。当然从福尔克斯顿下车乘坐“东方列车”的旅客们是没有这种“10分钟”选项的,尽管他们喜欢铁路旅行。旅客们必须坐上准备好的“豪华巴士”载着开上海峡隧道的火车。尽管火车的货运车厢里有照明,在封闭的类似地铁的货运火车车厢里闷上将近40分钟还是令人感到不快的,完全没有登上海峡轮渡的开阔感。

开下海峡列车,进行完二次边检登上换乘的巴士后,艾米才长吁了一口气。

“怎么?”林义龙问道。

“是这样的,之前我曾经在德国转机时,尝试入境,被当地边检拒绝了。”艾米讲述了她的一些历史,“理论上来说,我的护照可以让我享受免签待遇,可就像书上说的,边检的工作人员有权力拒绝你入境,以至于我每次过申根国的边检,总是有些紧张。”

“没事儿,被入境审查这种小事儿,不算什么。”林义龙握着艾米的手,发现这个芭蕾舞女手掌的肌肉还在不断地痉挛着,颤颤悠悠的,“还有别的什么需要我知道的么?”

“其实不算什么,只是想到今天晚上的‘活动’有些担心。”艾米直言紧张的原因,“本应该是很喜悦的,可我确实很紧张。”

“这没什么。等我们上车,就直接休息,放松一下。”林义龙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如果晚上我们大概可以休息4个小时左右,然后一起去吃晚饭,到巴黎大概是欧洲大陆时间的晚上九点。”

艾米点点头,转过头去,贪婪地望着窗外。

23 Dont Starve Together.

法国北部是很无趣的,除了绵延在铁路两旁的田地之外,剩下的只有一些逐渐被遗弃的工业园区。

林义龙很喜欢坐火车旅行,如果说从伦敦乘火车回家是林义龙从出国开始就无法放下的夙愿的话,那东方列车也算得上是正餐的餐前小点,为了提起食欲,可以吃一些。

如果让一个普通旅行者选择的话,没人会选这样的“奢侈”旅行,法国铁路自己就在巴黎-威尼斯的这条铁路线上运营着更现代的thello。那趟现代列车上面有这趟复古列车所没有的空调、车上浴室以及无线网络,单人间的价格也“只有”480欧元,数额少了足足有6倍有余。可论及到“复古”二字,这种列车就会吸引一些“有情怀”的人们,林义龙虽很不喜欢附庸风雅。他有一些个人原因——最主要也最硬核的理由,只不过是为了向艾米展示经济实力,让艾米看到她可能的以后的生活是什么样的——那趟法国铁路的thello,显然不能给艾米带来和这趟列车所产生的震撼力。

火车票预订的是单人间,林义龙和艾米分别享有一个舱室,等登车之后,就能要求乘务员把艾米的铺位降下来,让艾米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休息。

林义龙自己,看着外面的田野出神,他认真地考虑一下是不是要改一改布莱肯林场的生产范围——跟默克和霍维以及菲斯克先生这几位都不一样,他的的确确是把他的布莱肯林场当成家的,而不是一个乡下度假的娱乐的多元化投资组合的一部分。

到了欧洲大陆时间的下午四点半,穿着蓝色号衣的乘务员把红茶和点心的菜单端到了包厢外。

知道艾米还在睡觉,林义龙只打算要一杯红茶和一块夹着奶油的司康饼。

“我能稍候要一个全套下午茶么?”似乎各种食物对艾米有一种特别的魔力,她几乎从来不会错过各种美食机会。听到林义龙和乘务员交谈的有些敷衍的选项,她急忙喊道。

“那就来整套下午茶吧。”林义龙跟他年龄差不多的乘务员吩咐道,“除了红茶外,请再给我加两倍双份的意式浓缩咖啡。”

乘务员很快就为林义龙准备完全,组成了一个塔式三层的下午茶餐点,看起来蛮像“高端出行”的那种臆想出来的样子。

这时,穿着浴袍的艾米打开了两人包厢间隔的门,像小孩子一样探出了小脑袋——林义龙也终于看到了艾米把盘发松散下来的样子——用很可爱的眼神望着他。

“来吧。”林义龙用愉快的声音说道,“注意少吃点,我们晚餐还有更好的。”

下午茶的茶点,理论上都是用手吃得,按照“贵族”们19世纪起的摆盘,一般都会组成一个迷你三明治-司康饼-蛋糕组成的三层塔。一般从底层的迷你三明治开始吃起,这种三明治与午餐三明治夹心不同,一般都是爽口果蔬或者咸鲑鱼的夹心,而很少有肉食;然后吃涂着黄油或者果酱的司康饼——一种稍微带些咸味的甜品;最顶层一般是只有甜味的甜点,比如林义龙十分钟意的重奶酪蛋糕或者奶油酥饼。

“为什么每次见到你总是特别饥饿。”林义龙问道,“我记得我给艾米交足了伙食费呀,怎么会把艾米饿成这个样子?”

“每天除了上午的三节课,我要在舞蹈房里呆将近12小时。”艾米向林义龙解释了她这么有食欲的原因,“因为学校对寄宿学生都是包餐的,会根据你的指导教师的意见决定你吃什么。出于身体塑形的原因,我们的饭总是有些不够,而且我还在长身体,身体更需要能量,肚子就更饿了。”

“除此之外,我刚到伦敦时英语实在是太差了,经常听不懂上课的教师在说些什么,所以练舞的时候也很难听懂,只能努力学着老师的动作和姿态,强迫自己记住,进展十分缓慢,我不得不用很多晚上需要休息的时间继续练习,消耗的能量更可观。就算是现在,英语终于有很大进步,这个习惯还没被我扔掉。以至于毕业之前,现在仍然负责我舞台形象的指导老师经常要我多吃点,增加一些体重,太瘦弱的话有些影响美感。”

“那最近你不会在卡迪夫的时候,也在练习吧?”林义龙问道。

“是的,我请斯洛温小姐帮我了一个忙。”艾米说道,“我不知道这里哪里有舞蹈室,请她在网上帮我联系了一个。正好暑假,小孩子们去的很少,我就每天在那里练舞。”

“怎么样,我给你请的哪个斯洛温小姐?”既然艾米提到了,林义龙开始询问他给艾米找的那位芭蕾舞老师,“你们那时候在曼布尔斯,那时候她应该全权负责你的练习和生活来的吧?”

“说到这个,我得感谢义龙哥给我的找的这些辅导教师。”艾米突然站起,向林义龙鞠躬,“要不是这些老师在假期对我的磨练,我也很难在最后一年取得这么大的进步。”

“是艾米你想努力,我只是做需要我做的。”林义龙仍然微笑着。

“不过请允许我说句实话?”艾米用可怜兮兮的语气提出了她的要求。

“说吧,我尽量。”

“我其实感觉,我最近几个假期的训练,有点像古代女子入宫前的各种培训,请原谅我做这样的比喻。”艾米低着头说道,“或者作为某种商品,进行深加工,然后卖出一个好价钱的奴仆贩子。”

“我们都是自由的,只不过需要为这种权利承担责任。”林义龙答道,“就像艾米你现在的样子。至少,比某些不愿意承担责任的混球们强多了。”

林义龙说最后那句话的是带有深恶痛绝的强烈恨意。

艾米不寒而栗。

“开心一点吧,旅途开始了。”林义龙立即恢复了他和善的微笑,好像之前的从来没有给艾米过任何的阴翳之感,“我们可以去佛罗伦萨欣赏一下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巅峰,好好享受这样的旅程吧。”

24 主顾

虽然林义龙很想在列车上直接拿下艾米,可这里毕竟没有浴室,而且墙壁也太过单薄,林义龙就决定让这份特别的际遇发生在几天后的蓝色海岸——享受宜人的地中海风情——至于威尼斯,只是两人换车的地方,因为这个地方更适合四五月份的嘉年华会的特定日期来。艾米也理解林义龙这样的安排,就和他坐上了去往佛罗伦萨的高速铁路,与晚上9点的时候抵达,入住进了位于市中心不远的四季酒店。

佛罗伦萨的农展组织者事前已经得到林义龙和他的布莱肯林场的展位申请,为他在角落里留了一个展位——这也是各种农户和农产商的要求——不过这些年有塔斯马尼亚岛和新西兰的白松露继续上市,这些罗马涅-托斯卡纳的利益相关者并不认为数量相对产出较少的威尔士林场能对他们造成什么直接威胁,虽然不能完全说服组织者不给布莱肯林场展位,但稍稍搞些小破坏还是可以被允许的。

林义龙其实并不在乎这些,这次松露,他只邮到佛罗伦萨不到一个小保温箱——但这个保温箱装着的,是一个将近13公斤重的白松露,这样松露摆在货架上直接塑封要比之前他零零碎碎地拿着木盒包装小松露的效果强很多。只不过短短一个上午,他的现场分割松露样本就被十分愉快地分割干净,销售一空。就算林义龙不在乎以小块白松露的价格卖大块白松露的价格差,这样野蛮的现场分割方式如果让美食家们知道了的话,大概会直呼暴殄天物,发动一切媒体攻势谴责他。

拿到将近9000欧元的纯利润,林义龙在吃过午饭后就在接下来的农展会上就无事可做,只是弄了把椅子放在展柜后面和自己父母、耶昂姐妹以及凯蒂进行视频通话,直到他的老主顾特莱文先生找到他。

这个特来文先生,其实和林义龙曾经的上司、现在的合伙人麦格的男友艾德的经历十分类似,只不过艾德选择经营自己的事业,而特来文先生选择进入林茨酒店当做餐饮主管。他对美食的认知,不会比艾德少。

特莱文先生已经对林义龙的白松露的味道知晓甚多,就不怎么纠结白松露样品的存留问题,他们只是相约一起在他下榻的圣瑞吉酒店一起吃晚餐,就分头行动了。

艾米这一天花时间逛了佛罗伦萨的乌菲齐艺术馆,她的对绘画的艺术思维大概与林义龙一起永远滞留在了二战前夕——即永远没办法理解现代绘画流派——也逛了维琪奥桥和圣母百花大教堂,最后回到了酒店,发现林义龙已经在两人的套间里等着他。

看着摆放着的藕荷色的鸡尾酒会裙装,艾米就知道,自己要陪林义龙去参加一些社交场合。

“今天我们要遇见一个客户,一起吃一顿晚饭就好。”林义龙对艾米说道,“那儿的晚餐不错,当然假如艾米不愿意的话,就不必勉强了。”

“有好吃的,我当然愿意。”艾米点点头,然后拿着林义龙准备的,穿起来非常贴合她身材的鸡尾酒会礼服进入卧室,进行打扮。

林义龙很难分辨到底前一晚穿着在“东方快车”穿着晚礼服和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身着鸡尾酒会晚装装束的艾米到底哪个更令自己着迷——昨晚在用餐时,同样没有得到足够休息的林义龙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只是草草地用过晚餐,匆匆洗漱过后就睡去。

特莱文先生也不是一个人,他被一个跟耶昂姐妹年龄相仿的女孩子陪着,只不过这个女孩子,已经不是林义龙曾经在希思罗机场“协和”室见过的女孩子了,是个新人——类似地,两年前耶昂姐妹给特莱文先生的印象同样深刻,也在两个月后见过凯蒂,自然也不会把艾米跟凯蒂她们相混淆。

两个人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只有相互赞赏的眼神,然后同时露出了只有男人才能懂得的笑容。

照常的寒暄和介绍,几个人吃饭的话题很快就转到“池塘那边”的话题上。餐毕,特莱文先生和林义龙与他们的女伴分开,在客厅里找了一个稍微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那女孩不错。”特来文先生说道,“至少比我找得强。”

“特来文先生肯定不是来找我谈论这些的吧。”林义龙对讨论两人私生活不太感兴趣,有些东西大家心里明白就可以,“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

“那我就直接一些地说了,我下半年就不在利茨酒店继续工作了,肯定不会继续留在大西洋城。”特莱文先生说道,“但我还是想从你这里拿到新鲜的白松露,正如林先生你刚才做得那样,特大块的。”

“以你个人名义还是以新餐馆的名义?”林义龙问道。

“我的新餐馆,现在还没有经过完成注册和验收,所以只能以我个人名义。”特来文先生答道,“而且,关于货款的问题“

“货款的问题用不着特莱文先生担忧,因为两年前‘失而复得’的笔记本,我在两个月后的证券市场上赚了一小笔。这钱的一部分完全可以投资在你的新餐馆中,算是无抵押免息贷款。”林义龙答道,“特莱文先生不会拒绝这笔投资吧?”

“当然不会。”听了林义龙的表述,特莱文先生就知道他的之前的策略是成功的,“不过,我当时只是想推荐林先生买一些利茨酒店的股票,没别的意思。”

“我真的买了一点,只不过是合约。”林义龙说道,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发现他并没有携带支票簿,“为了不引起更多的麻烦,我只能通过投资或者借款的方式转给你,你觉得可以吗?”

特莱文先生看看林义龙,想知道面前这个亚裔到底赚了多少,可这不是他要问的问题。

“我想问问,这笔投资款金额有多少?”

“如果按照通常的行业标准,大概是420万美刀。”林义龙答道,“就是按照华尔街通常的基金公司的经营标准。”

25 鸠占鹊巢

池塘这头,曾经有意法半导体,曾经有acorn,还有考茨沃斯,但进入新世纪之后,这些曾经的行业巨头突然变得一蹶不振了,无法与池塘那边的互联网巨头们相对;甚至进入新世纪第二个十年,连起步非常晚的某半岛国家都能在先锋产业分一杯羹。

这种“衰退”十分迅速,让之前处于优势的制造业巨头十分看不起新兴的科技行业巨头和利用经济危机席卷全球大发横财的暴发户们,却无可奈何。有意思的是,新旧富人们不约而同地选择地中海作为他们争奇斗艳的新场所,“80米长的游艇很大,但比不上100米的;100米的又比不上120米的。”

在法国里维拉,正因为这些富人在夏秋两季的蜂拥而至,变成了世界知名的豪华游艇展览会,尤其是在靠近意大利的蓝色海岸。

林义龙原本计划在佛罗伦萨呆三天,可一来他在外面呆的时间有限,二来他已经急不可耐地想采摘名为艾米的新花,在与特莱文先生达成投资意向的第二天上午,就搭乘高速铁路,历经6小时,穿过雄伟的阿尔卑斯,来到摩纳哥公国的蒙特卡洛。

出于税务考虑,林义龙在不收取任何所得税的摩纳哥公国的摩纳哥镇,也有房产。

正因为摩纳哥公国的税制,一些“税务难民”就在摩纳哥增资置业,推高了这里的房价。如果说在伦敦,算得上是天价的海德公园一号五居室的公寓3300万英镑买得起的话,那么同样一笔钱,在摩纳哥的蒙特卡洛何和摩纳哥镇(monacoville)只能买得起一个52层公寓的三居室——那些“难民”每年需要缴税的钱也比这个便宜——林义龙也想沾这个便宜,才通过一个豪宅的房产中介,在这里置产。

考虑到这里房产的价格和营销的目标人群,虽然设施完备程度完胜于林义龙和艾米在河岸街的公寓,公寓却很少有人入住,就连夏日也是这样。

看到只提着两个行李包的林义龙和艾米,说法语的看门人把他们当成了普通的背包客,要求他们出去。

“我住在这里。”林义龙用汉语说道。

看门人不明所以,见两人无动于衷,开始用英语向林义龙解释,这里是私人场所。

“哦,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英语呢。”林义龙冷淡地用英语搭理着看门人,“我是这个楼的住户,现在要入住,希望你能联系经理,让他们带我们上去。”

法国看门人见风使舵的能力跟他英国的同行们相比还是有些不足,或者说还没练到“宠辱不惊”的地步,短暂的尴尬过后,看门人不太好下台,立即转身给他的经理打了电话。公寓物业的经理见到林义龙时。神色十分慌张地。

用近乎侮辱版的仔细态度查看了林义龙的护照和入门卡,经理终于称呼林义龙为“先生”了。

“我现在就要去我的公寓,希望你能带路。”林义龙的话虽然看上去表示建议,语气却不容置疑。

“可是我没有得到类似的通知啊。”经理小声解释着。

“笑话,我回自己家,还需要有人通知还是别的什么。”林义龙不满道,“假如要不是你们的看门人执意拦住我,我还需要你来带路?”

经理立即六神无主了起来。

“林先生,你的公寓,有些凌乱,还没有打扫。”管事的决定用其他的方式拖住林义龙,然而这个理由明显靠不住。

这间公寓已经将近一年没有任何人入住,任何稍微了解摩纳哥税务的人明白这是用来避税的财产。这间大厦里还有很多这样的住户,按照公寓其他住户的习惯,即使他们入住么,也都会在到这里之前打个电话要他们打扫房间。可这是因为考虑,而不是必须的,当然算不上什么理由。

本能感觉有些不对头的林义龙马上变了一个脸色。

“需不需要我给警察局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查看一下?”林义龙问道,“你不愿意如果那我自己上去,也就不用你带什么路了,以后也一样。”

“不,我当然愿意。”经理被林义龙施压快超过了限度,他不得不在前带路。

鸠占鹊巢是什么意思,林义龙大概明白了——他在摩纳哥的公寓,被一群拍vlog的网红占据,用于拍摄视频。

几个年青人立即停止了拍摄,想立即离开,但是在过道里,林义龙和经理的对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都别走了,送你们去监狱住几晚。”林义龙用英语说道,首先拨打了紧急电话,通报了位置;然后又给了自己的物业公司和买房的房产中介打了电话。

林义龙无言地看着公寓经理,等着他的解释。

因为属于类似科林斯酒店一样的酒店式公寓,公寓会有专门人来为住户进行清洁,故而公寓的管理方有所有住户的门钥匙,却弄成了这样。

“看来,这里已经不能住了。”林义龙有些歉意地对艾米说道。

艾米也皱着眉头,估计心里也在诅咒着这些为她人生际遇添烦恼的不速之客。

公寓经理已经紧张到说不出话来,这间公寓的位置和风景最好,而且很长时间都没有人。于是自作主张地给自己的侄女拍vlog,没想到会碰到“未经准备就决定来这里小住的业主”的情形。

“看来,您的英语需要提高一些了。”林义龙打开手机翻译软件,读出了上面的法国音,“请解释这件事。”

“我立即为您恢复原状。”经理匆忙回答——就算大厦的存在着这么一条不许拍摄的规定,可进行营销的房产中介有时必须要拍摄一些室内图片用于吸引眼球,这一条执行的并不彻底。当经理带着人到套间进行拍摄时,也没有看门人拦住他们。

“这里的摆设和布置,一切都曾是崭新的。”林义龙坚决制止经理避重就轻的企图,“我之前觉得摩纳哥应该不错,但现在觉得住在这里好像并不是非常安全,而且在大门时受本应作为服务人员的你们歧视,这是无法接受的。”

26 蒙特卡洛

这里显然不能住了,林义龙在与警方做了登记之后,就离开了他希望短暂停留的公寓,让在蒙特卡洛市中心的大都会旅馆了一个房间,入住了。

新公寓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林义龙今晚肯定会十分忙碌的。

“我个人对林先生的遭遇十分遗憾,一定会给林先生一个满意的答案的。”林义龙和艾米一起共进晚餐时,负责管理林义龙摩纳哥公寓公司的经理用十分蹩脚的英语在电话里说道,“我希望能跟林先生面谈一下,不知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没有跟贵公司商谈这些的时间。”林义龙回复道,“我是来短暂度假的,不是来处理争执的,除了这件事还有其他什么事儿么?”

电话那边没了声音,林义龙等了三秒钟,直接挂了电话。

然后,他的电话又响了,是他的房产经纪人。

语气是十分诚恳的,拒绝解决问题的态度是坚决的,他们并不认为在这方面有什么过错。

“多了不说,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解决方案,事情已经这样发生了,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可以也可以通过法律程序解决——按照虚假宣传解除合同。”林义龙不听他经纪人对推诿的解释,发了一通火,扔下了他的最后通牒。

林义龙是在去年有感于田叔的境遇,决定在摩纳哥购房以规避可能的税务麻烦。这间公寓还是在三月份左右时,找他在伦敦执业的法国同学帮助处理的。这间公寓是由房产中介买下,找人设计内饰并重新装修再投到市场上的,当时就是以公寓的隐私性和安全性为卖点——可假如林义龙这时主张因虚假宣传而解除合同赔偿损失的话,败诉的一定不是他。

“怎么啦?”艾米问道。

餐馆里也是适用着装规定的,艾米不得不换了一件在“东方列车”晚餐时的穿的鸡尾酒会礼服。

“没什么,还是公寓的那档子事儿,本来应该挺浪漫的一个事儿变成这样。”林义龙坐在艾米的对面,“还不如回佛罗伦萨呢!”

“可佛罗伦萨没有海岸。”艾米微笑着试图缓解林义龙的不适,“而且,我们的酒店房间也很不错!”

“算了,我决定从摩纳哥人手里讨回一些。”林义龙想了想,做出了他的决定,“今天晚上就做!”

“怎么做?”艾米有些不明白,“难道是从摩纳哥亲王的保险库里,拿出亲王阁下支票簿,写一张一个亿欧元的支票第二天到银行兑现?”

“不,亲爱的!”林义龙答道,“你知道,菠菜业是在这里合法的。”

“可你也不可能一直都赢呀!”艾米反问道。

“谁知道会不会呢!”林义龙无所谓地说道。

一直以来,蒙特卡洛的棋牌业为代表的游戏产业把自己的年龄限制都放在21岁;近些年来,因为各种考量,把入场的年龄限制放宽到了18岁;此外作为放宽年龄限制的附加项,虽然主要功能区域不允许未成年人进行消遣,却对这些年青人开放餐厅和咖啡厅。这两个地方显然不是林义龙这次来访的目的地。艾米一脸好奇地跟在林义龙后面,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成人专属的区域——在黑杰克的桌台前,两人找个地方坐下。

林义龙一下子把一直没有兑出钱的默克先生给他的那张旅行支票全部兑换成了筹码,还从自己学生时期一直保存着的借记卡支取了5000欧元。

林义龙和艾米只呆了两个小时,虽然输了两局,可也是输少赢多,继续投注,累计到了120万欧元。觉得差不多的林义龙于是见好就收,最后两局大额投注输掉了20万欧元。拿着因为游戏投入拿到的白金级别的摩纳哥旅行会员白金卡和净赚的百万欧元,跟艾米手牵着手,离开棋牌室。

在棋牌室精神压力很大,林义龙一直没有空闲短暂休息,是时候喝点什么了。

林义龙进入了咖啡厅,要了两罐可乐,一份低热量三明治——艾米只是围观,头一次在有食物吃的时候表示了她的拒绝。

“这钱,来得真快!”艾米坐在林义龙旁边,要来了那张标着法语“已兑付”章的支票咋舌道,“假如我每年要用6万英镑的话,那义龙哥你一晚上就赚足了我16年的开销?那我得把自己卖给义龙哥多少次”

“不要给自己贴一个价格。”林义龙板着脸答道,“虽然我们可能都有自己写得价签,但假如你把这张价签真的摆在别人面前让人看到,你也就不值钱了——这是作为一名留学前辈的忠告!”

艾米完全沉默,她已经把她的价签标给了林义龙看,而且还是明晃晃推销出去的。

“晚上好,林先生!”一个穿着晚礼服但别着标签的女人跟林义龙用非常地道的英语打着招呼,把艾米的注意力很快转移了。

女人长相能算得上标致,但如果和凯蒂相比,着实有些逊色,不过看起来也还算顺眼。

艾米随即装作没有兴趣的样子,可爱地叼着吸管,看向了一边,耳朵却时不时地动两下,跟藏在草丛里的兔子竖立着的耳朵一样

“你是哪位?”林义龙问道。

“我是度假集团为林先生新选配的度假顾问,因为林先生在棋牌桌的投注总额折算的点数已经超过了17万五千点,获得了白金卡资格,可以有一个顾问,很荣幸地选择了我。我的名字是”

来人名字林义龙没听清楚,反正是一个有些拗口的法语词。

“就属于那种不是女陪护的招待吗?”林义龙问道。

“很遗憾,我并不是那种女招待,虽然我也曾经端过盘子,但也跟女侍者不一样。”顾问很认真的回答林义龙的问题,“我想林先生有这么漂亮的女伴,也不需要找那种陪护女。”

“抱歉,我只是不太熟悉摩纳哥,这甚至是我第一次来法国南部——更何况这里的法律也跟离我们不过几百码之隔的普罗旺斯大区也不太一样——这就好像昨天在充满默罕默德教义深刻影响的土耳其,今天突然来到了阿索斯山(一个位于希腊的正教修道院半岛)一样,总是要问个明白的。”

“那林先生今天晚上在这里玩的还算愉快?“顾问小姐问道。

“不很愉快,我的公寓今天出了一些问题,被一群流氓占去拍网络视频了,而且是未经我同意就拍摄的视频,所以,现在很恼火!”林义龙直接把从下午到现在发生的事儿讲给这个顾问小姐听,“本来,应该在这里应该稍微兴致很高地玩几百欧元输赢就应该回我的公寓休息的,没想到因为公寓的麻烦,让我今天晚上的运气还不错。”

“恐怕不只是运气不错吧?”听者小声地插了一嘴,意有所指。

“‘失之桑榆,失之东隅。’这句话我想顾问小姐比我更清楚这句话的意思!”林义龙只是说了一说,就不再言语了。

“那林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呢,好让专属经理的我来欢送你。”与林义龙对话的小姐犹豫一会儿,斟酌着问道。

“这很难说,要取决于我公寓解决事情的进度。”林义龙答道,“我本来是想来这里度假的,却没想到平添了这么多烦恼,假如一切顺利的话,应该这周末就应该回到伦敦,不过看样子”

“我们就是为了解决贵客们的各种所需服务的,不会让我们的贵客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让贵客影响心情。”顾问小姐愉快地答道,“我相信林先生应该没有必要因为这件事更改行程。”

27 烧酒

艾米陪着林义龙回到了他们的巴黎宾馆的套间,从下午开始她有些大开眼界——先是在林义龙打算租住的公寓里看到了“网红”的工作,也看到了蒙特卡洛的穷奢极欲。

从“万镑”这个数量单位开始,钱对艾米来说只是一个概念:她的生活费和学费有限,每个月的能用的金额别说上四位数,甚至三位数也不算很多。正因为大金额离她太远,她看到林义龙拿着花花绿绿的圆形筹码大杀四方时,也只把这个当成是类似电脑游戏一类的虚拟产物——这个印象一直持续到从林义龙要来支票进行把玩前。当艾米手里拿着她才如梦方醒般的意识到,这一晚在蒙特卡洛发生的都不是梦,而是发生在她眼前却不愿意被自己相信的现实。

艾米这是才终于稍微有些能够感到为什么之前觉得林义龙“配不上”的凯蒂和耶昂姐妹却一直“倒贴”他——林义龙身边的女孩子,刚开始都是坚韧的,却由于种种不幸都到她们最紧绷的状态,即将崩溃。就在崩断堕入深渊的刹那,林义龙赶来“拯救”了她们,并且后来对她们也都不错。这些女孩子们就出现了“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表现,身心非常依赖他。因为一旦离开他,那么就相当于否定了自己之前和现在的一切。人是不可能否定自己的,哪怕是一直否认自己直到最后解决方案中的自我了断,也必然是自我肯定后的决定。

念及曾经被林义龙拒绝过的室友萨曼莎,想到了在威尔士见过的耶昂姐妹和凯蒂,又进一步联系到了刚刚才接触过的大客户美女顾问,艾米知道自己的现在境遇其实正应了她一年前和林义龙见面时的那句话:林义龙“真的不缺她一个”。相反地,艾米没有对林义龙说“不”的权力。

既然如此,摆在艾米面前的也只有一个选项而已。至于女孩们之间的如何争宠夺爱,那是“入门”以后自己要考虑的事。

打开淋浴喷头,温暖的水流让艾米逐渐从之前眩晕和无奈中慢慢地回过神。烘干头发,擦干身体,像练习芭蕾时一样踮起脚尖,抬着头;艾米很满意现在的自己,满意自己的长相,满意自己苗条而修长的身材。慢慢走出浴室,躺在了正在看手机电影的林义龙的身旁。并拉着林义龙藏在被子里的手放到自己胸前。

林义龙感受到了艾米光滑的肌肤,自然不会像去年在狮城的旅馆拒绝萨曼莎那样不解风情,翻了个身,让艾米趴在他的胸前,抱着看似瘦弱却摸起来肌肉线条感十足的后背,两人四目相对。

“我想我准备好了。”艾米直视着林义龙的眼睛说道,“现在稍稍有些紧张,之后的事儿,就麻烦义龙哥了!”

“你是我的麻烦。”林义龙吻在了艾米的额头上。

静谧的蓝色海岸夜晚,只能听见海潮声。躺倒在床榻上的男人,打开了新酿的烧酒痛饮。

翌日,艾米在吃过林义龙为她专门安排的早餐之后才开始沐浴梳妆,反反复复地拿起又放下之前扎束头发的发网和束发带,最后还是放在了她的梳妆包里,就这样散着长直发,穿着睡裙走了出来。

“打算改变一个造型?”林义龙笑道。

“当然,今天的我已经和昨天的我完全不一样了!”艾米愉快说道,脸红扑扑地,十分可爱。

“那之前的那个艾米想看的薰衣草,还想去看么?”林义龙向艾米确认道。

“我想了想,如果只是去熏衣草田去追求香氛的浪漫,不如就在蓝色海岸继续这么浪漫下去。”艾米答道,“至少,让我看到了一些我之前没法经历过的一面。”

“会有更幸福的事儿的,只要艾米你肯努力的话。”林义龙吻在了艾米的眼睛上。

这时,林义龙的手机很不合时宜地响起,打断了即将开始的亲昵之举,那头是林义龙在蒙顿的房产中介的职员。

“林先生,我们这里正好有一个新买家愿意出价买那个公寓!”职员说道,“作为补偿,我们在蒙特卡洛的矮山有一个突然被空出来的独门独栋的房子,上下四层,可以满足你的需要,只不过,这个价钱大概在六千万欧元上下。”

“我考虑一下,一会儿给你回电话。”林义龙说罢就挂断了电话,然后看着艾米。

“义龙哥去做你的事儿吧,我自己一个人没问题。”艾米静静地坐在窗前的躺椅上。

“啊,我忘记了。”林义龙直接在自己的包裹里摸索一阵,从里面弄出了一个首饰盒,递给艾米。

艾米接过,尝试打开首饰盒,发现这个首饰盒是分两层的。把首饰盒上层翻打开,里面装着一个银质的颈带。

“送给艾米的礼物。”林义龙说道。

艾米比量着颈带,发现大小刚刚好,既不太紧,也不至于松得掉下来。颈带内部虽然光滑,却明晃晃地写着一行令艾米相当不安的话——正因为这句话,艾米即使难堪也不容她拒绝。

“你带着会很漂亮的。”林义龙说道,“只是和我单独相处的时候戴着就好,其他时候无所谓。”

艾米闭上了眼睛,十分缓慢地把颈带扣压实——在这一瞬间艾米感觉好像自己内心某扇门,被彻底的闩上了,无法再打开。

“艾米难道不看看摆在下层是什么吗?”林义龙为了打破有些安静的气氛,这样问道。

艾米这才在林义龙提醒之下睁开有些雾蒙蒙的美丽眼睛,打开了首饰盒的下层——里面是昨晚餐桌上摆着的鹌鹑蛋大小的钻石,顿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在和萨曼莎一起住的时候,艾米已经学着穿衣打扮了,知道钻石的价值。

“这东西不仅你一个人有。”林义龙平静地说道,“你在威尔士见到的凯蒂、纳迪亚和薇拉她们两个都有,所以你也不要有什么忧虑,这是我为数不多能拿得出手的入门礼物了。”

“谢谢。”艾米的脸马上红了起来,把手垂下,任由林义龙为她戴上钻石吊坠。

番外——转校生

不比有悠久历史的伊顿和哈罗两个中学,位于南格拉摩根郡博纳斯的圣保罗中学名字并不被人所知,但这个学生数不多的学校在顶级大学的录取率却在整个英伦三岛位居榜首。

英国中学一般是五年制的,暑假过后的第一天,学生们都很精力充沛——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听说了嘛,五年级a班来了两个转校生!”几个女学生在上课前八卦道。

“a班?”其中一个女学生惊讶道,“上一级。”

“好像是这样。”旁边的女生插嘴道,“听说她们今年在alevel完成了十四个a,已经被大学录取了。来这里只是为了完成在学校的学业,明年直接跳过六年级上大学。”

英国中学也分班,分班并不是随机分配的,而是按照学习能力水平——也就是成绩按照不同的教学方案进行培养。虽然这一套方案有些遭人诟病,而且讲课时分班也不管用,可仍然是主要的分班策略。

“长得可爱吗”

“虽然我不该这么说,但应该不亚于后面那两个。”一个女生轻蔑地指了指在“动漫主角座”前后在下国际象棋的任氏姐妹俩。

“希望不是两个碧池!”一个女生愤愤道,说得很大声,教室里所有人都能听得到。

“庸人自扰罢了。”秀妍很平静地劝着自己对面随时准备暴起的妹妹素妍,“要不然,显得我们不够优雅。”

漂亮、聪慧、运动全能、待人有礼和善的任氏姐妹一入学就吸引了所有刚刚进入青春期的男孩子们的目光,就连有女朋友的男孩子也不例外。当有一些傻乎乎的男生想通过自己的女友要任氏姐妹的电话时,秀妍和素妍就成了所有女生——包括高年级女生——的假想敌。可无论怎样努力,女生们发现她们与任氏姐妹俩的差距越来越大,结果就是姐妹俩在学校被孤立了。亚裔且学习成绩好就是那些女孩把姐妹俩称作“asiannerdy”排除在当地女生圈外的最好借口。

就在这样的排挤中,姐妹俩以相当超然的态度度过了几年,这是她们对作为芭蕾艺术家的妈妈日常生活的耳濡目染的结果。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老师在第一堂课一般都是一个课程的新入门和解释整个学年的教学计划,一天的授课时间匆匆过去。

午放学前,秀妍和素妍要参加击剑社团,因为姐妹俩的力量技巧运用方面已经臻至化境,两人在学校场地上的对手只有对方,所以经常被教练安排在一个地方练。

这一天却不太一样,击剑社有两个新人加入,正是之前一帮浅薄女生说过的转校生,跟秀妍和素妍一样也是姐妹俩,名字分别是波莉和塞莉,姓没听到。被击剑社的社长安排做击剑社王牌秀妍和素妍的对手。

对方身高腿长,胳膊也不短,可击剑并不是谁长得高就能赢的体育运动——尽管波莉和塞莉之前的对手也是之前和两人刺击时吃了身材的亏——这回吃这种亏的是他们。

秀妍对阵波莉。穿上全套防护工具的两人首先用常用的挑剑方式互致敬意,然后开始了搏杀。两个人的动作都很迅捷,都不吃对方的晃剑和试探,对峙了将近25秒,秀妍需要维持她在击剑社团的王牌地位,发动了进攻,向前迈了40厘米,十分迅捷干净的前刺。

波莉也不是善茬,她晃过了秀妍的进攻,然后扭转剑尖直指秀妍的肩膀。

秀妍也想抓住这个时机,猛地向后跳了一下,并再次与波莉拉开了距离。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的两秒内,重新进入对峙的两个少女明白,她们遇到了对手。

接下来过程对击剑社的其他成员来说就像回合制扇巴掌比赛——你扇我一下,我回扇你一次。波莉每次变着花样的试探性进攻第二次就不顶用了,准能让秀妍破解并回击追分。

16分钟过后,两人的比分来到了11平,距离比赛结束还有最后三十秒。

对面那个名叫波莉的高年级女生实在是太快了的,在最后的五秒发起了秀妍从未见过的疾速攻势,防守方不及躲闪,被刺中,输掉了比赛。

“嗷”波莉尖叫着,发泄她的紧张。

随后两人向充当裁判的指导教师行礼致敬,比赛才最终完成。

第二场素妍对塞莉的比赛和两人姐姐的比赛节奏上如出一辙,弥漫着紧张氛围。最后比分是11-10,塞莉输掉了。

交手的结果是平局,暂时保住了任氏姐妹在击剑社的头把交椅。

心有不甘地任氏姐妹最后还是和转校生姐妹十分友好地握手,欢迎她们入社。

有些狼狈的秀妍和素妍在整理自己的护具装备后打扫了她们的比赛场地——一般都是剑术比赛输家的工作。

“她们真的很强,那两个新入学的转校生。”打扫时素妍对姐姐说道,“对自己身体的理解真的比我们强。反应速度跟我们差不多,手臂也很长,所以我们输了。”

“输赢本来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哪怕我们不喜欢。”秀妍说得内容满不在乎,态度却咬牙切齿。

素妍看到姐姐这样,再说下去也不能改变姐姐的想法,索性就不说了。

完成打扫的两人回到了宿舍——她们的家离学校只有两个街区的路,她们的妈妈却要在伦敦工作,两周才会回到南威尔士一次。姐妹俩就算有家也难回,只能寄宿在学校的宿舍里。

她们共享一个双人寝室,和另外两个女生共用一个厕所和浴室。之前,那个宿舍一直没人住,让姐妹俩可以独占厕所浴室。

今天稍微有些不同,那间寝室有人入住了,而且是两人暂时最不想遇到的转学生姐妹俩。

四个人见面都有些难堪。

“我们是邻居了,希望你们在这里呆得愉快。”秀妍支支吾吾地表示了欢迎。

“谢谢。”波莉答应着,随即表达出了她的善意,“假如可以的话,我和塞莉想约你们饭后吃冰淇淋。”

“好的。”秀妍答道。

番外——姐妹

就在秀妍和素妍满心以为她们的新邻居要去附近的冰淇淋店,却被邀请到了她们的家——一幢距离秀妍和素妍家只有不到几百米的博纳斯海滨的联排别墅中的一栋,在门口的制作的铭牌上,写着“怀特豪斯”这个词——任氏姐妹知道这是波莉和塞莉两姐妹的姓。

怀特豪斯姐妹把任氏姐妹邀请到了餐厅里并去厨房的冰箱里拿了两个陶瓷方碗装着的奶酪布丁冰淇淋,并在上面淋上了一层巧克力酱。

“你们是刚刚搬到这里来的么?”秀妍问道。

“不是,只不过因为妈妈的缘故,我们之前一直都在伦敦上学。”波莉答道,“后来妈妈要更换选区,我们就离开了伦敦,到了这里。”

“那明明你们可以直接上大学的啊。”素妍惊讶道,“那还在高中混什么日子。”

“本来爸爸也是这么打算的。”波莉微笑着回答素妍提出的问题,“只是妈妈不想让我们的青年时代过得太劳累,而且大学的功课很累,就让我们先放松一年。妈妈是泰晤士河畔金士顿的当选议员,但她却是从南格拉摩根郡的郡委员会委员开始起步的,正好要来这里竞选,我们就把家安在这里了。”

“失敬,竟然是议员阁下的女儿们。”秀妍说道。

“没关系,妈妈也是上班族,‘议员阁下’这个词只会给妈妈带来烦恼。”波莉说道,“冰淇淋怎么样,还好吃么?”

“非常不错!”秀妍答道,“那你们的爸爸呢?”

这时,波莉和塞莉脸上出现了一种不自然,气氛有些尴尬。

“爸爸和妈妈的关系很怪,有点像男女朋友,却又不住在一起。”塞莉小心地说道,“爸爸曾经想让妈妈和我们搬到他那儿去住,但妈妈执意不肯。”

“没关系,我们也大概来自于一个类似的单亲家庭。”秀妍答道,“我妈妈是前芭蕾舞演员,现舞台指导,工作总是很忙,至于爸爸,也是得好长时间才能见到一次。”

两对姐妹同时露出了十分落寞的神情。

“那你们打算毕业之后进大学深造还是直接就业呢?”塞莉尝试打破这片宁静,问道,“宿管妈妈说过,你们也是a班的。”

“我们明年提前一年毕业去伦敦的皇家芭蕾舞学校去专修芭蕾舞,然后大概会一边工作一边上大学吧,这是妈妈给我们敷设的轨迹——这里只有感激的意思,我们确实很想”秀妍答道,“你们想好去哪个大学了么?”

“我们肯定一起,但稍稍有些分歧,我和姐姐想去lse,但妈妈想让我们上剑桥弥补她的遗憾。”塞莉答道,“所以,一切还在讨论中。”

“我们都一样。”波莉叹道,然后就拿着被任氏姐妹吃完的方碗和茶匙去厨房清洗。

有着共同感受的这两对姐妹在接下来的生活中相处得非常好,发展出来十分牢固的友谊——尤其是她们发现对方和自己的一些生活习惯完全相同时。

她们之间这样的和谐关系一直持续圣诞假期。

这一年的圣诞假期也有些特殊,波莉和塞莉两姐妹的移民蒙特利尔的舅舅邀请她们的外公外婆去那里过圣诞,让经常和外公外婆一起去加勒比海诸岛的怀特豪斯姐妹只能留在学校宿舍,直到她的妈妈安排了商务机,接她们去香江——这个远东的知名自由港度假。

“听说秀妍和素妍现在正在香江。”塞莉对波莉念叨着,“她们正在香江接受考核,以便决定到底能不能进芭蕾舞学校。”

“那等我们到了,就找他们一起去玩玩好了。”波莉很随意地答道。

“不是说,爸爸和妈妈在那里弄了一条船,和我们一起出海玩么?”塞莉问道,“哪有那么多时间,所以我压根就没告诉她们我们要去香江。”

“那”波莉总认为,即使到了香江,她们也可以在香江有两三天时间在岸上休闲,这时她们可以找她的舍友们在香江的迪斯尼乐园去玩一玩,不过看塞莉的样子,这个方法好像不可行。

“两位贵宾。”空姐这时候走到唯二的乘客跟前,“怀特豪斯女士曾经嘱咐过,一定要你们四点钟好好地睡一觉,床铺已经铺好了,两位可以去那里休息。”

妈妈的建议就是命令——这已经是怀特豪斯姐妹在无数实践中证实过的——在公务机后端的沙发床上,波莉和塞莉就遵照着母亲的指示,躺在那里闭眼休息,直到几小时后被同一名空姐叫醒。

“我们还有两个小时就要抵达香江了。”空姐说道,“假如两位需要洗漱和用早餐,现在就可以了。”

怀特豪斯姐妹行动起来,二十分钟完成了对仪容仪表的整理,并换上了一件白衬衫和红色格子裙的学院派休闲装,端坐在座位上,吃早饭。

等她们喝完红茶,飞机刚好开始了进行落地程序,不出20分钟,飞机就稳稳地停在了大屿山国际机场的停机坪上,完成了长达13小时的飞行。

与一直阴沉的威尔士冬季相比,香江的冬天干燥而且温暖。

完成短暂入境检查,怀特豪斯姐妹俩就被接上了一台行政轿车,前往香港仔,从那儿在登上一艘快艇再前往游艇。

“那艘船好漂亮!”塞莉以为游艇码头上停泊着的最大的那艘船就是她们的目标,招呼姐姐看。

“年青的女士们,那不是我们的船!”一个操着东北英格兰口音的游艇艇员说道,“我们的船有一百一十米长,比那艘45米的,长了将近两倍多。所以,我们只能通过快艇摆渡客人,而不能直接停靠在岸边。”

“妈妈已经在上面了么?”被纠正的塞莉不在答话,于是波莉询问着这个艇员。

“很遗憾,我只是奉命从码头接二位的,这几天上船客人非常多,我不知道到底哪个客人是两位的母亲。”艇员说道。

“那这艘船到底属于谁的?”波莉进一步地询问,“不是我们的爸爸么?”

艇员态度变得有些含糊不定起来:“更准确的词是船东,但很多的船东都是公司,我们也并不例外。”

随着快艇加速,海风逐渐大了起来,船上渐渐听不到其他人说什么了。怀特豪斯姐妹也不再与艇员聊天,抵达了一个大到相当于一个小游轮的游艇旁,沿着游艇后方降下的舷梯,登上船。

舷梯入口立即有一个服务员送上了擦手的热毛巾和皮质拖鞋,所有游艇的主要服务人员都出现在怀特豪斯姐妹的面前热烈欢迎她们,一个接着一个与她们握手。

最后握手的侍者随即打开门,把波莉和塞莉送入客厅。

在客厅里,她们见到了无微不至关怀她们的母亲,思念多时的父亲,还有其他几个和他们看似年龄相仿的少女,任氏姐妹也在其中。

有些发懵的波莉和塞莉被十分不好意思的秀妍和素妍拉着,说出了一个让她们绝没想过的称呼——“姐姐”。

番外——家族

经过十分尴尬地具体介绍,波莉和塞莉才知道除了秀妍和素妍,她们还有一对姐姐,被父亲唤作谭雅和娜塔莎——两人稍稍比在圣保罗中学的四个姐妹大一些,大概18岁上下。

两人这才明白为什么秀妍和素妍的生活习惯和她们如此接近——因为她们的妈妈为了在一方面迎合他的父亲的教育理念,妥协了一些生活细节方面,以至于完全没有令她们产生任何不舒服的情况,是完完全全的竞合。

大人们觉得女孩子们需要相互熟悉,就离开了客厅。

游艇随即拔锚起航。

三对姐妹六个人相互观察着,穿着上她们都选择了学院风的休闲服,结果就像一个地区不同学校在运动会中的各个学校不同代表一样在客厅中呈现三足鼎立的态势——怀特豪斯姐妹和任氏姐妹已经是非常好的朋友了,但作为手足亲人,却是十分陌生的,更不要说之前从未见到的谭雅和娜塔莎。

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客厅中的寂静。

总得有人出头,作为最年长的谭雅,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姐妹们,爸爸是让我们相互熟悉认识的,不是徒增烦恼。”谭雅开始了她的发言,“大家觉得有些惊讶,不过我想多多少少,大家都有些准备。”

娜塔莎皱着眉头,姐姐谭雅的开场白有些不那么恰当,可也是块敲门砖。

“虽然我稍微出生早了两年,不会摆出姐姐的谱要求你们做着做那,但我和娜塔莎会肩负起姐姐的责任,我想说的仅此而已、当然各位妹妹也可以去找各自的妈妈。”谭雅的发言很简短,“对刚才说的话有什么疑问现在可以问。”

“有一个。”最小的素妍举起了手,“除了在座的姐妹,我们有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了?”

“你可以现在去问爸爸呀!”谭雅答道,“我前天在秀妍和素妍你们登船那天问过爸爸这个问题,但他答复是没有,他只有六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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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义龙带着耶昂姐妹、凯蒂和艾米一起回到了她们的专属客厅里,正通过监控器看着刚才客厅里发生的事情。

“谭雅倒是很有当姐姐的架势!”林义龙评论道,“也许,让她们相互增强认识并不算一步坏棋。”

“不过她们总会知道,自己心目中慈祥和蔼的父亲,其实是一个品行如此低劣的混蛋。”凯蒂指责道,“她们也许连带着当妈妈的我们也恨上了说不定。”

“真是抱歉呢,我就是这样的混蛋。”林义龙光明正大的承认了,“你怎么还像小姑娘一样不平,都四十岁的人了。”

“你看我们像到了四十岁的样子么?”凯蒂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露出十分年轻的容貌、十六年前,她生下波莉和塞莉之后,基因就被薇拉修改的“基因机器人”进行了基因修改编辑,让凯蒂的年龄回退并永远维持在了她从杜伦大学毕业时的21岁,本应该成熟的身体仍然有些柔和紧致,甚至比真正的20岁女孩看起来还要更娇嫩一些,“就因为这样的‘冻龄’,我才不得不辞职的。”

除了凯蒂的21岁外,耶昂姐妹被年龄被维持在了19岁,而艾米被维持在了17岁——在追求青春时,没人会犹豫。

当时,对尚在襁褓中女儿们未来有些焦虑的凯蒂和艾米,也不再努力为女儿们留下点什么,选择和耶昂姐妹一道“回归家庭。”

“那怎么办?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而且这十几年,凯蒂你还不开心么?”林义龙问道。

“既然都说了要开始照顾家里,我当然不会不开心。只不过就这样突然离开,多少觉得失去了什么。”凯蒂慢慢低下头,声音也越来越小了,用余光不时地盯一下林义龙。

“站在幕后响比走在台上隐蔽多了。”林义龙说道,“这也是凯蒂你决定了的。”

“真是上几辈子欠了你的。”凯蒂无奈地说道,“但我要怎么面对波莉和塞莉?难道直接跟她们说,因为爸爸的意愿,所以妈妈以后只能在家照顾家务,也要她们和之前并不熟悉的姐妹们一起生活?”

“我相信你有你的办法。”林义龙笑着,吻了一下凯蒂。

四个大女孩里,只有凯蒂对“永久退休”的反应最大,纳迪亚和薇拉已经完成了她们对事业追求的夙愿,回到家里;艾米的舞台生涯进入三十六岁的时候也该画上句号了,在长达十六年里没有任何遗憾,决定在林义龙的布莱肯林场享受“退休生活”;有些不情不愿的凯蒂,完全是因为她那张年轻过分的脸实在是在媒体界瞒不下去,才“为了提升辉格党在南威尔士的影响力”的原因给其他人让路,当然十分不甘心——所有政客的最终目标,都是唐宁街10号。

“让波莉和塞莉与秀妍和素妍在同一个寝室的大套间,是你的手笔吧。”艾米在一旁问道,她当然有与凯蒂类似的担忧,好在秀妍和素妍一直很听话,才免去了艾米进一步进行解释的麻烦。

“当然,我以为这样可以让小姐妹几个好相处一点。”林义龙站起,抻了一下腰,瞄了一眼全神贯注观察着谭雅和娜塔莎的耶昂姐妹,“女儿控的妈妈真可怕。”

“这是关心女儿们的成长!爸爸又懂什么!”薇拉起身,但是仍然没把她的注意力从监控器的画面上移开,“她们问得问题很对,如果没有意见,我倒想问和女儿同样的问题,你在外面还有别人么?”

林义龙一下成了所有人的目光焦点。

“我对今天的晚餐发誓,没有了。”林义龙说道。

“那个对你感情一直不清不楚的邦妮如何?”薇拉问了林义龙最不想被问及的问题,邦妮这些年一直保持着单身,不知道为了什么,但林义龙知道,所有千奇百怪的可能中,唯一不可能是为了等他——林义龙曾经试探过邦妮,确认过了。

“有些人,错过就错过了。”林义龙答道,“要是我真的接纳了他,现在这个船舱里就不止住五个人,虽然正如凯蒂评论过的那样,我为人很低劣,可我还是有些坚持的。”

“你的所谓坚持,只不过当年邦妮的初恋对象不是你的一种报复!”纳迪亚站起,评论着,“不过,以现在的情况看起来你也不能到外面跟人鬼混了,就刚刚,女儿们一致决定要看住他们的爸爸。”

“这真是幸福的烦恼。”监控器里的小姐妹们已经完成了第一轮试探,有些拘束地保持着端庄的坐姿,是该领女儿们在船上逛一圈了。

番外——热情

“塔维”号取自于源自布莱肯林场西侧并横穿斯旺西的塔维河,由纳迪亚控制下的的塔尔波特港集团负责展示其碳纤维技术的展示船——整个船的主体和支撑架构完全是复合碳纤维为主材——获得了十分可观的续航能力、航速和负载能力。更尤为可贵的是,整个游艇的隐身能力十分理想,在可以隐藏的情况下,除非装有特制的海军雷达,要不然是没办法通过无线电设备发现到这艘船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问题在于,这艘船看起来永远是黑漆漆的,一点没有白色舰船那样吸引眼球。

“整个的船,如果抛去不必要的服务人员,大概只需要四个人就能让船动起来,但很显然,一些职位需要轮岗,这么大的一艘船也需要清洁维护,所以这艘船的舰员有24个人,包括船长。”林义龙正在带着他的女儿们参观整个舰船,“这艘船上有两个直升飞机停机坪,本来是可以用直升机送你们到船上来的,但来不及申请飞行许可,只能找礼宾车送你们到香港仔再到这里。”

“wow!”女孩们发出了惊呼。

“除了游艇艇员和其他人的私人房间,你们哪儿都可以随便逛逛,喝点什么果汁一类的饮料或者吃点小点心什么的。”林义龙继续介绍道,“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用内线电话联系我或者妈妈,船上有wifi,密码是爸爸的名字和生日。”

整个参观过程中,孩子们唯一没去的就是最上面的两层——那是林义龙自己的舱房。

“现在可以自由活动一下,到了午餐的时候会用船上广播通知你们的。”林义龙对女儿们笑着,“还有其他问题么?”

“爸爸,那我们住哪里?”波莉问道,她和妹妹塞莉因为刚刚才上船,还没有被安排舱位。

“跟我来吧。”林义龙于是在前面引路,来到了c甲板的舱房位置,这一层有一共6间舱房,房门都用得是指纹锁。

“这几个舱房的陈设布局都差不多,每个舱房都有两件卫生间和浴室,以及独自的梳妆区域。”林义龙随便打开了一间舱房,向女儿们介绍着格局,“而且窗外景色也差不多,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你们可以选择任何一个房间,把指纹信息输入电脑,那个房间就是你们专属的了。”

又进行了一番答疑解惑,波莉和塞莉才设置好指纹门锁,开始解包行李。

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姐妹,两个怀特豪斯需要时间消化,这时凯蒂进入女儿们的舱房,来看望女儿们了。

母女三人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不知道该说什么。

“妈妈是刚开始就知道我有这些姐妹们么?”一番生活上的问询过后,波莉终于决定询问家里的事情。

“知道。”凯蒂缓了好一会儿,决定说实话。

“那为什么妈妈不离开爸爸,就我们三个生活也很好。”波莉不解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对凯蒂的指责。

“你爸爸是爱我的,我也爱你们爸爸。“凯蒂答道,“而且为什么要让妈妈和爸爸分开呢?”

“可爸爸除了妈妈,还有其他三个”波莉叫道,身旁的塞莉拽了她两下,试图提醒她端正举止,“我是说,妈妈既然之前一直拒绝跟爸爸住在一起,这回为什么突然同意了?”

“大人们有很多不能自由行事的事儿,受到各种境况的限制。”凯蒂说道,“对妈妈而言,现在的选择是最优选。我不求你们立即能理解,可现实就是这样。”

“那妈妈真的开心么?”塞莉看着有些不服气的姐姐,有看着有些难以言说苦衷的母亲,突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我是说,妈妈跟爸爸就这样在一起。”

“生活中的事儿都是平淡如水的,只要让人烦闷忧愁的事儿少一些,自然就很幸福。只要跟爸爸在一起,妈妈从来不用担心自己身后,糟心事少很多。”凯蒂没有停顿地答道,“所以,我当然不会不开心。”

知道自己的妈妈并没有离开爸爸的想法,波莉和塞莉可能在接下来的时光要过的拘束一些了,尽管所有人都表达出让她们放松的意思。

表达完自己意见的凯蒂在帮助女儿们整理了解包了一半的行李,知道女儿们需要单独消化一阵子,嘱托了几句,就把舱房留给它的主人。

凯蒂刚走不久,秀妍和素妍姐妹俩来找两个小时前刚刚相认的姐姐们。

朋友间的关系跟亲人间的关系是不同的——一般人对朋友会比有血缘亲人的合理期待低,如果之前任氏姐妹和怀特豪斯姐妹之间的关系是朋友,那么变成血亲的她们关系产生了没法用语言形容的转变——尤其是当姐姐的这一方。

有忧心忡忡的,也有兴奋异常的。

“我终于当姐姐啦!”塞莉拉着秀妍和素妍左一下右一下乱亲着,任氏姐妹一时无法接受这个姐姐的热情,甚至有立即离开的冲动,“来,让姐姐抱抱!”

“你们的试镜如何了?”波莉为了改变塞莉的脱线行为给妹妹们带来的困扰,询问道。

“还好,应该没什么问题。”秀妍答道,“我们已经为此练习了有一些年头了,明年暑假过后,就去伦敦上学。”

“伦敦啊。”波莉叹道,突然好像抓住了什么,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对,皇家歌剧院的隔壁,在摄政花园那里,离河岸街、皮卡迪里还有布鲁姆斯伯里都不太远。”

“你说布鲁姆斯伯里?”波莉突然回想起自己想去的学校的lse,就在那里。

“是的。”秀妍不解地问道。

假如秀妍和素妍的学校在那里,就能以“照顾妹妹”的理由去说服爸爸去劝妈妈,也就不用费很大劲在学校选择的问题是去说服妈妈了。oxbridge是妈妈凯蒂的夙愿,lse又何尝不是让林义龙耿耿于怀的地方。

突然被启发的波莉做出了比同胞妹妹做出了更脱线的行为,抱着面前的秀妍一阵狂吻,让任氏姐妹更加无所适从。

28比旧好

艾米对林义龙的爱恋,让林义龙很快地忘掉了整个一天的不快。

林义龙很快就敲定了他可以俯瞰整个摩纳哥港区的那幢独门房子——这是以一个四层八个套间组成的公寓楼,楼梯有些年久失修,连50年代留下的古典电梯也保留了下来。这一切的不便都没能让林义龙动摇决心,这间公寓的提供的视野好到了林义龙可以多付出一些也不在乎的地步。

显然,这幢房子需要彻底的重新加固装修,价格上做了折让,与林义龙刚刚试图退掉高级公寓的差不了多少。

他的房产经纪人为了平息林义龙的不满为林义龙的新房子提供了全套的安保服务,再三保证之前公寓的事情不会继续发生,这才平息了林义龙的怒火,至于公寓管理公司递出的橄榄枝,连留意的兴趣也没有,公寓管理公司的电话已经被直接放入黑名单,所以有关的事情都由他的房产经纪人出面——那套公寓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

三天后的下午,林义龙带着艾米坐飞机再次到他们离开不久的威尼斯。只在威尼斯的火车站里短暂停留,就坐着现代的、包厢里有独立淋浴间的夜间列车去了巴黎——只是为了对比新旧列车的感觉。与林义龙的感觉一致,舒适度上,艾米也更喜欢现代的铁路旅行,而不是“黄金时期”的。

“经过这次,再也不追求复古旅行了。”两人乘坐欧洲之星返回伦敦的路上,艾米总结道。

“那芭蕾呢?”林义龙坏笑道。

“那是从古代流传到今天经过演变的现代艺术!”艾米不喜欢林义龙开得这个玩笑,“其实,芭蕾舞剧,很长时间内都是经过不断地改编和重新排演的,连舞台技术和灯光也不相同。一些脍炙人口的经典剧目,其实比一些譬如爵士乐和摇滚还要晚。芭蕾从来就不算复古的东西。”

“我承认是这样的。”林义龙答道,“可大众并不这么看,艾米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现代音乐?”

“为什么?”艾米很诧异,她确实经常看到林义龙放松的时候听一些古典音乐,但从没看到他听现代音乐。

“回答这个问题前,艾米你喜欢街舞么?”林义龙问道,“不是别的,比如什么霹雳舞或者新爵士舞什么的。”

“当然不!”艾米断然否定,“不要说街舞了,就连一些哗众取众的现代舞剧目也不感兴趣。”

“我小时候练的是钢琴,你知道,从入门到精通,练习的都是一些古典音乐家的教育曲目,当你的技巧脱离入门和初级水平时,你就对技巧和难度相对简单的现代音乐不感兴趣了,我想艾米也是同样的愿意不喜欢现代舞。”林义龙谈起了他的看法,“假如把音乐当成是生意来看,往深难的东西听起来是不错,可大众传媒的兴起让更加注重技巧和复杂的古典音乐注定颓势。相对于朗朗上口的现代流派的音乐,古典音乐基础虽然都是专业人士的敲门砖,可入门的成本要求实在是太高了。现代的音乐市场更喜欢随心所欲,所以古典音乐连带着的歌剧、戏剧和芭蕾舞剧也就不得不做出妥协。”

“我们剧院每次开场时,也是座无虚席的。”凯蒂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古典音乐的技法在,舞台生命就一直在,不像八九十年代的一些当红歌手,只能在乡村剧院和假日游轮上找他们的工作。”

“但你考虑过没有,古典流派的音乐,留存于世的,一般都是已经经过刚才我说过的‘音乐市场’验证过的产品。生命周期仍然在延续;其他歌手,大部分只有一两首歌能赶上这些人,市场检验后也就是这些——而且更关键的是,这些歌的所有者也未必是这些人,所以过得很差劲呀。大概能继续在这行里混的,只有不断翻新出奇的人吧。”

“所以,永远就是新比旧好?”艾米问道。

“当然。”林义龙用很自信的语气肯定道。可是还没等他突然感觉自己似乎答错了,艾米这句询问中把自己的关注点隐藏得十分巧妙——如果一个人总认为“新比旧好“,在男女关系上,他保持着的这种一贯的处理方式也同样适用。林义龙也很可能会因为“新不如旧”而喜新厌旧。

“不过因为人们总是从昨天吸取教训或者经验,也就是说正如赫拉克利特所说过的‘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新一天的艾米也就是新的艾米。”林义龙急忙纠错,把自己刚才的表述变成了诡辩,不得不再次补充了一句,“就像刚才艾米说过的古典芭蕾,不能当作‘古代’芭蕾理解,而是古典流派的芭蕾舞剧。”

艾米的神情这才平复下来——倒不是林义龙刚才做得那一通“废话”,而是耶昂姐妹和凯蒂仍然在他身边,所以她暂时不用担心。

“所以,返回伦敦之后,奔向新生活新挑战吧。”林义龙搂着艾米,亲着她的头发。

两人这几天在蓝色海岸散步、在阿维农附近的薰衣草田里漫步、偶尔的购物还有夜晚的亲热已经让两人的体力有些透支,正如之前在“东方列车”上艾米在从伦敦到巴黎的路上一路闭目养神;两人从巴黎返回伦敦的归程也是相互依偎着在他们的座位上魅了一觉直到伦敦圣-潘可拉斯车站——欧洲之星列车的终点。

在边检和行李房浪费了20分钟,林义龙和艾米终于在下午四时回到了河岸街艾米的公寓。

午餐刚刚在列车上用过,离晚餐也有一定时间。

艾米把公寓的所有窗帘都遮住,让林义龙坐在可以刚好能看到她卧室门的沙发上,为她表演了一段t台走秀。

刚刚成人的艾米显然不会如何搭配时装:比如浅棕色和米色之间虽然类似,在其他人眼中却搭配不合理;类似款式的混搭风看得林义龙直摇头;艾米尝试了好几种不同的搭配,但都被林义龙给否决了。最后,不得不在林义龙的帮助下把从摩纳哥的商店中购买的混成一团的成套服装重新,穿上了几天前穿出来的那件黄色的连衣裙装。

“虽然义龙哥总是说新比旧好,但实际上可能还是觉得旧比新的更好!”艾米撅着嘴嘟囔道。

29 素食主义

林义龙与艾米温存到了第二天中午,才依依不舍地分别,在帕丁顿站坐上返回威尔士的列车,目标卡迪夫。

凯蒂在车站的停车场接他。她上午照常有郡委员会的工作,下午大多都是仪式性的婚礼和出生注册之类的,有专门的行政人员帮助解决。

“法国里维拉玩得如何?”凯蒂玩味地问道。

“不是十分开心,被法国人瞧不起了。”林义龙把他在摩纳哥购置公寓中的遭遇说给凯蒂听。

在听闻林义龙把公寓换成独栋住宅的时候,凯蒂大吃一惊——虽然在摩纳哥附近的法国里维拉的独栋住宅很好找,但在蒙特卡洛这样的住宅却几乎没有,考虑到附带的土地可能的改建增值,凯蒂叹息为什么这样的“鄙视”不发生在她的身上。

“所以,我把这个事儿,交给朱莉-卡尔朵去做了,假如你登陆我的脸书,你应该知道她是谁。”林义龙说道。

“当然。”凯蒂答道,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这次旅行还有别的什么我需要知道的?”

“我去了凯蒂最不喜欢的场所。还有就是,3500镑的东方快车比350镑的法国铁路一等包厢,都是一晚的旅行,还是后者更舒服一些。”林义龙随口说道,“这次的经历,让我们了解到,怀旧就是找罪受。”

“我有这个心里准备了。”凯蒂没有把林义龙对怀旧旅行的评论听进去,但似乎把博采的事情放在心里,“毕竟那里是蒙特卡洛,玩两手也是可以接受的。”

“去那里,不如说是发泄愤懑和不满。”林义龙答道,“总之,摩纳哥之行很不让我开心。”

“去霍维先生的农场去散散心吧,假如我们去的话,我们可以提前两天从这里动身?”凯蒂问道。

“什么意思,不是还有五天时间吗?”林义龙不明白地问道,他本打算趁着这段时间回布莱肯林场去稍微处理一下有关防火防风措施,尽管两天前威尔士才下过雨,并不是十分必须。

“我们可以后天开车去那里,然后再开车回来。”凯蒂建议道,“可以“顺道”去趟杜伦,看看我的母校。”

“我记得三天之后是板球的比赛日吧。”林义龙问道。

“只是个巧合。”凯蒂突然换了一个十分调皮的语气,同时向林义龙眨了两下眼。

“没有想让我去呆坐一个下午的企图?”林义龙疑惑地问道。

“绝没有,只是沿途在车里看一圈没有办法进入的学院宿舍楼,然后顺道路过板球比赛场,在里面恰好营业的餐厅喝下午茶。”凯蒂笑着解释道,“你在杜伦的游览肯定比看板球比赛重要。”

果不其然,板球才是凯蒂的此行的目的和兴趣所在。

“要是喝茶的话,我要有个单间,要不然就不去。”林义龙暗示道。

“我会安排妥当的。”凯蒂答道。

“话说,凯蒂不去试试格拉摩根郡的板球队的周末爱好者的比赛么?我记得有女子业余板球队的。”林义龙问道,“明明这么喜欢板球,不去试试么?”

凯蒂不喜欢在首饰和衣饰花钱,板球却是她的一贯坚持,全套的板球球衣都有两套。

“就像威尔士一大堆人喜欢橄榄球,但到底有多少个人真去运动场上玩得?”凯蒂回敬道,“义龙你,不是也在看电子竞技的网络直播,去玩玩游戏不好么?”

“我是云玩家。”林义龙口中说出了一个让凯蒂听得不太明白的词,“更喜欢看别人玩,自己玩得水准实在是太辣眼睛了。”

“”凯蒂完全沉默,两人相处时,林义龙最经常的休息就是翻一些电视纪录片和体育比赛,在他的布莱肯林场的家如何,凯蒂我从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林义龙绝对是一个电竞迷。

把车开进了附近的大超市,林义龙既然让她来车站接,肯定要在她这里过夜了。

“打算吃点什么?”凯蒂推着购物车,直接去了新鲜食品的柜台——肉、蔬菜和水果,都摆在邻近的地方。

“凯蒂要下厨?”见凯蒂把牛外脊肉和芝士酱料放到购物车里,林义龙问道。

“觉得我做得不好吃么?”凯蒂问道。

“我以为我们一起出去吃!”林义龙答道,“主要担心你劳累过度,没别的意思。”

凯蒂在家几乎不做熟食,每天早上几乎就是早餐麦片或者粥带水果;午餐一般是酸奶配蔬菜沙拉,有的时候沙拉会被换成鸡蛋奶酪三明治;至于晚餐只有一块涂抹了厚厚花生酱或者巧克力的面包配红茶。搬到博纳斯之后,也只是变成了“优质全麦”早餐麦片和“无公害”水果;酸奶和蔬菜沙拉也都变成了“有机”酸奶和“有机”蔬菜沙拉;晚上吃的面包都吃从面包房买来的新鲜的小麦面包。只有在林义龙来到这里的过夜的时候,早餐会被林义龙裹挟着吃一些英式早餐全餐或者班尼迪克蛋。

不知为何,林义龙接触的英国的男士相较于她接触的女士们更钟爱提及“素食主义”——尽管他们吃鸡肉和鱼比女性多得多——反倒是女性出于各种原因尽量不吃红肉,可假如和她们关系好到让她们发表对餐饮风格的意见,她们却坚决接受不了“素食运动”,林义龙的曾经的下属凯蒂和之前的同僚麦格以及前房东穆伦小姐就是其中的代表。至于耶昂姐妹,她们和凯蒂唯一的区别就是晚餐时必然喝菜汤配列巴或者蒜香面包,她们也同样受不了身边出现的素食主义者。

“我只是想开始试试正常的家庭生活是什么样的。”凯蒂暗示道,“假如有了孩子,我不可能强行让他们只吃生鲜蔬菜和肉食的菜肴。所以,孩子们的爸爸就成了必要的标准,来衡量好不好吃。”

“真的,我无法拒绝。”林义龙当即明白凯蒂话中的含义,“假如,凯蒂准备好了,那我们就试试看吧,我也不想让孩子们变成素食主义者。”

30 考核

林义龙当天晚上果然是和凯蒂一起过夜的,普罗旺斯和北意大利之行,他给凯蒂带了两瓶当地花园出产的薰衣草香水,以及一整套香薰灯油和紫色的蜡烛作为礼物。

“不聊聊那个芭蕾舞演员么?”亲热前,凯蒂突然问道。

显然,林义龙去找艾米这件事儿已经被凯蒂摸清楚了。

“身为你的主要助理,我不可能出于个人理由反对你决定的,但至少,做出类似决定前,让我有个准备好不好。”凯蒂乞求道,“我十分害怕。”

凯蒂掌握着林义龙的主要联系方式:林义龙业务上公开的电话、电邮和信件都是由凯蒂先接触,很多细节和通讯都是由凯蒂起草并修订的,同时还需要参加各种以董事身份出席的会议,这种涵盖一切的助理角色,信任往往是担任此职务的第一要素。凯蒂需要明白林义龙对艾米的隐瞒是不是在向她表示不信任。

“不谈,和你在一起谈论别的女人实在是很失礼。”林义龙用十分蹩脚的理由搪塞道,“不用担心,你的责任也亦是我的责任,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最主要的原因,我不想把凯蒂变成我的总管的类型,现在的凯蒂让我很喜欢,可作为主管的凯蒂会十分令人厌烦。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了。假如我真的有时间和财产方面的安排,我会让凯蒂第一个知道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好。”凯蒂生怕自己不再受信任,发现只是林义龙顾及到她“女人”的那一面,不方便聊起。得到林义龙的继续信任的暗示之后就投入到了与林义龙的亲热中去——经过这次,凯蒂这是才稍微明白一点一年半之前为什么纳迪亚特别急切地想要属于她和林义龙的孩子:正如那句老话——“孩子总是无辜的。”

两人亲热了一阵,林义龙带着对自己轻率行为的思索,吻着凯蒂的额头,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饭后,林义龙告别了凯蒂,回到了家中。

耶昂姐妹正在照顾谭尼卡和娜塔莎这对小姊妹。

“妈妈!”谭尼卡看到“陌生人”闯入,哭叫了起来。

娜塔莎模仿着姐姐,也是大哭,让薇拉赶快把娜塔莎抱起。

“叫爸爸!”林义龙小声安抚着哭闹着的谭尼卡,手中拿出一件摇摇鼓。

这件摇摇鼓的出现起到了反效果,太像耶昂姐妹两天前买的类似的玩具。

被陌生人拿走玩具的小姐妹俩哭得更厉害了。

“算啦。”林义龙叹道,然后转身离开了。

他坐到自己放在起居室里的钢琴前,弹奏了一曲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这首乐曲相传是莫扎特在巴黎为他的女弟子所作,主旋律经过英国女诗人简-泰勒配词,就变成了一首耳熟能详的儿歌,可假如真的弹出曲目的主旋律外加变奏部分,难度会上升得相当厉害,林义龙考级的时候是练过的,现在刚刚好可以给谭尼卡和娜塔莎用来当早教音乐。

听到钢琴声的的耶昂姐妹忙把他们的女儿弄到小起居室,听她们爸爸的演奏。

林义龙为了给自己女儿们演奏这首曲目,每天练一个半小时,连续练习了将近两个半月,终于能“不错音”地把这首曲子弹出来——八分钟后,慢慢地收住最后一个音音。

完全被音乐吸引住了的谭尼卡和娜塔莎才记想起来了之前一直逗弄她们玩得爸爸长得什么样,被纳迪亚和薇拉交给林义龙的时候没有抗拒的表现。林义龙一手一个把女儿们抱在胸前,她们妈妈拿起手机把此情此景拍下来,作为女儿们的成长日志。

林义龙又陪姐妹俩在她们的房间里玩了一小会,等姐妹俩有些疲惫时,才把她们哄上床,交给保姆们照看。林义龙自己则在卧室里找到了谭尼卡和娜塔莎的妈妈,拿出在普罗旺斯购买的礼物。屋内随即春意盎然了起来。

到午饭时,林义龙又不得不把他在摩纳哥的遭遇又再次重复了一遍。

“真是”薇拉唏嘘道,“不过这么说的话,我们是不是有地方去海边度夏天了呢?”

“难道南威尔士的海岸不符合薇拉的口味么?”林义龙反问道。

“倒也不是。”薇拉答道,“但夏天除非天气非常好,不然也还是有些冷的,搬到南威尔士的这几年,我和姐姐也一直没怎么去过海岸。”

“改天去那里试试看吧。”林义龙说道,推脱地回应着薇拉的话里富含的闻讯之意,“因为刚买下,还需要一些改装,至少今年夏天,估计不太行。假如真想去的话,我更建议阿玛菲或者撒勒诺,虽然这两个地方在南意大利。”

“只要风景优美,去哪儿都行。”薇拉说道。

这还是薇拉第一次自主地提出了这么个要求,之前她总是扮演一个三人间的纳迪亚的那个迷迷糊糊的妹妹,相当附和姐姐,现在她终于说出了她的愿望。

“那我们准备准备,就去那不勒斯吧八月中旬就好。”林义龙必须满足薇拉这个要求,纳迪亚也没什么反对意见,“就由薇拉你来负责制定行程好了,时间大概8月中旬就好。不过,既然是薇拉的主意,需要薇拉你走报销的渠道解决,做好了之后拿出来给我看一下,纳迪亚也需要做类似的一份。”

“我也要做?”纳迪亚有些诧异地问道。

“那当然。”林义龙答道,“你们需要学习分辨在日常的行政和事务管理中哪种开支是经济目的和非经济目的的开销,如果你们自己不明白要怎么耍滑头,如何分辨出耍滑头的手段?要么就在账目里做得让我看不出来,要么就好好在家呆着,当个‘贤妻良母’——我想你们理解的。”

“我只需要在8月10号正午之前结果,至于你们的答案是不是从从外面找的,或者是不是有人帮助你们,并没有类似限制,可你们你们这样做了,就必须承担风险,一旦账目和资料外泄,就判出局,明白了吧?”林义龙为耶昂姐妹的考核附加了条件,“这只是一个分辨能力熟练的过程。”

31 杜伦

林义龙对北英格兰的理解,也就限于湖区和纽卡斯尔联队,后者更只是听说而已。当地人的口音跟西南英格兰(布里斯托为代表)和威尔士的口音相距甚远。这次与凯蒂去北约克的斯卡波罗和维特比虽然口音上比纽卡斯尔稍强,但对林义龙来说,听得还是有困难的。

在布莱肯林场与耶昂姐妹一起度过了十分恩爱的两天,林义龙就被凯蒂给“挟持”到了杜伦,只不过两人最后还是乘坐飞机而不是像之前计划好得那样开车前往杜伦。

之所以是飞机而不是火车,原因倒是很简单——历时五小时在布里斯托转车的列车票价高达500镑,两人轻装行李的飞机只要160镑,长途巴士倒是只花25镑,可长达12小时的旅程不仅会让凯蒂错过板球比赛,也会让两人在旅途中就耗尽所有精力,实属不智。

顺带一提,机场车辆租赁公司对一些车型的租用人有年龄限制,凯蒂甚至不能租任何全尺寸的车辆,只能选择非常简陋的菲亚特500。

到了杜伦,正如之前所料想的那样,整个校园静悄悄地。

“其实,我挺喜欢学生餐吧的。”林义龙对凯蒂谈起自己之前住校的经历,“我刚来的那时候,一份培根芝士煲在快餐店里通常要459镑,但在学生餐吧带薯条也才419,还可以攒下40便士去特易购用来买一罐可乐。”

“你为什么这些事算得那么明白。”凯蒂问道。

“留学生嘛,家里挣钱都不容易,总是要精打细算的。”林义龙答道,“我倒是理解不了为什么本地学生有助学贷款,还有生活费补贴贷款、自己也有打工的收入,是怎么没钱买不起葡萄的。明明少喝点酒或者少去几次夜店就能省下来的东西。每次,你知道加巴尔法的那个特易购吧,只要我买一些类似葡萄或者草莓樱桃一类的东西,旁边的女生都在旁边说一句——‘挺贵的东西’。”

“因素重要性的优先级不一样呗。”凯蒂答道,“就像义龙你喜欢看足球比赛转播和电竞比赛转播,你更喜欢那样?”

“这个”林义龙踌躇了一会儿,“比赛项目和比赛的重要性不同,比如五月末的gsl比赛和欧冠决赛,我当然看欧冠决赛;如果11月的wcs总决赛和英超,我要看wcs。”

“真是一点也不含糊。”凯蒂评价道,“按照义龙你对比赛的区分,对本地学生来说,假如晚上要吃奶酪拼盘和水果,当然会有葡萄之类的水果——苹果和香蕉在这种餐点时一点也不应景——平时,就正常吃一些廉价的梨子和蓝莓就好了。”

谈着关于食物的话题,两个人都有些饿,但是比赛已经开始,不得不驱车12公里,抵达“酋长河畔”球场,去找自己的包厢座。

顺带说一句,杜伦和卡迪夫是仅有的两个同时拥有顶级板球俱乐部(杜伦和格拉摩根)和顶级板球大学生俱乐部(杜伦大学队和卡迪夫南威尔士大学联队)的城市,大学生俱乐部受到板球俱乐部的支持,同时共用一块比赛场地,甚至有时同城俱乐部的会员也通用,所以凯蒂这样曾经参加女子板球比赛的学生,也自然地成了杜伦板球俱乐部的会员,虽然这四支俱乐部在顶级联赛的表现也算不上好就是了。

谈及到在杜伦举行的板球比赛,同样在杜伦大学就读的菲斯克先生和太太必然会出现在比赛现场。

照常的寒暄过后,四个人分别落座。

林义龙用余光盯了一眼在旁边装作看比赛的凯蒂。

“义龙你是不是对我出现有些意外?”菲斯克先生问道,他看到了林义龙见到他们有些惊讶的神色。

“当然不!”林义龙确实预料这一点了,或者说,三天前凯蒂聊起杜伦的时候,他也就暗示凯蒂订板球比赛的包厢——按照之前他和菲斯克先生的习惯,他们“两家人”总是在“朋友们”之前聚会的习惯,凯蒂也会非常善解人意地把她的学长学姐给请到板球比赛的包厢这边来,尤其是这里距离杜伦这么近。

虽然菲斯克先生是环境和农业部的“议会私人秘书”,但这个职务只有影响力,却没有实质的权力。因为这个位置刚开始设立的目的就是为了维持各部大臣和议会之间沟通渠道的职务。没有任何薪水,不能参加议会的各种专门委员会,不能就一些问题反对内阁提案,更不能就一个问题作为阁僚接受在野党质询。虽然是“小透明”,这个职位却也是从后排走向前排的捷径——因为斯卡波罗和维特比这个选区的农民特别多,而且菲斯克先生本身就是林场主出身,对农业经营的事情更熟悉一些。

“我只是觉得,你的选区在斯卡波罗和维特比,尤其是斯卡波罗,是约克郡板球俱乐部球迷最集中的区域,你要是被人发现是个杜伦迷,就”林义龙讲道,“虽说这一点在池塘那边更甚,可对你的选民来说,会不会给他们一种不可靠的印象。”

“这不用担心,这里毕竟是杜伦。”菲斯克先生笑道,“虽然北约克人更支持他们自己的板球队,更多人踢足球,而且支持的球队也大多不同,我们还是和池塘那边不太一样的。”

“唉,真是”林义龙笑道,“今天我们见面有什么话题。”

“主要话题倒不是没有。”菲斯克先生拿出了一个笔记本,里面有个信封,“我从六月末开始就考虑了很长时间,你愿意接受外部注资么?”

“我没有这个顾忌,但考虑到我们的‘友谊’,假如投资失败很伤和气。”林义龙答道,“而且,在一个不算短的封闭期里,如果受益人想从封闭的信托中提取财务的话,会很让实际操控人困扰的。”

“这么说,假如我不在乎这两点,就没问题么?”菲斯克先生问道。

“是的,可一旦这样,我们就没有办法在交情上进行分割,这对你在威斯敏斯特的发展十分不利;而且如果被其他人发现我们之间有什么联系,投资策略会十分受限,除非你不在乎。”林义龙提醒菲斯克先生,“就是这样,如果你同意,可以找一个你信任的第三人,担任你的受托人。”

菲斯克先生盯着林义龙毫无表情的面孔看了两分钟,把里面信封拿了出来。

“我这里有400万镑,这是我能动用的资金。”菲斯克先生试图把票据递给林义龙,林义龙摆了摆手,拒绝了。

“最好电汇。”林义龙给了菲斯克先生一个账号和户头名。

32 帕丁顿熊

不列颠虽然是现代牧羊业的起源地,但很少有北美的那种“大牧场”。因为池塘那边的牧场的牧羊地要远远广于不列颠的“共用地”,而且大部分牧场主更喜欢在公共草地上牧羊,而不是把地买下来。

其实不列颠曾经也是一样的,只不过“圈地运动”毁了这些土地的公共属性,结果现在就变成了在私有土地上牧羊的“小农场”。有些牧羊人为了养羊,不得不去租别人的土地去牧羊、在这方面,布莱肯林场就是一个典型——之前就有很多附近的农民在没人存在的“荒山”上放羊,然而这些土地却是有主人的。结果,没有签订任何放牧协议之类的土地就被“东亚人“收回了——后来,农民们不得不以没每月每英亩30英镑的价格向管理的布莱肯林场公司“租”这些土地。

再说“牧羊”这桩生意,至少在普通法系国家(英联邦外加米国),就算是土地和羊群还有机械设备什么都没有,只要有投入启动资金与精力也是可以从事农牧业的——除了土地外,机械设备甚至羊群都可以被租用——因为农业保险的存在,农民们也愿意出租羊群,出了差错,他们可以通过保险获得大部分补偿。

有什么资料都不没有而租用获利的农民,就自然有出租这些资料获利的农民,更有像默克和霍维先生这样,各占有将近2500英亩的大农场主,用大规模农用机械堆砌出来的,有专门的农业经营队伍和产业工人,算得上是十分现代化的农业产业。

这两位先生的住宅离得并不近。显然,农场的大平原对两位绅士是不太适合的。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居住在农场边缘的林地的旁那一部分,外表上十分接近那些老农场主的维多利亚和爱德华时期的风格——内部装潢却相对来说现代。如果说林义龙在布莱肯林场的主宅是旧金山贝弗利山的豪宅风的话,那么霍维和默克先生在维特比的居住条件更像伦敦近郊的中产阶级。

因为之前林义龙在帮助寻找制假犯的事情上为霍维先生帮了大忙,霍维先生在他的农场角落里为林义龙和凯蒂准备了一个不错的度假小屋,不过林义龙没接受霍维先生的好意,而是在维特比找了一个不错的bnb。

照常有一个欢迎晚会,不过是小型的,为了让林义龙过得有意思一些,负责欢迎会的默克先生把欢迎会安排到了维特比的一个乡村小酒吧里,里面供应非常不错的“鱼和薯条”。

第二天是和风日丽的,林义龙和默克先生约好开船在海上“兜风”,至于两人的女伴就被留在了维特比小镇上。

“你拜托我的事儿我已经打听好了,现在有一个买家准备购买,但是他们却不想透露他们的身份,只是通过我的中间人进行接触的。”林义龙提起来了默克先生的委托,“不过时间非常紧,要在两个月内完成。”

“这么快?”默克先生十分意外地说道,“那价格上?”

“按照最后一期的结算价,下调40%。”林义龙提出了这份报价,“因为你的公司并不在证券交易所上市,只能以上一次的披露价格进行协商了,当然,这是在你们公司没有任何未清偿债务和保障市场的条件下;此外,他们在确认资产和债务后,看到你们的商业计划书。”

并不是所有的公司发行的证券都要在交易所发行上市的:虽然伦敦证券交易所几乎是世界上最大的证交所之一。一些达不到上市要求的“小微企业”也有融资需求,所以在二十世纪80年代有些券商就围绕着这些企业设立了另外的一个专门做“小微企业”证券交易所——“交易场外”。可气势汹汹的财政部是不可能放任这个完全私人的证券交易所不受监管的运营的,在96年就给了这个交易所最高的监管评级和执照;同时,伦交所自身也看到了“小微企业”的融资问题,于95年6月成立了专门针对小资企业的“其他投资市场”。受以上两个因素影响,“交易场外”作为交易市场竟然连年亏损,并终于在去年春夏之交,也就是2012年5月末寿终正寝。

默克先生的家族企业,正是在“交易场外”的上市公司,如果按照营业额计算估值的话,这个数额刚刚好。

“金额倒是没问题,但是商业计划书”默克先生顿了顿,很为难,“这个不仅是我无法答应,其他人也没办法答应吧。”

“肯定啊。”林义龙说道,“但是我只是带个话,我会把你的意思跟我的联系人说清楚的。”

然后,林义龙就在他自己的手机上操作了一下。

“不过,就这么把父辈的心血抛弃,是不是有些遗憾?”林义龙问道,他对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

“遗憾是遗憾了点。”默克先生答道,“你知道,我们家其实是二战后从奥德河畔法兰克福到这里的新移民,所以,其实要说祖业的话,也算不上那么多。”

这是,默克先生才向林义龙介绍起他们家的一些事来。他们一家人是奥德河畔法兰克福的糖果店主,因为二战末期的苏军在维斯图拉-奥德河畔的攻势下,他们的爷爷一家丢了命,让默克先生的父亲成了所谓“帕丁顿熊”的难民儿童,但没有随着移民潮去澳大利亚,而是留在了伦敦当电工,没什么事儿的时候做电器的修理,在有了自己的电器商店后,又萌发出自立的想法,开办了专门制造收音机的工厂,后来又往一体式炉灶和微波炉上发展,虽然比不上一些重要的家电企业,但也算是有声有色,直到东亚国家家电企业的“群体来袭”。

“所以,刚开始我爸爸就是一个战后的孤儿,我现在能混成这个样子,就已经很不错了。”默克先生自嘲道,“所以,就算是祖业的话,凭着我现在的农田,还有出售企业的收益,也算给了交代了,毕竟我们家刚开始的时候,什么也没有。”

33 晨间剧

虽然具体的商业计划书没有拿到,但财务和法务两份报告书已经开始相继撰写,林义龙曾经的同事也是现在合伙人的麦格正在和尼尔斯带着几个助手完成“调查问询”和“审计”两份事宜,并特别为这桩并购案购买了保险。

跟国内同行业几乎“完全没用”的执业险不同,普通法系把律师执业和“客户委托”分得十分详细,前者只是职业,没有所谓的“执业险”以及“职业险”,而后者由保险公司为律师事务所以及委托客户提供——至少在英格兰和威尔士,保险公司会为特定的法律行为,譬如合同、兼并和重组、以及土地买卖等职业的“意外情形”提供保障。

比如这次默克先生的家族企业作为例子,在这场兼并过程中,林义龙会为所有的律所调查和建议购买“意外保险”,由保险公司“代赔”因为意外情形给客户带来的损失:相对应地,林义龙他们必须证明在整个案件中必须尽到了“尽职“的调查义务,譬如需要整理留存所有的报告书,会客记录和闻讯笔录等等原始文件和详细地阐述法律意见逻辑的法律报告——当然,不同案卷的过失与否的标准大多由律师公会的纪律委员会审理确认——这样,他们的客户会得到保险公司的理赔。尽管,这种特殊职业的“意外保险”的发生理赔的次数屈指可数。

所以,就在林义龙身边所有人都在努力工作的时候,他却每天和凯蒂一直腻到九点钟,才会从床上爬起来。

即使有了在当地郡委员会的工作,凯蒂也没扔掉她的作为林义龙助理的本职工作,在几个合伙人之间协调着工作。

“我要提醒你。”凯蒂懒懒散散地伸了个懒腰,“你曾经爱慕的对象,香江的那个邦妮,还有一周就到伦敦了,你打算怎么安顿她?”

“她用得着我安排么?”林义龙不解,凯蒂明明知道他和邦妮不存在任何的超越友谊的亲密关系,“让她加入麦格的队伍,具体工作由麦格安培呗。”

“我是说,我们还没有招聘见习生的资格!”凯蒂提醒道。

“这个无所谓啊,我记得要求是”林义龙于是背出了具体的要求。

“但如果你这样做,我们没有办法为邦妮办理工作签证。”凯蒂解释了她的话,“你别忘了,根据最新的内政部文件”

“这个事儿,你能代劳么?”林义龙问道。

“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让邦妮重新学一边法律执业课程。”凯蒂把原因说了出来,“按照五年期限制条件,她其实在去年的时候就已经超越了这个时间限制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出面跟邦妮聊聊她的实习工作?”林义龙仔细想了想,问道——他知道凯蒂肯定不只是想提及到这些。

“是的。”凯蒂答道,但并没有继续提示林义龙。

“还是算了”林义龙考虑了一下,发现凯蒂为他设置的陷阱。

于情于理,林义龙都不应该为邦妮出这份钱,虽然他相信邦妮还是出得起的——但这明显与林义龙三个月前的承诺相悖。

“我给邦妮发一封邮件解释现在的情形,你去找你认为邦妮应该念的执业课学校吧。”林义龙为这件事盖棺定论。

“好的。”凯蒂愉快地答道,终于让林义龙稍微感到为难感到开心——她终于有地方能稍微“报复”林义龙这么一下。

两人随即起身去吃早餐,窗外的天空又拉着细细的雨丝,令出来度假的林义龙和凯蒂感到不快——他们这一天没有任何安排。

“唉,我终于懂为什么拿破仑说英国是‘小杂货店店主’的国家了,就这样的天气,我也有开一个小商店,然后无聊地喝咖啡等客上门的冲动了。”林义龙喝咖啡的时候对凯蒂说道。

“别闹了。”凯蒂说道,“当时没有冰箱和干式存储室,以义龙你的生活方式,我觉得‘我们’的杂货铺开门不到10天就会入不敷出地被关掉。”

“所以,多亏了股票和债券,让殖民活动留存下来。”林义龙提出了他的观点,“要不然,也就没有什么利文斯通或者罗德斯了,以至于票据发行成了最赚钱的行业,所以与其说不列颠是‘小店主的国家’,不如说是当时最大号的殖民金融帝国”

“你不是想开杂货部嘛!”看到林义龙说的话题越来越跑题,凯蒂提醒道。

“我现在想,如果能开一个专门从事票据买卖的杂货部也不错。”

“不说这些了。”林义龙随即换了个话题,“我希望你能加入辉格党,他们在我泰晤士河畔金士顿的选区快要空缺出来,我希望你能抓住这次机会。”

“可我不是辉格党的一份子啊!”凯蒂答道。

“加入啊!”林义龙劝诱道,“你现在的履历,已经足够可以在辉格党内起到作用了。”

“你确定这是一个好的时机?”凯蒂不确定地问道。

“是不是,取决于凯蒂相不相信凯蒂你能选上!”林义龙鼓励道,“其他的问题,在我来看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就这么受你影响地进入威斯敏斯特?”凯蒂闭上眼睛,林义龙刚才的话已经确保一定会在各种方面给予自己支持的,因为林义龙的保证,还没有没兑现过——不过到底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当这个mp还是作为受人操控着的mp,虽然立场一致,手段也没什么不同,凯迪自身来说,却有些十分微妙的感觉差距。

“不妨问问凯蒂自己,你到底是为了那份虚荣,为了选民责任,为了工资和补贴,还是为了其他别的什么的理由下定决心进入威斯敏斯特宫。”林义龙笑着答道,“至于我,只不过是为了满足凯蒂你一直以来的愿望罢了,我认为这次的机会不错,仅此而已——假如说是为了那份影响力的话,你的那位学哥还有很多其他的人,我总能找到一些帮手的,这并不需要凯蒂担心。”

34 再一次

因为凯蒂想要孩子,两人bnb的房间里到处荡漾着旖旎的波纹,两人又在北约克郡腻了三天时间,才动身向南威尔士方向返。

回到布莱肯林场的林义龙十分“幸运地”错过了耶昂姐一个月不怎么方便的那几天,没来得及及时脱身,不得不在自己的家里短暂地呆了一天,才步伐蹒跚地往伦敦去。

这次来伦敦,倒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做,仅仅是因为许振坤带着父母到伦敦“散心”,林义龙不可能不到伦敦欢迎他。

不过,欢迎也是有讲究的,虽然到机场迎接是应有之意,可林义龙毕竟没有特别的权限去登机口,远远不如为许振坤一家在科林斯酒店订房间时附带的接机服务一样细致,不如就在这里等他们——最私人的原因是,因为和科林斯酒店的合作,让他可以享受25%的折上折服务优惠以及免费升房的特别待遇。

在大堂,林义龙见到了许振坤一家。

许父和许母之前都是在粮食专科当教师出身,跟林父的职场轨迹类似,粮食专科学校后来变成了一所综合性大学的农业系,两人一个正高职称一个副高职称,也没什么太多的牵挂,就和许振坤一起到了新南威尔士州的首府,享受“炎炎冬日”。

“真的,在伦敦见到振坤你,有些奇怪。”寒暄过后,林义龙这么说道。

“假如你来悉德尼,我的感觉也一样。”许振坤笑着答道。

“我记得大洋洲也是左侧通行,振坤你应该没有什么适应问题。”林义龙猜测道,“我记得你有新南威尔士的驾照吧,你们房间里有古典迷你,可以随便使用,可以跟你的专属职员要求一下。”

随后,林义龙就和科林斯酒店职员一起,把许振坤一家带去他们的套间,然后只身返回到了大堂,给他们放好东西的时间。

许振坤只是稍稍地整理了行李,换了一件衣服,很快就来到大堂见林义龙。

两人没什么“正题”可聊,找得话题都是一些有关于同学们的趣事。

“伦敦好玩的地方是不是很多?”许振坤问道。

“你英语口语水平如何?”

“凑合事儿。”

“别凑合事儿,我就问你,你能不能掩盖住你的那种国内特有的口音。”林义龙突然把两人的交流语言切成了英语,用稍微带点威尔士味道的英语问道。

“你觉得我说的如何?”许振坤同样用英语答道。

如果把标准的“女王英语”比喻成清水的话,澳新两个大洋洲国家发音就是带有矿物质的水;东欧国家普遍大舌音更重,所以是颤颤悠悠的流水;拉丁欧洲和南美的英文发音是带着普通酒味道的;南亚国家英语听起来倒是没问题,但是听起来却不对劲,所以是高碱水;韩日则是带着米酒味道的;东南亚是海鲜味道的;至于林义龙和许振坤他们的同胞,说英语则变成了“汤”,总是带着无法去除的小肥音。

造成这样的原因也很简单,对英语而言的外语并没有一一对应的发音符号。例如德语中的小舌音r,只能发成h的音,而不能发出拼音的r的音。

“还凑合。”林义龙答道,“大后天晚上我们出去搞点年轻人的事儿,穿正装礼服,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自从许振坤被自己的女友劈腿后,许振坤近两年在个人作风上越来越开放——自信满满的基金女经理、靓丽的大客户销售职员还有风韵犹存的竞争对手他都一概不拒,甚至在新南威尔士,他也找了一些试图分担家庭经济压力的女学生当玩伴。到了伦敦这个世界知名销金窝,当然也会找个时间到soho一带去潇洒潇洒。

这方面两人可以没有障碍的心领神会。

“要是没什么事儿,振坤你可以多来伦敦玩一玩。”林义龙说道。

“你住在哪里?”许振坤没有直接回答林义龙的建议,反而询问起来。

“我通常住在南威尔士的山谷之中,当然,在伦敦也有住所,现在我仍然住在河岸街,只不过过两天就搬到萨里郡去了。”反正他在河岸街的公寓再过几个月就要转给买卖烟草的人,倒是不介意带许振坤去河岸街那里看一看,“有兴趣到我家去看一看?我父母正好最近在伦敦。”

“假如不失礼的话,我还是不去了。”许振坤断然否决了林义龙的建议。

“也可以,不过,记住周五晚上我们的约定。”林义龙起身离开,“至于剩下的,我和这里的经理认识,有什么问题找他好了。”

很快就到了周五,许振坤如林义龙建议地那样穿着很少穿着的晚礼服等在酒店大堂里,找到把自己埋在沙发中的好友。

从林义龙手中接过了一个银色的面具,两人坐出租车到了梅菲尔附近的一个社交俱乐部,不过门口有相当结实的人拦住了他们,态度有些蛮横,直到看到林义龙手中银灰色的两张入场券。

“先生,你们需要戴面具的。”侍者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假如林义龙没记错的话,三年半前这个侍者也接待过他。

“我们准备了自己面具,没问题的。”林义龙回答道,“帮忙带路就好。”

许振坤不解地跟着跟着侍者,随后就被引导至一个都是莺莺翠翠云集的一个敞厅中,里面的人也都带着面具。看到此景,许振坤顿时明白了这是一个什么地方。

“反正嘛,只是提供一个平台相互认识,至于之后怎么说,那都全靠你自己的造化了。”林义龙在他身旁小声说道,“这里的好处就是没有后顾之忧,至于以后描述怎么认识,完全就可以说是在一个酒会上认识的。”

许振坤睁大了眼睛,点了点头。

“先生们,你可以一人邀请两位。”侍者示意道,“女士们应该不会拒绝你们的。”

林义龙摆了摆手,再一次参与这种场景总能让他回想起那一晚与耶昂姐妹的“初遇”以及与凯蒂的“再会”。他对现在这种状态是很神经敏感的,并没有接受侍者的好意,把这些望穿秋水的女士给许振坤。

35 解释

这几天要招待许振坤,林义龙一直在河岸街的公寓和父母同住,可这一晚由于这种这种活动的桃色氛围,他非常需要某种从体内释放荷尔蒙的渠道,和艾米一起亲昵一下就刚刚好。

因为离得不远,艾米可以一直保持十分充分的睡眠,有的时候睡到8点才去参加排练。林义龙在她这里留宿,艾米六点钟就起床,为恋人准备早饭。

跟林义龙其他的伴侣一样,艾米为林义龙准备的同样是他最爱吃的英式早餐全餐,只是在旁边加上了一些紫菜,使得这顿英式早餐变成了“威(尔士)式早餐”,只不过少了早餐茶,代以咖啡——而且是添加了咖啡伴侣的三合一速溶咖啡。

“我记得我们有咖啡机啊。”林义龙看着艾米沏好的咖啡,“而且也有新鲜牛奶和糖,其实完全可以喝一些高级品的。”

虽然林义龙本身喝的咖啡仅限于特易购或者家乐福(在不列颠市场,名字是asda)那些普通的研磨咖啡,除了咖啡豆的烘培强弱,林义龙并不能判断出那种咖啡豆更好喝,可有一些“姿态”是需要摆出来的,林义龙因为各种原因,并不会去喝速溶咖啡,更别说是加了植脂末的三合一速溶咖啡。

艾米有些紧张,因为无论在学校宿舍还是在自己家,她喝的咖啡都是这种。

“咖啡机使用起来很简单的。”林义龙上前为艾米做示范,从柜子里拿出整袋咖啡粉放入滴滤盘,用圆铝片压实,在下面放好杯子,等着涓涓细流的棕色液体一点一点地把咖啡填充满。

“其实所谓的速溶咖啡,只不过就是把这种滤过的浓缩咖啡蒸发然后迅速冷凝并使之结晶化的产物。”林义龙解释道,“所以,我个人来说,更愿意喝新鲜咖啡。”

艾米点点头,示意她明白了。

短暂地收拾了一下卧室和厨房,林义龙就和艾米告别,通过楼梯回到了顶楼公寓。

林母和林父这一天没有去比斯特购物村去排队海淘,留在了顶层的起居室中。

“龙龙,前些日子,你身边的那个女孩是谁?”林母坐在沙发里问道,这几天一家人因为林义龙有意无意地躲闪,就算碰面也只打个招呼,没有大块时间一起坐下聊聊天。

“我的私人助理。”林义龙答道,这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你们之间怕是有什么误会吧。”林母直接点题道。

“没什么误会,作为女伴,陪我出席社交场合有什么大不了的?”林义龙反问道,虽然当天下午他和凯蒂举止亲密,并不算特别出格,虽然林父林母能看出来,只要没有类似接吻之类的更亲密举动,怎样都解释的通。

“你的助理,是不是有些什么其他的想法?”林母接着问,“别影响你现在的女儿们。”

“影响不了的。”林义龙断然否认凯蒂的存在会对耶昂姐妹产生影响,“无论怎么样,反正吃亏的总不是我。”

“我当然不会对你的私生活发表什么见解。”林父这时候拿出了一张报纸,上面写了一则关于某富商离婚而付出的百万英镑的新闻,“但我和你妈要提醒你,省得到时候怪我们没‘教导’好。”

“我自有分寸。”林义龙答道,他本质上除了布莱肯林场,是没法查到名下其他收入的,“爸爸妈妈可以完全放心。顺便一说,我们就要搬家了!”

“搬到哪儿去?”这个话题一下把林母和林父都吸引住了,他们大概以为儿子看她们碍眼,要把他们从布莱肯林场搬到别的地方去住。

“是这样的,我前几天和一个烟草商人签署了合同,再过两个月,等我把我们在萨里郡新家装修好,我们就能搬到我之前住的伦敦远郊去了。”林义龙这样把他对河岸街公寓的前景规划说给他父母听,“虽然位置稍微偏了一点,你知道我之前是住在萨里郡的新梅尔丹的,我买的新房子离那里不太远,此外,为了照顾你们俩的事业,我送给爸爸妈妈新的代步工具,已经在楼下停车场,要不要去看一看?”

假如住在伦敦地铁二区内,林义龙无论如何也不会购置任何车辆的,但他购置的伦敦住所却位于泰晤士河畔金士顿,虽然可以像他之前上下班一样坐火车进伦敦,可对林父林母来说,终究是有些不便的。于是就购买了丰田海力士作为林父林母的座驾。

这台车也算让父母有些转移注意力的意思在里面——去年这个时候,林父林母就通过了威尔士的驾驶课程,并通过两岸三地的驾照互认协议方式把他们的驾照转成香江驾照(右舵把)再转成了英国驾照。其他时间也经常拿布莱肯林场的全地形车练手,完全没有架势技巧生疏的可能——比没有小型车驾照的林义龙在这方面强多了。

“这台车在我们林场公司注册的,因为爸爸妈妈是“董事”,理所应当地可以驾驶公司车辆,只要留下加油和车辆养护的收据,剩下的都可以包括在公司运营支出的账单里,可以削减税务。”

因为是“公司用车”,就连消费增值税也变得不同了,这辆丰田海力士的市场售价大概在四万两千镑左右,因为增值税上的减免,变成了三万五千镑。

英国对公司用车的增值税减免种类有些令所有的布莱肯林场的董事们费解:林场用的商用车辆,比如本田的全地形车和福特皮卡的增值税减免理所应当,但都被当成公务用车的乘用车,即类似宝马7系,奔驰s系以及大众辉腾这一类招待客人用得公务用车,完全没有增值税减免——例如耶昂姐妹的两辆斯玛特,只能是注册在她们自己的名下;林义龙三辆摩托车中的两辆昂贵的——竞赛型摩托川崎z1000和半越野的ktm1290都在“布莱肯林场公司”的开销项目下;只有耶昂姐妹生日时赠给他的,最经常用的踏板车铃木address是完全属于他个人的。

番外——午餐

“所以,妈妈我会带你一段时间。”在怀特豪斯姐妹正在为自己的前途和任氏姐妹唧唧喳喳时,纳迪亚和谭雅也在聊谭雅大学毕业之后的去向,“等你熟悉了各种流程,谭尼卡你就接替妈妈的位置好了。”

“妈妈你还年轻。”谭雅不希望就这样进入工作环节,她还有几天才满18岁,正应该是享受生活的年纪,“而且,如果我想得不错,娜塔莎也会替下薇拉姨在医院的位置吧,就这么希望我们接手你们的事业?“

“这是对你们能不能从我们身边独立的一个考核,而且也是你们爸爸的意思。”纳迪亚着重强调了后面一点,“妈妈只需要参加几次董事会会议,拿些董事会成员的工资当零花钱就可以了。每天在林子里散步,骑马,打猎,享受退休生活。”

“妈妈就这么放心我?”

“虽然我还是想让女儿继续保持小女孩的样子,可孩子总要长大的。”纳迪亚想到这20年跟林义龙的耳鬓厮磨,也是从一个象牙塔中“小女孩”变成一个旧城堡中努力操持家业的“老女孩”的,虽然她相信纳迪亚能够离开他们独立生活,但总想让她活得更好,“假如你能通过这项考核,那么就像我们证明了你独当一面的这份能力,我们也就放心了。到时候无论你是想发展自己的事业还是继续在家里做‘乖乖女’,都随便你。”

“好吧,我愿意接受这项挑战。”谭雅知道她无法改变父母的决定,接受了纳迪亚对她的安排,“考核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们不会告诉你什么时候开始,也不会告诉你什么时候结束。”纳迪亚答道,“你首先要找对问题,其次才是答案,这也是考核的一个部分,作为妈妈我也只能提示你这么多了。”

“我明白了。”谭雅沉思了一会儿,答道。

有人敲门,来人林义龙。

在小耶昂姐妹三岁的时候,大耶昂姐妹就从布莱肯林场搬到林义龙位于西格拉摩根郡的基雷的住所去住了,理由之一就是布莱肯林场太脱离“中等阶层”的生活。在基雷,因为这里被称为全威尔士最富裕的社区,与林义龙的观念价值更贴近一些,林义龙更喜欢把她们安排在那里而不是近乎“与世隔绝”的布莱肯林场。至于他本人,因为凯蒂在萨里郡竞选,艾米在伦敦演出,他就沿着m4高速公路两头跑来跑去的,反而是在自己布莱肯林场的家呆得时间最短。

“准备一下一起吃午饭吧。”林义龙嘱咐道,“毕竟是这个小家庭第一次团聚。”

林义龙不太喜欢很多人的聚会,不过这将是以后一直持续着的样子,身为一家之主的他也没办法不接受,甚至作为唯一的纽带,他还必须要起到组织协调的作用。

把所有的女儿们都亲自告知了一遍,虽然怀特豪斯姐妹仍然有些放不开,可有任氏姐妹这两个和自己姐姐们认识好好几个月的因素,波莉和塞莉还是穿着富有青春气息的连衣裙出现在了游艇的餐厅里。

林义龙没有像照常那样,坐在餐桌两端的主位上,而是坐在了一侧,纳迪亚和薇拉坐在了他的右侧,艾米和凯蒂坐在他的左侧,他的女儿们,按照年龄大小从右到左坐在他的对面,十分安静地等着她们的爸爸致祝酒辞。

餐桌上每一个人都十分拘谨,包括林义龙在内。

“明年夏天,我的女儿们就要正式地从各自的学校毕业,所以作为你们爸爸的我认为,现在是应该把所有家庭成员召集在一起。”林义龙穿着十分正规的白色西装,脖子上系着白色领结,十分郑重地站起身,拿着斟满葡萄汁的酒杯向自己的爱人和女儿们说道,“不管之前如何,但我们现在是至亲,是一家人,一家人当然应该互敬互爱互帮互助,至于爸爸我,虽然不求你们能理解我的生活方式,但我要说的是,我十分注重和就坐的每一个人的真挚感情,希望你们能在接下来的生活中保持开心和愉快。祝未来。”

“祝未来!”女儿们都拿起面前的饮料,稍稍地喝了一些,然后正式开餐。

餐饮的头盘却令人感觉稀松平常,和主要街道上20英镑的菜肴相近——头盘是奶油蘑菇汤配牛肝酱,主菜是鲑鱼鱼排,甜品则是奶酪蛋糕,咖啡和茶被放在了最后——高端餐饮中常见的可食用金箔、鲟鱼鱼子酱、还有带大理石条纹的牛肉之类的都没有;至于酒水,因为没人喝,桌上摆着的是在商店随处可见的白葡萄汁饮料。

“爸爸到底住在哪里?”等艇员为每个人斟上咖啡后,再三确认了没有其他人,波莉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地好奇心问道。

“你知道马斯塔赫镇吧?”林义龙问道。

“只是在车站的时候看到过这个地方但从来没去过。”波莉答道。

“马斯塔赫北边到不来肯公园西边,都是你爸爸我的土地。”林义龙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颇有些自豪,“其实,波莉和塞莉你们曾经有一个假期的时候去过那里学骑马,只不过现在有些不记得了。”

“我们印象里,爸爸都跟爷爷奶奶一起在一个非常萧索的小镇里住。”娜塔莎在一旁添油加醋地挖苦着林义龙,“我还以为爸爸是那种没什么能耐领失业救济的男人呢。”

“真抱歉给你留了这样的印象。”林义龙一直慈祥地笑着,“不过,你认为你妈妈薇拉是一个为了爱情而不顾一切的人吗?”

“我一直以为是的,但现在我不确定了。”娜塔莎可爱地吐着舌头,被薇拉瞪了一眼才稍稍收敛一些。

“不过,娜塔莎你这么说也没什么错,因为你老爸我,确实是依靠补贴活着的。”林义龙依然笑着解释道,“只不过,这个补贴的数额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你们现在看到的,就是多了的那一点点。”

36 旅行计划

林父林母对林义龙的不满很快就被新车海力士带来的喜悦给替代了,也就半信半疑地没有继续就林义龙的私人生活问题对他穷追不舍。

这让他得以从河岸街公寓脱身,返回布莱肯林场。

等林义龙的车抵达马斯塔赫站时,他曾经的工长彼得正在他经常光顾的那间咖啡馆露天座位上喝着红茶。

“哟,派特(彼得的俄语爱称)!”林义龙上前给跟彼得打着招呼,“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彼得现在在塔尔波特港受聘于一家材料工程公司的研究所。虽然周五是一个并不太忙的工作日,但也不至于让研究所的头头之一的彼得来这里闲逛。

“林先生。”彼得用非常尊敬的口吻跟他打着招呼——彼得至少知道,面前这位曾经的雇主依然是他现在的雇主,“我在这里等我一个老相识,您可能认识他——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

林义龙大概明白彼得是在等谁了,就是自己那个便宜岳父的耶昂先生——名字就是亚历山大。

“你知道他的家在哪里么?”林义龙小声地问道。

“不太清楚,只是说来到威尔士了,他的女儿上大学的时候和一个威尔士当地领取失业金的落魄男人一起住。他来威尔士是为了来这里看看女儿。”彼得直言不讳地说道。

“抱歉,这个领取失业救济的落魄男人就在你面前。”林义龙心里嘀咕,不过这也没什么。

“这么说,你是来招他入伙的?”林义龙和颜悦色地问道。

“这倒不是,他已经向公司投了一份简历,只不过因为萨沙之前罹患癌症,雇主因为他的年龄问题没有接受他,我只是回到马斯塔赫做个回访,让他别太失望。”彼得说道,“毕竟,我也负责人事上的一些工作,所以就以这个理由来这里,毕竟是我发出的邀请。”

“本来想带你去我那里喝茶来着,看来你也很忙,那就这样吧。”林义龙生怕和彼得一起碰见耶昂先生,匆忙和彼得道别,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林义龙跟耶昂姐妹打过招呼,中午要在家吃午饭,林义龙进家门的时候,耶昂姐妹正在厨房里,纳迪亚做饭,薇拉正在给孩子喂饭,他只能越过谭雅和娜塔莎的脑袋和薇拉贴面。

“话说,刚才我在车站看到了彼得。”林义龙说道,“到底他跟你爸爸是什么关系?”

“那个彼得?姐姐研究所的那个?”薇拉问道,“之前好像是爸爸的第一个博士生,曾经来过几次。”

“那林叔叔到底和爸爸怎么联系的?”纳迪亚问道。

“我们之前说好了的,你负责牵头研发,让他们负责生产。”林义龙答道,“虽然现在的材料行业仍旧是是产研一体的行业,但总得有专门驻场负责技术上沟通的总工,不觉得岳父大人去那里负责不是正好吗?”

“也对。”纳迪亚听了爱人的话,同意了这样的安排。

“马上就要恢复工作了,你们的度假计划安排的怎么样了?”林义龙问道,虽然耽搁了几天,现在问的时机刚刚好。

“我们两人决定改一个地方。”纳迪亚在搅拌着锅里的奶酪汁,“比如说,普罗旺斯的蓝色海岸?”

“没问题,但我更想知道你们这样选的原因。”林义龙刚和艾米从那里回来,短时间内不想去第二次。

“因为我听说南意大利的治安不算好,尤其是从那不勒斯往南,西西里更是曾经的意大利光头党的起源地。”纳迪亚坦言道,“我觉得在一个欧洲国家旅游,还需要去狩猎时带保镖么?”

“蓝色海岸那边也有阿尔及利亚和中非的难民!”林义龙反驳着。碧海蓝天听起来不错,可也就这样。

“但蓝色海岸的价钱够高!”薇拉插了一句嘴,“刚好可以用价格阻却那些人。”

“这样也对。”林义龙发现自己找不到一个很好的借口不去那里,“所以,是戛纳还是尼斯?”

“摩纳哥!”薇拉说道。

“那也不是在法国的蓝色海岸呀!”林义龙试图抱怨。

“那就是摩纳哥的蓝色海岸。”薇拉更改了前面的定语。

“那就去摩纳哥。”看到耶昂姐妹决心坚定,林义龙也不好·说什么——耶昂姐妹虽然不会责怪,可自然会有些怨气。

“不过,既然你们提到了摩纳哥,我们要不要承租一艘地中海的游艇玩一玩。”林义龙答道,“你们知道的,就是那种暑期一周很贵的游艇。”

比如50米长的游艇为例,就算游艇主人可以承担游艇全部的约两千两百万美元的建造费用,可去维护一艘游艇,仍然是需要钱的:每年都要花的保险费用差不多是24万美元;每半年一次的船体和机械维护费用大概是50万美元;游艇的泊位大概是35万美元;艇员(包括舰长)的工资和艇员的食品用品,额外需要一百五十万美元。此外,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开销,比如海事卫星通讯费,以及其他备品等等。

以上的情况是在“空载”的状态下的,如果游艇主人想从池塘这头去池塘那头,包括油费在内的所有费用还要继续增加,一年可以达到500万美元之巨。一些游艇主人自然不会白白地让自己的游艇空着,他们也同样会对外转移花费,除去“避税”等常用的目的之外,对外出租也是减少自身花费的重要举措。

在地中海旅行的旺季,50米游艇的租金每周在27万欧元左右,虽然确实有些奢侈,却依然可以说是物有所值的。这样规格的游艇可以最多容纳12名客人,每个人每天的花费差不多在3200欧元左右,相比于同等级的地中海“邮轮航行”的豪华舱,也并不算特别离谱。

所以,林义龙就打算把自己父母、耶昂夫妇和自己的两个女儿一起带去摩纳哥,从那里起航,从地中海到爱琴海,最后在阿玛菲或者威尼斯两地任何一个港口结束这个夏天。

37 特洛伊木马

受惠于企业规模不大的这个现实,林义龙的同僚们工作完成得很快,不出三周,默克先生家族企业的资料就全部完成了。

虽然存在着“他人付钱自己享受”的职业过失风险,为了节省时间,收购默克先生家族公司的某企业还是选择相信了lynn‘s出具的报告和第三方出具的财务报告,而没有继续请其他的律所——并很快付讫了收购默克先生家族企业的1亿6500万英镑的收购款。

默克先生随即向收购企业开具了股权的转让书,并根据收购企业的要求,不对外公布具体的并购金额和具体细节。这笔钱很快就用来偿还默克先生哥哥用来质押股份的贷款。

最终,默克先生家族折腾了两代人的结果就剩下了位于北约克郡的农场和1500万英镑的现金资产。

“不知道假如默克先生知道其实收购他家族企业的,正是他东亚的竞争对手会怎么想。”林义龙周六照常来博纳斯海滨和凯蒂共乐,两人亲热后谈到了九月份的小计划,凯蒂对林义龙的计划是完全知晓的。

试图彻底打败自己竞争对手的,正是位于东亚的家电巨头。他们试图收购自己的竞争对手,可慑于欧盟的反垄断规则,于是尝试通过经纪人对这个企业完成收购,并任其“自生自灭”。不过,这笔收购不能做的太明显,于是就有了林义龙接下来的拆分设想。

默克先生的家族企业会被一分为四,位于半市中心位置的地产会卖给房产开发商变成公寓楼;持有的专利权会重新估价,与销售渠道一并卖给对两者十分渴求的天朝企业;公司的研发团队会独立出来,以独立身份变成竞争对手的技术授权型企业;品牌则被东亚半岛国家的竞争对手变成子品牌。这样拆分并进行出售,单单前面两项粗略估计就能收回林义龙这次交易的全部成本和税收,后面两项是林义龙算得上是实际的纯收益。此外,还有一小笔由天朝企业和对手企业给装到林义龙口袋里的有价证券,不多不少,大概有330万英镑左右价值的股票“分红”。

“现在的我们那位默克先生的资金压力很大,只能从中撤出,没有其他办法。”林义龙随口答道,“他即使想管,也完全没这份实力,不然他一个便士也拿不到。”

“假如工人工会要是还在的话”凯蒂轻轻地叹道,“也不会允许你们这样欺侮这些工人了。”

很显然,贸易上的比较优势,欧洲的工人生产率并不会高于东亚的工人,而且人事支出也更大。默克先生家族企业的竞争对手,显然不会继续在欧盟境内进行生产,只有解雇工人这一条路。

这种“特洛伊木马”的商业收购行为并不鲜见,比如当年的gm收购了瑞典制车企业萨博,把萨博公司挖了一个底朝天,在借鉴了很多萨博公司首创的技术后,便对萨博实行休克疗法,把欧陆的资源和渠道向大儿子欧宝倾斜。在被通用入股19年后,萨博终于被荷兰的世爵公司以四亿美元的价格收购,并最终在2013年寿终正寝;几乎完全雷同的商业模型也发生在微软-诺基亚之间的关系身上。即使规定公司高管只对公司负责(而不是股东负责);可人际关系交往仍然受股东的牵制,最后被掏空遗弃的结末也是一模一样,收购方总能达到自己的最终目的。

“就算他们在,也什么也做不到。”林义龙听到了凯蒂的“呓语”,插了一句,“按照他们的要求,即使最后接收的是银行,也不过是给注定要死的人打更致命的强心剂。遇到一个负责人的破产管理人也许会重振企业。可显然我们不是那种职业的破产管理人,也没有让已经死去的企业起死回生的义务。”

“所以,你就想在企业的遗骸上赚五份钱”凯蒂不快地问道,“是不是有些赚得过分了些。”

“为什么不?使利益最大化本来就是经营的目的”林义龙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虽然说起来是有些不近人情。很遗憾地,用自己的钱补贴别人的慈善,至少不是商人这一个职业考量,也同样不是商业企业的追求。”

“可企业的社会责任”

“企业的社会责任就是为这个社会提供商品和服务,而不是提供就业和福利。”林义龙反问道,“在越来越严酷的商业竞争中,这种责任也越来越小。《圣经》有句话很贴切,就是让‘富者愈富,让贫者愈穷’。这种大势下,我又有什么办法,让我是学詹姆斯二世,还是学弗拉基米尔-乌里扬诺夫”

“我是说,既然我们能赚四五份,为什么不能抽出一份,给必然会被辞退的工人提供一小笔解雇金呢”凯蒂不想跟林义龙因为“慈善”方面吵嘴,“至少这样好看一些。”

这笔交易,能让“所有人”【作者插:特意的双关语】满意,至于被裁撤的产业工人,并不在“所有人”里,所以没“人”去妥善处理他们的去留。

“这倒是没问题,可凯蒂你必须衡量好关键节点的衔接,我不想让这种因慈善引发的意外降低我们的预期收益。我去年在东边都没去‘怜悯’自己的同胞,更不要说现在这种情况了。”林义龙让凯蒂很惊讶地决定罢手,“可现在的你,是不能光明正大地做这些的,至少以lynn‘s的高级助理律师的身份不行!你要是真想做,就辞职吧。”

“你愿意放手?”凯蒂问道。

“我之前说过了,我感兴趣的是凯蒂你这个女孩,不是作为助理律师或者我主任秘书的雇员。”林义龙说道,“这件事你无论采取何种态度,我都是净赚:倘若你采取行动,无论如何也可以通过这件事让你积累在选民中间的民望;反之,我能更实际地收获一笔钱财——这完全取决于你如何选择,我并不在乎。”

38 荔枝

许振坤这几周带着他的父母游览了湖区、苏格兰高地和苏格兰低地,他们最后的旅程就是威尔士,不过也只是停留不过两天,而且几乎是专门来这里拜访林义龙的。

林义龙和许振坤的关系足够紧密,可以在布莱肯林场招待许振坤,但他的父母和林义龙的关系还是差了一些。林义龙在卡迪夫的希尔顿酒店为他的挚友订了房间,并在他知道的一个并不算太高档氛围很随意的餐馆里招待了许振坤一家。

“见惯了新南威尔士的海滩,再见‘旧‘南威尔士就不是那么好了。”许振坤这一天的行程是在南威尔士的海滨,可除了最热的那几天,布里斯托海峡的水温到底还是太低了一些,而且海滨的景色稍微“太温和了”,林义龙在饯行宴上如此比较两个“南威尔士”的风景,“不过,这里气候很温和,而且没有蚊子——这一点,对我来说千金难换。”

“那你就打算一直在这里定居?”许振坤问道。

“怎么,不适合么?”

“我以为你只是想在这里挣钱,然后离开。”许振坤不以为然地答道,“没想到,你对这片土地这么有感情。”

“假如你说的是蚊子的话,是这样的。”林义龙答道,“心底来说,我当然更加热爱哺育我们的故土,但那里已经不适合我们了。”

“倒也是这个道理。”许振坤似乎想从自己挚友的脸上找某些不自然,没有找到,神色随即稍缓,“那我们以后就只能这么跨大半个地球相互联系了?”

“没事儿的时候也可以试着回去,只要别去主动招惹一些人,回去看看散散步也还好。”林义龙答道,“当然,这是振坤你必须拿到那边身份的前提条件下的。”

“我了解。”许振坤答道,“我这次来,给你带了一些你喜欢吃的水果,但没过机场安检,烂掉了。”

“什么水果?”

“荔枝。”许振坤答道,“跟你投资的林场一样,我也打算去投资一些农业产业,我前些日子,贷出了一小笔款子,买了一处水果种植园园。”

“啥?”林义龙惊奇地问道,“果园?”

“对的。”许振坤回答道,“就是只有350英亩的小种植园。”

“那规模不小啊。”林义龙从来没想到许振坤真的打算从事种植产业,和林义龙一样,许振坤对农业产业知之甚少。可许振坤有在农业系统从事研究的父母——这一便利条件,是林义龙所没有的——林义龙的林场只能为他带来补贴收益,而不是实实在在地产品。

“我请了专门的农业产业工人,等后年,我们就有第一批水果产出了。”许振坤有些自满地回应,“不过,我们的荔枝跟这里超市卖得荔枝很相似。虽然有些遗憾,但我能带给你的土特产,也就是这样了。”

“那你打算从这里带这里的‘土特产’回你的新南威尔士流放地?”林义龙不怀好意地打趣着,这些日子许振坤正和一个坎特伯雷的内地女生以及一个圣马丁艺术学院的本地女生打得火热,不知道到哪一步了。

众所周知,大洋洲大陆及其附近岛屿最刚开始的时候是宗主国流放囚犯的地方。

“我无所谓,不过她们却比不上你那个凯蒂,也不会把她们养在家里,顺其自然。”许振坤很随意地回答道,“毕竟这是她们的自由,也是我的自由。”

“那就好。”林义龙答道,“我很期待从振坤农场产出的荔枝。”

就这样,林义龙坐火车回家的时候,多了三大盒特易购出售的荔枝。

在不列颠,荔枝属于应季水果,绝大部分的荔枝产品来源是夏季炎热的伊比利亚半岛和加纳利群岛,相对来说进口并不算多。即使被摆在货架上,也是放到“热带和惊奇水果”的分区里,与黄菇茑杨桃芒果一类东西放在一起。假如不是特别注意这个分区的人,是懒得去看的,也没怎么听说过也没怎么看过这类水果,比如作为布莱肯林场常住居民的耶昂一家。

“这是什么玩意?”薇拉看着一堆红棕色的果实问道,纳迪亚正在楼上照看孩子,一会儿也会下来。

“难道薇拉没见过荔枝么?”林义龙问道。

“什么东西?”薇拉看起来没吃过这样的水果。

“荔枝!”林义龙重复道,“这是一种热带亚热带的水果,很甜!”

“没听说过!”薇拉话给说死了——想让耶昂姐妹尝试新食物其实很困难,除去在两年前在巴黎吃得松露炖鸡外,她们鲜少尝试其他的食物,连芒果和西柚吃得次数都屈指可数。

俄文的лnчn发音也是“荔枝”,不过来源似乎并不是中文的“荔枝”,与英文的lychee的读音更像。在莫斯科一些商店里的价格在200卢布左右半斤。对85000月卢布收入的材料科学教授来说,还是虽然不算多,但相对于苹果和梨之类的常用水果来说,也算不上少。

“试试新水果吧!”林义龙往厨房水槽那边去,洗了洗手,剥开两枚荔枝,递给薇拉和匆匆下楼的纳迪亚,“我知道你们不太想尝试新鲜食物,但我总认为,这个还不错。还有纳迪亚不要整个都吞下去,有核的。”

纳迪亚花了二十秒钟,才把被咀嚼得粉碎的荔枝吐干净。

薇拉咀嚼得第一下就发现了果核,再三确认之后才把果肉吃下肚中。

经过正确的吃法指引,纳迪亚总算尝到了甜到发齁的荔枝晶莹剔透的果肉。

“这东西太甜了!”纳迪亚品尝后做出了她的评论,“吃起来真的不错!”

“当然啦!”林义龙得意洋洋地答道,“对于食品,你应该信我啊!哪一次我害过你们!”

“这东西还是不能常吃!”薇拉提醒道,正处于哺乳期的耶昂姐妹十分注意自己和女儿们的健康,当她读到有关荔枝的神经毒性的时候,就对这个水果没什么兴趣了,“等孩子们大一些,我们就可以再试一试。”

39 返聘

以耶昂先生的聪明才智,一下子就猜出了个大概情况。

“一方面我们确实缺少这样的一个人,另一方面照顾纳迪亚的感受,所以,我感觉岳父大人在这里还算不错。”面对耶昂先生的问诘,林义龙这样答道,“此外,对于你学生的彼得,他也需要一个能展现自己的舞台。”

“我其实更希望在研究所。”耶昂先生这才发现,他的妻子女儿及学生虽然出发点不同,却不约而同地反对他再进大学和研究所,“不过,能做一些自己本行的,也凑合吧。”

“岳父大人能理解,实在是太好了。”林义龙把一小勺加热了的番茄泥喂进娜塔莎的嘴里,“这个工作也还很不错,而且并不耽误岳父大人做研究。就算想养老,那也是一个比较不错的职位,几乎没什么学术压力,工作压力也几乎没有。”

“你早就想到了我就是这么一个窝囊废?”耶昂先生丧气的说道。

“这不能说是窝囊废!这份工作就算不聘请耶昂先生,我们也要聘用一个工资更高的人。”林义龙答道,“所以,假如您想找个体面的贴合您专业的工作,其实这份工作也不错——假如,岳父大人想在这里开个小超市或者小酒馆,生活压力太大,并不太适合您的身体。”

这个评论一下子就让耶昂先生垂头丧气,他看了看林义龙怀中的外孙女,沉重地点了点头,接受了。

林义龙随即站起,从门外薇拉手中又接过谭尼卡,把起居室留给耶昂父女。

耶昂先生伤心地把纳迪亚数落了一通,让这个短暂的不愉快的小插曲就这么揭过了。

当耶昂姐妹非常妥帖地安置好谭尼卡和娜塔莎,林义龙把许振坤的故事讲给她们听,在听到林义龙又参加了类似几年前他们相互“结识”的那场聚会后,薇拉明显有些紧张了。

“不过不要紧,也就限于这样了,没有更深的关系了。”林义龙谈起当天晚上自己的行动,着重讲了他“当时没有选择女伴,而是非常知趣地在餐毕后离开”这个决定,非常巧妙地回避了当天晚上前往艾米那里过夜的事实,“所以,人总会变的。”

“你们为什么情感路上都这么不顺利呢?”纳迪亚在旁边问道,“你跟我说过韩雨曦和你之间的故事,而你那个好友许振坤也是遭受很严重的挫折;至于你们现在嘛,你们又”

“我们又什么啦?”林义龙坏坏地问道。

纳迪亚本来想用“花心”这个词来的,可她却不得不重新组织一下语言:“我是说你那个朋友有些自暴自弃了!”

“这么说,我也算自暴自弃了?”林义龙追问。

“幸运的是,义龙你遇到了我和薇拉。”纳迪亚笑着,紧紧地搂着林义龙的左手,薇拉也同步地搂紧了林义龙的右手“但你的那个朋友,并没有我们。”

“也对!”林义龙很随意地答道,“我倒是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们俩。为什么已经退休了的岳父大人要重新找工作呢?”

“没什么理由,只是现在在这里呆着无所事事,也总不想仰仗女儿一家的鼻息过活。”纳迪亚答道,“他们的退休金,根本不够在这边生活的,衣食住行用都要花钱。”

林义龙父母,每个月的三份(林父一份,林母两份)退休金折合成英镑大概在两千五百镑上下,足够让这样年轻的退休人员好好享受退休生活,可耶昂夫妇的退休金却远远不够,尤其是耶昂太太现阶段连收入都没有的情况下。

玛利亚-乌斯诺夫娜作为纳迪亚和薇拉的妈妈,跟已经退休相比的而且强势的林母对比,年轻了10岁有余,年初时刚满46岁。

这个年龄远达不到退休年龄。虽然大自己将近14岁的丈夫已经退休,在莫斯科,耶昂太太还有自己的工作。不过,这个坐办公室的负责文书的并不着急回去,自己的丈夫被塔尔波特港的炼钢厂重新雇佣。假如夫妻俩打算在斯旺西安家,她也要找到自己的工作才行,这样才能让耶昂先生的退休生活过得更宽裕些。

纳迪亚和薇拉是不能直接给她父母钱的,尊严问题暂且不谈,从经济角度考虑,林义龙给耶昂姐妹俩只是担保了的信用额度,这并不能算在她们的名下的收入;研究所和私人医院暂时没有产出,并不能直接给两人带来直接的现金流。姐妹俩每个月的收入只有两项,一是从“布莱肯林场公司”获得的月入有1600镑;二是博士学位的赞助和津贴一个月能有1400镑——去税后能拿到手的现金也就可怜2500镑。被耶昂姐妹妥善地保管了起来,以应对一些低概率的事件后续养女儿的基金。总结来说,耶昂姐妹现在就算有心,除了工作机会,也是没什么能力资助自己父母的。

“那让妈妈去我那里吧。”薇拉这时接过了这个重担,“虽然职位也许并不符合,但也可以进行调节,比如后勤部门文书。工作轻巧,收入也不算很低。”

“咳咳,那么你打算给岳母大人开多少工资?”林义龙提醒道,“我要提醒薇拉,一个只是在文书方面专长的后勤负责人工资并不高,并不比你的博士补贴高多少。”

“我相信义龙你总能想出办法的。”薇拉在一旁做出了小女儿般的可爱状,让林义龙无法忍心拒绝,“毕竟假如1000人的医疗队伍,总需要一些专职的行政人员的,对吧?”

“不如让岳母大人去弄一个法律助理的资格,以后让她负责薇拉医院的质量控制。”林义龙想了想,还是决定跟着自己的老本行方向去。医疗纠纷对别说是对普通人,就让律师也很挠头,就算有非常专业的医疗背景,专职医疗过失的律师也介入也不能完美地处理纠纷——安排一些专职的行政人员总能先医疗事故的相关方来平复心情,“这样的安排,纳迪亚觉得如何?”

“完美。”

40 重逢

邦妮从香港抵达了英国,自己在卡迪夫的市中心租了一个700镑一个月的公寓,就此在南威尔士安顿了下来。

邦妮和尼尔斯以及亚历克斯也都是同学,所以几个老同学把所有能找到的同学都聚在离他们经常一起聚餐的一家印度咖喱店,一起聚会。

来的人也不是很多,除了林义龙、尼尔斯以及亚历克斯以外,只来了一个在卡迪夫工作的本杰明和一个在布里真德做质量管理的克莱门汀——后者以内科医生在伦敦工作了十多年才因为父母身体原因转行学法,已经快50岁了,是他们同学中最年长的人。

就算几个同学合办律师行,他们的私下的聚会也差不多仍然是一年一次,有的时候人数少到了变成“经营合伙人”会议的意味,但这次聚会,显然并不是这样。

“吃男人亏”的这个话题,也曾离异过得老大姐的克莱门汀还是和邦妮有共同语言的,两个大龄“女孩”的离去这让在场的男同学们有些微妙了起来。

忘记说了,所有男士到现在也仍然单身,而其他未参加这次临时以欢迎邦妮重返威尔士的聚会的同学,大多都结婚了。

“听说你搬到卡迪夫去了?”林义龙问本杰明。

“我都已经搬到那儿好些年了。”本杰明不在意地答道,“虽然每天通勤很好,但我还是决定在卡迪夫开始我自己的生活。”

本杰明的父亲在西格拉摩根当地是一个小有名气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本杰明本业也不是法学,而是航空工业(风洞方向)的硕士。在他父亲的帮助下重新选择行业,并在当地执业。可林义龙从未想到本杰明竟然去了卡迪夫。

“不知道你们每天晚上的娱乐是什么。”本杰明的声音很有特色,虽然低沉却并不属于压迫式的嗓音,“我每天晚上看完电视,我一般都去听广播的广播剧,我得这么说,现在的广播剧比电视剧好看多了,至少比埃莫代尔和伦敦西区要强。”

“古典音乐fm。”林义龙答道,“甚至有的时候一边写报告一边听,但是里面的音乐重复太多了,虽然不同演奏版本,可也就这样吧。”

“你还真听古典音乐fm啊!”已经介绍过,尼尔斯就算平时也是一脸凶悍的样子,所以他询问林义龙的时候的表情有些狰狞——虽然同学们来说,都已经习惯尼尔斯的这张脸了。

“我讨厌现代音乐,最多听一听稍微抒情一点的小调,总体来说,基本不碰从布鲁斯和爵士乐时期开始的现代音乐

很快,几个人的注意力全都转向到广播节目上去了。

剩下倒是惯常地相互描述自己的旅行见闻和一些经历,只是大家的工作性质一样,并不会真的有人喜欢听别人的描述,也只是尽量装出感兴趣的样子,仅此而已。

实话实说也是这样,亚历克斯和尼尔斯也经常会因为各种原因去爱尔兰、百慕大和狮城,也偶尔会去大洋洲和北美,对海外度假并不陌生——这比只在本地执业偶尔出游的本杰明要强得多。

就在几个人对本杰明的演说有些厌恶想要表达出来的时候,克莱门汀和邦妮完成了“女孩们的窃窃私语”,回到了她们的座位上。

和本杰明类似,克莱门汀的父亲也同样曾是小有名气的执业律师,克莱门汀的母亲离世很早,在很大一部分时间里,比如出席一些社区和郡的社交场合,她都代理着她父亲女伴的角色,所以一眼看出尼尔斯、亚历克斯和林义龙三人彬彬有礼的“不耐烦”,表达出要离去的愿望,林义龙他们很知趣地就坡下驴了。

因为本杰明打算趁这个契机回来看看他的父母,往东面的旅人,只剩下了林义龙和邦妮。

很自然的,“当地人”认为林义龙和邦妮顺路,而且按照他的习惯,也会送邦妮回家。尼尔斯和克莱门汀顺路,本杰明自己坐还未收车的巴士,亚历克斯住得离市中心不远,可以自己走回去。

有些尴尬的氛围。

“走吧,我送你去车站。”林义龙为邦妮提供了顺路的旅程,邦妮的公寓离卡迪夫的汽车总站几乎是近在咫尺,邦妮就接受了林义龙的便利。

“你还是喜欢摩托车。”看着耶昂姐妹为林义龙买的小踏板轻骑,邦妮说道。

“要不是威尔士这么多山,我更愿意骑自行车。”林义龙笑着说。

跟邦妮一起,虽然没有像和耶昂姐妹那么放松,却比刚才和几个同学聚会时轻快很多,林义龙看了一眼在一旁微笑着的邦妮,为她递来一个摩托车头盔。

两人随后骑上摩托,邦妮温柔地扶着林义龙的肩膀。

在某种莫名的紧张中,林义龙载着邦妮来到了西格拉摩根的汽车总站,汽车总站旁的特易购还在营业,里面的咖啡馆也是如此。

时间很不巧,去卡迪夫的班车刚离开,下一班还要一个小时。

“喝杯茶,吃点甜食吧。”邦妮这样建议道。

“好。”知道邦妮有话跟自己说,林义龙很愉快的答应了。

两人对坐着,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很遗憾,我想你也收到我的邮件了。”林义龙发现了一个非常不错的着手点,“就业暂时是不行的,所以只能提供给你支付学费的法律实践课,你理解的吧。”

“当然,这是硬性要求。”邦妮点点头,“感谢你的体恤。”

两个人随即陷入了奇怪的安静中——应该说安静的对视,打量着十年后在威尔士的重遇。

率先认输的,仍然是林义龙。

“是我让你有些难做了么?”邦妮问道。

“说不难做,也许只是安慰你,”林义龙说道,“我们也不必要在这方面隐瞒,对尼尔斯和亚历克斯来说,他们没有培养实习生的义务;对凯蒂来说,她有可能多一个情敌;最后,还有我和雷并不是太差的关系。所以,假如我们的关系没到一定程度,我是不可能这样做的。我想,你也从这次聚会发现了吧。”

“是的。”邦妮察觉到了亚历克斯无意中流露出的一丝不满,她知道这种不满的来源。

“邦妮,你也明白,除非你再也不想去香江,你最后非常有可能直接去香江接手雷之前的那摊,直接和正在做监管的雷做对手。”林义龙直勾勾地看着邦妮,非常认真的说道,“作为最了解雷的人,我希望邦妮你发挥出你的价值。作为你的老板,对你的职业展望也就是这些。”

41 游艇

从拿破仑战争结束开始,从巴塞罗那到里窝那地中海海岸的港口中,都塞满了属于达官贵人们的游艇。这里相比伦敦巴黎,温度是十分适宜的,沙滩海岸能让人忘却都市生活的一切。

对耶昂姐妹来说,也是如此。

在正式地开始工作前,她们还有10天左右的假期可以使用。在姐妹俩计划外加林义龙的增加预算的情况下,他们的旅程就变成了布莱肯林场居民们的游艇旅行。

林义龙最刚开始打算一段邮轮航行来着,从南安普顿一直开到蒙特卡洛。可船期刚好没有从南安普顿往西地中海的,这才作罢,选择了一艘租价为89万欧元一周的漂亮游艇“乌托邦”。

“乌托邦”由丹麦的阿贝京拉斯穆森公司制造,有775米长,各种设施从上到下分布在5层甲板上,23名船员对7个大人两个小孩和一名保姆组成的队伍来说,绰绰有余。

与知名的地中海最顶级的4000镑人夜价格的邮轮相比,79万英镑确实很奢侈一些。不过付出的钱能让林义龙自己决定航线,决定日期,而不用像邮轮那样需要遵照固定的船期;在海上,林义龙也用不着考虑路上的各种问题,直接享受就好。

虽说如此,但这个价格实在不算低。林父林母肯定是无法接受相当四倍于他们一年销售代购数额的昂贵假期的,林义龙在通知林父林母时推脱说是是某个“农民俱乐部”的朋友欠他一个人情才坐上的。

蒙特卡洛是旅程的,他们会接连前往y、里窝那、奇维塔韦基亚和阿玛菲,最后经过拿皇的出生地阿雅克肖盘桓一晚,返回蓝色海岸。

从卡迪夫威尔士机场并没有直达蓝色海岸的航班,要么从阿姆斯特丹中转,要么从巴黎中转,不过这样到底还是不算适宜的。即为了节省旅程,又为了提高整个旅行的档次,林义龙第二次选择了租赁商务机的方式进行出行。在作为节点的蓝色海岸机场,他们将转乘直升机,直接在摩纳哥的海滨降下这里距离蒙特卡洛只有不到两公里,再乘坐汽车前往蒙特卡洛港口。

“这实在是太奢侈了。”林母在直升飞机停机坪等待林父和纳迪亚一行人的间歇,向林义龙叹道,她自认为也算见过一些大世面的人,却不得不对“林义龙朋友”安排有些受宠若惊。

这种“惊吓”尚未结束,林母就被除了感叹“壮观”以外,并没有什么更准确的词汇形容面前相当于一幢大别墅大小的游艇“伤害”了眼睛。

所有艇员们,都在船艉第二层的主要入口恭候着他们一行,林义龙首先和船长握手,然后在船长的介绍下分别和大副、二副、轮机长和工程师、第一侍者、厨师和剩下的服务员握手。耶昂姐妹也学着他的样子抱着谭尼卡和娜塔莎与船员们握手致意。

已经经历过所谓“上流社会”的这些人肯定判断出了林义龙与耶昂姐妹的关系,不过他们受限于雇佣合同的保密条款和“礼节”是不能对林义龙的生活方式进行评论的。

“蒙蒂尔先生,我想你已经知道我们要去的航线了吧。”林义龙在客人与船员的见面仪式之后就来到了舰桥,与船长商定航行线路,“我想在摩纳哥四周逛逛,我们最晚可以什么时候能离岗”

“我们最晚可以晚上6:30从港口出发,因为再晚的话,暮色降临,很难顺利地出港。”船长回答道,“然后,我们就能不急不忙地地抵达y了。”

“那么,小艇呢”林义龙问道,“我想带我父母去著名的菠菜业名利场去看看,最好能在晚上10点钟左右能出海的方法。”

“用小艇来完成接送完全没问题。”船长笑道,“你的希望就是我的指示,那么厨师长还需要准备晚餐么”

“应该不用了,我在酒店订了餐。”林义龙答道,“不过我女儿的保姆应当会留在游艇上用餐,但你可以让侍者去问问她。”

除去林义龙和耶昂姐妹占据的“主人套房”,这艘船上还分布着五间不同大小的客房,最大的两个自然被安排给了林父林母和耶昂夫妇。里面的陈设大部分都是艺术定制款,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货真价实的古玩尽管,林义龙并不太懂这些东西。

过惯了苦日子的林父林母和耶昂夫妇像穷亲戚进城一样小心翼翼地绕着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走,生怕被船员“讹”上。

“没关系的。”林义龙试图缓解自己父母的紧张感,“这些虽然都是所谓的古董,但也就值二三十镑左右,跟旧货市场上卖得那些东西都差不多不,假如两相对比起来,旧物和古董之间只差了发现美的眼睛。”

虽说如此,几位退休金领取者依然十分拘束,直到林义龙要求船员把易碎的古董给收到箱子里后,才算稍稍放平了心态,开始按照他们自己的步调在船舱内“探险”。

午餐是在游艇上由游艇的两位厨师制作的,以俄式菜肴为主。对俄式菜肴,林义龙最厌恶同时也最喜欢的就是里面的酸味不知道这些东欧人发了什么疯,色拉要带酸味的;汤也要带酸味的;肉类主菜附带着的佐餐汁也有可能是带酸味的;就连甜品,如果不特地提一下,也会是带酸味的。似乎是厨师长留意到除了林父和耶昂先生外没人喝酒精饮料,厨师尽可能地用淡酸奶和调味用格瓦斯为主要调味料制作食物以中和不饮酒者配上的甜味饮料的不协调感。

餐桌的服务员受过俄式的餐桌礼仪的培训菜肴在厨房制熟,将每道菜肴放人一个精致的餐盘上,采用肩上托盘方法,将菜肴送至餐厅服务桌上,然后使用左手,以胸前托盘方法请客人欣赏菜肴,然后用右手通过服务叉和服务匙为每个顾客分菜,而不是类似美式的快餐服务,直接用用盘子一道一道地流水式走菜。

“bonvoya“林义龙发布了很简短的祝酒辞。

42 丰特维港

吃完午饭,林义龙带着林父林母一起在摩纳哥的海滨逛了逛,在蒙特卡洛中心广场的咖啡厅里喝了冰咖啡消暑。

“这里真的比南威尔士热多了“林母说道,“这么热的天,英国人竟然来这里找罪受”

“我一般不会向更南的地方出行。”林义龙出汗也不少,他擦着脸上和脖子上的汗珠,“要不是纳迪亚和薇拉,我也不会出来,即使出来,也会在有空调的咖啡厅或者冷饮厅要知道,这里还不是最热的地方,比如西班牙南面的塞维利亚和法国的波尔多地区,有的时候温度能达到40度呢”

“真热”林父也开始抱怨天气,“现在看来,还是威尔士住得愉快。”

“龙龙,你还记得我那个下属的女儿吧,就是两个月前去过你伦敦公寓的艾米。”林母找了个话题开始聊,“我前几天遇到她了,她现在就住在我们隔壁楼,可能她的境况真的很好了。”

“谁知道”听到林母和艾米在公寓楼下偶遇的经历,林义龙只能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那这个意思是说,老娘你的还款有着落了”

“走一步算一步呗。”林母毫不担心她的债务是否能得到清偿,“虽然日子可能过的有点苦,但以他攒些钱是没什么太大问题的。”

艾米父亲向林母借贷的那笔信用贷款总额现在为20万英镑左右,这些日子外汇市场有些不振,导致汇兑的成本增加,无形中增大了艾米父亲的还款压力,再加上一年15的借款利息,更是令这个男人十分头疼。以他每个月将近3000英镑的薪水,刨去固定花销,也只堪堪够偿还林母那笔借款的利息的。

这不是困扰林义龙的问题但作为女儿而被卷入的艾米,好像真的有些可怜了。

唔,也许不可怜。

英国人孤悬海外,在民间也有一种体会至深的实实在在的“吃瓜情节”,如英国人常挂在嘴边的“这是生活的一部分,不爽不要玩”“不要伤心,要快乐”等好几句话,都是站在旁观者而极少带入当事方的视角分析问题。想从英国人那边听到些许安慰的话,不能说没有,但考虑到英国人在书面语最经常表示遗憾而不是歉意的这种情况,很困难。

把这种“吃瓜情节”学了一点皮毛的林义龙,稍稍冷静了一下,稍微缓解了某种“突如其来”的同情之意。

“其实,如果论起旅游项目,这里购物还算不错。”林义龙说道,“但也跟伦敦也比不了,这个时候,没有f1蒙特卡洛站得比赛,也没有歌舞剧,能消遣的地方,只有游艇码头和菠菜中心了。”

林母表示理解,觉得也休息够了,就带着林父一起去附近的商店去看一看即使现在买起来也有些吃力化妆品的时尚衣饰去了,把林义龙一个人留在了中心广场。

林义龙也没闲着,去了地产经纪人那里,要看自己在一个月前购置的新住所。

地产经纪公司的老板也在,他大费周章地向林义龙表达了诚挚的歉意,并亲自带他去正在重新布置得新房那边。

装修和加固工程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公寓入门很显眼的围绕在公寓天井的楼梯和电梯被拆除,被赋予了客厅、起居室书房和主卧的新功能。

“能在游艇展之前完工么“林义龙问道。

摩纳哥游艇展几乎是全世界最大的游艇展,之所以加上“几乎”二字,是因为毕竟池塘那边才是最大的私人游艇市场,故而在成交量上,摩纳哥可能比不上佛罗里达;摩纳哥游艇展所试图表达出来的“奢华”的生活方式,才是它最吸引人的地方。无数富豪、名流或者他们的经纪人都会在这个在九月下旬的展会上露面。

至于林义龙,完全出于对这个被描绘得丰富多彩游艇展的好奇,才准备在9月末来这里看看然而附近的酒店却早已被预订一空。既然有房子也没有非要去外面住的道理,假如能在这之前通过环境验收得话,他就能入住进这里了。

“我们将尽全力。”陪同两人的工头说道,“争取在那之前完成整个工作。”

“这样最好。”林义龙不自觉地带上了和农民俱乐部里的“朋友们”学来的英国人和善同时也趾高气扬的派头,跟从布里斯托尔雇来得工地监理聊了聊,很满意现行的进度,就离开了。

无论来摩纳哥的布莱肯林场居民如何闲逛,以公国如此袖珍的面积上诸多不对外开放的小区和会馆,天气又如此炎热,他们肯定也会回来得很早,林义龙直奔游艇码头,回到了“乌托邦”。

游艇正准备出海,林义龙订下的下一站是位于意大利沿海的y,离蒙特卡洛港并不算太远,这艘巡航航速14海里时的游艇航行8个小时就能到那里,但正如船长说的那样,夜间航行没有问题,出港却稍微难办。于是乎,游艇必须在日落之前出海,拿快艇来运输客人。

“需要我留在这里等其他客人么”船长看到林义龙返回,这样问道。

“没有必要,我之前曾经来过这里,没地方逛了。”这个话题让林义龙想起自己和艾米在蒙特卡洛呆得十分甜蜜的几天,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只是稍微陷入沉思三秒钟,林义龙就回过了神来。

“船长先生,你到过摩纳哥游艇展么”林义龙觉得这个时间也很早,既然他身处摩纳哥,自然对举世瞩目的游艇展非常有兴趣。

“没有。”船长答道,“说来也巧,那段时间我不是在海上漂泊就是在岸上休假先生你大概知道,海员假如有假期回到岸上,时间都很长,假期中是不会有太多念头想回到海上的。”

“这倒也是。”林义龙有些失望地同意了船长的看法。

“而且,就算到时候我们这艘船恰好在蓝色海岸,单单就赫剌克勒斯港来说i,我们这种不是参展游艇是没办法进入停泊的。”船长解释道,“所以,除非是我刚刚结束一段工作,不然我是不会去那里的。”

“不去那里找工作”

“那是游艇展,只是一个展示平台罢了,船员有船员的就业渠道,我也没有必要去那里。”船长答道。

43 塔尔伯特钢铁

假如对中世纪地中海贸易没兴趣,绝对不知道y这样的城市对欧洲的意义的。

林义龙虽然对这方面有些兴趣,却并不对y这个城市有任何感觉。这座城市和威尼斯从漫长的中世纪起到拿破仑战争时期同为商业共x和国,却远没有“亚得里亚海明珠”威尼斯那样对游人的吸引力。

同样的情形还发生在托斯卡纳大区的里窝那和坎帕尼亚大区的阿玛菲这两个也曾显赫一时的城市国只是,这两个大区首府的佛罗伦萨和那不勒斯知名度更高。

顺带一提,林义龙周围的留学群体中,谈及“最糟糕的雇主”评选,意大利人总是能名列前茅。尽管林义龙没碰到过意大利雇主,但对其“低薪并多事”的盛名还是有所耳闻的。结合林义龙在几次农展会和意大利人打交道的经验,他对以荷尔蒙为燃料的意大利人是没什么好印象的。

对意大利人的坏印象演变成对意大利的坏印象,也许意大利风景很好,但林义龙却并没觉得比南威尔士好到哪里去。

所以,等游艇到达里窝那,林义龙没有跟着其他人前往文艺复兴之都的佛罗伦萨,有一些庶务需要他处理。

这一年春季,除了福斯特公司向股票持有人的增资外,6000名塔尔波特制铁的存亡更让整个威尔士关注。

塔尔波特港位于西格拉摩根,名字来自于在19世纪在这里投资深水港的塔尔波特家族,名字虽然有“港”,虽然也确实能装卸17万吨船舶,这里并不是太著名的深水港,自然也没法跟地中海的现代海港相比。能对比的地中海港口,有且仅有曾经繁华热闹的里窝那。就算这样,在这上面需要进行的扩建,还是必要的。

钢铁行业在西欧已经是夕阳产业了。产业的转移使得作为“欧洲煤钢联营”作为最基本主体的欧盟并没有在这份20世纪五十年代签订的文件到期时继续扩展其生命周期,而是宣布到期终止。也没什么资本和精力,投入到只亏钱的行业里去了。转型倒也不是不能,可特种钢材市场已经饱和了,只有贱金属是没有办法与东亚的外来者争夺市场的。

所以,这些工厂只能转型,作为英国本土最大也许是欧洲第三大的钢铁产业,塔尔波特制铁被废弃也只是时间问题。

林义龙就是要推进这个企业的转型纳迪亚名下正完成筹备的研究所,就在他的计划内。

在接手塔尔伯特钢铁的过程中,林义龙发现这个钢厂的工人退休金计划内的花费已经被钢厂之前的雇主借去进行生产作者注确有其事viaaene。自己一旦接手,面临着将近25亿英镑的资金缺口,而这是出让人有意没有向外透露的。在英国企业并购和兼并的法律中,出让人没有这种对买受人说明所有事项的义务,如果因为调查不审慎而导致损失,就是损失,得买受人自己承担。当林义龙把所有的细节都掌握了之后让凯蒂负责这项收购谈判凯蒂不孚他望地减少了这笔开销。

作为粗钢的大生产商,附近没有造船厂,也没有特别大汽车的生产商,因为东亚的粗钢低价出口,价格也提不上来。不如早些把整个钢厂转型,生产作为新材料的碳纤维和复合纤维,更符合林义龙的规划一些。

塔尔波特港也确实是最好的地方,空巴的英国组装厂和零件生产厂位于纽波特,距离塔尔波特港不到一个半小时的路程;钢铁厂旁边就是热电厂,可以需要生产铝和碳纤维和玻璃纤维所需要的“便宜能源”。虽然采掘不振,可只要需要,煤也可以在附近直接以廉价入手。此外,林义龙也可以考虑向威斯敏斯特的国库申请一笔补贴,跟环境税有关。

“既然我们一直都在被课以碳排放税,要不然就向钢进口商征收同样的碳排放税,要么就通过特别补贴的形式,免去我们的碳排放税。”林义龙与代表塔尔波特港所在地区的内森议员阁下十分诚恳地通过电话会议谈及他们收购之后需要面临的问题,“不然,只是在钢铁产品的竞争力上,无论如何也是敌不过竞争对手的。”

立场不同,认为的“正义”也不同,这一点在环境税上,林义龙的观点就和鼓吹“平衡贸易”的某房地产商人类似;假如不是在图书馆或者办公室读死书的贸易行业人士,就应该知道一旦给欧盟外输欧盟商品加上环境税税率,东亚的贸易比较优势将荡然无存,完全竞争不过本地生产的粗钢这也确实是欧盟内部的工业企业积极游说并呼吁的。

抛给内森议员的问题是难于取舍的两难问题,由于贸易国际化和贸易框架的限制,威斯敏斯特是不能给钢铁产业补贴或者税务减免的国际贸易绝不会单单对东亚这边,对池塘那边,对非洲和中东也是需要采用类似的贸易举措的。一旦采用林义龙所主张的“补贴”方法,甚至有可能陷入更加严重的贸易纠纷中,是最不可能的可行性方案。

内森议员不可能会因为这个问题对林义龙敷衍,议员更怕塔尔波特制铁关闭对他选情造成的恶劣后果,假如他想继续在这个位置为选民服务的话,他不能不响应林义龙这个提议。

林义龙明明知道这个问题不可能获得支持,就算搞定了内森议员,至少在威斯敏斯特宫这个层面仍然势单力孤、假如林义龙生产碳纤维的话,必然要在钢铁厂旁边兴建化工厂即使碳纤维生产并不在高污染的列表中,可塔尔波特港的住户并不会听林义龙或者他所邀请的专家的意见,只相信自己所见到的。可这种观念和让自己失业的选择二选一,两相其害取其轻者,肯定是“资方”的意志得到贯彻没钱的日子,果然很痛苦。

44 阿玛菲海岸

“林先生,你知道,摩托艇是需要执照的吧。”船行至阿玛菲海岸,林义龙突发奇想地想试试很多人都在玩得摩托艇,却被自己的艇员阻拦了。

“不知道。”林义龙坦诚地答道,“我们现在正在公海海域,用不着严格遵守的资格要求吧。”

“我们在专属经济区,很遗憾,还是需要的。”船员说道,“就算不在,这条船在马耳他注册,马耳他的法律也对这里有要求。如果没有执照,很抱歉,按照安全规定,我不能让林先生你骑乘摩托艇。”艇员摇摇头,把摩托艇放了回去。

林义龙随后在内心里咒骂着。

这艘游艇上所有的玩具都配备——所谓的玩具,指的是小型潜艇、冲锋舟、摩托艇之类——可林义龙被告知,就算是这样,他也要有相应的驾照和必须的其他资格才行,这令这个林场主人十分不爽。对比来看,在布莱肯林场,无论是跨骑乘得全地形车还是座位的全地形车,理论上也都是需要汽车驾照而不是摩托车驾照,这让试图操纵“无照”驾驶摩托艇泛舟于地中海林义龙十分扫兴。

阿玛菲是林义龙这次的最后一站——至于西西里岛的美丽传说,虽有心,可那里的“马菲亚”传说更为知名也更加致命,耶昂姐妹和林父林母还是慑于这样的威名放弃了那里。

阿玛菲海岸在林义龙看来是意大利最适合修养的地方——悬崖和树林只是安安静静地矗立在海岸边上,仿佛杳无人迹,只能从海上才能看到悬崖下的隐藏起来的居所,仿佛为隐士准备的别墅一般。倘若把地中海比作班级,热热闹闹蓝色海岸是惊艳的明星女生,那么谧静的阿玛菲就是耐看的小家碧玉,风尘气不能说没有,更令人看着顺眼。

“要是我们的土地能延伸到海岸线就好了。”林义龙在整理行李时,这样叹道,“不会比这里差的。”

“我们那儿延伸到海岸只有塔尔波特港,一个近似的工业废墟。”薇拉在旁边劝说道,林义龙是真的有可能吧他的土地通过购买,延伸到海边的,但这样做无疑是一桩引人注意的蠢事。

“假如,我们有自己的一艘船就好了。”纳迪亚说道,“要是有什么假期,想去哪里就去哪儿,更不用理会船长和船员的限制,都是自己家里人。”

“这笔开销,不会少多少的吧。”林义龙抽出了一个信封,里面是船长给他列的所有不包括在船费里的开销,金额在24万镑左右。

仅仅十天,假期所花费的一百万镑,就如同节日的焰火一般,“咻”地一下燃尽了。

虽然这笔钱可能是在避税项下的开销,即使不花,也有可能会被税务人员从账上划走,可花在自己身上,完全是另外一种感受了——不是生活质量的加项,而是减项。

“那义龙你喜不喜欢这样的旅行?”薇拉看完花费单,又看完睁着漂亮的大眼睛,问道。

“我不知道。”林义龙摇了摇头,船员的服务周到细致,船长和大副十分专业,沿途风景也十分惬意,林义龙却完全没有在布莱肯林场自由自在的感觉,只是装作习惯“蓝色海岸”的生活方式。在游艇上度过的这几天,比他在伦敦的俱乐部更累。

装x,不仅需要与之相配得脑力,也需要与之相符的体力才可以。

即使林义龙不缺钱,这样的一笔花费让市民出身的他仍然感觉十分空虚——换句话说,没感到多花出去的数额弥补的上他的花费。

“说是守财奴也好,说我有些犯贱也罢,我就是感觉不太舒服。”林义龙在下船的第一晚在他阿玛菲酒店的阳台上给刚从香江回到西德尼的许振坤诉苦,“这就像卫生纸,你可以买1镑15包的,也可以买12镑一包的,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选后者。”

“说明你还是太闲了。”许振坤吐槽道,“这么说吧,假如你一个月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赚300万,你是绝对不会有这个想法的。”

“所以呢?”林义龙不喜欢许振坤这套说辞,“假如,我还是在正正经经的上班,也就不会花这么一笔钱了,而且我也不是没在这边‘挣英镑花英镑’过,可过得生活还是很艰难。我觉得,你要是在那边呆得时间长了,你也会有这种想法的。”

“我是说,你来钱的速度实在是太快。”许振坤进一步聊起他的分析,“假如你坐实业或者像基金公司的交易员那样挣一些‘辛苦钱’,你就不会这样了;你会认为这样的待遇符合你的付出,你现在只是没调节好罢了。”

“我要是能躺着挣钱,为什么要坐着挣钱呢。”林义龙完全发挥了他的“无脑”特质,“这种调节,让我感觉不太舒服。”

“你觉得不舒服的话,就不要做啊!”许振坤答道,“反正也只是试一试这种生活方式,又不是非要这样。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是了。你只不过,做了一次错误的投资,输了一些钱,仅此而已。不过,我想叔叔阿姨他们,也享受过了,所以,这也没什么。别那么想不开,要不然给人的感觉,就像输不起一样。”

“没人喜欢输。”林义龙淡淡地说道。

“输了就是输了,已经是历史了,没办法改变了的吧。”说罢,许振坤觉得自己已经完成对林义龙的开导,“反正你也没失去太多,就当买彩票没中奖,把这个事情揭过去吧。”

林义龙价值观如此,没有更改的念头。

“既然你都在夏天招待我了,那你愿不愿意在北半球冬季来新南威尔士过春节?”许振坤不在继续劝慰,换了个话题,发出了他的邀请。

“我倒是很想,但去大洋洲过春节这个选项不太可能。”林义龙拒绝的十分直接,“你看,我女儿才刚刚出生,如果去澳大利亚,只能是我一个人,所以,你愿意继续邀请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去‘殖民地’看一看。”

45 提前祝贺

布莱肯林场的居民们返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们是乘坐包机,从那不勒斯国际机场飞到最近的斯旺西机场,再坐出租车回来的,尽管最后的一段行程稍微逊色,每人每天花费14000镑也算是圆满地结束了可能是林义龙迄今为止最为昂贵的旅行()。

尽管林义龙并不觉得假期有多么舒服,可其他人玩得很不错林父甚至在波托费拉约海港外钓到了一条比目鱼,林母和耶昂夫人则一直在争吵国际象棋;大病初愈的耶昂先生,一直在游泳池旁的躺椅上晒太阳;耶昂姐妹则好好地在地中海畅游——只有林义龙,从里窝那开始,就装出非常繁忙得样子,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玩游戏。

回到了家,回归了文明,与耶昂姐妹假期结束前亲热了一番。林义龙在周六,前往伦敦,凯蒂自从短暂地处理完塔尔伯特钢铁的会议,一直呆在那里。

除去作为林义龙助理得工作,凯蒂同时也在筹备自己的竞选。

在一些铁票仓,党派的提名往往比所有因素都重要。正如斯卡波罗和维特比选区的菲斯科先生的情况一样,乡下永远是托利党的铁票仓;城市贫民集中的区域永远是左翼在野党的铁票仓;至于城镇平民,则一直支持辉格党。

林义龙情感上更加支持辉格党。法律界因为委托人来源的不同,按照执业范围也是区分不同的派系的,扎根乡下的律师事务所,大多都支持托利党;根植市中心主营业务范围就业和福利的律师们,大多都支持左翼在野党;至于跨国的商业和金融律师,一般都会支持辉格党——恰好林义龙老雇主艾伦宾汉姆顿的大多数雇员,都是辉格党徒。这个集合,包括了凯瑟琳怀特豪斯小姐。

对凯蒂来说,这个契机十分关键议员出缺而补选的选区,刚好是林义龙之前一直在伦敦寓居的泰晤士河畔金士顿。

林义龙特别为凯蒂在金士顿靠近泰晤士河畔买了一间三居室的公寓,凯蒂以后就会住在这里了——在金士顿竞选有一个额外好处,这里的选民大多数都是城市中产,当其他选区的议员试图只开平价车的把自己包装成亲民的样子的时候,在泰晤士河畔金士顿完全没有这个顾虑。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呢?”看到已经按照自己习惯布置好了的公寓,凯蒂用颤抖的音调问道。

这里的布置,几乎与凯蒂在博纳斯海滨的别墅类似,盘子和被子甚至只是偶尔想吃却不知道放在哪里了的巧克力酱,都整整齐齐地摆在她最经常摆放的地方——至于卧室里,音响、衣柜甚至床头柜也都按照她的习惯的位置——有些地方,是凯蒂的父母也很难发现的。

当一个人对你的一切都知晓到这个份上,确实十分可怖——即使凯蒂知道以后几乎再也无法摆脱林义龙的控制,可他已然做到这个份上,也太令她惶恐不安了一些。

“我们这么亲密,在意一些也没什么的吧。”林义龙用颇为大度的声调说道,“你能理解吧。”

“我只是有一事不解,我至少让义龙你跟我确定一下。”凯蒂询问道。

“你是从进入农民俱乐部之后,就开始考虑让一个你信任的人进入威斯敏斯特宫?”凯蒂问道。

“从来没想过。”这个事儿无论如何是不能承认的,于公于私皆是如此,“凯蒂你也知道我现在并不是真的需要一个在威斯敏斯特宫的代言人,即使我需要,也可以通过各种形式去换取影响。在伦敦城,就有专门从事这种游说的人。虽然说,这样有些便利,对我的意义没有你实现梦想来得更大。爱人之间是愿意相互取悦的,不是么?”

这个理论把凯蒂说得哑口无言,她一时竟然找不到可以动用的论点反驳林义龙。

“就算人的梦想一直在变,但总归是有一个衡量尺度的,要不然就是搞混了目的和手段,我们之前和法蒂玛一起谈过这个话题。”林义龙微笑着提醒凯蒂。

“那假如我不愿意继续做下去了呢?”凯蒂问道,这是她最最迫切想要知道的底限。

“回归家庭,留在我身边相夫教子好啦。”旁边没人,林义龙就直接抱着凯蒂亲吻,“这条路对凯蒂现在也是敞开着的,不过我尊重你的选择,除非你自己觉得厌了烦了或者这条路走错了,不是必须的时刻,我是不会要求你这么做的。我想,你懂我想说什么,对不对?”

凯蒂没不知趣地推开林义龙,只是接吻的时候睁着眼睛在考虑未来——至少,凯蒂并没有就在这个时候“回归家庭”的想法,她也不会燃起什么雄心,有林义龙在她身后做后盾,比她要单打独斗的同时还要强颜欢笑地对付其他人要强得多。

凯蒂并不打算当什么大浪潮的“弄潮儿”,她只是想龟缩在水下做一个不那么随波逐流的潜水艇,当然为选民工作,也是她必须要做的。

通常来说,一个新当选的议员将会花相当长的时间坐在辩论席的后排,每次抵达威斯敏斯特宫也只是在“党鞭”的指挥下保持一个派系内部团结,而设置充当一个提线木偶而已。参与议题的程度,远不如前排坐着的成员。类似边缘选区脱颖而出的强者倒是有自己的方法去参与议题的讨论。然而,像菲斯克先生的维特比、凯蒂即将补选的金士顿,却并不真的需要这个选区的当选议员有多么强的个人素质,选民对特定派系的忠诚远远比他们对议员的个人能力的信任更重要——就算是优势选区的派系提名一个智力发育不全的人,选民也会把票投给他,支持他们所支持的派系。这样的工作,也正是凯蒂这个阶段所需要的。

“不过,现在,你需要有自己的团队和办公室了。这方面我没办法对你进行直接帮助——不然非常容易变成某种丑闻;我也没办法用投票支持你——因为我不在泰晤士河畔金士顿常驻。最后,恭喜你,凯瑟琳怀特豪斯议员阁下。”

46 托儿所

林义龙没有照看孩子的经验,不如说在某一方面他特别害怕照顾自己的女儿们。虽然经常被耶昂姐妹鼓励,也被自己女儿们喜欢,可他手忙脚乱地照顾两天之后,还是把这个重责转交回了她们的母亲手中。自然,耶昂姐妹平日工作是不可能带孩子的,谭雅和娜塔莎也被带去了对外营业的私人托儿所维斯特波恩。

“为什么要去那里”当林义龙做出这个决定之后,薇拉问道,她更倾向于让自己母亲帮着照看。

“因为这是我们的女儿,不是你妈妈的,或者我妈妈的女儿。”林义龙答道,“帮助照看是无奈之举,而且,耶昂家还有林家的思维家长都有自己的生活。作为子女,就不要让这些长辈们继续操劳了。你们是不是也这样觉得呢”

回到南威尔士,林义龙打着包票会让纳迪亚和薇拉放心地正常上下班而不用特别关注女儿们。耶昂姐妹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就在她们俩满以为林义龙会聘请全套的保姆、育婴员和早教教师的时候,林义龙做出了他的决定。

“我们住得离城市太远了,女儿们需要和其他的女孩接触下,至少不要那么孤单。”林义龙进一步解释了他的选择依据,“我也曾考虑过纳迪亚的威尔士大学学院托儿所还有薇拉供职的威尔士大学医院托儿所,但我觉得,假如谭雅和娜塔莎,以后不可能进入马斯塔赫镇的小学,肯定还是要读一个好一些的小学,不如就一步到位,直接从托儿所到幼儿园,直接到小学,这样可以免去小孩子的不适应。”

这个托儿所并不算自己独立的托儿所,而是某个小学附属的幼儿园托儿所形式。为了让附近在职的雇员和学生更好的工作和学习,也同样为了培养进入该所学校特特别兴趣设立的。

在南威尔士与池塘那边圣弗朗西斯科湾区诸多大公司的的托儿所性质完全不同,池塘那边的高科技企业的初衷其实和祖国建设的新时期的企业幼儿园很相似,而非类似格拉摩根郡这种完全社会化运营的托儿所。纳迪亚和薇拉工作单位的托儿所并不会因为两人职业对谭雅和娜塔莎的托儿费打折,这也就断绝林义龙让两个女儿在医院或者学校托儿所培养对特定职业的兴趣的念头。

既然左右都要花钱,不如到外面的托儿所更好。平价的托儿所大概每天在35镑左右,但是质量却连大学和医院的托儿所都不如,林义龙于是选择了维斯特波恩。

“因为这个地方去接送孩子最晚可以到六点,有充分时间决定到底谁去接送孩子。”林义龙另外提及到了一点,“有的时候稍微培养一下兴趣,其实也很不错。”

“那学费呢”

“一个月大概在1200镑左右。”林义龙掏出手机,把下载好了的df传给耶昂姐妹,“这是加上另外计算的午餐价格,这样看来价格非常不错。”

纳迪亚的眉毛稍微扭了一下。托儿所的这个价格已经很夸张了,一个学年按三学期制,附加午餐费,每个月单单在每个小孩身上的开销就在1500镑左右。这个花费已经比她的博士资助一半还要高,如果她按部就班地按照理想开始工作,也只能堪堪养得起自己的谭尼卡,根本拿不出其他的钱进行一些正常水准的消费。

“这个价格,可以阻断很多在布特城或者在伊莱都是卡迪夫的区,居民多为城镇工人的孩子了。”林义龙对自己的偏见并不做任何掩饰,“如此高昂的育儿成本,双职工家庭也只能堪堪承受,远不如有一方辞职带孩子来得这么便利,加上男女职工在工资方面的差异的因素,这也就是为什么卡迪夫市中心有很多全职妈妈的原因。”

这时,耶昂姐妹看向林义龙的眼神有些怪异。

“我不是在指责你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林义龙发现了耶昂姐妹俩的异常之处,急忙挽回自己的失言,“不如明天带着孩子去那里看看,看看她们愿不愿意在那里呆着。”

“也好。”纳迪亚先于薇拉点头,“但义龙你是怎么知道这所学校的”

“我正好认识一个教育顾问。”林义龙从自己放在茶几上的钱夹里掏出了一张名片,“我向他咨询了一下威尔士的婴幼儿教学情况,然后他极力推荐我让我选择一个的带托儿所的好一点的私立小学,而不是推荐从小就开始一对一地找保姆和幼儿教师,于是我就选了一个最好的,就这么简单。”

“这么说,你也没有考察过”

“我只是昨天晚上,去那儿外面看了一眼,给我的感觉还算不错。”林义龙有些心虚地答道,“我也在找到了独立机构进行了付费咨询,他们给了这学校优秀的评级,我就有这种初步印象来这里。”

第二天,非常不放心的纳迪亚和薇拉带着各自的女儿开车,前往林义龙暂时决定的的维斯特波恩。

虽然这所私立的教育机构声望不错,地点却有些不甚理想这里刚好在南格拉摩根从卡迪夫到博纳斯的路上,孩子接送多多少少对耶昂姐妹来说有些不便。

孩子的母亲们十分仔细地考察了托儿所的设施,操着还是有些不太熟练的俄式口音与育儿员好好地交流了一番。又额外花了100镑让女儿们尝试着在这里“适应”下来,然后前往远离女儿们的监控室,注视着孩子们的适应程度。

谭尼卡和娜塔莎是高高兴兴地来这里的,几个小时后再见到各自母亲的时候也是带着笑容的尽管这有些让耶昂姐妹有些小伤心。

“我们这里有对外开放的监控,孩子的父母可以通过特定软件进入后台直接看到这里的实时画面。”托儿所的管理人尤尔金女士向耶昂姐妹解释着这个托儿所的制度,“安全上是万无一失的。我们的育婴员都持有儿科的护士资格,确保孩子们的身心健康。在此基础上,假如孩子们到了三岁,可以稍微加上一些由小学低年级教师安排的辅导课,比如器乐或者画画什么的,也可以试试芭蕾,现在来说有些远,孩子们可以放心地交给我们照顾。”

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地方的耶昂姐妹也觉得这里不错,直接选定了这里。

47 初选

属于林义龙的布莱肯的秋季补贴拨款已经到账,与林义龙掌握的其他账户上的东西不一样,这是他个人账户上的钱。

尽管有的时候基金公司的户头也会用来“报销”他的部分花费,可感觉上终究稍微还是有些不同。

林义龙没有拿到工资就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在他做律师的时候,每个月的发薪日,他都会和律师公会认识的“酒肉朋友”一起去吃日式旋转寿司或者韩式烤肉。就算有了耶昂姐妹、有了凯蒂和艾米,他却没有这种之前那种“分享喜悦”的念头。

结果是,待耶昂姐妹把女儿们送到托儿所,林义龙又变成了孤家寡人。虽然与许振坤隔着十万八千里,两人还是像中学时期那样一起吃饭两个男人对着自己电脑屏幕,一边聊天一边吃他们这一天第一顿亦或是第三顿饭,当然,气氛不那么自然。

林义龙又变成了一个闲人。他身边其他人有些忙的,只有筹备竞选的凯蒂。

辉格党的提名程序与托利党类似的三个程序,称不上繁琐,至少申请评估这两个过程是这样的,在正式获得提名前,被提名人必须获得选区的成员认可。考虑到西格拉摩根郡的现实,林义龙所钟意的被选举人无论如何也没法胜选,林义龙就在新买入房子的新梅尔丹参加了辉格党的地区的认可会议在泰晤士河畔金士顿投票给辉格党的15000人选民中,它的正式成员只有不到700人;在这其中又只有不到150个人参加了会议。

见到林义龙入场,这些已经在场辉格党徒们,稍稍有些讶异之色,但很快就收敛了。

已经说过,在这里居住的,大多都是在金融城供职的上班族,而且大多都居住在金士顿与克罗伊登之间的萨利伯顿和梅尔丹,安家在林义龙那个“封闭小区”的尤其多,也都是他的新邻居。

“这是第一次”在会议开始前,党徒们进行闲聊,林义龙身边已经谢顶的中年男人这样问道。

“假如说是大伦敦区域内的话,是这样。”林义龙打量一下对方的身材,才答道,“我去年3月份才入籍,只不过一直都住在河岸街那一带,上个月才搬到萨利伯顿这边,就被通知有内部选拔。”

“萨利伯顿”邻座吃惊地问道,“你该不会是那个半山腰的房子的主人吧”

“你也住在萨利伯顿山庄里”林义龙反问道。

“是的,只是我住在83号,你那里是31号吧”

“我既是31号,也是69号,算是一个房子两个住址”林义龙答道,“既然是邻居,我应该如何称呼你”

“尼克刘易斯。”邻居答道,“在拉威尔基金公司供职。”

“林义龙,只是一个莫名的事务律师而已。”林义龙自嘲着,“现在自己在外面单干。”

时间刚刚好,等两个人相互交换名片,认可会议就开始了。

说是差额选,其实在标签上就能看到要选谁。

“年轻”“名校毕业”“女性”“郡委员会独立委员”“律师”这几个标签怎么样都比在双方辩论中所暴露的“中年”“素x人”“外x遇”“拖欠员工工资”等标签对手要强得多。

其实这种东西和是不是能很好代理选区能力毫无关系,可问题是有些特质必然降低选民信心,拿“破产”这个标签来说,因为被宣告破产的人曾经辜负过债权人的合理期待,将心比心,选民当然也不愿意选择这样失去信誉的人。至于剩下的标签,“外x遇”的意义与“破产”同等;“有无从政经验”和“名校毕业”都是加分项,最后的结果就很明显了。

这场认可会议最多持续两个小时,经过了几个环节的展示。显然凯蒂给包括林义龙在内的辉格党徒的印象更好也更深刻,党徒们很快做出了他们的决定,以121:20的悬殊差距,对提名凯蒂作为辉格党在泰晤士河畔金士顿议员候选人的问题上选了“for”。

“这是你竞争对手的详细资料。”林义龙考察幼儿园的路上,特地拜访了凯蒂,递给她一个u盘,“里面可能的消息已经被查证好了,只要你抓住这些细节,小菜一碟。”

“我的主。”凯蒂用电脑读取u盘上的文件,叫出了声。

里面的资料非常丰富,不仅包括竞争对手的信息,而且连对手在学生时期的所交往过的女友信息也都被调查了个一清二楚。

只要抓住资料着重标记出的对手的软肋,就算是傻瓜,也能在认可会议上轻松取胜。

“这些应该属于**吧。”凯蒂怀疑地问道。

“抱歉,请用法言法语再说一遍”林义龙喝着红茶。

“我是说,是不是应该属于个人数据保护法案注应该保护的内容。”凯蒂问道。

“你觉得是不是呢”

“你我都没有对特定信息的保密义务,所以不是。”凯蒂迟钝两秒钟,深呼吸一下,说出了她的答案。

“那你认为,这属于衡平法上的保守秘密吗”

“当然不算。”假如只是法律知识层面,凯蒂不会有任何语塞的地方。

“这就行了。”林义龙答道,“这种东西,假如仔细探查,还是可以发掘出来的,所以没什么问题。”

“不是这个问题”凯蒂觉得林义龙的回答有些避重就轻,作为受益人,她却不好直接正面询问这种东西是怎么来的。

“法律所体现的正义是相对的,道德自然也是相对的。”林义龙看出凯蒂写在脸上的困惑,“对我而言,你开始玩这个游戏,刚开始就必须做好觉悟,那就是你已经变成了一个公众人物,你的秘密就会被压缩到几乎无限小的范围内,在这个逻辑框架下,历史就是历史,得付出多大代价才能让这些污点不被人持续注意呢很遗憾,在这个信息爆炸的世界,我没找到一个好方法,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买下布莱肯林场的原因。”

48 餐桌位置

进入九月,从彭布罗克郡到埃塞克斯,整个大不列颠岛都是晴朗的,积雨云仿佛终于决定动身去东欧那边度暑假,连续好几周的晴朗天气。

凯蒂在议会夏休结束前发表了自己的内部提名胜选演说,在真正的胜选并辞去自己南格拉摩根郡委员会委员的身份前,还要在南格拉摩根再站最后一班岗。

只不过,她在即使要去伦敦工作,她仍然是林义龙的主要助手。

说起来,在英国,暂且不考虑凯蒂之前选上的郡委员会非专职委员,就算是兼职的议员也不算少。作为不可能获得任何行政职位的在野派系,凯蒂的时间也谈不上“日理万机”,因此她仍然通过邮件和在线办公软件帮助林义龙管理他的律师楼的日程和工作进度。即使回到伦敦生活,两人每周末的约会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大西方铁路在这一年进行了提速,从卡迪夫到伦敦只需要三个小时——无论是凯蒂到南威尔士还是林义龙到金士顿,都没什么障碍。

获得提名之后,除了与辉格党徒们的见面会和凯蒂自己“办公室”新办公室幕僚们的正式酒会,还有一些别的社交场合需要出席,比如林义龙为凯蒂安排“农民俱乐部”的小庆祝。

林义龙决定稍稍低调一些。凯蒂几乎已经能确保成为“议会婴儿即威斯敏斯特宫最年青的议员”。这个称谓带来的报界无休无止的“摸底调查”绝对会让她的生活暴露在深镜头前,颇有些“举世瞩目”的意味。农民俱乐部也好,科林斯酒店也罢,就连河岸街公寓隔壁的萨伏伊酒店也太引人注目,林义龙不得不把与朋友们之间的秋季小聚放到了伦敦位于芬奇利路车站附近的一个叫“大白”的英式餐馆,虽然左近的达官贵人也非常多(位置在权贵云集的汉普斯泰德西南),却不会有不会有什么人来这里吃晚餐,那些人更愿意在梅菲尔或者金融城内的餐馆用餐。

“如果是普通的聚会,我们放在俱乐部最好,可这样的话,凯蒂就只能坐在我的对面,而不是坐在主宾位置上。”林义龙餐前笑着解释了他这次请客的初衷,“所以我和我‘亲爱的’稍稍互换了一下位置,让她也稍稍感受一下作为邀请人的感觉。”

英国的酒桌排座次的文化十分缺德(by 马克吐温《百万英镑》),到了近现代,就算是普通晚宴的圆桌也非要弄出点什么花样来才肯罢休。正如林义龙在为数不多在自家餐厅就餐时也总是坐在主位上,而耶昂姐妹总是坐在他桌子的另一头那样,座次总是按照类似的排序方式主宾总是坐在主人的右席(两者皆不论男女),次宾坐在主宾配偶的右席,然后依次按照男女性别的座位相互分隔,很难出现一边都是男人或一边都是女人的情况。

除去座次以外,社交聚会的每一个参加者似乎都有义务去取悦主人以及其他参加宴会的人。林义龙和他这些农民俱乐部的“朋友们”作为表面意义的朋友来说,还是算得住数的;既然是这样,在座的其他宾客自然会为凯蒂喝彩。

“以后我们就是同僚了。”菲斯克先生作为主宾,坐在凯蒂的右手侧,拿着酒杯向主席位上的凯蒂致意,“而且是同一个联盟的亲密萌友。”

凯蒂和其他宾客们推杯换盏,林义龙就在凯蒂的对面陪着笑,装作非常有意思的样子。

“我现在觉得自己像当初参观‘改革’俱乐部的女王陛下一样。”凯蒂接受菲斯克先生恭维时候笑道,“我记得当时,俱乐部是以‘君主绅士’的名义故意虚化陛下的性别问题,得以让她进入男人们的专属场所。”

“之前威斯敏斯特宫也一直都是男人们的专属,就连“圣殿教堂”附近(即四大出庭律师公会)也曾是男人专属,现在不也都变了?”菲斯克太太这样答道,“男女之间的界限,只会越来越小。”

几位太太面上并不以为然,凯蒂给“太太团”的印象就是一个不完全是花瓶的花瓶——即使她们也一样——由于林义龙没有完全隐瞒凯蒂和他的“罗曼史”,凯蒂的出身还是因为林义龙才和她们相互认识的。至于说凯蒂的事业,很遗憾,也“颇为无奈”地依赖着林义龙。

觥筹交错间,林义龙和经营园林设计事务所的霍维太太以及她的先生聊着英式花圃,虽然林义龙的花圃已经种满了藏红花,可他还是想在自己庄园前庭迎宾的地方种上一些其他的花花草草;坐在凯蒂两侧的菲斯克先生和默克先生正在用只有政客才能听懂的冷笑话“教育”凯蒂去威斯敏斯特宫的需要知道的一些情况,结果就剩下了有些不太熟悉的默克先生的女友和菲斯克太太两个人很不自在。

默克先生已经和他的女友拍拖了两年,林义龙第一次与凯蒂在两年前慈善晚宴见到默克先生的那位女伴并不是现在在餐桌的这位瓦尔特小姐。自然而然地,他们也无从得知,这位沃尔特小姐到底会参与他们的宴会多长时间。凯蒂之所以更能被霍维太太和菲斯克太太接受,还多亏林义龙在她身上的投资至少在场的其他人看来,两人除非一方付出自己无法承受巨大代价,绝无可能分手。

晚饭从八点开始吃了将近两个小时到10点,才相互道别。霍维先生和默克先生照顾到不喝酒的林义龙在餐桌上十分节制,所以还要像年青人一样去外面喝第二轮,“朋友们”的秋季聚会就这样结束了。

“我对辉格和托利们的联盟的前景有一些疑虑。”林义龙答道,“不如说,之前辉格党和托利党的联手都是劳工合作联盟作为‘大敌’存在的必须步骤,历史告诉我们,这种联盟不可能持续太长时间,尤其是辉格党——要么像七八十年代一样被吞并,要么就像二战前逐渐边缘化。结合我所知道的一些情况,就是这样。”

“那么”

“所以,凯蒂你不用像我这样参加纯社交的农民俱乐部,毕竟你的选区和农民俱乐部会员们的诉求还是不同的。”林义龙语调有些阴沉,“以后在威斯敏斯特议会,也没必要表现得太热络,我相信这一点你比我更明白。”

49 再临

正式的补选会在10月中旬,9月份自然有辉格党办公室的人帮助凯蒂忙活。

凯蒂在金士顿的商业聚集区设立了自己的办公室,前任的所有选区人员都留任了下来——两个专门的秘书和一名顾问负责与选民联络。除了这三名从凯蒂这里领工资的专职雇员外,一些不领工资但领补贴的志愿者:选区内的派系的兼职志愿者,还有一些为了让自己简历更好看的大学生志愿服务人员也在凯蒂办公室的雇员之列;除去最大头的人员花销,商业房租、居住税、文具与办公用品也占据了支出的主要部分。

这也只是逐步接手而已,凯蒂出乎意料的异军突起,年龄之幼让所有雇员需要重新接受,这种转变需要一定时间。

因为威斯敏斯特宫决定重要议题的时间大多会选择周四周五,周一至周三安排了一些不那么重要议题的辩论环节,凯蒂并不需要出席,只要阅读每天的纪录就可以——这也是绝大多数吃这碗饭人的工作方式——凯蒂这几天也并不是必须要在自己的选区办公室会见可能的选民,她为了适应,仍然有时间和林义龙一起进行暑期出游。

艾米和耶昂姐妹都来过摩纳哥,凯蒂单单没来是很不公平的。林义龙于是带着凯蒂来了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凯蒂七点结束工作,回到她的家里匆匆忙忙地换了衣服,前往希斯罗,飞尼斯蓝色海岸。

不列颠航空在欧洲短途航线上运营着一个叫“欧洲俱乐部”的产品——做法就是把三人座的经济舱中间的座位用一块特制的桌板隔成两个稍微有些距离的“商务舱”,因为并没有特别多的附加服务,林义龙就选择了69镑售价的经济舱。

乘坐这班飞机的人不少,大多数都和林义龙的目的一样,去蒙特卡洛去看看摩纳哥游艇展,这其中媒体从业人员占了绝大多数。

“这稍稍让我想起了当年在学校的时候和同学们一起旅游的时候。”在等待起飞的过程中,凯蒂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嗯?为什么这么说?”林义龙问道。

“因为这之前,要么是商务旅行,要么是和家里人一起。”凯蒂答道,“这还是我们两个第一次这样坐飞机出行呢。”

“那时候跟汤姆也是这么坐的?”林义龙故意提起汤姆,看着凯蒂的反应。

“因为要在那边和女孩子们共处一室,并不是。”凯蒂瞪了林义龙一眼,看到那张平静无波的面孔,有点心塞,却说不出来什么。

“我中学那阵子可没有学校旅行。”林义龙说道,“也不是,那个时候大概在初中时期吧,学校暑假组织了一个去霓虹的夏令营,但收费很贵,在7000多软妹币上下——考虑到我父母加起来当时只有700元的微薄薪水,所以就没去成。我有些挺羡慕西方这些学校组织的旅行的。”

“我们的这些旅行也是额外付钱的。”凯蒂答道,“我们从贝尔法斯特出发,跨过爱尔兰海经布雷斯特去波尔多。全程大概是550镑左右——我父亲当时是中级狱警,母亲只能在外面打零工补贴家用,一个月差不多加起来有2500镑,刚好够收支平衡,对他们来说,这接近600镑其实也不算是个小数目。”

“这两千五是实际收入还是名义收入?”

“当然是实际收入。”凯蒂答道,“不过当时的房价也不像现在这么疯狂,我父母当时买房子差不多也就是8万镑,所以还能勉强维持。”

“所以,凯蒂也试图感受一下自己父母当时的感觉?”林义龙向凯蒂确认这她的想法,他还记得凯蒂因为耶昂姐妹和菲斯克太太的鼓舞,想要属于她的孩子。

“当然,这个想法从刚开始就没变过。”凯蒂脸上有些泛红地答道,“我最近看了一篇论述职业女性的报道,‘假如女性想成就什么,越早生孩子越好(per《financialtimes》)’。”

林义龙对凯蒂所持的观点丢了一个白眼,但这是凯蒂的决定,作为爱人,他自己没有办法拒绝的。

林义龙的邻座听到两人甜得发腻的对话,知趣地把脸朝向了过道那一侧。

两个小时后,飞机抵达尼斯。又花了1个小时,乘坐“度假集团”提供的白金会员便利,抵达林义龙提前预定好的旅馆。

旅馆房间在游艇展期间十分紧俏,林义龙的那座公寓楼还是没有装修好所以他也不能住在那里。一个月前林义龙带着布莱肯林场的居民们从摩纳哥出发时预订的旅馆,派上了用场。

简单洗漱,补妆,凯蒂陪伴着林义龙再一次进入了私人的游戏室,不过两人没上桌,只是在一旁的餐饮区拿了一些轻食当晚餐。

在这里什么东西都很贵。不说和南威尔士对比,只说伦敦的金融城。14镑的三明治套餐,这里就要卖32欧元。与三明治同等价位的汉堡,这里要卖到35欧元而且不算套餐。至于饮料,虽说贵得不是那么太离谱可也是有些难以置信的。在蒙特卡洛度假集团的白金会员的专属游戏间,提供一些轻食三明治给会员的。在主要餐厅都闭店的凌晨时分,这里是仅有能弄点“睡前轻食”的地方。

游戏室里让凯蒂熟悉的面孔有一些,大部分都是在屏幕上混个脸熟的艺术家。

“现在众目睽睽下的人非常多,甚至有不少狗仔队,所以几乎不会有什么政经要员或者大明星在今晚出现在这里的,他们更可能出现在放松的客厅里闲聊。”林义龙这样介绍道,“相信凯蒂你也清楚,展览会后的一段时间才是‘真交易时间’,总得给人以考虑空间不是。出现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受托的经纪或者律师,所以我们这么出现,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因为面临补选,凯蒂生怕自己来蓝色海岸的行程被报界所知,尤其是她和林义龙之间某种没办法曝光于媒体的一些关系。不得不说,凯蒂来这里时的压力还是不少的,尽管她知道,林义龙很可能已经解决了某些问题。

林义龙之前的那位顾问小姐出现,如临大敌一样向他问好——只是未料及林义龙身边的女伴已经不是艾米,还是处变不惊地十分自然地向凯蒂问候。

“需要给林先生安排位置么?”顾问小姐问道。

“用不着,我只是来这里弄一些免费的晚餐三明治的。”林义龙回答道,“我希望明早能拿到游艇展门票和特殊酒会的邀请信,我相信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当然,你的命令就是我的行动。”顾问小姐见已经过了时间点,好像生怕林义龙在这里的赌桌上继续呼风唤雨,连忙答应了下来。

50 游艇展

lifestyle通常被翻译为“生活方式”,但如果按照其指向的意思来说,其字面的“生活风格”其实更加准确。这个词本身就是就是舶来词,“way-of-life”更适合翻译成生活方式一些。风格可以是“节俭朴素”,可以是“经济”,可以是“审慎”,可以是“铺张”,以及最高等级的“奢华”。

在东亚某国第二大岛第二大城市举办的游艇展其实就是仿照的法国蓝色海岸的某种“奢华”等级的生活风格展览。在寸土寸金的蒙特卡洛,不可能展出的是附加值不高的商品,也就不可能是“铺张”这个以下的展品:成品游艇和游艇上的“小物件”、“小玩具”自不必说;跟游艇有关的服务业——金融按揭、设计、建造、内饰装潢、人员才是展览的大头。在这里一切都是没法用常理去推测的,一块玉石打磨的小装饰可以卖到250镑,一把随便在家具店用50镑的椅子能卖到500镑;至于令外人感觉玄而又玄的游艇售价更是无法令人琢磨。

比如,一艘长达200米、排水量接近两万吨的客轮售价在9000万美元左右,长度是这个的一半、排水量小得多、上层建筑更小的游艇不可能比这个数量更大。多多少少,游艇上某些吓人的标价像是空客或者波音的飞机售价,给出一个几乎无法接受的指导价,但实际的补贴和成交价格远低于名义的标价。

倘若林义龙真的不靠整体规划的游艇公司自己出方案,找各个方面的设计,在造船厂下单建造的话,这个价钱不会比同样长度的商务船舶高出多少、某个非常“诚实”的游艇经纪人对林义龙如是说道。

“真令人眼花缭乱,但如果不是真的长时间住在船上,一点意义也没有。”在就餐区,凯蒂对游艇展评论道。

“这是没办法的。”林义龙答道,“人们总是需要找一个圈子的嘛,因为游艇价格最贵,最能够排除一些实质的骗子。

“或者打肿脸充胖子的同类,比如我。”林义龙自嘲道,“所以,大概就是这样。”

“可你不是已经有了农民俱乐部了么?”凯蒂不解地问道,“就算没有,你也并不需要其他人认可,你的财产就已经是这个社会对你的认可了。”

“我很高兴你提到了农民俱乐部。”林义龙答道,“我加入这些俱乐部的第一个需要考虑问题是,这些认可是不是能让我获得一些什么,是能让我降低门槛,还是能让我获得一笔无息贷款,还是能获得某个新公司将进行首轮认购的机会?

“所以,这种名义上的认可对于我来说无关紧要,如何从中获利才是人们仔细考虑的——这种利益的覆盖范围十分宽泛,我加入农民俱乐部的原因,不如说是仅仅是为了寻找萌友,一起抱团取暖。”

“来到这里,只是突然对航海产生了点真切的兴趣而已,我一个月在一个设施齐备的游艇上度假旅行,真的挺不错的。”林义龙答道。

“家总是最好的。”凯蒂发现林义龙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考虑和一些人相熟识,可以更加放松地和他一起参观,对林义龙的想法分享了一些她的感受,“总在海上漂着,给人一种居无定所的漂泊感。所以,如果只是心血来潮的话,不如去卡迪夫港租一条小游艇出海看看呗,或者在家里雇上那么‘服侍’你的人稍稍地享受一下呗。如果把游艇拆开,不就是这种感觉嘛。”

凯蒂说得都对,但有一些感觉林义龙是没有办法对凯蒂言明的。

“所以,我不就来了嘛。”林义龙决定换一个类似的话题,“要不是来这里,我们也不会碰到那个‘诚实过分’的经纪人,也就无从得知这些消息了。我觉得,要是没他这方面的消息,凯蒂也不会就这个问题这样富有强烈情感的言论。”

“”

“所以,看看附近有什么感兴趣的人,出去套套话,有没有什么可以省钱的地方。”林义龙已经吃完了作为午餐收尾的咖啡和巧克力,“比方说游艇的舱房装潢,虽然性质上跟室内装潢很像,但总得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之前你跟我说要在新年的时候进行邮轮旅行,是不是早就有了这个想法?”凯蒂问道。

“只是稍微感兴趣而已,按照某些说法,这其实也是某种度假方式的一个方面,毕竟上次从阿姆斯特丹到布加勒斯特的莱茵-多瑙河航行,给了我非常不错的感受。”林义龙答道,“所以,河流只是水域的一部分,大海不是更加宽广嘛。所以,我想把这种第一次的‘邮轮旅行’的经历和凯蒂你分享。”

“假如我要是能够竞选上,就去不了了啊。”凯蒂无不遗憾地答道,“要是明年夏休的时候,还有可能。再怎么说我这里也是伦敦城内的选区,议会休会的时候可以出去的长一点。”

“但那个时候,也就是地中海多一些。”林义龙答道,“我总认为,假如地中海的话,还不如就像我们刚才谈论的那样,租一条游艇玩一次地中海的航行才是最好的,按照游船公司提供的线路那么逛来逛去的,总觉得不太自由。”

“这倒也是。那我想要你一个承诺。”凯蒂说道,“假如你订购了一艘游艇,那艘船的第一次航行一定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带其他人,好不好?”

“假如不包括海试,那就没问题。”林义龙想了想,“因为我打算在塔尔波特港,建造这艘船作为新型碳纤维材料的一个展示平台。凯蒂你应该明白,我们是没有办法在这个问题上回避纳迪亚的。假如你不想让纳迪亚和薇拉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最好设计的天衣无缝一些。你明白我说得意思吗?”

“完全没有问题,这件事我会办好的。”凯蒂答道,“以明年夏天的假期为期限是么?”

“当然,完全没必要特别着急,因为一艘游艇的建造周期十分漫长,明年夏天未必来得及,这个时间很宽泛。”林义龙答道,“不过,同样是展示平台,也可能很快建好,需要凯蒂你来衡量一下。”

外传 大都市生活(1) 出行

(这是最近的几天和老爹老娘出游时的感受,艾米的回合)

对于韩阳这座城市,林义龙说不出什么感觉,虽然往来过好几次,但大多数都是转机,仅仅是在机场坐ktx到汉阳站然后再转去林母的公寓这段路程。之前的工作和假期的时间都很赶,最多在这座“世界著名大都市”只停留过24小时。这样短的时间让林义龙从来不去一些游人常去的区域,比方说明洞或者东大门,也没怎么去过因为某首歌而被炒得火热的jn区。

过完圣诞节,林母因为在不列颠呆得实在无聊要来这里和她的“朋友们”年前短暂地聚一聚,林义龙也刚刚完成大项目的交割没什么事儿,可以陪她还有“附加旅人”的林父到韩阳转转。

林母大学时期的就读的大学专业是东方语言系,在这里的同学有不少。

“坐飞机旅行真愚蠢!”办妥登机牌、行李寄存和航空安全检查,林父在候机室叹道。

林父有些恐飞症,在99年第一次坐飞机时正好被分到了机翼口靠窗户的座位,起飞降落外加途中的几次机翼的弹力变型让林父十分紧张。如果这次不是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买到西伯利亚大铁路的火车票的话,他会花10天坐火车,然后再花10天坐火车返回来。

“那样的话,就没法一起过春节了。”林义龙答道,“,但总得好好庆祝一番,预祝来年有一个年景不是?”

“我们不能过完一个西方意义上的“圣诞节”后,再过一个东方意义上的“农历新年”,要不然要公历有什么用。”林父对林义龙“两节都过”的想法有些不满。

“你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林母插了句嘴,“这又不是龙龙能决定的,绿教有开斋节需要照顾,公教和正教有圣诞节当然也要照顾,米国那边过得更过分,竟然还有感恩节!你当初当老师的时候还天天嚷嚷要休息呢,怎么到孩子这里就不让别人休息了?“

林父汗颜,没有反驳林母的话——林母是实质上的一家之主,于是他尝试转到别的话题上。

“我们这次要去中东转机?”林父问道,“多少钱?”

“我们三个人加起来往返票是5000镑!”林义龙答道,“而且是头等舱!”

“哈?这么便宜?”林父惊叫道,要知道,往返希斯罗和韩阳机场的商务舱单程都不止这个价格。

“老爹难道不看新闻么?”林义龙解释道,“因为“茉莉花”的原因,,大家现在都不敢往这边来。”

“你可真是大孝子!不怕被绿教狂热分子来一个‘与汝俱亡’?”林父讥讽道。

“当然怕。”林义龙提高了音量,掩盖了,“那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军事设施,安保还是十分严密的。”

“”林父无语地看了一眼林义龙,决定在这个问题上放过他。

“尽量享受一下吧,我们要在迪拜呆三个小时,而且不出机场的那种。”林义龙不在意地说道,“而且,因为是沙里亚法国家,老爹你也喝不到酒啦!”

最后那句话是闹着玩的玩笑话,阿联酋虽然在外面听起来是一个实施绿教教法的国家,但对机场还是稍微宽容的;至少,至少比林义龙这个“绝对忌酒者”的容忍程度高多了。

林义龙往来欧亚十分频繁,已经是“一家寰宇”和“天空联合”两个联盟的最高级的“翡翠级”以及“超级精英”的会员,可以享受几乎所有机场头等舱候机室的优惠;米德赛克斯信用卡附带的pp卡可以让他进入更多的候机室——此外,他们这次旅行的机票等级,也能让他们进入相应的休息室。

相对来说,航空公司自营的休息室比pp卡或者航空公司联盟的休息室要高那么两个层次,可受限于航空公司的服务条款,就算你是该航空公司所属联盟的最高级会员,也有可能使用不了。这个问题于是引申出了一个更加尴尬的的事实:三大信用卡公司发行的百夫长卡、黑卡以及无限卡所附带的机场候机室福利是没什么意义的,有这些卡片的人几乎不会乘坐商务舱以下等级的航空客舱,或者是其他航空联盟的高等级会员,这份候机室权益几乎完全无用。

对机场休息室的牢骚发完,三人进入专门为他们设置的有浴室的头等舱飞了七个小时到迪拜,又在迪拜机场度过了有些难熬的中转三个小时,再飞了8个小时,抵达韩阳。

林母购置的公寓位于韩阳的jd区,距离中浪川河堤只有不到300米。林母的居住水平还算不错,两室一厅,其中还有为林义龙准备的单独房间——或者说是一个长期被兼用的客房——此外,林母虽然不开车,还是在地下停车场购买了两个车位,长期租给别人用。

“话说,是不是假如我没在伦敦混出头来,老爹老娘的计划就是在这里驻扎下来了?”进入公寓后,林义龙看着家里的陈设,这样问道。

林父林母在布莱肯林场的常用电器这里都有,林母大部分衣物依然留在这里,虽然从未来这里住过,林父也有他自己的衣柜。至于打算为林义龙准备的那个房间,依然是他少年时期一桌一床一衣柜和一个立式钢琴的布置。

“这里虽然是大都市的一个核心区,但空气质量还算凑合。”林母回应道,“附近没有主要的重工业,公共交通不错,医院也不错,和伦敦对比之下也不算贵的离谱,为什么不在这儿呆着呢?”

“但我老爹不是一直想在国内呆着嘛?”林义龙看着林父,没头脑。

“你爸只是不太喜欢这边的人罢了。”林母说道,“之前打交道的时候吃了点亏。”

“现在也是没啥好感。”林父很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要不是那么忙,应该让纳迪亚和薇拉带着我们两个大孙女玩一圈。”林母不理丈夫的抱怨,对林义龙这样说道,“让我那些同学看看,我们家的孙女多漂亮!”

“”林义龙无语,对陷在幻想中的林母不置可否。

外传 大都市生活(2) 早餐

如果在欧洲和国内生活过的人,自然对物价水平十分有数的,韩阳的消费水平在两地之间。

那林义龙经常喝的无糖可乐来说,不考虑各种捆绑价格和其他优惠,在韩阳的价格接近850元(软妹币大概是5元左右);英国的可乐价格是65便士一听;在内地,一如既往的3软妹币。考虑到收入差异,林义龙尽量不去做货币换算,只用收入对比,林母在退休前的月入不低,达到了750万——一个职场女性几乎绝无可能拿到的数字——还是够他喝可乐吃汉堡的,尽管这两者在当地相对便宜。

“老妈能不能先接济我10万块花花。”在林木的指挥和帮助下三人一起收拾了一下住所,林义龙想趁着这个时候出去散散步,买一些生活用品和零食之类的。即使在机场,林义龙也没换钱,只是带了自己的钱夹信用卡——然后发现在韩阳,没有现金也仍然是寸步难行,他没法用国外发行信用卡在atm机给交通卡充值,韩阳的公共交通不像伦敦那样宽容地欣然接受他的信用卡的“闪付”功能。三人中管理现金的,是林母。

林母没在这个问题上做太多纠缠,直接从手提包里点了两张五万面值的钞票,塞到了林义龙的手里。

林义龙十分郑重地仔细研究起这两张大额钞票。在英伦三岛,除了必要的现金支付,林义龙20镑面值的现金都很少见。现在突然手里的钱到了五位数,林义龙突然觉得自己从乞丐变成了万元户——可以肆无忌惮地撒钱。

“没出息,你是没见过钱么?”林母笑骂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我今天借出去多少钱,你回去要还我多少钱。”

“这才多少钱啊,没问题。”林义龙拍着胸脯打着包票,然后打算穿夹克衫出门。

“你想被冻死么?”林母见到自家儿子这么愚蠢,匆忙喊道。

“什么?”林义龙不知所以,从机场一路下来直到家里,他也没有冷的感觉。

“你自己感受一下吧。”林母知道无论怎么说也无济于事,也只能让林义龙认清现状,“别忘了给你爸也买两件。”

林义龙出门时,感受到了来自西伯利亚呼啸的寒风——更加尴尬的是,他还没带什么足够抵御寒冷的衣物。

因为在南威尔士零上的冬季气温“娇惯”了太长时间,林义龙早已不会像在家乡那样穿上厚厚地保暖衣裤,最多只是在衬衫和外裤下穿单薄的秋衣秋裤——这次来韩阳,他也是同样的穿着。

坐上出租车,林义龙赶快向十分年迈的司机吩咐道:“去最近的百货商店。”

当林义龙从百货商店换了一副行头,拎着两件羊绒上衣从百货商店回到家的时候,已然是当地时间的晚上九点。地热全开。林母预订了当地著名的熏酱猪肘外卖,闷上了一锅似乎已经过期两年的真空米饭,三个人就像林义龙出国之前那样围坐在饭桌前吃起来。

“好像我们挺长时间没这么一起吃饭了。”林父叹道。

“孩子长大了。”林母也感叹道,“有自己的生活了。”

“怎么老这么长吁短叹,这很正常。”林义龙说道,“我都给你们弄回来了这么可爱的两个孙女。”

“孙女可爱,你讨厌!”林母慈祥地笑着,“明天我的那个银行要开新年联欢会,可以带家属参加。我希望你们俩都去。”

林父和林义龙满腹狐疑地看着林母,林母已经是一个退休人士了,这种联欢会照理是不会邀请林母参加的。

“因为去年的效益不错,所以之前的老板邀请我过去玩一玩。”林母说道,“只是支店的同事好好聚聚,但我希望你们去,因为别的下属经常带家属来,假如这次我退休了还没带家属去,总会有人闲话的。”

说欧洲人不在乎闲话是假话,但在东亚这种闲话形成的社交压力似乎对人的影响更大一些——尤其是像林母这样的职场女性,假如没有丈夫孩子做后盾的话,更有可能受同事甚至是下属欺凌。

“不用穿正装吧?”林义龙没别的选择,只能在行动上支持林母,“这不算什么正式场合吧。”

“需要。”林母说道,“这边即使同事间的私下聚会,也是商务正装;按照身份分,你老爹是教师,属于‘先生’;你是律师,同样也属于‘先生’。必须在衣着上给人沉稳的印象,还是穿上吧。”

“先生”这个词的意义似乎和隔壁的霓虹语类似,是给一些可敬职业的人的敬称,一个企业家是没有这份资格的,似乎只有有学问的以及特定职业的人才能被称为“先生”。自然,举止穿着要给人某种郑重其事之感。

聊了聊在这儿生活着的认识的人的近况,林义龙十分无趣地往嘴里扒了两口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就寝了。

长途旅行带来的疲惫使得林义龙睡眠质量不错,美美地睡足了九个小时,然后发现肚子有些空。

因为要马上睡觉,前一晚的猪肘和米饭,林义龙没怎么碰,冰箱里剩了不少。林义龙却暂时不想拿这些东西当早餐。自己做也有些困难,用平底锅煎昨夜买回的培根和鸡蛋噪声有些大,林义龙想不通为何这里和他河岸街的公寓一样采用了敞开式的设计,只隔一扇十分单薄的门还是能吵醒睡觉有些轻的林母的。作为“大孝子”林义龙不可能影响自己父母休息。于是下楼,去附近的餐馆稍稍拿汉堡或者三明治对付一下。

清晨的寒风中,林义龙走了将近5公里路,却没发现有饭店开门,就算是24小时便利店的热食,也要9点钟以后才有,他们提供的让人暖和起来的东西,也只有热咖啡。

卖紫菜包饭的店倒是一直开着,要他吃那个,不如回家吃猪肘白饭。

“这竟然还要建立国际大都市呢?”从自己家沿着东一路走到了江边,林义龙还是没有找到早餐吃,他于是阴阳怪气地诅咒这座连早餐都买不到的城市。现在也无需去找早饭了——所有饭店已于早上9点进入营业。

索然无味地在牛肉堡王吃完“英式午餐”,他接到了艾米的电话。

外传 大都市生活(3) “偶遇”

一个银行支店为了和池塘那边的管理理念接轨,在最近几年经常搞一些员工和家属共庆的联谊会。这个国家有能力搞类似联谊的,不可能是盈利艰难的小企业主;也不可能是呼风唤雨掌控一方的大财阀本部;只有不算大也不算弱的企业,比如小财阀和大财阀的附属公司才有这个闲心和条件来举办这样庆祝。

举办这种庆祝会给企业带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按照不那么正确的说法,持大学文凭的银行职员的另一半也有极大的可能是与他的社会条件相若,绝不可能相差太多,可以趁此机会在这些人心目中提升一些企业形象,拓宽营利方向;就算没起到什么正面的宣传作用,也可以赢取员工家属对员工的支持和宽容。

形式是冷餐会,不另设桌子。支店长只是做了一个简短的年度总结,最后祝员工们新年快乐,所谓“联欢会”形式的社交就开始了。

尽管形式上是西式的,可因为所有在场出席的人还是东方人,骨子里还要按照东方的礼仪文化按照次序。林母是中层的退休人员,没有必要向其他人敬酒,可正因为她退休前的职位在,不只为了表示关怀的支店长,她曾经其他的下属也都需要来这里跟她碰杯。

支店长首先敬酒,被助手引荐到林母和林父这边。

“这位是权店长!”林母介绍道,“我丈夫和儿子。”

“林教授,久仰大名。”这个发际线高的令人有些担忧的会长与林父亲切地握手,态度摆得很低。

“初次见面!”林义龙站得有些远,语言也用上了敬语。

“希望你们能在这呆得愉快。”店长短暂地问候了一下,还要去别的地方敬酒。

权店长问候结束,才由艾米的父亲任先生一家开始,林母其他的下属依照职位和林父林母问好。

令林义龙感到头疼的繁文缛节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他才有机会坐下来开始拿点东西吃。

在食物餐盘的地方,他又和艾米相见了。

“哟,我们又再见了!”林义龙像是极其陌生的人一样,跟艾米打着招呼。

“义龙哥好!”艾米答道。

艾米的回答无论在英文还是在中文都是没办法体现出具体的语气的,但当地语言的不同程度的敬语却刚好能够听出艾米和林义龙的淡淡地疏离之意。

“我们挺长时间没见了!”林义龙露出了十分诚恳地表情,只是不知道六十几个小时未见算不算“挺长时间”。

“真的挺长时间了。”艾米叹道。

“我们搬去萨里郡了。”林义龙有些虚情假意地、在萨里郡的那座房子艾米至少去过不下十次,甚至门锁的数据库里留存了她的大拇指指纹。

每年从圣诞节到三月份,芭蕾舞团都要利用这一段时间进行新一季预演排练和修正。艾米也趁着这个时间回了趟韩阳看自己的父母,两人这次见面,不仅林义龙没料到,艾米同样没什么准备。

“要是有演出,请务必告诉我,我到时候去捧场。”林义龙拿着夹子把一块迷你三明治放在盘子里,离开前,好像硬是想表达出一些热络样子。

林义龙不知道怎么去扮演一个不熟但认识的人——因为他和艾米联络得太紧密了,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去做。自然说的话也有些不太得体,尽管林义龙用得都是有些书面化的敬语,没有什么轻佻的成分。

等林义龙回到自己刚刚离开的地界,却发现林父林母已经被邀到隔壁的房间去和支店长去闲话,又把他给落下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银行女职员看到林义龙单着,穿得还不是银行的统一服装,过来跟他闲聊。

“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女职员问道。

“我的名字是林义龙,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自己即使有些不耐烦,但总还应该以笑脸相迎的。

“义龙先生也是服务业人员么?”女职员问道。

“我是律师。”林义龙答道。

“失敬,林律师。”这个答案一下子让这个女职员变得尊敬起来了,不只是口气,连敬语程度也变了。

“用不着道歉,毕竟我不在这个国家执业。”林义龙有些失礼地盯着女职员的胸牌,“元仁惠女士是么?”

无论在哪儿,律师这个职业似乎都象征着某种“掘金能力”,元女士的声音一下亲切了起来,让林义龙觉得有些甜得倒牙了。

这位女职员长相还是说得过去的,却比不上艾米。

两人随即攀谈了起来,谈及的内容跟林义龙在英国的经历有关。两人谈了将近十分钟,直到林义龙看到艾米那结合了委屈和醋意的表情——他却不好这么直接中断与这位元女士的联系——恰好林母和林父回来,找到了自家儿子。

见到和林义龙攀谈的人,林母用十分客气却陌生的语调请她离开。

“怎么了嘛?”等元小姐离开,林义龙不明地问道。

“我这是救她,要是她知道你在威尔士养着两个女儿和她们的妈妈,你认为她会怎么看?”林母问道。

“这跟我没关系呀!”林义龙不为所动,“我记得我说过了,反正吃亏的不是我。”

“我怕在这场感情里,吃亏的是你。”林母反驳道,“刚才跟你说话的那个女人,在我就职的时候声誉就不太好。你老妈我一眼几就看出她是一个试图从富人身上掘金的碧池,假如你不想让家里鸡犬不宁的话,就别跟她联系。”

说到最后,林母的语气变得更加强硬,更加变的不容置疑。

“我明白啦!”林义龙回应着林母的关切,“这是女人间的直觉吗?”

“假如没什么事儿的话,我想离开了。”林义龙问道,“我有一个同学今晚约我吃饭,我得早走。”

林义龙其实要去和艾米夜游韩阳并试一试夜宵,虽然艾米很早就前往伦敦学芭蕾,也比他更熟悉这里。还有一个不怎么说得出口的原因是,这种冷餐会也不是真的吃东西的场合——林义龙还要再吃一点。

“行啦,你走吧!”林母说道,“等会儿我和你爸爸得跟着他们去续摊。”

外传 大都市生活(4) 续摊

林义龙实在佩服那些严冬时分为了去夜店,穿着也十分单薄的女孩子。除了耶昂姐妹在生产时捂得稍稍严实,其他的时候,凯蒂、纳迪亚还有薇拉在出席一些比方说欢迎酒会一类的场合,就算是最冷的一月中下旬,也要把“美丽战严寒”的格言发挥到极致——这时林义龙的裤下穿着厚厚的保暖裤;保暖衣也被罩在衬衫之下——艾米也是这样。

不如说,像银行新年招待会的这种非正式场合,除了通用的“鸡尾酒会礼服”外,似乎也找不到更合适艾米的穿着。为了保暖,艾米也只是在礼服上面套了一件灰黑色棉大衣,有些地方很像轮胎的花纹。

“你是哪位来着?”林义龙见到艾米,捉狭道,“我等的是清丽的女孩子,不是一个套着轮胎的村姑呀!”

艾米撅着嘴不高兴。

“谁让义龙哥今天跟那位姐姐谈得那么开心,所以今天只有村姑了。”艾米说道。

“那村姑今天晚上有什么推荐地方么?”林义龙顺着艾米的话,问道。

“我一直想去吃新罗酒店的晚餐!”艾米没任何推辞地说道。

“你订了位置?”林义龙问道。

“没”艾米小声说道。

林义龙随后拨出了一个电话,打给他的礼宾公司,询问可能的预订。毕竟是米其林三颗星的饭店,餐位还是很抢手的;不过电话那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得解释一下礼宾公司这个事务。说是礼宾公司,但所谓的礼宾不如说是联系者本人。他们拥有一些优先渠道去帮助他们的客户实现一些愿望,比如订已经人满为患的酒店或者像林义龙这样突发奇想地就餐要求。关于和生活风格有关服务,他们绝对不会说办不到——当相对地,价钱也是非常高。拿《sw》首映场的座位为例,假如林义龙在电影首映前两天突然萌发出想法要去看首映,礼宾公司能拿到票,售价75英镑的门票会骤然提高150倍到11500镑;之前几年带耶昂姐妹和凯蒂在伦敦吃的几次高桌晚餐,每次预订时也都平均花费了4000镑左右的服务费;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在订不到位置的餐厅订到位置的难度让他这次的服务费价格不会太低。

不过既然艾米想去,林义龙不会有问题。

“我倒有个问题。”两人坐上一辆出租车往“新罗”去,林义龙把语言切换成了英语,“为什么这儿的出租车司机和救护车司机都是退休人员呢?”

“客人,我能说英语。”司机有些不满地提醒道。

“抱歉,失敬。”林义龙见回避司机失败,于是非常礼貌地向出租车司机询问起这个问题,“我来韩阳的几次坐出租车,没看到过年轻人开车,就连我爸爸那样五十多岁的人也没怎么见过。大多都是像司机您这样年金收入者。”

“这个问题很简单,没钱呗!”司机见林义龙把姿态放得很低,还是答道,“我之前在一个小会社干活,年景最好的时候能在91-93年那阵一个月能拿250万——也许你不知道当时250万是什么意义——这么跟你说吧,当时我的工资赚五年就能在江南买一座漂亮的带花园的洋房,但现在250万就什么也不算了。”

“您不是还有退休金吗?”林义龙问道。

司机从倒车镜上瞥了一眼林义龙,大概能明白他是一个外国人。

“这个国家的退休金和外国的不太一样,之前是没有任何退休金的。孩子通常会赡养老人,但金融危机改变了这一切——尤其是从米国那边来的所谓‘个人主义’。当教育掏空了我们的钱包,我们却发现现在的孩子根本就没有赡养老人的想法。这几年因为槿惠的养老政策还好一些,我一个月能拿到20万国家赡养金,之前我退休了就是退休了,再也没什么生活来源——所以,我只能来这里开出租车。

“别看我这样,能开得起出租车的还算好一些的——更好一些是在国民经济腾飞的那几年在这里买房置地的,他们通过房子的租金赚钱,一个月有500万呢,比我现在开出租车,一个月好的时候才200万,但需要一天工作将近15个小时。”出租车司机继续为林义龙介绍现在的养老情况,“大财阀的企业员工还好一些,但我们这样小会社的员工就惨了。你不住在jn区吧?”

“不住,我住jd区。”林义龙答道。

“你们家楼下有回收站么?”

“有的。”

“假如你仔细观察,每天10点钟左右过来回收垃圾的,都是像我这样老年人。”出租车司机这样说道,“一个月160万勉强维持生活。”

“真凄惨。”林义龙答道,“那大财阀的员工怎么样?”

“一个月平均工资的75%。”出租车司机答道,“所以,他们还过得去,还有大公司的医疗报销,完全没什么后顾之忧。”

之后,出租车司机就义愤填膺地批评绿瓦台如何放任财阀剥削小企业了,不过他的演说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林义龙和艾米的目的地就到了。

“这是真的么?”林义龙问道,先不说退休金问题,单说他们双职工家庭的事实,就不只是强过这里,而且强过大多数欧洲国家的老人了,更别说两人的经济状况一直不错,就算拿他们的收入对比别的西方国家的劳动者,他们的收入也属于“可观”的。

“应该是吧。”艾米答道,“我奶奶一个月收入也就靠着经营的小卖铺过活,有的时候我去还能给我10000块钱的零花钱之类的。”

艾米的这句话让林义龙惭愧,之前他来这里中转,林母每次见面都会给他20万的“零花钱”——这已经是不少韩国老人的每个月的生活依靠了。

他的感叹到此为止,就算林义龙再怎么惭愧,他也仅限于感叹——自己的钱越多,自己的选择也就越多。

“换换心情,去吃饭吧。”林义龙对等在他身旁的艾米说道,“反正明天的挑战更多,那就让我们珍惜今天,尝尝所谓的宫廷菜肴。”

艾米和林义龙手挽手地进入,走过一个“罗宴”的宣传画——全餐价格,每个人超过50万元。

外传 大都市生活(5) 用餐方式

林义龙对文化糅合的东西是比较反感的。他在不列颠很少吃改良中餐正餐,在天朝也很少吃西餐正餐。当发现“罗宴”采用西方的餐桌服务吃韩餐时,他只能稍稍忍住,任由服务员从旁帮助。

“麦茶,谢谢。”在询问林义龙喝什么饮料的时候,他如此说,“您觉得我喝什么饮料配餐最好”

“假如两位不喝酒的话,自然是参茶。”服务员推荐道,“如果要是”

“那就乌龙茶吧。”林义龙给出了他的选择。

艾米也脱下了被林义龙形容为轮胎的棉外套,露出里面无肩的鸡尾酒会酒会礼服和黄金围脖,显得相当高雅。

“其实我挺讨厌这种形式的。”林义龙说道,“这种土不土洋不洋的讲究令人反感。”

“这毕竟还是一个稍微上档次的地方。”艾米解释道,“西餐式的吃法总是比东方式的更加吸引人。”

“话说,艾米应该吃过‘英式’的晚餐服务吧,毕竟带个‘皇家’在舞团前面。”林义龙问道。

“没有,我们的晚宴都是像刚才那样的冷餐会形式的。”艾米答道。

“改天我在伦敦给你安排一顿所谓的英式餐饮。”林义龙说道,“就是把除了甜点以外的所有东西都放在桌子中央,然后拿勺子和餐叉直接往自己的餐盘里夹,其实跟韩式和中式的餐桌礼仪一样,绝对不像日式切成小块分给食客的那种。”

“原来英式餐桌礼仪也跟这边一样么?”艾米问道。

“当然。”林义龙没回答完,他的开胃粥被端上,“这种一盘一盘的,不如说是法式服务或者美式服务,但总而言之跟英式服务不符。”

随后两人开始一道菜一道菜地吃起来,聊了一些可能的安排。

艾米回到家里,她的父母仍然工作。一个人的时候会去她家附近的舞蹈房继续练习,有的时候还会帮自己的父母短暂地收拾一下家务。回来之后,也曾被她的父母安排了两次相亲,不过都被艾米以“年龄不够”的理由拒绝了。

“不过你觉得,你义龙哥我到底长相怎么样?”林义龙把这个问题抛给了艾米。

“和善可亲,没法让人讨厌!”艾米答道。

“这是什么评价?!”林义龙问道。

“这么说吧,适合我的类型?”艾米努力地琢磨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林义龙的外形,最后还是只给出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

“你是任小姐吧。”就在艾米还在考虑如何形容林义龙的长相的时,一个外表看起来非常知性的女子来到两人的餐桌旁跟艾米打招呼,“能稍稍占用你几分钟么?”

“是,你是哪位?”艾米对灯发誓从来没见过面前这位大姐姐。

“我是艺术团的主舞,名字是白——”来人这么介绍着自己,然后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名片,放在了旁边。

林义龙觉得恼人,没听清楚来人的名字。

艾米绝对已经算得上这个国家顶级的芭蕾舞女演员了,尽管芭蕾仍然是所谓的“小众艺术”,但并不妨碍艾米在圈子里的名气,知道她也不算反常。

“我们团想邀请任小姐担任客座舞者进行演出。”白小姐说道。

“我们团也有新一季的排练,我还不太知道远期的时间表,如果贵团时间表的话,我会仔细考虑的。”艾米答道。

见自己再呆在这里有些令林义龙和艾米扫兴,这位不速之客随即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中。

“来,为我们的大明星干杯!”林义龙拿起乌龙茶,和艾米杯子碰了碰。

因为陌生人的来访,接下来的用餐让林义龙的兴致明显变得有些不高,这让艾米有些担心是不是她自己做错了什么。

直到咖啡和甜品摆上,这时林义龙的不快才缓和。

“我不喜欢这种土洋结合式的东西,虽然主菜的牛肉还是非常不错的。”林义龙评论道。

见林义龙即将离去,一个同样穿着商务西装的男人来到了林义龙的旁边,向他打招呼:“林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林义龙看向来者,认出了他。

在默克先生家族企业的拆分的过程中,联系林义龙的某东亚企业的收购方的代表,就是面前的这位李先生。林义龙小赚了一笔钱,他估计拿了不小笔特别奖金。

“真巧。”林义龙立即切换成了英语,以显示他的不耐烦,“没想到在这儿能遇到李先生你。”

“我来这里交接工作。”李先生知道林义龙完全可以不说英语,从不同语言的切换过程中理所当然地听出了林义龙的某些不快,知道可能坏了林义龙的好事,“假如林先生最近有空的话,请务必让我请你吃午饭,我希望能把我们负责业务的副社长引荐给你。”

“我这两周应该一直都在这边,不过周末就算了,我觉得下周二不错。”林义龙说道,“假如,李先生有什么安排,可以通过我的助手联系我。”

“那希望林先生在韩阳过得愉快。我尽量安排周二,你看可以么?”李先生最后向林义龙确认道。

“可以,没问题。”林义龙下了逐客令,“祝工作顺利。”

李先生于是离开,不过不是一个人走的。刚才邀请艾米做访问舞者的白女士,陪同着李先生离开的。

“我以后需不需要回避一下?”艾米问道,她怕自己的名气给林义龙的生活带来不便。

“没什么可说的。”林义龙答道,“不过我倒挺好奇一个问题的,假如艾米你不跳芭蕾,会去跳现代舞么?”

“大概也会吧。”艾米答道,“不过,我还是想跳芭蕾。就算回到这里也还是会坚持的——退一步说,如果客观情况暂时不能的话,我大概也会去找一份类似于综艺训练生或者去当空中服务员一类的工作吧,毕竟刚开始的时候,目的就是为了‘嫁的好’而已——芭蕾是我自己想跳,是我自己的坚持。”

“你有这个坚持就好。”见艾米如此坦诚,林义龙没什么其他的话可以讲,“每天练习之后,陪我在韩阳逛逛吧,这还是我第一次来这里呢。”

外传 大都市生活(6)

不知为何,当林义龙这种人把公寓房卖出并在萨里郡置产的时候,与他们对标的韩日中层却更加钟情于设施完善的公寓楼。假如林义龙住在大江户区域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抛弃近郊的“一户建”而选择千代田区或者港区的高品质住宅的。一户建里更加隐私更加自由。

这个国家的财阀起家时获得最关键的一桶金仍然是房地产。每一个财阀都有自己的地产开发公司。开发得大多数都是公寓,里面住得大多数都是类似林母这样的企业中层。至于普通的中小企业上班族,要么自己有地盖房要么是出去租房,生活总得过下去。

因为背负了林母和其他人的债务,艾米一家的生活条件还不算特别理想。就算近两年艾米获得林义龙资助,把她爸爸小来小去的债务都还清了,林母那里的债务仍然是没办法移开的大山——而且按照当地居民借款的利率习惯,艾米父亲的薪水剩下的钱也只够还林母利息的——艾米的母亲也不得不在附近的餐馆收银,贴补家用。

艾米的父亲没有其他选项,他只能选择向林母偿还,这也是两难之下的选择:作为金融从业人员,假如因为巨额投机贷款而被就职的银行查出,作为雇员的结局显而易见。

除了林母需要的高额利息的压迫,艾米父亲没法攒下钱偿还本金的原因还有一个:在这里的职场有一个无法被明说的旧观念——早下班回家的男人没有能耐——而为了显示出自己“有能耐”,男人们通常会外出喝酒,而且会“续摊”到很晚。很大一部分收入都为餐饮行业的gdp做了贡献。

所以,任先生不得不退掉了之前的两居室房子,搬到了相对便宜的光明市。除了和工作地点距离远了那么点,倒也不算特别艰难。

“这两天好好在家休息吧。”林义龙每次去餐馆吃饭之后都有想去散步的愿望,但艾米穿着是不太适合的,于是坐着出租车送艾米回了家,以后有的是时间和她一起。

林义龙也返家,只是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林父陪林母去续摊了。

因为和耶昂姐妹以及凯蒂差了9个小时,林义龙只在去寻找早餐前的周五早上五点亦是格林威治时间晚八点,与她们视频通话。镜头里除了纳迪亚和薇拉,连正怀着孩子的凯蒂也在。这位辉格党新星在林义龙不在的时候找到了最好的去处——布莱肯林场——和同样有些形单影只的耶昂姐妹一起度周末,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关系突然这么好了。

早上的三人同框让林义龙有些心生荡漾,却也没什么可行的解决办法。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在向林母确认了自己几天内不被需要在场“炫耀”的林义龙立即预定了一张三天内的往返机票,零点准时登机,第二天时间早7点钟在阿姆斯特丹中转,10点钟抵达卡迪夫郊外的鲁斯机场,下午一点和她们三人一起吃了午饭,跟女儿们玩了一下午,最后制裁了她们。

周日一大早,步伐有些飘忽的林义龙再次坐上飞机,这次在巴黎中转,于周一的早上抵达韩阳,还来得及和林父一起在南山上看一看。

“你回家了?”林父和林义龙约在韩阳火车站,林父问道。

“你怎么知道?”林义龙问道,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可他也没像林父汇报行踪。

“我周六实在没什么意思,给你打了个电话,显示无法接通,我就怀疑你小子在飞机上。”林父答道,“你才出来几天,就想着回去了?”

“没什么,我一个人呆在家里也很无聊,都不知道去哪儿。”林义龙说道,“不如回趟家,看看女儿,陪她们度周末。”

“你是个好爸爸。”林父说道,“不过,你和你妈妈下属的女儿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义龙紧张了起来。

“没什么啊,我见她的次数也不算很多,怎么了。”编着谎话,林义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那我为什么感觉你们之间的联系肯定不止几面之缘呢?”林父询问道,“那晚你们俩聊天的内容太过于针锋相对了,简直像恋爱之后破裂的关系一样。”

“因为那位任代表欠我妈妈钱的原因,这不是很正常么。”林义龙放下心来,“主要这样生不算生,熟不算熟的点头之交,也就这样啦。”

“你老爹我在学校很多年了,连这点关系都看不清楚,那不枉费我的职业生涯了么?”林父眯着眼睛,轻轻地说了一句让林义龙有些心里有些发毛的话。

“那不是在学校嘛。”林义龙知道林父不太想就这个问题深究自己的生活,“我都从学校毕业多少年了?”

“你有自己的想法就好。”林父决定不再就这个问题继续和儿子纠缠。

林父虽然不怎么喜欢坐飞机,他却来韩阳不下10次,其中只有两次和林母专程来此办理证明,剩下的旅行都是商务旅行——他对这里的道路的设置几乎了如指掌——两人这次来的南山,林父登了不下五次。也就是说,与其说林义龙陪林父出来逛逛,不如说林父带着林义龙探索这个城市。

林义龙不久就觉得有些无聊,所谓的景色就是密密麻麻的房子连绵不绝,除了几处实在因为地形没法用钢筋水泥覆盖的表面,实在没什么意思——尤其是三年前和凯蒂在明珠塔上见识到祖国魔都的高速城建之后,还有什么现代大都市的胜景能入眼呢?

两人的午餐是在附近的一个餐馆吃得汤饭,两人还没吃完林父就被林母给叫到商场试衣服去了。

艾米是下午四点快天黑时在中区与林义龙见得面,看得出来,少女出门之前打扮了一番,虽然还是那件被林义龙讥讽为“轮胎”的那件棉服,但内里已经不是非常担保的鸡尾酒会礼服,而是厚厚的羊绒衫与毛线裙以及长长的ugg长靴。

外传 大都市生活(7) “爱抖”

虽然艾米在义务教育时期大部分的业余时间都被用来练芭蕾。但她在韩阳也是有朋友的,其中很多都是在艺体学校认识的。

她的这些艺体学校的同学,打算吃这行饭的人去掉一些因为家庭情况不允许继续下去的,绝大部分都在继续进修学习,以期待进入舞蹈团或者将来去教育机构当舞蹈教师;也有一些被星探发掘,进入了包装明星的娱乐公司。

艾米之前和她的这位泛泛之交约好见面,林义龙的突然到来让她的时间表的事项发生了冲撞,在征求了林义龙的许可之后,和他一起来见她的这位朋友——因为这位朋友的关系,艾米给林义龙安排的旅游项目是“偶像养成所参观”。

林义龙对现代通俗艺术提不起兴趣,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在学习钢琴时追求的技巧的难度和深度,这两点在演奏在现代通俗艺术曲目时却得不到任何的体现。

由于这种自己的古典钢琴的技法在难度上对通俗音乐压倒性优势而养成的高人一等的心态,林义龙是看不上现代通俗音乐的——所以他会去看芭蕾舞剧和话剧、去剧场听歌剧和交响乐、也去凑逍遥音乐会和音乐剧的热闹,却绝不会去听摇滚以及rap:自然对东亚偶像这种“批量产出”东西也不会有任何兴趣。

然而,虽然风格不同,培养方式上却很有相似之处——把偶像当事业的年轻人很忙,除了需要赶通告露脸那些宣扬名气的东西外,排练也是主流,只是在工作日的时间表上的沾名气项目太多,以至于比艾米还要忙碌;相比之下,艾米只需要按照艺术指导的要求练好舞蹈,在每一个舞步和表演力上下功夫就好。如果说两者在哪里有差别的话,只能说现代通俗风格难以定型,成功完全依靠市场化认可;古典的东西各方面均已定型,成功需要某些“更专业人士”的认可。

“艾米你跳现代舞怎么样?”林义龙在练习室外和艾米一起等她的这位朋友,正好看到其他组合正排练舞蹈,问了艾米这个问题。

“完全没问题。”艾米很有自信地答道。

“那以专业眼光看,你觉得她们跳得如何?”林义龙把这个问题抛给艾米。

“怎么说呢,虽然很努力,也不算没天分,但舞蹈功底还是需要更加刻苦训练的。”艾米想了想,“假如不是因为练歌赶通告耽误了些时间,她们的水准也许能进入那些专业舞团。”

“喂!你是哪个团队的,敢这么评论前辈。”因为在一个稍微狭窄的走廊,即使很轻的说话声也能被人听到,一个凶神恶煞20岁出头的女孩子因此对艾米非常不客气地小声吼道。

“抱歉,我只是路过。”艾米立即低头道歉,丝毫没有芭蕾新星的自觉。好像这里人遇到任何沾上了前辈后辈排座次这种东西态度就立即不一样了。

已经提及过,这个国家的语言的语言有敬语——而且依照两者地位差距分为若干级,除去与地位和辈分的最高者交谈需要词变的最高级尊敬语外,还有普通长辈或者要员不需要词变的尊敬语,和同辈年长者对话的准敬语以及平辈或者对后辈的非敬语。

拿艾米举例,她和她爷爷奶奶说话,只能是带词变的最高级敬语;跟父母说话,可以是不带词变尊敬语;跟林义龙说话的话,是准敬语;与她即将见面熟识的朋友的话,既可以用准敬语表客气也可以是非敬语表亲密。

除非不知道对方的地位辈分而使用一般敬语外,熟识的人一般都要分出个长幼尊卑来才好确定级层的敬语形式,演变成的一种天然压迫力。

“请不要打扰别人练习。”林义龙站起,轻声地对面前无知少女说道,“这是一个文明人的基本素质。”

看到林义龙的年龄和说话的气质,无知少女以为是会社的某个中层,立即脸红了起来,急忙离开。

“我们又不在这个会社吃饭,你在乎她干嘛?”等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林义龙训斥着艾米,“你可是在伦敦呆了四年,对自己要有自信一些。”

艾米点着头。

这时,艾米的朋友终于姗姗来迟,出现在两人面前。

来者长相不赖,但明显就觉得在脸上动过刀,只是被巧妙地遮挡了。

女孩用手势示意跟她走。

来到室外,两个久别重逢的女孩拥抱在了一起。

“好久不见,艾米【作者注:跟邦妮名字同样处理】!这位是?”艾米的朋友问道。

“这位是义龙哥!”艾米没做过多的介绍,然后把朋友引荐给了林义龙,“安玄珠,我的好朋友。”

林义龙和安玄珠友好地轻轻地握了一下。

“既然如此,不介意我带一个前辈吧。”安玄珠随即拿起手机,向艾米确认道。

“没问题。”虽然不知道艾米这位朋友热英语水平如何,但“没问题”这两个字应该是听得懂的。

“他正好在我们要去的烤肉店那边,我们直接去就行。”安玄珠十分大方地拉着艾米,向烤肉店那边走。

林义龙很喜欢吃烤肉,在伦敦的韩式烤肉店请人吃饭也是他的保留项目之一,可他不会像当地人这样见到新认识的人就把人往烤肉店里领。

一个带棒球帽的男孩子已经在桌旁等了,林义龙他们于是落座,不由得重新引荐了一番。

这个二十岁大一点的男孩名字叫金恩哲,和安玄珠是一个传媒会社的偶像男团组合的一员——两个人在秘密地交往着,因为艾米在伦敦练古典芭蕾,和他们没什么利益冲突,所以才一起以情侣的身份出现在两人面前。

几个第一次见面,虽然没喝什么酒精饮料,但推杯换盏间,气氛还算热络。

在行将结束的时,金恩哲向林义龙抱怨偶像团体在私生活上的难处——要用名气赚钱,必须“守身如玉,言行无疵”,他已经快被这样的生活压垮了。

“请原谅我的粗鲁,这话也不应该由我来说,但我觉得,你们的恋情还是早断为妙。”林义龙一旁答道,“你们毕竟是吃这口饭的,这是你们选择的伤痕累累的道路,你想通过这个职业赚钱就必须坚持下去——而且你刚才也说,只要你和玄珠氏有一个成名,就必须分开。如果那时撕心裂肺地影响你的‘偶像’生涯,那就不如现在断掉,别关系更近的时候,那样对谁都不好。除非,你不再吃这口饭了——但我说句不太好听的话,你现在学历不高,即使到普通的就业市场上,也很难找到合适你的工作——还是坚持下去吧。”

外传 大都市生活(8) “会谈”

林义龙很讨厌所谓的“商战”。

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贸易关税算商战,股权保护算商战,抵押卖空对赌算商战,钆空交割也是商战——可终究,这些被列举的方式是不能穷尽的,似乎只要是两家企业无论是否存在竞争关系造成对立,就算是“商战”。可究其本质,就是一种竞争关系罢了。至于手段如何(包括热战),或者说竞争是不是出格,在最终的胜利者产生后,完全没有意义。

这是一个真正没有硝烟的战场,或者说连战场都不算:就算是当事人,在很多情况下也只是看到战争的结果,看不到任何战场的战术流程——打着打着,就拥有了整个世界。

林义龙没有拥有全世界的野心,单就他个人而言,诸强并立才是需要的环境,很多时候需要很无趣地在一些地方搞平衡——哪怕限于诸多条件,是不可能本质平衡。

这个国家的财阀,当然是对普通人不平衡的,却也是这个国家的问题,在国际市场上必然还是需要这种企业来平衡或者说缓冲直接资本控制带来的冲击的。何况这几个财阀控制家族本身就不算特别:一个利润数百亿刀的掌门人,每年的各种工资和股票分红的总额只有“区区”大概在几百亿元,换算成美刀也不过六千万甚至更少。这个“可怜的数字”跟墙街的基金掌门每年动辄一两亿美刀的收入对比,是耻辱。

这决不是给这些财阀洗白,因为在最光辉的那几年,这个国家就通过立法禁止财阀像隔壁岛国那样以通常的金融形式——比如住友、三菱、富士为代表的投行模式——来实现对财阀的绝对控制。这一方面限制了财阀进一步“赢家通吃”,但也在另一方面让对普通人来说的庞然大物,就纯收益分红的眼光来看,并不怎么太入流。

连在资本市场的收益和律所的分红都不用计入,每年单单是布莱肯林场补贴的两百来万英镑的现金收入,林义龙的身家几乎足以压倒几乎所有小财阀的掌门人和大财阀的中层。

财力上的底气,让林义龙在面对给自己带来生意的主顾时,也用不着特别尊敬。

“这位是康会长。”周二晚上,考虑到林义龙的口味,李代表在梨泰院的一个美式牛排餐馆的单间里,如约把所代表企业的康会长介绍给林义龙。

凯蒂在周日接到林义龙的明确指示,她回复李代表的邮件中特地表示,在这种商务宴请中,林义龙因为要提交概述,他将尽量不使用英语以外的语言。好在康会长英语还算过硬,能明白林义龙所讲的语言的意思。

“幸会!”林义龙和康会长寒暄着,随后落座。

康会长的年龄比林父年轻一些,却比李代表年长很多,方脸、戴眼镜、头发有些蓬蓬松松的,一副标准的当地“啤酒大叔“的长相。

“很抱歉,因为我和康会长并不认识,所以我只能在通过正式场合被李代表介绍,请多多包涵。”林义龙语气谦卑,但用词非常硬。

“这样也好,因为我们都说英语的话,可以避免一些意思混淆。”康副会长答道,完全看不出喜怒哀乐来。

李代表随后稍稍介绍了一下自己雇主的一些概况——这些信息,大家都心里有数。

“所以,我能帮你们做一些什么呢?”林义龙问道。

“我们想请林先生利用影响力,帮我们在欧洲的收购提供一些方便的信息。”康社长说出了这次约林义龙见面的原因,“我从李代表这里了解到,他能够突然介入进对默克企业的收购,完全是因为林先生的推荐。”

“只是营销策略而已,我相信两位先生也明白。”林义龙微笑着没有直接回答,“而且,默克企业是我们为数不多在商务咨询方面的业务,能成功多亏了李代表的成全。”

“我们只是有一些具体的目标,想请林先生提供一些意见。”康会长随即拿出了一张纸,上面有不下十个专利号。

“这个业务我们恐怕做不了。”林义龙摇摇头,“我们并不做这种跟知识产权有关的业务。”

“我想贵所还是能在这方面帮助我们的。”康会长答道,“我们只需要得到这些专利的授权就可以,如何获得授权,完全由贵所的建议进行,只论结果,不论过程。”

“这种事儿,专门的投资银行会比我们更专业的。”林义龙没有选择接手,“为什么要选择我们呢?”

“因为上次与贵所的合作,让我们见识到了林先生个人的手段。”李先生代为回答,“和我们能够展开合作的这种咨询机构有很多家,可有能力又熟悉我们真实境况的,却只有林先生一个人。所以,与其说我们愿意把这个事情交给贵所,不如说,我们更愿意把这个事情交给林先生个人。”

“承蒙夸赞。”林义龙选择接受这种委托,“既然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但在正式签订委托协议前,我更想问问,贵公司想在这些业务中,能提供多少资金?”

“越少越好,总额不超过2200万欧元。”康会长答道。

“20%的事成报酬。”想都不想,林义龙提出了这个数字,“而且,总金额省下的钱,每欧元要多付给我35分;反之,只要贵方多付的每欧元,我们会补贴你们35分。”

“要加够高的。”康会长与林义龙对视了一会儿,叹道。

“这就是我和我合伙人的的出价,如果愿意接受,我们就接下这单工作,如果不愿意,贵社完全可以另择咨询机构。”林义龙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了,喝了一口轻怡可乐,等着康社长的决定。

“我们需要跟我们社的正职会长汇报一下,才能给林先生答复。”康会长发现这已经超过了他能处理的最大数额,“请给我们三天时间,我们将在周五中午之前答复林先生。”

“可以。”林义龙答道。

三个人在等牛排上桌前一共花费了35分钟的时间,但吃牛排只用了10分钟,康会长没有时间喝咖啡就起身离开,要李代表招待好林义龙。

外传 大都市生活(9) 炸鸡

看李先生的岁数,受托“安排好”林义龙的李先生是结了婚的。

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那天与林义龙在新罗酒店的那位白小姐,到底与这位李先生是什么关系。

“李先生也很喜欢看芭蕾舞剧么?”待崔会长完全离开,李先生就与林义龙留在牛排馆,他们之间总得找一些共同话题。

与其说是李代表陪林义龙,不如说是林义龙陪李代表——正如之前提及过的,李代表是不能就这样回家的。

“我?一般”李代表随口答道,才看到林义龙望向他的有些深意的眼睛,“喜欢的吧。”

“我挺喜欢的,舞台上的芭蕾舞者们,真的是一种享受。”林义龙答道。

不出几分钟,李代表就和林义龙在芭蕾艺术中露出了马脚——对芭蕾,李代表一窍不通。

李代表自觉是没有办法和林义龙继续在牛排餐馆聊下去的,林义龙又不喝酒,平日里可以去的歌屋林义龙估计也不喜欢。无法找到共同感兴趣话题而继续聊下去的两人就此道别。

艾米已经在梨泰院车站的一个咖啡馆里,等了很长时间了。她这几天一直帮助母亲在家做新年清洁,晚上母亲要在超市上班、父亲又要有各种理由续摊到很晚,她孤身一人在家,去“朋友家”过夜倒没什么问题。

“以后别在茶房里等了。”林义龙这样嘱咐艾米,“你明白的吧?”

“为什么?”艾米有些迷糊,她出国得很早,不太了解其中的秘辛。

在这个城市或者其他大城市,上班族和工人们续摊一般是按照“饭馆——歌屋——酒馆——茶房”这个顺序而言的。在所谓的“汉江奇迹”到今天,每一个工作日下班的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们需要有一种饮料能让回家的路上“精神一些”,提供咖啡的茶房就变成了整个续摊过程的收尾。既然是“尾单”,很自然地有一些提供其他娱性活动的变种,“ticket茶房”就应运而生。以至于只要有女性深夜时分在茶房打工,人们就会对她的实际职业产生某种合理怀疑,名声肯定不可能好,连带着在夜里喝咖啡女性也是如此。虽然不是所有“茶房”都是不干净的,可这种东西多多少少和国内“歌屋”的名声一样,不能明明白白白地说清楚的。

听完林义龙的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一般地解释,艾米才有些明白过味来了,红着脸,不敢与林义龙对视。

“这里毕竟不是伦敦。”林义龙劝慰道,“伦敦也不可能有营业到9点以后的咖啡屋吧。”

“也是。”艾米随即恢复了正常,牵着林义龙的手一起走。

两人在进入林义龙公寓之前买了炸鸡可乐套餐,附带一盒腌萝卜。

“这是义龙哥在韩阳的家么?”进入封闭式小区的大门后,艾米问道。

“请纠正这个说法。”林义龙答道,“这不是我的,也不是我父亲的,而是我母亲的家,我只是暂时在这里‘寄居’。“

艾米四周看看,才发觉这里的视野真的很不错,公寓楼被建在台地上,不仅看到汉江和中浪川的交汇点,还能看到不远处的儿童公园。

到了公寓,林义龙打开地暖。艾米去林义龙的房间里擦地打地铺——单人床到底还是躺不下两个人的。

换上了家居服,林义龙开始与艾米分享炸鸡。

“这么吃不会身材有问题么?”林义龙关心地问道,艾米比所有人更注重糖分和热量。舞蹈演员对对食物严格到变态的自我控制精确到了每一焦耳。艾米虽然每天吃的都很多,艾米的体重50公斤的体重一直没变过。

耶昂姐妹和凯蒂三人的身材保持的都很好,都是靠“吃的少”维持的——林义龙就是每天和她们一个食量,才把自己体重减到正常的。

“完全没问题,我这几天每天早上都过磅秤,甚至体重空间有些富余的上升空间,今天早上是49kg,早饭和午饭加起来只吃了一个苹果,一个煮蛋。”艾米看来不需要林义龙担心,“在我们相遇的前年,我甚至只有47公斤。”

“嗯?!那你是怎么长得这么高的!”林义龙有些吃惊地问道,“我见过你的食谱,不会营养不良么?”

“我15岁那年突然身高就窜上来了。”艾米说道,“因为每次测量都有长高,所以我体重标准也一直都在提升,那段时间我真的吃得不少。我比现在更瘦,大概是48公斤。”

“现在只要保持好就行啦!每次吃得多一些的话,我都会加练或者去游泳,保持体形。”艾米有些骄傲地答道。

“真辛苦。”林义龙应承着,手上却不停地顺走了艾米半盒的一份鸡腿。

“喂!义龙哥!”艾米喊道,似乎对林义龙拿走属于她的那份鸡腿很着急。

“怎么?”林义龙头也不抬地吞咽着,然后又拿了一根鸡腿放在自己这边,“难道艾米胃口不好么,要不要我再替你吃一个?”

知道自己又被林义龙戏弄的艾米赌气地把嘴里塞满炸鸡。

“我得这么说,这玩意没有再伦敦卖得那么好吃。”林义龙吃了一只鸡腿,吞咽下去之后评论道,他的朋友圈里很多人都分享着对“炸鸡啤酒”的感觉,不过对于留学期间把炸鸡都快吃吐了的林义龙来说,对炸鸡并没有特别留恋的美好记忆,虽然闻起来很香就是了,没有土豆那样让他无法抛弃。

他之前已经吃过了牛排,虽然对炸鸡仍然有些食欲,也只是作品尝,不能算夜宵。这里的炸鸡跟伦敦卖得那种五镑三大块的没什么区别——虽然比这里贵一些,考虑到物价和收入的差价,也不算不能接受。

“确实没有伦敦的好吃。”艾米也是这样评价的,扔在吮吸留在骨头上的味道。

“再吃一根如何?”林义龙问道,这份套餐一共有8份鸡腿,他和艾米各吃了一份,还剩下很多。

“不用,这样就很好了。”艾米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姿态不妥,但还是仔细地品味着嘴里的余味,收拾起被两人当初餐桌的茶几。

“你会是一个很好的母亲的。”林义龙评价道。

“假如一龙哥不反对的话,我十分愿意。”艾米很轻盈地搂住林义龙的脖颈,林义龙很知趣地托住芭蕾舞女的腰和大腿,抬进了卧房。

“你不应该吃那份鸡腿的。”林义龙打趣道。

外传 大都市生活(10) 芭蕾伶娜

“昨天,舞团的舞台指导找过我,想让我去那边参加首席舞者试镜。”艾米第二天醒来之后,努力地把自己身体靠向林义龙,和他谈到了这个问题。

“首席!?”林义龙很惊讶,艾米的这个年龄,很难有可能被聘为首席,一方面是感悟力不够,另一方面是票房的号召力不够。

在一个舞团内芭蕾舞者的层级可以自下而上被分为四层:群舞,独舞,一级独舞,和首席独舞。跟舞蹈技术水平与表现力有直接关系。芭蕾舞演员这个职业其实跟职业运动员类似:年轻时体力充沛,但舞台表现力不足;等有经验了舞台表现力足了,体力又下降了--想成就一番事业,就得既有能力又有舞台表现力。一般来说,芭蕾舞女们(芭蕾伶娜)巅峰期在30到40岁,有天赋的舞女在很年轻的时候就被聘为首席的情况也有,但不是很多。

舞蹈家的一个剧目和钢琴家一个曲目其实因为行内的技术发展之健全,已经不是普通人和像林义龙这样的普通音乐爱好者所能评判的了。有些难度极高的段落或者旋律,并不一定特别具有观赏性,并不会给人以美感。舞者和演奏者需要一定的表现力把美的感觉献给观众,同时也要不露痕迹地把一些处理得不好的或者不擅长的环节做淡化处理。

拿《堂吉诃德》的场景打比方,艾米非常擅长“挥鞭转”,可以不用“手举过头顶“这个维持平衡动作地快速完成。可舞台效果就是逊于难度远低于通过“手举过顶开扇”的动作掩饰为维持平衡的。虽然业内人士能看得出来功力,但观众并不买账,可见舞台表现力的问题。

“义龙哥是暗示我能力还不够当首席么?”艾米问道。

“我的意思是说,在这里当首席没什么意思。”这种意思必须否认,“艾米你现在的舞团也要遴选了吧,为什么不在世界顶尖的舞团,而把自己局限在一个国家顶尖的舞团呢?”

艾米的实力是足够在这里的舞团当首席的,可芭蕾在这里仍然属于小众艺术,没有能茁壮成长的土壤,也没有之前积累下来的底蕴,也没有足够的资金运行。

“因为我不确定我现在是不是有挑战成为顶尖级的实力。”艾米泄气道,“我在跳的时候,是没办法知道自己表现如何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林义龙劝道,“因为一级独舞和首席,都得通过专业试镜而不是我们这些普通观众的评价。我得这么这么说,因为艾米你有些出众的身高,如果你不能去当首席或者一级独舞,恐怕会有一些负面影响。我想,你明白这一点的吧。”

艾米怎么会不明白明白,她想要在这个行业做下去,只能去跳独舞。可她的同事们或者同学们,大多都是在洛桑或者巴黎大奖赛大奖赛的佼佼者,在英皇芭蕾成为首席是多么不易。

“我觉得艾米你需要被激励一下。”林义龙十分认真,“假如艾米你在再下一年六月末之前没当上首席的话,那只能说明你对芭蕾的热爱也只是这样。以后的话就好好地在家里料理家务,像古代的家庭主妇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此外,艾米你也要考虑意外受伤或者类似的其他因素,我不会为你设置例外。”

“就是说,我要是在30个月没当上首席,就只能当义龙哥你的笼养金丝雀了?”艾米听到林义龙的威吓,总结道。

“我并不会用‘金丝雀’这种词汇。至于现实如何描述我们之间的状态和联系,那完全是又一码事了。”林义龙解释原因,“两年后的那个时候,艾米你也到21岁了。群舞或者独舞的地位不再适合你了,也很难在其他的场合给你特别找一个和你身高对应的男演员。估计舞团也会鼓励你离职吧。而我也不太可能放任你离开伦敦,所以没什么更好的安排不是么?”

听得出来,林义龙根本没允许艾米在韩阳接受试镜的邀请的念头。如果做不到顶尖,艾米也暂时没有别的什么资质,所以不如重回她最初设定的目标“嫁个好人”。至于芭蕾,就当作爱好好了,艾米也许会难过,可能会有遗憾,亦或者会有有悔恨——可正如林义龙所说,生活也得继续下去。

“义龙哥这么相信我?”艾米仍有些疑惑地看着林义龙。她知道,林义龙不会无的放矢,也不会特地为了哄她开心,“我到现在也只是一个群舞,不太可能一步登天的吧。”

“为什么不呢?我看过艾米在舞台上的表现,很棒!”见到艾米仍有些半信半疑,林义龙不得不提示艾米,“你可以找那些知名的指导帮你纠错,只要你资质不是太差,总会有尽头的。你的评估报告可是给了你资质全部优秀的评价,我怎么可能对你没信心呢?”

艾米才明白过味来。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钻研,林义龙的要求自然是有些强艾米之所难的,不过需要经验的舞台领悟力也不是非要自己领悟不可,专业的舞台指导、编舞甚至其他“前辈”也能够“集思广益”如何让艾米的条件发挥得最优——这几乎相当于为艾米的条件再编辑一组舞蹈,要是发挥的不好,才见了鬼。

所以这个要求并不算难,剩下的就是苦练的事儿。翻来覆去的选段和试镜内容就那么多,如果真的练不出来,就是艾米自身的原因了,也怨不得林义龙。

林义龙见艾米还在发呆,用食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艾米这才回过神来。

“我很期待艾米成为首席舞者在舞台上的那一天!”林义龙鼓励道。

“好的。”艾米起身,恢复成了平时那个带着崭露头角锐气的芭蕾新星,“如果义龙哥真的想看的话,等我成首席之后,一个人跳给你看啊!”

“好啊!”林义龙吻在艾米的嘴唇上。



外传 大都市生活(11) 亲近戚远

总的来说,林父一生并不算艰难,甚至很顺。

虽然在经济困难时期出生,在混乱时期接受的教育,林父中学毕业时幸运地因病躲掉最后一批“下乡”,并赶上了高考,之后更是考取了赴苏名额。学成归国后,虽然分配十分不理想,却让他十分滋润地度过了对教师职业而言最困难的那几年。

再后来,经历过工业企业附属学校合并风波的林父也算是无惊无险地以“正高”级别退休。

林父在家里的地位一直都被收入更高的林母压制,一家之主的地位有名无实,不过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儿。

如果说林父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他的妹妹,也就是林义龙姑姑的问题。

两家人几乎公开决裂,林父虽然和那边有些联系,却碍于妻子和孩子的反对,不会谈起自己妹妹一家。

但身处同一个城市,滑雪温泉度假归来的林父还是想去看看他们,资助他们一些——虽然所有的收入都上交给林母,却也能从林义龙那儿拿到一个月400镑的没地方花的零花钱,经过两三年,也攒下了差不多一万镑。从atm机上取200张申师任堂也是可以的。

“这轮不到我反对或者赞成。”被林父在两人散步中透露他的打算,林义龙对此没什么话好说。他姑姑妄图染指的,是爷爷奶奶留给他的财产。哪怕市面价值其实并不值钱,可被所谓“亲戚”刺了一刀还是让林义龙很难受的。林义龙很反对林父的计划,可这是林父的自由。

“我理解你的感受,可她还是我的妹妹,你的姑姑。”林父是知道林义龙在此问题上的态度的。

“嗯,所以?!”林义龙把这个问题抛回给了林父。

是啊,还能怎么样呢?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该发得脾气也发完了,该解决的问题更是解决完了,该无法挽回的伤害照样无法挽回。

深深的无力感笼罩在了林父的身上。

“不过,倒也不是没什么解决办法。”林义龙知道林父一直和他的妹妹保持联系,于是拿出了四张用积分兑换来的自助餐餐券交给林父,“仅此而已,爸爸不能给他们一个便士,因为家庭债务的原因,我和妈妈不求你为我们争取利益,但也不想让爸爸在这个事上当和事佬,请确认一下作为丈夫和爸爸的出发点。”

林父知道这已经是林义龙能做的最大让步了,于是收好自助餐券,与林义龙约好几点钟回家就离开了。

林义龙姑姑在这里打工虽然存在着相当的语言障碍,可在这里不那么合法的居留收益比最高,而且林义龙的表妹之前也在这边留学,能帮助自己父母一些。

几个小时之后,与林义龙在九老站再见到的林父,是出离了愤怒的。

“你那年处理房子的手段没错。”林父这样总结道,“你知道他们现在还在外面欠了多少外债么——28万,而且大部分都是欠你姨的钱!”

“吓?!欠我姨还那么多呢?”林义龙叹道,“还不清了吧。”

“果然,有些人是不值得同情的。”林父愤恨地攥紧了拳头,“还是我给搭的桥呢。”

林义龙完全无语,自己老爹热心得太过——林父还是打算拿自己私房帮助自己妹妹一家,她们没有养老保险,没有医疗,遇到危机时还是需要的。然而,林父后来发现自己除了为别人做借款抵押担保,也在用自己信用为“家里人”牵头。这种家庭债务,无论如何也是赖不掉的。

林义龙这时候静声,这不是他能参与的话题,林父怎么抱怨都行。

坐车回家,在下车的时候,林父好像是为了改变气氛似地对儿子说道:“我以后要把酒也戒掉不喝了。”

林父曾经的烟瘾酒瘾不小,每次聚会的时候都会喝得醉醺醺的,后来到了欧洲,才因为公共场所非常严厉的禁烟法案的缘故,把烟戒掉了。

“怎么这么突然?”林义龙问道。林义龙是禁烟禁酒的绝对拥护者,所以一直都在试图劝说布莱肯林场的所有居民们禁烟禁酒,

“我现在发现,只有至亲才是可相信的。”林父怅然道,“少了父母,兄弟姐妹就从亲人变成了亲戚,真应了那句老话亲近戚远啊。”

林父这句话令人头痛。这种只是靠血缘上论亲缘远近是有些主观的,却有没有一个相对客观的做法:老话常说“人心隔肚皮”,谁都不知道另外一个人想什么,是不是有共同利益当事人是无论如何也难以确切知晓的,结果就只能用血缘上的远近作为客观标准进行判断。

尽管知道这是主观偏见,林义龙自己是林父所说的“亲近戚远”最忠实执行人,他的做法却相比之下更加激进:当一个人所有一切在林义龙面前都无从遁形的话,那她的一切就被你掌控,她也就必然让她自己和你的利益趋同一致,哪怕她们其实可能并不愿意。

当晚,虽说下决心要戒酒,可林父还是喝了不少。林母也没有像平时那样横眉冷对,在听到林父戒酒的打算之后,她拿出她和林父的工资卡让林义龙回国,去了结林父出面联络的借款。

林义龙周四一大早出发回家,只在姨妈家中和自己的姨妈和姨夫吃了午饭,并给他们带去了一些免税店礼物。

姨妈和姨夫不愿意就这么接受林母付给他们的欠款,他们面子上有些过不去——这毕竟不是自己姐姐家的家庭债务——不过,在林义龙好言相劝下,姨妈和姨夫还是收下了这笔钱,并把之前写的欠条“背书”给林义龙。就算林母和姨妈姐妹之情甚深,可涉及到财务就变成了两个家庭的事情。借钱看得是林父的请托,还钱也要顾及姨夫的感受。

了结清理了林父担保的债务,带着背书过了的欠条,林义龙乘坐下午的飞机回到了韩阳,然后发现林母因为林父的闷闷不乐,又带着他去泡温泉滑雪去了。

“我们两家之间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吧。”艾米还是来林义龙家过得夜,听着林义龙讲着家里的琐事担忧地问道。

林母仍然是艾米父亲的最大债主。

“我们两家?”林义龙在故意停顿,“这是什么意思?艾米是哪一家的呢?”

“义龙哥别捉弄我了”艾米发觉自己再一次地在言语中被林义龙耍了,气嘟嘟地瞪着他,样子非常可爱。

外传 大都市生活(12) 归程

应该开始着手返程的林义龙却被林父林母坑了,这两位还不算夕阳红的退休人员十分任性地要求林义龙帮他们准备行李,并送到东海站,他们要在周日上午10点前去码头坐船前往符拉迪沃斯托克。

看来林母对林父的恐飞症妥协了,他们二人将乘坐西伯利亚大铁路的卧铺车回英国,还赶得上春节当天伦敦莱斯特广场的舞狮。

林义龙也非常想坐同一列火车欣赏西伯利亚铁路沿途的波澜壮阔,可在一月份的冬日,日照实在是太短了,也不能去站外逛一逛,确实有些不大合适。

现在看起来林父真的对飞机旅行有些恐惧,再加林母宽宏大量地照顾,他们就决定抛下林义龙,坐火车回伦敦。林义龙考虑到一路没什么特别的障碍,就放心地让他们自由旅行了。

恰好艾米在这周末有时间拜访了他们的长辈,所有需要做的事完成了,也要返回伦敦,两人于是相约在机场见面——中东的壕航头等舱的费用是包涵到机场专车接送的。

“这还是我第一次坐洲际航线头等舱呢!”艾米期待着接下来的旅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视频描述得那么好。”

“反正我没什么感觉。”林义龙答道,“你知道我不喝酒,经过了仔细地考虑之后,我还是觉得高端经济舱最适合我——当然,这只是我一个人独自旅行的时候。”

稍微享受了一下休息室附赠的按摩,也到了登机时。

“真像四年前的样子。”林义龙说道,“还记得么,那时候你也是坐在我邻座,我们就这么认识的。”

“当然啦,只是那天我们坐得那班飞机是下午,而不是在深夜。”艾米有些兴奋地看着一切,“而且,我记得义龙哥当时坐的是靠窗户的位置。”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在这期间他遇到了纳迪亚和薇拉、重新“认识”了凯蒂;现在当年那个对未来乐观的邻座小姑娘仍然在他身旁。

和艾米旅途剩下的部分就剩下听艾米讲述她们家的一些事,包括血缘稀薄但关系很近的表哥和表嫂在关岛打工,表弟年底考大学之类的琐事;除此之外,还有林义龙十分感兴趣的舞团内部的勾心斗角。

“其实艾米想要还清父母欠款的话,其实很容易的。”临降落前,林义龙才说道,“要不改天让你拍两个广告,你就能把你父母的债务还清了!”

“我也想过,可我现在也只是一个伴舞,而且古典芭蕾舞演员的代言费太低,而且还要专门的经纪公司探路分成,其实分到手的钱不多;算上代言费的收入,不如精进一下舞技晋升首席来得快。”艾米对这个问题有清醒的认识,“不过,现在过得也不差,那是我父亲和阿姨之间的债务纠纷,跟我们之间没什么关系。

“现在我能做得,只是去掉自己正常生活的开销,攒一些零钱,为我爸爸妈妈改善一下生活就是了。”

“你能想开就好了。”林义龙笑道,“我还以为你表面上不说,但会在心底里怨恨。”

“那是我爸爸的问题。”艾米说道,“他为了挣大钱,担了风险,就要承受得起损失——我爸爸我尚且没资格埋怨,他的对手更没什么我能怨恨的理由。”

“alas(唉)。”林义龙说出了这个英语词,多多少少像内心不同情却必须表现出怜悯之意一样。

一共22小时的旅程就在两人谈话间很快过去,在机场有些不舍地告别。

“努力吧,未来的首席。”林义龙离别之前为艾米鼓劲道,“试镜之前的这段时间我就不打扰你了,但你要是想让我去的话,给我打电话就好。”

“好的。”艾米羞赧地答道,如同在舞台一样做出了suivi一样的碎步,跑开了。

尽管很想在艾米那里留宿,可考虑到艾米接下来的课程,还是不打扰她了。

林义龙前往萨里郡,把林父林母的部分行李拿去那里,然后去拜访他选区的议员。

“阁下。”林义龙见到这位议员时候用上了敬称,“见到你真的很愉快。”

“别在挖苦我了。”凯蒂正在读一本关于孕期健康的书,已经怀孕四个月的她才开始显怀,“跟那些‘穷凶极恶’的大财阀,聊得还不错?”

“要不是凯蒂f现在的身份,应该让凯蒂跟他们聊聊。”林义龙答道,“我弄到了一个业务,费用上去税之后大概能有170万镑的收入。”

“啥,你为什么去赴宴别人付钱吃顿晚饭有人给你送钱,但我要弄一些捐款还得请别人吃冷餐”凯蒂对此十分不满。

“等你到我这个程度你就懂了。”林义龙答道,“这就是我非常不喜欢大都市生活的原因,人和人之间相处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打起交道来好累呀。”

“一个不从事园艺和农业生产的半乡下人就别抱怨大都市生活了。”凯蒂一语双关地挖苦道。

“这句话不能从凯蒂的嘴里说出,因为凯蒂也是一个半乡下人。”林义龙反唇相讥道,“半乡下人何苦为难半乡下人。”

“切。”凯蒂不再搭理林义龙,专心阅读纳迪亚给她那份孕期指南。

“现在让义龙你选都市生活,你更喜欢哪一种?”凯蒂问道。

“你是指哪两种?”

“韩阳和伦敦为代表。”

“你这不是让我选择我更喜欢哪种文化和它代表的城市嘛?”林义龙总结道,“不如我问一下,凯蒂你觉得我更喜欢哪里?”

“这个问题我可以很自信地回答,你更喜欢伦敦。”凯蒂答道,“尽管你并不太喜欢大城市,伦敦甚至是你第二不喜欢的城市。假如你真的喜欢那里的话,你会把自己的家安在那里,而不是伦敦——之后的推断就很显然了。”

“合格了。”林义龙微笑道,“主要还是像那样的大城和附近的卫星城,就是感觉不大舒服,大家都急匆匆地。”

“他们要是每年单单有你从律所分红的十分之一,就会有人情味了。”凯蒂讽刺道。

“城里套路深。”林义龙总结道,“大都市的生活尽管还是不可能完全走开,但我更喜欢我的布莱肯林场我希望凯蒂你完成心愿之后也住在那儿。”

50 游艇聚会

每年的摩纳哥游艇展的聚会,都是达官贵人们最好的聚会场所。就算刚刚进入这个场合的新人,也能收获颇多。

这个收获,指的是消息层面上的。

这些人并不会直接走漏某些风声,而是有意识地晦涩地表示出他们的要说的话,至于哪些有用哪些没用,需要一定的分析能力。

到这里的英国人,并不算太多;反倒是池塘那边的人、中东的酋长和阔佬们,已经寡头们更多。

“这里就像一个沙龙一样,你可以去结交任何你想结交的人,他们一般都不会拒绝。”林义龙为凯蒂讲解道,“如果你有她们的资料的话,你就大概能知晓他们在一些问题上的立场——人的思维方式总是一贯的——但是要小心是不是演出来的。”

“这东西还能演?”

“当然,这种聚会也不过是持续两个小时罢了,如果人伪装起来了,你能知道些什么呢?”林义龙反问道,“除非,你能出让他们感兴趣的东西。”

“换句话说,来这里就是用来收名片的呗?”凯蒂问道。

“没错,就是这样。”林义龙答道,“不过这种名片,跟外面那种商务名片还不算一样。”

“所以,推荐制?”凯蒂问道。

“对呀,一个人可能被收买,两个人却不好说——不过话说回来,你要能收买两个人,这意味着你自身实力也不算弱。”林义龙低声道,“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林义龙见到了一个熟人,之前在科林斯酒店的梅洛爵士,上前打了一个招呼。

“梅洛爵士!”林义龙和梅洛爵士碰了一下杯,“梅洛爵士也喜欢航海?”

“我不喜欢航海,我只是喜欢地中海。”老爵士答道,“这么说,林先生也是喜欢航海才来的?”

“稍稍有些吧。”林义龙答道,“我上个月刚刚完成了一下蓝色海岸的旅行,感觉不错,就过来看看有没有能承建我自己游艇的企业。”

“林先生得留神。”梅洛爵士好意地提醒道,“不是每一个这里的参展商都是可信赖的。”

“谢谢提醒,我会小心的。”林义龙一直保持着营业式的笑容,直到和凯蒂走开。

“这人,好粗鲁!”凯蒂答道,“之前你们之间不是还能保持表面上的礼貌么?”

“当你在交易市场输掉六亿英镑而无处发泄的时候,你也会这样的。”林义龙答道,“而且,你自己的钱有一半多,不得不抛弃你手里最有增值前景的产品还债的时候,你就会这样了。”

“真凄惨。”凯蒂撇了撇嘴,不在留意这位老绅士了。

“林先生,请务必让我为你引荐这位亚历山大-菲奥夫洛夫-雅科夫洛夫先生。”负责礼宾事务的干事见林义龙和凯蒂在梅洛爵士那里吃了一鼻子灰,赶忙安排了一个也没有任何人陪伴的男士与林义龙交好。

“亚历山大-菲奥夫洛夫先生!”林义龙直接用俄语称呼面前这位先生的名字。

“林先生会说俄语?”见到一个亚洲面孔的人说着俄语,面前的这位表示很惊讶。

“当然啦!”林义龙答道,“只不过,我的口音有些靠近南方,如果觉得我的口音如果过于乡下,请你多包涵。”

“没什么,反正都能听懂。”雅科夫洛夫说道,“你的女伴也会说俄语么?”

“很遗憾,凯蒂来自北爱尔兰,能说一些法语,但不会说英语。”林义龙回应道,“所以,为了照顾这位美丽的女士的情绪,我们还是改说英语吧。”

凯蒂是知道林义龙通晓东方语言的,有些一头雾水地左顾右盼。

“我刚才跟他说,我们为了照顾你的情绪,不说外语了,但我觉得这位雅科夫洛夫先生很可能会说法语。”林义龙这样介绍道。

“林先生真的是料事如神。”雅科夫洛夫先生很礼貌地和凯蒂点了点头,算是互致敬意。

这位雅科夫洛夫先生十分矮小——与之相比,林义龙在也只能说不算高那一种的——身材也是干瘦干瘦的,脸却是正统的斯拉夫面孔。

固有印象没有一个会在实际生活中运用得到的。

“雅科夫洛夫先生到这里也是为了看游艇的?”林义龙问道。

“当然啦。”俄国人回答道,“我想弄一艘稍微小一些的,能往返南安普顿和新罗西斯克的,我挺喜欢蓝色海岸的太阳的。”

“深有同感。”林义龙答道,“就是蚊子稍微多一点。”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雅科夫洛夫也应和着一起抱怨,“所以,我很讨厌夏天去圣彼得堡,蚊子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我想买游艇的原因就是这个,可以让你在享受阳光的同时,睡得也很不错。”林义龙打趣道,

“既然我们聊得这么投缘,不如我们这两天找个时间吃晚饭或者午饭。”雅科夫洛夫看了看时间,“我相信我的一些朋友遇到林先生这种人会十分高兴的。”

“没什么问题,我住在巴黎大酒店,有什么消息可以通过门房给我留信息。”林义龙从钱夹里拿出了自己的名片,“这是我的名片。请允许我失陪了。”随后,雅科夫洛夫先生也拿出了他的名片做交换。

名片是俄文的,凯蒂有些不太懂,但还是收到了她的包里。

“你真的这么害怕蚊子?”凯蒂问道。

“真的,经常没办法睡好觉。”林义龙答道,“所以我夏天真的很少出游。本来就不是熟悉的地方,睡不好,再加上蚊子反正我熬不住,我更喜欢冬天或者春天的时候逛一逛,蚊子肯定少。”

剩下的时间,林义龙和凯蒂遇见的,大多都是如何游艇的承建商,他们也是这种聚会必须到场营销生意的,不过并没有太吸引人的。

聚会结束,游艇展上其他部分真的没有需要林义龙再注意的东西了。

回到入住的酒店,就在接到了雅科夫洛夫先生送来的口信,请他们务必赏光,今晚上和当地商会的朋友们聊聊天。

“这才是社交类的聚会。”林义龙说道,“盛会结束之后,才开始谈一些实质的东西。”

52 不动产

“你还没告诉我你跟那些俄国人聊天如何呢。”在回程的飞机上,凯蒂这样问道。

“他们想弄一个很有趣的项目。”林义龙答道,“然而,以我对这些人的了解,很可能是口头进行的,吊吊胃口。”

“怎么讲?”

“我来问你这个问题,每年的律师协会聚会,一个你从未见过的霓虹同行说他执业的同时也代理便宜的执业保险,但需要在每一个投保的案子里介入调查,你会不会找他买?”林义龙问道。

“当然不会。”凯蒂答道,“同行是冤家这种事儿我们就不说了,让毫无关系的第三人介入,本来就违反保密义务的。”

“所以,我就当了那种人。”林义龙无奈地说道,“不过,去认识认识人,吹吹水,知道知道哪里有男人们的娱乐活动,唔剩下的就不跟凯蒂你说了。”

“”凯蒂明白过味到底林义龙不想告诉她他们讨论的内容是什么了,所以林义龙一直没仔细说,“那你打算让纳迪亚或者薇拉跟她们聊?”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难道是‘老乡骗老乡,两眼泪汪汪’?”林义龙的答复让凯蒂明白他绝没有这种想法。

“她们也许比你更懂本国人呢。”凯蒂只能尝试解释自己的想法。

“你为什么会认为你比我更懂苏格兰人?”林义龙反问道。

“好吧,你赢了。”凯蒂主动靠向林义龙的那一侧,不去做这种毫无意义的口舌之争,打算打个盹。

林义龙也闭上了眼睛,但想的都是昨天晚上的会谈内容,他没对凯蒂说谎,但有些东西是并不适合跟一个不列颠的议员说的。

小憩了一会儿,他们被机上广播叫醒,飞机即将在希斯罗降落。

“现在做一个比较吧,到底更喜欢蓝色海岸还是喜欢布莱顿海滨?“回到凯蒂的公寓,林义龙问道。

”没什么可比的,蓝色海岸暖和,阳光,实在是太漂亮了!“凯蒂答道,“要是以后退休之后在那儿安家,就好了。”

“离我现在的生活实在是太远了,我还不想就这么退休,即使我现在的生活其实跟退休也没什么两样。没有固定工作内容,没有奖惩标准,也没有特别要履行的对其他人的强制义务。“林义龙抱怨道。

“可既然你谈到了退休”林义龙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凑到凯蒂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

这句话让凯蒂用胳膊肘狠狠地敲了林义龙胸部两下。林义龙却十分敏捷地躲开了。凯蒂却不依不饶地在后面追逐着,一定要打到他。

两个成年人像小孩子们一样追逐打闹,好在楼下的没人居住。

“你买的那座房子只是为了免税?”跑得气喘吁吁的凯蒂倚着床沿,坐在卧室的地毯上问道。

“当然啦。“林义龙坐在窗台旁,“有这么好的条件干嘛不利用起来?而且,这也是非常棒的一笔投资,等再过两三年,就把那个地方卖掉。“

“是吗?”凯蒂不无遗憾地叹道。

“没什么遗憾的,因为投资毕竟和个人享受是两码事。”林义龙拿出了他的那张蒙特卡洛会员卡,最高等级的白金会员可以通过会籍在沿海租赁专有房产,“除非,我决定卖出我的布莱肯林场,在别的地方定居,要出游的时候,住公寓或者酒店的就好了。”

林义龙随即也坐在了凯蒂旁边,让她像在机舱那样靠在她的肩膀上,搂紧。

第二天,两人又去林义龙的新房子那里,查看了一下装修的进度,林义龙就坐着大巴车,返回南威尔士。

不知是不是今年春季在香江处理花了太多时间,林义龙这个夏天几乎没在自己的布莱肯林场呆特别长的时间。闹得女儿们跟她不那么特别亲了,即使耶昂姐妹没有怨言,林义龙自己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她们的,尤其是恢复工作的时候。

“这次回来,我两个月内不打算再出国了。”林义龙对着正在喂孩子的她们,表着决心。

”没什么,你是家里的顶梁柱,薇拉和我会看好家的。“纳迪亚见谭尼卡没有继续吮,知道女儿不想吃了,重新整理了毛衣,放女儿和妹妹去玩。

”有你们支持真是我的福气。“林义龙叹道。

稍稍地逗弄了女儿们一会儿,看到女儿们脸上的笑容,林义龙又把孩子们交还给她们的母亲,上楼到了书房,处理一些需要处理的信件。

”河岸街的那座阿尔德里奇广场那套房子被我卖了。“过了两个小时,林义龙在他的小会客室里告知了他搬家的事儿,”我们以后要去伦敦借宿的话去萨里郡,这是新的地址,跟我们现在房子的安保系统类似,你们的指纹几几乎能开所有的门了。”

姐妹俩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林义龙是什么意思。她们几乎不去伦敦,甚至去超市或者购物中心都很少,每天就是实验室/医院、幼儿园和家的三点一线,她们也购物,不过却不是走网购的渠道。

“这么说,义龙决定把你的重心打算放到伦敦那边去?“纳迪亚有些担忧地问道。

”不可能,要不然我们为什么要搬到威尔士,干脆留在伦敦多好。“林义龙摇摇头,”只是作为家庭成员,这些事儿需要知会你们一下,省得跑到河岸街吃闭门羹。“

”我和姐姐只是稍稍对那里有些回忆。“薇拉脸上红扑扑地,”只不过,没想到你把房子出手的这么快。“

“主要的原因是我不太想在公寓楼里生活,尽管我之前就没脱离过那里。”林义龙答道,“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原因是,我妈在整理那边卫生的时候想自己擦窗户外侧,我可不敢让她这么做。“

”不是有公司专门负责这种高空工作么?“纳迪亚问道。

“我不是长时间不住在那里嘛,她收到了我们每年需要支付的公寓服务费(物业费)。”林义龙继续解释道,“就算我们生活多么宽绰,妈妈总想贴补一些我们,至少也别在经济上拖我后腿,她和我爸就自己整理卫生,擦窗户。我想,假如换成岳父岳母,他们也是一个心情的。

“所以,有人出了一份不错的报价,我就接受了。”林义龙说道。

番外——二十年

大学前的暑假总是美好的,但也是彷徨的。作为母亲的凯蒂最终还是尊重了波莉和塞莉的选择,可她们选择的亦不是林义龙钟意的lse,而是帝国学院,学习临床医学和航天学。

注册日当天,送姐妹俩去报到处的是作为父亲而自告奋勇的林义龙。

“伦敦你们应该比我更熟悉。”帕丁顿站的月台,姐妹俩一人拽着一个大拉杆箱,跟在林义龙后面下了车,听着前面空手中年男人的唠叨,”需要我带你们在伦敦逛一圈么?“

非常欢乐地在布莱肯林场中度过了整个暑假,可姐妹俩还是对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一无所知,几乎一点准备也没做,就连这两个大拉杆箱和姐妹俩背包里的电脑,也是在凯蒂提醒下前一天晚上匆忙收拾的。

“不用啦,但我们住在哪里?”塞莉问道。

“先去报道,然后我们再去,我已经安排好了。”林义龙答道。

不知道安排好了的住宿在哪里,既然没有申请学校宿舍,那也应该不差。

到校注册,制作了学生证,姐妹俩在学校中心的咖啡店里找正照看行李的林义龙。

“姐姐和我今天没什么其他安排了。”波莉说道,“我们是先吃饭还是先放行李?”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也许找个地方吃饭才是正经。

“先去送行李吧。”林义龙答道,“也不能一直拉着行李满伦敦走,对不对?”

出租车载着他们来到了河岸街。

河岸街的公寓,前一年整个楼体进行了大修,居民们也趁着这个时间转手或者重新装修自己的房间——林义龙借此机会把他20年前的顶楼套房和相邻的公寓重新买下,当作女儿们上学时的临时驻地。

当年年轻的门房现在也已人到中年,看到曾经见过的那张脸又带着两个年轻的女孩上楼,仿佛又回到了20年前。

同样的楼层,同样的门牌号,同样的双胞胎少女,甚至三人衣着风格跟那时候都极其类似。

林义龙招来门房帮助搬行李,自己和女儿们走入电梯,一句话能透露出她们身份的话没有。

到了门口,林义龙拿出一张20镑面值的钞票,塞到了门房手里。

门房脸上露出了笑容,转身离开了。

“这里门锁跟家里一样的指纹加密码的组合锁,如果里面有人反锁上了的话,是没法用指纹锁打开门的,所以就需要爸爸的根密码和钥匙,不过你们应该用不到这个东西。”林义龙为女儿们介绍道,”每天回来只要别虚掩门闩,安全非常有保障的。”

女孩们点点头。

林义龙示意塞莉上前开门,默记密码之后,塞莉上前,把门打开了。

“欢迎!”一直等在门口欢迎她们的,是她们的妹妹们,也是六个月之前的室友,秀妍和素妍。

”我就猜到爸爸会把我们安排跟你们住在一块。”塞莉说道,让站在门旁的林义龙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秀妍和素妍她们除了练芭蕾,也要在伦敦继续求学,我觉得我们一家人如果住在一起能相互照顾。”林义龙解释道,“这就是爸爸的想法。”

“真是一点都不出乎所料。”波莉在一旁吐槽。

“等会我会帮你们引荐一下特纳夫人,她会在家会为你们准备餐食。”林义龙没理会女儿的无礼,不过声音更加慈爱,“她现在应该在准备午餐。她也会帮你们料理其他家务。请对她保持尊重。”

波莉知道林义龙的说教对象是自己,马上把头低下,做出一副乖女儿的样子。

就在怀特豪斯姐妹俩以为又要两人挤在一间房间里的时候,林义龙接连打开了两扇被走廊隔开的房门。

”跟在家里一样,你们已经不再适合挤在一个房间里了。“林义龙解释道,”也应该有一些私人的生活了。”

塞莉和波莉有些惊呆了,房间里的布局和少女们搬入布莱肯林场的房间前的博纳斯一样,但用料都有不同程度的加强。虽然还是比不上她们在布莱肯林场那种特别智能的房间,在这种大城市里,还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爸爸,没想到你这么了解我们。”波莉屈膝,调整到正好能抱住林义龙的右胳膊的位置,扮可爱。

林义龙的女儿们大多继承了母亲的身高,这就导致了一个令林义龙感到矛无奈的现实——身为一家之主,他竟然个头还是最矮的。

“在妹妹面前也不觉得害羞。”林义龙笑道。

秀妍故意在波莉面前做了羞羞脸的动作,惹得其他孩子发出了阵阵甜美的笑声。

”行啦,起腻到这里。“林义龙把手从波莉的怀里抽出,”我们楼上是一个兼具起居室、厨房、餐厅和练舞房的一个大敞间。有的时候秀妍和素妍她们会在那里练习,至于怎么协调,是你们姐妹的事儿。”

“明白了。”塞莉和波莉齐声答道。

”这座公寓地下室还有一个游泳池、一个健身房、居民客厅、商务中心和停车场用登记的指纹就行。“林义龙像20年前那样为自己的女儿解释这里的设施,”除了用这些设施的人多一些,应该跟家里也没什么区别。“

“那走廊尽头两个相邻的套房是谁的?”波莉问道,“等等,我好像有答案了。是我们的姐姐们么?“

”半对半错。“林义龙答道,”她们确实也会到这里来,但这些房间不是特别为她们准备的,有的时候,假如你们的妈妈要来这里陪你们或者只是来听场歌剧的话,也回来这里小住的。“

“换句话说,就是谁有事儿,谁就到这里来住呗?”

“就是这样。”林义龙这时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我有些饿坏了,走,吃饭去。

怀特豪斯姐妹上楼的第一件事是在爸爸的引荐下与女管家特纳太太认识——秀妍和素妍转学到伦敦之后,要保持身材可大量运动又需要营养,于是林义龙就请到了曾在寄宿学校任职的特纳太太来料理家务,至少秀妍和素妍被照顾得十分不错,林义龙索性就把塞莉和波莉也塞给她。

”那让我们为塞莉和波莉的伦敦生活干一杯!“林义龙举起了一杯可乐,这样说道。

顺便一提,不知是不是巧合,特纳太太做得午餐是牛肉汉堡,和20年前林义龙与耶昂姐妹一起在这个公寓里吃的第一餐的内容相同。

53 闲聊

10月中旬,整个不列颠开始进入雨季。

林义龙回到家里后成了家庭煮夫,虽然几乎什么家务活也不干,但并不妨碍他享有这样的称号。

这倒不是他的疏懒,而是藏红花、山葵以及白松露的收获季节到了,花了很长时间和自己的林场工人们收集这些东西。这其中从事烘烤藏红花花蕊的,还是利用周末休息时间兼职的法蒂玛。

法蒂玛找了一个昆士兰出身的军队职业士官的丈夫,平时做租车公司业务员的工作。他的丈夫听说新婚妻子要来布莱肯郡周围,于是自告奋勇地当向导和司机,也是一起来的。

林义龙正好也没事,就和这位同龄人在谷仓旁闲聊。

”对于我来说,布莱肯山只有饥饿和寒冷。“在被林义龙问及他的印象的时候,法蒂玛的丈夫答道,”我们冬春之交会在这里进行生存训练,如果被淘汰就会被送回原属部队,也就挣不到这些钱了。“

”那在昆士兰,不存在找不到工作的情况吧。“林义龙问道。

“但绝对没有我现在做得工作多。”士官答道,“虽然薪俸不高,但我们每个月的各种补贴却非常可观,而且找别的工作也非常简单。”

“别的工作?”

“比如私人安保或者警察呗。“

”哦,一般什么时候退役?”

“我们一般没什么退役年限,我们的总士官已经44岁了,还是在一线部队里服役。经历过中亚和中东的战火洗礼,我实在不想继续做下去了。“法蒂玛的丈夫答道,“我的合同期到明年二月份,我想先回趟家和父母团聚一下,之后在这里开始真正的家庭生活。”

“以一个澳大利亚人的身份?”林义龙反问了一句,见士官有些面色不豫,再次解释道,”虽然同为女王治下的臣民,可本地人却不那么认为——尽管你是在皇家陆战队单位——至少,申请公营职位会出现问题。”

”走一步混一步把。“

”是因为法蒂玛么?“林义龙问道。

”虽然有的时候,法蒂玛在家里烦我到想掐死她的地步,她却仍然是我的好女人。“士官用蓝绿色的眼睛看着林义龙,“她不会离开不列颠的,我会陪她的。”

“我这里正好需要一个安保顾问。”林义龙几乎是明示了,“一个我能信任的。”

“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你的我有这样的殊荣了?”士官冷冰冰地,不为所动。

“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个选项,至于你愿不愿意,那是你的问题。”林义龙直挺挺的被呛,不过姿态放的并不高,“别的不说,有一个备选选项总是很好的。“

”感谢你的看中,但这个事儿,我更愿意听法蒂玛的。”士官答道,“有的时候我能看得出来,她还是很怀念在伦敦的日子的。”

“到明年二月份之前,我期待从你那里获得一些好消息。”林义龙拉开烘培藏红花花蕊的谷仓大门,跟法蒂玛说了一些处理须知,就开着他的全地形车离开了。

随着林义龙远去,法蒂玛也从闷热的谷仓里出来透口气。

”我曾在布里斯班和纽卡斯尔见过无数像他这样的东亚人,难道他们认为有钱可以买到一切么!?“士官有些愤愤不平。

”这么说,他向你提供一份工作了?“法蒂玛问道。

”是的,他想聘用我去担任安全顾问。“

”答应他!“法蒂玛立即脱口而出。

“我还以为你会反对呢!”士官目瞪口呆的看着妻子,“你之前不是特别留恋伦敦的生活么?”

“你不了解他!”法蒂玛答道,“他是那种想做什么事儿,到最后就一定会做到的那种人!”

随后,法蒂玛就把她从凯蒂无意中透露出的一些细节和她遇到林义龙后的遭遇告诉了丈夫。

“这么说,是他告发的你?”士官问道。

“他什么都没有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法蒂玛轻声回答,“他只是向财政部申报了他具体的花费——这我也说不出什么,申不申报是他的自由——而剩下的一切就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只能傻傻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那你“丈夫有些疑问地看着为林义龙说话的妻子。

”我只能检讨当时自己实在是太傻了,过低地估计了他——但我得承认,后来能在这里办理居留,还是多亏了他宽容。“法蒂玛劝说道,“如果你真的不想做,就好好拒绝吧。“

“他真的能到这个地步?”男人十分疑惑地问道,妻子从来没对一个男人怕成这样——就连两人吵架最激烈的时候也能据理力争的法蒂玛却对一个看似安全无害的亚裔如此忌惮。

“你相信我。”法蒂玛答道,“他只是做了一两件鸡毛蒜皮之类的两件小事,你完全不能责怪他,但一切就那么发生了;到最后,他会让你发自肺腑地感激他——假如不是凯蒂告诉我,是她按照那个人的指示向税务部门申报了我的收入,我恐怕也会真心感谢他。甚至,我到现在也认为他说的那些话是挑不出什么错的。”

士官看着妻子有些认真的脸,退了一步。

”那现在?“

”我只是觉得只是和他两不相欠,他不想“超级藏红花”品种的消息外流,我也想要拿到这里的收入。“法蒂玛答道,”这才是所谓的’共赢‘,”

”仅仅就1800镑?“

”我们刚刚在格洛斯特买了房子,每一分都需要好好考虑。这1800镑对现在我们来说,刚好可以让我们花费宽绰一些。“

“所以,你认为我到底应不应该接受他的这份工作?”

“这取决于你愿不愿意在他手下工作。”法蒂玛答道,“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给的钱应该会比社会上对照职位的工资稍微高一点,但也就是一点。如果不愿意的话,就礼貌一点拒绝吧。“

“现在还早,而且他跟我说了,是保底职业。”士官沉声说道,“所以等那个时候再说吧。”

“如果你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好消息,那在最后关头的拒绝对他就是一种羞辱。”法蒂玛十分冷静地给自己的丈夫分析道,”作为妻子,我建议你尝试接受这份工作,试试呗。”

54 婚礼请柬

林义龙不算完全地遵守了他对耶昂姐妹的承诺,十月中旬的一天,他和自己的合伙人亚历克斯坐上前往纽卡斯尔的班机,在机场和默克先生办理最后的交接。

他们只能在纽卡斯尔机场呆不到30分钟,就得搭乘同一架飞机返回,刚好够时间需要默克先生的把需要签名的文件签完。法律规定需要两名见证人,所以林义龙就叫上离布莱肯林场最近的亚历克斯在去机场的路上,捎他一段。

“最后作为企业主的签字。”默克先生在机场咖啡厅,在最后的转让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姓名,“很遗憾,家族和企业的缘分到此为止了。”

尽管家族商标仍然没保住,收购进度之快已经远超期待了,默克先生也没在这个问题是继续他的坚持。

“可以了。”林义龙收起默克先生签过字的纸,他和亚历克斯先后在见证人处分别署名。

“我的农场还有事儿要忙。”默克先生说道,“那就麻烦几位继续努力了。”

“改天一起共进晚餐。”林义龙与默克先生告别,“改天到伦敦我们再聚一聚!”

“好,有时间的话一定。”默克先生转身离开了,出售家族企业这种有些狼狈的场合,不适合他在此久驻。

“我打算结婚了!”待默克先生远去和林义龙重新准备登机之前,亚历克斯拿出一张请柬,交给林义龙,“打算在圣诞节前后结婚。”

“啥?”林义龙问道,“我记得你不是说过你是不婚主义者么?”

“但就这么发生了,命运真的没法说。”亚历克斯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怎么样,要不要来参加我的婚礼?”

“当然啦!“林义龙拿出签字笔,当着准新郎的面直接签字,并看到了出席婚礼要负责的礼单部分;在出席人数上,他却犯了难。

“你会给我助手发请柬么?”林义龙问道。

“你助手不是去当议员去了么?”亚历克斯问道,“你什么时候又有了新助手?”

“她又没辞职。”林义龙答道,“你打算给你的这位同僚发邀请么?”

“我没做这种准备。”亚历克斯在熟人面前从来是快言快语,哪怕让人觉得不舒服,“所以,我以为你会直接带上她呢。”

“hmm”林义龙发出了类似“嗯”这个字的表示,然后填写了两人出席。

“所以,她到底跟你什么关系?”亚历克斯有些好奇地问道,林义龙之前也只是和他的这些老同学合伙人称凯蒂是他之前律所的初级助理,被他说服来威尔士工作;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两人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不过被这样正面询问还是第一次。

“类似gf。”林义龙不好意思地回答——lynn的律所结构仍然是英式的,只是合伙人在寻找帮手的时候,并不由律所自身出钱,而是收取完管理费之后自己负责自己的手下福利。所以,每一个合伙人更像是独立的分包商,而不是实体的一个部门。

“那不就结了。”亚历克斯说道,“给她重新发请柬也是可以的,但你不得多拿一份礼物不是?”

“我还是建议你给她单独发一个请柬。”林义龙说道,“婚礼礼物也能体现两个人的心意,而不是只有一份。”

“假如你坚持的话!”亚历克斯没有不耐烦,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来一张空白请柬,林义龙重新修改了自己的请柬选项,并拿走了凯蒂的请柬。

这种坚持并不算出格,在不列颠年轻人身上的过剩的存在感还是很普遍的,在法律工作者间尤其常见,亚历克斯已经在不止一次地见过凯蒂,他并不认为凯蒂是那种青年人,可事实也未必像他看到过的那样。

从纽卡斯尔到卡迪夫的班机返程,林义龙都在被40多岁的亚历克斯传授如何追女友——当然不是说凯蒂,而是指他们的同学,邦妮。

在求学时,邦妮不像林义龙这么安静,每当有social结束时,她不会像林义龙一样提前回家,而是和同学去夜店。有几次邦妮曾经试探过林义龙的心意,当时她的理想对象并不是她的前夫雷,就是亚历克斯。

“完全没有。”林义龙答道,“也许之前只是留学过程中有那种思乡病,那时候可能有些非非之想;可现在已经淡然了。”

“如果真的淡然了,你为什么要招她进来当实习生,而且还给了她的奖学金资助?”亚历克斯回应道,“说实话,这种帮助绝对不是你的风格,你连我们的工时都压得这么死,你会给一个普通‘朋友’这样的待遇?从头到尾都包了?”

林义龙试图想说些什么,如果亚历克斯这么认为,那么其他人也是这样的——他的目的实在是太明显了一些。

“你现在和凯蒂别说没结婚。”亚历克斯以一个中年男人的角度给林义龙做着分析,“假如你结婚了的话,效果会好很多。“

“看来,我现在属于那种被其他人看来是脚踏两船的男人了呗?”林义龙自言自语道。

“你知道雷,邦妮的前夫,就是我们之前在香江的合伙人吧?“林义龙重新想了想,看了一眼亚历克斯,却没再说下去——他们的飞机已经平稳地开始下降

两人出了鲁斯机场的大门,找到亚历克斯的汽车。在亚历克斯的顺风车上,林义龙才把雷的家庭背景讲给他听。

“这真是一个绝佳的武器。”亚历克斯十分兴奋,“投资邦妮这个人绝对物超所值,要然应该还是你来当这个‘经营合伙人’呢。”

“你还对我的安排有什么不满的么?”林义龙问道。

“如果没人知道知道你,或者完全知悉你的这种状态还可以理解,但如果单凭一些事儿,旁人看得并不是那么清楚。”亚历克斯说道,“你和邦妮的关系到底如何我并不清楚,但至少别人看,就是旧情复燃?”

“那你认为,像邦妮这种人事上的大杀器,还有什么方法让一个人旧情复燃更容易被招揽?”林义龙继续压迫他的老同学,“凯蒂我却也不能就这么放手,可她的身份到底还是有些敏感,不能让其他人‘误会’我们身份关系机会,所以我打算把凯蒂变成‘不执业的合伙人’。我们的之前是不可能就这么撇清的。”

“好,我用特别速递的方式给她送过去。”亚历克斯顿时明白,“然后,你打算和邦妮做邻座?”

“不愧是老同学,就是明白。”林义龙拍了拍手,“把帮你放到我们伦敦的合伙人,麦格身边吧。你不会不给麦格发请柬吧?”

“这些事儿可以放心地交给我。”亚历克斯更加专注于驾驶,“那尼尔斯那边”

“我会去和他谈的。”林义龙说道,“不过却让你的婚礼坐席被安排的一团糟,真是抱歉。”

“就像你说的,假如我能从你这里收到两份结婚礼物的话,并不算太亏。”两人随即相视一笑。

55 纳迪亚

10月末,黑夜似乎变得格外漫长。

不到五点天就几乎全黑,在下班的晚高峰期,住在城市外面通勤的人们往来匆匆,这其中,包括了纳迪亚。

在经常拥堵的m4高速公路上开车还是需要一些耐心的,只是现在纳迪亚并没有多少。

因为林义龙在西格拉摩根有一些事务要处理,而重新开始临床实习的薇拉要在医院值夜,接送女儿们的重任就落在她的身上了。

因为有些数据遗漏,纳迪亚整理完并离开她实验室的时候已经五点半了,但女儿们最晚应该晚上六点,不然两个小姐妹会哭闹的。

大概只有林义龙见面就能分得清耶昂姐妹,其他人甚至包括身为父母的耶昂夫妇也没办法见面就一下子准确地说站在面前的女儿哪个是是姐姐还是哪个是妹妹——女儿们也没什么分别,如果纳迪亚和薇拉两人穿同样的衣服出现在姐妹俩面前的话,谭尼卡和娜塔莎其实也是没法分辨出到底哪个是亲妈来的。

幼儿园的保姆们很耐心地等到纳迪亚把女儿们接走才下班,但谭尼卡和娜塔莎闹的有些厉害,直到接触到那“母亲的骄傲”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有些孤独感的纳迪亚八点钟才回到布莱肯林场庄园,林义龙和保姆已经在玄关等着她了。

林义龙拥抱了她,然后和她贴面亲吻。

“辛苦啦!”林义龙来到婴儿车前,一手一个地抱起向他伸出双手的姐妹俩。

女儿们对她笑,林义龙也亲吻了她们,小心翼翼地把她们送到了婴儿房里,交由保姆照顾。

林义龙为纳迪亚准备的是红菜汤配黑面包,以及一小块腌猪油。

”希望你别介意这是波兰货。”林义龙一边沏茶一边指着桌上的猪油说道,“商业街最近开了一家大型的波兰超市,腌猪油和红菜就是从那里买的。”

因为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

说起红菜汤,国人们的第一印象大概是卷心菜和番茄做得中式苏伯汤或者罗宋汤,与本地化前的东欧拿甜菜根做的汤,味道上还是有一些微妙的区别的。

“没什么,我们又不是那些疯狂的波兰人。”纳迪亚答道,“他们怎么看我们和我们怎么看他们毫无关系,没忌讳到那个地步。不过,确实在这里买的猪油不太好吃”

“薇拉不想事实来自亚洲的食物么?”林义龙一直尝试让耶昂姐妹学着吃一些中餐,可他们一家现在吃的,仍然是欧式风格的餐饮。林义龙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会跑去林父林母那儿,弄点不那么“健康”的中式菜肴。

“圣诞节打算怎么过?”林义龙借着这个时机问道。

“你是一家之主,你来决定吧。”纳迪亚说道。

“大概有三个选项:在威尔士呆着,去伦敦或者回洋葱环?”林义龙给出了他的选项,“我在考虑要不要去其他欧洲城市过圣诞,毕竟这里圣诞日,除了在圣诞节第二天的商店打折,就什么也没有了。”

“难道这里不好么?”纳迪亚觉得林义龙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说呢,如果其他人来这里,算改善生活;但如果每天都这样生活,圣诞节不觉得有些太单调了么?”林义龙反问道。

”圣诞节,欧洲的其他城市也是一样的呀!”纳迪亚说道,“也都是一片寂静,忙着出去看朋友亲戚,而且大多都会去教堂。”

“所以说,除了我们之前去的圣诞市场,所谓的圣诞氛围大概就是亲人团聚?”

“是的啊,包括复活节,正好在4月,也是这个意思。”纳迪亚解释道,“而且,因为这个时候每年的年终奖大概也能发到每个人手里,有钱,所以正好适合商家搞促销。”

“那我们去伦敦过圣诞怎么样!”林义龙问道,“至少那儿看起来什么都有。”

“不如就在这里呆着吧。如果要是去伦敦,还不如留在这里。”似乎在南威尔士呆久了,纳迪亚也开始对大都市稍微陌生了起来,面对林义龙的提议并不觉得太过于兴奋,”我们这里也什么都有了。不需要去那里。”

“也好。”林义龙想了想,倒不是别的原因,只是凯蒂前几天给他打了电话,如果作为伴侣的林义龙不能陪马上就要在名字上加mp(议员)后缀凯蒂在圣诞假期去出席一些场合会很让人起疑,他也在考虑怎么把事情给弄圆满了。

“你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陪伴的话,是用不着事先和我们商量的。”纳迪亚说道,“去就行了!”

“这倒不是这些问题。”林义龙摇了摇头,“时间我总会有的,只是我怕你们在这里总会厌倦的。”

“没关系,有女儿这么好玩的’玩具‘我是不会厌烦的。”纳迪亚露出了身为母亲的慈爱笑容,“而且,还有妹妹薇拉陪伴我。”

“那我就放心了。”林义龙说了一句,带着欣赏艺术品的眼神看着纳迪亚吃完晚餐。

“我能问一句。”纳迪亚被林义龙给盯的有些发毛,但还是有些好奇地问道,“我们是有了一个新同僚了么?”

“请定义‘同僚’这个词?”林义龙本能地想起了艾米。

“就是,你懂的。”纳迪亚低下头。

“假如我的理解没问题的话,你是在向我询问那个芭蕾玲娜的事儿?”林义龙也不瞒着,直接说了出来。

“是的。”纳迪亚没否认。

“哦,一时冲动的苦果。”林义龙答道,然后把和艾米相遇的前因后果都说给纳迪亚听。

“其实,你可以不负这个责任的。”纳迪亚说道,“假如女孩子只是求帮助的话,完全可以通过别的方式拿回来。”

“这不可能。”林义龙答道,“那我当初,能不能采用这个说法来回应薇拉和你呢?所以在一年之前,我要么不管,如果我答应了,就会成了现在这样。”

“是我的揣度的角度有问题。”纳迪亚认着错,“不过,如果下次再有这种情况,请务必让我或者凯蒂出面,可能解决的方法更好。”

“可你现在的身上的工作已经够多的了。”林义龙停顿了一下,“不过,我能相信你能毫无私心地做好这方面的事儿么?”

纳迪亚看了看林义龙那张脸,很想直接说”能“,但肯定不是林义龙想接受的答案。

“不能。”纳迪亚想了好久,才憋出这么一个答案,“但义龙你没法拯救每一个人,不如我们就来出面解决。我们也就不用有其他什么担心了。”

56 补选日

十月末,泰晤士河畔金士顿迎来了补选投票日。

凯蒂整天都在她的竞选总部里呆着,考虑可能会遇到的变数。

林义龙当天也在泰晤士河畔金士顿,除了来这里为凯蒂鼓劲,为她投票外,同时也来这里进行房子重建的验收步骤的——来新房考察验收的都是外聘而来的专业环境评测人员,作为主人和委托人的林义龙只需要在门口的桌案上喝咖啡就好,尽管外面十分凉爽。

在前年与哈瑟尔顿勋爵一起吃饭之后就有了在金士顿重新置业的构想。在伦敦住处的新址其实是一年半以前就敲定好了的,当时的条件是必须获得改建的建筑许可。重新申请建筑许可和公示花了一些时间,这才在这一年的六月份才完成交割,签订了正式的转让合同——原来的业主把土地契约、新设计以及建筑许可等文书一股脑地交给林义龙。

“我们采集的样本还需要回去检验,但根据我的经验,这里现在没什么问题了。”林义龙委托的第三方评测人这么说,“明天上午,等检验报告出来之后,我会给先生一个准信,看看是否能正式入住。”

“好的,谢谢。”林义龙答道,和他握手道别。

他房子的承建商代表人来到他面前,似乎想说些什么。

“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林义龙问道。

“我们再考虑,是否能提前两天收到林先生的承建款。”承建商说道,“既然现在已经没什么需要我们继续做的了,而且也几乎确定能通过第三方环评。所以,林先生能否尽早地支付给我们款项?”

“这倒没什么问题,不过你现在携带好收据了没有?”林义龙问道,“不是收条,而是妥善的收据。“

“假如林先生愿意稍微等我一下的话,我愿意让我们办公室的小伙子马上带来。”承建人见有戏,立即做出了这样的承诺。

两人随后很耐心地等着,但交流不算多。

林义龙的注意力都在手上正在阅读的相关安全提示,他委托的保卫公司和保险公司在房子宣布竣工之日起就筹划报警铃的安保策略。

这幢房子的每一扇窗户,每一道门都有安全装置,只要没有经过认可的开启,都会被认为是非法侵入而直接报告给警察。林义龙为此还煞有介事地选配了热成像仪和室内摄像头,以便于详细地区分应不应该报警。

不久,承建商的办公室文员驾车赶到,为林义龙递上收据和保修条款认证书。

林义龙于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他在布莱肯林场出来之前就写好的支票,可支票的数额却有些小气:并没带上后面的千镑以后的零头他没有写。

而承建商好像没看到一样,只是仔细查验了前面的数字错没错,匆匆忙忙地收下了林义龙的最后一笔十三万镑的支票,唯唯诺诺地向他道别。

“真是,这么帮你忙,连句谢谢的话都不会说。”林义龙叹道——他三天前得知他的承建商发生了资金周转问题,需要提前他的建设费以支付已将到期的银行利息。如果林义龙不想的话,如果依旧按照之前约定好的日期(两周之后),这个承建商可能只有宣告破产这一条路可以走。

林义龙是可以顺势压迫承建商减少建设费——不过他又对这家建筑企业毫无兴趣,就“仅仅”拿了够他吃汉堡的840英镑,稍微意思意思。

见已经没外人了,林义龙就把遮雨棚给收起来,自己一个人进入新房,在走廊中踱步。

新房子的陌生感,房间的空旷感以及一个人的孤独感让林义龙自由自在;然而片刻后他不得不有些害怕:他害怕的是他竟然开始享受起这种之前他三年前从萨里郡搬走时极力回避的感觉来了。

这不是成长。

“真是。”林义龙自嘲地笑了笑,重新披上了皮夹克,跨上了他的摩托车,来到投票站;核对完选民身份之后,才投下支持凯蒂的那一票。

凯蒂竞选办公室有两个女志愿者和两个职员在负责联络。辉格党的选区志愿者团体在每一个投票站都设置的宣传站,试图最后影响一些没什么主见的投票选民。

利用从承建商手里抠下的钱,林义龙买了四十份鱼和薯条,给每一个在投票站的辉格党志愿者们每人一份,然后又拿着算是凯蒂最喜欢吃的烤肉汉堡,前往她的竞选总部。

林义龙跟雇员们打了招呼,分发了他的食物,见到了在办公桌后面装作镇定自若的凯蒂。

“这是送给我的晚餐么?”凯蒂见到林义龙当然很开心,看到林义龙手里的汉堡,打趣道。

“不,这是我观察你如何度过选举的附加餐。你瞧,看戏总需要零食的。”林义龙笑道,然后看着凯蒂的脸色由晴转阴,还是把汉堡和薯条当成贡品捧上去,“吃些东西吧,你肯定没吃午饭。

作为一个完全的新人,凯蒂对自己的初选,非常地不托底。神经上紧张传导到消化系统,凯蒂甚至看到加了奶的红茶都觉得反胃,简单的早餐之后就没吃任何东西。看到林义龙捉狭她一副轻松的样子,凯蒂觉得心中大定,甚至觉得自己还可以反击回去。

凯蒂从林义龙手里拿走了属于她的贡品。

就在刚打开装着外卖的纸袋刹那,凯蒂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吐出来。

看来汉堡也不对凯蒂的胃口,她暂时也吃不下去。

然而,凯蒂还是吐了出来,就吐在汉堡的外卖袋子里。

林义龙赶快弄了一杯水给凯蒂,还没等她接过,又传来一阵呕吐声,比前一次更厉害。

“真是抱歉。”待凯蒂从阵发的呕吐中恢复过来,她这么说道。

“没什么,当年我等着面试结果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林义龙宽慰道。

“可能因为太紧张而且很长时间都没吃过东西的原因,现在闻到烧烤的味道就想吐。”凯蒂拿着纸巾,继续往已经成了她呕吐袋的外卖里处理还挂在她嘴边的东西。

“你暂时不要动了,我去药店看看有没有什么治肠胃紊乱的药,看看能不能缓解你的症状。”林义龙随后拜托了凯蒂的助理照看她,然后自己跑去了不远的药店,向药剂师询问可能的解决方案。

“最后,我建议你别忘带上这个。”药剂师见林义龙已经买了一些消化药,很想继续抓住他这只肥羊痛宰一番,积极地向林义龙推荐她这里的其他产品,“你们什么时候亲热一次?我觉得,怀孕的可能不能排除,我建议你再买一只验孕棒试试看。”

林义龙觉得很有道理,凯蒂每周末还会回博纳斯海滨和他一起度周末,于是也买了。

当天晚上,凯蒂是泪流满面言语哽咽地发表着她的胜选感言的,仿佛发表的是败选感言一般。她的选民们并没觉得这对一个24岁的新当选“议会婴儿”的年轻人有什么不对。

这背后的真正原因,只有当晚被爱人搂着,自己抱着还未显怀的小腹的年轻女孩才明白。

57 周六下午

凯蒂醒来时,林义龙吻了她,然后用管家称呼小姐的口吻说道,“尊敬的议员阁下,凯瑟琳-怀特豪斯女士。”

“宛若梦境。”凯蒂呢喃道,然后不顾外泄的春光,“我记得,某人曾经邀请我去一个餐馆去‘报复过’前女友。所以,我想这次之前的那个人能和我一起去报复我的那位‘青梅竹马’。”

“可以。”林义龙同意了凯蒂的说法,“如果你想,我能让他身败名裂,而不是单单地情感上遭受痛苦。我觉得其中有些细微的差别。”

”不,这样就很好。”凯蒂否决了林义龙的建议,“既然义龙你已经说过,我们之前的恩怨已经变成了过去式,继续追究也没什么意义。”

“我完全配合,但只要他有什么异常举动,我不会让他有任何伤害你的理由的。”林义龙这样安慰道,“这是我的条件,同意吗?”

“成交!”凯蒂感觉林义龙的话很暖心,然后又提出了一个问题,“还有一个小小的心愿”

“你说。”

“我想给孩子命名。”凯蒂慢吞吞地说出了这句话。

“没问题。“林义龙再次吻了凯蒂。

今天是周六,凯蒂上午需要接一些必要的祝贺胜选的电话,还要正式地把她的雇员从临时合同变成正式合同——这样的话,她可以申报的经费就可以多一些。

周六下午可以稍微放松一下,去做一些自己的事儿,比如去医院做一个更仔细的检查之类的。

说到医院,林义龙选择住在金斯敦的原因是住在这里但在金融城工作的中产阶级尤其多,医院的医疗水平放眼全英也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lynn‘s的为所有雇员购买的商业保险在受承认的私立医院也恰好适用。

经过超声和血液两项检查,医生确认了凯蒂的怀孕,详细地说介绍了一下应该注意的孕期问题,最后开了一大串营养补充剂。

“预产期会在明年的六月中旬。”在看到凯蒂填写的调查表,接待他们的名字叫达夫的医生下达了他的预测,“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在这里预订产房。”

拿到医嘱的林义龙和凯蒂就这么离开,返回凯蒂的公寓,换上一件晚礼服,去和林义龙去科林斯酒店庆祝一番。

“你要是能开车就好了。”凯蒂抱怨道,“要是我没法开车的话,你还能开车送我去医院。”

“我会安排妥当的。”林义龙没答应凯蒂的要求。

“我不是说这个。”凯蒂明明知道林义龙回答中隐藏着的否定表示,她还是想稍稍改变一下林义龙对她的态度,想让他进行一下改变。

”我每次通过交通规则和法律的测试,只要到了实际上手,我就非常紧张。”林义龙解释道,“实在是害怕碰到了谁,怕被停职,怕赔偿。”

“我记得你开全地形车不是开得挺不错的么?”凯蒂反问道,她确实有些不解。

“全地形车毕竟还是在林场里随便开一开。”林义龙答道,“跟小孩子开的卡丁车感觉其实差不多,但只要开净重超过250公斤的汽车,我就害怕了。”

凯蒂仍然不解地等着林义龙的解释。

“就是那些轻型车辆十分容易控制,但如果让我驾驶半吨重的东西,我就实在是太胆小了,明明什么事都不会有。“林义龙答道,”所以,我就不想驾车了。凯蒂你真的想要一个本来就很紧张的孩子爸爸当一个更加紧张的司机吗?”

“我明白了,确实有些强人所难。”凯蒂有些失望。

”说点高兴的吧,如果预产期正确的话,孩子生日正好能和我在一个月。”林义龙打了个岔,把话题转到其他地方去了。

凯蒂开车到科林斯酒店,一个半月前有些粗鲁的梅洛爵士态度恭谨地在门口等待着什么人。

“林先生。”梅洛爵士等待的人就是林义龙。

“下午好,梅洛爵士。”林义龙非常客气地回答道。

一直挽着林义龙左手的凯蒂看到不超过两个月就对林义龙判若两人的梅洛爵士产生了深深的疑问,不过这并不是她需要考虑的问题。

“能和林先生单独谈两分钟么?”梅洛爵士问道。

“就两分钟。”林义龙答道,示意凯蒂进入大厅等待。

“我觉得,我和林先生有些误会需要解决。”梅洛爵士开始了他的劝说,“我知道,是林先生在幕后阻拦科林斯酒店集团的上市。”

“我不知道梅洛爵士在说什么。”林义龙轻描淡写地拒绝了梅洛爵士的指控,“我相信梅洛爵士是不可能不知道我是支持所有股票上市交易的,阻拦股票流通对我没什么好处。”

“别开玩笑了。”梅洛爵士突然激动了起来,“我知道是你通过一个在马耳他的基金向我们提供了借贷资产的对赌协议,也是你以债权方的名义拒绝了我们更改上市日期的建议。”

“这种指控毫无根据。”林义龙用非常惊讶的表情看着梅洛爵士,“不过这件事,我要说句公道话,既然已经定好了日期,为什么要多付钱把这个时间更改呢?我觉得债权方拒绝得有理有据。恐怕梅洛爵士你也明白,一旦科林斯酒店没完成按期上市,你旗下信托对科林斯酒店的股份就要会因为对赌协议减少相当一部分。

“如果真的是我在幕后,我怎么可能因为一颗枯木放弃一片森林?”林义龙满不在乎地答道。

“我持有的一半初始股份。”梅洛爵士抛出了他的诱饵,“只要林先生能够劝说我们的债权人不阻拦我们提前上市的决议,我愿意弥补林先生的损失。”

“抱歉,这与我无关,我也根本不了解你在说什么。”林义龙摇了摇头,准备离开。

这个价钱已经和借款协议所获股票兑现之后的价格差不了多少,林义龙能理解梅洛爵士的想法,然而他是不可能承认的。

“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梅洛爵士有些绝望地问道。

“我们之间无所谓谁放过谁的问题。”林义龙侧身答道,“这只是非常正常的输赢关系罢了,假如我在梅洛爵士面前扮演现在你的角色,怕是梅洛爵士都不会给我两分钟的交谈时间。”

58 调解人

“你认为,他会就这么算了么?”凯蒂听到两人的谈话,这么问道。

“当然不会。”林义龙答道,“不过凯蒂用不着紧张,这种场合我见得多了,他还没蠢到对你一个mp怎么样的。”

“那你呢?”凯蒂担心地问道。

“hmm!”林义龙语无伦次地答道,“你得有足够的智力才能完全压倒我。不过嘛,我对此有非常充分的准备。”

“我能知道一些么?”凯蒂问道。

“凯蒂还是不知道为妙——即使想知道,也得等一切都风平浪静之后。”林义龙答道,“真抱歉,本来是我们十分重要的一个晚上,可只能让凯蒂你自己先回家了。”

“那就好好保重。”凯蒂满腹狐疑地答道,还是遵照了林义龙的安排,从科林斯酒店驾车离开。

林义龙也在酒店门口搭车去车站,坐火车回南威尔士,没有吵醒已经睡着了的耶昂姐妹,只是坐在书房里打开电脑,等着一定会发生的大事件。

到了凌晨三点,一切均以尘埃落定之时,林义龙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里面记载了他想知道的所有消息,返回伦敦。

“有人托我向你提出见面的要求。”林义龙坐火车时接到了来自菲斯克先生的电话,“抱歉,我不应该这样的。”

“没什么。”林义龙答道,“我早上会去农民俱乐部吃早饭,有什么事让他们在那儿见我。”

“我来安排。”菲斯克先生用遗憾地口气说道。

“这事儿已经给弗雷德你没什么关系了。”林义龙冷然道,“假如你还珍视我们的友谊,就请不要在餐厅出现。”

菲斯科先生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

周日早上七点半,林义龙就进入了餐厅,找了一个最安静的角落,喝起咖啡来。

他曾经见过两面的詹森先生以及一位只是听说过名字的慈善家坐到了林义龙的对面。

林义龙一直都在盯着詹森先生,两人对视了25秒,詹森十分尴尬地站起,退了出去。

“请原谅,我还不知道慈善家先生也是农民俱乐部的一员。”林义龙说道,“我加入这个俱乐部之后,从来没有在这里见过先生。”

“我受托来这里调解你和梅洛的冲突的。”慈善家诚恳地说道,“现在情况并不需要完全撕破脸。”

林义龙曾经和他在艾伦-宾汉姆顿的上级一起参与过这种商业纠纷调解,形式有点类似于不直接见面的谈判,调解人一般都是在存在商议的两方都原因信任的人,他会就一些问题进行分析游说。

对林义龙和梅洛爵士而言,这个人最好就是菲斯克先生,但他被作为顾问的妻子说服,委托了这位前三基金掌门人在林义龙和梅洛爵士之间调解。

“这个逻辑很有意思,这只是正常的资金操作罢了,我想慈善家先生你应该认可这一点的。”林义龙微笑地说道。

“理论上是这样的,可既然如此,反正过来都是争一个利,没必要把人关门大吉上凑。”慈善家答道。

“很显然,并没有人教过我这些。”林义龙眯着眼睛微笑道,“既然慈善家先生您已经知道了梅洛和我的恩恩怨怨,甚至梅洛先生付出了足够代价给了您和菲斯克议员来调解我们可能的争端,那么这件事算不算先生你个人公开介入了呢?”

“我只是来这里提醒林先生稍微出格之举的。”慈善家答道,“竞争总要有界限的。”

“对不起,请详细地解释‘界限’?”林义龙反问道,“我们先不考虑道义不道义——打个比方,我们提前还按揭贷款,银行并不会因为提前收到了应收账款感到高兴,反而会对还款人收取一笔不菲的服务费。我这么做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况且,一旦我和慈善家先生有这样或那样的误会,慈善家先生恐怕比我做得更狠吧?”

“所以,这就是我作为调解人在这里的目的。”慈善家的脸色一直保持着相对的平稳,“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只要合理我都可以帮梅洛答应下来。”

“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林义龙终于露出了点笑容,“他现在的自有财产,包括科林斯酒店股票我不要,但他控制的基金持有的05%的bp股票我要接手,就按照周五下午的价格好啦。这就是我的出价。”

“输了就是输了,没办法的吧。”慈善家评论道,“但年轻人,你的胃口真不小。“

“总得有人付出代价。”侍者送上了林义龙要的早餐,除了惯常的英式早餐全餐外,还附加有一份本尼迪克蛋,“我不算美食家,但我觉得农民俱乐部的早餐还是可吃的,只要消化能力强,是不怕吃撑着的。”

慈善家起身离去,两分钟后,菲斯克先生进入了餐厅,坐在他的对面。

“这一晚上你真辛苦。”林义龙说道,“需要一点什么吗?”

“火腿和蘑菇欧姆蛋。”菲斯克先生点了菜,同时要了一杯咖啡。

林义龙把自己的煎蛋切开,蛋黄液很快浸透了盘里的蘑菇。

”我其实想到了一件事。“林义龙说道,“前几天我和我表弟就如何吃煎蛋发生了点争执,我表弟总喜欢把煎蛋弄得老一些,不至于满盘子都是蛋黄液;我更倾向于稍微嫩一些的煎蛋,我喜欢鸡蛋,最喜欢让蛋液当佐餐酱把每一个东西都沾上煎蛋的味道。”

“那样你不喜欢吃点食物本来的味道么!?”菲斯克先生问道。

“至少这个盘子里的东西,我都挺喜欢的——香肠、培根、薯饼和蘑菇。”林义龙叉起一块面包,把他唯一没提及到的烤豆子拨到烤面包片上,“但这种方式我已经吃了好几年,虽然我明明知道可能食物本味就已经很好了,可一旦停下来没有蛋液中和,就觉得味道好像少了些什么。”

“我稍微有点疑问。”菲斯科先生想到了一个可能,“你知道,梅洛爵士住在马耳他,而马耳他又和西西里距离不算太远。假设——我是指完全假设——他要是联系了这些人对你不利,你会如何应对?毕竟你的托管人是不会不接受梅洛爵士提出的条件的。”

“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曾经对别人说过——无论来黑的,白的还是阴的,我自然做了完全的应对准备。”林义龙咬牙切齿地说道。

59 美学

“如果用一句话形容我和梅洛爵士的关系的话,套用一句电影台词——‘没有你,对我很重要。’”在返回南威尔士的火车上,林义龙突然说道。

“什么意思。”凯蒂有些听不懂。

这已经是在24小时内林义龙第二次往返于伦敦和南威尔士。这次的原因是凯蒂主动地打算在林义龙的介绍下和耶昂姐妹“正式见面”。

“其实我从吃早饭开始就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林义龙说道,“到底你的那位好校友,菲斯克议员阁下到底是怎么把作为调解人的慈善家请来和我吃早餐的。”

“那你思考出来什么结论了没有?”

“有。”

“是什么?”

“我没有必要让外人分享我的利益。”林义龙答道,“其实我一直没弄懂为什么一些人中总是不切合实际地通过出让利益的方式获得某种保障。想想看,倘若因为各种原因引入投资,你的议价权很低,事情并不会如你意的那样发展,反而因为各种力量阻挠,逐渐变得可有可无,最后被巧取豪夺了——即使是我也会这么做的。”

“这算什么结论?“凯蒂问道,“那些书里宣称的,引入那些投资者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资金充裕那么简单啊。”

”理论上是这样的,可投资者也能退场,并不会给你更多的便利。”林义龙解释道,“换句话说,这么做不仅让你束手束脚,而且更是降低了你的话语权——连你自己的财产都捍卫不了的,还有什么坚持可言,那些人就会得寸进尺,然后把你完全弄出去。”

“可引入外部投资的初衷,也就是之前遇到的难以解决的问题还是没法解决啊?”凯蒂问道,“比如菲斯克先生提到的那种强威慑力?”

“如果你这么干了,你就要考虑以后你会不会经历这些。”林义龙立即否认了,“如果你的行为没有限制,就不要谴责其他人的行为没有底线。正因这种程序公平但实质不公平的秩序让制定法律背后的那些人获得了相对最大的好处,所以他们才会努力维护。”

“所以”

“就如同我说过的,从一开始就把觊觎的手砍断最好。”林义龙答道,“因为真的有这方面想法的人,越了解你就到最后手段越能放得开而不受拘束。所以,对我而言,‘没有你,对我很重要。’”

凯蒂不做声了:本地人常常把这些稍稍有钱的移民当作乡下来待宰的肥猪,但如果真的遇到林义龙这种生活了十年的“陌生人”,反而会变得逡巡不前——毕竟他们对林义龙的信息,实在是知道的太少了。

“不知道孩子长大了会像谁?”凯蒂不想继续和林义龙讨论这种问题,于是把话题转走了。

“我一直在想,到底我长相如何?”林义龙打趣地问道。

“其实我们对东方人长相如何是没有什么系统概念的。”凯蒂答道,“就我个人而言,怎么说呢,你的长相至少不让我讨厌——但仅限你瘦下来之后,而不是我们当初相遇的时候。”

“我觉得审美应该都是具有共性的,我们东方人也能分辨出至少欧洲人的长相的。”林义龙对凯蒂的回答发表了一下反对意见,“你觉得纳迪亚和薇拉长相如何?”

“虽然我们应该互为情敌,但我承认她们长得很漂亮。”凯蒂如此承认道。

“这不就完了。”林义龙答道,“如果是同样的美学教育的话,我感觉应该审美能力东西方应该是差不多的,至少应该相距不远。不可能存在东方人认为漂亮的,西方人认为黯淡的;西方人认为美丽的,东方人认为是丑陋的。”

“这有些太xx不正确了。”凯蒂笑道。

“就是这样,人们总说要追求心灵美,然而还是隔了张肚皮,这种东西你终究是没法知晓的。人们愿意发现内在美——其前置的条件还是‘愿意’这个词。”林义龙继续深入地表达了他的看法,“假如长相上实在是令人感到反感,是无论如何也‘亲近’不起来的。”

“长相好看就是长相好看,这没什么说的,就像凯蒂你,可以‘勉强’被归类为好看的那一类。”林义龙笑着,“所以,我当然希望自己孩子长相漂亮。这没什么说的。”

“今天似乎你被那个梅洛爵士和慈善家刺激到了!”凯蒂被林义龙说得哑口无言,而且还好像被林义龙十分勉强地归类到“好看”而不是“漂亮”,“所以,你觉得孩子长得像你还是我呢?”

“你见过我的父母,你觉得我像谁呢?”林义龙反问道。

“嗯我只能说,你是挑你父母的缺点长的!”凯蒂考虑了一下,趁机口舌上进行报复,“所以,我更希望孩子能长得更像我一些。”

“唉”林义龙发现在语言上被凯蒂钻了空子,“最好能长得像你那样标致,同时也能看出是我的孩子。”

“说起标致,不跟我聊聊那个芭蕾舞演员么?”凯蒂觉得没什么令她更感兴趣的题目了,于是看似随意地另外找了一个话题,“我现在就像想知道。”

“人们需要发现美。”林义龙决心继续回答美学问题。

“其实想想的话,我们这些女孩,也算是你的某个身份吧。“凯蒂分析道,“比如,作为资本控制人的你需要纳迪亚和薇拉姐妹俩充当业务部门的头头;作为律师的你需要我帮你料理管理上的杂事;作为农民的你需要那个芭蕾舞女孩保持与文明世界的联系之类的——这些都是你的一面——就算没有我们,你也同样会找波莉或者塞莉之类的。

“这个芭蕾女孩,恐怕也不太可能是义龙你真的良心发现或者头脑发热之举。”

“如果要这么说,我为什么不去追求邦妮而是对她敬而远之呢?”林义龙反问道。

”因为实话说的话,不是我自夸,无论是我,还是纳迪亚,亦或是薇拉,都算你能找到的,付出不高代价而能让你获得最大收益的,也就是性价比最高的。你同学邦妮很显然,并没有这么高的性价比,不如说这才是你的美学。”

“满分!”林义龙答道。

60 伺机而动

周一早上,为了让凯蒂第一天履行职责时不至于吃到,林义龙就预定了一架直升机和凯蒂一起来伦敦。

时间非常充裕,甚至还有时间让凯蒂吃早餐时逗弄一下不知所措的谭尼卡和娜塔莎。

从布莱肯林场到泰晤士河畔的直升机码头,一共260公里的飞行距离,直升机从起飞到降落,一共飞行了一个小时就到达了。

“你真的想在伦敦继续做下去的话,其实直升机是非常不错的选择。”下飞机后,凯蒂这么叹道,“甚至比我从萨里郡开车到这里所需要的时间还要短。”

“这样太张扬了。”林义龙答道,我不太喜欢这样。”

“是不是这个意思说,如果需要,你是不是可以在最多两个小时之内从南威尔士到伦敦呢?”

“可以这么说。”林义龙答道,“但要申请飞行线路,需要一些时间。”

“明白了。”凯蒂笑着,“要是以后孩子需要家长出席,我留你的电话。”

两人谈笑间,林义龙把凯蒂送到了会议大厦门口。新当选的议员风姿飒爽地穿着黑色的职业正装,外罩一件棕灰色的风衣,迈着极其自信地步伐,威风凛凛地进入威斯敏斯特宫。

被凯蒂“遗弃”的林义龙沿着泰晤士河岸散步,穿过了一群群游客,来到了河岸街公寓。

尽管顶楼公寓已经交给新主人,门房和警卫也没忘记他,没有对林义龙再次出现有什么阻拦。

林义龙并不是来找他的公寓买受人,而是来找艾米。

和普通人的时间表不同,艾米周日晚上刚刚结束她的演出,今天可以稍微休息。

在一个芭蕾舞团的演出季,舞团成员们会为了一个半小时的演出合练将近两个月——即使上映的剧目有些主角配角的差别,“备用”舞者也要随时能上得去。作为群舞演员,艾米除了她应该负责的群舞部分,也要懂得独舞的部分,以防可能的演员“因故不能上台”。随时准备替换的独舞演员很遗憾地在最后的合练时受了伤,艾米临时救火出场,反响还相当不错。

“早?“艾米还处于起床时脑袋昏昏沉沉地状态,迈着看起来每一步都可能跌倒的步伐,无精打采地跟林义龙打着招呼。

昨夜布莱肯林场有三道同时出现的倩影——凯蒂处于孕前期,而耶昂姐妹也十分恰巧地到了身子不便的那几天——林义龙什么也没捞着,只能非常识趣地吃完晚饭哄女儿入睡之后到了林父林母的天顶别墅稍微借住一下。

林义龙心里不由得痒痒的,跟着艾米进入了卧室。

两人快到正午的时候才从里面出来,艾米似乎犯了起床气——和林义龙交谈的语言既不是英语,也不是她的母语,而是法语说着一些什么,表达着她的不耐烦。

说起语言学来,林义龙接触的这些女孩除去英语和母语,都能流利地说一门其他的语言:耶昂姐妹会说德语;凯蒂会说西班牙语;艾米在芭蕾舞学校多学了一门法语——只是因为芭蕾的动作指令都是用法语说出来的。

“突然变成法国人了?”林义龙问道。

“没,只是突然想说法语了。”恢复成了林义龙所熟悉的可爱型的艾米,“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想说了。”

“好吧。”那些语言是林义龙是不会的,他也不打算学,“我们午餐吃什么?”

凯蒂第一天需要和同僚们一起在辉格总部吃工作午餐,用不着他担心。

“我一般吃蔬菜沙拉。”艾米答道,“我尽量不在家做饭,因为按照我的指导的说辞,米饭的热量实在是太高了。”

“那我就订餐了。”林义龙去往厨房,冰箱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放着准备完全的蔬菜饭盒。

每天这么吃,艾米竟然不觉得腻味。

“我这里有一点牛肉鞑靼。我一般拿这个和泡菜一起伴着吃。”知道林义龙也算是一个无肉不欢的家伙,艾米从冰箱保鲜层拿出了一盘吃了一半的生鸡蛋拌牛肉,旁边还放着一点点泡菜。

这道说生拌牛肉不是生拌牛肉,说法式鞑靼不是法式鞑靼的东西看上去能让人有胃口。

“特别富含氨基酸和dha。”艾米解释着,“我要是中午回来吃的话,就吃这个。”

“你和萨曼莎还有联系么?”林义龙问道。

“我们休息日不太一样,毕竟我今年才毕业。”艾米听林义龙谈起萨曼莎,有些紧张,“我真能闲下来的时候,估计就在一二月间,那时候我们没有彩排也没什么演出,一些首席会去别的剧院客座演出。”

“那你在伦敦岂不是很孤单?”林义龙问道。

“没什么。”艾米闭上眼睛,想了想,“每天排练和动作纠正就会占用我很长时间,我要是闲下来的话,大概会打游戏之类的。”

“真惨。”林义龙答道,看来留学生们的生活都差不多。

林义龙拿起电话,向附近的中餐馆要了外卖。

不列颠的互联网订餐非常早,在2001年左右的时候就有了(而某著名me站是2008年)。只不过因为一直没有折扣吸引,还因为税务问题导致价格虚高,发展的一直不算特别顺利。所以,至少在西欧,相比于互联网订餐,还是电话订餐来得更加稳妥——当然,这是以可以通过电话刷信用卡为前提的。

吃罢饭,林义龙带着艾米去参观了他在萨里郡的新住所。

艾米在参观时稍稍有了那么不太正确的异样想法,只是还是不怎么擅长掩饰,被林义龙看了出来。

“只要掌握了他的心,这一切都是你的。”林义龙一语道破了艾米的小心思,“可千万不要把自己的眼界局限在这里,我还期待艾米能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呢,别把自己的价值看得太低了呀。”

被戳破想法的艾米,非常不好意思。

“把你的食指和大拇指给我。“林义龙拿出了一个指纹识别器,然后上传到了他的锁具数据库里,同时传到了安保公司备案。

”你的指纹除了能打开这儿的门以外,还能打开我在布莱肯林场的宅邸大门。”林义龙笑道,“你也是女主人之一。”

2 老人

得知林义龙已经向希斯罗出发,许振坤那里也没做任何耽搁,跟林义龙约在第二天晚上吃晚饭。

从新南威尔士首府到香江并不比从希斯罗到香江的飞行距离短,而且晚上已经没有班机,即使搭乘最早的班机,许振坤也只能在东区的下午三点左右抵达。

林义龙没打算给许振坤省钱,去香江的航班让凯蒂订了头等舱,并放在了律所报给客户的差旅费里面。

从阴冷潮湿的伦敦到阳光明媚的香江,尽管错过了春节,至少在气候上和心情上令林义龙纾缓不少。

边检出关后,林义龙本能地给邦妮打电话,电话没打通。林义龙这才想起邦妮现在正在他们原来的母校。

之前并没有得到许振坤的进一步通知,林义龙就在中区的码头咖啡厅,点了一杯英式下午茶,悠闲自得地等待着从澳洲匆匆忙忙赶来的旅人。

到了傍晚五点,许振坤才匆匆来到咖啡店与好友见面。

虽然许振坤还是那样,但半年之后他还是结实了许多。

“我的这位投资人现在住在的酒店里。”许振坤没做过多的寒暄,直接介绍起要林义龙接手的事儿。

“投资到你基金里的钱,好像不是来得那么光明正大吧。”林义龙问道。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许振坤答道,“基金公司并不对资金来源问题做过多交涉。”

“我是有原则的。”林义龙没接许振坤的话说下去,“假如只要有一点疑点,就会产生风险。”

“今天我们见面就谈的这个问题。”许振坤示意好友别激动,“我们当然不能听信一面之词,但我所看到的事实也就是这样。”

“见面之后再说吧。”林义龙说道,“这个人到底在你那儿投了多少钱?”

自从两人在去年夏天分别之后,不甘寂寞的许振坤又在香江和狮城又注册了两家金融实体在金融市场上继续他的事业,林义龙也凑了份子往里面投了一些钱。

“不少。”许振坤用了有些模棱两可的词答道,“如果你投到我这里的数只是朋友间的情分的话,那他投到我这里的金额可以说是答道超乎亲人一般的信任了。”

“那看来是不少。”林义龙估算着可能的金额,“我们等会吃饭时就要见你这位客户?”

“是的。”

“那我得先换一套衣服。”林义龙看着自己这套恤牛仔裤配马甲的休闲装,并不太适合去吃工作晚餐。

林义龙总喜欢轻装上阵,这次除了内衣裤外,只有一套30镑整套的廉价西服,用于出席正式场合,不过是“一次性“工作套装。

“不用这样正式。”许振坤答道,“这只是一个一般性的见面。”

“但酒店的餐厅会需要的吧。”

“也没有。”许振坤的行头也是一件衬衫配长裤,“记得你说香江这里附近的海鲜不错,不如去西贡的海鲜酒楼”

“还是就近吧,虽然我们去西贡没什么关系,但客户毕竟还是客户。”因为邦妮不在,林义龙也想不到晚上能有哪里好去他连威尔士和伦敦的酒吧尚且不去,更别说那些兼具夜店功能喧闹的兰桂坊了。

许振坤安排的住宿条件不错,就在广场东方酒店,两间相邻的客房。

“7点时候,大厅见面。”许振坤在两人分别前嘱咐了他一下。

大年初一的夜晚总是有些尴尬的,跟除夕的年夜饭不同,人们因为昨夜守夜和娱乐弄得疲惫不堪,不约而同地选择大年初一休息。

不过只要有生意,就算是大年初一,律师们还是要工作的。

时间还很充裕,林义龙给他的合伙人打了一个电话,请他半个小时之后到酒店房间等他,于公于私,他都应该见一见这位合伙人。

“伯父你好。”林义龙穿着那套刚刚被熨好的蓝灰色西装,和邦妮前夫雷的父亲问好,并附上了准备好的红包,“新春快乐!恭喜发财!”

雷的父亲已经66岁,在邦妮要取得律师执照还要好几年的情况下,林义龙再三考虑,还是把分部的各项事务委托给了雷的父亲。虽说要在一些刑事调查中回避,可这位前任检控律师在雷离职之后成了nn在香江的合伙人同时具有港、英、澳维多利亚三地的执业资格,接的案件并不限于香江一隅,大部分经手的领域也是之前的金融合规为主。

虽然离开了原来工作的杨子中心,但也只不过是从皇后广场的西南转向西面而已,什么都没变,甚至固定的午餐和晚餐摊都没分毫未变。

许振坤之前设立信托时的法律服务,就是他经手的。

“新年快乐!”老人接过林义龙的红包,同时抱拳也递给给他一份。

香江人在给红包的问题上以抠门著称,很少超过50块。如果红包的钱数达到100块就说明跟你关系相当不错了。

林义龙给红包是因为上司对下属,雷的父亲给红包是老人对晚辈。

交换完红包,林义龙简单地说了一下他在大年初一突然到访香江的理由。

“所以,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把您请到这里,但这也是工作。”

“我大概明白了。”雷的父亲答道,“虽说有些含混其词,但如果操作得当的话,这一单还是能做下去的。”

“怎么讲?”

“我要去好好想一下。”老人露出了有些疲惫的神情,“如果可能的话,我要各种说明和文件抵达之后再去深挖细节。”

“这是自然的。”林义龙把这位合伙人送出房门,“我们一般都要休息几天?”

“大概三天,连着周末的串休,可以到五天。”老人答道。

“那我四天以后,也就是周三到律所,如果这次委托人可以的话,我也会带过去。那我们年后再见。”林义龙把这位老律师送入电梯后,就返回房间。

许振坤这时已经探出头来,他刚才已经听见林义龙和雷的父亲的声音,知道林义龙正在动用他当地的资源。

“如果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出发。”许振坤也换上了一件深蓝的西装和林义龙一起。13

2 老人

得知林义龙已经向希斯罗出发,许振坤那里也没做任何耽搁,跟林义龙约在第二天晚上吃晚饭。

从新南威尔士首府到香江并不比从希斯罗到香江的飞行距离短,而且晚上已经没有班机,即使搭乘最早的班机,许振坤也只能在东八区的下午三点左右抵达。

林义龙没打算给许振坤省钱,去香江的航班让凯蒂订了头等舱,并放在了律所报给客户的差旅费里面。

从阴冷潮湿的伦敦到阳光明媚的香江,尽管错过了春节,至少在气候上和心情上令林义龙纾缓不少。

边检出关后,林义龙本能地给邦妮打电话,电话没打通。林义龙这才想起邦妮现在正在他们原来的母校读书。

之前并没有得到许振坤的进一步通知,林义龙就在中区的码头咖啡厅,点了一杯英式下午茶,悠闲自得地等待着从澳洲匆匆忙忙赶来的旅人。

到了傍晚五点,许振坤才匆匆来到咖啡店与好友见面。

虽然许振坤还是那样,但半年之后他还是结实了许多。

“我的这位投资人现在住在ifc的酒店里。”许振坤没做过多的寒暄,直接介绍起要林义龙接手的事儿。

“投资到你基金里的钱,好像不是来得那么光明正大吧。”林义龙问道。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许振坤答道,“基金公司并不对资金来源问题做过多交涉。”

“我是有原则的。”林义龙没接许振坤的话说下去,“假如只要有一点疑点,就会产生风险。”

“今天我们见面就谈的这个问题。”许振坤示意好友别激动,“我们当然不能听信一面之词,但我所看到的事实也就是这样。”

“见面之后再说吧。”林义龙说道,“这个人到底在你那儿投了多少钱?”

自从两人在去年夏天分别之后,不甘寂寞的许振坤又在香江和狮城又注册了两家金融实体在金融市场上继续他的事业,林义龙也凑了份子:往里面投了一些钱。

“不少。”许振坤用了有些模棱两可的词答道,“如果你投到我这里的数只是朋友间的情分的话,那他投到我这里的金额可以说是答道超乎亲人一般的信任了。”

“那看来是不少。”林义龙估算着可能的金额,“我们等会吃饭时就要见你这位客户?”

“是的。”

“那我得先换一套衣服。”林义龙看着自己这套t恤牛仔裤配马甲的休闲装,并不太适合去吃工作晚餐。

林义龙总喜欢轻装上阵,这次除了内衣裤外,只有一套30镑整套的廉价西服,用于出席正式场合,不过是“一次性“工作套装。

“不用这样正式。”许振坤答道,“这只是一个一般性的见面。”

“但酒店的餐厅会需要的吧。”

“也没有。”许振坤的行头也是一件衬衫配长裤,“记得你说香江这里附近的海鲜不错,不如去西贡的海鲜酒楼”

“还是就近吧,虽然我们去西贡没什么关系,但客户毕竟还是客户。”因为邦妮不在,林义龙也想不到晚上能有哪里好去——他连威尔士和伦敦的酒吧尚且不去,更别说那些兼具夜店功能喧闹的兰桂坊了。

许振坤安排的住宿条件不错,就在广场东方酒店,两间相邻的客房。

“7点时候,大厅见面。”许振坤在两人分别前嘱咐了他一下。

大年初一的夜晚总是有些尴尬的,跟除夕的年夜饭不同,人们因为昨夜守夜和娱乐弄得疲惫不堪,不约而同地选择大年初一休息。

不过只要有生意,就算是大年初一,律师们还是要工作的。

时间还很充裕,林义龙给他的合伙人打了一个电话,请他半个小时之后到酒店房间等他,于公于私,他都应该见一见这位合伙人。

“伯父你好。”林义龙穿着那套刚刚被熨好的蓝灰色西装,和邦妮前夫雷的父亲问好,并附上了准备好的红包,“新春快乐!恭喜发财!”

雷的父亲已经66岁,在邦妮要取得律师执照还要好几年的情况下,林义龙再三考虑,还是把分部的各项事务委托给了雷的父亲。虽说要在一些刑事调查中回避,可这位前任检控律师在雷离职之后成了lynn在香江的合伙人同时具有港、英、澳(维多利亚)三地的执业资格,接的案件并不限于香江一隅,大部分经手的领域也是之前的金融合规为主。

虽然离开了原来工作的杨子中心,但也只不过是从皇后广场的西南转向西面而已,什么都没变,甚至固定的午餐和晚餐摊都没分毫未变。

许振坤之前设立信托时的法律服务,就是他经手的。

“新年快乐!”老人接过林义龙的红包,同时抱拳也递给给他一份。

香江人在给红包的问题上以抠门著称,很少超过50块。如果红包的钱数达到100块就说明跟你关系相当不错了。

林义龙给红包是因为上司对下属,雷的父亲给红包是老人对晚辈。

交换完红包,林义龙简单地说了一下他在大年初一突然到访香江的理由。

“所以,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把您请到这里,但这也是工作。”

“我大概明白了。”雷的父亲答道,“虽说有些含混其词,但如果操作得当的话,这一单还是能做下去的。”

“怎么讲?”

“我要去好好想一下。”老人露出了有些疲惫的神情,“如果可能的话,我要各种说明和文件抵达之后再去深挖细节。”

“这是自然的。”林义龙把这位合伙人送出房门,“我们一般都要休息几天?”

“大概三天,连着周末的串休,可以到五天。”老人答道。

“那我四天以后,也就是周三到律所,如果这次委托人可以的话,我也会带过去。那我们年后再见。”林义龙把这位老律师送入电梯后,就返回房间。

许振坤这时已经探出头来,他刚才已经听见林义龙和雷的父亲的声音,知道林义龙正在动用他当地的资源。

“如果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出发。”许振坤也换上了一件深蓝的西装和林义龙一起。

3 双庆大厦

林义龙算是知道为什么许振坤希望他去西贡渔村了,他对面的这位先生在香江的暂住地并不是那种知名的被陈年老梗称为“望北楼”的豪华酒店,而是位于双庆大厦的某个青年旅馆。很显然,这位先生的穿着与中区的商业氛围并不搭界,而更像走投无路的打工者。

这样的落魄以至于需要让许振坤把三人的会面地点变到了一个购物中心的广式茶楼的单间里,穿西服正装果然是没什么用的。

“所以,我想利用林先生的特长,让我能够去别的地方。”林义龙对面的一个跟他和许振坤年龄相仿的人这样说道。

“可是,在振坤的帮助下,您已经有了可以随便外出的资本。”林义龙听到来人的背景之后,就考虑拒绝,“假如我接手的话,大概也会交给振坤。所以,我不太明白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我主要不想生活在担惊受怕中。”来人说道,“我现在每天到香江这些日子,每天寓居在双庆大厦的一个青年旅馆中。能联系的,也只有振坤一个人。”

“我当然理解没人想要这样。“林义龙答道,“所以,我更想问一个直接的问题,如果您觉得这个问题合适的话,就回答,如果不合适,请一定保持缄默。无论是我还是其他受委托的律师,由于我们职业合规限制,明知这些情况而决定我们的代理与否,我们会被处罚。所以,请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可如果我们不问,请不要画蛇添足地给其他回答。”

“你问吧。”

“您放到振坤这里的钱,都是来源合法的么?或者说,是不会被当局认为是非法来源的情况。”

“我相信,每一笔都是经得起查证的。”

“但是?”

“可能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认为这是合理的。”来人十分审慎地考虑着用词,答道。

“hmm。”林义龙轻哼了一下,“有点意思。”

“什么意思?”

“我作为您可能的代理人,需要知道一些实话。”林义龙立即更换了问题,“除了在振坤这儿的资产,您那里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隐秘资产?”

“没有了。”

“如果再有其他的被隐秘起来的资产被他人挖掘出来,你需要明白最差的情况!”

“什么情况?”

“您会因为违反目的国法律而被遣送。”林义龙把话说得很明白,“如果一些事情您不向我们说出,而是到时候被别人爆出,我们如果为此被律师协会停职,您需要付全部责任。”

“明白了。我确信交给许先生的资产已经是全部的了,没有任何隐瞒。”林义龙对面的这位先生说话了。

“我需要看看您的护照。”林义龙说道。

来人说着,拿出了一本护照,非常信任地交给林义龙。

林义龙查看了各种签证页,把护照还给了对面这位先生。

“我大概明白了。”林义龙从钱夹里取到了一张名片,交给对面的先生,“明天我会给先生打电话,以便确认其他信息。”

说罢,林义龙整理了一下衣衫,不顾许振坤眼神中的探寻之意,兀自扬长而去。

坐着天星小轮,林义龙回到了中区码头,回到了些许安静的咖啡店,他必须决定到底要不要受理这份委托。

在一个实体公司法人的份额分配中,对小股东来说,大股东占据天然优势——因为往往大股东通过任命自己和自己亲信为董事会成员而直接介入经营,可以决定具体的事务,优先获得具体的商业信息——在信息不对称的前提下,小股东几乎只能任大股东宰割;这种弱势也是相对的,正因为大股东在具体经营的优势,只要有表面上的证据小股东觉得公司财产对大股东的个人财产存在利益输送,就可以去告诉其职务侵占。

不成熟市场的现实让普通人觉得这种利益输送是当然的:相对应地,在公司法人需要融资的时候,大股东也会以个人名义对公司债务承担连带责任。以至于这种告诉只要被受理,只要认真细致的调查,总能被查出一些问题。

刑事调查取证需要时间,这些大股东往往会被羁押长达几个月之久。对一些高估值的初创企业,考虑到“资金巨大”的等情节,往往会在调查程序来回好多个回合。到了最后,即使大股东无罪,也有很大可能会被弄得灰心丧气,对外出卖公司股权或者自己持有的知识产权——一些企业就可以低价收购这些财产。

在某种考量来看,通过行政手段打击商业竞争中的对手,哪怕只是一个调查,也算是商业竞争的某种手段,只不过十分下作。

有一些心高气傲的人,自然受不了其中的委屈,比如林义龙刚刚遇见的那位先生,会选择离开。

林义龙对其到底构不构成侵占罪毫无兴趣,这不是他受理的问题。他在乎的问题是,如果这位先生处于刑事调查中,他现在作为持有两地牌照律师,应不应该提供帮助其获得“超过司法管辖范围”的这一便利的法律援助。

“你果然在这里?”许振坤叹道。

“你跟他关系非常熟悉吧。”林义龙问道。

“是,跟我一个大学的。”许振坤爽朗地直接承认了,“他需要我帮忙,我没法推脱。”

“不用解释了。”林义龙答道,“有些事儿,我是不能直接跟他说的。”

“什么意思?”

“怎么说呢,你知道,我们是不能去主动挑拨或者怂恿某种行为,因为违反法律。可是”林义龙故意停顿了一下,“我们可以指出那种情形能够达到什么样的目标要求。或者说,就算换一个其他律师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事实上不是一码事吗?”许振坤反问道。

“完全不同。”林义龙苦笑道,“这就好像‘主动披露义务’和‘如实回答义务’的区别差不多。”

许振坤沉默了一分钟,然后点了点头。

“所以,我只能代理这方面的事。”林义龙随即拨通了刚才那位先生的电话,告知了他的受理决定,“但其他的问题,我实在是爱莫能助。我只能建议你去找一个这方面的专家,他的名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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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潮汕牛肉锅

三天后,在广场东方酒店的餐厅里,四个三十出头的壮年人聚在一起。

多出来的,是委托人的妻子,因为一切已经妥善安排,她也被林义龙建议和委托人一块出行。

“太感谢你了。”委托人说道。

“这也算把年关熬过去了。”林义龙答道,“明天准备一下,开始新生活吧。”

四人把盏言欢,林义龙的新客户已经在青年旅社中支撑了近一个月,不能总是在双庆大厦的青年旅社久住。有更多的手续需要这位先生去目的地办理,经过一些劝说,他和妻子坐明天凌晨的飞机离开。

“我父母那里,不会有什么牵连吧?”

“有什么牵连,都是退休人员,还能不发退休金还是怎么着?”林义龙反问道,“不用担心,等几周后,你们一家就团圆了。但面试时一定要见机行事,咬紧牙关坚持。”

“也好。”委托人答道,“再次感谢你。”

委托人夫妇吃了两筷子菜/两勺汤那么意思意思,几个人就相互道别,分道扬镳。

因为委托人是许振坤关系更好,林义龙留在座位上继续吃,由许振坤把他们送出餐厅。当他回来的时候,只见桌上残羹冷炙已经被清理掉了,服务员端上了火锅锅底,同时又端上潮汕牛肉,放在一旁。

“你胃口真不错。”这两天,许振坤都在陪委托人回答林义龙提出的各式各样的问题,帮助林义龙和他的合伙人审查文件,林义龙每天饮食异常节制,每天的热量来源只是两个花生酱三明治和三杯咖啡。就在以为林义龙彻底改食谱成为素食动物的时候,没想到他竟然没吃饱一样开始吃起潮汕牛肉火锅来——只是,他的蘸料是经典的燕京麻酱,而非沙茶酱。

“终于能吃点东西了!”林义龙如释重负一般地跟许振坤说道,仿佛又恢复成许振坤中学时期的样子,“我整整纠结了三天,总算弄出点眉目来了。”

“什么意思?”许振坤摸不到头脑,但有一点确信,林义龙永远不可能提及证件和入境的问题。

“我想知道他在你这里投了多少钱?”林义龙问道,“我来猜猜,五百万aud?”

“你怎么知道的?”许振坤问道。

“既然能让你这么重视,金额肯定低不了,比我‘凑份子’一样的小打小闹肯定是高太多了。”林义龙给出了他的分析,“所以,至少10倍于我的投资才能让你在大年夜把我从伦敦拖到这里。要不然我只能说,我们的友谊是玻璃的。”

“行吧,跟这个数也差不多。”许振坤答道,“虽然猜得数字有些出入,大概数额也差不离。”

“我对具体的数字毫无兴趣,关键是我怀疑他能不能付清我们的费用。“林义龙说道,”单单我这里,大概就需要15万澳元律师费、他还要在国外买房子置产,粗估一下又是将近70万澳刀,你的基金又是相对封闭的,几乎不可能终止委托,那么问题来了——他上哪儿弄那么多真金白银去?“

“你是说?”许振坤才意识到好像哪里出了问题,他慌忙坐到林义龙的对面。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林义龙给许振坤的碗里装满麻酱,“我们来算算,一个创业公司创始人,父母都是退休了的上班族,是如何在几年之内拥有超过三千万软妹币的现金的?”

“什么,退休的上班族!”许振坤叫道,“他父母不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商人吗?”

许振坤不由得有些担忧。他知道创业后能挺过前两轮风投的项目几乎百不存一。就算是毛利润相当高的制药行业,也不可能在初创公司就能有几千万的紧张。很有可能所谓的“小股东”都是像他退职之前那样的投资经理,都是融资圈的熟人。

换句话说,其实许振坤的这位同学的罪行几乎是确凿的,而且投入资金时没跟他说实话。

“他是你的朋友,我没话说。”林义龙涮着牛肉,头也不看自己的好友地答道。

“那你怎么办?”许振坤问道。

“我无所谓啊!”林义龙没好气地说道,“我的收费只关于他的财产信托的,他要是出了问题我尽到了义务也不能退这笔咨询费。我直接从你这边直接拿封闭份额就行。”

说着,林义龙从钱夹里掏出一张基金份额的转让书给他的朋友看。金额不多不少,刚好是林义龙刚刚提及到的律师费的七万五千镑。

林义龙把在香江的这几天时间都折算成了“紧急事务“而属于额外服务费,把除了吃法睡觉的时间统统算在了工作时间里面。收费几乎是全部顶格,可那位委托人一点也不在乎,没有与他商讨他的律师费账单。

许振坤颓然地坐到了座位上,没有碰林义龙夹给他的涮好的牛肉。

“所以,这就是你再三询问他的钱财是否合法的理由?”许振坤问道。

“当然,你知道我每次作为律师的话,谈话都会做成笔录找人签字的。”林义龙嘴里嚼着牛肉,呜噜噜地嘟囔,“所以你不用担心有人找上门来,一切都是明摆着的。我必须声明一下,这种韭菜的割法我并不欣赏。”

“那你怎么一直不告诉我啊!”许振坤责备道。

“我是一个小时之前才找专门渠道弄明白的东西。”林义龙拍了拍好友的肩,“你不用太担心,他要是能入境,他也不会把你供出去;如果不能,我就让我的合伙人拿着这张份额转让书,在香江的法院起诉你,把事情曝光出去,到时候没这方面的责任。谁都可以继续做自己的事儿。”

许振坤整晚非常难受,为了让他的同学继续把钱留在他的基金里,在大年夜把林义龙从不列颠拽到了香江帮助他处理问题——然而还没等他发挥他的能力,整个故事的大结局已经出来了。

——————————五刻钟前,某购物中心的奶茶店——————————

“我倒有一个问题,在内地赚钱那么容易么?”雷这样问道。

林义龙请雷帮忙看了看这几天从委托人手中拿到的证明材料。

雷拿着红色马克笔,圈了一大堆金融机构,并标记为“ub(undergroundbank)”,资金额度虽然不大,交易却非常频繁。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林义龙答道,“如果池塘那边的创业成功率是5%的话,那这边也许在2%左右?”

“你认为你询问的这个人能是这么幸运地在这2%中么”

“我不在乎,我只是关心,作为一个律政司的检察官,你会怎么做?”

“香江是一个自由港,只要不违反特区法律,我们就什么都做不了——除非内地要求司法协助。”雷答道,“很遗憾,由于钱已经汇出,这超出了我们律政司的管辖范围。假如作为外部专家,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到底怎么做,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

“选项很直观,不是吗?”林义龙边收拾文件边说道,“反正根据追踪程序的正当优先性,我除了春节没怎么过好之外,又不会损失什么。”

“倒也是。”

5 列车之上

林义龙没在香江耽搁更长时间,即使去分部进行名义上的“总部检查”,也只是稍稍审查了一下经营支出和客户名录。象征性地打了几个售后电话,只花费了两个小时,所谓的“年检”就这样偃旗息鼓了。香江办公室的同仁们也没什么人对林义龙的突然出现表示紧张,尽管林义龙名义上是这里的唯一主管。

下午还要和许振坤一起返回内地,林义龙谢绝了同仁们的宴请,来到红磡和做完收尾工作的许振坤汇合,乘坐列车前往燕京。

出入境边检,查验证登车都没什么问题,许振坤也放心了。

“这么说,真的没什么事儿了?”许振坤还是不确定地问道。

“当然。”林义龙笑着说,“要是有什么事儿,你入境时候就直接被带走了。”

两天前,在加泰罗尼亚机场,林义龙和许振坤的客户“不幸地”被拒绝入境而被遣返回国。林义龙和许振坤“深明大义地”向经济犯罪的机关提供了相应往来证据。

这倒不是有什么心理洁癖,而是因为这笔钱的资金流向有些令人怀疑。就算这笔钱比较庞大,可“仅仅”相当于许振坤三年的国债收益,对许振坤个人来说,有些得不偿失。

所以,许振坤这两天做的事情,就是在林义龙的指导下,通过操作把这其中的隐患排除。

“这笔钱该怎么办?”许振坤还是有些担忧。

那笔钱现在还在许振坤控制的封闭基金的控制下,许振坤曾经向新南威尔士要求民事起诉豁免,然而被地方法院以没有这方面的起诉豁免权为理由拒绝。如果没有豁免权而向内地的经济调查机关转移款项,法院并不会就此免除许振坤的托管义务。许振坤为了避免可能的损失,在林义龙的建议下以基金名义拒付。

真的可谓是三难,澳洲的金融管理机构非常明白这笔收入并非合法,可这并不在他们的管辖范围内,也没有调查权;许振坤不想拿着“烫手的山芋”,可害怕被老同学出来之后起诉,他还是要付款两次所以也不敢直接支付;经济调查机关想接手,却又不能在新南威尔士让许振坤免于起诉。

“不怎么办。”林义龙解释起他们的状态,“这笔钱的司法管辖权,遵照信托协议。信托协议已经在协议里注明归新南威尔士的法院和法律管辖,然而实际上你这个基金却位于香江,财产也位于香江;香江和澳洲虽然有民事上判决执行相互承认,但必须基于一个看起来不重要却至关重要的条件——判决一定要在判决的生效地部分执行。

“按照这个条件,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如果他向香江或者别的普通法系的法院告诉,我们可以依据管辖权异议排除他们在新南威尔士的起诉事由;如果他们向新南威尔士的法院或者澳洲高等法院告诉,就算胜诉了也没法在香江成功地申请执行”

“这”许振坤非常惊讶,然后做出了一个斩击的手势,“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就这样二一添作五”

“等

“多数无益,过去的也就过去了。”林义龙头也不回地进入厕所,换上了从航班头等舱拿到的睡衣,等他回到两人的包厢,许振坤也换上了他从航班那里拿到的睡衣和拖鞋。

两人相视一笑。

许振坤又打了两个电话,给他在希德尼的律师,那位律师确认了林义龙的话。许振坤不由得心中大定。

“你还记得我之前的女友吧。”不知为何,许振坤突然提起这件事来。

“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当然记得。”林义龙答道。

“我前几天在香江和我们的客户吃饭,又回想起我和她留学时在尖东码头的历史了。”许振坤有点像林义龙大学的室友一样,讲起来他的纠结。

“那又怎么啦?”

“前几天她通过我的同学找我。”许振坤答道,“她向我承认了错误,想和我复合。”

“你们是初恋来这吧。”林义龙问道,“你怎么回答的?”

“你永远不能相信你伤害过的。”许振坤问道,“对吧!”

“知道就好。”

林义龙想起了他两年前在韩雨曦面前是如何颐指气使的,如果再重生一次,就算他还在艾伦-宾汉姆顿当他的高级助理,他还是会这么做的。

两人在平板上国际象棋和斗地主玩了很长时间,直到午夜,才去就寝。

春节后的火车旅途十分沉闷,除了两人偶尔发出的鼾声,只有火车轮经过轨道缝隙的咔哒声。

“我想吼一句,‘老子回来了!’”进入终点站的燕京市区时,许振坤这样对林义龙说。

“这没什么。”林义龙重新换上了他的上衣和长袖衬衫,“我们站得直,走得正。”

燕京很冷,甚至比林义龙三周前到过的韩阳的气温都低。没带御寒衣物的两人有些瑟瑟发抖地乘坐地铁来到环贸,进入经常光顾的铁板烧店。

“难道不列颠没铁板烧店么?”许振坤看着林义龙的样子,问道。

“有,但我没见过自助的,东西和做法也没这么全。”林义龙用餐叉叉起一块蝴蝶骨,说出了他的原因,“那边虽然什么都有,可你就让我付40镑的餐馆里选能吃到这么多种食物在一家店内的,完全没有。”

“你要是来希德尼,我一定请你吃自助烤肉噎死你!”许振坤这么调侃道,不过他能理解林义龙选择这里的原因,“这么想也没什么错。”

他们来燕京与其说是公务,不如说是旅游——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为了粉碎许振坤的不切合实际的不安。

顺带一提,原本存在于林义龙臆想中走京九线的列车,走的是却是京广线。(作者也没想明白)

他们只会在燕京逗留不到一天——许振坤突发奇想地想重温他们在学生时代包宿的壮举,可他们已不是少年人了,只能拼气力似的相互熬着,即是出于意气之争,也有小心行李的因素在。

“有什么事儿,找我在香江的合伙人就行。”林义龙在告别时这样叮嘱道。

6 ”行为守则“

许振坤和林义龙两人虽然告别,可并不是就这么在机场告别离境了,他们都有别的事儿要做——许振坤要代表他的父母去拜祭老家的祖先。

至于林义龙,回到了香江,在雷的介绍下,找了分部的一个秘书跟他的一个内地的联系和他的助手见面,并在有关案件的询问笔录上签字。

随后,联系人也在林义龙秘书记录的笔录上签字。

“只不过是风险问题,这不符合我当事人的合规程序。”林义龙向他的联系人解释着为什么提交证据的原因,但坚决驳斥了联系人要求追讨财产的借口,“我们不能为一笔款项付两次钱。”

“我们不会让他去新南威尔士起诉你们的。”来人说道,“我可以这样为你们保证。”

“很遗憾,但新南威尔士法院并不那么认为,我们的立场很直接,要么豁免我们的民事义务,要么通过正式的官方渠道解决,不然对谁都是隐患。”林义龙把话说死,敲掉对方的臆想,“我们能做的,也就是完全配合调查,但事后处理和追责方面,也请你们考虑我们的难处。”

“跟我们合作是你和许振坤唯一出路。”来人的助手这样威慑。

“我的当事人对你们已经很合作了。”林义龙不卑不亢,笑着答道,“我相信我们手里保存着的官方文书和正式信函,都能让我们洗脱指控。你们指控的是一个在新南威尔士州注册的商业实体,我们已经妥善地履行了我们的报告义务;下一步深入配合的话,也需要共同努力,而不是我们这边的单方行动。

“我们能够做得也仅仅是简便程序,接到通知之后直接付讫,而不是到法院查封扣押而申请答辩。”林义龙答道,“当你考虑到域外治权的时候,一定要相当小心。”

林义龙是清楚他的联系人走正式的联络渠道是有困难的,可正如他说的那样,剩下的就是两边司法系统的问题——然而,如果真的走司法合作的渠道,也就不需要林义龙和许振坤两个人做什么了,可许振坤可以根据比例原则,停止中止相关程序的执行,林义龙的表态也不算什么废话,但最终是不是提起中止程序的抗辩毕竟“此一时彼一时”。

“好吧,我看看我这里能不能努努力。”联络人没看出林义龙有什么抗拒合作的态度,叹了一口气,“有什么好消息,我们会通知你。”

“我随时恭候,希望能听到更好的消息。”林义龙笑着,然后和他的负责记录的秘书,一起离开。

“又是一笔收益?”雷处理完公务,中午把林义龙约在了一家经营“鱼和薯条”的餐馆,这样问道。

“不,是一笔损失。”林义龙答道,“损失了,就没有收益了嘛。”

“让我想想看,这笔正好基金结束封闭后可兑现之后的第七年刚刚好损失完?”雷问道。

“这是我的那位朋友的问题,跟我没太大关系。”林义龙答道,“谁知道呢,经济形势这么错综复杂,总要费一些力气。只不过,对一个年均收入入能达到150万澳刀的基金经理人来说,有没有这些钱,不会有人信的。”

许振坤的投资每年确实是150万澳刀,可他投资的都是澳洲邦联债券,高风险的投资也仅仅是为了满足他父母申请签证需要的50万刀最低线。

“富裕阶层真有他们的特权啊|!”雷叹道。

“我们叫任意选择。”林义龙纠正道。

“没错,但结果就是如此。”雷说道,“那笔钱很可能就是和你们的钱做同一份对赌合约,一个多头一个空头,然后对冲保持对等。”

“那你得留神,按照上院的关于专业领域指导的判决案例假如我方当事人真的轻率投资决策导致了用户损失,是继续要掏自己的钱赔给客户的。”林义龙反驳道,“你这方面应该知道的比我更清楚。”

“当然啦,‘你对你当事人的具体投资策略一无所知,我更是局外人什么都不了解’,我们只是在一起回忆之前的岁月。”雷这样评价道,“可我觉得,你作为投资事务的律师去举报自己的当事人,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你说的不错,虽说我对我的当事人负有保密义务,然而提供这些证据的,却不是我,而是我的那位伙伴。”林义龙说道,“即使我因为行为守则无法提供证据的话,可我的那位伙伴却可以。”

“他对受托财产的来源有些害怕,于是向新南威尔士当局进行问询。同时,我的那位委托人被遣返,当局于是组织了对我们的询问。都不是我们主导的,律师公会有什么理由认为我没有为当事人保守秘密?”

“义龙你明白这其中的问题就好。”雷说道。

“当然,我没跟你说我在格拉摩根谷区做法律援助时,曾经差点因为当事人面试时翻供差点被停了半年律师牌照的事儿么?”林义龙讲述着他的黑历史,“经过那次教训,我就明白,案件委托人也只是客户而已。这就是我和客户的所有谈话都会记录并要求客户签字的原因。”

“好吧。”雷发现自己的这位学弟能轻松应付,就不再发表他的意见了。

“我有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请求。”雷想了想,突然说道。

“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

“我打算等我的孩子到学龄之后就把他们送到英国去上公学。”雷彻底放开了对林义龙的戒备,这样说道,“你知道的,我上大学的女友,她打算嫁人了,不想带孩子,我自己这边工作就已经很忙了,能把他们送到管理十分严格的寄宿学校,所以”

“你想让我在英国照看他们,当他们在英国的监护人?”林义龙问道。

雷点了点头,然后祈求的眼神看向他。

“可以。”林义龙答应了,“不过,伯父伯母那里,不会觉得寂寞吗?”

“这样更好一些,儿子也有儿子的‘行为守则’不是?”雷坚定地说道。

7 游轮旅行(1)

香江开始进入温度意义的欧洲夏季,林义龙知道是他该离去的时候了。

就在林义龙在香江的这段时间,艾米的首席试镜非常成功,这位毕业刚刚一年的芭蕾女演员顺利地成为了“皇家芭蕾”的新任女首席。

舞台的变动在这一年9月的逍遥音乐节后才会生效,但再让艾米演群舞也不是非常合适。就这样,艾米被放了长假,除了六七月份的两次外访的两次客座,剩下都是她自己的时间——正好有时间来陪林义龙弥补因为各种理由被耽误了的“圣诞假期”。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香江呢。”艾米乘坐格林威治时间晚上10点的班机飞到大屿山时,香江已经开始入夜。

“来了就好。”林义龙接过艾米的拉杆箱,里面的东西按他的要求装的并不太多。

林义龙为了应对问询,一直自己花钱住在对着维多利亚湾的洲际酒店——当其他人不自觉的住在中央区或者半山而面向半岛的风景时,他更钟情于更繁华的那一面城市景色。

艾米签了新约,照例有一笔安家费或者说签字费的一类收入,这笔三年16000镑不算上很多,但汇兑的差异,一下子让艾米在香江变成了一个小富婆。在飞机上养精蓄锐了12个小时后就乘坐机场快轨直奔中环打算各种买买买。

在逛街上,年轻女孩好像是另一种动物——艾米为了首席试镜练习了明明一个半月,可到了商场,仿佛累积的疲劳就跟不存在一般,不厌其烦地试着这个试着那个。“女为悦己者容”这个逻辑,让作为男伴林义龙即使有些疲惫,也得对艾米试穿的衣物发表一些个人观感。

结果,到了商场即将关门的晚上九点,艾米除了补充了没能拿上飞机的护肤品,并没增添购置任何其他的衣饰。

林义龙已经累惨了,回到旅馆后淋浴了一番,只是撑到艾米入浴完毕,脸挨着她的锁骨,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艾米睡眼朦胧地被林义龙拉起——处理时差的过程总是痛苦的,却也没什么更好的摆脱痛苦的方法。他们今天日程很紧,除了景点游览外,傍晚时分,就要登上游船,开启前往伦敦的游轮之旅。

自林义龙到了英国,他就有三个“比较朴实”的旅行目标,其一是坐火车从家乡到威尔士;其二是沿着官派留学生的足迹,穿过红海和地中海到南安普顿;其三是沿着丝绸之路的北线,骑摩托车从欧洲到燕京。

现在看来,只有游轮旅行这一条能让人接受——林父林母刚刚完成火车旅行,认为上面太过无聊;而摩旅穿过西伯利亚或者中亚的无人区又有些危险:相比之下游轮游更令人接受。

不少人对邮轮还是游轮这两个词语用法是有误区的,虽然在某些场合两者意思差不多。

在没有飞行器的时候,殖民国家跨越大西洋和印度洋都需要用船,彼时皇家邮政选择一些大型载客船舶担任邮包信件的承运人,并在这些后面打上自己的徽记,和现在的“皇室供货商”意义一样,是某种“安全的保障”,人们就称呼这种打了邮政徽记船叫“邮轮”。

二战后,因为航空旅行的兴起,船舶无论在载客和邮政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皇家邮政也取消了打在船体上的商标徽记,人们却依然把那些被取消了“皇家邮政”徽记的船舶继续称为邮轮,船舶公司也因为名声十分乐于这么做。到了远洋载客完全被航空器取代了的80年代,船舶公司纷纷转型成为旅行社,所属的载客船舶大部分变成了远洋游船,同时也彻底更改了用词。

即使英文改的很彻底,可中文翻译却未作出相应调整,某些旅行社做代理时的宣传中仍然沿袭“邮轮”这个称谓。

艾米其实来这里是和林义龙一起进行游轮旅行的,对香江的观览只是顺带产品。吃过早饭,把行李托付给专门负责的托运上船的人员,他们还有时间在香江逛一逛。

中央区艾米已经趁着夜色逛过了,太平山顶、寨城、阿伯丁渔村就成了两人这一天的主要游览项目。

“这里和南山的景色很类似啊!”到了太平山顶,艾米对比着南山和太平山的景色,“类似的缆车电梯,类似的地点,都能见到其他山山水水;如果把维多利亚湾比作韩江,太平山比作南山的话,真的”

“还是有点区别的吧。”林义龙刚开始在南山时也是这么认为的,可韩城没有城区面积限制,视觉上要平坦的多,“我总感觉香江这里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的景观要比在南山只能看到煞风景的军用设施(米军龙山驻地)好得多。”

见到自己国家首府的第一景被林义龙这样挪揄,艾米却也说不出来什么,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拍了两张照片,两人就有些兴致索然,选择了另一个条的下山路,前往阿伯丁渔村。

剩下两个地方,对艾米这个既不是西方也不完全属于东方的外国人来说,不可能没让艾米产生兴趣。交易中的渔船码头尚且无法吊起艾米的胃口,考虑到九龙寨城的性质,艾米对那里会更不感兴趣。

对香江中区连廊和半山电梯艾米还是很好奇的,像小孩子一样。两人乘坐半山电梯坐了三次才算“过足了瘾”。

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回到酒店在体育中心游了一会儿泳,到了最后的登船时间。

在执航柜台验证了护照,拿到了房卡,参加了逃生演习,才算完成了入住前的程序。

游轮这种东西,既需要钱也需要时间,换句话说,这一下子就游船客人局限在了老人之间,尤其是春节假期刚过去的二月下旬。

“我们不会变成那样的吧。”晚饭前,看着十分吃力提着行李的上了年纪的先生和女士,艾米问道。

“不会。”林义龙答道,“你看我爸妈,每天不还是精神头非常足地唠唠叨叨嘛。”

8 游轮旅行(2)

游轮游的船舶选择坚决能遵循“船越大越好”的原则,因为稳定器和现代导航技术的普及,乘客在大多数时间都不会感到外面的风浪——反而是船上的服务在价格上体现的更明显——在往深处想,就量化数值来说船员与乘客的比值才有客观上衡量服务好坏的意义(当然不是绝对)。类似王家加勒比、王子游轮以及新低地游轮这些大船的这方面比值实在是太低,精力肯定不如更高价的摄政、金海以及从内河发展到外海的瓦良京人。(作者注:与现实世界游轮公司名称进行了变化)

林义龙和艾米选择的,就是金海游轮的旅行者号。

这是由图尔库船坞把一艘波罗地海造船厂的核动力破冰船船壳加以改进而来的游轮,于七年前下水,在13年末刚刚在汉堡的干船坞大修过。运营的主要线路刚好就是欧洲和亚太的游轮航线。正因为一艘船不可能凭空地从欧洲直接瞬移到远东,每年二三月份,这艘船都会进行“重定位”的航行,即从希德尼或者喵本航行一个半月到欧洲水域,每一年的终点都不定,只是今年的终点刚好在伦敦。

为了让自己过的舒服一些,林义龙预定了仅次于“主人套房”的“格兰德套间”,跟之前被许振坤安排的广场东方酒店装修布置没太大区别,但餐饮和岸上项目的花费的一价全含。林义龙为此一共付出两人35000镑,比去年夏天的游艇的花费要便宜得多。

“我希望你们能享受这次航行。”套房价格还包括管家服务和船上餐位优先预订权,分配给这间套房的管家,是一个在伦敦管家服务学校毕业的拉丁人,外表看上去正好处于林义龙的那个年龄段。他能提供的管家的服务包括跟客人有关的礼宾服务、拆包打包、客人生活起居的统筹以及擦鞋,但整理套房卫生并不是他的职责,ACG领域里的执事和现实生活的套房管家是两种不同的生物。

“我会的,内托先生。”林义龙答道,“我们明天到海龙?”

“是后天上午。请务必叫我恩佐。”管家答道,然后从旁边的柜子上拿出三文鱼小点,两只高脚杯和两瓶带气白葡萄汁饮料,“真可惜林先生和任小姐不能喝酒,我们的香槟其实是很不错的。”

“谢谢,我并不喝酒。”林义龙微笑着,“我记得晚餐是晚上六点半重开餐?”

“没错。”恩佐确认道。

“请在那个时候帮我们铺床,今天我们日程很忙,有些累了。”林义龙以不经意的口气说道,然后带着坏笑,和艾米四目相对。

艾米被这炽热的目光盯得躲躲闪闪。

“没问题。还有其他需要么?”恩佐问道。

“没有了。”林义龙送上了20镑钞票的见面礼,尽管一价全含的游轮公司一贯反对旅客这么做。

恩佐脸上笑容更胜,然后缓缓退出了房间。

游轮在通告的傍晚六点准时起锚,这时林义龙艾米已经换上了在海港城购入的宴会礼服,准备出席开航晚宴。

七点半,结束了出港程序的船长首先致辞并把大副二副三副、宾馆经理和首席侍者和轮机长介绍给宾客们,冗长的演讲内容也不外乎有关安全航行和享受假期,并不涉及到特别有意思的细节。

林义龙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听着,他的目光都被艾米吸引走了。

艾米穿着深蓝色的鸡尾酒会礼服,戴着银耳环、说不出白金还是银材质项链和项链相同颜色的手镯。这样便宜的佩饰并不能让人产生什么财产上的觊觎之心。

“其实,游轮旅行到最后会是十分无聊的。”林义龙聊天时说道,“因为越来越接近家里,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就越低,就越想回到家里去。因为新鲜劲已经过去了,指向好好地休息休息。”

“我的假期十分充足。”艾米笑道,“所以,但愿义龙哥的担心不用发生。”

“那就好啦。”林义龙笑道,“我不打算在任何一个除了狮城以外的港口下船,等我们能有下船的安心旅程,估计都到克里特了。”

“为什么?”艾米对林义龙这个决定十分不解。

“健康原因,假如你说你到过南亚和东南亚,医院就会询问你一大堆问题,所以不如就直说,我没去过,就完事儿了。“林义龙说道,“所以,我不在护照上留入境信息,就没什么痕迹。”

“有些闷。”艾米答道。

“确实有点闷。”林义龙答道,“所以,艾米不如到了狮城后先回伦敦呆两周,然后在克里特岛等我。我就无所谓,什么时候都可以在这里处理一些事务。”

“你确定不用我陪伴么?”艾米问道。

“没事儿。”林义龙笑道,“这只是我自己的愿望,这一点不用艾米迁就。”

这时,他们已经吃完甜品,喝完咖啡了。在回舱房之前,林义龙于是挽着艾米的手,到最上层甲板那里走一走。

尽管外面的海面温度在23度以上,十八节的航速带来的风让露天甲板还是有些冷的,旁边除了远处海船的星星点点,并不能看到任何其他的物体。

散步两圈,也就是200m,艾米因为身上单薄的穿着,表达了回去的意愿。

回到套间,一切如林义龙所要求的那样,进行了所谓的夜床服务,在床头柜上,放置了一些两块巧克力和两瓶水。

照常的睡前淋浴后,即便外面有些冷,林义龙还是穿着浴袍,舒舒服服地躺在阳台的躺椅上,听着耳机里传来的音乐,直到温暖的躯体入怀。

“义龙哥。”艾米娇嗔道。

“外面太冷了,进去吧,你穿的又是这么少。”林义龙故意拉拽一下,让艾米浴袍前襟敞开。

艾米装作惊恐的模样,跑回到了卧室。

经过近40分钟的追逐打闹,两人有些精疲力竭,相互依偎着。

“我已经没什么晋升压力了。”艾米十分小心地暗示道,“舞团的人大概也都清楚这一点,才给我放了这么长的带薪假期的。”

“那你的家庭压力受得了么?”林义龙问道,隐晦地表示出了他的反对,“至少等下半年吧,艾米你也不想被冠以‘一次也没上台’独领工资的新首席,对不对?”

感到林义龙的婉转拒绝,艾米有些不高兴。

“你知道凯蒂吧。”林义龙这样劝说艾米,“假如你站在她的立场上,你会怎么想?”

艾米足够聪明,能明白了林义龙话中的意思。

“所以,我更期待今年下半年能看到艾米的《葛蓓莉娅》。”林义龙摸着少女的脑袋,这样说道。

9 游轮旅行(3)

第二天,艾米享受了林义龙的端来的床上早餐。

在床上吃东西什么的,林义龙出于卫生角度有些反感,然而从纳迪亚到薇拉,从凯蒂到艾米,都很吃他这一套。可至少林义龙自己却并不全是为了取悦自己爱人们才给他们端“床上早餐”的。

在维多利亚时期,上流社会大多数由已婚妇女掌家,大多都会为卧室沿袭或者重新预备与之一一对应特定的茶具,考虑到骨瓷的价格,并不是所有卧室都能配得起这种茶具的。近水楼台先得月,能享受独特茶具待遇的,大多数也都是当家主母。丈夫和妻子作息时间大多不同,以至于当丈夫已经在处理公务或出现在俱乐部时,妻子可能刚刚起床,也就没必要早餐两人共餐,主妇们于是想到了一个好点子,就是让自己的贴身女仆把食物放到茶具里用托盘端到自己的卧榻上进食。

换句话说,这种早餐形式大多只会让大家庭的主母们采用:林义龙为耶昂姐妹、凯蒂都做过类似的早餐,这一天为艾米端上早餐的意义就很明显了。

对此一无所知的艾米举止优雅的喝着红茶,吃着涂着橘子酱的吐司面包,只觉得这是很浪漫的事儿。

奉上早餐之时,舱房管家恩佐还附上了是日菜单以及娱乐活动单,艾米用餐时,林义龙就在阅读这些东西。

“那我上午去练舞顺便做Spa,义龙哥你呢?”艾米梳妆打扮时,顺道看了一眼今日的节目单,并没发现有什么特别吸引她的项目。上午没有瑜伽课和其他塑形课,艾米于是就打算在那里练舞——两人到海龙湾的游览日程很紧张,等有工夫的时候瑜伽室都排满了。

“我去吃早餐!”林义龙换上他这几天一直洗来洗去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吻了一下艾米的脸,去享受美食。

另一方面,也确实没什么意思。与林父林母上个月乘坐的跨西伯利亚铁路列车来说,尽管住宿条件、食物以及活动空间都更好,可毕竟还是在船上,或者说是一个可移动的大旅馆里,最后感到实在无趣,林义龙摒弃了他能赢回船票的菠菜中心,回到舱房写新的论文。

事实上,林义龙自从接手自家官网的法学研究这个板块之后就很喜欢写论文,也喜欢在法案征求社会意见时,写一些他在法案变化的观点。一些他的论文还会被收录在“社会意见”的编集里,里面的论点论据有一定的参考价值,稍稍有那么一丁点名气。

等他按照写作计划有条不紊的推进之时,艾米结束了三小时的练习和SPA,回到了套间里。开门关门产生的噪音,有些令林义龙感到不快。

“我是打扰了义龙哥了么?”看到林义龙皱着眉头,艾米问道。

“倒不是打扰。”林义龙调整了一下表情,“人在兴头正高的时候突然被打断,终究是觉得有些扫兴的。不过不要紧,有新的兴奋点就不错。”

艾米微笑着,然后回卧室,去换衣服了。

把自己的后面思路在文档上记好,随即合上电脑。

“我们不是应该亲热地搂在一块,然后弄点比如奶酪和红酒品鉴会一样稍微成熟点的姿态么?”艾米拿起了金海游轮的宣传册,上面画得就是她正在说得这种情形。

“这么想的话,艾米不是老了么?“林义龙打趣道。

“我只是觉得那样很浪漫。”艾米答道。

“我感觉会很难看。”林义龙这么吐槽。

自第一次尝到西式奶酪开始,林义龙就迷上了,看到奶酪会表现的很“没出息”——“奶酪/红酒品尝会“他参加过两次,大部分时间,都在“品尝”奶酪,而不是和其他人聊天。

这就是所谓游轮游最令人郁闷的两个不足之一,如果面向的主要市场都是退休人员,考虑到这些人的活动状态,对年轻人来说安排的最有意思的活动也只是上映了很久的电影和过期了的歌舞表演。剩下的娱乐地点从酒吧到雪茄吧,大多数都必须有有酒精和尼古丁,对林义龙和艾米来说,实在是没让他们提得起好奇心。

“你知道,假如我毕业成绩如果平平,我大概也会到这里来,当一个游轮歌舞团的舞者。”两人进入剧院时,正好赶上演出排练。排演的剧目反正跟池塘那边的“黄金时代”有关,看得并不是太懂。

“那看起来,还是回国去当一个偶像更好!”林义龙微笑着,“不说舞姿,单凭你的长相和身段,就能迷倒一大票人了。”

“那么义龙哥的意思是,我跳得还不够好呗。”艾米那胳膊肘轻轻地捅了林义龙的前胸,有些生气。

“这纯属夸赞。”林义龙收起了笑容,“因为我总喜欢把我最擅长的东西给隐藏起来,而把我稍微一般的东西当成日常去那么做。”

“倒是这个逻辑,但听起来总觉得高兴不起来。”艾米有些疑惑地说道,“总觉得我的体貌或者舞步有哪一方面输了。”

“细节问题,不用深究。”

在有些欢快的谈笑间,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因为林义龙吃早饭吃得很晚,艾米又要保持体型,在自助餐那边稍稍地吃了一些水煮蔬菜和蔬菜沙拉。回到了套间里,两人百无聊赖地举着手机,只等晚饭开餐。

“要是每天航海途中,就这样过,不觉得有些憋闷吗?”艾米开始了她的抱怨。

“你可以在狮城下船,先回伦敦呆两周,然后在圣托里尼岛再见。”林义龙头也没转,冷冷地说道,“从香江坐船去伦敦,毕竟是我的愿望,不是艾米的。所以,用不着时时刻刻都陪着我。”

“可是没了我,义龙哥不觉得更无聊么?”艾米发现了自己的失言,来到了林义龙的身旁,倚靠在了他的旁边。

林义龙随即转过身去。

“这样的艾米有些令我讨厌。”林义龙静了一会儿,用平静到极点的语气说道,“我记得艾米应该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子,而不应该是一个被花花世界弄得患得患失的xx,难道是我判断错了吗?”

“当然不可能。”艾米回答声音有些颤抖,通过林义龙的话,她终于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自己刚才尝试安慰林义龙的表现,无异于一个尝试玩弄人心的绿茶,而且手法还不够高明地被看出来了。

10 游轮旅行(4)

林义龙和艾米只是泛舟在海龙湾,除了艾米固定时段的练习和吃饭,两人把从海龙到狮城的时间都花在了舱房里,虽然找的乐子有些荒唐就是了。

”那我们圣托里尼见?”把艾米送到机场,两人在海关出口处分别。

“没错。”林义龙答道,“你也没去过爱琴海那里吧,正好去那里继续浪漫浪漫?”

“好的。”艾米的双颊如沾上了胭脂一般,然后就跑进候机区里去了。

(樟宜机场的安检在登机口)

回到码头,恩佐正在打包他的行李。

“真遗憾您不能跟我们继续前往南亚和中东了。”恩佐说道,“有什么需要的话,请随时联系我们。”

“啊哈,这没什么,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一旦去这些地方,去别的地方也总是有些不方便的。”林义龙答道,“你每次入境其他地方,海关还有你的保险公司总要你100页的说明文件,太麻烦了。所以,我的策略就是,不惹那麻烦。”

下船时,林义龙拿出了两张50镑的钞票给了恩佐,又拿出一张百元美刀要恩佐给他房间的清洁员。

所以,隔了5小时,林义龙又回到机场,返回伦敦。

下了飞机,林义龙没有回布莱肯林场,而是到了泰晤士河畔金士顿。

已经开始显怀的凯蒂正是最需要他的时候。才刚见面,凯蒂就纵情地咬着林的嘴唇。

“没事儿,没事儿。”林义龙摸着凯蒂的背脊,虽然两人时不常地发信心视频聊天,还是这么面对面地更给人安全感。

就算是怀孕,凯蒂也要出席辩论和投票,周六还要在办公室会见选民。至于周日,她作为一个“传统的英国女人“去教堂。日程表被安排的满满的,自然也就没有空闲去陪林义龙去搞他的“欧亚远航”。

将近一个月没见了,林义龙很默契地“公主抱”的姿势抱着凯蒂,把她送回到卧房。

“真是的。”四十分钟后,脸上仍留下红晕凯蒂嗔怪道,“回来之前也不来一个电话?”

“本来就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林义龙拿着在狮城机场买到的日式抹茶粉和抹茶奶油卷递给凯蒂,“不过,凯蒂可以保持淡定,大喜大悲对女儿们不利。”

凯蒂这几天因为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前往新梅尔丹医院去查验了孩子的性别,然后有些意外——她怀了一对双胞胎女孩。

现在,是他们两个人为孩子的名字困扰的时候了。

在耶昂姐妹那里的先例,凯蒂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不可能冠上林义龙的姓氏的。

“我是给女儿们准备过东方名字的。”林义龙说道,“只是有些太无趣了一些。”

林义龙出生的那阵子,还属于计划经济末期,从小学到大学,听到的名字在它看来很正常;然而后来,无论是他听到他同学的孩子还是亲戚朋友的孩子命名,又有些过于追求信达雅;结果要他给女儿命名,就失去了灵感。

”我记得你说过,什么波莉塞莉的,就叫这两个名字就好啦!“林义龙灵光一闪。因为凯蒂的原因,他也不想让自己女儿听起来起名字随便,鬼使神差般地,他就说出了凯蒂随口说的名字。

“听起来像池塘那边的人。”凯蒂吐槽道。

“我说的是昵称。”林义龙纠正道,“就是玛利亚和萨拉。”

如同凯蒂是昵称一样,凯蒂的教名其实是凯瑟琳,但工作中她经常进行简写为凯伦。波莉通常来说是“玛利亚”的昵称,而简写大多是玛丽;而塞莉通常是“萨拉”的昵称,简写也是萨拉(简去了一个h)。

这两个名字都在经典中出现过,倒也算起的中规中矩;可问题就在,在池塘那边,不知是英语语言水平过不过关,他们直接就用昵称来当作教名。按照英语语言习惯,如果自己不起中间名的话,那么只有名+姓的组合也是可以的。

“听起来有些土气。”凯蒂瞪了林义龙一眼。

“你不是经常拿波莉和塞莉当不特定女孩子的名字举例的时候经常使用嘛,不如就叫这两个名字。”林义龙答道,“这就类似于男人们举例时候经常说的汤姆、杰瑞、杰米。”

“还有其他的方案么?”凯蒂开始寻求林义龙的灵感了。

“那就玛丽和伊丽莎白?”一个个知名姐妹的名字在林义龙脑海中闪过,开始了穷举。

“两位女王!?”凯蒂问道。

“或者,亚历山德拉和达格玛?”林义龙又提出了靠联姻在十九世纪最出名的王室姐妹。

“现在哪里还有威尔士亲王、哪里还有帝俄大公?”

“奥莉薇亚和琼?”两位奥斯卡影后。

“老死不相往来的姐妹俩?”

“夏洛特和艾米丽?”勃朗特姐妹大名在只要受过教育的说英语人,就不可能不知道勃朗特姐妹的名声。

“我不想让女儿们的身体太过羸弱。”

......

堵不住林义龙的脑洞,凯蒂无奈地看向另一边,任凭林义龙拿着手机找知名的姐妹名字,然后继续否决。

“你取名字这么无力?”凯蒂问道。

“我不能像西塞罗的父母那样,给自己儿子取名叫鹰嘴豆那么随便。”林义龙答道,“反正,现在留存下来的,除了地名或者职业,就是圣人和经典人物名。”

“如果凯蒂你不想用的话,可以提出意见,毕竟都在讨论中。”林义龙这么劝说凯蒂,“哪怕是个人喜好也可以。“

凯蒂一怔,林义龙说得再理,无论选取的多么随意,也算是帮女儿命名了。确实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

“要不就叫波莉和塞莉?”凯蒂想了好多个,比如克里斯蒂娜,夏洛特或者维多利亚之类的,然后发现她感兴趣的名字,大多数也都是像玛利亚或者丽贝卡这样的经典名。更加让凯蒂钟意这两个名字的原因,是自己选取的。

“你要是不反对的话,可以。”林义龙笑道,“不过,我真的没想到刚开始那两个名字会成功。”

“我以为你要给女儿们起东方名字。”凯蒂说道。

“那个名字已经起好了。”林义龙说道,“可毕竟名字里的男子主义味道太浓厚。”

于是,怕其他人偷听一样,在凯蒂耳边说了两个名字。

“什么意思?”凯蒂当然不懂,问道。

然后,林义龙就把他打算附加的名字的意义说了出来。

“这不是跟我们一样吗?”凯蒂说道,“比如维多利亚就是胜利的意思,海伦的意思是火炬,这我非常明白的。不如说,觉得生疏的人,不如说是脑袋有问题。”

“请以后叫我德拉科(Drako)-菲德(Fide)-伍德(Wood)先生,叫我伍德先生就行。”林义龙用自己名字打趣道。

11 游轮旅行(5)

在伦敦陪伴凯蒂两天,林义龙才返回布莱肯林场。

“papa!”谭尼卡和娜塔莎在玄关看到了自己的爸爸,露出了笑容。然后拿出一点没有狮城特征的水晶球。

在家里,林义龙为了迁就耶昂姐妹说俄语或者英语。尽管耶昂姐妹也有想学林义龙母语的想法,可因为工作和家务而无法抽身。

“小公主们!”这几年,林义龙的俄语水平有了质的飞跃,流利水平已经不能让当地人听出他的外国人口音来了。

给耶昂姐妹带的东西和凯蒂类似,都是抹茶蛋糕和抹茶粉。

“我还以为你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呢。”薇拉这一年因为孩子还小的缘故正常上下班,不值夜。

“这不是想你们了嘛。”林义龙尴尬地打趣道,“我过几天再去。”

“我这里人员还是不足。”薇拉继续抱怨,“先期工资给的太少了,没人愿意来。”

“那我抓紧时间联系一下。”林义龙答道,“继续发广告吧,实在不行在招聘公立医院的兼职也可以。”

“我在考虑,是不是待遇上可以稍微提升一些?”薇拉问。

“你现在是不仅是名义上的投资者,而且还是实际上的控制者、管理者和总负责人。都应该你来做决定。”林义龙把头转了过去,看向女儿们,“如果你需要财务报表上的建议,可以去找我妈妈或者其他商务咨询人员。”

看到林义龙下定决心当一个甩手掌柜,一切都让她做决定,薇拉虽然有些失落,却也知道这是她需要做的决定。

在泳池边上,带着谭雅和娜塔莎游了泳,两人一边说体己话,一边等着纳迪亚归来。

纳迪亚在实验室工作到很晚,接近8点钟的时候才到家。看到自己爱人回来,十分欢喜。

话不需要多说,去查看了被薇拉哄去睡觉的女儿,就回到卧室里。

“真的,你真的不如自己租条游艇呢。”得到林义龙回避从狮城到塞浦路斯的行程的原因,纳迪亚吐槽道,“既然不用上陆,也不用在乎可能的热带病。”

“那非洲之角的海贼怎么办?”林义龙反问道,“游艇的航速只有14-18节,很容易就让海贼的快艇追上的。然后碰到一帮武装到牙齿的巴巴里海盗,谭尼卡和娜塔莎就没爸爸了。”

“切,你那么聪明,还能让海贼上船?”

“我能费小劲就能做到的事儿,为什么要花大价钱?考虑到其中的风险,不如彻底回敏感水域回来干些别的事儿。”林义龙答道,“比如,先回来陪陪家人。”

抬头看到林义龙满是戏谑的表情,纳迪亚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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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义龙在家呆了一周,又回到金士顿陪凯蒂去度了周末。

在不列颠的两周过的着实有些充实,才在艾米临行去圣托里尼前的一天,坐上飞机前往塞浦路斯。

三月份的利马索一直都是晴朗的,让林义龙心情更加舒畅。

套房内一切都是林义龙熟悉的样子,看得出来,刚刚被收拾过。

仔细探查了一番,确认安全,他的行李也送到了舱房里,作为管家的恩佐,也来这里帮林义龙拆包。

“明天请帮我在当地预订一台私人游览车。”林义龙吩咐道,“我的女伴明天才能到圣托里尼登船,我那时候再去机场接她。”

“先生的女伴?”恩佐怔住了,“好,我这就去安排。”

“怎么,有人对我女伴说什么闲话了么?”林义龙问道。

“因为瑜伽教室和健身房只靠玻璃幕墙隔开,所以那位小姐练舞的时候总是惹其他乘客赞叹。”恩佐解释了一嘴。

“我会小心的。”林义龙答道,“对啦,这几天的娱乐活动,不会还像几周前那样的歌唱表演吧。”

“很遗憾,至少到蒙特卡洛之前,还是如此。”恩佐答道。

“明白了。”

“林先生今晚需要在哪儿用餐.....“

翌日,游轮穿过爱琴海,抵达圣托里尼时,天气仍然很令人愉快。林义龙坐上一台前往机场的老版Mini,去接艾米。

从伦敦到圣托里尼岛在三月份没有直达航线,所有航线必须到雅典去转机。艾米不得不坐夜间班机在凌晨三点抵达雅典,在候机楼呆了六个小时才抵达这里。

从远处望见的艾米,芭蕾伶娜神情有些忐忑,好像这次等待有些让她担忧一样。

这种带着落寞和担心的神情一直保持到发现林义龙的那一刻,艾米脸上才重现笑容。

“义龙哥。”艾米看到林义龙,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快步上前,和他拥抱。

“虽然这样的重逢相对喜悦,不过我们先去放行李,然后去如此浪漫的爱琴海诸岛游览一下如何?”

“好。”艾米欢快地答道。

汽车穿过耀眼的白色建筑物群,行驶在有些凹凸不平的石子路,很有古镇的感觉。

“假如艾米去过那些苏扬古镇的话,跟这里挺相似的......”林义龙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当着解说,然而节目效果并不好,艾米又枕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睡眠只持续了不到三分钟,艾米就被林义龙唤醒。司机载着抵达费拉港。

“我们有两种方式,要么走过去,要么骑驴到游轮旁边。”圣托里尼岛的地势起伏不定,连接费拉港口建筑和实际登船的码头是陡峭的山坡连接的。

林义龙以为艾米会放松十分疲劳的双足选择畜力运输,可艾米宁愿自己提着箱子也不想身上沾上驴粪的味道——两人不得不登上真正用来接送游客的缆车,前往游轮码头。

“义龙哥真是的。”缆车上,艾米有些怨气,“明明有这么好的方法,却只给我提供了驴子。”

“我以为艾米会很喜欢骑驴呢。”林义龙答道。

”不觉得味道很大么?“

”还好吧,别说是乡下,就说我的布莱肯林场,闻到牛粪和马粪味,不是非常正常么?“林义龙虽然从未闻到过类似味道,因为他的牛也是在马斯塔赫镇聘请的专门牧牛人照看,几乎也称得上“十指不沾阳春水”。

“那......义龙哥身上味道还可以啊。”艾米问道。

“当然靠洗澡换衣呀。”林义龙故意闻了闻艾米身上的味道,“你看,艾米你这就沾上了!回去洗澡。”

“义龙哥身上才臭。”艾米明白了林义龙要做什么,如此嘴硬道。

12 游轮旅行(6)

人在困倦的时候,是不会考虑任何浪漫的事儿的。这一条所有人都适用。

连续十几个小时的转机旅行带来的疲劳让艾米错过了圣托里尼的美景,但游轮会在爱琴海三个不同的港口驻泊。除了圣托里尼岛外,还有伯罗奔尼撒半岛的核心雅典,以及克里特岛的查尼亚。

“假如伯里克利或者莱昂尼达斯国王看到正教插满希腊全境的胜景,估计也只能内心憎恶苏格拉底吧。”在帕特农神庙,林义龙没有丝毫敬意地嘲笑着古代希腊人,“连祖坟都让蛮族给挖了,那群蛮族的后裔却在大谈特谈希腊罗马时代!”

“义龙哥说什么呢?”林义龙说了一大串人名,艾米唯一听说过的也就是苏格拉底,剩下两个都没听说过。

“没什么,稍微评价两句古希腊城邦。”林义龙脸上挂着微笑,“不过,小心挎包,我听说希腊的窃贼非常多。”

艾米立时把自己不打得挎包攥弄得严严实实地。

不知道是不是经济危机或者巴尔干危机引发的问题,希腊街上的治安不那么特别妙,不少在希腊居住的不列颠人都纷纷返回英国居住。长居希腊的阿尔巴尼亚人、突厥人还有穷苦的埃及人特别多,这一部分人里有不少专门从事盗窃勾当的;再加上因为经济不景气,一些当地年轻人也加入了这一大军,林义龙虽然不能说这个国家遍地都是小偷,可像雅典这样的城市,肯定有不少。

说起来,林义龙旅行时衬衫马甲的习惯也是因为在车站被盗过装着12镑4便士的钱包,才换成的“更加安全”的马甲装东西。

几个民俗博物馆,或者说由几个不同时期民宅改造出来的私人博物馆倒是有点意思,却并不是那么特别,没有林义龙期待的古代市民的生活,跟公立的博物馆展出的雕塑美术没什么特别的区别。

“真是没什么意思。”雅典真的只有残垣断壁让人产生兴趣,剩下的景点,都有些太稀松平常一些。

然而,这个国家带给林义龙的无聊还没完。他们午餐是在一个当地的希腊餐馆吃得,上得菜色是炸薯条、蔬菜沙拉和被切散的巨量烤猪肉;晚餐仍然是一样的配菜,当有人吐槽英国饮食如何糟糕的时候,他们应该到希腊或者北欧去。

艰难地吃完饭,回到游轮的船舱里,艾米坐在三角钢琴前,弹了一曲。

“你还会弹钢琴了?”林义龙问道。

“当然!”艾米答道,“跳舞的时候,为了培养乐感,我老师让我没什么事儿练一练钢琴,增加合拍。”

“也挺不错。”林义龙示意艾米把钢琴凳让给他,按照记忆中的曲调,弹奏了一曲《天鹅之死》的右手旋律。

“义龙哥也会弹钢琴?”艾米问道。

“那当然,要不然在你客厅里的钢琴,不算摆设呀。”林义龙答道,“当然了,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让到我这里的客人感觉这个人的艺术素养不错。”

“这不还是摆设吗?”艾米吐槽着林义龙的下半句。

“有些东西有和没有,在别人看是两样。”

“我那个公寓,又没有其他人来。”

“给自己一个心理暗示——我的人文素养很高?”林义龙决定不跟艾米纠结这些问题,“艾米就不觉得,在客厅和起居室放上钢琴给自己一种优雅的感觉么?”

“如果真的是摆设,还每半年找调琴师来干什么?”艾米轻轻地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呢?”林义龙问道。

“我说,那这个套房里有钢琴,也是为了让住客看起来更有人文素养?“艾米打了个岔。

“其实,这个客厅应该是能够举行餐会或者酒会的。”林义龙解释道,“所以,如果有这方面的需要,可以跟管家联系,找来侍者服务,找钢琴师在这里伴奏。”

“明明休息室那里一直都有钢琴师弹琴。”艾米说道,“有谁会在这里举行酒会呢?”

就在两人争论这台钢琴有什么用的时候,汽笛响起,游轮拔锚开航了。

“接下来,我们去墨西拿停一天、然后是罗马城外的奇维塔韦基亚、拿破仑故乡的阿雅克肖、我们已经去过的蒙特卡洛、然后是西班牙的巴塞罗那、马拉加、葡萄牙的波尔图,然后转到法国的波尔多,荷兰的阿姆斯特丹然后到伦敦塔下面。”林义龙稍稍地解释了一下他们的几个停船点,也都算是世界著名大城,考虑到我们的舱房水平,其实还挺不错的。“

艾米歪着脑袋,看向林义龙。

“我来弹首曲子,你来独舞一段变奏好不好?”林义龙问道。

“义龙哥要来弹?”艾米问道。

“为什么不呢?”林义龙反问道,“我觉得,我钢琴水平虽然不是挣口饭钱,但弹一个简单的变奏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随后,林义龙弹出了他最熟悉的一首完整的变奏曲——莫扎特的《小星星》。

“真不错,那我就勉为其难地舞上一段吧。”艾米说着,然后去衣帽间拿她的足尖鞋。

变奏曲虽然对技法的要求不高,但也是需要大量练习的,林义龙拿着艾米的变奏谱子对照着弹了一遍,但效果不怎么好,

更换了好几个林义龙不怎么熟悉的变奏旋律,终于林义龙祭起了稍微熟悉的《阿拉贡舞曲》。

这首曲子虽然是不折不扣的古典浪漫主义舞曲,但依照组曲编舞却是现代艺术,本来女主角卡门应该是热情的/放荡不羁/一颦一笑都让男人勾魂摄魄的女人,艾米的风格却给人一种大气华贵的感觉,在林义龙看来有些不伦不类。

等林义龙弹到最后一个音符,艾米如同弹簧人一样,一下窜到了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

“艾米明明每一个动作非常到位,但不知为何没有办法给人撩人的感觉,整体感觉特别奇怪,有点像大户人家小姐家境突然落魄到勾栏被逼营业的感觉。”抱起艾米,林义龙如实发表他的观感,“假如我没看过《卡门》,没停过歌剧的话,也许会被吸引,但这段好像完全不适合跳古典舞的,尤其是偏高偏苗条的艾米你,一点色气都没有。”

听到林义龙的评语之后,艾米看脸色就知道很不高兴。

“你舞台经验还少着呢。所以,也不用特别在乎我的评价,反正是一个慢慢学习的过程。”林义龙宽慰道,“不过,要是你现在的这种眼神,放到舞台上,就好很多啦。”

13 游轮旅行(7)

又到了蒙特卡洛,艾米陪着林义龙来到了他的那座建在山腰的小楼,从花园的凉亭向南边望,可以把整个赫剌克勒斯港的一切尽收眼底。

“那就是我们的船吧。”艾米指着港口的游轮说道。

“没错,在船闸口的那艘就是。”林义龙认可了艾米的猜测。

“这座别墅,价格恐怕不算太便宜吧。”艾米问道。也就是九个月前,她和林义龙的公寓被网红占据,但之后发生的事儿,她就不太清楚了。想一想也知道,肯定是房产经纪作了让步。

“估计艾米要只是凭基本工资的话,应该买不起。”林义龙没想隐瞒,这样说道。

“给我个数,透露透露呗。”

“大概艾米要以首席的身份,每季度主场至少8场,还要去客座8场,大概350年左右能付得起本金。”这个数本来就是公开的,林义龙没隐瞒,“如果按揭的话,估计艾米还要去做电视广告代言,每年多出来5万英镑,同样年限也应该可以付清......唔,不包括房产税,所以得接至少两个电视广告。”

“吓!”艾米惊愕道,“可义龙哥你打算这一年在这儿住几天啊?”

“买来是出于税务考虑。”林义龙没想隐瞒,“所以,省下来的税费完全可以弥补这个房子的投资,甚至在出售的时候,考虑未来的通话膨胀,还可以借机大赚一笔。”

“......真是不太明白啊。”艾米摇着脑袋,不打算继续思考这个问题了。

“其实我也不明白。”林义龙他不想为艾米上一堂税务法的课,也不想考虑所得税和资本利得税之类的问题,“但怎么说呢,我不太赞同你到这里来,哪怕是跟我一起。”

“为什么?”

“有一个不太说得出口的原因,你不要对我的接下来的解释对号入座或者对本意有重大误解,如果你愿意发誓不生气,我就解释给你听。”

“好,我发誓。”艾米举起右手,让这个毫无约束力的誓言稍微有些仪式感。

“因为在这个国家,陪护行业是合法的,尤其是像蒙特卡洛这样巨富云集的地方,不仅本地和池塘那边的,拉丁、东欧还有远东的女掘金者,一般都会来这里碰碰运气。这里达官贵人们也很多,这里的小报记者也非常多,假如这些狗仔队追逐其他目标的时候拍到你,我这里到没什么,可艾米你的声誉就十分有可能再三地被小报记者误会而不变得不那么好了。”林义龙端起咖啡杯,很轻松地解释道,“所以.....我不想让你这么过来。”

艾米原本高昂兴致一下子就跌到了谷底。

“原来是这样。”艾米低沉地答道。

“所以我都说了,把真相说穿了就是不让人开心。”林义龙品了一口杯子里的热饮。

“那纳迪亚和她妹妹,还有凯蒂也不会在这里出现喽?”

“当然不会,甚至是我,真正退休前也不打算住在这里。”林义龙说道,“所以,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那义龙哥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你不觉得这里的风景不错嘛,比饭店里强多了。”林义龙做着两者之间的比较,“从消磨时光的意义上,这儿附近也没什么随便逛逛的地方呀。”

“我感觉义龙哥真的没炫耀这幢别墅的对象了,所以特别让我到这里来向我炫耀一番。”艾米想了想林义龙从下船到刚刚的动作神态,评价他的行为。

“诚实地说,我确实有这方面的想法在。”被艾米一下子拆穿,让林义龙真的有点难受,“你懂的吧,总觉得把这房子空荡荡地放在这里实在是太可惜了。”

“明明不打算住在这里,有点类似于有客人来访,租住的阁楼公寓太寒酸,然后把临时花大价钱借来的房子说成是自己一样的‘打肿脸充胖子’的炫耀方式。”艾米讥讽道。

林义龙用非常冷峻的眼神极其敌意地盯了艾米一眼。

“完全错误,其实对我而言,我能拿得出手的最大的炫耀方式不是我的财富,也不是我的才能——不如说是我的女伴。”林义龙露出了戏弄得逞了的满足笑容,“但某种无言明的原因,我却不想让别人更靠近我的私人生活。”

“这是义龙哥的夸奖?”艾米笑道,“我真的比这些财富更重要?”

“当然。”

“可假如不想让别人靠近的话.....义龙哥的真正想法是让我们回归家庭?”

“如果不是为了履行我的保证,我确实是这样想的。”林义龙没否认,“但是,人总得坚持自己的准则,不是么?”

“这样不会招致纳迪亚和薇拉和凯蒂们的反感么?”艾米觉得耶昂姐妹有一些她们自己的想法,这样问道。

“她们——请恕我冒昧,这个范围也包括艾米你——反感有用么?”

“倒是。”

“不就是这样的道理。”

“可要是真的回归家庭,义龙哥大概每天会做些什么呢?”艾米问道。

“大概每天像我们在游轮的生活差不多吧。”林义龙想了想,发现如果他真的退休,游轮旅行的生活很大概率就是他退休后生活的真实写照,“虽然可选的项目更多一些。”

听到这话,艾米顿时羞涩了起来,飞一样地跑去屋里。

离开这座度假小屋,艾米和林义龙又去了健身中心的游泳馆,在岸上接受了比在船上贵三倍的SPA护理,然后登船,准备回返。

旅途剩下的港口城市,两人只剩下在景点合影以及买旅行纪念品的时间,根本不像有自己的游艇那样,可以照顾安排在巴塞罗那和马拉加的日程;在波尔多港尽管停泊时间比较漫长,对不喝任何酒精饮料的两人是非常难熬的。

这就是长途旅行假期带来的方向选择问题倘若一个人的家在伦敦乘坐旅游列车去燕京,那么最好是从伦敦出发,慢慢地前往燕京,然后飞回伦敦;而不是先飞到燕京,再乘坐列车回伦敦——因为越是到假期的末梢,旅行者就会越疲劳,越难以对周遭事物提起兴趣——蒙古高原和燕京长城附近的风景对这个例子中的伦敦人的吸引力明显比类似的鲁尔工业区更吸引人一些。

14 离职

到了伦敦,把艾米送回家,拿着自己行李回到了泰晤士河畔金士顿的住宅里,然后发现自己用来在城市里代步的摩托车还在希斯罗的停车场里放着。

(希斯罗对摩托车网开一面,不收取停车费。)

凯蒂忙着在威斯敏斯特宫参加辩论,看来是没有时间和林义龙一起共进午餐,趁着这个稍微有空闲的时候,林义龙于是约到了他之前和现在的同事,也就是Lynn‘s在伦敦合伙人麦格。

麦格没有自己的办公室,考虑到绝大多数工作都是闭门审文件,所以工作都是麦格全部都是她在家里完成的,除了几个会议还有问询,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虽然助理也配了几个,可助理绝大多数也在家做SOHO一族。

法律行业,除非需要和客户面对面地核对信息或者一些其他敏感需要特别注意的场合,律师们是可以做到居家办公的。越来越方便的线上数据库和云加密让居家办公变得越来越普遍——这甚至是从上个世纪90年代末就开始的流行趋向。

所以,对麦格来说,尽管这两年每年都能从律所拿到七位数的薪资得以完全了结她房子的按揭,%,她的感受却和其他收入处在同阶层竞争对手不一样。

经过仔细考虑,麦格在年末参加完律所年会和亚历克斯的婚礼后,决定向林义龙提出辞职——同时递交辞职信的,还有她整个的团队。

三个月的交接期间,足够麦格理清需要交接的工作了。

虽然在两人共事的末期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但林义龙进入艾伦-宾汉姆顿的初期林义龙能及时融入工作,也多亏了麦格的一些提示和引导。至少,林义龙心底里还是对麦格有好感的。

“和你不能继续共事真的很遗憾。”林义龙被邀请到麦格的家里,这位前同僚为他准备了红茶和奶油酥饼。

两人最后交接了一下执业的手续,麦格把之前配发的工作用电脑、手机和平板电脑以及通讯录交换给林义龙,然后在离职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想要去经营属于我自己的事业,在家工作虽然清闲,可我想要的却不是这个。”麦格答道。

“我理解,我认为以后终究就跟所谓的法律市场‘法律特易购’似的,客户和律师在网上或者用手机联系,因为这份工作性质,本身就不需要和其他同僚横向联系,就算没有自己的办公室也更好。”林义龙很认真的分析道,“所以,刚开始就不如和我们一样在家办公。门脸还是要有的,不过只需要一个前台,一个会客室就好。”

“我还是觉得,稍微传统一些的律师楼的市场更开阔。”麦格反驳道,“所以,就是和其他人的经营理念不和,我不得不提出辞职。”

“我理解。”林义龙把茶喝完,吃了一小块奶油酥饼,“虽然同行只有竞争,但作为之前的同事,还是祝愿你诸事顺利。”

“不过,在分手前,作为前同僚,我得给你一个忠告。”麦格见林义龙打算离开,这么说道,“你不要把凯伦安排当我的继任者,她可能能力足够,但她毕竟需要有三面人生,尤其现在她还怀着孩子。”

“这是她生活的一部分,不对吗?”林义龙问道。

“所以,如果她想成合伙人,最好还是等到她从威斯敏斯特宫位置退下来之后再说。”麦格说道,“这样对你对她都很好。”

“我会让她考虑的。”林义龙说道,“可这里毕竟是伦敦,金融之都。如果麦格你在我的位置上,你也没别的选择吧?”

林义龙的话一下把麦格准备的高阶噎到了嗓子眼中——平复了一下心情,麦格重新整理了一下言辞,给了林义龙这么一个建议:“不如你把重心放回到伦敦来吧。”

“为什么?”

“因为委托人值钱的业务都在伦敦。”麦格答道,“我经手的这些都是委托人非常重要的业务,假如我们的客户如此相信你,甚至不需要向委托人赔笑脸,只需要弄一个完整的合同,单凭介绍费,不要说你现在的这个Lynn,就算四到五个艾伦-宾汉姆顿也养得起。当然呆在伦敦更加适合。”

“但这不是我把重心放到伦敦的理由。”林义龙说道,“我就是为了离开伦敦,才辞职去的南威尔士。尽管可能在伦敦呆得绝对天数超过在南威尔士的,可我绝不会把家安在伦敦,至少我呆在这里的几年里,从来没有“家”的感觉。”

“即使可能损失相当多的收入也要这么做?”

“麦格你都想为了拥有自己的事业而放弃上百万镑的纯收入去经营自己的事务所,我为什么不能?”

“我赌你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挣钱的机会。”麦格说道,“我也不是伦敦人,我也是来这里讨生活的,但最近的日子让我发现,我其实是没法离开已经熟悉了20来年循规蹈矩的日常生活的,所以我真的打算在这里长居。义龙你......总是给我一种赚上一个大单然后马上离开的感觉——我相信自己的感觉。“

“我看到所有欧洲人都是这么评价陌生的人种的,好像我们东亚人都是这种暴发户。”林义龙十分生气,“当欧洲人可以放弃优渥的报酬去追求自己的生活时,为什么不相信真的有人是因为喜欢这里的生活才定居到这里的呢?”

“我指代的对象只有你。”麦格看着林义龙有些失礼的举动,愈加相信自己真的切中了林义龙的痛点,“不知道义龙你发没发现,四年前我们在艾伦-宾汉姆顿,你就是用这个态度拒绝她进行调查的。当年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一点变化也没有。”

“这么明显?”林义龙想了想,然后向麦格道歉。

“感谢麦格你这些年的付出,我会认真考虑这个建议的。”

两人重整了情绪,两人最后心平气和地告别,做客的林义龙收拾好放着交接的物品的包裹离开。

把麦格的设备送到提供安全服务的门店后,时间刚好到凯蒂的不工作的晚上七点,林义龙就来找她。

“麦格真的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事务律师。”凯蒂听到林义龙抱怨麦格时,这么评价道,“我真的挺想看到麦格听闻你自己就是她经手所有业务收益的受益人那一刻的表情。”

【PS1】所谓的特易购法律市场,指的是2011年“事务律师律师公会(SRA)”放松法律服务提供者商业组织形式的事件,律所可以IPO,可以交易牌照,甚至可以像特易购超市(Tesco)那样,选择一个标价了的法律服务进行直接结算——业界用这个超市的名称仅仅是因为特易购是英国最大的零售企业;

【PS2】云办公至少从10年开始就已经相当普及,尤其是律所;

【PS3】推迟更新的原因是玩维多利亚上瘾;

【PS4】猪排比牛排香!

15 语言

“叫爸爸。”

“papa。”

谭尼卡和娜塔莎这两天正在学话,母亲们非常有耐心地按照计划,双语教她们学舌。

说起来,林义龙的双语学话得拖到四岁,至少他有记忆开始接触零星的外语单词的时候,是那个时期。

不知为什么,谭尼卡和娜塔莎跟林义龙学说话的进度总比跟着纳迪亚和薇拉的进度快。所以,从回家开始,林义龙开始负担起女儿们的早教教师的功课。

很显然,女儿们是喜欢让自己的爸爸远胜于她们的幼儿园阿姨。只要爸爸在哪里,就像两个小跟屁虫一样出现在林义龙的五步以内,而且总是带着笑容。这让纳迪亚和薇拉十分吃味。

在上半时养成的晚睡早起的习惯终于发挥了一些作用,谭尼卡和娜塔莎的睡眠时间断断续续地,只要觉得疲倦就试图拽林义龙的胳膊,林义龙就会把拽他胳膊的那个婴孩抱起摇睡;剩下的那个,不怎么愿意珍惜和父亲独处的时光,也会适时地拽他的胳膊,让他哄睡。

只有耶昂姐妹下班时的夜晚,有急迫地想进行亲子活动的母亲,父亲才能得到休息。

“小孩子的内心其实挺简单的。”被薇拉问起如何取得孩子们的好感时,林义龙答道,“你不能用成年人的思维去考虑问题,这就像我在娜塔莎面前吻你,娜塔莎知道接吻是爱的表现,她并不会区分此爱与彼爱——我从来不在孩子面前吻你们就是这个原因——还需要留下一定时间的脑发育。”

“你是怎么知道的。”薇拉问道。

“需要细致入微的观察和坚持不懈的耐心。”林义龙答道,“所以,并不是无法知道,而是没有洞察力和耐心。”

“切。”薇拉对这个回答有些不满——她的实习生活很忙,新医院的筹备也在进行中,因为林义龙的归来,她就放心地牺牲了和娜塔莎的愉快的亲子活动,把自己的经历都投入到这两个方面上了。

薇拉继续在医院临床实习,她的目的是当一个在NHS体系中的全科医生,因为娜塔莎的出生,她才结束临床基础课,正式进入实习阶段。在NHS当全科医生,在医学院毕业后,需要一年半的分科的临床实习,一年半不分科的临床实习;好在薇拉要学的不是普通外科,如果是普通外科,更需要在基础课之后进行八年的临床经验,才能独当一面。

“孩子平时一直都交给你照顾可以么!?”薇拉发现自己确实有些忽视了两个孩子学前教育,看到林义龙和孩子们在一起开心地玩耍,就想让几乎已经成职业家庭主夫的林义龙每天照顾女儿们。

“倒不是别的。”林义龙说道,“其实现在就很不错,每天上下班和周末两天能和小家伙们好好亲热亲热,可很多她们活动的时间,都是和同龄人在一块的,而不是父母。所以,很多时候我都希望她们能和同龄人多接触接触。我就是这个考虑,才让她们上幼儿园的。”

“那,每天就让女儿们白天和幼教老师在一块说英语,回家说俄语?”薇拉问道。

“没什么问题......多掌握一门语言多很多选择。”林义龙说道,“而且,等她们上了学,我还要领她们学中文,没准还要带她们在我的家乡或者莫斯科之类的地方短暂地‘留学’呢。”

“我和姐姐费了很大的劲才从那边考学出来。”薇拉听到林义龙的安排,有些不解,“说起这个,我和姐姐受邀向女王效忠,你觉得我们需不需要拿另外一本护照?”

“选择权在你们。”林义龙答道,“不过,我的建议是最好还是拿一个,不然旅行限制实在是太多,有些耽误时间。”

“我和姐姐讨论一下,再告诉你。”薇拉想了想,“不过,你确定要让娜塔莎和谭尼卡回去留学?”

“不觉得孩子体会父母的文化背景理所应当么?”林义龙反问道,“到时候我也会一起去的,我也挺想去那边的。”

薇拉抱着娜塔莎回去小孩们的婴儿房,让林义龙一个人稍微轻松一下。

林义龙的放松方式是骑着踏板摩托前往离家26公里外的中餐馆吃火锅。

从离开香江以来,林义龙一句母语也没说过——好像是和薇拉谈双语问题让林义龙产生了特别微妙的情绪,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属于哪里。

林义龙和凯蒂说英语,和纳迪亚薇拉说俄语,和艾米说朝语;就算这些语言流利程度都达到了母语的水平,他与她们说话的时候都是她们的母语而不是他的母语——就算肤色有区别,可她们一般很自然地把林义龙当成是自己国家的人——连林义龙自己,在自言自语的时候,发现母语竟然不是偶尔“发狂”时第一选择的语言。

感到了某种自我身份认同缺失的怅然,林义龙就到了他在威尔士最经常去的中餐馆,去感受浓烈的天朝格调。

兼营火锅的中餐自助餐厅都好像沿用一个功能区设置,一边是为当地人设立的自助餐区,一方则是专门为学生设立的自助火锅区,一般来说火锅自助都会比菜品自助稍微贵那么四五镑,而且几乎不互通,的基础上再加两镑,就可以全场通用。

这样的地方,才是林义龙试图寻找心情放松的地方。

三月中旬,学生们的课业不忙,一些第二天没课的留学生在林义龙隔壁桌聚餐,趁着餐馆老板不在店,光明正大地偷喝自己带的田纳西威士忌(杰克丹尼)。

年轻人说得话题,即使没什么共同认知,单单听到普通话都能让林义龙很高兴。

“我们这里必须有社会保险号码和工作许可,要不然不行。”一个服务领班一个在此兼职的女服务员说明现在的情况,“这两年,边境管理局管的非常严,之前码头区有一家就被查出来了,罚了将近四万英镑,餐厅当时就关门大吉了......所以,为了避免麻烦,必须要合法打工。”

“是被举报了么?”倾听注意事项的女学生问道。

“应该是吧,也许是我们自己的老板也说不定,毕竟少一个竞争对手就多一些食客。”领班知道老板不在,带着厌恶的神情说道。

16 贝尔法斯特

进入五月,南威尔士也进入了英国意义上的春季。

说起来,尤其是南威尔士这样的地方,北大西洋暖流不断地带来丰沛的湿热空气与极地东风不断冲撞,再加上地面抬升的效应导致南威尔士谷区一直多雨。“进入英国的春季”不意味着温度会有十分明显的上升,而是降水会比秋冬两季少不少。

所以,五月份之后才是英伦三岛居民可以出来游玩的好日子,凯蒂是土生土长的英国人,亦不能免俗。

周五下午,凯蒂参加完威斯敏斯特宫对某个问题的表决之后,凯蒂就立即回到她的选区,他们要赶到希斯罗去搭乘五点的飞机去北爱。

凯蒂已经十分显怀了,经过几次超声和穿刺排畸,如果没什么特别大的变化,一个月后一对健康的双胞胎女婴即将诞生。

说起来,耶昂姐妹是同卵双胞胎,两个人的基因组应该是一样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在某种意义上,出生相近的谭尼卡和娜塔莎也应该算基因意义上亲姐妹才对——不过她们毕竟不是,凯蒂怀里的那对双胞胎才姑且算是。

“你在想什么?”一直被注视着肚子,凯蒂有些不明白林义龙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我要是处在你父亲的位置上,我会说些什么。”林义龙说道,“有些艰难。”

“不要怕。”凯蒂答道,“我爸爸还是十分通情达理的。”

“我还是乘下班飞机回伦敦去吧。”林义龙打了退堂鼓,“总感觉,我会比他之前看押的囚犯的待遇还低。”

凯蒂微笑着,然而这种微笑令林义龙毛骨悚然。

“我们做什么决定,总要要为这个决定负责的。”凯蒂用林义龙的理论反驳林义龙,“没错吧,我的大哲学家?”

“就是说,无论如何我都躲不过去这一关了?”林义龙反问道。

凯蒂依然不语。

“好吧。”林义龙觉得凯蒂的嘴角越来越上扬,笑容逐渐偏向放肆乃至扭曲,就明白了答案。

“先生要些什么饮料?”服务员十分适时地出现,询问道。

“飞机上最烈的饮料是什么?”林义龙询问道,“我第一次见我女友的父亲,应该是把他给惹火了,我要来点酒精饮料壮胆。(gethisDutchup.IdowantsomeDutchcourage)”

【这句话本想玩一个英语双关,结果汉语没有对应着的双关语】

“不要在乎。”凯蒂在一旁有些尴尬地笑道,“给他来点可乐就好。”

服务员看向林义龙,林义龙点头同意。

没等林义龙吃完,飞机即开始下降程序。

“看来跑是跑不掉了。”林义龙靠向椅背,认命似地说道。

凯蒂的表情恢复成了一个出于和男友热恋期幸福的女孩子的形象。

“我们去哪儿住呢!?”林义龙问道,“我记得农民俱乐部在贝尔法斯特有联络伙伴,可以住在那里。”

“想都别想,女儿回家怎么可能不住家里。”凯蒂答道,“我已经让妈妈为我们准备房间了。”

“真是太美妙了。”林义龙对这个答案显然“异常满意”,把可乐一饮而尽,“我们就在那儿过整个周末?”

“北爱尔兰和威尔士的生活没有太多不同。”凯蒂解释道,”等我们安息日布道结束之后,就等着吃烤肉大餐就行了。”

“那周六呢?”

“周六陪我去里斯本(或者翻译成里斯伯恩)的市中心看一看,我在那儿上得高中。”凯蒂答道。

“真是被安排了个明明白白。”林义龙抱怨道,就不在言语,考虑着他和凯蒂爸爸的见面的若干种可能性。

爱尔兰岛的海岸线已经出现在了悬窗的视野内,又飞了五分钟,他们降落在贝尔法斯特城市机场。

在到达口,凯蒂的左手与林义龙的右手十指相交,她的弟弟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们了。

从凯蒂的弟弟约翰身上,林义龙大概能看出来自己即将遇见的怀特豪斯先生大概长什么样。和凯蒂相似的红色头发、淡淡地有些金色的胡茬、眼窝陷得很深、鹰钩鼻配宽额头,随处可见的典型英国年轻人长相。

之前因为钱款的问题跟父母关系很差,等他姐姐把自己赔给林义龙之后,他才从中得到了解脱。去年刚刚大学毕业,现在是某油服公司的勘探员,经常在北海-巴伦支海一线游弋。不出海勘探的时候,就一直住在父母家。

无论怎么样,约翰都亏欠凯蒂很多,就算想躲着这位姐姐,也没这个资格。

凯蒂热情地和自己弟弟打着招呼,两个人稍微热情地拥抱了一下。

“这是之前我们提起过的,我弟弟约翰。”凯蒂介绍道,“这位是义龙,你称呼简易的易就行了。”

“初次见面。”林义龙递出了自己的手。

“初次见面。”约翰很有礼貌地答道。

从凯蒂那里知道是林义龙帮自己姐姐结清了债务,所以知道林义龙可能看不上自己,约翰不想和林义龙对视。

被约翰的沃克斯豪尔载到了希尔斯堡,林义龙跟着凯蒂进入了她的卧室。

和其他英国人的卧室一样,凯蒂的卧室非常小,除了一个书架和嵌入式的壁橱外,只有一张双人床和床头柜。

“跟我想的有点不太一样呀。”林义龙说道,“我以为凯蒂的房间应该是贴满了甲壳虫或者AC/DC海报的房间呢!”

“谁都有点青春叛逆的时候。”凯蒂笑着回忆,“那个时候海报对我来说也很贵,反正我每周5镑的零花钱是买不起的。”

“这可真让我嫉妒。”林义龙说道,“我除了上大学那阵子,是没有零花钱的。”

“行啦,你的那段历史,讲述得很清楚了。”凯蒂不耐烦地说道,“不过,那个时候你就应该在英国了吧。”

“应该吧。”林义龙答道,“那个时候我应该在斯旺西。”

“这段历史我也听过了,你那个时候和邦妮经常一起上下学。”凯蒂连忙止住林义龙的演讲。

“所以,凯蒂的高中照片呢!?”林义龙在书架上扫视了一下,发现并没有这一类的。

凯蒂拿出了她的照片集,然后一张一张如数家珍地讲述她的高中时代。

在对花季无限好的留恋中,林义龙的考验终于翩翩而至,凯蒂的父亲,监狱的羁押经理,怀特豪斯先生。

17 怀特豪斯先生

怀特豪斯先生的个头非常拔尖,大概在1米9左右,尝试保持的微笑并不能完全遮盖他本人释放出的“生人勿近”的气场;考虑到他的职业背景,这样也是非常自然的。

据凯蒂称,考虑到当年非常严峻的北爱形式,一大票治安员被派往这里,出生在巴斯的怀特豪斯先生也是到这里来的一个,被“自愿地”应聘为里斯伯恩监狱狱卒,在六年前提升为了监狱主官,后来又因为职位改了名称,现在是监狱羁押主管。

“爸爸,这就是我的男友,我孩子的父亲,林义龙。“凯蒂向自己的父亲介绍林义龙。

大概父亲都对自己女儿的男友或者男人看不顺眼,有了女儿后,林义龙渐渐地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尽量陪着小心。

“初次见面。”林义龙有些拘谨地打着招呼。

“初次见面。”虽然有些对林义龙有些心里看法,但碍于女儿在场,父亲还是保持和颜悦色。

“你们算是办公室恋爱么?”怀特豪斯先生问道。

“应该不算。”林义龙不同意这样的猜测,“因为,当初我想开始与凯蒂谈情说爱的时候,我已经下定决心从之前的律所辞职了。”

“那为什么把我女儿带去威尔士?”

“我本来想把家就这么安在威尔士来着,不过事情太多我没法独自一人运营,所以之前我和凯蒂合作的十分愉快,就想让她来帮我。”

“然后?”

“凯蒂虽然觉得愿意,可她更想在伦敦,从而认为可能因为志向不和不太可能继续在一起,后来因为她的客户是我们的对头,我们又遇见了,觉得可以继续我们之间关系,后来就在一起了呗。”林义龙知道凯蒂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和自己讲述得偏差太多,于是就把众所周知的事实以一种“令人惊愕的意外”说了出来,“后来,她打算选议员,我当然就无条件支持。”

“那你们就保持现在这样?”怀特豪斯先生问道。

“现在这样很不错。“林义龙答道,“虽然凯蒂有了孩子,可无论是我还是她,暂时都没有开始家庭生活的打算。”

“我们那个时候,把关系约定好,就结婚了,哪像你们这样拖拖拉拉的。”怀特豪斯先生叹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唉。“

林义龙不知道凯蒂让自己来这里到底做什么。

西欧人的家庭观念又跟东欧人又不一样,即使所谓的“翁婿见面”,一般都会发生在两个年轻人订婚之后,未婚夫要获得未来老丈人的许可的时候——尽管你的女儿是我的老婆,跟我“一心一体”,可我老婆的亲人并不是我的亲人,你只是通过老婆的亲人,是认识的陌生人。

现在这种情形,他并不需要从怀特豪斯先生的手中把凯蒂接到圣坛。别看林义龙一直小心,但他这是给凯蒂创造宽松的家庭条件,而不是惧怕凯蒂爸爸可能对自己和凯蒂的感情进行干预。

两人的表现都中规中矩的,没有人表现得特别失态,十分和善而且客气。

凯蒂不免得有些紧张:林义龙除了作为亚洲人拥有很能隐忍的特性外,也曾主持或者经历过不少完美到令人窒息的晚餐会——这两点能表明,至少在掩饰技巧上,林义龙远远凌驾于自己父亲之上。她怕怀特豪斯先生太过拘束,从而在主场都处于弱势。如果这样,这位典狱长就在没法再在其他场合在林义龙面前抬起头来。

这就是一种所谓的“气势上较量”。

这种并不算实质意义上的问题,更多属于心理层面的,较量比拼对自己的自信和对情报的掌握能力,会面之前的妥善准备比会面本身更加重要——这就是都市文经常凭空二设的段子,所谓的“试深浅”——如果一方对另外一方的情况、思维方式了如指掌,那么这种“气势上的较量”对他毫无意义,表现得也更加自然。

“爸爸,我和义龙打算全家都出去吃。”凯蒂不得不从中调解,“我已经跟妈妈打过电话了,她全力支持。”

“那好吧。”怀特豪斯先生观察了林义龙很长时间,至少这个人在举止上是无可指摘的,一时间找不到他能挑剔的地方,反倒让一直面带讽刺味微笑林义龙反客为主,从容自在。

得到凯蒂的提醒,这位家长很快跑回到自己的卧室换衣服去了。

凯蒂知道林义龙和自家父亲第一回合,是林义龙的全胜而告终的,连忙把他给请到了位于房子后面的小花园里,和他一起晒太阳。

在那里,她联络了礼宾公司,让他们帮她在一个位于里斯本的很难订到位置的餐馆预订晚餐,引得林义龙频频注视。

“喂!我可没有制定什么出去吃的计划呀。”林义龙反对道,“之前不是......”

被凯蒂听到他反对时面带”和善微笑“的表情吓到了,林义龙把没说完的话噎了回去。

得到了礼宾公司肯定的答复之后,凯蒂瞟了一眼林义龙,示意他可以继续他刚才未说完的话。

“我是想说,约翰的车好像坐不下吧。”林义龙小心翼翼地说道,生怕惹自凯蒂继续露出令他恐惧的笑容。

“爸爸和妈妈都有车,没问题的。”凯蒂答道。

“我得这么说,你知道我刚开始的时候其实想过的生活和你们家差不多。找一个静谧而且井然有序的社区,每天正常上下班,偶尔带着老婆孩子去旅游。”林义龙叹道,“然后一切都变了!”

“你想说是财富改变了你?”凯蒂问道。

“话不能这么说。”林义龙答道,“我现在不是实现了自己的理想?住在一个静谧而且井然有序的地方,每天都在工作,偶尔带着你们旅游?”

“然而?“

“然而,我发现我现在正在做的,反而是为了保住我的这份财富自由而做一些之前没想过的。”

“这其中包括把我送进威斯敏斯特宫?”

“那主要还是为了满足凯蒂的梦想,不过附随在里面的好处,算是一个添头。”

“虽然我不应该劝你,但义龙你应该清楚,在这个国家,你是不可能到影响到宏观方面的顶级层面的。”凯蒂说道,“就算你拿着那本印有女王声明的护照也是一样的。在那些顶级层面的人眼中,你不是他们中的一个。”

“所以,财富自由是我最关心的事儿,谁也不知道100年前发生在均富行动会不会在100年后的不列颠发生一次。当今世界联系如此紧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林义龙总结道,“假如,整个世界一成不变的话,我真的什么都不需要。只是,这个世界不可能就这么停滞,所以在某些方面我必须握有主动。”

18 阿尔斯特人

在英国,有四种不同的礼物是永远也不会被人讨厌的;如果上门家庭就送红酒;如果是恋爱对象送香水(女)或者送胡刷(男);如果是孩子,就送一盒巧克力。不过如果摸不准,那就送薄荷糖。

林义龙这次来和凯蒂的家人见面,当然不是空手来的,经过和凯蒂的仔细斟酌,买了一小桶800镑的07年佳酿波特酒(07年是一个好年份),当作见面礼送给凯蒂的父母。

和她出生于巴斯的丈夫不同,怀特豪斯太太是土生土长的阿尔斯特人,在一个上市公司担任办公室秘书,她一年45000镑的薪水比怀特豪斯先生从“女王陛下监狱”的38000镑多了不少,而且亲自负担家务,不用怀特豪斯先生沾手。为家庭的付出让怀特豪斯太太在凯蒂一家的地位正如林母在林家的地位一样一言九鼎,至于典狱长和林父一样,虽然管理的人员众多,却在家里都要悄声眯着。

在怀特豪斯太太的身上,林义龙仿佛看到了25年后的凯蒂的模样,母女两人的眼睑鼻子和嘴巴的位置几乎相同,有些区别也就只是五官的形状:凯蒂的鼻子和上嘴唇稍微像怀特豪斯先生——无论怎样,只要是人,一眼就能看出凯蒂是她父母的女儿。

“怀特豪斯太太。”凯蒂妈妈下班直接去的是女儿订好了的餐厅,坐在林义龙身旁,所以林义龙需要躬身来迎接她。

“你一定是义龙吧。”怀特豪斯太太说道。

“没错。”林义龙笑道,“怀特豪斯太太是为数不多的初次见面就准确地说出我名字的英国人,我很荣幸。”

“我们和凯蒂度假的时候,她经常提及你的事儿。”怀特豪斯太太像是不经意一样提起凯蒂和她之前的谈话。

“希望是好事儿。”林义龙继续营业式的微笑。

“能看得出来,这孩子真心喜欢你。”怀特豪斯太太说道,“连假期都对你有些恋恋不忘。”

“本来我也是想去加勒比海地区的。”林义龙听出这是对他的责备,“只不过我这边身为独子也需要陪父母过圣诞节的,我父母现在退休了,圣诞节的时候因为几乎所有商场和其他娱乐场所都要关门,他们也很无聊。”

“看来,你和你父母关系真很好。”怀特豪斯太太有些不满地说道,没说完就知道自己失言了。

“还算相恰吧。”林义龙很冷静,没有就这个问题详谈。

两人的对话,让凯蒂一直高悬的心提得更高,怀特豪斯太太知道林义龙曾帮助过自家儿子约翰“重回家庭”,但没人愿意当面被戳穿伤疤。倘若林义龙紧追不放,原本紧张的餐桌氛围会立即失控。

“虽然和凯蒂相处这么长时间了,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北爱尔兰。”林义龙转换了话题,虽然很生硬,但没人觉得这个转换有什么不对,“之前有船从威尔士到科克和韦克斯福德。除了挂着的联盟米字旗,我感觉没什么不同。”

“之前是一个国家,只不过可悲的信仰的分歧,就变成这样了。”怀特豪斯先生连忙接下了话,他怕林义龙对爱尔兰岛的对立评论继续触动怀特豪斯太太的神经。

“我说的意思是,当凯蒂告诉我,她的家在希尔斯堡的时候,我第一印象总是发生在谢菲尔德的希尔斯堡惨案。”林义龙笑道,“地名重复实在是太多了。”

“虽然我不知道义龙你对北爱了解多少,但你明白,我们阿尔斯特人对其他南方郡居民的态度。”怀特豪斯太太希望能确认林义龙在这个方面的认识,或者说某种共识前提。

“作为天朝人,其实我们完全不在乎英爱冲突的。”林义龙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这就像,你们在乎东亚半岛南北对峙和海峡对峙么?不是也不怎么在乎,实在是太遥远了。”

林义龙的表态让怀特豪斯太太没办法继续说下去,她突然想到林义龙其实是征服了她女儿的。自家女儿自然自家母亲了解的十分清楚,没有一点吸引人的地方是不可能让凯蒂如此死心塌地的,在一些问题上想让林义龙知道自己的厉害,实在是有些发傻。

晚餐接下来的流程就十分主恭客敬起来,都十分耐心地听着凯蒂讲一些威斯敏斯特宫发生的一些有意思的事儿,以及女儿们的命名。

吃完了甜品,怀特豪斯一家准备离去。

只有凯蒂和林义龙没在饭桌上喝酒,而只有凯蒂有驾照。所以凯蒂要开车送家人先回去,林义龙在后面坐出租车跟着她们。

“你的这位义龙,他一直不喝酒么?还只是为了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一些好印象!?”发现只有自己家里人了,怀特豪斯太太决定开一个临时讨论会,背地里谈谈林义龙。

“义龙确实不喝酒。”凯蒂想了想,“除了一些极低度数的饮料之外,我没见过他主动尝试过酒精饮料。”

“怎么说呢,我对他的第一印象不怎么好,却也找不到让人觉得不好的地方。”怀特豪斯太太说道。

“他平时生活对你有拳打脚踢出格的地方么?”

“我们都是法律人,怎么会?”

“那他靠你的收入生活么?”

“这个问题不用妈妈担心,绝对不会的。他有自己的事业,他的事业同时是他律所最主要的经济来源。”

“那就怪了!”

“怎么?”

“之前你说过,他会把自己所处的屋子打扮得一尘不染;谈吐相当得体;没有一点不良嗜好;每天都按部就班地按计划生活。”怀特豪斯太太开始计数起林义龙的优点,“你觉得这么完美的人,存在么?”

“是吧。”凯蒂随口答道,“刚开始我尝试和他接触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

“后来我越跟他接触,越发现他的可爱之处?”

“可爱之处?”

“他作为男友能满足我一切的合理期待。”凯蒂说道,“跟他接触时间长了,就知道他什么时候在忍耐,什么时候是真轻松。”

“所以,女儿你也在忍耐?”怀特豪斯太太问道。

“不,自从我搬到威尔士,我才发现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非常舒心,我.....愿意就这么爱他;他身上的缺点,那就连带着一起爱着。”

19 说法

在怀特豪斯家过了一夜,怀特豪斯们发现林义龙还算英国化的,也就放下了戒备。

“其实我不太懂,为什么池塘那边过那么多的爱尔兰节日。”林义龙对米国的节日相当不解,考虑到英裔的住民,也应该是圣乔治或者圣安德鲁,哪怕是不那么英系的圣彼得或者圣保罗,也比圣帕特里克也更令人接受。

“因为爱尔兰小偷骗子多。”怀特豪斯太太答道,”

“我记得JFK是爱尔兰人后裔?”

“所以,他死了。”怀特豪斯太太从来不掩饰对爱尔兰人的恶意,直截了当。

“...”林义龙无语,反正他从之前房东穆伦太太听到的“大饥荒”版本和怀特豪斯太太“爱尔兰骗子”的版本几乎完全不同,不过也就不想纠缠英爱关系了。

“哎,你妈妈实在是太直接了。”洗完澡,林义龙搂着凯蒂,拿着林母跟怀特豪斯太太做对比,“跟我妈妈的性格真的是一模一样。“

“就是去年,我们在你伦敦公寓楼下遇到的,就是你父母?”凯蒂问道。

“对。”

“嗯,确实是这样。”凯蒂赞同道,“我从伯母的身上感受到了和我妈妈身上一样的气息。”

“我刚开始以为你爸爸挺凶悍的,现在感觉不是那么太令人恐惧。”林义龙说道。

“那座监狱主要都是轻刑的犯罪者,那种因为仇恨相互厮杀的,关押的地方并不在这里。”凯蒂答道,“爸爸其实还是很友善的。”

“我多多少少能理解你爸爸的想法了。”林义龙笑道,“尤其是当了爸爸之后。感觉女儿就像是怀中的瑰宝,总怕伤着,或者坏掉。”

“理解就好。”凯蒂侧着身子,入眠。

第二天,凯蒂和林义龙七点不到就醒了,正好迎着日出在附近的公园里晨游。

一片一片的树冠影映在林义龙灰黄色的马甲上面,变成了天然迷彩;至于凯蒂用手扶着腹部,慢慢的走着。

“你们之前住在哪里?”坐在长椅上,林义龙拿着地图看,并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中学校或者购物中心之类的地方

“我们一家当年住在里斯伯恩的镇子上。”凯蒂说道,“因为当年爸爸的房子正好在里斯伯恩的兵营附近,大兵们有的时候会在那里附近酒吧出现,我的姥姥家当时也在那边,爸爸妈妈就是在那边认识的。”

“我大概明白你爸爸刚进门时候的那番表态了。”林义龙笑道,“之前结婚在亲热之前,现在的亲热在结婚之后,甚至有了孩子也不结婚。”

“譬如我们?”凯蒂有些不满地说道。

“说到这个问题,我们以后怎么跟我们孩子说,我们的是在哪儿遇见的,什么时候开始恋爱的!?”

“她们会理解的。”凯蒂兴致不高地说道,“难道刚开始跟孩子们说实话?父亲是一个人渣,母亲过于软弱只能乖乖就范,成了爸爸的Mistress?”

“可孩子们问起我们来,我们要怎么说?”

“为爸爸留下空间。”凯蒂答道,“两个人一起,会相互厌烦,我们现在就很不错。”

“有这样的先例么?”

“有。”凯蒂答道,“我在大学的最后一年,有一个教体育法的教授,家里就是这样的,她和一个律师长期保持亲密关系,但两个人不结婚也不住在一起,算是完全另类的固定伴侣关系却和男女朋友又不一样。”

“这倒是跟我们差不多,如果你教授的那个伴侣真的没有没结婚的话。”

“他确实没结婚,也没见过他有别的女友,也没孩子。”凯蒂想了想,决定趁着林义龙没法还嘴的时候刺激一下他,“比你的层次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唉,我这种层次这么低,竟然让这么可爱凯蒂喜欢真是太荣幸了。”林义龙听出了凯蒂话中的刺,又露出了关爱智障般的欠揍笑容。

“那我就好好地接受你的恭维吧。”凯蒂知道两人互损时,除了耍蛮,自己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

“说起来,需要换一个大一点的房子么?”林义龙问道,“也许,再找一个保姆之类的帮助凯蒂生活?”

“不用,之前你帮我找的清洁公司就很好。”凯蒂答道,“现在生活自动化程度这么高,之前贵族们的生活还是永远地远去了。而且.....如果分担家务,难道爸爸不来帮忙么?“

“我是担心你太辛苦。”

“那就来多陪陪我们吧。”凯蒂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好。”吻在凯蒂的额头上,林义龙这么说道。

两人整个上午和中午逛了里斯伯恩的市中心,找了一个餐馆,吃午饭。

阿尔斯特地区饮食较不列颠其他部分更接近英格兰的饮食习惯,除了用白布丁代替黑布丁外,并没有特别显著的不同——即使有,也只是苏打面包和薯仔面包的区别,并不像苏格兰会添加“哈吉斯”或威尔士添加“来福面包”那样明显。至于午餐或其他正餐,其中能体现区域特色的菜肴,几乎没有。

凯蒂正在孕期,吃的东西并不少,除去甜点和开胃菜,凯蒂还点了鸡翅作为自己爱尔兰式炖羊肉的配菜;林义龙则在凯蒂的竭力推荐下,点了爱尔兰口味的“鱼和薯条”。

“这里好像真的和英格兰没什么区别。”林义龙说道,“这里更像英格兰化的威尔士。”

“本来就是。”凯蒂答道,“用你能理解的威尔士做比方的话,这里就是纽波特,而卡迪夫就是都柏林,至于你的那座林场,在基尔代尔。”

“这里跟你的选区像不像?”林义龙问道,“金斯顿是伦敦的卫星城,然后里斯伯恩是贝尔法斯特的卫星城。”

“贝尔法斯特才多少人。“凯蒂说道,“不如说是博纳斯之于卡迪夫。两边人口差不多。”

”可博纳斯附近却没有这么完备的镇中心。”林义龙试图挽回颜面,“相对距离来说还是稍微有些远。”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女儿们的爸爸。”凯蒂叹道。

20 天鹅湖

在贝尔法斯特附近度过了一个略显充实的周末,林义龙和凯蒂周一一早上搭乘班机回到了伦敦。他的飞机旅行并不是就这么结束了。和凯蒂一起喝了下午茶,他就要往希斯罗去。

在傍晚,他必须乘机和艾米前往韩阳。

艾米从三月份开始一直作为《天鹅湖》的替补演员参加排练,可直到五月的第一个周末(演出季结束),她也没获得任何出场机会。

机会总在不经意间降临。

韩阳的舞团主演和替补都在很短时间内相继受伤,在试镜了两个备用女演员之后舞团立即打电话给艾米——这个将在英伦三岛发出灿灿光芒的遗珠,希望这位还未出场的英皇首席能先回到祖国客席一次。

艾米去征求舞团团长的意见。皇家歌剧院想看看艾米舞台上的成色,如果表现不好或者反响差劲,他们就可以把艾米雪藏一段时间,等她调整状态或者合同期结束就扫地出门。本着这个“无论如何都是他们净赚”的想法,同意了艾米去客席的打算。

“先是12个小时的飞机旅行,就算中午抵达最多只有不到四个小时的合练时间,是不是有点紧张?”林义龙是在飞机的候机室和艾米回合的,他从艾米那儿得知了时间表后这么问道。

“我已经作为替补在舞团合练很多遍了。”艾米答道,“不用担心,这次也不是我第一次独舞,没什么问题。”

“虽然你比我年轻这么多,但我得夸奖你一句,你心理状态真的比我好太多。”林义龙称赞道。

没人会真的不紧张,只不过有很多时候需要加强自己的自信,哪怕是没有底,也要对自己充满信心。

”那是当然!”艾米笑道,但不耐烦的脚尖动作还是暴露了少女的紧张。

“你知道,克服紧张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林义龙坏坏地问道。

“是什么?”艾米果然上钩。

“就是.....”林义龙小声地在艾米的耳旁说了一句。

“义龙哥太坏了!”艾米笑道,然后像是对林义龙的方案感兴趣了一样,问了一句,“确实可行?”

“你觉得呢?”林义龙用玩味的眼神这么勾着艾米的好奇心。

“我又被捉弄了?!”艾米沮丧,但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

“其实,这个说法我不辨析真伪。”林义龙笑道。

按照计划,艾米会在当地时间第二天的中午时分抵达韩阳,下飞机就直接参加排练,晚上演出。

艾米上飞机之后一直盯着她的平板电脑看,林义龙没有她这么有精神头,戴上眼罩睡去了。

从欧洲到东亚的旅行,直飞的话一般都是格林威治时间下午或者晚上飞机,等到东亚时一般都是当地时间第二天的午后。时差很难调整,不过林义龙总是在旅途前非常妥善地藏起一片抗焦虑药物,在吃晚饭时吃掉——无论这之后的座位舒适程度如何,他一般都能一觉睡到目的地。

飞机似乎有些过快,而且比照正常的着陆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

林义龙醒来后叫醒了不知什么时候也睡着了的艾米,两人把让空乘留着的晚饭弄了上来,对付吃了算是Brunch一类的东西。

“热量刚刚好。”艾米说道,“等会儿,去排练的时候,还得补充一些。”

“等你演出结束之后,我们再去吃小摊吧,散场的时候正好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林义龙劝慰道,“然后,我们就坐第二天的凌晨时分的班机会伦敦。”

“真的是来这里商业演出的啊。”艾米抱怨道,“我还以为能在这儿呆得时间长一点,可以去看看父母亲人之类的。”

“这里夏天太热了,蚊子也特别多。”林义龙解释了他的想法,“所以,我不太喜欢呆在这里。”

下飞机,艾米直接拉着演出服往剧场进行最后的排练,林义龙则前往永东浦,完成委托的最后环节。

下午四时,无事一身轻的林义龙就去找艾米,希望能看到她的定妆照。

夜间场演出一般都在晚上七点开始,艾米从下午1点开始合练,一共只有4个小时进行细节的纠正,演员们会从合练开始就一直穿着演出服,画舞台妆,除了没有观众,几乎和舞台形象无二。

和其他芭蕾舞剧经典剧目不太一样的是,《天鹅湖》虽然在剧情上,白天鹅Odette(奥杰塔)和黑天鹅Odile(奥黛尔)是两个人,但为了表现她们俩的相像,一般都会用同一个演员。虽然外表相像,性格特点却完全不同。前者要表现得柔弱细腻,后者要表现得魅惑众生,风格姿态甚至表情,完全不一样。性格特点的这种明显区别,一般来说不会让没什么舞台经验,初出茅庐的女演员来演,可艾米无论如何都想试试,至少过一过女主演的瘾。

“我们要上台了。”艾米拒绝了林义龙见面的要求,但当得知林义龙的目的之后,很是爽快地给林义龙发了几张她分别扮演奥杰塔和奥黛尔的定妆照。

不能不说艾米的扮相没问题,奥杰塔可以直接沿用艾米现在的人设,但奥黛尔却少了妖艳的媚态;可效果如何还得看舞台表现力,看舞者的表情。

这个国家的芭蕾和北国的风格很相似,跟艾米之前练习的英皇版本不太相同,艾米在飞机上一直都在看莫大版本的《天鹅湖》,尝试重新调整自己的舞蹈动作。

在非常短的时间内需要记住并分辨、更正自己的动作,林义龙在座位上一度有些紧张,但用望远镜看到艾米演白鹅奥杰塔那表现清澈无辜,演黑鹅奥黛尔表现欲拒还迎的完全两种不同眼神的时候,知道自己这种担心纯属多虑。

但作为一个非常愿意挑刺的评论家看来,就算艾米把这两个角色演绎得如此之好,但整场演出却仍然算不上成功——艾米虽然纤细,相对扮相来说还是有些太“大只“了,就算不用足尖站立,她的身高也和搭戏的男舞者差不多高,给人的感觉就是“鹅”用翅膀就能把魔王给扑死。

“义龙哥总是这么直来直去的!”艾米听到林义龙口中的客观评价之后这样责备道,“不过,如果你看来,单单指我自己,表现得到底如何!”

“无可挑剔。”林义龙答道,“看来,9月份就能看到艾米的睡美人了。”

21 艺术的支持者

林义龙原本的计划是,等艾米演出结束后,立即前往机场,然后坐上凌晨一点钟的飞机返回。不过执飞航次的那架飞机发生了机械故障,需要去检修,整个航班因故被取消。作为赔付,林义龙和艾米在机场拿到了道歉信和作为补偿的120万韩元。

“既然这几班都满员的话,我们就改到周五早上那班吧。”林义龙想了想,他还可以在韩阳呆两天,艾米也可以回家去见见双亲。

“没有这个必要。”艾米在听到林义龙的解释之后回答道,“我父母预定了下个月中旬往希斯罗的飞机,我奶奶也会一起来——希望义龙哥别责怪我,我想让家里人住我那里。”

“负担花销没问题,但河岸街还是算了。”林义龙想了想,答道,“这个位置太过特殊,你父母本身就来过那儿,不是我说什么,他们肯定会知道我们之间的潜藏联系。虽然我并不太在乎,如果让你爸妈和我父母正面交锋,以后我怎么让你父母在我父母面前抬起头来啊。”

任先生和他妻子如何会感觉不到女儿找了一个有钱的男友傍身,可即使这样,他们对外也只是宣称“女儿找了一个富裕男友自由恋爱”,因为按照他们的社会地位——“你们家这么有钱!”——是不可能接受或者说对外宣传林义龙和艾米现在这样的状态的。

艾米不太高兴,但她也知道林义龙是为了照顾她爸爸的面子,既然如此,他应该有更适合的地方临时让自己的父母居住。

“新梅尔丹怎么样?”林义龙提到了这么个建议。

“我记得义龙哥家不是在那边么?”艾米问道,“我爸爸肯定还要拜访伯母的吧,为什么去河岸街公寓会被发现,但去新梅尔丹就没问题。”

“逻辑是这个逻辑,但......”林义龙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他只是本能的感觉,可这个理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然后放弃了自己的坚持,“也罢,如果你有信心,河岸街公寓也好。”

艾米这时才露出笑容。

在去林母公寓的路上,艾米拿到了舞团非常不错的第一时间反馈,但正如林义龙吐槽过得那样,艾米虽然兢兢业业,可舞台效果并不是那么好,然而这并不是艾米的错——反馈上特别注释了这一点。

“好。”艾米握了握拳头,然后就被林义龙揉了两下脑袋。

“说好了的能量补充餐呢?”艾米没有对林义龙肤浅的举动不耐烦,反而谈起了这个问题,“真的,自从中午那顿之后,我就再也没吃东西了。“

艾米10点钟完成所有的整理工作,本来林义龙打算在机场贵宾候机室吃一些,然后在飞机上再吃一些,但这个计划因故被取消了。

“送完东西,我们就去吧。”林义龙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大多数餐馆和小吃店开始闭店,但就钟爱夜生活的韩阳来说,是没什么问题的。

在这个国家,首屈一指招待人的食品仍然是烤肉。

“哎,话说,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单独吃烤肉呢!”林义龙突然想到,虽然两人就餐次数很多,其中也吃过两次烤肉,但每一次都有艾米之前的朋友或者同学一起,却从来没有一起吃烤肉的时候。

“义龙哥不愿意吃烤肉么?”艾米问道,“每次我们都去吃火锅。”

“我愿意吃,但不太愿意善后罢了。”林义龙答道,“火锅的锅底比烤肉锅底更好清洁。”

“这是什么理由?”艾米白了林义龙一脸。

“难道艾米不觉得,吃烤肉比吃火锅更难清洁么?”林义龙反问道。

“不觉得,因为在家都是妈妈做清洁。”艾米答道,“我只要吃得好好的就行了。”

“真幸福。”林义龙把几块五花肉放到了烤盘上,自己准备了油盐碟,“我妈妈很反对我和我爸爸吃烤肉,所以经常给我们制造各种麻烦,让我们远离这种食品,潜移默化中,这种影响很成功。虽然我挺爱吃烤肉,但每次吃的时候,都觉得麻烦。不如买半成品,直接放进烤炉里。”

艾米点了点头。

“不过,话说,为什么我每次来这里,除了烤肉就只有烤肉了呢?”林义龙问道,“我妈妈同学要招待我们,就是烤肉;我一些同学跟我聚会,还是烤肉;就连商业宴请,也都是烤肉。这是为什么呀。”

“因为烤肉这种东西,就是大家聚在一块热热闹闹的才香。”艾米说道,“像义龙哥拿烤箱的做法,实在是太孤单了。

“我听说江户那边,不早就有那种一人烤肉一人火锅了么?”林义龙问答,“而且,在没遇到艾米之前,我也不是没自己一个人吃过自助。”

“不感觉孤单么?”艾米问道。

“那时候我确实在‘享受孤独’。”林义龙突然想起之前在新梅尔丹住的时候,自己也会去吃自助烤肉,但凯蒂和耶昂姐妹以及艾米的存在,改变了一点点,至少和爱人在一起,能让他感到温暖。

“那么,我们四年前见面时,义龙哥为什么给我名片呢?”艾米不怀好意地问道。

“只是觉得小女孩一个人出来留学太单纯,在伦敦多一个联系人也总是好的。”林义龙答道,“因为当年我经历了一些适应期,很难熬,有一个咨询建议的人说说话,还是有意思的。而且艾米当年就是一颗豆芽菜而已啊。没想到,你现在能变成一流舞团的首席。”

”我得说,还是义龙哥给我上的大师课还是非常有用的。”艾米答道,“估计,这辈子应该还不清了。”

“还好。”林义龙虽然不想主动谈,但也绝不回避这个问题,“就当承担社会责任,弘扬古典技艺的投资,如果不烧钱,艺术是持续不下去的。”

“那大概呢?”

“每天一个小时的大师课大概在500镑上下。”林义龙给出了价格,“这个数额不包括其他配套的项目,如果汇总算一下的话,每个月大概28000镑?”

艾米完全沉默,因为仅剩首席,她的年收入可以达到75000镑,但不够她练舞一个季度的花费。

林义龙隐藏了一点没有对艾米直言,他付出的这些钱,也计算在他法人实体经常帐目“慈善捐款”中,用于减低企业税率。虽然“慈善”有所谓的“公共受益”这一原则,可只要把针对不定项主体受益人的资格界定够高,这个“公共受益”也可以变成“特定对象受益”——换句话说,林义龙是让其他无辜的纳税人帮他“支持艺术”。

22 赢家通吃

两人到了第二天下午才醒,醒来时,就看到艾米有些询问意味的目光。

”怎么啦?”林义龙问道。

“我的老师,邀请我7月份去新西伯利亚去,跟她一起客座《舞姬》。”艾米说道,“她昨天就在韩阳,看了我的表演。”

“让我猜猜,你演甘扎蒂?”林义龙问道。

“你怎么知道?”艾米反问道。

“这实在是太好猜了,如果让你演舞姬,本来应该有自己气势的公主,就一下子垮下去了。”林义龙笑道,“如果你来演舞姬的话,大概世界上论身高的话,只有3个人能跟你对戏当公主了,显然你的老师并是这三个人中的一个。”

“好吧。”艾米答道,“你觉得,我应不应该去呢?”

“去呗!”林义龙答道,“积累一下舞台经验,这就是艾米现在特别需要的。”

“好!”艾米想了想,“但我不会说那种语言啊。”

“说法语吧。”林义龙答道,“我记得你法语不错呢。”

因为芭蕾术语都是法语,艾米在练舞的时候,也学习了这门语言,虽然跟母语使用者肯定有差距,却与凯蒂在伯仲之间。

两人说说笑笑地,艾米突然想起了之前的疑问。

“义龙哥真的不喜欢在这儿呆着?”艾米问道,“明明伯母和伯父打算到这里来养老,空调之类的什么都有,纱窗和纱帘也齐备,义龙哥有什么理由不喜欢这里呢?”

“这个国家的养老和医疗保障都太差劲了,直接照抄米利坚。”林义龙答道,“虽然我可能不在意,可如果真的有什么风吹草动,老人或者失业者什么都得不到,甚至连正常维系生活的工资都发不出来。这样的体系好处在上限很高,但也应该看到整个社会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底限却非常低。如果我要久居,我一定要找一个底限稍高的地方,全球化步调这么快,允许我一方面按照上限高的地方挣钱,却能找一个底限高的地方居住。”

“比如,不列颠?”艾米问道。

“其实我一直觉得,耶昂姐妹的祖国其实社会底限不算很低;另一方面,这个国家却有一个著名的格言——‘莫斯科不相信眼泪‘;两相之下,我还愿意一直在威尔士呆着。”林义龙答道,“对我来说,观感上最好,自然而然地就开始试图接受不列颠的讽刺式的幽默和可能并不太招人喜欢的食物,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当地人。”

“这就是义龙哥常说的赢家通吃?”

“赢家通吃!”林义龙重复道,“人在一方面的成功也会传导到其他的方面,只要你的地位达到那个地步,你就会莫名其妙地拥有了自己的势力范围,所以就不得不为维持自己的生活状态不断前进,如果你当不上赢家,作为输家就会被赢家‘通杀’,这是没有办法的。”

韩阳能逛的地方也就是那些大型的百货商场,然而就算是百货商场也近乎千篇一律,远不如不列颠的购物街吸引人。

“不买点什么漂亮衣服么!?”林义龙问道。

“没什么感觉。”

“啊?”

“演出、排练,练习还有针对性训练我就已经够受拘束的了,自己能休息的这段时间我不想穿那些了。”艾米解释了她的理由,“对我来说,平时衣服如何漂亮,也比不上舞台的戏服;修饰再漂亮,人们也并不关注。”

“艾米怎么这么老气横秋的?女孩子难道不应该花时间打扮自己?”

“不应该!”艾米答道,“除非在台上,不然我不想成为最夺目的那个。而且,就算我没打扮,义龙哥也不会嫌弃我,所以我只要把自己收拾清爽舒适就好了。”

“那当然,我还是挺喜欢艾米的。”林义龙当然得这么表态,“我更想知道艾米有这种理解的原因。”

“义龙哥还记得你送给我的那块宝石么?”艾米问道。

“怎么!?”

“我一次带着那个作为配饰链去了团里,没人能认得出来。”艾米说道,“所以,我明白了,一件东西再贵,也要被人赏识才有价值。”

“好吧。”林义龙没想到是这个理由,“那我们今天晚上有什么安排啊?”

“既然义龙哥没怎么看过韩阳的夜景,我们不如就坐上观光车看一看呗。”艾米给了这么一个建议。

“作为土生土长的韩阳人,艾米你游览过那些给游人的景点么?”林义龙考虑了很多景点和附近的购物中心,却都没有一个能让他“欣然愿往”的地方,至于每一个人都推荐的南山,他已经去过很多次了。

”没,那些东西都是给游客看的,跟本地人的生活没多大关系。“艾米答道。

“那我们一起尝试本地人的消遣方式。”林义龙于是牵着艾米的手,和她一起往地铁车站走。

韩阳的夜景也十分无聊,甚至是凄凉,下班的人们行色匆匆,无论是年轻人还是老年人,手中都拎着带天线的手机,看网络直播或者其他的什么。

“你知道当年我家乡的《文学杂志》,说东瀛岛国的地铁和公交车上,所有青少年都读一本书扩充知识面。“林义龙感觉自己说当地语言没用,于是用英语谈起了这个话题,”后来,我才知道,如果有GBA或者3DS之类的,孩子们是不可能选大厚本书籍的。现在看,哪儿不都一样嘛。”

“为什么啊?”艾米不太理解,“要不然这样碎片化时间,看杂志看不起,看报纸也没多大意思,就看书了呗。”

“因为当年信息闭塞,没有这么广泛的消息来源,当然把去过几次不怎么熟悉当地人习惯的外国人感受当真理了呗。”林义龙解释道,“现在有了高速移动网络,大家都舍弃了更沉的纸张和CD,而且消息来源的更广泛,这种说法自然就没有市场了。“

“就这么简单?难道人不应该审慎地思考么?”

“其实考虑到历史原因,因为那个时候外国人富裕,当局强大,任何细枝末节都有可能是其‘强大’的理由,所以什么都要内外接轨,哪怕是臭的丑的,也要说成是香的美的。在没人去解构里面的原因之前,人总是这么想的。如果浓缩起来,就是我一直坚持的那句话——‘赢者通吃’。”

23 过路

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游玩,林义龙和艾米为了周四的旅行养精蓄锐,不过他们还是度过了略疯狂的一夜,艾米的令人惊掉下巴的软开度和肌肉力量令林义龙难以招架却又难以割舍。

在周四下午,他们前往机场离开韩阳时,林义龙的下盘是软绵绵的。

作为始作俑者的艾米,却什么事儿都没有,甚至还有余力在上午离开前继续对自己各个部分的肌肉进行有效锻炼。等到林义龙把林母的公寓收拾完毕,才蹦蹦跳跳地和林义龙一起前往机场,坐飞机去浦江。

两人要搭乘的是周五凌晨时分航班,可既然旅程已经拉长,从韩阳或者从浦江哪一个飞行时长都差不多,所以林义龙不妨带上艾米来浦江看看。

本来作为外国人的艾米是没法在这里出海关旅行的,可上一年(2013年)相关部门公布了《关于国际旅客转机的相关规定》让艾米这样持联程票的乘客可以在固定口岸入境时享受过境免签不超过72小时的待遇。于是在林义龙的翻译和解释下,艾米从浦江国际机场短暂入境,和他到市区里来见证伟大的建设。

八个小时里能去的地方不多,虽然浦江的很多景点林义龙也没去过,但对外国人来讲,豫圆和东方塔是一定要看的,此外他们还可以稍微地在

“这样就到了?”艾米在磁悬浮列车上这么问道,这趟磁悬浮列车也算是外国人必来的景点之一,体会时代的力量。

“当然啦!”林义龙答道,“这是现代社会的伟大成就。”

进入国门之后的艾米受到的只管冲击比初到英伦时还大,一下子让她头晕目眩,然而两人经过天桥再进入地铁站之后,艾米就恢复了理智,可不管怎么说,都让一直对这方土地有偏见的艾米是一个不错的基础印象。

这样好的印象从东方塔一直延续到城隍庙周边就戛然而止,林义龙按照指示走似乎绕了一圈,让艾米看到了好似60年代的浦江,然后才进入到城隍庙商业街,经过正门进入豫圆。

这几个地方林义龙其实也算是第一次到访,尽管在车上在飞机上见过很多次,林义龙还是根据中文介绍给艾米当了翻译。

“你知道,其实之前萨曼莎家就在这个城市里住。”林义龙说道,“只不过,后来她的家庭为了她的事业,搬去伦敦了。”

“我知道。”艾米答道。

“如果艾米想的话,也可以让任代表搬到伦敦来。”林义龙斟酌着用词,“还是跟萨曼莎的父亲一样,开个咖啡店或者奶茶店之类的。”

“可爸爸不怎么会英语呀。”艾米说道,“很多事儿都需要负责,爸爸也不能在萨里郡专门给移民开一个咖啡店啊。就算是转口贸易,也很难办。”

“这无所谓,关键艾米你想不想让家人在这边团聚呗?”林义龙说道,“什么事儿都是可以想办法的。你见过纳迪亚和薇拉,她们的父亲就搬到威尔士了。”

“我父母那里我来游说,剩下的就都拜托给义龙哥了。”艾米认为这个提议无法拒绝,任先生无论怎么样折腾也只是一点一点把累积起的债务利息付讫而已,如果林母什么不放手,自己父母的养老金也只会变成偿还债务的本金而最终衣食无着。

反正自己父母境况不会更加凄惨,不妨让家里人一起让林义龙照看。

林义龙邀请了他居住在浦江的一个就职于支付公司的朋友共进晚餐。

林义龙只要到浦江来就会寄宿在这个好友的家里,就连为田叔“挣退休金”时也住在他这里。他们两人除了父母辈的相识之外,还有共同的足球爱好,关系非常不错,不比林义龙和许振坤的关系弱到哪里去。

因为工作比较紧张,这次这个身材瘦小但结实的男人婉拒了林义龙的邀请,他提到今年年末打算利用带薪假到伦敦去看一看。

仍然只有林义龙和艾米一起享受晚餐。

不知为何,林义龙结识过的皖苏地区的人们并不认为自己的本帮菜或者淮阳菜健康,自然也说不算多喜欢。作为一个外乡人的林义龙却非常喜欢咸甜口重酱油的味道,喜欢江铃的鸭子,喜欢姑苏汤包,浦江的小笼包;不过最喜欢的淮阳地区食品却有些异端,而是在浦江人仿制的燕京烤鸭。

“这鸭子真不错。”林义龙吃了一顿这些年来最满意的燕京烤鸭,这样赞叹道。

“不觉得太腻了么。”艾米看着林义龙拿的一圈食物:烤鸭、狮子头、粉蒸肉和草头,热量特别高。她只是拿了两块牛肉和一些鲜虾,剩下的都是拌菜和蔬菜色拉为主的菜品。

“所有的风味都是在这些脂肪粒里面。”林义龙蘸了一点糖,把酥脆的鸭子皮放在了艾米的食盘里,“入口即化却不觉得油腻的感觉,简直太棒了。”

艾米尝了一下,又吃了两块,还是婉拒了林义龙的推荐。

“义龙哥喜欢这些?怎么每次你带我吃中餐的时候从来不点。”

“不要把政治集合代入进文化集合呀。东亚的菜系是一个大集合,你得把拉丁菜系、地中海菜系、日耳曼菜系给弄到一块变成西方菜系,才能和这个菜系相提并论。毕竟这个国家有将近13亿五千万人,你把这些国家加到一起才有这么多人。在口味上能对标淮阳菜的,大概是低地国家的菜品?”林义龙解释道,“在伦敦可吃不到风格这么明显的菜品,人们总愿意‘大而化之’,可就算这样,地方口味的差异也没法抹平。”

“就是说,有点类似韩阳的冷面跟壤平的冷面汤味道不一样?”

“跟那个差异更大。”林义龙解释了这么多,还是没让艾米理解他的确切意思。

“感觉如何?”吃完晚饭,林义龙和艾米乘坐着出租车向机场回返,穿过仍然灯火通明的街道,“是不是还挺有意思的?”

“要是和萨曼莎来的话,应该挺有意思的。”艾米做出了她真心评价,“但和义龙哥一起,有亚平宁半岛和蓝色海岸打底,附加了爱琴海和亚得里亚海完善,我们又住在伦敦,相比之下,就觉得有些不够浪漫了。”

“我理解。”林义龙笑道,“不过,相比之下,这样的路过不比困在机场要强多了嘛。”

24 谭尼卡和娜塔莎

回到伦敦,仍然是周五早上。

林义龙没去找非常忙碌的凯蒂,在机场和艾米分手之后,直接回到布莱肯林场,用最快时间完成了需要自己发表在自己律所官网的论文,等他提交了网页后,纳迪亚带着女儿们回到了家里。

“爸爸回家了!”一岁半的谭尼卡和娜塔莎奶声奶气地唤着自己的父亲,她们已经开始学如何说话。

“我回来了。”林义龙抱着自己的女儿们,摸摸她们的脑袋,“你们帮爸爸照顾妈妈了么?”

“娜塔莎游泳把薇拉姨姨吓到了。”谭尼卡稍稍推了一下自己的妹妹。

“姐姐尿了床。”娜塔莎把谭尼卡反推了回去。

小耶昂姐妹相互指责唧唧喳喳地相互告起状来,让林义龙有些头大,姐妹俩什么糗事都被抖露出来了,比如谭尼卡不想吃看护班的饭把米糊撒的到处都是,再比如娜塔莎扒小床的栏杆试图恶作剧临床小朋友什么的,甚至把林义龙离家之前的早已熟知的黑历史又都相互告发了个遍。

“你们这不是玩得挺好的么?”林义龙问道。

“本来很多事是姐姐做的,到最后都是我挨说!”娜塔莎委屈地抱住林义龙的腿。

“是么?”林义龙看向谭尼卡。

“是娜塔莎太笨,总被抓住。”谭尼卡向娜塔莎做了一个鬼脸,这么说道。

“就是你的错!”娜塔莎生气地哭了。

林义龙抱起娜塔莎,哄着女儿。

“是不是有些时候把你当成了谭尼卡,所以你总是挨说?”林义龙问道。

“她们看不出来,只有爸爸才能看得出来。”娜塔莎哭闹着。

纳迪亚站在一旁,脸色十分尴尬,谭尼卡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做错了。

“我相信娜塔莎。”林义龙扛起娜塔莎,让她好一阵在姐姐面前耀武扬威,但看到谭尼卡十分落寞的神情时,娜塔莎就要下来。

拉住了姐姐要抹掉眼泪的手,然后林义龙把姐妹俩都扛了起来。

“你们是亲姐妹。”林义龙尝试用她们能懂的话来教育女儿们,“谭尼卡,你没有维护妹妹,让娜塔莎为你挨说了。”

“我错了!”谭尼卡认错态度十分诚恳,却不是林义龙想要听见的。

“你应该跟谁说呢?”林义龙问道。

“应该跟娜塔莎。”谭尼卡一下子就起了反应,向娜塔莎认错,“我错了。”

小耶昂姐妹成长速度很快,只是一岁半竟然有六七岁小孩子的智力发育,虽然她们的妈妈是曾经的天才少女,可这样的成长还是令林义龙有些赞叹。

又过了几个小时,等林义龙、纳迪亚和薇拉给女儿们分角色地讲了睡前故事,这对小姐妹终于就寝,她们的母亲有时间和父亲对话。

“以后我们可以试试给孩子们加点别的语言。”林义龙气喘吁吁地说道,“比如德语和拉丁语,多掌握一门语言,总之不是什么坏事。”

“那英语怎么办?”薇拉问道。

“我们之中谁的第一语言是英语呢?”林义龙反问道,“她们总要去上学的,总会有环境培养语言的流利程度的。”

“也好。”

“话说,凯蒂这周怎么没来?”纳迪亚问道。

“她还有两周待产,为了保险起见我让她这两周就少出门了。”林义龙答道,“现在,凯蒂她妈妈请了假,我再过一周就去陪她。”

“都是义龙你的错!”纳迪亚叹道。

“我承认。“林义龙怀着愧疚之情道,“夏天的话,我会带女儿们去埃尔顿塔去玩两天,你们要不要一起?”

“我们就算啦。”薇拉答道,“要是谭尼卡和娜塔莎还想去,我们就陪着去。”

“也好。”林义龙没做别的纠缠,然后沉溺在两道倩影围就的温柔乡里,让她们发散在林义龙离家的一周积攒起来的压力。

积累和消耗的时间差不多,当林义龙把在威尔士的庶务整理完,纳迪亚和薇拉终于放他乘着火车到泰晤士河畔金士顿。

选区议员见到林义龙后露出了有些欣慰的表情,怀特豪斯太太把女儿交给林义龙照顾,直奔机场,她下周带着里斯本的典狱长再来,和林义龙一起等着孩子们的降生。

为了准备着给婴儿穿得衣服和入院备品,两人在周五夜晚来到附近的特易购超市,买东西。

林义龙最喜欢就是周五9点钟来大超市,因为这时候人最少,而且超市为了在周末迎客,大多都会利用这个时间补充新鲜货源。等他开始住进布莱肯林场,他的供货商变成了专门供应商家的批发超市而不再是普通超市。他偶尔会逛一逛市场,买一些直接从肉铺或者蔬菜店弄来的新鲜菜品,可并不是常态。

凯蒂自己住,要经常地与超市银行和小零售商打交道,林义龙也会借此机会和凯蒂一起逛.

对于买医院备品,林义龙之前已经准备过一次,这次对医生给的推荐物品没用的和没有的,又做了一遍重新规划。

议会的暑假会在两周后开始,至少凯蒂希望能利用那三个月妥善地安排好自己女儿们和自己的生活。

凯蒂从四月份开始就是医院的常客,她异常担心自己的分娩,两个女儿挤在一起让凯蒂感受到的胎动非常频繁,经常通过电话和门诊形式麻烦自己的主治医生——相比之下,耶昂姐妹在怀孕期间就安静许多——这两周胎动不像那么频繁,凯蒂仍然找了医生通过电话咨询。

就在林义龙为两人的夜宵选择食品时,凯蒂突然拽住林义龙的胳膊,表情阴郁地捂着下腹。

林义龙立即让凯蒂坐在了结账台后的长凳上。

“应该只是胎动,休息一下就好了。”凯蒂表情仍然痛苦,“无论怎么样,这些东西还用得着,先去结账吧。”

林义龙照办,但凯蒂还是那样。

“这么长时间,不如去医院看看吧。”林义龙说道。

凯蒂预约的生产医院在摄政大街附近的一家专门的私立医院,凯蒂疼痛稍微缓解了一点,两人立即坐上去滑铁卢站的列车前去。

“我可能要生了。”凯蒂喊道,“去医院来得及么?”

“应该来得及。”林义龙只有微笑应对,虽说他心已经提到嗓子尖上,却不能显得紧张,不然会加剧凯蒂焦虑,“要不不然,我们的女儿就叫罗宾和星期五好了!”

“不要,我感觉玛利亚和萨拉更好听。”说着俏皮话,凯蒂也平复了很多,虽然有时表情仍然抽搐,但比之前好太多了。

一路上也算是揪人心弦,凯蒂很快被医院断定即将分娩,然后被推入产房,林义龙也换上衣服,和凯蒂一起见证女儿们的降生。

25 波莉和塞莉

波莉,林义龙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上初中时的英文教材一只宠物鹦鹉的名字,其实很难把“玛利亚”和“波莉”这两个名字联系起来。玛利亚更有可能的昵称是莫莉或者麦琪,而不是波莉。

至于塞莉,正式的拼写应该是萨拉,取自于亚伯拉罕的妻子的名字。

所以,这两个名字,写在孩子的出生证明上时,林义龙费了一点脑筋,把两个正式的名字写上了。

“确定是这两个名字么?”医院的工作人员问道,显然她能分辨出爱称和名字的区别。

林义龙在凯蒂的产床前站了将近12个小时,两个活泼健康的女婴被林义龙抱到凯蒂的身旁,让她感受做母亲的快乐。

“没错,就是这两个了。”林义龙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和疲劳,“波莉和塞莉,是女儿们的爱称。”

“你们当父母的真虔诚。”工作人员赞叹道。

“我虽然同意观点,但很遗憾,我不是教徒。”林义龙答道,然后在孩子们的姓氏上,填写了凯蒂的“怀特豪斯”。

填写完项目表,林义龙拿着这份项目表给凯蒂签字。

凯蒂已经十分疲倦了,看到林义龙已经提前署名,于是挣扎着在出生证明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就算是足月,双胞胎生产时还会遭遇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凯蒂为波莉和塞莉喂完第一次之后,就在助产士的帮助下在奶瓶里留了奶,把两个小孩子送进了观察室,同时她自己也可以获得短暂的休息。

“一切都会好的。”林义龙搂着凯蒂,吻着她的额头,“好好休息吧。”

又去看了看在保温箱里的波莉和塞莉,在向医生详细地询问了女儿们的状况后,林义龙把女儿们的玉照给凯蒂的母亲发过去,同时还为他们预订了今天晚些时候的机票以及医院附近的酒店住宿。

至于他自己,在波特兰大街一水之隔的摄政大街买了两包衣裤,又打电话给正在值班的工头格维内夫,让他去牧场签一头他早就做好标记的黑牛到屠宰场去,为凯蒂在产褥恢复期补充营养。

给自己灌了两杯功能饮料,又在外面吃了午饭,林义龙又回到凯蒂的病房,守着她。

凯蒂睡了10个小时,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不止林义龙,父母和弟弟也在一旁,只是不见自己的女儿。

“她们马上就送回来。”林义龙看到凯蒂眼中焦虑的神情,顿时知道凯蒂想要什么,“孩子已经睁开眼睛了,长得像她们妈妈一样漂亮。”

再三确认凯蒂身体无恙,林义龙于是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一束白百合,放到了凯蒂的旁边,然后鼓起掌来。

凯蒂的父母和弟弟也随着林义龙的节奏鼓掌,向她祝贺。

就在凯蒂接受大家的祝福时,助产士把波莉和塞莉从看护室推回到了凯蒂病房里面,两个女孩用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好奇地看着病房里的一切。

林义龙接过推车,在怀特豪斯们面前一一走过,然后把女儿们放到了凯蒂的身旁。

“她们是同卵双胞胎,怀特豪斯小姐你抱着的这个,是塞莉;在林先生手里的,是波莉。”助产士看着保温箱外壳上的名字,为一屋子的人做了分辨,“我们只能拿白色和粉色的毛巾区分,注意别弄混淆了。”

“好,谢谢。”林义龙抱着波莉到凯蒂身边。

“还有,妈妈周一体检正常的话就可以出院了。”助产士似乎觉得病房里人太多,附加了一句,“今天探视时间已经到点了,产妇和孩子都需要休息,包括孩子父亲在内的所有人,都从这里离开。”

几个人悻悻然地和凯蒂告别。

按照当地人的习惯,林义龙坚持着,和怀特豪斯们前往附近的一间酒吧,稍微放松一下心情。

“恭喜你。”怀特豪斯太太恭喜着林义龙,“你成爸爸了。”

“现在还是有些发蒙。”林义龙答道,经过在纳迪亚和薇拉那边的学习和训练,他发蒙的不是当父亲的心情,而是因为长时间熬夜的劳累累积。

“行啦,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怀特豪斯太太说道,“需要我们照顾凯蒂么?”

“不用。”林义龙拒绝道,“这是我的责任。”

“这孩子被之前的青梅竹马伤害得太深了。”怀特豪斯先生说道,“作为父亲的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

“那是当然。”林义龙答道。

典狱长晚上喝的金汤力和啤酒有些多,一直喝到酒吧打烊的十点三刻才被同样喝了不少的怀特豪斯太太掺回林义龙预定好的酒店。至于林义龙,在医院的“伴侣间”有住处,直接回到了医院。

非常解乏地睡了八个小时,吃了医院早上提供的英式早餐,林义龙才缓缓地到病区去探望凯蒂。

“这里一切都不错!”凯蒂有些兴奋地说道,“孩子也有专门的人照看。”

“喜欢就好。”林义龙吻在了凯蒂的侧脸颊上,“听说再过两天就能回家了,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在家好好休息。”

林义龙又查看了一下新生儿波莉和塞莉,女儿们睡得正香,刚出生时有些皱皱巴巴地皮肤已经变得干爽通透,但还是不可能像林义龙昨夜说的那样“像凯蒂一样漂亮”。

同样是他的孩子,波莉和塞莉给林义龙的感觉,却与初为人父时那种澎湃激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无法用一个词准确地概括这对还在襁褓中的姐妹的复杂感觉是什么——内心激荡兴奋但同时也少了一些新鲜感。

“小家伙们,我是爸爸。”似乎感受到了林义龙的靠近,离他相对更近的塞莉首先睁开眼睛,然后好像能辨别出眼前面孔是他爸爸的,冲着他笑。

好像听到妹妹的笑声,波莉也睁眼,和塞莉一样露出了形似凯蒂的笑容。

“真令人妒忌。”凯蒂在一旁吐槽,“昨天晚上,孩子们总对着自己的母亲哭,却对着爸爸笑。”

26 包厢座

待凯蒂出院,怀特豪斯们离开伦敦,林义龙把凯蒂带回到家里——并不是布莱肯林场,也不是凯蒂的公寓,而是他在金士顿的山上别墅。

和前一年一样,林义龙在这座宅邸里也请了三个保姆,三班倒不停地照顾凯蒂和女儿们。

至于当爸爸的林义龙,每天坐着租用的飞机往返于伦敦和布莱肯林场,同时兼顾他四个可爱的女儿。

虽然都是以他为中心,作为回馈,林义龙也要顾及到作为挚爱的每一个人。

除非当甩手掌柜,不然同时要顾及到这么多人,是十分劳累的。林义龙看过无数的后宫题材的小说,可就算解决了物质问题,后宫的精益不在于建立,而在于维持。人的各种精力总是有限的,不可能有足够的能量支撑所有行动——和耶昂姐妹幸福快乐时,林义龙也总会想起形单影只的凯蒂;和凯蒂柔情似蜜时,他又会记起耶昂姐妹的苦楚。

在这种感情的交锋持续了两个月。林义龙安抚好凯蒂和耶昂姐妹,结束了两头跑的时光。

因为生意的邀请,他有必要前往新西伯利亚,同时也为了顺道去那儿看艾米的客座演出。

除了那次非常急地前往韩阳,芭蕾舞者客座一般会留出至少两天的排练时间,除了和当地舞团和乐团的熟悉外,很多客座搭档也都是临时挂牌的——说起来艾米和她老师虽然见了很多面,可她们毕竟还是第一次在舞台上配合。

因为之前说过不去,可既然来了,就没有作为“第一粉丝”弃之不理的道理,通过合作伙伴的渠道买了包厢座,观看演出。

《舞姬》剧情梗概归结起来基本上就是一个负心汉的故事:武士头目在神庙遇到了仪式舞步的舞姬尼基塔,两人立下爱情誓言——然而,这名武士本来就和公主甘扎蒂有婚约——从而引发的一系列事件,最终以尼基塔被甘扎蒂用毒蛇杀死;拈花惹草的武士头目心里有鬼,食用了致幻剂,在恍惚间进入了一个幽灵王国,再遇尼基塔,武士这次选择了和尼基塔奔向了幽灵王国,与爱人永远在一起。【注:版本不同结局也不同。】

林义龙最喜欢这个剧目的桥段跟其他人也差不多,就是尼基塔被甘扎蒂招到宫殿里和她对峙的那一段。

这次艾米经过老师的教导,她这次终于学会如何演好公主,一改眼神和动作中的温柔,变得狠厉起来,气势上一下子压制了一直在视频那头一直压制她那扮舞姬的老师。

就算艾米在第二幕的双人舞、变奏和Coda完成水平也相当高。

甘扎蒂在第三幕没什么戏份,不会出场,但芭蕾舞剧结束后,作为主要演职员总要在最后谢幕的。

剧院的副经理亲自引林义龙去后台见主要演员——林义龙的合作伙伴在给林义龙订座时特别提及林义龙正在寻找可能的赞助项目,是潜在的大金主,于是他提前享受了这种“追星特权”。

艾米和艾米的老师已经在等他了。

“演出非常棒!”林义龙首先先向“尼基塔”献上花束,“我从看芭蕾开始,一直都喜欢你的演出!能为我签个名么?”

“乐意之至。”艾米的老师淡淡地答道,人不怎么特别热情,不过还是给林义龙递出的足尖鞋签了名,态度友善地还给他。

“任小姐的演出真的非常好。”林义龙用的是英语,“给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希望能回到伦敦继续看到你的演出。”

艾米对林义龙的恶趣味不置可否,她老师看到她这副样子,用眼神谴责她。

“随时买票进场就行啊!”艾米说道,仗着她老师听不懂英语,用十分反感的语调这么说道。

“一定一定!”林义龙已经制定好稍后如何惩罚艾米的计划,“还是想请你签个名,这样的话,可以送给我那位立志成为顶尖芭蕾舞者的女友。”

艾米这次没拂了林义龙的好意,接过林义龙的足尖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给自己的鞋子签名感觉真怪。”艾米签字的时候小声嘀咕道,不过除了林义龙,没人能弄懂她在说什么。

林义龙在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还没停业的快餐店等到了艾米。

“演出辛苦,送给你有意义的礼物!”林义龙把艾米签过名的足尖鞋“送给”她,“是不是特别有意思。”

“没感觉,义龙哥怎么来了?”艾米问道,“不是说好要陪女儿们的么?”

“安顿好之后第一时间,我就来找你了嘛。”林义龙笑着,“这不是很好?”

“不是吧。“艾米怀疑地看着他,“更像是顺带着来的。”

“人生总得有点惊喜不是?”林义龙说道。

“不像呀。”艾米答道,“我已经给义龙哥留了票,结果义龙哥还是没来。”

“当你预计到我会放你鸽子,但是我没放你鸽子,也是一种鸽?”林义龙反问道。

“你来了就好了。”艾米发现自己纠缠不过林义龙。

“对吧!”.

“义龙哥过来把我的计划都打乱了,原本老师邀请我去莫斯科家去看一看。”艾米小声说,“我还没去过呢。”

“艾米假期余额有些不足。”林义龙提醒道,“不过去那儿看看还是不错的——但如果上台演出,就不大合适了。你现在已经是大团首席,去其他团客座,还是考虑角色,你还一次没有为你们团作为主角出过场,最好能获得你们舞团许可的。”

“知道了,义龙哥不用担心,我有分寸的。”艾米答道,“义龙哥打算在这里呆多长时间?”

“取决于你打算在这个国家呆多长时间。”林义龙道,“你们打算怎么走?是飞机还是火车?”

“飞机。”艾米答道,“后天上午,然后住我老师那里。”

“在她看来,你还是孩子。”林义龙用食指刮了刮艾米的鼻子。

”义龙哥还记得几个月前答应我什么吧。“艾米提醒道。

“自然。”林义龙答道。

27 套娃

说起来,欧盟的钢铁产业就是一个笑话,因为受制于环境税和污染费,欧洲钢铁单价总会比从加上运输费和关税的日韩钢厂价格还高,更别提以更优惠价格为欧洲供货的大天朝的钢铁外贸企业了。就算原料单价获得比天朝钢铁更低,就算劳动生产率更高,就算现阶段运价也不算便宜,欧洲产钢铁单价也远比天朝来得更高。

钢铁企业自然不会认为这个法律有问题或者不应该缴纳,可钢厂不可能总依靠量少但高质量的钢材活着,他们于是联合起来,向布鲁塞尔施压,要求对输入欧洲的钢材同样收取这一笔费用。

这就又涉及了一个比较的“屁股和脑袋”的二元论的问题,一个留学生学成留外,他的主要收入来源于外国,作为本质上的东方人,他感情上不会支持所在国对天朝商品征税;可如果不征税,他的产业和事业都要被双杀,他支持所在国对天朝商品征税也有了理由,所以到最后都沦落到了“价签论”,在综合了很多种因素后,大多数情况下果然会最基础的实际利益因素更能支配他的最终决定。

作为林场所有人的林义龙来说,他当然希望高污染补贴一直持续下去;可作为钢厂的投资人的林义龙来说,他却不希望有这种补贴。

之所以谈及到这个问题,是因为塔尔伯特钢铁重组计划遭遇了挫折。

林义龙接手塔尔波特制铁时,他的规划是,保留一部分冶金和钢铁部门,把剩下的车间全部改成化工厂生产航空用碳纤维,同时也向附近的飞机零部件的生产商提供成品。

纳迪亚和她爸爸担心的工厂改建计划并没有太大阻力,问题是在林义龙大兴土木安装改装新设备培训员工的这段期间,工资谁支付。

作为资方,林义龙要求塔尔伯特钢铁的工人们重新和新成立的塔尔波特科技签订新的就业合同。

本质上和之前的那份合同没什么区别,可坏就坏在林义龙要求在钢铁厂重组培训的日子里,他不负担工资,要求由西格拉摩根委员会提供课程,由财政部提供失业金,而且还要工业贸易部提供塔尔伯特钢铁每年3000万镑持续五年的补贴用于弥补因生产改变的损失。

工业贸易部的投资在当地议员的游说之下愿意出这么一笔钱来维持当地就业,可财政部那里一直对失业金不松口,因为马上就要到新的选举年,托利党一直对从经济危机中刚刚恢复的失业金申领的数字十分敏感。乍一看一个工人每周104镑的失业金并不多,可一旦4500个失业人口和可能连带着的10000产业链上的人口被放到登记表上,那就是丑闻——哪怕选区被当地的劳工合作党控制着。

所以,林义龙不得不在旅店套房里,和负责人纳迪亚以及凯蒂展开了一个视频会议。

“不过,无论怎么样,他们都要付这笔钱。”纳迪亚明白了林义龙的套路,“如果他们不投入,我们就直接不在这里投资了?”

“这是核选项,不要放到这里来说。”林义龙纠正道,“有些时候对手的境界不同,处理技巧也不一样。”

“怎么?”纳迪亚很有兴趣,因为在她印象里,林义龙是善于把人往这种思路里领的。

“如果套用一个不怎么为人用的逻辑,‘我们知道他们在说谎,他们也知道他们在说谎,他们知道我们知道他们在说谎,我们也知道他们知道我们知道他们在说谎,但是他们依然在说谎。’”林义龙引用了某作家的一句话,“如果对方意识到我们的‘核选项’和他们的‘核选项’,而继续采用这种策略的话,他们知道我们不可能因为区区350万英镑而就此放弃投资而启用核选项的,因为那样损失更多。“

“那我们怎么跟他们谈?”纳迪亚问道。

“我们需要做出如果无法达成协议,把生产设备送到新西伯利亚的样子。”林义龙答道,“我在那里成立了一个新的实体,正好可以用来接收这批设备。”

“什么时候的事儿?”凯蒂问道。

“25分钟前。”林义龙看了看表,这么答道。

“你打算把工厂设置在新西伯利亚?“纳迪亚问道。

“这里本来就是第一选项。”林义龙解释了他的选项,“附近的油田刚好可以供应足够的碳纤维原料进行加工,而且配套企业也不少。”

“但如果你这么做了,小心山姆大叔的大棒哟!”凯蒂提醒道,“他们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所以,这就是我们进行封闭投资,躲在实体后面进行的原因。”林义龙答道,“我记得.....”

“请注意一下,我姑且还算是山姆大叔友好萌友的立法成员。”凯蒂打断了林义龙的话,“我已经知道的太多了。”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儿。”林义龙没管,“你觉得怎么样?”

“不如,你从卢森堡那个信托的账号付给你自己转五万镑,我帮你游说一下?”凯蒂有些认真地说道,“然后,如果成了的话,向辉格党的账目交二十万镑献金就差不多了。”

“可以。”林义龙想了想,这确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建议,不过他却不宜出面,“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问题呢?”

“我打算找找上议院的辉格们,他们一般都在俱乐部里聚餐,和掌权的托利们一块。”凯蒂决定展开提一句,“这个问题可以完全交给我,如果不好用的话,再说。”

“那......这五万镑什么时候转最好?“凯蒂本身并不需要这五万镑,自从有了波莉和塞莉之后,她从林义龙这里获准的信用额度每月高达一万五千镑,这五万镑更多是一种借来“游说”的姿态,而且要尽量地“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掩饰起来。

向凯蒂的账户转账是犯罪,又不能不暗示塔尔伯特钢铁和议员凯蒂的联系——谁又能比写在凯蒂女儿们出生证明的“父亲”那一栏的林义龙更明显。

最后变成了“塔尔伯特钢铁向林义龙私人账户支付游说款“。

大人们的暑假(1)

孩子们该工作的工作,该去上学的上学,林义龙终于可以有不为女儿们担心的日子了,带着自己的爱人坐上了轻卡越野房车,开始了他们的旅程。

只不过......

“这次旅行会很累吧。”本来是出来兜风,不过这一次兜风距离却兜到了肯特附近,林义龙打算直接开到欧陆去。进入海峡隧道之前最后一个服务区停车,林义龙打算下来给车加油,艾米开始了所有女孩子们都有的抱怨,”我们一共五个人,什么都没准备好,但就算加上我们现在坐的桌子,也只够住四个人的。”

“这个大可放心。”林义龙答道,“我们有充足的地方,连游泳池都有。”

“是找旅馆么?”

“不是。”

“那怎么解决?”

“厕所门是和家里卧室下面的那个小电梯是相通的。”林义龙停下了车,“所以,完全不用担心。”

“啥?”凯蒂十分吃惊,“这车上能和家里相通?”

“对,林义龙的独门绝技。”林义龙把通往驾驶室的门帘拉上,用左手小指在指纹锁上轻轻地划了一下,然后打开了一体式洗手间的大门,里面却并不是之前参观看到的洗手间,而是家里小电梯的电梯间。

“这是一个远距离的固定式传送门,只看到可以随便把东西从门的这一边传送到那一边,你们可以试试看。”林义龙说道,“不嫌挤的话,两个人一起也没问题。”

很惊讶的凯蒂和很忐忑的艾米成了第一批试验品,待林义龙关好了门,她们被告知普通按钮就能到布莱肯林场主宅相应的楼层。如果用左手食指长按红色的紧急按钮,就能回到越野房车内。

艾米试了试,果然跟说明说得一样。

“简直是神迹!”凯蒂赞叹道,“也就是说,只要这台车在世界的哪个地方,都能和我们的家相连?”

“是这样的。”林义龙点点头,“你们先回家,等到了加莱,我就找个地方停车吃午饭。”

“那我们还旅行干什么?”纳迪亚用漂亮的眼睛瞪了一下林义龙,“干脆在家呆着多好。”

“你们没出去旅行,只是我旅行。”林义龙顺着纳迪亚的话说,“我们开车出来的时候,反正没有第三者在场,所以只是我一个人开车出来旅行了。”

“也好。”薇拉在一旁同意了林义龙的观点,“这样怎么样也不惹人怀疑。”

“这是为了缓解旅途不适的感觉,而且这是我第一年拿到C证呢!”林义龙答道,“一旁总需要一个有经验的司机来帮帮忙。”

“好吧。”凯蒂答道,“那我们就勉为其难地帮你一下。”

“到了欧洲大陆再说吧。”林义龙让所有人都暂时通过电梯间回家,自己开车通了关。

海峡列车上十分无聊,林义龙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和远在家里的爱人聊天。

“真的呀!”艾米向林义龙招手。通过背景能看到,她们正在车库里检查她们轿车里的东西,得出了一个她们不得不承认事实,布莱肯林场和房车的传送门是真实存在的。

刚好,她们确认之后海峡列车也抵达加莱,驶离海峡隧道的检查区,凯蒂手里拿着两听零度可乐从后面回到驾驶室,把可乐放到杯托里。

“谢谢!”林义龙答道,“我有点饿了,你们是做饭还是我去饭店外带法餐?”

”这就开始进入旅行状态了?”凯蒂问道。

“当然啦!”林义龙赞叹道,“我正在享受风景和驾驶的双重乐趣。”

“你打算去哪儿?”

“整个欧亚大陆转转。”林义龙吐露了他的旅行计划,“凯蒂你还没去过我出生的城市呢。”

“路程我不太在乎,但最后呢?”

“大概会到狮城吧。”林义龙答道,“然后是去澳洲还是南亚再说。”

“真不错!”凯蒂答道,“那我们要好好地庆祝一下,中午吃点烤肉,毕竟这算是我们女孩子一起独守空房的第一天!”

林义龙轻哼了一声。

自从彻底的搬到林场主宅后,纳迪亚她们虽然通过各种方式和外界联系,却不会轻易走出林场外的,甚至连主宅的院落都很少出。

“听这个意思,你们打算吃烤肉不带我?”林义龙问道。

“你都打算去吃更好的法餐了。”凯蒂起身离去,“我们就自己安排啦,晚饭会给你带一份的。”

“滑头鬼。“林义龙笑着骂了一句。

中午,享受了将近9个小时驾驶乐趣的林义龙才把车停到了里尔靠近里尔要塞旁的一个餐馆,点了奶汁蔬菜和浇汁扇贝两道主菜,对付自己的午餐。

午饭后,顶着烈日,林义龙在里尔市中心逛了逛,没有多好,他无聊且疲惫--但从早上5点开始,他就一直保持警醒的驾驶状态,需要睡一觉。在房车有现成的铺位,林义龙直接躺下,很快睡去。

一觉睡到了下午五点,随后他又一次启程,驶往布鲁塞尔。

薇拉端着林义龙当成晚餐的水果拼盘和一杯咖啡坐到了副驾驶室里。她穿了一件十分运动少女风的棉质短裤和长体恤,应该以公里计数的大长腿大咧咧地斜放在地板上。

“这是我预订的驾驶教练?”林义龙问道。

“没错,就是你预订的驾驶教练。”其实这几个女孩没有任何一个有林义龙有的C证(国内相当于B证),可她们的驾驶经验还是比林义龙丰富得多。所以,还是稍稍有用。

“我们现在去哪儿?”薇拉问道。

“布鲁塞尔,然后去科隆。”林义龙答道,“我就打算在科隆那儿跟我的一个代理人聊聊天,然后就去慕尼黑、萨尔斯堡、WYN,最后到布达佩斯。”

“挺不错的。”薇拉答道,“这么说,这次不往布雷斯特那边走了?”

“还是要走。”林义龙答道,“没别的地方可以连接我要去的地方。”

“我想的是,其实你想走的慕尼黑那边我们已经去过两次了,我们这次往北穿过波兰那边走,怎么样,我们都没去过那边?”

“也好!”林义龙答道。

大人们的暑假(2)

“义龙,该起床了!”纳迪亚端着做好的班尼迪克蛋、一个香蕉附加一杯菠萝汁组成的早餐托盘进入小电梯,进入房车里面把还在睡觉的林义龙叫醒。

昨夜,林义龙没在布鲁塞尔停留直奔科隆,当夜幕降临时,找了高速公路休息区的一个停车场,把薇拉打发回去,处理了旅行计划和几桩生意后就安寝了,没有回家找爱人们共乐。

凯蒂一语成谶,她们真的度过了一个独守空闺的夜晚。

为了向林义龙致歉,每一个女孩都用自己的方法做了林义龙很喜欢的班尼迪克蛋,上午轮值“驾驶教练”的纳迪亚负责把这份歉意送给林义龙。

“日安。”林义龙起身,看了看纳迪亚,用为数不多他知道的德文短句和她问好。

“该起床了!”纳迪亚说道,“我们每一个人都做了一个班尼迪克蛋,一共四个当你的早餐。”

“我去厨房跟你们一块吃。”林义龙想了想,然后打开兼作卫生间的电梯间的门和纳迪亚一起回到了布莱肯林场,凯蒂、薇拉还有艾米刚刚完成厨房的清洁,正在准备自己的早餐。

“日安。”林义龙向她们也重复了刚才的德语,然后坐在他的座位上。

“你能分辨出哪个是谁做的么?”薇拉笑着给林义龙出了一个难题。

“这个是凯蒂做得!那个是艾米做得!最后两个,如果我感觉不错的话,培根稍微有些热的那个应该是纳迪亚的,有点凉的是拉的。”林义龙喝了一杯水,然后给自己的杯子里倒入咖啡和奶,下达了他的判断。

“你都没尝,是怎么知道的?”

“凯蒂和艾米的荷兰蛋黄酱各有特点,但都不用苹果醋,一个用柠檬汁,还有一个用红酒醋。颜色上一个太淡了,一个又太浓了,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来。”林义龙给出了他的解释,“纳迪亚和薇拉的不太好分辨,但纳迪亚起来的比经常夜间还要上班的薇拉要早,做好之后肯定放在烤箱里保温,所以整体上温度比薇拉刚做好的班尼迪克蛋温度要更高一些。”

“不愧是我们的男人,看来把我们的烹饪技术知道的一清二楚。”凯蒂叹道。

林义龙就着菠萝汁,一个接着一个地消灭“爱心早餐”,吃得有些撑。

“以后真应该吃得别这么丰盛,减肥大计付诸东流。”林义龙喝着咖啡,自我反省道,“我还是吃我的三明治就行!”

“我们去卡座那边吃吧。”纳迪亚笑道,“做好了再拿过去,你不是在厨房区就能

冲了个澡,刮了胡子,换了身衣服,完成准备的林义龙和纳迪亚回到了驾驶室,重新开始他“独自一人”的旅途。

北德高速公路两侧的风景无趣,近似于没有,连绵不断的小村庄和工厂让林义龙觉得难受。

“我其实趁着现在享受的是驾驶的乐趣。”林义龙强迫自己接受,“德意志不限速的高速公路,开得真的舒服。”

“你这车,是没法开得太快的吧。”纳迪亚在副驾犀利地评论道,“我记得这车基于乌尼莫克5000系的底盘,扭矩比马力更重要。按照110公里的最高时速,不要说不限速的欧陆,就连英国的130公里每小时限速的四分之三都达不到。”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林义龙只能这么苍白地辩解,然而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其实并不太在乎纳迪亚的吐槽。

这时,薇拉和艾米带着手机和坚果盘,到居住区的卡座就坐,看看北德高速路两旁无聊的景色。

“每次带着食物从‘卫生间’的门走出来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薇拉评论道,“哪怕把卫生间做得小一点,弄出一个大储物间也行呀。”

“因为这个干湿分离的卫生间的面积刚刚好,如果再小就不得不十分反常地缩小厨房和卧室面积了。”林义龙听到了薇拉的抱怨,回答了这个问题,“此外卫生间如果空间太小,我就太不舒服了。话说,你们过来干什么?”

“我们看到你们午餐时间要到汉诺威了,就不想在家做着吃,想吃一点德国风味。”凯蒂也进入了居住区,她带了一瓶加气葡萄汁饮料和四支高脚杯,给所有女孩子们都斟上一杯。

居住区里逐渐弥漫着几个年轻女士集体出游的氛围,连纳迪亚也抛弃了林义龙从窄小的连接舷窗爬回生活区去和凯蒂她们一起欢闹。

查看了路标,确实如凯蒂所说,午饭刚好可以在汉诺威解决。稍稍考虑了一下,林义龙在汉诺威附近的路口下了高速公路,进入了汉诺威市。

汉诺威是林义龙第一个接触的欧陆城市,汉诺威本身城市没什么吸引人的景点,没有不莱梅和汉堡一样的经济氛围,也没有隔壁哥廷根稍微浓郁的人文氛围。作为下萨克森地区(有区别于下萨克森州)仅次于汉堡最重要的城市,汉诺威能吃的东西还是不少的,比如德式猪腿和炸猪排。

北德的猪腿通常是腌完之后水煮的,辅以德式泡菜、土豆泥和鹰嘴豆泥,但因为售价不同,大小也有些许差别。林义龙只吃过南德的烤猪腿,没吃过北德的煮猪腿。

所以,当一个煮好的德式大猪腿放到林义龙面前的桌上时,他是发蒙的。

“这么大?”林义龙用英语赞叹着。

“是的。”侍者用英语答道,“南德的猪腿因为是烤制的,所以看起来会比这个小一圈。”

“请给我再打包四份‘炸猪排和泡菜’。”林义龙想好了适合自己爱人的饮食,然后开始一点一点地对付面前如同小山一般的德式猪腿。

林义龙很喜欢吃各种动物脂肪,可就算他对腌猪油或者鹅油如何不畏惧,一个人面对几乎整条猪后腿最后把他腻到“味同嚼蜡”。林义龙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考虑强迫着自己把盘子里的食物吃光。

“以后谁当我的副驾,谁负责预订餐食。”林义龙下午把车开到“大众的老家”就开始闹肚子,在这座城市的一个房车露营营地的卫生间里蹲了两天才从严重的腹泻中直起腰来。

大人们的暑假(3)

国内的房车营地还在探索阶段,现阶段暂时是做不到林义龙停在沃尔夫斯堡运河边的这座房车营地的样子的。

因为腹泻没法驾驶,林义龙在营地里停留了两天,停留在这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便宜,甚至比一桥之隔的服务区的停车费每天还要低5欧元。更何况除了停车费外,房车营地里的上下水喉、电源接头都齐备,比停在服务区要好很多。

林义龙恢复精神头之后还有心情到沃尔夫斯堡的大众博物馆里查看斐迪南-保时捷的设计以及其他大众车型的演变,尽管他开的房车是基于乌尼莫克的底盘。而乌尼莫克是某个位于符腾堡首府的斯图加特的制造商生产的,有点砸场子的嫌疑。

可这座城市能为游人提供的景点,却也就只有这座博物馆和房车营地旁的人工湖而已,在观瞻完这座企业博物馆的下午,林义龙重新回到旅途,前往柏林。

因为想先去波茨坦,林义龙放弃了高速公路,只在连接各个村庄的乡间道上行驶,相对来说景色要比宽敞无边的下萨克森州好上不要太多。

“明明有风景这么优美的道路,为什么要走高速呢?”凯蒂和薇拉无不遗憾地抱怨道。“要是早知道早走这条路就好了。”

“哎?之前不是薇拉选的方向么?”林义龙精通各种甩锅方式,“这条路是艾米选的。”

“可以这样?”薇拉说道,“我们甚至可以决定具体路径?”

“我觉得由副驾驶兼任领航员是常识。”林义龙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不是么?”

“......”薇拉和凯蒂面面相觑。

走高速两个小时的路程让林义龙走乡间拖成了三个半小时:倘若不是必须要在四点钱营地关门之前抵达的话,林义龙甚至晚上六点才会到波茨坦宿营地。

预订的车位在河堤上,视野上不存在任何阻碍,阻碍在其他方面。

“这太过分了。”林义龙因为肠胃不适,这三天都没有和爱人共乐。等他停好车,接好电源和上下水,就被宛如亚马逊女战士的她们俘虏到了卧室里。

“你看,其实家里这边的风景也非常不错的。”一个半小时后,凯蒂望着布莱肯林场的山谷,但林义龙知道她说得肯定不是这个。

“就因为好,所以往外看看不那么好的,这里不就更好了嘛。”林义龙起身,重新穿衣,吻了她们一人一下,回到了房车里。

他总要出来做一些普通旅者要做的事儿,比如吃饭洗澡。

晚饭是在营地里面的餐馆吃的是培根奶汁意面,配柠檬水。

难得地享受了一下久违了的孤独,林义龙又回到了布莱肯林场,去游泳池游了两个小时,再次回到了爱人们的怀抱里。

接下来的一周,林义龙以波茨坦为活动基地,重新在柏林游览了一圈,见了本来应该在科隆见面的本杰明,去听了一场爱乐乐团的音乐会——不过只要到晚上十点,他就通过传送门回自己家里住。

往冰箱里补充了一些备品,找了一个清洁公司清理了车厢内部,林义龙又是在一个下午,开始他的向西之旅。

“这里真的和我们家乡很像。”在林义龙驾驶卡车穿过市区时,纳迪亚和薇拉看着街道两旁的街景,这样叹道。

“记得之前艾米来过这里?”薇拉和艾米的关系很好——倘若说纳迪亚和凯蒂是不打不相识的亲密好友的话,那么薇拉和艾米就是除了父母外,一切都可以分享的好闺蜜。

“对,我到这里来客座过两场。”艾米答道,“但我更喜欢斯图加特和巴黎的客座演出,我感觉这里的观众都是为了听柏林爱乐乐团的演奏来的,对芭蕾本身没什么感觉。反倒是南德,比这里观众热情太多。”

“所以嘛,还是在伦敦或者巴黎或者莫斯科这几个城市更好。”

林义龙驾车彻底穿过了柏林城,不过在出城之前,爱国主义爆表的耶昂姐妹买了两束鲜花,放在某座公园里的纪念碑前。

这一天的露营地林义龙选在了奥德河畔法兰克福,尽管因为耶昂姐妹的情怀稍微绕了一段远路,还是在园区落锁前赶到了露营地。

“对面就是波兰了吧。”凯蒂问道。

“对,对面就是斯武比采。”林义龙答道,“因为二战,奥德河被选为德波界河,在这条河上的很多城市就因此被一分为二。”

“我对这段历史没什么太大兴趣。”凯蒂答道,”我想说的是,我们接下来就此一直往西走?”

“什么意思?”

“波兰除了克拉科夫城外的不远的奥斯维辛以外,就没什么可看的了。”凯蒂表达了她的担忧,“而且,现在是波德平原东面特别平坦,马上就要到秋收季节,地里除了谷物还是谷物,就跟我们前几天在下萨克森州公路两旁看到的那样。”

“那你们想怎么走?”

“我们可以往南走去希腊,或者往北走去挪威。”薇拉给出了这两条路径,“因为东部沼泽区,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往北走吧。”经过接近一个多小时的调查,女孩们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我们发现,如果要是走小亚细亚的话,无可避免地要进入一些混乱区域,十分不安全。”

“那就往北。”林义龙想了想,“走日德兰还是走海峡渡轮?”

“海峡渡轮。”

“我记得我们要过暑假。”林义龙抗议道,“不应该往南面温暖的地方么?”

“不用那么教条。”凯蒂和纳迪亚对林义龙口头上的抗议有着完善的应对方式,因为如果林义龙想做什么,他早就做了,而不会表达出来,“那就是大人们的‘秋假’。”

“我其实发现义龙你虽然嘴上不说,可内心更喜欢去寒冷的地方。”薇拉在一旁说道,“除了我们众所周知的蚊子的原因,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么?”

薇拉这么说是有基础的,林义龙的游艇旅程除了为秀妍和素妍考试那次在南洋和两次夏季的地中海的航行外,目的地不是去格陵兰就是在白海地区,不要说赤道两旁的热带,就连北回归线都很少穿过。

“你不感觉,外面寒风刺骨,里面温暖如春是十分令人享受的情景么?”林义龙反问道,“还有北极熊或者企鹅可以看。而且还有一个有点不能言说的理由......”

“说说看嘛?”

“你们不觉得只要感到寒冷,就会回到卧室里抱团取暖么?”林义龙坏笑道。

一家人的寒假(1)

林义龙在欧洲大陆自驾游长达3个月之久,足迹从摩尔曼斯克一直延伸到直布罗陀,就算严冬来临,他也没想过要把车开会去。

为了和女儿们一起过圣诞,他是坐飞机在机场通关回来的——到家不一会儿,他又爬回自己停在北极圈里的房车,准备下一段旅行。

谭尼卡和娜塔莎这段时间在金士顿的别墅里住,于是几个女儿相约一起回家。

结果,一群莺莺燕燕把林义龙围住了,就连作为成年人的谭尼卡和娜塔莎也和父亲拥抱。

“以后我们天天能见面了。”林义龙笑着把传送门的存在告诉了女儿们。

得知在布莱肯林场有神奇的电梯可以让她们和父亲团聚,女儿们的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感,来回往复进行试验。

“只要操作得当,其他地方也是可以的。”林义龙为女儿们解说着,“比如河岸街公寓,金士顿的郊外别墅,甚至是我们停在塔尔波特港爸爸的专属游艇......但也就是这几个地方可以相互联系,回家完全不费力气。”

“wow!”

“这是我们家的秘密,以后只要你们想,随时都能回家见到我们。”林义龙嘱咐他的女儿们,“请不要外传,自己知道就行了。”

女儿们也要和她们的母亲一起聊聊天,作为父亲的他不会这么不通情达理,知趣地回去继续享受极地驾驶的乐趣了。

晚上,所有人穿得厚厚的,在房车旁围着烤着火,欣赏着极圈内美丽极光。

“真漂亮。”波莉叹道。

“是吧!”林义龙笑道,“像不像舞台的激光秀?”

“比那个壮观多了!”

“北极是这样的,而且,我们正好处于极夜期间,从大前天开始40多天完全见不到太阳。”林义龙讲解到,“不过相对的,夏天长达60多天太阳不下山。“

“果然,‘眼见为实’。”娜塔莎叹道,“不过,这么开车是不是很危险呀,尤其是科拉半岛,连续40天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没事儿。”林义龙笑道,“虽然你老爹我拿驾照还不到3个月,但这边的路况还难不倒我。极光也看完了,好孩子也应该回去睡觉了。”

女儿们知道这是爸爸的逐客令,纷纷返回布莱肯林场她们的房间。

林义龙把刚才点着的篝火熄灭,重新发动房车,向南行驶。

借助微光夜视仪,林义龙已经回到了被大雪覆盖着的主要道路,非常缓慢地往圣彼得堡方向龟速移动。

行使的里程越多,毫无变化的冰原地形和被空调吹得暖暖的驾驶室令林义龙越昏昏欲睡,终于到了忍不住打算回去睡觉的时候,穿着睡裙的娜塔莎端着两杯茶来到了房车的驾驶室里。

“爸爸,茶。”娜塔莎先把林义龙喝空的咖啡杯从杯托里取走清洗,然后把装着茶的茶杯放在了杯托里。

“好,谢谢。”林义龙答道。

娜塔莎刚刚坐下来,谭尼卡就端了一杯麦茶打开盥洗室的门。

“姐姐!”娜塔莎唤道。

“娜塔莎也在呀!”听语气谭尼卡有些失落,不过她很快地转向了自己的父亲,“爸爸,请喝茶。”

林义龙不好拒绝,好在杯托有两个,于是稍稍抿了一口。

“挺不错的。”林义龙说道,“这些日子你们都在伦敦呆着来的?”

“是的。”谭尼卡说道,“不过,我听妈妈说,爸爸要把金士顿的房子卖掉?”

“是有这个想法。”林义龙答道,“金士顿的房子要么重新装修,要么就彻底卖掉——反正在伦敦还可以住河岸街公寓,所以卖掉那里理所应当?”

“这么说,爸爸打定主意不在伦敦呆了?”谭尼卡问道。

“反正现在从我们家到伦敦最多也就45分钟的飞行,如果借助家里的传送门,也就是眨眼之间的事儿。”林义龙给了谭尼卡这么一个理由,“完全用不上吧,之前你们爷爷奶奶曾经在那边短住,如果你住在那里,不是明摆着告诉你的同事,你和塔尔波特财团的关系么?”

“也是。”谭尼卡答道,“不过,我这么天天往返于金士顿和伦敦城,是不是已经被发现了呢?“

谭尼卡已经毕业,但她并没有直接接受纳迪亚在企业中的位置,而是通过介绍,进入了一家投行当数据分析员。

“毫无关系。”林义龙笑着答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你们还欠缺一些理解呢。或者,你要是奋斗不足,可以回来帮你妈妈承担工作嘛。”

“.......”

“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我可没把谭尼卡当成是长子一样的长女角色。”林义龙答道,“完全不要有‘给妹妹们当成榜样的姐姐形象’的心理包袱,这样的定位,无论对你还是对妹妹们都不好。”

“这么简单的道理,姐姐早就应该知道了。要不是我稍微晚生了那5个小时,谭尼卡就要管我叫’姐姐’了!”娜塔莎在一旁添油加醋,还冲她扮鬼脸。

“我要把你这种碎了嘴的......“说罢,谭尼卡和娜塔莎在房车的副驾上扭打成一团。

“哎?这是亲姐妹的百合之恋么?”林义龙做了最直接的吐槽,两个女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子掩面大笑起来。

说得越来越起劲,似乎之前的倦意也一扫而空。

抵达了一个村庄外围,林义龙把车停在加油站里,加油并补充了水。

辽阔的拉普兰,相隔几百公里才能看到一个居民点,停在道路两旁的车辆都会被“好心地”过往车辆提供帮助。

“我们今天就走到这样吧。”林义龙不想麻烦他人,于是用2000卢布当作停车费,泊在了加油站内超市后面的空地,“今天实在也有点累了,准备回家休息。”

“要不我和娜塔莎就在这儿就寝?”谭尼卡问道,“没人在的话,会惹人怀疑的吧。”

“没事儿,这里太冷,车里的隔音隔热都不错。如果遇到人问就推说是睡着了。”林义龙拍了拍娜塔莎的后背,把生活区和驾驶室的门关闭,“在家里睡总比宿营舒服吧。”

28 夏休

对纳迪亚和薇拉来说,她们发现自己很多时候无事可做。

倒不是说她们的工作事业和抚养女儿牵扯她们精力时不够多,而是当她们自己闲下来时,发现没什么可做的。

这种感觉和凯蒂交流过,三人几乎如出一辙:遇到林义龙之前,耶昂姐妹也有虚荣的小心思,总是梦想着可以把哈罗德、摄政街以及牛津街的所有商铺都包下来,当她们真的在林义龙帮助下实现“奢侈品自由”时,却发现这样的两难问题:没有一样珠宝能比得上林义龙送得那颗钻石;也没人有眼光对她们穿着的衣服风格表示羡慕——甚至为了照顾林义龙的某些兴趣,她们穿着衣服的时间都算不上很多。

有着类似感觉的凯蒂趁着夏休,带着波莉和塞莉来威尔士的“朋友家”住两天。

只不过,时间稍稍有些不巧。

“啥?你们要搬出去?”凯蒂对纳迪亚和薇拉的决定感到很意外。

“对。”纳迪亚答道,“孩子们需要学会和其他人交流,虽然这里很不错,可除了家人,她们连在万圣节要糖果的人都没有。”

“这也是义龙的意思?”

“也算是他的意思吧。”纳迪亚答道,“因为谭尼卡和娜塔莎精力太旺盛了,需要有同伴一起玩。这座巨大的林场对孩子来说,实在是太不友好了。”

“可万一,你们回不来了怎么办?”凯蒂担忧地问道。

“那是我们的命。”薇拉在后面答道,“但对我和姐姐以及凯蒂你来说,义龙已经在我们孩子的出生证明上签字,这个义务他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站在爱人的角度,我们也应该无条件相信他,难道不是么?”

凯蒂被薇拉的逻辑给震撼住了,她几乎握有林义龙所有的把柄,可认真考虑后,却发现这些把柄并不能对他又什么实质的损害。凯蒂一旦想用这些把柄来钳制林义龙,就意味着她和林义龙完全翻脸,后果十分致命。

“去那里也很好。”薇拉继续说,“我和姐姐可以试试别的生活,我们之前要么太穷,要么就像现在这样太过富裕,缺乏直接和当地人的联系。能聊天的,只有我爸爸之前的学生和同事。”

“你们这些话都对,可你们住在布莱肯林场意义上肯定差远了啊,我们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被鸠占鹊巢了。”凯蒂见耶昂姐妹已经正在给谭尼卡和娜塔莎的用品打包,知道她们肯定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你知道,除了我们,义龙心里又有其他人了。”

“那个芭蕾舞演员?”纳迪亚问道。

凯蒂点点头。

“她不可能。”纳迪亚否认道,“按照义龙的考量,他不可能允许一个芭蕾伶娜抛弃自己事业来威尔士照顾他生活的,这一点无论在凯蒂你身上也好,在我妹妹未来身上也好,还是在我身上也好,都是这样的。我不相信他会为了那个芭蕾伶娜改变他自己一贯的标准。虽然有可能被凯蒂你形容为狂妄,我还是要强调一点义龙经常跟我们说的让我们对自己的魅力有自信的议题。”

凯蒂彻底无语了,她发现自己和林义龙认识时间最长,却并不像耶昂姐妹这么理解他。这大概就是林义龙对她短暂离他而去的报复。

“既然如此,你们已经选好房子了?”凯蒂想到了这个问题。

“在基雷。”薇拉说道,“就在克莱因公园外面,能从卧室看到布里斯托海峡。”

“那也十分不错呢。”凯蒂说道。

“是吧。”纳迪亚说道,“我和薇拉为了我们女儿们布置房间费了很大的心思,我们只希望女儿们能够健康成长,然后有一个不令她们自己后悔的人生。”

“没错。”林义龙的声音在卧室中响起,他和艾米在谢列梅捷沃机场分手后,直接回到了布莱肯林场的家,把三人的谈话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听下来,“不过这话听起来,给我感觉现在的人生让你们十分后悔一样。”

“唉,跟你没法用语言解释,虽然之前想的人生目标都实现了,可感觉上有些不对头。”纳迪亚说道,“总感觉太快,正因为来的太快,我怕去的也太快。”

“这种问题没什么需要特别纠缠的。”林义龙爽快地答道,“我现在特别信奉决定论,或者说宿命论——人的未来其实是已经被选择好的,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未来都在那里,甚至嘴上总宣扬反抗命运的那些人,他们的命运其实在于反抗,而不是在于他们认为的那种被其他人强加的命运。这一点看开了,剩下的一切都顺其自然了。所以,在某些方面,薇拉其实看得比纳迪亚和凯蒂都要透彻。”

林义龙的称赞让薇拉的脸抹上了不那么自然的红晕。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我记得你不是要在新西伯利亚呆上个一周谈谈那儿的风水么?”凯蒂问道。

“谈完了,一切都很迅速,就这么快的回来了呗。”林义龙答道。

“正好,这周周六我要请坎特伯雷主教为我们孩子施洗。”凯蒂说道,“好不容易找人帮我约到的。”

“可我不是教徒呀。”林义龙答道,“就连谭尼卡和娜塔莎的受洗仪式,我也是在旁边看着的。”

“没事儿,这次你也可以在旁边看着。”凯蒂答道,“这么重要的仪式,孩子爸爸能不出现么?就算没什么宗教上的见证感,帮着录像拍照总可以吧。”

“也对。”林义龙答道,“我应该把女儿们的洗礼时的玉照都存下来,等她们长大之后可以和孩子妈妈一起捉弄她们。”

“你存了谭尼卡和娜塔莎受洗照片?”纳迪亚问道。女儿受洗的时候,她没见过林义龙拿手机记录来着。

“当然啦,我没跟你们说么?”林义龙拿出自己的手机,把林父林母用手机拍摄到的小耶昂姐妹的洗礼仪式的视频传给纳迪亚和薇拉。

“这次夏休,真的做了不少事儿呢。”凯蒂说道,“把孩子生了,又见证了她们的‘第二生’。”

一家人的寒假(2)

“真的,寒冷的时候就想在卧室里抱团取暖。”艾米叹道。

女儿们回来当天,整个南威尔士就开始飘雪花,一夜间布莱肯林场各处都变得银装素裹,没人愿意早起。

“早饭怎么办?”林义龙问道。

“应该让爸爸解决!”凯蒂把林义龙推上了前线。

凯蒂的建议得到了耶昂姐妹和艾米的响应,于是林义龙很不幸地成了牺牲者。

早餐做起来不算难,只需要煎一些荷包蛋、培根和番茄就很好,剩下的香肠、薯角包都可以用烤箱加热。

忙活了半小时,林义龙终于把所有的食物都烹饪完毕,打了电话,叫女儿们下楼吃饭。

“其实,按照英格兰的餐桌礼仪,女士们吃早饭,不在餐厅,而应该在床上吃。”待所有人就坐之后,林义龙吐槽道,“所以,吃早饭的这个时候,在座的的所有人,有一算一,都是绅士,而不是女士。”

这句玩笑话得到了女儿们的响应,欢声笑语立即充满了厨房。

愉快地吃完早饭,林义龙继续他昨夜未完成的房车旅行。

虽然已经接近边缘,可他们仍然处于极圈内,只能通过车大灯看到外面的样子。

车速很慢,在积雪黑暗的道路上,一定要非常小心。

副驾坐着波莉,虽然传送门的原理更吸引她,但是她现在只能在副驾驶位置上帮助她爸爸留意道路两旁的状态。

“说起来,这好像是我们父女第一次单独呆在一块吧。”林义龙这么说,“你和塞莉总是不分开。”

“是的。”波莉拘谨地答道,她不能说自己在成长过程中缺乏父爱,林义龙一直在她内心里是一个非常体贴入微却软弱父亲形象,可最近几个月她的观念发生了180度的变化——原来自己之前觉得过于坚韧强势的母亲才是在与父亲关系之间受摆布支配的一方——面对这样“表里不一”的父亲,波莉不能说自己不怕。

“你是我的女儿,爸爸我是应该可以被信赖的。”林义龙非常明白波莉的感受,“你对爸爸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

“可是爸爸和我们接触的时候为什么对自己的这些经历从来不提及到呢?”波莉问道,“难道是我和塞莉内心太过于脆弱么?”

“我和你妈妈的关系,一时半会讲不完。”林义龙答道,“之前爸爸和妈妈也分手过,不像你认为那样那么简单的。”

“这不是最好的讲故事的时间么?”

“那从哪儿讲起呢,就从我开始在伦敦工作,遇到你妈妈的时候开始讲吧。”林义龙于是把当初怎么遇见凯蒂,后来又如何介入凯蒂弟弟约翰和青梅竹马汤姆之间的纠葛慢慢讲清,当然没有提及凯蒂和他如何在“化妆舞会”再次遇见的孽缘,“......在万念俱灰下,你妈妈就决定和爸爸保持这样的关系了。”

“啊?还有这样的事儿!”波莉惊讶地说道,“那个汤姆,是不是......前几天的上议院议员托马斯?”

“是的。”林义龙没隐瞒,“现在波莉你也进入大学了,你也应该稍微听说一些同龄人当实习生或者职场新人光鲜背面的姿态了吧。”

“对。”波莉现在才明白母亲为什么之前说过和林义龙一起“不会不开心”——如果把自己代入进母亲的视角,是父亲在母亲最脆弱的时候变成了她的心灵支柱——“我和同学聊天的时候她们也抱怨过,可没想到妈妈也曾经这么凶险......”

“真是的,跟孩子讲这么多原来的事儿干什么。”凯蒂进入生活区嗔怪道,她在家一直找不到波莉,就知道波莉在林义龙这里,“这样的叙事让我感到内心又在滴血了。”

“妈妈之前真是抱歉。”波莉向凯蒂道歉,“是女儿我有些想当然了,妈妈当年真的很辛苦。”

“是吧!”林义龙笑道,“有什么难处可以跟爸爸妈妈聊一聊。”

“可是,在塔提亚娜和娜塔莉亚两个姐姐那里,我有点陌生呀。”波莉不安地说道,她之前孩子气的担忧烟消云散,“她们不喜欢我怎么办。”

“学着相处呗。”林义龙把这个问题扔给了波莉,“谭尼卡和娜塔莎也是我教育出来的,你们的喜好应该差不多,不会太过辛苦的。”

“好!”波莉为林义龙和凯蒂献上了女儿的亲吻,通过传送门回去了。

“唉,你真的是多此一举。”凯蒂整理了一下身上的T恤和长裙,向林义龙抱怨道。

“这种事儿,只有在旁观者更能令女儿信服把。”林义龙说道,“波莉和塞莉明显对你心里有芥蒂。”

“真抱歉,让你费心了。”凯蒂能理解林义龙的想法,自己作为经历这些事儿的人,必然有些事情角度让人疑惑,可从亲密的第三人嘴里说出,真实性就大大增加了。

“这不算什么。”林义龙笑道,“再过几个月,我们都一起生活将近20年了。”

“时间过得真的是太快了。”凯蒂叹道。

“凯蒂你来干什么,不会是来找波莉的吧。”凯蒂之前说要去镇上参加“无家可归者”的慈善筹款。

“不是,但和波莉也有点关系。”凯蒂叹道,“义龙你知不知道波莉来这里跟你聊天的契机是什么?因为我们近一年关系给姐妹俩造成的困扰,她们10月份的时候在伦敦被不明身份的星探发了一张试镜邀请,希望她们能成为模特,获得高额收入摆脱我们生活。”

“真是毫无意义的自尊心。”林义龙发现他已经到了极圈之外,昼夜交替虽然短暂却也恢复正常,便不着急继续向南赶路,在公路附近一个萧索破败的小镇停步,“其实我们应该给孩子树立一个这样的信心——无论她们想怎么拼搏,就算失败了,也可以回到我们的这里,当成避风港;而不是像我们年轻时候那样,被父母寄予厚望所以不敢辜负。”

“你说的没错。”凯蒂认同了林义龙的话,答道。

番外12——一家人的寒假(3)

波莉的两个姐姐——谭雅和娜塔莎——是有让波莉紧张的资本的。

当她们母亲19岁时还在艰难地适应异国生活并纠结于处理学费账单时,拿着优秀奖学金的谭尼卡和娜塔莎在18岁就拿到了最顶尖大学学士学位。虽然自己也是其他家长口中形容的“别人家的孩子”,也比姐姐们在年龄上小了一岁半,也在大学呆了半年,波莉和塞莉对自己的能力还是觉得面对姐姐们信心不足。

更令她们沮丧难过的是,把七成精力投入到芭蕾上的秀妍和素妍,竟然也能凭借8科高分入学成绩和她们同一年进入大学,而且学习两不误。

同为临床医学的萨拉被娜塔莎叫去给一头黑牛做盲肠肿瘤手术的示范,秀妍和素妍要日常练舞,纳迪亚就自己女儿把波莉叫去骑马散步。

两个人穿着英姿飒爽的骑装,骑着两匹棕黄色的矮种马在洁白的林间小径中穿行。

布莱肯林场当作隔离带的道路因为年久失修,从之前平坦柏油路变成了现在的略颠簸碎石路,倒是很适合威尔士峡谷的矮种马。

“真的像是维多利亚时期的贵族小姐们的狩猎。”波莉说道,“而且是在自己家里。”

“我想这么跟妹妹出来,聊些女孩的话题。”谭雅试着和波莉交流,两人一起乘车回家,可彼此之间仍然不算熟悉,一路上姐妹之间也没说上几句话。

“我之前一直没想到名闻遐迩的塔提亚娜竟然是我的姐姐。”波莉说道,“所以,当时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有点惊掉下巴。”

“其实在波莉你出生之后的两个月,我们就见面了。那时候我20个月。”谭雅笑着,“所以我们那时候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那么年幼姐姐就能记事了?”波莉问道。

“嗯。那时候我记得你在襁褓里,有一天看护班回家我被爸爸告知,让我和娜塔莎来看小妹妹,然后就看到了凯蒂姨姨还有她的两个孩子。”

“我们家的家庭观念从那时候开始就那么扭曲了。”波莉问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吧。”谭雅说道。

“那姐姐就这么接受了?”

“我当时确实有点疑惑,不过没人教我家庭伦理。但相比于家庭问题,在我和娜塔莎的教育问题中,其他人认为我和妹妹学习成绩上更特殊,就没怎么提起这些事儿了。”

“其他人?”

“就是觉得我和娜塔莎是异类的班级同学,我和娜塔莎上学岁数太小了。”谭雅答到,“我和娜塔莎就用'其他人'指代。除了至亲,在我们看来都是其他人。”

“这么说,谭雅姐姐一定很寂寞吧。”波莉突然和谭雅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感,她和妹妹萨莉也是如此,“素妍和秀妍甚至比我们还惨,她们被整个学校的人敌视,直到和我们同寝室的那些日子——只不过那时候我们还没相认呢。”

“我们都一样。”谭雅也陷入了某种寂寥感,“不过,现在有你们就好了。为了增强和妹妹们的感情,我和娜塔莎也要跟你们当室友了。”

“姐姐之前不是住在金士顿的爷爷奶奶那里么?也要搬到河岸街?”波莉不太明白。

“爸爸要把那座宅邸卖掉。说是已经找好买家了,所以安排我们到河岸街住。”

“真不开心。爸爸要把我们的回忆都卖掉。”波莉抱怨道,“妈妈之前在金士顿的公寓售出了;在博纳斯海滨的联排别墅也没有了;素妍和秀妍在博纳斯的家也移交了。”

“还有我们在基雷的房子,素妍和秀妍之前在伦敦居住的公寓。”谭雅补充道,“我们就剩下这里和河岸街的公寓了。”

“有些感觉变成了无家可归者。”

“事实确实如此,但如果谈论到‘家’这个概念,我要为爸爸辩护一下。”谭雅拿出了她的银行卡给波莉看,郑重其事地指了指在机构号码,“虽然我们在不同地方住,但从出生开始,我们的家就在布莱肯林场。如果波莉你看过你的出生证明,就能发现从我们出生的时候开始,我们的各项地址从未变过。”

“......”拿出了自己的银行卡,波莉查询到这张银行卡所属分行的机构号码确实指向一家在卡迪夫的商业银行。网购时,填写的地址也都是一个邮政信箱而不是她的住址。

“所以,理论来说,我们在其他的地方才是像读寄宿学校时的那种寓居。”谭雅解释道,“只不过,我们之前太粗心,并不知道这一点罢了。”

“......”波莉完全沉默。

“那姐姐愿意接受我们这样的家庭形式?”波莉提出了她的疑问。

“为什么不呢?”谭雅反问道,“除非爸爸妈妈烦我了,我不打算离开父母独自生活。我们之前又是那种相似的经验,就这么在家无忧无虑地当个小女孩似的就很好。我相信娜塔莎也是这么想的。”

“我之前希望自己的生活就按部就班地保持就好。”波莉说道,“就在刚才我听过了父母的爱情故事,才发现其实我和姐姐的选择真的一样。”

“对吧!”谭雅说道。

“那为什么姐姐要在伦敦工作呢?”

“主要是我想看看自己能有所成就到什么程度。”谭雅答道,“我相信这也是爸爸妈妈想看到的。”

姐妹俩又聊了聊各自的兴趣爱好,果然和林义龙聊得差不多,姐妹俩“各自”的兴趣其实是“共同”的,除了容貌上的差别外,两人的特性远少于他们的共性。

“波莉你真的是我的亲妹妹。”谭雅叹道,“爸爸真的是罪孽深重呢。”

“对吧!”波莉冲姐姐眨了眨眼,姐妹俩随即捧腹大笑。

吃午饭的时间还有半个钟头,谭雅和波莉于是骑马回返。

把马送回到马厩,取下马具。回到家就看到素妍和秀妍还在艾米的监督下苦练——作为爸爸的林义龙在一旁弹钢琴伴奏。

“上午暂时到这里。”看到谭雅和波莉回来,林义龙看了看时间,给还在全身紧绷着的素妍秀妍解脱出来,“小姐们换件衣服准备吃午饭。”

番外13——一家人的寒假(4)

午餐是纳迪亚按照林义龙的要求准备的,选择的是三明治的变体——汉堡——配菜是薯条。

每一个人面前有四种不同肉质夹层汉堡拼成的,上面分别写着“鱼肉”“猪肉”“牛肉”“虾肉”四种不同标记的竹签。

“这是牛肉么?”塞莉问道,她一上午都在按照薇拉的指示对一头牛实施麻醉术,然后当了主刀术者娜塔莎的助手对手术进行了观摩,午餐对牛肉有些反胃。

“你吃吃就知道了。”林义龙给自己倒了一杯零度可乐,笑着说道。

“是真的。”塞莉小心地尝了一口,是牛肉的口感和味道。

“你确定么?”

“确定!”

“我也确定!”素妍举起了手。

“其他人呢?”

“是牛肉,没问题。”

“确认是牛肉了,而且是非常好的牛肉!”艾米发表了她的看法,“有点像之前在哈罗德吃到的那种霜降牛肉。”

“附议。”凯蒂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请吃下一片。”林义龙在每一个家人旁边都发了一张表,让她们不受“从众思维”的限制,回答她们最实际的感受。

以试吃为主题的午餐持续了三十分钟,然而就算是分着回答,所有人的答案也近乎相同。

“很遗憾地告诉你们。”林义龙吃着自己面前的那份培根牛肉汉堡,“你们全部都答错了。”

“什么意思?”

“因为上桌的肉,没有一片是真的肉类。”林义龙答道,“你们知道人造肉吧!”

“知道!”

“现在人造肉有两种不同的模式,一种是植物蛋白模拟,一种是骨骼肌干细胞培植。”林义龙解释道,“这就是后者技术路线的制成品,通过合成的细胞营养液利用克隆技术进行的人造牛肉。”

“这不还是真肉么?”娜塔莎插了句嘴,“只不过不是天然的罢了。”

“你能把一片牛骨骼肌成为牛肉么?”l林义龙笑道,“我们定义牛肉是’从牛身上取下来的肉’!这不是从牛身上取下来的,所以不算牛肉。”

“只不过不是天然的而已,爸爸在耍赖。”薇拉支持自己女儿。

“行啦,虽然最后肯定按照逻辑是我赢,不过就是这个意思。”林义龙说道,“你们尝出来有什么区别了么?”

“倒是没有。”

“这就得啦!”林义龙说道,“因为这种东西成本并不算特别低,但如果发生危机时应对总是没问题的——直接在生物工厂利用储备的化工材料直接合成,比用同样种类的饲料养动物要好得多。因为培植的难度是相同的,如果能做成金标肉肉排还是可以盈利的。”

“然而真正能消费得起的人并不会吃人造的金标肉肉排;剩下的人该买不起的还是买不起。”凯蒂点出了这项技术商用的最大问题。

“也就是说,不到牛肉产能危机时,没什么商用前景?”纳迪亚补刀。

“至少,我们每天都能吃到霜降雪花牛肉!”林义龙决定忽略掉这个实质问题,“因为我们的试验场地是充足的,可以管够吃。”

“真的是很令人意外的发现呢!”薇拉起身,把自己剩的最后几根薯条放在林义龙的盘子里,收拾了自己的餐位,离开了。

有了薇拉带头,其他人也觉得林义龙的笑话无趣,也处理好自己的盘子和餐具,离开了。

最后在厨房里,只剩下林义龙一人。

“不可能这么简单吧。”带头逃跑的薇拉第一个返回,这么问道。

“难道薇拉你不觉得解决食品问题是出发点,然后再考虑其他问题么?”林义龙反问道,他为了观察孩子们的反应,汉堡只啃了两口,正把自己的食物放回烤箱重新热。

“因为娜塔莎和塞莉可能想不到其他运用方式,凯蒂也不算太熟悉生物工程学。”薇拉端了一杯茶回到了餐桌上,“这肯定不是你考虑的这项技术的应用方式吧。”

“肯定不是呀。”林义龙答到,“但女儿们的回答让我有些失望。”

“给她们点时间。”

“不给了。”林义龙答到,“以孩子们的联想力,这是应该能在饭桌上推论到的结论,既然想不到就算了。”

“那义龙你的想法呢?真的是直接商用?”薇拉问道,“如果按照你的设想,其实骨骼肌和内脏的培植方式没有本质区别,甚至因为构成,还要更难一些。”

“虽然我知道第一个能想通这个问题的,应该是薇拉你。不过我没想到竟然薇拉这么快。”

“我的博士论文写得就是如何建立免疫通道攻击癌细胞。”薇拉说道,“所以,即使是终末期的患者,只要免疫系统没什么事儿,我们都能通过基因测序对症下药做到根治。至于器官移植时的排异反应,论文里面是有所涉猎的。”

“.......”原因竟然还是自己头铁,林义龙悻悻然地换了话题,“最后,薇拉觉得午餐的这些鱼和肉类怎么样?”

“我跟娜塔莎的结论相同,本来就是对应的牛或者其他动物的骨骼肌和脂肪,能有什么分别。”薇拉问道。

“按照饭量,我们家如果宰牛的话,规模不到100头的牛不够我们天天吃的。“林义龙答道,“所以,用这个当一个合理的补充,以后那些天然黑牛就是我们的基因库,用不着捕杀了,想吃肉的时候,从它们身上抽些血,实验室培养三天就能有顶级的雪花牛肉了。其实最关键的问题是,只要把实验室的流程规范化就能变成自动化的流水线生产,不需要专人去屠宰牛。此外.....”

“还有什么原因?不会是所谓的对牛的‘人文关怀’吧。”

“当然不是,我想的是,我们这样通过实验室培植出来的牛肉账单都可以走‘研发开销’而且不用去买牛肉,天天都有免费的高价牛肉吃。”

“......”薇拉十分无语,林义龙转了这么一大圈,只是因为懒,不想自己送牛去屠宰场,“我倒有些问题,如果换作是人类器官的话,最快培植大概多长时间?”

“如果不考虑成本控制,采用各个部分的拼合方式的话,培植一个人类肝脏大概需要4-5天、胰脏和脾脏3-4天、肾脏10-12天、心脏5天左右。”林义龙答道,“但我觉得,医学伦理委员会是不会同意这种大胆的创新的。”

“我知道我的男人会有办法的。”薇拉笑道,“毕竟有人付你们的餐费不是么?”

番外14——一家人的寒假(5)

和薇拉一起收拾了一下厨房,林义龙也没去享受驾驶魅力——当地时间与GMT差了4个小时,而且又是高纬度地区,昼短夜长已经天黑,不适合继续旅行。

于是,他就把下午所有时间都拿出来陪伴谭雅和娜塔莎。

这倒不是他厚此薄彼,忽视其他女儿,而是小耶昂姐妹在过18岁生日的时候他正忙于其他事务,没有在女儿们的成人式上出现,所以单独拿出一个下午,任她们差遣。

大部分的英国人或者俄国人的成人礼一般都在中学举行,小耶昂姐妹也没有去和其他青年人一起去狂欢的契机,只是在成人礼当天去了两个大使馆和市政厅,分别在三名不同国家的礼宾官员的见证下宣誓效忠,并吃了一顿差强人意的晚餐,就算完事儿了。

“成人礼在官方层面的事儿,我们家其实不在乎。”在去卡迪夫的车上,林义龙为自己没有出席女儿们的成人礼做了十分苍白的解释,“因为无论怎样,你们都是爸爸的孩子。所以,你们也不必在意。不过我得提醒你们俩,从成人那天开始,你们从三岁开始每年都存的1200镑的基金就可以支配了嘛。”

“就是说,我们还是爸爸‘关不住的女儿’?”

“别搞错了。”林义龙摇摇头,“我只是说,在家庭层面,我对你们没什么更大的期望,不要有这方面的压力。”

“因为我们是女孩?还是因为我们没跟爸爸的姓?”谭雅有些幽怨地问道。

“都不是!我不会这么说!别多想!”林义龙连忙否认三连,“对我而言,无论女儿怎么样,只要保持‘存在’,就让作为爸爸的我安心很多。这就是我对女儿们的最高要求。”

小耶昂姐妹的颜色又恢复成笑模样。

“爸爸真的这么想?”

“当然!”林义龙答道。

“那我们之前妈妈跟我们说的考核算什么呢?”娜塔莎问道。

“在能力上,算得上是爸爸对你们能够自立的一种考验吧,但这半年,无论从你们的工作还是生活,我感觉还说得过去。即使是我们不在了,你们也可以独立地不依靠任何人生活了。”林义龙答道。

谭雅和娜塔莎在这半年被林义龙分别设置的两次大考,一次是谭雅的交易机突然失灵而导致的抛空失风;还有一次是系统故障导致的医疗事故——这两次危机的处理,女儿们表现得都很完美。

“那我能不能不去继承妈妈的工作呀。”谭雅忐忑地问道。

“不能!”林义龙答道,“虽然爸爸这里的考核完成了,但那是你作为妈妈女儿的考核任务,而且工作本身也不过是朝九晚五的工作。”

“姐姐你就认了吧。”娜塔莎在旁边添油加醋,“你看我不也是天天都要在医院在这里实习,在那里实习,在这大半年,甚至爸爸妈妈都没见到。”

“不过你们不用这么担心,反正可以借助‘特殊手段’往返这里和伦敦公寓。”林义龙说道,“伦敦毕竟比威尔士的市面大得多,女儿们没准在大都市的生活中遇到了自己人生中的挚爱也说不定。”

“不要,现在年轻男人要么特别浅薄,要么特别隐忍。”谭雅评论道,“按照妈妈的标准,又得长时间接触寻找闪光点,我连厌恶都来不及,更不会主动接近了。”

谭雅和娜塔莎和她们父母一样,十分内敛——或者说,因为刚开始的时候,接触的就是难度大程度精深的领域——或者说,她们有承继自林义龙那种孤芳自赏的傲气。

这未必是好事。

“你们妈妈可是相处了很长时间才找到爸爸身上的闪光点的。”林义龙笑道。

“爸爸的刚开始闪光点不就是‘钞能力’么?”不像凯蒂,纳迪亚和薇拉把和林义龙交往的全过程向女儿交代的很清楚,“只不过后来,无论是妈妈亦或是薇拉姨姨发现了爸爸身上更多可以一起生活的理由。不过,因为爸爸在我们身后,‘钞能力’这样就不能充当吸引我们注意力的闪光点了,至于后面是不是隐藏起来的闪光点我们也没那个耐心知道。”

“我不得不承认,你说得没错。”林义龙答道,“这就是作为父母能提供给你们的选择权——某种你父母一直都想拥有的自由,你们想不想应用这份选择权完全取决于你们自己。”

谈话持续了大半个小时,他们就到了卡迪夫市中心。

停好车,谭雅拉着娜塔莎的手去逛商店,林义龙一旁跟着作陪。

“说实在的,威登哪里都好,就是商标太显眼,跟土豪一样,穷显摆;‘古奇‘的样式虽然低调,但样式和花纹像是你们爷爷奶奶那个辈分的,土气;巴黎家又太过鲜艳,花里胡哨.......”林义龙一家店接着一家店吐槽,“女士类的话,虽然我不是什么专家,但我挺喜欢‘沙奈尔’或者‘赫尔墨斯’的风格,如果成衣风格实在没有你们喜欢的,我们还可以去弄点订制款。”

“爸爸的观点真的是太直了。”娜塔莎吐槽道,“难怪妈妈她们从来不想让爸爸跟她们一起逛街。”

“我不想欺骗自己爱人自己的观感。”林义龙答道,“观点总是直来直去的。”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爸爸到了30岁还没有女友的原因了。”娜塔莎回答道,“如果我是爸爸那个时候的女友,我也受不了爸爸直接跟我直接说实话的策略。哪怕为了取悦爱人,骗骗她们也可以的呀。”

“我今天就从女儿骗起。”林义龙笑道,“想买什么就去买吧,我来用俏皮话恭维称赞你们。”

然而,姐妹俩没给林义龙“花言巧语”诓骗她们的练习机会,进入了音像店,买了几张黑胶唱片,就在购物中心逛来逛去的,试试这个试试那个,可什么都没有买。

“我们到底来购物中心干什么?”林义龙问道,“怎么什么都没买。”

“爸爸真的太笨了。”谭雅说道,“估计,也就只有妈妈和作为女儿的我们才能受得了爸爸。”

29 Contingency

大主教的驻地当然是大教堂,不列颠一共只有两个主教区,南部的坎特伯雷和北部的约克;但坎特伯雷是卫理宗的大本营,又是全英格兰的宗教首领,故而坎特伯雷大主教的地位远胜于约克大主教。

凯蒂能拜托到坎特伯雷大主教为女儿们洗礼完全偶然,倒不是因为凯蒂的面子多么值钱,只单单是由于坎特伯雷大主教的家乡在西格拉摩根,愿意为北爱尔兰的阿尔斯特人的卫理宗教徒洗礼。

“洗礼仪式在博纳斯的教堂进行。”凯蒂谈起了洗礼计划,她稍微有些私心,想至少女儿们在洗礼这个仪式上的排场稍微大一点,至少在教父教母的选择上,让女儿们的“教父教母”来头更大。

“孩子的教父教母选好了没?”林义龙刚好问到了这个问题。

“有人选了。”凯蒂答到,“教父是福克纳主教,教母是艾尔德林教授。”

“这是哪两位?”

“艾尔德林教授是我在杜伦的圣保利乌斯学院的学院长,我和她关系还不错。”凯蒂介绍道,“她去圣保利乌斯学院前,是威尔士大学的教授,算是半个威尔士人。”

“没听说过。”林义龙答到。

“没听过实属正常。”

“等等,辛克莱主教就是那位上议院神职议员?”林义龙突然想起这个人来了。

“是的,他也是指导过我的教授之一,现在是杜伦大主教。”

“......“林义龙想了想,没答话。

“她们的食宿都安排好了?”林义龙问道。

“一切放心,不过艾尔德林教授想之前跟你聊聊天。”

“怎么?”林义龙很意外,他和学界没什么联系,只是在自己网站上经常口胡写两篇法律发展展望,但也不算什么特别重要的观点。

“是这样,我怀孕那阵,我拿你在我们律所网站上挂的论文去往一个学报期刊投了稿,他们收录进了期刊。”凯蒂红着脸说道。

“啥?”林义龙有些诧异,“那些都是可乐咖啡喝多了胡编出来的。”

“但你知道,这篇论文的发刊时期刚好发生在前几天电子港湾的泄露发生的三天前。”凯蒂不好意思地说道,“然后里面的东西就被用来当成是教科书式的预言范本了。”

“可我说的,都是已经在讨论现有的保护措施的基础上的呀。”林义龙惊讶地反问道,“也就是一个毕业本科生的水平,怎么让一位大学教授来跟我讨论这个议题的?”

“她很想知道,如果你来预测,欧盟委员会会采取什么措施。”

“怎么,还要让我写一篇连载式的论文提出可能的解决方案?”林义龙反问道。

“那就是你和她之间的事儿了,我只负责传话。请不要忘记,她即将是我们女儿的教母。就算不想谈也务必待她尊重一些。”凯蒂笑道,然后把这个问题重新踢给了林义龙,”女儿的洗礼仪式是在周六上午?按照惯例,我们周五晚上,应该请教父教母一起吃晚餐。到时候在就餐前聊一聊吧。“

“可以。”林义龙想了想,“希望别太尖锐,我记得辛克莱大主教也是法学出身?怎么越来越像圣诞节前律师公会的年度聚会呢?”

“我只认识这个行业的,所以找同行当教父教母不是很正常?”凯蒂透出了一种埋怨的意味,“要不,你来帮女儿们找找,可以同时有好几个教父教母。”

“呃......”林义龙沉默了半分钟,也没拿出什么更可行的方案,“我周五下午突然有时间了。”

“啊,那一切都太美好了。“凯蒂说道。

“带上波莉和塞莉,跟我来。”林义龙提出了他的要求,“波莉和塞莉总要让爷爷奶奶看一看的。”

“现在?”凯蒂嗫嚅道,“缓两天不行么?”

“孩子马上就要接受洗礼了,我觉得爷爷奶奶应该有在洗礼仪式前看到自己孙女的殊荣,你觉得呢?”林义龙问道。

“她们毕竟不算婚生子,不会受爷爷奶奶的伤害吧。”凯蒂问道。

“你大可放心,我父母不是什么野蛮人。”林义龙说道,“不过,他们说英语说得不怎么爽利,有些东西听着就好。”

“......”

林父林母是波莉和塞莉出生的第四天——也就是凯蒂从医院初元的那天——知道他们又多了一对孙女的。当见到波莉和塞莉时,“老两口”长吁短叹,一边数落着儿子的罪孽,一边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地接待凯蒂。

“小姐妹真漂亮!”在谭尼卡和娜塔莎出生时,林父林母也是这么说的。

“毕竟是我的孩子,能不漂亮么?”林义龙拍着胸脯,这么说道。

林母拿来两对蝴蝶结,扎在波莉和塞莉的腿上,“小姐妹俩真好玩!”

凯蒂在林父和林母的住处呆了三个小时,四人一起吃了晚饭才分开,在把凯蒂和波莉塞莉送回林场主宅后,林义龙重新回到了林父和林母的小楼,来聆听“父母的教诲”。

林父林母罕见地没发怒,他们只是想听林义龙的解释。

“......所以,我需要这么一个帮手,如果不能把凯蒂完全变成我的人,完全相信是不可能的。”林义龙详细地解释了他的动机,“同时她也愿意从事这方面的事业,所以一拍即合。”

“你这样让纳迪亚和凯蒂相互冲突,会不会直接掀翻我们林家这艘小船啊!”林父问道,他大概能明白林义龙的策略,甚至认为儿子做得对。

“可我们家不是什么世家,没那份底蕴来平息事端,尤其这里还是英国。”林母分析了林义龙理论中的利弊,不禁赞同了儿子的选择,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没给林义龙弄出一个兄弟来帮他分担,“虽然你说的都对,可我还是感到有些惴惴不安。”

“所以,波莉和塞莉,于我于她都是需要的爱情结晶,作为我们亲密关系的见证。”林义龙道,“可她们无论如何,都是我亲爱的女儿们,是爸爸妈妈可爱的孙女,和谭尼卡与娜塔莎没什么不同。”

“你现在是一家之主,你自己做决定,别把我们这个家拆散就好。”林母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不过,我的儿子我应该是最了解的,按照你的布置,我觉得你应该还有其他备用策略吧。”

“有。”

“我能问问有几个么?”林母问道,“我和你爸爸不想总被蒙在鼓里,到了最后才像这次被儿子告知,突如其来地‘喜当爷爷奶奶’。”

“只有一个,也是妈妈在伦敦的熟人之女。”林义龙绝望般地从喉管里挤出和艾米的交往历程。

番外15——一家人的寒假(6)

林义龙带着女儿们过一片片的居住区,最后到了城市街附近的一个自助火锅店。

显然,一个看似30出头的男人带着两个容貌漂亮身材窈窕的少女来火锅店总是会引起人们的注意的。来这里打工的服务员们十分艳羡地看着林义龙和他的两个女儿落座。

“火锅还是自助?”服务员向林义龙——一行人中唯一的亚洲面孔——询问道。

“你们定吧。”林义龙让女儿们点餐。

“爸爸告诉我们,这里可以既吃火锅,又可以取自助的那种套餐。”谭雅用通顺但不流利的普通话点着餐。

“我知道了,是那种全场自助餐对吗?”服务员见谭雅说话有些不太顺当,也放慢了语速。

“是的。”谭雅答道,“还有,镑就有无限量饮料喝?”

“没错。”

“请把那个也加上。”谭雅说道。

“请问要什么锅底?”

这时候,谭雅就不太明白了,于是以疑问的眼神看着林义龙。

“‘锅底’就是火锅涮肉涮蔬菜的那种给食物添加风味的火锅汤底料。”林义龙用英语帮女儿们做解释,“有原味的白汤锅底、菌汤锅、麻辣锅和西红柿锅。”

“我要白汤锅底。”娜塔莎在一旁说道。

“我也要白汤的。”谭雅让林义龙帮她点餐。

“那就来两个清汤锅底,一个菌汤锅底。”最后还得林义龙下订单,林义龙选择了他最钟爱的菌汤锅,“饮料的话,我女儿们更想喝乌龙茶,我自己要可乐。”

“好的,马上来。”服务员说道,“这是大叔你女儿们么?”

“怎么,我们看着不像么?”林义龙笑问道,“她们最近想去她们爸爸的祖国看一看,正在练语言,我就到这里让她们体验一下语言环境。”

“抱歉,我不应该问这个问题的。”

“没事儿。”林义龙挥挥手,“我要多来点牛肉丸和牛百叶,至于我女儿们,多拿一些腐竹过来就好。”

“好的。”服务员记下林义龙的特殊要求,让厨房准备食物去了。

小耶昂姐妹拿了鸭肉和春饼当成开胃菜,给林义龙拿了几个炸鸡块。

“其实这里的饭菜怎么说呢,是经过完全本地化的,你们在饭店里点的,并不是爸爸回国吃得味道。”林义龙解释道,“娜杰日卡和维露沙却并不喜欢。”

“妈妈不喜欢中餐?”两姐妹十分好奇。

“对,你们洗礼仪式后,我们回去爸爸的家乡过春节,但是一直吃的都是西餐厅的西餐,至于中餐......也就吃了点芹菜饺子,因为这道菜在俄式菜肴里也有。”林义龙解释道,“后来,又在不同的情境中尝试了好几次,不过她们确实不太喜欢。”

“不是说好了,从爸爸祖国来的男生,都特别会做菜吗?”

“你们是怎么获知这个愚蠢的陈述的?”

“我翻阅所有的资料,他们都说自己是烹饪能手。”娜塔莎用理所当然的语气,“比如糖醋排骨、浇汁鱼、还有蒜泥白肉之类的。”

“爸爸会做意面、汉堡还有中式炸酱面,能不能算烹饪能手?”林义龙反问道。

“肯定不行啊。”娜塔莎说道,“至少得会做一项稍微复炸或者类似繁琐步骤的东西,比如回锅肉和盐酥排骨。“

“我会用电饭锅做饭,用搅拌机和馅。”林义龙说道,“还会摊鸡蛋煎饼。”

“那都是西餐,本来就没多少技术含量。”娜塔莎拒绝承认林义龙是烹饪能手的事实,“不会是爸爸的问题。”

“不会做你臆想中的中餐真抱歉呢。”林义龙颇为无奈地碎碎念。

谭雅和娜塔莎很少吃中餐,说起来,也许真的是林义龙的错——林义龙出国时,一点烹饪技艺也没有,等到了英国,他学做的东西大多都是西式菜肴——虽然在家火锅常吃,但除了火锅,也只有世界各国都有的炒饭而已。

“没事儿,我和娜塔莎原谅爸爸了。”谭雅笑道。

服务员端来了锅底、蔬菜拼盘、三种肉片拼盘与其他涮品的拼盘,打开电磁炉的开关加热。

“爸爸我可能是一个异类。”林义龙调和了三份火锅蘸料,放在女儿们面前,“虽然这样的餐食,本来应该越多人吃越热闹,但爸爸我更愿意自己一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吃火锅。对我而言,现在的三人已经是极限了。”

“我们能理解。”谭雅答道,她非常熟练地用筷子往自己的火锅里夹着肉片和蘑菇。

“其实你们还是不好理解的。”林义龙延伸了话题,“所以,你觉得像爸爸为什么会自己单独来这里吃火锅?”

“因为爸爸需要享受孤独,然后发现其实还是和妈妈他们聚在一起最好。”谭雅说道,“就像爸爸曾经跟妈妈说过的,正因为家里的风景很美,所以才需要到外面看看别的地方,对比之下就感觉家里更美了。”

“所以,和吃烤肉的时候才越多人越好相反,爸爸总是一个人吃火锅。”娜塔莎后面跟着吐槽,“我和姐姐不得不利用这次契机和爸爸一起'享受孤独'。”

“不愧是我的女儿,真了解我。”林义龙叹道。

非常安静地吃完饭,又去看了场电影,临近晚上十点,他们驾车回家。

“发现女儿占据了爱人的约会位置,感觉有些奇怪呢。”入睡前,林义龙对纳迪亚和薇拉这么发表着感慨,“尤其是一个普通工作日的晚上。”

“实在舍不得的话,完全可以让她们回来接我们的工作嘛。”纳迪亚打趣似地说道。

“还是让她们在伦敦呆着吧,女儿应该有女儿们的生活。”林义龙叹道。

“因为父亲缺位导致的渴求,仅此而已。”凯蒂在旁边加了一句,“反正没什么事儿,晚上去河岸街多陪一陪女儿们吧,毕竟按照标准,她们还不算成年。”

“我现在很难。”林义龙说道,“我不知道应该陪伴一个人,还是姐妹俩,还是聚在一起。”

“都不用。”艾米抢答道,“对女儿们而言,她们更需要知道‘能在家找到爸爸’这个事实。”

“我感觉我要有很多恋家的女儿了。”林义龙说道。

番外16——一家人的寒假(7)

短暂地睡了五个小时,林义龙在格林威治时间早三点就起床简单洗漱后进入驾驶室里,往圣彼得堡行进。

但是林场其他居民不可能起得这么早,路线选择上就任由林义龙自己发挥了。

在被风雪覆盖着的冰原行驶四个小时,纳迪亚和薇拉带着林义龙想要的奶酪火腿三明治早餐来陪他。

“话说,你们那个姨妈怎么样了?”林义龙随便找了个话题问道。

因为耶昂姐妹来英国的契机就是姐妹俩的姨妈嫁给了一个专门审查奖学金授予对象资质的英国人,姐妹俩才搭上了来英国的便车。后来形式变化,纳迪亚才在化妆舞会上和林义龙相遇。可即便姐妹俩到了英国已经20多年,无论是耶昂家的家庭聚会还是闲聊,这些耶昂家的人们从来不谈自己家的亲戚朋友。

“小姨......后来嫁去韩阳了。”薇拉说道。

“这二十年,你们一直没联系她?”林义龙问道。

“也不算吧。还记得我们搬去河岸街公寓的第二年,因为爸爸来伦敦做重质子疗法,不怎么熟悉,有两次就是拜托姨妈来伦敦指路的。后来,她就在北伦敦遇到她现在的丈夫,两人搬去韩阳生活去了。从那之后,就断了联系。“

“为什么呢?”林义龙问道。

“答案明明义龙你自己很清楚。就跟我们当初为什么即使付出一切也要呆在伦敦一样。”纳迪亚说道。

“好吧。”林义龙不再对这个问题继续纠结,“话说,我那位岳父大人,为什么不跟别的亲人联系了呢。”

“我们那个时候因为没钱,为了治疗费用,爸爸妈妈几乎落下脸把所有的亲戚情分都用尽了,但筹集到的钱仍然是杯水车薪。”薇拉答道,“义龙你作为被拜托亲戚,其实是经历过这种感觉的。既然情分尽了,为什么要联系。”

“我理解。”

“爸爸也闲下来了,每到休息日,他很想他的女儿们还有外孙女们。其他有闲空的时候,都去找你爸爸和林叔去钓鱼。”

“为什么不去拜访一下岳父大人呢?明明每天都可以。”林义龙不解地问道。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爸爸妈妈家是爸爸妈妈的家,不是我们的家。”纳迪亚在卡座里答道,“而且,每周日我们也一起做礼拜,唱圣歌,周日中午还会在爸爸妈妈那里一起吃晚饭,没什么问题。”

“这倒也是。”

随着距离圣彼得堡的越来越短,来往的车也骤然增多了起来。

“现在,只要跨越拉多加湖,我们就能到圣彼得堡了。”林义龙兴奋地叫着,“还有不到200公里!”

“那我们的计划今天已经提前完成了?”纳迪亚问道。

“没错。”找了一个空地,靠边停车,享用他已经变冷的早餐。

“至少咖啡是热的。”林义龙喝了一口薇拉放到他杯托里的饮料,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绿,“这是什么东西?”

“女儿们的爱心茶饮的大杂烩,一共三种。”

林义龙几乎是家里唯一一个每天必须喝咖啡的人:凯蒂和女儿们喝红茶;艾米和女儿们喝果茶;至于纳迪亚和薇拉她们,介于两者之间,喝果味的红茶。至于他现在喝的味道,包括红茶、饭前的有时候会喝的麦茶、蜂蜜柚子茶等多种口味于一身的透明液体。

“真.....好喝。”林义龙把杯子里的不明物质一饮而尽。

“孩子们看到爸爸如此珍视她们的劳动果实,一定很欣慰的。”薇拉看着林义龙的脸色,努力憋住笑,可最后还是笑出了声。

“请你告诉那些恶作剧演员。”林义龙努力地让自己恢复平静,“我一定会付给她们与之相配的对价的......在那之前,好像娜杰日卡和维露沙也参与其中了吧。”

“没,我们只是知道,但没参谋也没帮手,装作若无其事地给你端上而已。”薇拉笑道。

“好,公平原则,如果你们也能在我给孩子们付对价时同样地帮我个忙,这事儿就一笔勾销。”林义龙向薇拉伸手,“怎么样?”

“可以,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纳迪亚附加了条件,“就算是比如杯子摔了或者盘子打了,也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成交!”林义龙笑着和纳迪亚握了手。

“我能知道义龙你打算怎么做么?”薇拉旁敲侧击地问道。

“不能,这是爸爸和女儿们的恩怨。”林义龙用十分阴郁的声调答道,“作为帮忙的搬运工,还是不知道为妙。”

纳迪亚和薇拉只能祈祷林义龙不要把她们陷入到事情中不要太深。

整个上午(同时是东四区的下午),林义龙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把车停在濒海区的购物中心附近,然后就看到副驾上薇拉有些祈求的目光。

妈妈们不出门的原因只有一点,没有必要——网购送货和在线办公如此可靠的年代,她们并不需要亲自动身去那些商店进行购买。

这么虽然省事儿,却也削弱了她们的社会性,布莱肯林场的设施和自然环境再好,她们也是需要拥抱人类社会的。

她们的休闲地,并不在马斯塔赫或者其他南威尔士谷区乡村的酒吧和商店,而是在卡迪夫、布里斯托或者伦敦亦或是其他城市的俱乐部和购物中心——如果不计交通方式,从布莱肯林场到伦敦市中心所花费的时间甚至比去卡迪夫市中心更少。

(作者:其实并不是,直升机走航线直达的飞行时间大概在49分钟,而汽车行驶时间大概在44分钟)

所以,对布莱肯林场的居民们来说,林场与其说是位置偏僻,离群索居的林场,不如说是在整个英伦三岛围成的巨大城市里的一个“小型”近郊花园。

“换件衣服再去吧。”林义龙看了看周遭,纳迪亚和薇拉穿的都是家里穿的薄衣薄裙,和当地人区别实在是太明显了。

他自己倒是穿着毛衣和保暖裤,而且男人无论怎么穿搭都不会特别奇怪。

“好!”

30 教权

“我倒是觉得不列颠有一点非常有意思——明明是一个政x教合一的国家,然后一帮人总想搞信仰自由。”在和凯蒂去卡迪夫和波莉塞莉的教父教母见面时,林义龙这么吐槽道,“估计,连英国人自己都不太清楚这一点吧。”

“也就这样啦。”面对林义龙凌厉的吐槽,凯蒂应承下来,“不然,你以为当初为什么我家乡人认为我和汤姆都能进上议院了。”

“不过,神职议员却不行。”林义龙吐槽道,“其实主教们想争论一些事儿,他们必须要活得够久——因为只有资格够老的人,才能成为上议院的神职议员。然后可以有提案权,参加威斯敏斯特宫的各种发号施令的立法程序的讨论。”

“其实这些圣职人员有退休的权利的。”凯蒂说道,“一般都不会出现之前终身任职的情况。”

“和那些最高院大法官一样?”

“嗯。”

“这些教士们毕竟还是有自己的立场的,也能投票参与讨论。”林义龙反驳道,“与威斯敏斯特宫的生活紧密结合。”

“怎么感觉你才是泰晤士河畔金士顿的议员,而我不是?”

“因为我很好奇,这些人的薪水如何?”林义龙问道,“作为一个纳税人,不应该知道......”

“这钱并不是由纳税人出的。”凯蒂答道,“不过,作为教务公开的兄弟原则,孩子们教父杜伦主教的年薪大概是四万两千镑,而坎特伯雷大主教的薪水大概是八万一千镑。”

“这并不是很多呀。”林义龙说道,“其实仔细想想的话,这些圣职人员既是僧侣,也是教师,更是月老媒人,还是工作介绍所人力资源中介还有心理医生,感觉这些钱还是挣得不算太高吧。”

“你要是觉得不高的话,向教堂捐赠几千镑如何?”凯蒂扔给林义龙这句话。

“今天天气真好。你看这蓝天、这白云......”林义龙打岔道。

“这话题转得真生硬呢。”

“这倒不是我爱惜钱财,我本来就不是教徒,虽然我的一些思想和教条类似,但我为了自由,是不会支持某一种特定宗教的。”林义龙说了他的原因,“娜杰日卡和维露沙总是让我跟她们周日一起去教堂,但我从没去过。

“不过,倒是可以以女儿父亲的名义,向教父教母送一些礼品。”林义龙继续道,“反正也不存在‘利益冲突’,这种事儿也不会触发内部调查。”

“那多少为宜呢?”凯蒂对林义龙的态度转变突然感兴趣起来。

“两万英镑?”林义龙说出了这个数目。

“多少?”就算是凯蒂,也对林义龙的大手笔感到惊愕。

“不够的话,还可以加到两万五千镑。”林义龙重复道,“这个数字不要这么惊讶好吧。”

“可是,你给我爸妈的礼品不到1000镑!”凯蒂开始追究这个事情,抱怨道,“怎么对我父母这么差劲呢?”

“不一样。”林义龙沉默了一段时间,决定不解释,“暂时不要深究,你会明白的。”

“那坎特伯雷大主教圣座呢?”

“你看着办吧。”林义龙很随意,“我建议你可以捐赠给萨里郡的教堂,或者伦敦的。数额在十万镑到十五万镑不等。至于他个人,可以再讨论。“

“怎么你突然变成了热衷于宗教的......”凯蒂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这里边绝对有其他原因吧。”

“谁知道。”林义龙嘴角向上提了一下,幅度之轻凯蒂甚至觉得自己看错了。

“不要这么功利好不好。”凯蒂说道,“这样为了结识这些人,是不是有些太明显了。”

“我怎么功利了?”林义龙装作不明白的样子,“我只是希望给教父教母赠送礼品,身为母亲的凯蒂倒是说说孩子父亲怎么对教父教母功利了?”

凯蒂一下子无语——是啊,林义龙已经说过他不怎么喜欢宗教,却又一下子拿出将近20万镑的赠礼,女儿们的洗礼就是最好的理由——凯蒂却不能以任何借口推辞。要么就是她的动机不纯,要么就是她诚意不足。

可问题就是,一个如此保留的男人,为什么会拿20万镑出来。

“我更想知道更深层的理由。”凯蒂只好直言询问,她知道只要她不把问题问明白,林义龙绝对不会说明白的。

“凯蒂难道不知道主持我们女儿洗礼仪式的这位坎特伯雷大主教即将届满退休,教务会议要推举一位新的坎特伯雷大主教建议人选给唐宁街十号,然后由女王任命这个消息么?”

“可是,我曾经的这位商法老师,却是排位几乎最末的新主教啊!”凯蒂明白了林义龙的意思,可她还是有些不太清楚林义龙的手段。

“想想看,你说女儿们进入私立学校被问起教父来,说一句——‘我们的教父是坎特伯雷大主教’,这不是倍有面子的事儿?”林义龙没谈任何细节,只是做了一番畅想,“也就随凯蒂的意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林义龙随口回答。

“猜的?”

“这种如此凑巧的事不能说得这么直白。多亏了凯蒂的引荐,才让这两位圣心会的高级神职能在教务会议召开之前私下里这么聊聊天。”林义龙索性就把话说明白了,“其他人选怎么说呢,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瑕疵。女儿们的教父虽然资历最浅,但却也是获得圣心会教务会议最认同的主教,再加上现在的坎特伯雷大主教的推荐,你觉得......”

“没想到女儿的洗礼你也要算计。”

“这可别怪我啊。”林义龙眯着眼睛,“我只是借势而为,毕竟不是教徒,所以也没什么可心有愧疚的。我的出发点,是让女儿们和凯蒂你的声誉,更好一些罢了。不要忘了,你现在生涯唯一的隐患就是你那位青梅竹马的副助祭,如果四十万能消除这份隐患,你觉得还多么?”

“我只是......没怎么想到连女儿们的教父教母都计算进去而已。”凯蒂如此狡辩,但她已经语无伦次,忘记了她只是机械地重复了半分钟前说完的话。

“这也是凯蒂你原本的计划,我不过是说出来让你觉得不爽而已。多了这40万镑的真金白银,你的底气能在和他们保持良好关系的同时更足一些。”林义龙这么叹道,“这两天,我还是弄明白了一些东西的。”

“真是可怕的消息收集能力。”凯蒂于是抛弃了自己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那点黑暗,大大方方地承认下来。

“你脑袋才有问题,这样的安排实在是太直接了!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得出来。”林义龙答道,“不过,我其实也有在其中有些推波助澜的责任——你猜猜为什么这位坎特伯雷大主教这么恰巧来西格拉摩根郡。”

“原来是你!”凯蒂叹道。

31 基雷

波莉和塞莉洗礼仪式结束的周六晚上,林义龙、凯蒂和耶昂姐妹都聚在林场后身的庭院里,一起享受着林义龙库存的最后一点黑牛外脊肉串。

“我们现在公平了。”纳迪亚有些微醺,拉着同样脸上红扑扑的凯蒂说道,“我们又回到同一起跑线了。”

“不对,不是同一起跑线,是都到达终点线了!”林义龙当然知道纳迪亚在酸些什么,“但我说过了,布莱肯林场是你们最后的永久住所了;至于凯蒂,hmm......欢迎你入住你的最后永久居所,在这个意义上,没人是输家,自然也公平了。”

“那义龙打算怎么安排时间呢?”凯蒂问道。

“周一到周四,我在基雷,周五周六在泰晤士河畔金士顿,周日我要去自己找地方休息。”林义龙发现这是一道送命题,但还是心直口快地回答了。

“那这里岂不是非常没有人气?”凯蒂问道,“空着怪可惜的。”

“这里是我们精神上的伊甸园,是发生混乱时的庇护所,是启示录之后的‘神国’。”林义龙说道,“对于我来说,是第一个有自己‘家庭感’的天堂。”

“只可惜,我们生活在尘世中?”薇拉吐槽道。

“不能这么说。”林义龙微笑道,“如果你们愿意放弃自己的事业,在家当个贤妻良母的话,只要打个电话,我随时欢迎——这只是你们个人选择的问题。”

“我们要是遭遇无法弥补的失败,就回去;成功了,也回去——反正都是回去,怎么没觉得有什么区别呢。”薇拉有些喝多了,扶着林义龙的臂膀顺便问道。

“只要你觉得没什么遗憾,奋斗过了就请回来。”林义龙亲吻薇拉的脸颊,“就在家里好好做一个无忧无虑的贤妻良母。”

“换句话说,就是最多16年的自我实现的奋斗时间?”纳迪亚问道。

“不,是15年。”林义龙纠正了纳迪亚的发言,“已经度过一年半了。”

三个女孩喝了一整箱满满六瓶从超市买回来的廉价红酒,才在林义龙的不断催促下回到卧室休息。

第二天上午,几个人在马斯塔赫的车站告别,凯蒂去她经常去的博纳斯圣母教堂,耶昂姐妹往卡迪夫的正教教堂走,至于林义龙自己,回到了林场主宅,看着空无一人的建筑群,不由得有些落泪。

重新收拾了卧室、厨房与玄关,再三确定没什么令他不顺眼的糟心处,林义龙关闭了所有房间的门,带着自己换洗的衣物,去了林父林母那里。

已经说过,林父林母这里是有林义龙自己的房间的,甚至他在国内穿得一些旧衣服也被十分节省的林父放到了房间的衣橱里。

“好好的一个家,非要搬到基雷去住。”林母对林义龙抱怨道,“以后天天也看不到谭尼卡和娜塔莎了,就周六周日能看到。”

“孩子们需要学会和其他的同龄孩子交往。”林义龙答道,“光是自己在林场,只能见到她们的亲人,我不想她们没法学会应付其他人。”

“我们都理解。”林父林母说道,“那你呢?”

“在M4高速公路的两端来回跑。”林义龙说道,”工作日在威尔士,周末在伦敦。”

“那我们也这样吧!”林母决心支持林义龙的生活,“也别让你的女儿们跑太远,她们总要见爷爷奶奶的。”

“不过爸爸妈妈就别这么做了,我想我会解决得了的。”

“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们。”林母说道,“我和你爸爸,永远在你身后。”

“有爸爸妈妈帮我照看身后实在是太令我安心了。”林义龙感谢了林母的安慰。

林义龙在父母家里一直呆到傍晚,和当值工头格维内夫重新巡视了林场之后,才骑着摩托车前往基雷。

“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林义龙打开门,就看到娜塔莎在旁边哭闹着要见到自己。

“你看,爸爸不是来了吗?”薇拉和纳迪亚一直在安慰着谭雅和娜塔莎。

林义龙给姐妹俩带了软软的巧克力蛋糕。

“谢谢爸爸!爸爸最好了!”看到甜品,小耶昂姐妹立即收住了声,换上了笑模样。

“你还是这么惯着她们,她们晚上已经吃过甜点了。”纳迪亚抱怨道。

“今天是搬家日,可以破例多吃一块。”林义龙笑着为自己开脱。

给女儿们演奏了一曲,又给孩子们用英语讲了睡前故事,谭雅和娜塔莎终于合上了眼皮,进入梦乡。

林义龙去基雷找纳迪亚和薇拉。

基雷位于斯旺西市和高尔半岛的连接处,这个社区虽然不是类似金士顿那样的封闭社区,但因为三面被树林环抱还处在高地上,景色相当优美。

林义龙为耶昂姐妹选择的别墅,位于这个社区的边沿上,从朝南的窗子向外望去,可以穿过克莱因公共绿地直达布里斯托海峡。

这个房子有四间卧室和六个洗手间——二层的三间卧室成环状围绕着楼梯,还有一个兼作杂物间和储存室的卧室在顶楼阁楼;一层则是书房、起居室、客厅、餐厅和厨房;游泳池和按摩浴缸被安放在能看见大海的室外,此外在庭院的双车车库旁,还有一处用来存放工具的简易窝棚。

姐妹俩的房间安排十分巧妙,她们有各自的换衣间和洗手间,却没有独立的卧室。

“我想想,这其实是一个夫妻房,夫妻各有自己的梳妆室和洗手间,但毕竟卧房还是一个的。”林义龙突然想到了他在某个地产中介看到的布局。

”我和妹妹不想分开了。“纳迪亚小声说道。

“为什么没有我的衣柜。”林义龙委屈地说道。

“这是我、妹妹薇拉和我们孩子们的家!不是义龙你的!”纳迪亚微笑道,“努力讨好我们吧,我们会考虑在衣橱里给你开辟一些空间的。”

“唉,没想到也有这样的境况呢。”林义龙笑道,“希望我接下来的服务能让你们满意。”

32 “Stellaris”

塔尔波特港本名并不是塔尔波特港,原来是格拉摩根郡一个叫玛尔格姆的小村庄,因为非常便利的地理位置、低廉的土地价格和附近的煤炭资源,被塔尔波特家族的成员买下河口地,作为进出口煤炭的设施。除了港口设施以外,塔尔波特家族还在这里投资了一座后来算得上是威尔士乃至全英最大的钢厂——塔尔伯特钢铁。

居住在钢铁厂的玛尔格姆、阿伯拉文、巴格兰等村庄的钢铁工人和煤炭工人们自然而然对工厂主塔尔波特感恩戴德,于是把这些村庄合并成一个巨大的城镇,并命名为塔尔波特港。

虽说名字里面有一个“港”字,但这个镇子是没有任何现代港口设施的,原来的设施都已经年久失修,而且港口业务长期被旁边能容纳更多船舶的斯旺西港口挤压而摇摇欲坠,反倒是变成了塔尔伯特钢铁用来进口海外廉价煤炭的卸货港,才算让镇子保持着“名副其实”。

由于钢铁厂很大部分的面积都要从热轧车间改成生产碳纤维的化工厂,用煤量并不会比旁边的巴格兰发电厂更高,而且要维持一个港口的花费并不比从卡迪夫港或者从彭布罗克港进口的煤炭运价低,同时为了让公会闭嘴,纳迪亚把港区的一部分出售给了新成立的“塔尔波特特种船舶“制造厂用来兴建一些特种船舶,比如林义龙构思的第一艘游艇——“群星”。

为了这艘船的首航陪伴,凯蒂再次回到威尔士,见证这艘船下水仪式。

传播的下水仪式总会有一个简短的“受洗仪式”:因为历史中航海是苦闷而且危险的,船员们为了精神上的慰藉,总是迷信地求神保佑;为了迎合船员们的这种“迷信”,造船员的做法是给把这艘船变成“教徒”,也就必须要施洗礼——一般是由一名女性宣读一段求神保佑的场面话,然后奋力地在船身上砸碎一瓶满溢着的香槟酒,来达到“施洗”的目的。

纳迪亚、薇拉和凯蒂都想成为这艘船的“教母”,然而这艘船的教母并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林义龙把这个殊荣给了他自己的母亲,尽管她并不信任何宗教。

“我命名你为‘群星’号,希望您和您的船员出航永远平安!”林母用短斧把拉高香槟酒瓶的绳子砍断,香槟酒瓶迅速地下落,然后摔成粉碎。

顺便一提,尽管碳纤维船身的硬度很高,可考虑到采用新材料也同时具有相当的延展性,经过了几次演练,普通的香槟酒酒瓶是无法在船身上撞碎的,林母用的酒瓶用得是特质薄玻璃。

“啥?”在听到林义龙和林父一旁玩笑似的谈及香槟酒瓶的造价时,林母吃了一惊。

“很显然的吧,能承受得了横面拉拽的但只要稍微对纵面施力就会碎。”林义龙为林母解释原因,“这其实和‘鲁伯特之泪’的原理其实非常相像。”

“剩下的就不用跟我说了,反正我听不太懂。”林母不耐烦地说道,“你们自己掌握就好。”

林义龙随后和凯蒂一起在塔尔波特港的港口学着如何出航,也算完成了林义龙之前对凯蒂的允诺——她会是游艇海试时唯一一个和林义龙在船上的伴侣。

“假如我们想消失,我敢保证没有军用雷达能找得到我们。”纳迪亚在通讯上给凯蒂做介绍,”而且考虑到这艘船的灰黑色涂装,只要海域上空有云,在视觉上就很难发现。至于米国人研发的新型朱姆沃尔特级驱逐舰,并不能在隐身效果上达到这艘游艇的水平。“

“这到底是军舰还是游艇啊!”凯蒂问道。

“我们定义的的游艇限载12人的民用船舶。”林义龙笑道,“就算这艘船长达108米,排水量能达7500吨,依然限载只有12人,仍然属于游艇的规格。”

“这......”凯蒂叹道,“换句话说,只要不是真真地看到,就没人能在深海中找到这艘船?”

“这艘与其说是我们的游艇,不如说是塔尔波特港造船厂的第一艘的‘技术展示船’。”林义龙答道,“假如有眼光独到的买家,他们不会失望的,单单是船身碳纤维的编制方案,就价值数亿英镑。”

“什么?”凯蒂露出了和林母得知香槟酒瓶造价时相似的表情,片刻之后才缓过神来,“关于这艘游艇,我还有什么需要知道的?”

“上面会有两艘直升机,两艘接应艇,两艘小型潜艇以及一些琐碎的没什么必要提及到的其他玩具什么的。”林义龙摆弄着手指,努力回忆起上面的设备数量,“考虑到整个船身的强度和密封性,这艘船甚至有变身成潜水艇的潜力,很遗憾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至于其他的装潢和居住区真的平淡无奇,没什么可说的。”

“这......”凯蒂被林义龙的一番介绍弄得瞠目结舌。

“所以,因为相关的造船设计理念尚不成熟,才有了这样的技术展示船。”林义龙故意把“设计理念不成熟”几个字咬得很重,“如果卖不出去的话,就自己留着了。”

“那艘在伦敦付出的设计费就是......现在的样子?”凯蒂问道。

“差不多吧。”林义龙点了点头,“甚至这艘游艇有些过于铺张浪费了,里面的所有家具、陈设还有比如餐盘之类的生活用品,除了功能性必须要金属的场合,其他的,比如之前提到过的所有小玩具都是这座化工厂产出的碳纤维材料的复制品,结果反而多出来将近2000吨排水量就这么浪费了。如果我想的话,我甚至可以在船舱底部拥有一个50米的标准淡水游泳池,而且还能绰绰有余地留下500吨的额外油料区。”

“真的是有钱没处花了。”凯蒂叹道,”我想问问这艘船的造价大概多少钱?”

“我不知道市场价是多少,但一般来说都在两亿五千万上下。”林义龙谈起价格来有些苦涩,“因为刚开始的时候,塔尔波特造船没有这方面的工作经验,所有人都是现学现造,所以相对来说花费不算特别高,我的支出大概是4500万镑?如果能拿到订单,还能被塔尔波特造船公司返还500万的培训费用。”

“这么便宜么?”凯蒂问道,“甚至包括轮机?”

“没错。”林义龙答道,“造船厂旁边的港区就是这艘船的专属船坞,我也不需要别的什么服务人员,只需要一个领航员、一个驾驶员,就能充分驾驭这艘船了——所以,就算是开始运行,我也只允许我的家人可以在船上,私密性和安全性都非常高。”

33 会面

林义龙平时的时候,就去回到他的律所门市的唯一的办公室去。

他不会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林场,也不会一个人办公室发呆——这半年呆在办公室唯一的理由是邦妮。

邦妮6月份毕业之后,先回燕京探亲,然后才回到威尔士。每天朝九晚四地坐在门市房的前台——虽然不会有多少上门的顾客就是了。

因为邦妮作为有工作经验的实习生分走了林义龙大部分的工作。林义龙自己,每天的工作仅限于收发邮件或者处理他自己的事儿——剩下的时间,只是在耶昂姐妹家、泰晤士河畔金士顿、以及马斯塔赫的父母家来回往返而已。

“所以,我没有办法中断现在的这份顾问约。”周五中午,林义龙礼貌地拒绝了萨曼莎父亲——也就是到伦敦的田叔——岗位继任要求中止顾问约并返还咨询费的要求,“我们的顾问约还有一年,欢迎贵方随时按照之前约定的咨询范围提问,我们将尽可能地解答。”

“这笔律师费不少吧。”挂上电话,负责记录的邦妮问道。

“不算太多,一年9万英镑上下。”林义龙用无所谓的口吻答道,“只有一些关于他们融投资之类的问题,其他的领域代理费另付。”

“这也不算少了。”

“我是收钱办事的。”林义龙答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呗。”

“也是。”

因为邦妮是燕京同胞,而且办公室里又只有她和林义龙两人。林义龙也没有严格地遵循“上班时必须讲英语”的办公室规定,两人的说话相对随意,不仅是他们的邻居、同行,甚至连留学当地的同胞都以为这间没有一点东方元素的事务所,是一家毋庸置疑的“夫妻店”——两个人总是一起吃午饭,路人可以从律师楼会客室的窗户里看到邦妮无比温柔的神色。

“我有理由怀疑,你和邦妮关系并不纯粹。”周五下午,林义龙和凯蒂到碎片大厦的香格里拉吃完饭,晚饭前他们在号称是全欧洲最高的酒廊里等待就餐,凯蒂这样抱怨道。

“不用怀疑,就是不纯粹。”林义龙道,“我已经把我的想法提前告诉你了。”

“可我还是有些不安心。”

“没什么可不安心的。”林义龙答道,“如果我想的话,前年就已经旧情复燃了。”

“......不跟我说说那个芭蕾舞女的事儿么?”凯蒂直接问起了艾米。

“我记得我们说过这个问题。”林义龙答道,“你确定真的想见一见艾米?”

“我连她都没怎么见过,怎么能安下心来——如果以后要长时间相处的话,至少让我和她聊聊天,见见面吧。”

“不是在歌剧演网站上,不是有艾米的个人信息么?”林义龙反问道,“而且凯蒂作为议员,应该很容易在不经意间和艾米见面的呀?”

“可那样的话,什么都看不出来。”凯蒂有些心焦,“我真的很想知道义龙你的审美标准。”

“长相漂亮,脑袋不那么空,而且别太过于敏感。”林义龙答道,“而且,还有一个稍稍被其他人觉得奇怪的要求。”

“那是什么?”凯蒂问道,“不会是容易受你控制支配吧。”

“虽然那也是我考虑的因素,却算不上什么’审美标准‘。”林义龙答道,“其实凯蒂应该已经注意到了,不过并未说出来。”

“就是说,这个审美标准在纳迪亚、薇拉和我身上都能被看到,但在邦妮身上却看不到。”凯蒂自言自语道,一时没想到有什么她忽视的标准。

“如果你觉得可以,我可以等会儿请艾米来和我们共进晚餐。”林义龙给了凯蒂这么一个选项,“你见到艾米,和邦妮对比一下,你就知道了。觉得这个选项如何?”

“可以。”凯蒂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懊恼道,“哦,见鬼!如果我同意了,是不是就表示我已经中套了?”

“没事儿。”林义龙答道,“这还有什么好处或者危害呢?只是见一面增加了解罢了。”

“我自作多情还不行嘛。”凯蒂气鼓鼓地,“不过,我承认我确实好奇——好奇你的那个明显能看得出来却暂时想不到的‘审美标准’。”

“‘凯蒂,你陷入了盲点’。”林义龙神奇地学着《神探夏洛克》的腔调说道。

“倘若这个盲点你形容的是那个芭蕾舞女的话,这确实是我的错——当时我怎么就把她和萨曼莎给搞混淆了呢。”凯蒂懊恼道,“如果要是我更小心调查一点,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事儿了。”

“对吧!”林义龙笑道。“不过,换回我们最刚开始谈及到的话题——虽然我猜不透邦妮在做什么打算,可我得这么说,邦妮的目标肯定不是我。”

“为什么?”

“因为我问过了!”林义龙答道,“或者说,她问过我了。”

“你拒绝了?”

“凯蒂你也对自己有点自信啊!”林义龙道,“当一个外貌、身材甚至引以为傲的头脑都被完胜的自己的竞争者出现在邦妮面前,她怎么可能还有这份竞争的勇气?!”

“我就当作是义龙你对我们的夸赞吧。”凯蒂笑道。

“所以,你还想今天晚上见艾米吗?”

“见还是要见一见的。”凯蒂答道。

“她今天下午正好演《曼侬》,也是她在舞团里作为首席舞者的第一次登台。”林义龙看了看自己的Line,“摄政花园晚上演歌剧,正好她没什么事,约出来和凯蒂你聊聊天也可以。”

“就在这里吧。”凯蒂同意了林义龙的计划,“虽然本来应该是我和你的两人时光,但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我豁出去了!”

林义龙获得艾米的首肯后,改订了自己的用餐时间,同时把人数从两人增加到了三人。

只过了40分钟,艾米就到了,穿的是流苏针织衫配长裙的风格,正好和凯蒂的流苏连衣裙风格极为相似。

“这位是凯蒂,这位是艾米。”林义龙给两人作了一下正式的介绍,不管场面稍显尴尬,他仍然面色如常。

艾米和凯蒂都紧闭双唇,除了两人相互问好外并没有做什么交流——两人好奇地相互打量,试图从对方身上打开突破口。

“你们有什么话想说就说,辞不达意的话我来负责翻译。”林义龙讨好地笑道。

34 拆伙

这次见面,也只不过是聊一聊艾米在伦敦的生活和经历,包括凯蒂很感兴趣的演员工作。

“我真的是拿你没办法了。”一晚上礼貌却疏远的尬聊,林义龙和凯蒂把艾米送回了家。凯蒂发现虽然艾米并不老道,但脑袋还是很灵光的:两人在交谈中,凯蒂下得很巧妙的陷阱都被艾米轻松地躲过,虽然暂时无力反击,却也不算打了一场“无准备之仗”,至少自己的资料已经被艾米充分挖掘了——而且知道的资料都是公开的内容。

“没什么,但是现在凯蒂弄明白了我那条不怎么适当的审美标准?”林义龙问道。

“没有!”凯蒂摇摇头。经过了在包括耶昂姐妹、艾米和自己的横向分析,凯蒂没发现任何东西。

“你不觉得,如果以我作为参照物,你们或多或少地都比我高一些么?”林义龙说道。

“这......好吧,这么一想确实是这样。”凯蒂坦率地承认了。

回到家,凯蒂的保姆已经把波莉和塞莉姐妹俩给哄睡着了,凯蒂进门时没有吵到女儿们。放保姆回家并迎接林义龙进门后,两人压低声音亲热了一番。

“姐妹俩除了睡就是吃。”林义龙说道,“还好暂时不用跟他们解释发生了什么。”

“那谭雅和娜塔莎呢?”

“她们每天都望眼欲穿地跟我回家。”林义龙道,“希望波莉和塞莉跟爸爸别像姐姐们这么恋父。”

“这是孩子们的天性,没办法的吧。”

“是这样的。”林义龙答道。

凯蒂雇佣的负责收拾卫生的人员和负责看护孩子们的保姆并不是一个人,前者只在周二和周五负责全面的清洁工作。凯蒂虽然做家务不算废柴,可她既要关注孩子,又要关注自己的工作,还要顾及到作为“林义龙主管”的职责,她自己是没有时间的。于是凯蒂除了选区会议,推掉了很多其他的社交活动,每天三点一线地往返于在家、议员办公室还有威斯敏斯特宫。

林义龙见到凯蒂生活如此忙碌,于是周六就当起女儿们的保姆,把凯蒂解放出来,让她也喘口气,去享受一下板球比赛的乐趣。

有了抚育谭雅和娜塔莎的经验,林义龙照顾波莉和塞莉的时候没有抓瞎,一切都有条不紊推进。

“多好!跟爸爸摆摆手!”周日上午,凯蒂推着婴儿车在公寓门口和林义龙告别。

林义龙把厨房打扫一遍后也离开了,坐上火车去伦敦,并不去见艾米,而是去见了准备结束代购生涯的表弟们。

林父和耶昂先生搭伙重新在塔尔伯特钢铁去做他们的老本行,导致林母的代购事业也全都交给了林义龙的表弟们。因为林义龙严格区分“亲戚”和“合作伙伴”,表弟们不得不自己花钱支付位于帕丁顿站旁的阁楼——结果就是,代购的大部分收益流向终点并不是两人的户头,而是房东的户头。

“现在政策收得越来越紧,经常有人在机场过关时被查出来,就会得不偿失。”林义龙的大表弟餐桌上谈及到了做出决定的原因,“每个月,我发现我和冬冬(林义龙小表弟的乳名)的收入只有不到6000块的时候,倒着时差做这样的活计也没什么意思,就算了。”

林义龙的两个表弟脸型和身材和林义龙差不了多少,三人打眼一看就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因为国内经济增长,国人们对海外购的热情增高,他们每个人每周都要在希斯罗和首都机场往返一次处理订单。

表兄弟俩是林母带到英国从事代购行业的——林义龙一方面可以通过差旅协议获得非常不错的航班价格,一方面也可以为两人的商务访问签证做担保。

“我建议你们还是继续做下去吧。”林义龙劝道,“毕竟你当插画师,一个月也只有不到4500的收入,6000至少比4500强一点吧,别的不说,吃饭是免费的。”

林义龙为两个表弟都办了万事达白金卡——除了办理退税和刷卡折扣以外,机场候机室贵宾服务也是一项能享受到的权益,而贵宾权益一般都可以享受到自助餐和机场浴室,所以从经济角度来说,他是很希望两个表弟继续做下去的。

“龙哥也为我们考虑一下呀!”大表弟也要年将三十,他也有自己的顾虑,“现在家里催得很紧,之前我记得龙哥不想让相亲的对象留在国内,我同样不想,可是代购又是这样......”

“那就找一个英语流利一点的,和你们一起把这个事业做下去呀!”林义龙不怎么赞同两人就这么回国,从事代购让两个人其实相对来说没工作经验可言,“要不我帮你物色两个?”

“别了!”大表弟答道,“我和冬冬认为,现在趁好了结掉现在的生意的时机。”

“你们自己决定行就行。”林义龙不可能过多干涉表弟们的生活,他们毕竟也是成年人。

之前林父林母和表弟们一起合伙时每个人每月可以累积1000镑开销,现在就算少了两个分钱的,没人帮他们做退税申请导致的订单积压,此外再加上英镑弱势还有祖国积极的汇兑制度导致表弟们的收入锐减,现在每个人只有800镑上下的纯收入,这个收入甚至比不上每天在LHR和PEK贵宾室恭迎他们往来的服务员。

“反正回国去闯荡闯荡也是好的。”林义龙见表弟们去意已决,就决定祝福他们了,“如果国内混的实在不开,都是家里人,吃回头草也不算什么,我可以继续在泰晤士河畔金士顿帮你们找那种一人公寓继续干,反正你们护照和签证齐备,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嗯。”大表弟点点头。

“其实我哥想去霓虹跟他们同学合伙做代购,他是那边毕业的,对霓虹更加熟悉。”借助上厕所的时间,二表弟冬冬私下里这么表示道,“我跟他合伙先做两个月试试,实在不行我自己一个人接着往返伦敦。”

“我这边的大门总是对你们敞开的。”林义龙道,“大概多长时间你能看好?”

“半年。”二表弟答道,“而且,我感觉我哥江户那边的代购支撑时间会比这个时间更短。”

“一言为定。”林义龙说道。

番外17——一家人的寒假(8)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全世界的购物中心越来越趋同化——详细来说的话,就是把市中心一样的矮层建筑加上了遮雨的透明盖子和直达二三层门市的水泥楼板。

圣彼得堡的购物中心并不例外。

语言原因,纳迪亚陪着凯蒂,薇拉陪着艾米,林义龙自己进入了一个咖啡屋,缓解女儿们“特制茶饮”带来的不适感。

“我们来购物中心干什么?”艾米问道。

“难道凯蒂你从来不喜欢逛商场买漂亮衣服么?”薇拉问道。

“并不是。”艾米答道,“除了芭蕾外,我的生活大概就只有学习和电玩了。如果薇拉姐每天也要练舞8个小时,到了晚上就真的哪儿都不想去了,最想呆在家里。哪怕是看一本无聊的书也比去逛商场舒服多了。”

“抱歉,问错人了。”薇拉很可爱地吐吐舌头。

两个外表年轻的漂亮女性还是很吸人眼球的,哪怕这个国家相当于年轻女孩的数量不少,可她们还是引起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当地男子的注意,

“和我一起去迪厅玩玩吧。”他搭讪道。

“我们都结婚生孩子了,而且就算没结婚大概对你也没什么兴趣。”薇拉冷冷地拒绝。

“......你们会感兴趣的,不多挣点外快么?”年轻人不依不饶地问道。

“你要是有2500万卢布的话,我也许会考虑的。”薇拉答道,“如果没有,你就一边去吧。”

该男子露出十分凶狠的表情。

“这里是圣彼得堡的购物中心,不是特维尔或者诺夫哥罗德那样的乡下。”薇拉神色平常地答道,“别忘了自己在哪里,回家去吧。”

听到话,看到艾米拿出防狼警报准备拔掉插销,男子悻悻而归。

“以后还是少出来。”艾米评论道,“给自己徒增烦恼不是。”

“有些时候,实在没什么比如穿衣或者菜色的灵感,出来看看别人怎么搭配得也是休息。”

“这倒也是。”

结果,等到了午饭时间,四人除了手中拿回到车里的果昔饮料外,没人去任何的东西。

午餐吃的是艾米做得酱汤、拌菜还有黄油煎鲑鱼配塔塔酱。

林义龙从小就教导女儿们学会了怎么用筷子,而且吃东方饮食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等春假到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进入‘父国’看看,来追忆一下爸爸的童年时光。”林义龙说着,“而且,没准发到网站上去弄点视频当个网红也是很好的嘛。”

“......”女儿们面面相觑,因为林义龙是最反对上镜头的,就算和女儿一起的合影这些年也只有屈指可数的三次,而且还是女儿们中学入学时拍下来的。所以,上视频当网红的想法,只有林义龙说出来最不适当。

“说着玩的。”林义龙看到反响这么差,只能退缩了。

“要是爸爸真想当网红,有什么营业思路么?”娜塔莎问道。

“没有。”林义龙摇摇头,“都说了,我上午喝女儿们做得特制茶饮的时候,正在看旅行车视频,估计那个时候被特制茶饮给弄短路了,就有这种想法。”

秀妍吐吐舌头,整蛊计划是她策划的。

“还有,圣诞临近,圣诞市场也开放了,请女儿们带着妈妈去逛逛购物街和商店之类的。”林义龙看到纳迪亚她们购物中心后意犹未尽的神情,就想到要让女儿们多和母亲们在一起亲热亲热。虽然不出林场是她们自己的选择,可她们从小也不是过乡村生活的人——就连林义龙自己,也都需要利用放车里的午饭时间,去和其他的人进行社会沟通。

“那爸爸打算干什么?”波莉问道。

“当房车网红!”

“......”全家人对林义龙的恶趣味表示无语,不过没人真的认为林义龙说得是真的罢了。

吃罢午饭,只是在马厩楼上的办公室里用无人机巡视一圈的工夫,林义龙发现自己变成了孤家寡人,女儿们都严格地遵照他的指示,带纳迪亚她们出去玩了。

纳迪亚和谭雅去了摄政大街、薇拉和娜塔莎沿着皮卡迪利逛、凯蒂和女儿们在卡迪夫市中心一带光顾商店,艾米带着素妍秀妍则出现在圣彼得堡和艾米的学生一起聊天。

有些无聊的林义龙决定拿自己现在的这台房车进行动手改装。

经过两个多月的驾驶体验,林义龙有些不太喜欢乌尼莫克的底盘了,于是在购物中心附近租用了一个空车库,经过“稍稍的改装”,一辆更紧凑的依维柯底盘的越野房车就替代了之前的那辆乌尼莫克——尽管除了车头样式,其他的地方完全没有变化。

林义龙做出这样的改进的原因并不太隐蔽:英俄两国都承认国际驾驶证存有相互认可驾驶证照的同等待遇,林义龙可以携带国际驾驶证和英国驾驶证没有法律阻碍地驾驶,最远可以到任何一个边境口岸之前;可如果他想通过任何一个陆路口岸返回自己的家乡,就出现一个大问题。

这就是汽车入关问题,在任何一个国家,外国汽车都是要缴纳关税和购置税还有增值税的,就算是自己的车辆也不能按照某些RPG游戏设定的“携带物品”代入他国而获得免税——在这一点,陆路口岸对外国车辆审查的尤其仔细,除了和关税以及公民出入境相关的证明外,还需要递交一大堆其他的辅助申请文件,处理起来十分复杂。

所以,远不如申请好在国内注册牌照、已申请ATA的车辆更好一些——至于乌尼莫克底盘,虽然并不是什么新鲜物,可肯定对林义龙的这趟旅行来说没有什么益处——实在是太吸睛了,远没有相同载重负荷的依维柯底盘那么低调。

新底盘需要重新适应,林义龙趁着夜晚在圣彼得堡的街道上“练手”,熟悉所谓的“新底盘”。在熟悉的过程中,林义龙是以艾米学生的公寓为目的地的。

等再次见到自己爸爸开着“新车”来接她们的时候,素妍和秀妍姐妹俩是有些意外的。

“要不要把你送回去老师家里,因为我们正好也要往‘洋葱圈’那边走,一天就差不多就能回家了。”艾米这样建议道。

“我过两天坐塞斯班回去就行。”看到林义龙驾驶的那辆装三人尺寸都觉得小的房车,艾米的学生笑着拒绝了。

番外18——一家人的寒假(9)

趁着林义龙的房车还在圣彼得堡,林义龙的家庭的小辈成员们就到了这座波罗的海城市里进行城市观光,不仅去了东宫和艾尔米塔什博物馆,还参观了帝俄旧海军部大楼以及喀朗施塔特——因为纳迪亚手下的塔尔波特集团和军方也合作,允许她们在这里参观军营和波罗的海舰队基地。

在圣彼得堡逗留整整三天,等女儿们都在这座城市呆得有些腻烦,林义龙才慢吞吞地准备下一路段的旅行。

谭雅和娜塔莎应邀在保罗和彼得要塞的教堂里参加了周日礼拜,就没有必要再和纳迪亚和薇拉一起再参加一次,就又得到了和父亲独处的时间。

“我感觉依维柯的感觉更好。”林义龙精神高度集中地把车驶入了外环路算上适应了,“乌尼莫克的中间的变速箱实在是太大了,完全没有必要,把倒出来当过道多好。”

“其实......”谭雅欲言又止。

“说吧,有什么话不能谈的呢?”林义龙希望女儿能吧话说出来。

“我在想一个问题:是不是爸爸可以做到任何的物件甚至任何距离的传送,并不需要电梯或者其他的标记点。”谭雅问道。

“我对这个猜测的真假不做评论,但谭尼卡的理由是什么?”

“我其实发现这车本身就是电动车,上面的柴油发电机也因为爸爸采用的是能量电池而被拆下了,根本用不着搭载传统的发动机和变速箱或者缓速器之类的,只需要三个电动机和不差的布线技术就好了,剩下的完全可以通过车载芯片电脑完成。

“所以,爸爸刚才说变速器什么的,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这个车本身什么变化都没有,其实就是换了一下前整流罩,让车头看起来变得像通用车依维柯。就是这个前整流罩让我产生了怀疑——米,一个小小的电梯间根本就不可能在容纳下这样长度的物件。”

“这并不是可接受的论证,只是一个值得研究的怀疑点,因为依维柯的前挡板在哪儿都能找到,我要换一个定制的依维柯前脸就行了。”林义龙否决了谭雅的理由,“此外,你的论据中有一个最明显的问题——也看到了,我们车的驾驶室的座椅和中控台也都换了,我总不能只利用两个小时做这么多的工作吧。”

“......这其中的原因我还没想好,但肯定会弄明白的。”谭雅抿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果谭雅没法拿出一个经得住推敲的理由,就算有怀疑也并没有转化为令人接受的论据。“林义龙向谭雅做了一个鬼脸,“本来抓住了一个不错的点子,却没能完成,有些可惜。”

“切!”谭雅不服地回敬了一个鬼脸。

“爸爸累了吧。”娜塔莎从居住区弄来了三杯红茶,给父亲和姐姐奉上。

“辛苦。”林义龙接过杯子,稍微尝了一口,确实是红茶的味道。

“放心。”娜塔莎举着杯子,“肯定不是上次的那种特制茶饮。”

“总有刁民想害朕!”林义龙笑着,“有些时候不得不防。”

“放心。”娜塔莎笑道,“我端上来的东西,不可能有问题!”

“刚才的表述令人怀疑呢。”林义龙在靠近谢列梅捷沃机场的高速公路口驶下了高速公路,“今天中午外公外婆召唤你们,你们就一起去吃吧,爸爸我今天中午要在这里去附近的店里吃点。”

这个愿望是很好的,可现实并不如此,他的车被小路旁猥琐地躲在路边的警车查到,进行“不那么例行”的例行盘问。

似乎有感于东方民族的胆小怕事,这里的警察对乌拉尔山那边的人并不是特别友好——尤其是对用蓝色车牌的外国自驾游者的更加不友好。

最通用的找茬方式是交通违规进行检查,可这只不过是“小茬”,然后会对亚裔面孔的自驾游人要签证、驾照和进出口文本,少了任何一项,都有可能被弄进附近的警察局喝茶,也就进一步演变成所谓的“大茬”。

这个国家的旅游签证一般只给一个月的,从远东无论哪个口岸到乌拉尔山西边,都不可能只用15天穿越如此广袤的国土,能到这里的自驾游的游人,十个人里面有八个都是签证逾期,警察会把签证逾期的人当成是入境非法滞留的人进行遣送,这是第一个“大茬”。

驾照位列”大茬“第二项,之前说过,这个国家和天朝实行的是对等原则,天朝不承认国际驾照,也不承认这个国家签发的驾照;相应地,这个国家也不承认天朝的驾照:如果没有有效驾照,就是交通法规意义上的无证驾驶,会被判处监禁并有可能终身禁驾。

至于提及到的第三个进出口文本,也就是必须的”ATA单证“是自驾游车辆的海关清关文书,相当于这台车在游览国国内的完税证明——很多时候并不会有警察专门查这个,所以也就有人对此失去了警惕——要的时候找不到了,就是偷漏海关税。

林义龙是并不太在乎的,他这台车的证照是十分齐备的,而且他也不太怕这些警察。

“先生,您的驾照让我看看。”看到林义龙长着一副亚裔面孔,车里乘客又只有两个女孩,感觉自己优势很大的穿冬季制服的警察A了上来。

林义龙很配合地表示了听不懂,直到对方说了“驾照”这个英语词。

“给。”林义龙递上了驾照,当这名警察看到林义龙的国际驾照后,就有些不开心了。

“您的护照呢?”这回警察查到了英语词,虽然口音比较蹩脚但还是能接受的。

“给。”然后林义龙拿出了他的“内部护照”,然后切换成了俄语,“如果你需要我的ATA单证,我也可以给你弄来。”

涨红了脸的警察十分生气,仔细地查看林义龙这台车的清关单证,却拿他没什么办法。

“我现在要送女儿们去她们外公外婆家。”林义龙,“请问警官们,你们还有其他什么事儿么?”

“没了,祝你一路顺风。”警察咬牙切齿地挥挥手,让同伴放行。

35 艺术赞助者

新的一天开始,在伦敦的律师事务所,无论是合伙人、助理以及学徒都是十分忙碌的,律所的工作人员虽然遵循朝九晚五的工作时间,遇到案件加班到晚上九十点钟是经常的事情。甚至在正式的工作计划还没下达之前,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在火车或者地铁上开始做这一天的“预习早读”或者浏览是前一天“业界资讯”两个板块——对事务所来说,上班时间的每一分钟都很宝贵。

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在伦敦的大律师楼,收费几乎都是按照12分钟为一收费单位的形式计算收费标准,一件受理的案件如果解决时间超过了行业的平均标准,相对庞大的律师费会使得客户失去对这个律所的信任,并阻碍这个客户介绍新客户前来为律所创收,这样的后果是得不偿失的。为了追求事业上的进步或者仅仅使自己不失业,每一个助理和学徒都拼了命的工作,等积攒了足够的经验和声望并独当一面后,获得升职加薪或者出去单干的资本决定自己的未来。林义龙作为他们的一员,先天不足的劣势更是要求他投入更多的精力在英格兰和威尔士的法律之中。

这是一个年届三十的法律助理,中等身材,体格上有些壮硕,一头乌黑的头发配着因长时间睡眠不足而显得有些苍白的面色,浓重的眉毛,在配上左眼睑下一道可见的疤痕和一对招风耳。如果乍一看上去,人们第一印象会把他当成一个外表粗俗的新时期暴发户,或者出身于贫困的闲散人员们的小头目。只有在他坐在办公桌后的时候,人们才意识到这个人是一个执业律师,形成一种来自于认知的反差。在这之后,出于对这个职业的反感,对林义龙厌恶感反而增加了。对林义龙自身来说,这种外表反而变成了他的天然伪装,尤其是在与工作事务中另一方打交道的时候。总地来说,无论是同事还是邻居,林义龙多多少少地表示出了若有若无的疏离感。在这座常住人口达到了500万的城市里,这样的疏离感是十分正常的,让人觉得不正常的是,尽管偶尔遇到林义龙和他的同班同学在一起喝下午茶或者吃饭,在住在伦敦的这么多年里林义龙仍然算得上是一个人的独来独往——很少去莱切斯特广场,也很少出现在圣保罗大教堂的夜店,娱乐活动只有观看伦敦西区以及摄政花园的戏剧而已。总地来说,这个人没有融入伦敦社会的兴趣,也断了和原来社交生活的各项联系。

在林义龙的远期规划中,从接受法学教育到正式执业的几年下来对现实的认知使得他的梦想仅限于成为一个大银行在某个偏远地区分行的合规主管或者一个小银行的总部的合规主管而已,这么一个的位置能让他享受每天固定朝九晚五的生活,能让自己未来的孩子上私立学校,有能力在假期安排家里人出去旅游。为了实现这目标,林义龙不断地努力着:拿下了两个硕士学位,完成了法律学历和法律实践课之后,又在卡迪夫外的一个公民法律援助中心完成长达两年的实习合同,随后在面试中脱颖而出,击败了其中不乏Oxbridge毕业生的候选者们,进入了伦敦可以排前20的艾伦-宾汉姆顿事务律师事务所,担任高级法务助理。当然,艾伦-宾汉姆顿招聘他最主要的原因不是他的学历,也不是他能讲五种语言,更不是他有四个司法区的资格证明;而是这个律所要开拓在远东的客户群体,他们需要一个能让律所业务染指这块区域并熟悉这个地区的人。

“圣保罗大教堂站,到了,开左侧车门。”伦敦地铁的广播这样说道,很快地,一股人流就从这座只在上下班高峰期间才会出现排队状况的地铁站出现,但也仅仅维持了不到半分钟。至于林义龙,脱在整个匆匆上班人群的最后面,他悠闲地拖着一个不大的拉杆箱缓缓踱步。伦敦今天的这份繁忙,并不属于他——在今天下午,他要坐13个小时的飞机飞往燕京公出,临行前除了必要的周会和晨会之外,他的上司,律所合伙人安东尼-戴维斯要听取他行程规划的报告,下达一些可能遇到问题的指导意见。最后,还会交给他一张由律所付款的信用卡,这就是他上午三个计费时段的全部工作。

“祝你公出愉快!”在完成他必要做得功课之后,林义龙的第一下属,实习合同生凯伦-怀特豪斯交给林义龙一个沉甸甸的文件夹“老板说过,要把这个在你走之前给看一看,这是我们之后的工作。”

“好的,谢谢。”林义龙打开了概要页,这是一个地产的商业计划书,标的地块位于南威尔士的布莱肯山脚下,250平方公里的林地占了几乎整个西格拉摩根郡东部的一半。作为曾经的采煤镇,矿井由于80年代的“去库存”政策最终关闭,只剩下了不到14户26个人的小村庄。现在这个镇子即将完全转让,一个度假公司看上了毫无生机小镇,出价1600万英镑想把这里当成狩猎场。说来也巧的是,这个公司要从镇子最大的债权人的米德赛克斯银行贷款,而需要转让的地块也被米德赛克斯办理了抵押登记,这个银行同时也是艾伦-宾汉姆顿的大主顾,考虑到涉及到的评估工作更接近企业兼并的评估而不是商业地产评估,于是就需要林义龙所属的企业部门而不是地产部门做这个项目的风险评估报告。

这份报告要调查的东西相当多,现在只需要草拟一个调查计划就可以。在这方面,律师事务所在土地权利交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调查之中的问询与取证,其他的部分可以经由法律保险处理。应当说,在介绍材料上,这个地块相当有吸引力——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

“易!”戴维斯先生看到了一直在咖啡角阅读资料出神的林义龙,提醒道,“我想我敬业的下属应该去机场了,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让秘书处给你送一个数据拷贝。你可以在飞机上继续阅读。”

“太感谢了,帮了大忙。”在意识到他需要赶去机场,林义龙与他老板告别,离开了律师楼。

36 新家

尽管林义龙和艾米很小心,可艾米结账的时候还是和结完帐的萨曼莎撞了一个满怀。

“龙哥和艾米在交往么?”萨曼莎有些气愤地问道。

“主要是我父母想长留在英国,想让我找一个移民方面的律师商量一下。”艾米没否决,刚才吃拉面的时候也确实在谈这些东西,只不过没谈及两人正在约会的事实,“义龙哥又是我知道唯一一个执业律师,仅此而已。”

“是这样啊。”萨曼莎看着林义龙那边有些平静的面孔,“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艾米答道。

“那艾米你现在住在哪里?”萨曼莎问道,“改天找你出来玩啊?”

“我现在住芬奇利路车站附近。”这个地址倒不是艾米编造出来的,因为9月份她父母还有奶奶确实会暂时住在那里,“O2中心对面稍微往里面走一点。”

这是林义龙想到的相对适合艾米亲人的住所。

“房租怎么样?”萨曼莎问道。

“Studio一个月在890镑。”艾米把自己之前租房子,布置房间时的经历说了出来,“我平时的骑车上下班。”

“也挺好的。”萨曼莎聊着,“我现在也要考虑自己租房子了,各种意义上的。”

“唉?!是要结婚了么。”

“我现在也稳定了,准备按部就班,开始自己的小家。”萨曼莎不想多聊自己的私人事物,“我也应该有些自己的生活了……艾米之前看了哪些区域?”

“你可以试试温布尔登或者新梅尔丹。”艾米说道,“我租房子的时候感觉还行,但是转车太多。”

“要是有时间晚上一起出来玩!”

“我和义龙哥还要喝咖啡继续谈下去,下次吧!”艾米表示了拒绝。

林义龙在两人谈话时,一直装作没看到那样坐在座位里摆弄手机,玩黑白棋。店里的服务员几次递来账单,都被林义龙用目光示意交给柜台那边的艾米。然后装作才看到的样子,跟萨曼莎招招手。

萨曼莎还是很善解人意的,她看到林义龙被账单困扰公事公办的坦荡荡的神色,觉得艾米没说假话,安心地和自己的男友离开了。

“不去和萨曼莎说话好么?”艾米结账完,这么说道。

“我觉得没问题。”林义龙答道,“萨曼莎还是有些太大小姐气了,经验不足,着急的时候脑袋有点不好用。”

随后,林义龙就和艾米一起前往帕丁顿站的路上,聊了聊他和萨曼莎发生的一些事儿。

“啊,萨曼莎竟然做到了这个份上?”艾米问道。

“她被吓得六神无主了,觉得我是唯一依靠。”林义龙露出了疑似奸笑的表情,“我作为一个绅士,总不能趁人之危对吧。”

“那我呢?”艾米品了品,觉得自己和萨曼莎当年没什么区别。

“我记得那时候,艾米说自己回国还可以进入女团当爱抖露。”林义龙回忆起两年前,“生活无论如何艰难也会继续,只是之前的训练就白费了,也不会达到现在的成就。我个人觉得很可惜,就帮了点呗。”

“这是赞扬么!?”艾米疑惑地看着林义龙。

“那艾米觉得是批评么?”林义龙笑道。

“感觉像是义龙哥的自吹自擂——这就好比义龙哥当经纪人,看上了好苗,然后就下黑手了。”

“也许有点吧,不过这不是也说明艾米和萨曼莎的不同了么。”林义龙被戳破意图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对艾米顾忌什么,傻傻地笑。

“真是的。”艾米发出来为数不多的娇嗔,让后面两个女学生中东女学生有些羡慕。

两人乘坐的公交车很快抵达车站,时间刚刚好,正好是之前林义龙预订的那个车次。

“你父母说服得怎么样了?”上了车,林义龙决定讨论别的事儿,虽然任先生夫妇要来,但他愿不愿意在英国长期生活,还是一个未知数。

“不知道爸爸是怎么想的,他并不怎么想来打扰我的生活。”艾米答道,“所以,我还得继续说服他——不过,奶奶有可能就留在英国了。”

“啥?”林义龙问道

“妈妈和奶奶的关系非常差。”艾米答道,“义龙哥知道的那种婆媳关系,而奶奶没其他的收入,又把小卖部卖掉了,我打算让奶奶和我一起住。”

“等等......我怎么觉得,你父母把这些负担都扔给你了呢?”

“没辙的。”艾米答道,“我跟奶奶的关系本来就很不错,爸爸妈妈又很忙,我来照顾他们最安心。”

“真辛苦......你父母那边,你可以用‘个人金融公司’作为让爸爸妈妈来这里的诱饵。”林义龙说道,“毕竟侨胞们在不列颠也需要借款嘛。”

“这......”艾米当然知道林义龙说得“个人金融公司”是个什么机构,正好和她爸爸任先生的专业对口,可做起来不可避免地要做些让艾米父亲觉得违心的事儿。

“反正,这也是一个备选方案不是么?”林义龙反问道,“我想到的也就是这些,艾米有其他的方案也可以拿出来参详参详。”

“我再想想。”艾米开始衡量其中的利弊了。

一路上,两人就围绕着艾米父母的工作行业和就业地点展开了“头脑风暴”,不过任两人怎么脑洞大开,最后也没拿出来一个稍微深入的结论。

在卡迪夫总站换乘,林义龙和艾米来到了博纳斯,在凯蒂海滨联排别墅附近的一栋房子前,停步。

“这还是第一次来义龙哥的家呢。”艾米说道。

“这不仅我的家。”林义龙答道,“也是以后艾米的家。”

“伦敦的房子怎么办?”艾米问道。

“错误理解!你每个演出季度隔几个月就有将近10天的调整期,暑期的假期更多,没什么事儿就到这里来好了——都说了是假期房子,演出之后的休假期也可以来这里居住。”

“那义龙哥的宅邸呢?我记得也在威尔士?”艾米十分好奇。

“你要想去的话,下次就带你去看看,不过我们今晚在这里过夜。”林义龙答道,“我还指望着在这儿能和艾米在这里‘建立家庭’呢。”

37 启蒙

周一上午,林义龙和艾米吃过很晚的“早午饭”去了车站,在月台分手。艾米回伦敦,林义龙去自己的律师楼“工作”。

在“英格兰和威尔士”这个单一司法区,律师职业是有区分的——出庭律师和事务律师。林义龙之所以从事后者而非前者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的所有法律老师都表达过这么一个想法——即如果一个法律顾问或者非诉律师把争端诉诸法庭,那么这个律师一定不是一个好律师。即使法庭开庭审理(过堂),如果事务律师们的手段高超,很多判决甚至不需要出庭律师们进行庭辩,只是走个必须流程就万事大吉。

这其中很多原因是因为“过堂”的时间长,耗费精力大,对财力的要求也不低,没有几个当事人愿意走冗长的程序完成诉求。大部分的时间,事务律师们都在试图找对他当事人有利的证明材料,然后利用这些证明材料在和解过程中向对方当事人施压,为当事人谋取最大利益。

至于如何整理材料,用什么方式分析,用什么方式呈现给对手和其他利益相关方,以及证明力不足材料如何应对,怎样施压对方都是律师的专业经验的问题。

有过SEC经验的邦妮,这些经验是很丰富的。

林义龙午饭时和邦妮谈起了他即将着手的行动计划,不过邦妮并不属于“已经亲密到负距离”的集合内,所以还是隐藏了他的真正意图,用了“主要客户”这个称谓。

“客户真的要这么做么?”邦妮问道。

“已经确定了,但是方式没想好。”林义龙正在研究池塘那边的能源行业和交通行业,认为有非常大的入手空间,“你觉得,我们客户会在这种情况下被SEC问询么?”

“问询是一定的,但不一定是面对面的形式.....”邦妮仔细考虑了一下林义龙的立场,谈及到了问询流程和其中的瑕疵,“......大概就是这样。”

“这也行?”林义龙听到邦妮的审查流程有些瞠目结舌。

“当然啦,我相信,NY的策略应该跟我们是一样的,毕竟香江SEC是跟着学得。”邦妮说道。

“这真是太无趣了。”林义龙终止了两人的谈话,不过邦妮方法的思路对林义龙有些启发,可还需要进一步查证的,于是就换了话题。

整个下午,林义龙除了必要的邮件,把自己沉浸在邦妮的启迪的方案中,甚至邦妮下班离开时,都没察觉。

“终于完成了。”晚上七点,林义龙终于做完了所有方案,往基雷的住所去。

从律所门市往家走的这段距离不算远,只有4公里,坐公交车很快就到。

“妈妈,好像是爸爸回来了!”在游戏室里,谭雅听到开门的声音,提醒着纳迪亚。

纳迪亚于是带着谭雅和娜塔莎去门厅,正好看到林义龙换拖鞋。

“爸爸!”谭雅和娜塔莎跳着,要林义龙抱着她们。

林义龙先跟纳迪亚接吻,然后象征性地走两步,把女儿们抱进游戏室,让姐妹俩继续玩去了。

在卧室里换了件衣服,林义龙就去厨房,和正在做晚饭的薇拉接吻。

“乡村农舍派?”林义龙蘸到了薇拉嘴唇上的汤汁,立即尝出来晚餐的内容。

“没错!”薇拉答道,“我打算试试给谭尼卡和娜塔莎这个,配沙拉。”

“hmm.....只要你不往沙拉里面加酸奶油,一切都好说。”林义龙说道。

“这句话是在说的实在是太晚了......”薇拉拿出了一盘生菜色拉。

林义龙这一点得夸赞一下英国人,也同样要夸赞一下俄国人——她们吃得东西实在是太简单了。拿小耶昂姐妹的食谱为例,早餐在家喝燕麦粥、牛奶和水果,午餐吃蔬菜三明治或者几片奶油饼干,晚餐可以吃烤肉沙拉——考虑到林义龙在她们这个年龄段还在喝奶粉配蔬菜泥米糊,倒也不能说女儿们吃的不好。

“爸爸为什么先吃沙拉?”娜塔莎问道。

“不应该先吃头盘/主菜/甜品这样的顺序么?”林义龙教导道。

“但妈妈就两个搭配着吃。”

“娜塔莎也喜欢酸奶油么?”林义龙问道。

“喜欢!”

“可爸爸不太喜欢。”

“挑食!坏爸爸!”娜塔莎对林义龙的抗议让所有的耶昂们抿嘴地笑。

“......”被说得没什么脾气的林义龙生气地吃掉乡村农庄派,然后看向拿着小勺和同样菜色战斗的女儿们。

“上面是不是应该再加一点酸奶油?”林义龙问谭雅。

“不要!上面已经有奶酪了!”谭雅答道,但加快舀土豆泥的动作。

“一定慢慢吃,别学爸爸。”林义龙劝道,“爸爸现在肠子不好,不希望女儿们也长大后肚子难受。吃的太快,也不怎么淑女呀。”

“淑女是什么?”

“你们不就是我的小淑女们吗?”林义龙笑道,“所以,慢慢吃吧。”

“爸爸来喂。”谭雅说着。

“好。”林义龙于是从谭雅手里接过小勺,但娜塔莎也拿着她的碗放到了林义龙的面前。

雨露均沾般地,林义龙一小勺一小勺喂女儿们吃饭,喂谭尼卡的时候,娜塔莎在咀嚼,喂娜塔莎时,谭尼卡在咀嚼。

“不用着急,烤盘里还有不少。”

“已经吃不下了。”谭雅和娜塔莎吃完林义龙喂给她们的最后一点派,摇了摇头,“等会儿还要吃黄油小饼。”

“好。”

“小淑女们,如果吃完餐盘,需要做什么?”林义龙问道。

“谢谢,妈妈(薇拉姨姨!)”女儿们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感谢了薇拉。

“不客气!”薇拉慈祥地笑着答礼。

“然后呢?”林义龙继续问道。

“把餐盘递给晚上要刷碗的人。”

“但那个人正在吃饭,怎么办?”

“耐心地等。”

林义龙对女儿们的回答表示满意,然后站到了厨房的水槽前,示意女儿们把脏盘子递给他。

“谢谢爸爸!”女儿们才算走完流程,跑回游戏室,去玩玩具了。

“对啦,看女儿们的进步这么大,我感觉可以给她们进行启蒙教育了。”待女儿们走后,林义龙对耶昂姐妹这么说道。

“这么早?”纳迪亚和薇拉不知道林义龙为什么这样。

“稍微让她们先识字,一点一点来吧。如果方式恰当,那么女儿们学习也会产生快乐。”小耶昂姐妹还不知道自己要被安排进行学前教育,“如果她们更愿意玩,那就去玩呗。”

38 江户行(1)

“下周要出去公干。”妥定了女儿们的早教,林义龙这么跟耶昂姐妹说道。

“多久?”

“也许可能一个月,多多少少吧。”林义龙给出了完全不确切的预估时间,“给纳迪亚的化工工厂和薇拉的制药厂弄点便宜原料出来。”

“这样么?”薇拉问道,“用不用我或者姐姐陪你一起去?”

“你们就留在这里吧。”林义龙似乎是为了让姐妹俩安心,“我要前往江户去看看行情。”

“去那里做什么……”纳迪亚十分纳闷,“霓虹跟我们需要大量购买的东西毫无关系。”

“这个世界这么联系紧密,并不需要亲自去原产地,只要找到‘性价比最高’的地方插一手就行。完全没这方面的问题。”林义龙故作神秘,然后换上了一脸坏笑,“估计纳迪亚和薇拉听到独守空房一个月的消息会很难受吧!”

“这方面我和薇拉可以相依为命。”纳迪亚对薇拉挤眼睛,作为妹妹薇拉心领神会地笑了。

得知林义龙下周离开,接下来整个一周,耶昂姐妹、凯蒂外加艾米尽可能地散发出女性风姿绰约的那一面,试图让林义龙久驻,可到了该走的时候,林义龙还是要走。

林叔从自己哥哥那儿知道林义龙要去江户,便自告奋勇地向自己的继承人移交了他公寓的管理权,顺便还扔给他一张清单,上面详细列出了他需要的在萨里郡买不到的东西。

怀揣着亲人们满满的祝福与爱,林义龙坐上了前往东京的飞机。

“林先生是么?”清晨过关时,林义龙被霓虹出入境人员拦住,这么问道。

“是的。”林义龙答道,“有什么问题么?”

“请说一下到霓虹来的目的。”

“商务活动。”林义龙答道。

“什么样的商务活动呢?”海关人员问道。

“法务磋商。”林义龙泛泛而谈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剩下的,恕我不方便透露,我要为我的客户保密。”

“完全理解,可如果林先生不能告知我主要商务访问内容和地址,我就不能让你入境。”海关人员十分礼貌,很耐心地追问下去。

“很遗憾,根据律师守则,我无权向第三人透露这方面的事儿,我希望你能理解。”然后,林义龙拿出了手机,向海关人员出示了他执照的照片。

“我只是为了确认林先生的职业,没别的问题。林先生你打算因为商务访问在霓虹滞留多久?”发现他没办法动摇林义龙的保密守则,审查员也就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提出了一个新问题。

“三周。”林义龙答道。

审查员看了看林义龙的入境卡,没有发现任何疑点,于是就给林义龙的护照上印戳,放林义龙入境。

入境后就遇到了问题。

全世界都正在逐步地摆脱人对现金的依赖,比如伦敦和燕京甚至可以用信用卡直接刷门卡机进入,可一直号称“科技强国”的霓虹首都却不行,就算是自家发行的JCB卡也不能使用,只能用现金。

林义龙恰好属于没带好现金这一类的。

不知道自己要在霓虹呆多长时间,和上次去韩城一样,林义龙没有在威尔士或者伦敦的银行换日圆现钞,到了霓虹寸步难行。

错误是实际的,林义龙用他身上唯一的20英镑钞票在机场的换钱所换了不到2200日圆,500圆左右的汇兑损失的代价弥补了错误。

虽然看了异常大量的动画,林义龙却怎么也没学会说日语,好在二十三区内路标这里要么有英文,要么有和式汉字,外加手机地图和定位,林义龙顺利地在涩谷站下车,拉着拉杆箱到了驹场。

林叔的江户公寓就在这里。

江户大学的理学院数学学系在驹场校区,林叔于是在附近买入了公寓——首付是林义龙的爷爷奶奶出的钱——前年夏天重装修了一遍,用作林义龙的活动基地刚刚好。

林义龙从超市找来10个大箱子,把林叔需要的书籍资料和其他的零碎个人物品放入里面通过EMS邮了出去。

公寓的户型十分令人纠结,入门通过玄关,左手侧是厕所和锅炉间,右手侧为两间卧室(靠近门的那一间被林叔改造成了书房),走廊延伸到里间卧室的门口就向左边折,通向类似林义龙之前河岸街公寓顶楼大敞间功能的LDK和外侧阳台。与大敞间唯一的功能上的差别是,林叔公寓LDK的一角被规划成带炕桌的“和室”,用来聊天喝茶。

公寓很长时间没有人住,需要一些打扫,林义龙联系了家政公司,可明天才会有人上门。

今夜注定没法在这里住了。

因为对住宿没有特别的要求,林义龙对“胶囊旅馆”这个概念很好奇,刚好在林叔公寓的左近,就有一个。

就算是涩谷,就算是接待外国人多一点的旅馆前台,也有些人并不会说英语。飞机旅途的疲劳和时差让林义龙没法像在英国或者像在祖国那样耐心,非常尴尬地坐在大厅里,等着说英语的江户大学生上工。

如果说耶昂姐妹有些“看不上”燕京的胡同的话,那么林义龙也对江户和其他周边的城市有些厌恶。

怎么说呢,这种厌恶大概有点像三年前林义龙与凯蒂和菲斯科先生与他太太埃拉在梅菲尔的餐厅里庆祝时那样——一切都无可挑剔却就是令人远离。偶尔尝试一下尚可,可每天都处在这种“高压”的氛围中,就感觉自己必须无时无刻地带上一张面具,隐藏着下面如何扭曲狰狞狡诈的面孔。

林义龙要在这里呆上一个月有些艰难,尽管他并不是太在乎戴上面具和其他人交流就是了。

在胶囊旅馆的大堂里吃了意大利通心粉,会英语的前台终于上班,为林义龙办理了入住手续。

淋浴后,林义龙一边研究他的日程和一边强打精神硬是撑到了当地时间下午五点,向家人们汇报了平安抵达的消息,然后喝了一杯安神的牛奶,挂上帘子安然睡去。

“那你等着我,我弄完这边的嫁接就去找你。”第二天早上一早,许振坤发现林义龙到了江户,发来了讯息,“作为半个地主,我请你六本木看演出。”

39 江户行(2)

林义龙到江户来,倒不是出于什么特别重要理由——仅仅是因为江户拥有东亚最大的商品交易市场,对其他大宗商品交易所的主要行情关系不大,但有影响。

完成他自己的布局只需要一周,剩下的就是等着消息面的变动就好。

他倒不是必须要在江户等,可为了给米国人那边演全套,还是得在江户憋着。

吃了一整周的蔬菜沙拉和味增汤,终于在成田机场等来了许振坤。

“这次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了?”许振坤和他握手,挖苦道。

“没什么,只不过最近正在看《孤独的美食家》,突然很感兴趣了。”林义龙答道,“所以,到这里来看看风景。”

“你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怎么可能出于这么样的理由令你深恶痛绝的江户来?”

“这话真让人不爱听,我就不能从温柔乡出来旅游透口气么?”

“果然是这样。”许振坤露出了一副“男人们都懂”的表情,“我那边只有一个,都觉得力不从心了。我懂你!”

“所以,你怎么没带你的那位来浪漫一下?”林义龙问道。

“她也是要上学的。”许振坤说道,“我也得趁着春天(澳洲夏冬颠倒)出来透口气不是。”

“到六本木透口气?”

“不止六本木,还有比如银座,新宿,涩谷还有吉原。”许振坤开玩笑道,“啊,我们也可以去香江,那边更多。”

“你可得留神,别突然肾虚了呀。”

“我肾好着呢,不用担心。”

“现在放在你那里的那笔封闭式基金如何了?”林义龙问道。

“唉,因为项目不利,没有有效地对冲风险,贬值了35%。”许振坤露出了十分悲伤的表情,“真对投资人感到惋惜。”

“才35%。”林义龙说道,“换句话说,我的基金增值了10%了呗。”

“是这样的。”

“才10%,真的太少了。”

“怎么,年利率10%还嫌少么?”

“这话说起来就有些郁闷了。”林义龙答道,“我前几天读到,当年法国农民,每年开春种下种子然后放到地里不管,到了秋季每枚种子平均能收获13颗麦穗,利润高达1200%,按这个说法,当年他们的利润比我们现在的投资项目高多了。”

“你的比喻不能说错,可总有些不大对头。”许振坤叹道,“1000粒麦子才一两,就单纯不算税收,农民要种至少350公斤的小麦才能够一家人嚼用的,如果算上税就得700公斤,考虑到当年的亩产大概在50公斤左右,光是地就要你至少800亩地才能养活一家人,而且你还要向教堂缴什一税。”

“可你也说了,只要本钱够厚就没问题。”林义龙很高兴许振坤被他追着发表反驳意见,“我这两天经常在考虑到底种田和金融有什么区别。”

“得出了什么结论没有?”许振坤问道。

“我发现,果然没什么区别——都是食利,只不过也与天灾人祸等风险比种田联系更加紧密。金融投机其实就是农民种田,金融市场布局其实也就是农民种田的过程,至于证券买卖,债券兑付还有别的什么的,就是秋天收获。”

“就这个?”

“振坤你的想象力太贫乏了,你的投资目标可以当做是种田种子选择,你的投资策略好比比如二耕法和轮耕法的耕作方案,风险控制可以等同于田间管理。大概就是这样的种田方式。”

“......”许振坤被林义龙的逻辑给绕进去了,不想继续聊下去,“所以,你打算来这里做些什么?”

“该做的都做完了。”林义龙答道,“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营救一场注定失败的项目,然后估计这次营救行动也没什么成功的可能性,但我还是得来。”

“我能参与一下么?”许振坤问道。

“可以,但只能用自己的钱。”林义龙抱着肩,“如果你不想被调查的话,最好现在先赔个十几万,然后再挣一些。”

“这么你想做弄潮儿了?”

“我从来不想,但如果必然发生,不如从我们先开始。”林义龙语气十分坚定地叹道。

“你剩下的工作还有什么?”

“就是像那些应召人员那样在家里等着顾客上门......”鉴于刚才谈论的都是男孩们谈论的问题,林义龙讲了一个段子,“就是在家等,然后提出我的几乎无法被接收的方案就好了。”

“这架势,看来所图不小啊。”

“一般。”林义龙没否认,“凯蒂那边唱红脸我这边唱白脸,别把那些人逼到绝境,到最后都是争取更好的财务表现罢了。”

“换句话说,就剩下玩了呗!”许振坤问道。

“对呀。听说你要来,我在家里已经啃了一周蔬菜和水果沙拉了。”林义龙抱怨道,“所以,午餐打算吃点什么?”

“先去送行李再说。”许振坤答道。

“你是去我叔叔那儿住还是住酒店?”林义龙问道。

“别打扰你叔叔家了。”许振坤只是知道林义龙有叔叔在江户大学客座,但从来没见过林叔,“而且,我们也不可能在江户一直都在一起吧,我也要去拜访一下自己的熟人。”

“有道理,那你打算住哪儿?”

“你叔叔住本乡校区还是驹场校区附近来着?”

“驹场。”

“我看看那儿附近有没有民宿可以住吧。”查了一会儿,并没有。

“看来振坤你注定要去住港区了。”林义龙说着风凉话,然后帮他预订了千豪旗下的怡思丁饭店。

“惠比寿?”许振坤问道。

“嗯。”林义龙答道,“行政套房,两周。”

“你真的办完事了?”

“嗯,差不多了。”林义龙答道,“现在也没什么别的操作,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剩下的只有等着。”

“好吧。”许振坤悻悻然,和林义龙一起前往怡思丁。

在去酒店的路上,许振坤不断地感慨。

许振坤感慨什么,林义龙心知肚明。这个地方本来你就熟悉,但等过几年再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客人。林义龙去年年初带着全家回家乡时,林父和林母就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到酒店安顿好洗了个澡,许振坤神采奕奕地到行政酒廊来找好友。

“走吧。”许振坤道,“我来当你付费导游。”

“走。”林义龙笑道。

40 江户行(3)

许振坤虽然在江户大也上过学,他在江户大学习的语言并不是日文,而是英文。

如果说林义龙对日语只停留在肤浅的模仿,那么许振坤的语言水平比林义龙稍高一些——他能认字。日语现在充斥着以英语为主的外来语,许振坤刚好能用得上英语。

除了日语和英语外,许振坤还会德语。这门语言技能的来历和林义龙主修法学辅修俄语正好相反,许振坤本科第一专业是德语,金融是许振坤的本科二学位和硕士学位内容。

所以,一般对话许振坤没什么问题,但更深入的学术问题讨论,许振坤就得上英语了。

到了一处“豚骨拉面店”,两人都点了拉面饺子套餐,从未在霓虹点过餐的林义龙被问及到汤底如何处理时,林义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额外醇厚”的汤底。

“你确定么?”许振坤一旁翻译帮腔,“会很腻的。”

“这么来吧。我已经有日子没见着荤腥了。”林义龙坚持他的选项,然后又多要了一份饺子。

结果,报应就来了。

是这样的,和风拉面的“醇厚度”和里面的肥油有关,一般国人们认为的豚骨拉面最多是把剃干净的猪腿骨放到汤里熬;和风拉面对豚骨的理解显然不是按照国人的思维来的,他们所谓的“豚骨”是指的是肋间带着极多量肉的大块精排骨,更过分的是,厨师还要把里面的肉熬脱后在汤里捣碎。

至于林义龙的“更醇厚”,就是让制面师从满满都是荤油的容器里舀了一勺,洒在林义龙的面汤里搅匀。

普通的合适拉面已经很油腻了,林义龙只是喝了两口,就觉得有些上头,趴在了餐桌上。

“自己坚持点的东西,要吃完呀。”许振坤拿手指捅了捅林义龙的胳膊肘,“果然很腻吧。”

林义龙回过神来,吃了他自己的煎饺,鼓起了如赴沙场的勇气,把这碗油腻腻的拉面吃进了肚子里。

整个下午,林义龙顶着“思维迟缓、行动不力以及脏腑不舒服”的三重Debuff和许振坤一起逛了秋叶原和浅草寺,整个过程中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在夜幕时分,两人就坐游船到了银座。

银座是霓虹乃至整个亚洲最繁华的商业街,但夜色降临后,这里和香江乃至浦江的中心商业区没什么太大区别。

“这里好像和伦敦的皮卡迪利还有摄政大街的市中心商业街没什么不同,而且还会更贵。”进入了几件百货店,林义龙以1:100的日圆/美刀的折算价计算这里和不列颠的差别。

“你现在还在乎价格?”许振坤问道。

“当然,定价多多少少能知道各地市场的基础,商品如果不能传递到消费者手中,则毫无意义。”林义龙答道,“至少心里有个数,大概是怎么样的。”

“说人话!”

“就是出国购物养成换算的臭毛病!”林义龙解答道,“总想比较一下哪个国家对消费者更亲近嘛。”

“这里是最亲近但也最疏离的。”许振坤答道。

“怎么讲,感觉这儿的服务态度真的不错呀。”林义龙说道。

“我之前曾在一个会社做过中文的客服,我们这边的业务量还行,我旁边六个本土客服每天接投诉电话就要有1000次,尤其是老年客户,看起来慈眉善目,投诉起来一点也不留体面。”许振坤接着话题,为林义龙讲解道,“跟霓虹人做生意,一定要格外小心。你曾经跟我说,半岛人人前人后的样子,但那种只是叫人看不起却不怎么致命。这方面霓虹人比半岛人要危险得多。”

“Hmm,真有意思。”林义龙叹道,“我们今天去的地方,不会也是这样吧?”

“不会,我们今天去得地方是餐馆。”

“那种有女侍的?”林义龙一脸坏笑,十分猥琐。

“我想着,义龙你总想找这些地方试试看吧?”许振坤自问自答。

“我是很好奇的,但看看就行了。”林义龙答道。

“我们就去那儿吃饭。”许振坤说道,“会有一个女侍在一旁伺候你,让你多吃点多点些东西的。”

“这不是推销员么!?”林义龙问道。

“对这些‘酒场女侍’得工作性质来说,就是推销员。”许振坤讲解道,“因为所谓的《贩春防治法》,客户碰女侍身体是非常不礼貌得。别说能不能咸猪手,甚至话题都不能说。”

“换句话说,就是找一个人陪着聊天?”林义龙问道。

“对,其实这些女侍就是通过卖故事,让你买他们店里的酒。”许振坤道,“其实和某些公众号上的东西异曲同工。”

“那我还要找女侍吃饭作甚?”林义龙问道,“这不就是国内陪饭局的人么?”

“那你以为是什么呢?”许振坤反问道,“所以,就凭我现在的身体,一个两个都接受不住,还能更进一步?”

“你狠!”林义龙完全败退,“也就是说,我吃饭,身旁坐了一个推销员,最后还得我付钱请她推销?日语怎么说我不清楚,反正写着‘名物’俩字。”

“是的。本质上是如此。”许振坤答道,“所以,你付给这个推销员得价格相对便宜,一个小时4000日圆。”

“真见鬼!”林义龙说道,“而且,我还要给她付餐位费?”

“这是她们的工作,而且也是你去那儿的原因。”许振坤做无辜状,“你给她们点一份下酒菜或者类似的菜肴就好。”

“话说,我们为什么要去饮食店?”林义龙发现很多东西只是一个“道听途说”,连忙上网查,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女侍难道不是应该出现在酒场吗?”

“在这么一种约束下,她们能‘推销’得,只是酒水而已。”许振坤回应道,“不过,我知道义龙你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喝酒得,所以我们就稍微地雇人陪吃饭,你对面做一个养眼的美女肯定比对面坐一个邋邋遢遢的男人要好吧。”

“FxxK。”林义龙爆了粗口,“这意思是说,我还得感谢你是么?”

“没事儿,你的感谢我欣然接受了,谁让咱们都是兄弟呢!”

41 江户行(4)

林义龙被安排的女伴是一个会说英语的当地妹纸——因为俱乐部的欧裔长相太过抱歉,林义龙又听不懂日文,于是在主管一类人的推荐下,就选了一个穿着传统浴衣长相柔和的当地妹纸当他的“专属服务员”,专门为他斟酒布菜。

“你想被如何称呼?”林义龙在被介绍的时候,主管说了一个日语名,有些复杂,林义龙没有记住。

“如果合适的话,请叫我‘光’。”女侍笑了笑,这么答道。

“请多关照。”林义龙说了除了“你好”和“再见”外,他知道的第三句日文——他只会这三句。

女侍回了一句什么,林义龙没听懂。

“小女子服侍不周,请多关照。”许振坤在一旁翻译道。

“算啦,还是说英语吧。”林义龙笑道。

“是这样,张先生既然会日语,那么我需不需要把我们俱乐部的规则再说一下?”许振坤指定的女侍问道。

“张先生”是许振坤的化名,林义龙的化名则是“彭先生”。

“不用,虽然我不会说日文,但你们领班还是经理给了我一份英文规则单,我已经了解了。”林义龙从马甲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上面大概写了一些关于禁忌的话题。

“既然如此,两位请入座。”“光”拉开就餐的包间门,领林义龙和许振坤就坐。

“给我们每个人来一份最高级神户牛寿喜烧套餐。至于两位女士是吃毛豆还是烤鸡肉串?”许振坤问道。

“毛豆就可以。”

“那就再添两份红金枪鱼刺身,两份北极贝刺身。”许振坤这么答道,“两位女士想喝米酒、红酒还是香槟?”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这儿的香槟很好。”

“义龙,你想喝点什么?”许振坤知道好友不喝酒,这么问道。

“好像怎么配饮料都不太适应,那就选对肉最帮助消化的菠萝汁。”林义龙说道。

许振坤点好单。

“这位彭先生是第一次来RB,我于是带他来银座感受一下氛围。”许振坤向两位女侍解释道,“所以,虽然我们穿得比较休闲,但并不是什么乡下人。”

“没事,这里经常有穿成彭先生这样的老爷爷到这里来消费。”“光”和颜悦色地答道。

“啊哈,那就好。”林义龙笑道,“那就能帮我节省很多口舌。”

随后,林义龙和许振坤的点的套餐被服务生奉上,两名女侍在一旁帮忙。

“感觉回到了江户时代。”林义龙笑道,“我记得看霓虹电影,客人们坐在大广间的榻榻米上,女侍在一旁给客人们斟酒布菜的场景吗?唯一的区别也就是缺了中间的歌舞伎一类的表演了。”

“感受一下呗,因为在现代的日餐餐馆,你其实是感受不到这样的服务的。”许振坤答道,他要了非常传统的日式米酒,放在一旁自斟自饮。

寿喜烧的布置流程很快,光示意林义龙可以享用了。

“为我和振坤的重逢,和两位女士的美貌干杯!”所有人一起举杯,虽然林义龙端起来的菠萝汁看起来有些碍眼。

“其实这里的菜品跟隔壁专门从事烧肉店的地方相差不大,只有8000日圆的差距。”许振坤用母语说道,“才65镑,仅此而已。”

“对于餐馆来说,有些太高了,但对这样形式的饮食店来说,价位还是能接受的。”林义龙随即一转,问了女侍一个问题:“两位本职是学生?”

“这个问题太没礼貌了。”许振坤在一旁终止了林义龙的粗鲁举动,“换个别的问题吧。”

“毕竟是好奇心,我也没问过别的什么不得体的问题。”林义龙说道,“我想,她们也是能理解的吧。”

“其实有很多人问。”光答道,“我就是专职的女侍,正在攒钱打算去别的国家留学。”

“自己赚学费?”林义龙问道。

“对。”

“真是努力。”林义龙叹道。

“你找对人了!”许振坤在一旁打趣道,“这位彭先生常住伦敦,对欧洲什么的很熟悉。”

“霓虹不是最喜欢米帝吗?”林义龙反吐槽,“我几乎没在伦敦遇到过霓虹人,但去湖区旁边的温德米尔有很多霓虹游人,看来伦敦的吸引力还是比不上纽约的。”

“确实,去往米国留学有很多人。”光答道,“但我个人更喜欢澳大利亚,想看春秋颠倒的国家是怎么样的。”

......饭桌的范围随即热烈了起来,林义龙和许振坤捡着女孩们喜欢听的在伦敦和希德尼的经历,直到林义龙在寿喜锅里发现了白松露。

“这锅底里面有白松露么?”林义龙问道。

“是的。”光答道,“其实我们并不觉得这东西很香,但价格确实很贵就是了。而且,因为霓虹列岛没有产出,这是我们从伦敦的供货商那边拿到的。”

林义龙沉默了一分钟,在绕整个地球半周竟然还是可以吃到自己林场产出的松露,着实有些令人感慨。

“怎么了先生,是口味上有什么不对么?”光关心地问道。

“不是,我突然咬到舌头了。”林义龙找了这样的借口,回避掉了这个问题。

吃完饭,闲聊了一会儿,两个人的消费已经接近14万日圆,两人既没有加时间也没有结账的意思。

这种情况让两位女侍有些担心。

时间不到7点半,仍然是俱乐部营业的黄金时间,她们仍然有机会挣到钱,可谁都不想让自己的工时没有报酬。

“今天到这里吧。”林义龙看到女侍们兴趣寥寥,感觉到许振坤的去意后说道。

侍者随后拿来了账单,Pos机和两块黑巧克力和两杯冰水。

林义龙直接从钱夹里拿出了米德赛克斯银行的黑金卡,交给侍者刷卡。

两名女侍还是识货的,看到上面的徽记就知道自己无意中表现出来的不耐烦赶走了多么重要的“饮食”营销契机,虽然想试一试挽回两人的考量,但林义龙和许振坤去意已决。

“今天晚餐还是不错的。”林义龙下楼的时候这么说道,“感谢两位的陪伴。”

两人随即向新桥方向漫步。

“你看没看到那俩女人看到你卡片望眼欲穿的神色?如果你刚才在电梯里说什么的话,她们肯定会往你身上扑的。”许振坤打趣道。

“没啥兴趣。”林义龙答道,“你见过凯蒂了。我怎么可能看上她们呢?”

“也对。”

42 江户行(5)

林义龙和许振坤两人其实都是特别喜欢散步的类型,从晚饭后两人一直沿着港区的防波堤漫步到三年前刚建成天空树。

许振坤在上个月拿到了袋鼠国的永居。不过该国居留监至少要五年,所以想要像林义龙这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需要至少三年。

“我前几天跟人在网上互喷。”谈起这件事的时候,许振坤无不讽刺地说道,“这些人总认为只要学理工科的人才不走,就对国家没有任何妨害。”

“嗯哼,挺有当年洋务运动时期那些中堂们的风采。”林义龙笑道,“然后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许振坤笑道,“我挺提倡这种思维的,因为当年我也是跟他们一样的?”

“然后,现在呢?”林义龙自问自答,“发现其实新科技的大钱其实都靠高估值维系?高科技产业挣到的利润都被华尔街给分润走了?以至于不能继续对科技发展进行投入?”

“话是这么说,不过,这是市场的一部分,不爽不要玩。”许振坤道。

“其实我有些理解他们,作为消费者,这种人就觉得跟网购或者其他所谓‘少了中间商’的意味指向一致吧。”林义龙讽刺道,“没有了中间商,东西就便宜了?”

“我记得义龙你之前不是非常讨厌‘中间商’这个说辞么?”许振坤反问道,“怎么突然又为他们说好话了呢?”

“问题来了,对生产者而言,足够动力的消费者少了,是好事坏事?”林义龙微笑道,“最主要的问题是,其实我们从事的金融买卖,也只不过是跟着在募资人和投资人之间的‘中间商’。处在这个地位来说,我不能自己割肉以身饲虎呀。”

“又是屁股问题?”

“这是你先开始的。”林义龙答道,“当年我太爷爷是贫农,爷爷和爸爸又都赶上了上大学的好时候,我们家应该感谢;不过我现在所处的位置,稍稍有些令人迷惘,因为我现在的角色变成了当年极力反对的‘大地主’‘大资本’一类的存在——这能不能说是‘战胜恶龙的英雄最终成为了恶龙’?”

许振坤那边没回应,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而且也不应该由他回答这个问题。

“那么,这条恶龙有看上哪家公主了?”许振坤问道。

“我看上了田纳西的油田。”林义龙说道,“我有一些小道消息,好像能根据政策层面赚些钱。”

“胃口不小呀。”许振坤说道。

“一般,还没到太差劲的地步。”林义龙笑道。

考虑到“饮食店”的性价比,林义龙和许振坤两个人并没有吃得太多,等他们两人坐车到涩谷站,把许振坤送回怡思丁酒店后返家的路上,林义龙又有些饿了。

正如井之头五郎在岔路口或者在公园中心发出“肚子饿了”的感慨一样,林义龙走在车马辐辏的涩谷大街上,饥肠辘辘地寻觅着美食。

“你知道涩谷这里,哪里有什么好吃的么?”说起这方面的事儿,林义龙咨询的专家并不是居住过两年的许振坤,也不是断断续续居住超过16年的林叔,而是上个月刚刚道别的大表弟。

“啥?老哥你在江户?”大表弟问道。

“嗯,我过来出差。”林义龙答道。

“江户的话,这里的米其林上星的店虽然很多,却并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大表弟在电话的那头说道,“我知道老哥你打算吃拉面,但伊兰什么的别去,就去同属博多系的,比如博多xx——连锁店多,而且口感上很统一。”

“我中午刚吃过拉面,还有些心有余悸。”林义龙叹道,“我不会说日语,更是没地方找晚餐!”

“没关系,菜单上面有英文。”表弟用十分肯定的语气答道,“甚至一些比如池袋和新宿,菜单上甚至还会有中文。”

“好吧,要是有时间的话,什么时候见一面。”林义龙客气道,“别忘了给我留言。”

“我现在刚好就有!”大表弟答道,“我和冬冬一起,正好也让老哥你破费破费,混点夜宵吃。”

江户二十三区看起来很大,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山手线作为环线,应当相当于燕京的三环,可只要出了山手线,几乎就已经是江户的城乡结合部了。有些站点比如武藏关看起来并不远,可地方之偏僻令江户本地人都觉得挠头。

按照表弟的提示,林义龙又坐车去了来到了他提及到新小岩站的一个烧烤店,店员看到林义龙进入,非常殷勤地试图用日语问候一下。

林义龙的回答以一个疑惑的表情,脸上挂满了问号。

店员尝试用不纯熟的英语和林义龙交流,林义龙才勉强从“和式英语”中听出了他的善意。

“我是来这里找人的。”林义龙拿出手机的翻译软件,展示给店员。

“啊,我有印象。”店员用日语说道。

他的话竟然被翻译软件直接翻译出来了。

“请跟我来。”店员在林义龙身边带路,表弟们正好已经到了,而且开吃了。

“哟!”表弟们向林义龙打着招呼,然后腾出了位置,让他就坐。

“这里好像和韩阳的烤肉店没什么区别嘛!”林义龙答道,“就是炭火……”

在薇拉的坚持下,布莱肯林场从来不用碳烤。一方面是林义龙投资兴建了五台发电风车,零花费用电;另一方面是因为耶昂先生的患病,让作为女儿的薇拉对各种致癌物十分敏感,所有碳烤和面糊炸的方式全部禁止,只用电烤和电热空气焖烧替代。

“真香。”被表弟们招待吃肉林义龙由衷赞叹道。

“这还不到一个月呢。”大表弟吐槽道,“怎么就想我们了?”

“我这次来完全是公事。”林义龙这个问题上很坦诚,“只不过是最后一刻才决定到这里来的而已。你们安顿好了?”

“等会儿带你去看看。”大表弟说道,“我们俩合租了公寓,就在车站附近。”

三人订了3500块的自主套餐,虽然比不上之前吃的神户牛肉A5的品质,雪花纹也在牛肉片上随处可见。牛肉这种东西品尝起来,其实就和人们区分烤鸭品质的“那一线”的区别那样——只要超过“那一线”,就算再怎么高深的老饕也是吃不出什么具体分别的。

番外19——一家人的寒假(10)

在威尔士,雪来得快,去的也很快,不出四天,布莱肯林场的雪景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没有雪,林场本来也没什么其他别的亮色,现在更是只剩下灰色和浅棕色,再加上山谷间呼啸的谷风,感觉变得十分萧索。

不过多亏了穿行于峡谷的风推动风车产生的电能,布莱肯林场大宅里永远是暖暖的。

虽暖,却只有一人。

作为西方一年里最大的宗教节日,除了林义龙以外的其他人是要去教堂和娘家人一起过圣诞的,得吃完晚饭才会回来。

被剩下的林义龙自己觉得无趣,去了林父林母那里一起吃了午饭,然后规划了一下自己接下来的旅行线路,一直规划到女儿们回家才停下。

十几年来,林义龙一直给女儿们送的圣诞礼物大多都是各种礼品卡,或者一些有些新奇的食品,甚至平淡无奇到自己没事儿的时候学着做得巧克力蛋糕,今年也没什么区别——今年的礼物是林义龙自己做的芝士蛋糕。

因为切得比较小块,即便是吃完圣诞晚餐也能再吃一些。

第二年圣诞节过得有些平淡如水,不像去年在新入手的私人游艇上那样热热闹闹的。

过完圣诞节,包括谭雅和娜塔莎在内,女儿们的寒假存量也同样告罄,最多再过一周,也就是新年的第二天,女儿们该工作的工作,该上学的上学。

“不知道岳父大人看到自己之前的公寓这副模样,会不会有些伤感。”等女儿们离开家往伦敦去,林义龙和耶昂姐妹回到了耶昂家位于莫斯科大学附近的公寓。

公寓年久失修,墙纸和瓷砖都有些不同程度的破损,卫生间的墙角甚至结上了厚厚的一层蛛网。看到庇护自己成长的家变成这样,让纳迪亚和薇拉也有些难过。

“别这么说,现在这里是我和薇拉外加谭雅和娜塔莎的家。”纳迪亚说道,“我们之前在城南的公寓套间,不是被你做主给卖掉了么?”

“资产合理分配问题。”林义龙讪讪道,“买卖房地产还是挣到钱了的。”

“你是家主,你决定一切。”纳迪亚叹道,“我们这就准备出发?”

“对,等我们明天一早去结清的公寓账单,我们就离开。”林义龙仔细地收集好岳父家的照片和书籍,一趟一趟地和姐妹俩往楼下搬,“我记得你们不是要出席高中的同学会嘛?”

“能不去就不去了。”纳迪亚道,“那些同学,已经将近25年不见,连他们的长相都快忘光了。”

“而且,姐姐和我现在有些过于年轻了。”薇拉笑道,“我们和20年前没多大变化,就算和谭雅与娜塔莎对比,也只是姐姐的样子。”

“这个理由......我接受了。”林义龙笑道,“关好门窗,锁好门,我们这就走。”

纳迪亚和薇拉把她们上中学时的照片和日记本放到最后的书箱里,有些长吁短叹地和这间公寓道别并锁好门,回到房车里。

“话说,为什么到现在也有人喜欢迪斯科呢?”林义龙问道,“这都多少年了呀。”

“你不也喜欢古典音乐、歌剧和芭蕾么?”纳迪亚反问道,“这不是一个道理。”

“可我毕竟是少数派。”林义龙重新阐释了自己的问题,“但俄罗斯人给我的感觉,就是不论男女老少,好像是个人就喜欢迪斯科。”

“你真问对人了。”纳迪亚叹道。

“抱歉。”林义龙抱拳。

“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经典的跨西伯利亚大铁路走法。”林义龙答道,“去弗拉基米尔,喀山,彼尔姆然后到叶卡捷琳堡。”

“我还以为你要去从萨拉托夫和奔萨取道阿斯特拉罕经过中亚那边的路线呢。”纳迪亚吐槽道,“西伯利亚这段路我们不是已经坐火车逛过了么?”

“取道中亚不怎么太平吧。”林义龙有些不大放心。

“现在年景不是很好么?”

“倒不是治安问题。”林义龙答道,“我现在到了阿拉木图或者塔什干,如果被认出来,就像一个脚趾半岛人走在圣何塞的大街上差不多。”

“那又如何?”

“你知道,进入新世纪,当中南半岛的那些传统的种茶大国开始该种咖啡参与国际贸易,对这些中美洲国家造成了非常大的冲击。别说是交趾人,就算是长得类似的泰人或者缅甸人,都有可能走在圣何塞的大街上被咖啡农画着十字架诅咒。”林义龙解释道,“我因为一些原因,败坏了这里的能源产业,估计中亚人不会画着十字架诅咒我,他们会把我直接扔进‘地狱之门’,永世不得放出。”

“那还能怎么办嘛?”

“所以,我不想往那边走啊。”林义龙答道

“放心,他们不会恨你的,毕竟你从来没出现在他们面前过,只是通过你在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的中间人和你保持联系。对当地人来说,他们只会恨姓‘林恩’某个英国人,而不是姓‘林’的天朝人。”纳迪亚笑道,“我们还从来没去过草原那边呢。”

“附议!”凯蒂和艾米也钻到车厢里,她们也一起帮纳迪亚和薇拉搬书箱,“我们也挺想去义龙你说的西域去看看,感受一下西域风情。”

“那就往那边走吧。”林义龙仍然想尝试一下挽回自己的西伯利亚汽车旅行,“不过别希望能看到什么,因为即使是阳春三月,那里仍然白雪皑皑,就跟家那边前几天一样。再往南,就是更加封闭的兴都库什,我觉得虽然那边可能风景秀丽,但没人想去那边散步吧?”

“......但西伯利亚,除了树海还是树海。”薇拉答道,“与其和这里一样都是钢筋水泥混凝土和一望无际的旷野或者树海,不如到中亚看一看异域风情,至少感兴趣一些。”

四个人的复议的意见即使是林义龙不得不仔细考虑。不过就像在摩尔曼斯克往圣彼得堡的路程一样,冬季的西伯利亚也确实没什么可观览的。

林义龙随即出发,开上了绕城高速往梁赞方向前进。

43 江户行(6)

林义龙和表弟们吃完夜宵已经块凌晨两点了,往林叔的公寓的地铁已经收车,想要回去的话,只有出租车一条路。

坐过的出租车,林义龙也就经历过那么几个城市:其中阿姆斯特丹的出租车最有特色;柏林的出租车车的档次最高;中东的出租车结实耐劳;燕京、莫斯科还有韩阳几乎都在用“现代车”当出租,无论硬件和服务都非常一般;伦敦的出租车最贵且硬件最烂——至于江户,虽然林义龙几乎不喜欢这里的一切,却也得为江户的出租车的设施和态度点个赞。

不过考虑到10000日圆从新小岩去驹场的出租车车费,林义龙就跟着表弟们回到了他们的公寓,在客厅的榻榻米上休息。

江户果然很热,即使林义龙经历过燕京夏季最热的那几天,却无法忍受像江户这么潮热的地方。表弟们搭伙租住的公寓即使吹着空调也不是很凉快,更别提他们进门一起跟进来在他旁边一直张牙舞爪的蚊子,让已经习惯凉爽和没有蚊虫困扰的夏季的林义龙十分不适应,整夜没有睡觉,一直熬到了曙光乍现的第二天。

没跟表弟们道别,林义龙就按照地图指示,直接坐第一班山手线回到林叔的公寓,洗了个近乎滚烫的热水澡,把所有空调都开到最低档,从冰箱里拿出之前切好的西瓜。

“这才是过夏天呐!”林义龙自言自语地感叹道。

然而,还没等他完全从酷热造成的思维当机中恢复,来自于纽约的视频会议的申请不得不让他穿上商务西服的上半身的部分,下半身仍然是居家服的短裤。

去年秋季(2014)年米联储结束扩表对油价来说是灾难性的,大石油公司无所谓,但小石油公司却遭了央,不得不去向外寻求金融援助。不过,他们也并不仅限于接受华尔街或者芝加哥的,金融城或者法兰克福都没问题,毕竟米刀一样是米刀;来自江户港区的米刀也自然是欢迎的。

林义龙的目标也并不在这些小的石油公司身上。这些小的石油公司占有着勘探权和采油权,这些小公司如果没倒闭,他们的最终的归宿都是那些大型石油公司。

整个视频会议进行中,林义龙保持着一副睡眼惺忪、疲乏不堪的状态。即使这样,他在谈判桌上给出的融资条件也异常严苛,细节上也保持着一贯一丝不苟,要价也几乎是卡着凯蒂那边的标准硬来——这样的谈判理所应当地没什么结果,而且没有继续进行的必要。

谈判耽误了他的睡觉时间到早上八点。

林义龙还是一觉睡到下午四点,然后从邮件里得知凯蒂和目标对象签约的消息。

因为许振坤要拜访他的导师和同学,林义龙就继续在林叔的公寓里开着空调猫着,消化前一天吃下的肉类。

“在江户目的已经达到了,是不是可以回来了?”凯蒂在和林义龙通话时这么问道,“波莉和塞莉这么长时间见不到你。当你们再见的时候,会觉得陌生的。”

“我也很想回去,但这几天我研读目标对象的时候又发现了新机遇。”林义龙道,“不超过两周,我就会在你(们)身边了。”

“那接下来和燃气公司的会谈......”凯蒂说道,“请让我自由发挥一下?”

“没问题,不过凯蒂一边做议员,一边和石油天然气巨头们进行谈判,会不会被报界理解成显而易见得‘利益输送’呢?”林义龙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事儿,据我所知,只要是吃这口法律饭的议员,大家都这么做。”凯蒂答道,“就算有人发现,也可以问心无愧地表示,恰好我的客户正好需要和石油公司打交道。”

“可报界不管这些事儿啊?”林义龙反问。

“义龙你发没发现,其实商业公司活动,很少有企业报道得,除非是这些公司发布的媒体消息和进一步的追踪报道。”凯蒂解释道,“我本来就是接手了麦格工作的律师,就算被小报记者拍到,也算不得什么。”

“这么随意的么?”林义龙问道。

“这一点,义龙你应该更清楚。商业信息和媒体信息不同,一旦泄露,那些报纸和传媒是没办法赔的起损失的。”凯蒂答道,“就算知道,那些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体量支付去应付庞大的损失求偿。你的担心完全多余。”

“hmm......那我就放心了。”林义龙其实是知道完全不用担心的,不过他的猎物着实有些庞大,所以稍微让他肾上腺素分泌略多。

他去年和凯蒂一起在游艇展上结识了一些来自西西伯利亚的石油商人,后来为他们提供了借贷和融资。几个月,林义龙利用这样的交情兑现了一些业内风声。这些风声转化成的股权投资外加对这家小石油公司的控股,让他成为刚好处在有能力影响某些顶级企业重大决定的位置上。

这种影响就好比战国时期的合纵连横,能够决定合纵和连横态势的,并不是体量在两种盟国中最大的楚国或者秦国,而是处在合纵和连横两条中轴线与三晋间的关系。

作为BP的姐妹公司,联合燃气虽然不算那么声名显赫,却也占有一席之地。林义龙试图控制的小石油公司名下的油气田,是联合燃气的现阶段最重要的目标——不过因为米联储扩表,让联合燃气的步调稍稍受了挫折,反正小石油公司探矿权破产之后会跟着破产管理人一并转让,他们就暂缓了收购步调,让林义龙有了可乘之机。

当新的计划出炉,踌躇满志地准备收购计划得联合燃气不知道的是,他们也成了猎物,皇家贝壳石油公司正在磨刀霍霍,利用油价下跌的不景气对联合燃气出手。

“我的目标是占有这个公司的2%。”林义龙向许振坤这么透露道,“最好能有董事会的提名权,如果实在没有的话,做一个长期持有计划也还算不错。”

“胃口不小啊。”许振坤叹道。

44 江户行(7)

不列颠在二战后到里根时期之前经历过一段“国有化时期”,撒切尔时期后才开始坚持不懈地搞“去国有化”。这其中的变迁,其实引用一位白厅主要部门常务秘书曾经说过得话最应景:“如果我相信政客们得说法,我会相信‘国有化’,然后‘去国有化’,再后‘再国有化’.......总之最后我会语无伦次,不知所措。”

这个时期,不仅联合王国是这样,其主要自治领大家拿,澳洲和纽西兰甚至是作为某“自由世界”壁垒的米帝也有类似的公营化产业——而不是被归类的公共事业——到了里根时期,也被私有化了。这种通过“节约资本、提高效率”为名的变革,最后无一例外地,都让后来的“服务公司”赚得钵盈盆满。当一些人痛惜东欧剧变的损失时,却忽视了80年代开始的“里根经济学”和“撒切尔经济学”的示范作用。

林义龙现在正在做的,其实不如说是吃一些公营转私营过程中已经不被需要的边角料——这部分边角料也很值钱就是了。

在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之后,林义龙终于有心情和许振坤一起出来散步。两人换上了登山裤和T恤,尝试观览一下富士山——不过,本来就不是登富士山的季节,登山就变成了远足。

“其实‘老钱’对‘新钱’的贬低,总觉得是‘新钱’对上流社会比较焦虑或者说进退无据;我认为,这句话同样适用于那些‘老钱’。”林义龙向许振坤宣扬着自己的观点,“‘老钱们’总认为,好像‘新钱’都是一些上班的中层,突然暴富之后不知道怎么花钱,所以就如同那些傻x一样乱撒钱,败坏了上流社会品味。

“不过我认为,与其说是‘新钱’在焦虑,不如说是这些给‘新钱’接盘了的‘老钱’更加紧张。他们于是就把资金流动起来,一点一点创造高位,让别人给他们接盘。”

“新钱”是个从法语借过来词,本意是新富人、土豪,可不知为何被翻译成英文“钱“——指的是通过自己奋斗积累财富的富裕阶层;同样从法语里借出词填进英语的“旧钱”则指的是从父母那里继承财富的旧富人,贵族。

考虑到两者被传授的人生经验的区别,“老钱”和“新钱”的品味并不相同,行事方式也稍显割裂,可正由于此他们也相互看不上。这种相互鄙薄不能理解为分歧,“新钱”后代也会变成“旧钱”,所以并没有显著的身份认同区别。

“这我当然懂啦。”许振坤道,“不过,说句实话,无论你还是我,‘锦衣夜行’,只能这么过过瘾吧。”

“这个比喻不算特别正确吧。”林义龙吐槽道,“羽霸王之后更是被评论为‘沐猴而冠’,这算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们知道该怎么利用资本。”许振坤笑道,“而不是坐看汉王兴起。我们总不能像某大统领那样,把自己的名字放到每一个产业上,甚至自己的专机游艇也要放五个大大的字母?”

“这就算了。”林义龙答道,“虽然我也属于'沐猴',却没有主动往笼子里一呆当被展示动物的特殊癖好。”

“那不就得了。”许振坤道,“我们所做的,只不过是让自己享受‘更加平等’的待遇罢了。”

“也对......”林义龙认同了好友的说法。

两人之前有些养尊处优,体能并不能支持特别长的时间,这趟远足走一路,歇一路,甚至许振坤都有在附近民宿过夜的想法。

这个想法被林义龙一票否决。江户城市里的蚊子就很毒,乡下的蚊子更多,个头更大也更令林义龙受不了蚊子。最后在林义龙的坚持下,两人坐出租车到车站,回涩谷。

主题仍然是吃吃喝喝,许振坤带着林义龙进入了一家居酒屋,自己点了清酒,给林义龙要了梅子汁。

“其实你应该试试酒精饮料的。”许振坤这么劝道,“不然以后去鸡尾酒会岂不是非常不自在?”

“我只是单纯不喜欢酒的味道罢了。”林义龙摆摆手,“不过,看你让我喝酒,肯定是想诉说一下什么酒后才能说的话题。我们也认识22年了,有什么话就说,不过我估计,应该是和伴侣相关的话题。”

“这段日子,我发现我喜欢上了我的那位Mistress。”许振坤坦然道,“如果不是因为金钱关系,我甚至想真的让她嫁给我。”

“你要是真心那么想,请务必记得弄一份托管协议,把所有的财产都信托出去,回避婚姻风险。”林义龙说道。

“怎么做?”

“这很简单,你知道英国有一个格罗夫纳家族吧?”林义龙问道。

“当然知道。”

“你知道他们是如何回避遗产税的?”林义龙问道。

“怎么?”许振坤对这个问题很有兴趣。

“他们把所有家族的财产都归类在信托下,所有的信托受益人都是他们贵族头衔得持有人——我没见过具体的头衔,但我就拿他们最早的‘贝尔格拉维亚伯爵’为例:

“这样的话,因为按照继承规则,可以有无数个‘贝尔格拉维亚伯爵’的潜在人选,可以换无数个人,可信托财产的受益人依然是‘贝尔格拉维亚伯爵’,并不限定于某一个特定的自然人人选,自然也不存在‘遗产’和‘继承’,也就不用缴纳任何遗产税还有所得税。

“你这里,你同样可以把所有的财产都放在信托里,然后指定受益人是‘所有许振坤直系家族人员’——这样的话,无论她们和你结婚或者离婚,都不会从你这里分走财产——因为,你理论上其实是没有任何财产的‘财政困(无)难(能)人’。”

林义龙花费了将近10分钟的口舌,给许振坤普及了一下有关回避资产分割的方式。

“所以,当你看到某个贵族,总是为遗产税和所得税发愁,这个人一定不是什么贵族,对国外这方面的完全不了解。”林义龙总结道,“反正我看到这方面的东西,反正就直接右上角叉了,这是常识性的错误,只能说查资料不认真。”

“那你和我共同私人基金的份额也能照此处理么?”许振坤问道。

这半年下来,两位好友的信托基金增值了将近三倍,其中有很大部分都来源于许振坤学长名下信托财产的损失。虽然这种增益来源不怎么光彩,可适格得当事人受限,不能提出异议;有能力提出异议的人却不适格——也就没什么人能影响这笔基金的不断损失。

久而久之,最后也就没人记得这笔资金的存在。就算有人记得,也会像林义龙对邦妮的前夫雷说过的那样,资金信托也没法熬到回报期到来之时。

“当然。”林义龙露出了只有许振坤能懂的微笑。

45 情感顾问

因为听说新南威尔士现在的气温不错,林义龙觉得自己在江户的“掩护”任务已经完成,就打包行李和许振坤一起往希德尼去,顺便也看看“殖民地”风光。

当然了,林义龙也并不打算在希德尼这个澳洲最大城市常呆。下飞机后,礼节性地前往许振坤在玫瑰湾的家送了行礼,又参观了一下好友在市中心的公寓取了两件换洗衣物。在路上顺带见识了一下歌剧院和邦迪海滩——这座城市对林义龙的吸引力就减弱不少。

如果不考虑歌剧院和邦迪海滩,作为游客,失去了旅行目标,这里也只不过是一个庞大的城市而已。不过接下来的是重头戏,林义龙一直想搭乘的驶往印度洋-太平洋快车。

这趟列车本来驶往西海岸的珀斯去的,但会在南澳首府阿德莱德停步。林义龙对西澳没什么兴趣,却对一个叫阿利斯斯普林斯的小镇和北方重镇达尔文念念不忘:这种印象有点类似林义龙初中英语课在介绍米国时,给学生们最深印象的并不是五大湖区、也不是新英格兰地区、更不是加利福尼亚地区,而是原邦联首府弗吉尼亚的里士满;阿利斯斯普林斯和达尔文这两个并不知名的小镇也是同样原因,只要学过《英语新概念II册》,就会对那里充满好奇。

连接东西澳的首选客运服务是飞机,其次是船舶,最后才是其他陆上交通方式。要穿过自然环境严酷到无法令人生存的澳洲内陆(澳北),1000多公里的路程非常煎熬。

总有旅行者既想要看到人迹罕至的荒原,又想享受旅途的清凉,装备齐全的旅行列车就是他们的首选,比如林义龙。

许振坤也没怎么去过澳北,他最远旅程只是去过布里斯班和附近的金色海岸,像是达尔文,阿利斯斯普林斯还有珀斯那样遥远的地方,从未踏足过。

“唉,你要是个姐们就好了。”坐上列车,林义龙打趣道,“至少看着荒原,旁边躺着美女,至少有种粗糙的反差美。”

“我不是姐们真抱歉呢。”许振坤笑道,“不过,放心,这趟旅行孤单着的,只有你一个人,我的女友正在列车上!”

“啥?”林义龙惊讶道,“这么说,我只是附带的电灯泡?”

“可以这么说。”许振坤的笑容更胜,“‘为人一世,为兄弟两肋插刀!’是这个意思吧。”

林义龙无法回答,随即拧开了一瓶包厢里附带的纯净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

“其实,我想让你帮我参谋参谋。”许振坤解释了他的原因,“毕竟我们或多或少地都经历过一些感情上的失败。不过失败的地方又不一样,所以......这回我想听听义龙你的看法?”

“你是想听一个朋友的,还是听一个'无耻混蛋'的?”林义龙对许振坤的意图突然感到了愉悦,他这么问道。

“我想听一个当过无耻混蛋的朋友在这方面的意见。”许振坤做出了经典的“我全都要!”的手势,“拜托你了。”

“我的收费很贵,那么酬劳呢?”林义龙伸出了手。

“你现在享用的就是喽!”许振坤挥了挥手,意思是这个包间的陈设,“还有我们在阿德莱德的酒店以及从那里往达尔文的豪华包厢。”

“......真够意思。”林义龙道,“不过往好处想,我可以一个人享受整个舱房嘛。”

怎么说呢,许振坤在体味这方面有点像欧洲人,他是林义龙知道的为数不多有大汗腺的——就连体味可能性更高的耶昂姐妹和凯蒂,从没受这方面问题的困扰——出于这个理由,林义龙和许振坤的虽说也可以算是友谊甚笃,可他们几乎不会在一个房间安寝。

“好好享受你的孤独吧,我去享受浪漫了。”许振坤说着,就拉着自己的箱子离开了。

“这滑头鬼。”林义龙笑着骂送许振坤出去。

因为从下飞机开始,林义龙和许振坤的日程过于紧凑,虽然一路不费什么体力,可就算是在车里坐着转一圈,也是很疲劳的。

和女儿们的母亲一一通话,跟艾米打了声招呼,向父母报了个平安,林义龙总算可以舒舒服服地把自己埋在沙发里等着许振坤和他的那一位准备妥当,然后一起去吃午饭。

“......我和Kun(许振坤的英文称谓)是在伦敦的一个聚会上认识的,我那个时候正在做留学。”许振坤现任女友卡罗琳在餐桌是这么说的,“我后来才知道原来Kun有澳洲绿卡。”

许振坤的女友卡罗琳,是一个根正苗红的“土澳”。在伦敦设计学院留学,然后就被在某酒会上被许振坤以“艺术顾问”的名头给弄到了希德尼。脸上虽然有星星点点小雀斑,却一点不影响脸庞秀丽——虽然,林义龙对此不感冒就是了。

“没什么,虽然我在伦敦呆了也有七八年,我却从来不怎么喜欢那里。”林义龙笑道,“他们总说伦敦东区,是一个所谓的现代艺术之都,但我还是喜欢更经典的西区。”

“我也想去西区,但票价实在是太贵了。”卡罗琳答道,“还是东区的艺术更加大众化一些。”

接下来的午餐时间,林义龙和卡罗琳就艺术品味“充分地交换了意见”,卡罗琳明显地被林义龙模仿的英式讽刺味评述给惹出火来了,甚至“有钱买不来艺术品位。”这种恶言也说出来了。

“我觉得这是一种赞美。”林义龙说道,“当乌斯马诺夫把他的游艇‘蒂尔巴’漆成类青铜的白色,他们也是那么说的,但人们依然知道‘蒂尔巴’。”

这样的说辞,一下子把卡罗琳给弄得没话说了。

在阿德莱德的两天以及从阿德莱德到达尔文的铁路旅行,卡罗琳和林义龙只是保持着淡淡地礼貌,但很显然卡罗琳失去了热情。

“卡罗琳还是很单纯的。”林义龙被许振坤送到机场的路上,这么给出了他的初步判断,“不过,假如振坤你想要和她结婚的话,我建议还是把财产割裂出来,以防万一。”

“我觉得你建议得很踏实。”许振坤接受了林义龙的意见,“明年春天来喝我的喜酒吧。”

46 筹划

阔别伦敦一个月,林义龙终于回来了。

不过10月下旬阴雨连绵的英伦三岛根本没法和总处在炎炎夏日的达尔文和阿利斯斯普林斯对比。只穿了一件衬衫和薄裤的林义龙刚下飞机,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

出了机场,林义龙第一目的地不是南威,不是金士顿,也不是河岸街,而是来到了沃金的林叔的家,为他送去从霓虹带来的特色调味品和抹,然后去了凯蒂那里。

“真的要好好休息一下了。”林义龙这么和凯蒂谈及自己的行动,“等我把松露出清,我们就用从来没用过的游艇出去玩玩。”

“是得好好休息一下。”凯蒂答道,“打算去哪儿?”

“我讨厌去热带,因为很多时候热带地区跟疫病流行地区是划等号的,比如印度、孟加拉、东南亚、黑非洲和拉丁美洲。”

“那你怎么喜欢让我们去加勒比海地区?“

“因为前英属加勒比海地区的卫生工作还做得不错!“林义龙回敬道,”所以,你看我从来不打算经过被人称为秀美景色的巴拿马运河,就算可以,也一定要有纱窗,要不然得被那些可恶的蚊子咬死。“

“那你打算去哪里?“凯蒂问道,”把上面你不想去的地方排出去之后,估计就剩下欧洲、新西兰、北美还有东亚了。“

“我打算往北去冰岛或者北海!”林义龙谈起了自己的打算,“在大洋上兜兜风!”

“一个人?”

“不,把我小家庭的所有人都带上,纳迪亚、薇拉、艾米还有凯蒂你!”林义龙答道。

凯蒂突然不想说话了。

“我还要照顾波莉和塞莉。”凯蒂斟酌着自己的理由,“一时半会,女儿们离不开我。”

“没事儿,就去三天。”林义龙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与凯蒂商量,“好好放松一下,然后群策群力,看看未来可能的事业重心。”

“感觉你挖了田纳西人(贝壳石油的董事会主席是田纳西人)的祖产,就跟那些愚蠢的盗贼一样,做完一票需要短暂休息?”知道自己的反对无效,凯蒂开始了毒舌。

“没,反正都是早晚的事儿。”林义龙答道,“我不知道,明年莫比尔页岩油技术通过验收,那些油商会怎么想。”

“这么告诉我没问题么?”

“有什么大不了?要不,让凯蒂进贝壳石油的董事会然后群嘲其他董事会成员?”林义龙问道。

“不好,我现在还是在任议员。”凯蒂答道,“在这方面一个能源部的高级公务员群嘲能力比我现在适合很多。”

“约翰怎么样?”林义龙试探道,“他勘探对口,也能把关。”

“还是算了。”凯蒂否决了林义龙的建议,“就算他是我的弟弟。之前那次的不辞而别,让我这个当姐姐的没办法再信任他。”

“唉。”林义龙叹道,然后吻了凯蒂。

“话说,这次江户之行除了经济上的收益外,还有什么别的收获吗?”凯蒂问道。

“PPT做得好,是真的能赚钱的。”知道凯蒂想知道什么,但林义龙没直接回答,“真心的,霓虹人能卖出东西,靠的就是营销概念,跟股市和债市没什么区别。”

“啥?”凯蒂问道。

“这就好像给你一个根深蒂固的印象,凯蒂你知道的霓虹产业,好像现在没什么了吧。”林义龙引导道,“霓虹主张的几个学术营销方向,非常值得借鉴和学习的。

“比方说益生菌乳饮料,欧洲食品和药品因为里面的糖含量拒绝了日企标记其为‘健康食品’的主张,可人们认为还是有助于消化;又如辅酶Q10,就跟我的蜂蜜一样,都是没有办法证明有医学效力而这么宣传的;最后,仔细想想的话,只要打着霓虹印记的东西,或多或少都是营销手段远胜于产品本体的东西。所以,如何让市场去接受产品和服务,真的是一个非常深奥的学问呢。”

“这不是最基本的么?”

“没错,但一条65镑的三文鱼能卖出650镑的价格,这就是本事了。”

“......”

“我打算回去好好学学做PPT的功底。”林义龙答道,“比如收购某PPT大厂的股票。”

“切。”凯蒂对此没什么意见,然后表情变得娇羞,最后在浓浓爱意中融化。

和女儿波莉与塞莉“再认识”中度过了两天,林义龙没去找紧张备战中的艾米,回到了布莱肯林场,在林父和林母的帮助下,去完成他松露的订单。

林父林母有些受不了南威尔士冬天长期阴郁的见鬼天气了——因为长期伏案,两人在来英国前都有或轻或重的肩周炎,今年尤其严重。

“就算是回去,家乡那边更冷,不还是一样?”听到父母抱怨,正在挖掘松露的林义龙反驳道,“然后老爸老妈不还得继续抱怨家里条件更差?我们现在用电毕竟是免费的。”

“也是。”林父答道,“但我不能每天都在办公室和家里呆着,总要出去在附近看一看的。”

“我刚开始上学的时候,也有些受不了,可现在让我回去,就有那种'逆向文化冲击',我想现在爸妈要回国,也是一样的。”

“是么?”林母问道,她确实感到在国外时,她的人际关系较国内和韩阳来得更简单,不管林义龙如何,但林母的感觉是这样的。

“没什么办法吧。”林义龙叹道,但手上不停地取出了两大块松露,然后从林父手里接过包装纸包好,放进准备好的塑料箱里。

对林父林母而言,陪林义龙在林间搜寻松露,算得上是某种对壮年儿子的“亲子活动”,在举目无亲的南威尔士,这样的机会尤其珍贵。

“要是没什么事儿,可以多来看看我们。”林母说道,“我们呆在那么大的山顶别墅,也是有些孤单的。”

“收工。”林义龙把最后一个从“特易购网上购物”没来得及收走的购物箱填满,像是没听到林母的祈愿一样。

“真的是,见不着惦记,看得久就烦。”林义龙等把所有的松露都放上地形车上,这么回答自己的母亲的,“这难道就是我和女儿们相处的模式?”

“没准是。”林父在一旁答道。

47 登船

艾米作为首席舞者,排练的剧目在一个演出区间要演四场,三场是夜间演出,一场是日间演出。按照她的要求,排班最后那一场的日间演出总是安排在日程的最后那一场。

演出结束后,美美地接受了按摩和热水浴,艾米回到了河岸街的公寓,准备开始她接近一周半的假期时,接到了林义龙的电话。

林义龙的话不多,只是说要和艾米弄条游艇去巡游爱尔兰海,让她来卡迪夫登船。

艾米没做过多犹豫,很快就前往帕丁顿站,大约在晚上十点半抵达卡迪夫中央车站。

”去卡迪夫港!“艾米在火车站前走上一辆出租车,对司机吩咐道。

“去卡迪夫港干什么?“司机关心地问道。码头和港湾不同,港口设施并不允许其他无关人士的进入。

此外,港口要遵循船闸开放时间的,通常来说后半夜那里一个人也不会有,这个威尔士人不由得有些担心面前这个漂亮的亚裔女孩的安危。

”我男友约我去那里去看星星。“艾米说道。

话虽如此,这一晚虽然很神奇的没有下雨,也不是一个很好的在海边“观星“的时机。

见自己无法劝服这个女孩,司机随后发动汽车,向加迪夫湾那边靠近。

需要说一下,虽然是一个非常好的避风海湾,可卡迪夫湾因为塔夫河的关系,并不是一个理想的装卸港,大部分经过卡迪夫的货物一般都会走卡迪夫湾专门的货物码头——这当然不是艾米的目的地。

艾米的目的地是船闸外的一个航海俱乐部,离码头非常近。

在入口处,司机提醒艾米下车。

付清了自己24镑的车费,艾米步行到了码头附近的航海俱乐部,就算离着很远,她还是看到了一艘外表黑黢黢的巨型游艇,大概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地。

航海俱乐部的码头没有人驻守,只有一个兼作俱乐部保安的门房和一扇电子铁门与临街相隔,艾米给林义龙打了个电话,要他出来接她。

确实有人给她开了门,来人却不是林义龙,是已经见过的,名字被称为凯蒂的“老女人”。

两人见面之后连寒暄都没有,只是相互打量,用眼睛确定了相互的身份之后的默契地行事。

跟着凯蒂,艾米总算知道林义龙说得“小游艇”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一艘何等壮观的游艇,本来艾米觉得只是比小帆船游艇稍微大一点而已,却没想到面前的游艇有108米长,大概6层楼的高度——不,也许不能称之为游艇,称之为游轮或者大型客艇更准确些。

游艇后侧的海滩阳台随后打开,从里面透出了灯光。

凯蒂走到海滩阳台前,脱掉了鞋子,就这么光脚走在游艇和码头的连接舷梯上。

入乡随俗的艾米照做,随后海滩阳台翻转,慢慢合上。

林义龙在入口处等着艾米。

“这么大的船,就我们五个?”见到是林义龙亲自迎接,知道这船上没有其他什么服务人员,艾米有些惊奇。

今年春天,艾米陪着林义龙坐过金海游轮的“旅行者”号,虽然那艘游轮197米长,可上面能装384名游客和295名船员;至于这艘游艇,只有五人的操作人数似乎有些少。

“对,就我们五个人。”林义龙答道,“因为剩下的东西都是由中央计算机控制的集成式航电系统,甚至不需要人都能操作。”

“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当然不会。”林义龙答道,“这是纳迪亚工厂的技术展示船,整体来说非常不错。

“船壳和船体结构都经过验证,可以达到破冰1A级的船壳标准。上层建筑才用几乎相同的方案,如果附带加水舱,整艘船只甚至有能变身为潜水艇的能力。当然,流体力学并不支持这艘船在水下以特别高速航行就是了。

“船身搭在了小潜艇,摩托艇、两艘用来登陆的高速游艇和其他若干小部件,上层机库有密闭的直升机库。遇到海难时可以随时弃船离开。

“除了11间客舱和对应的设施,这艘船还搭载了25米长一米宽的淡水游泳池。

“虽然搭载了这么多东西,但这艘船的船速可以达到最高32节,比一些驱逐舰更快。

“如果运用在军事上,还可以重新设计编制方案,免疫军事雷达的频段。如果收回上面的航海雷达实施无线电静默,除非他们能用肉眼见到我们,不然是找不到我们的。

像是营销顾问一样,林义龙开始自吹自擂,给艾米砸了一大堆她从来没听过的技术参数和术语,把她砸的晕头转向。

“五个人就能开动?”艾米问道。

“纠正,只需要一个人。包括艾米在内的人都是乘客而不算船员。整个系统简单到我只要选定航线和目标,剩下所有的东西,靠自动航行系统都能完成。”林义龙很自信地答道。

“不需要相应的资质么?”艾米问道。

“原本是需要的,但我们注册人数只有12个人,所以仍然是我跟艾米说得‘小游艇’。”林义龙解释道。

按照国际海事组织于1957年规定的《国际海上生活安全公约》【作者注:不知为何SOLAS在国内称为《国际海上人命安全公约》】,载客人数少于12人的用于私人度假休闲的船舶并不归类为“客轮”,遵循的是一般货船(除客轮外都被归类为货船)的准备要求;而一般货船如果不载货,又是游艇,几乎免于任何该公约所规定的安全措施管辖。

正因为这艘游艇并不需要符合该公约的任何安全规定,也就无需申请一大堆需要相关安全执照的操作资格。在欧洲操作小型游艇,又是不需要其他资质手续的。

换句话说,只要林义龙履行了船舶注册和保险手续,驾驶的船舶载客人数又少于12人,他就可以十分自由地在海里航行,至于是操作着两米长的摩托艇还是13米长的“垂钓艇”,并不受其他人干预。

从法律文件的定义上来看,纳迪亚受托为林义龙建造的这艘108米长的“群星”,在某种意义上,确实可以被归类为“小游艇”。

48 冲击

“这风比布莱肯林场的谷风还要冷。”纳迪亚叹道。

“当然啦。”凯蒂在一旁说道,“这艘船本来就以将近30公里的经济速度往北走,再加上时而改变的风向,有时候可以相当于英国沿海的8级大风。”

纳迪亚她们正在游艇中层后部甲板的按摩浴缸里,泡着热水,吹着冷风,享受着纳迪亚偷着带上游艇的香槟配凯蒂从伦敦捎带的鲟鱼子酱。

这本来很正常。

可冬日的大西洋,只有冻彻身体的寒冷和永不停歇的惊涛骇浪,甚至浴缸里的水也随着船身不断摇晃——这副场景就有些反常了。

纳迪亚和凯蒂以为自己是来谈产业与资本扩张的,但林义龙上午给了她们另外的惊喜,除了知情人薇拉外,其他人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林义龙一击让这些女孩失去了往日的灵光,从得知“惊喜”时的十点,就这么按照林义龙的推荐吹着沁人心脾的海风,泡在浴缸里。

“这好像并不像义龙哥说得那样的‘冬日露天温泉’。”艾米评论道,她昨夜被林义龙介绍与耶昂姐妹第一次见面,聊得还算融洽——尤其是和差一点就同样芭蕾这一行当的薇拉。

“我也觉得有点奇怪。”凯蒂答道。

“午餐时间!”林义龙拿着四件浴袍和浴巾出现在了纳迪亚她们的面前。

“希望不是英式早餐。”纳迪亚说道。

“......”回应纳迪亚的,是林义龙长时间的沉默。

“让我说对了?”

“没有。”林义龙答道,“因为考虑到天气寒冷,我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两个培根奶酪堡。”

除了米饭,林义龙的口味已经十分西方化了——倒不是他多么崇洋媚外——他在学生时期和做法援时期收入微薄且工作忙碌,自己没时间做饭也去不起餐馆,能满足他的每日必需营养、价格便宜且制作方便的食品,就只剩本地食品了。

就算到了伦敦有钱可以吃餐馆,可养成的餐饮习惯就一直这样了。再后来接手林义龙每天食谱的凯蒂和耶昂姐妹不喜欢东方菜肴,家里每天做出来的食物也大多都是西方味道。此外,虽然艾米更情愿吃东方菜肴,作为芭蕾舞女的她几乎每天都要保持健康饮食,大多数时候舞团的营养师给出的营养餐菜谱也都是西式的。

林义龙自己掌勺的时候几乎没有,除了非常糟糕的厨艺外,女孩们接手了他的家务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因为“吃人嘴短”,也就没再口味问题上坚持,

虽说有些不那么“尊权”,可似乎已经是欧洲家庭的约定俗成。耶昂姐妹也好、凯蒂也罢、艾米亦包括在内,有她们在,作为男方的林义龙是不用考虑做任何清洁类和烹饪类家务——但相应的,换净水器滤芯或者换电灯泡之类的其他家务,她们也绝不沾手,家庭分工泾渭分明。

除此之外,她们也绝对不会当“面包赢取者”(意为养家的人),就算负责管理负责业务,按照她们的说法,也只是权当“消遣”或者对自己的花费进行补充。与林义龙从小就开始记得的林父林母之间“有空就做”的夫妻分工形式差距不是一般的大。【作者补注:我认识的同学和同事,无论男女,家庭结构认识大多数是这样。】

所以,林义龙之前说的“回归家庭”对这里的所有女孩而言,是一个伪命题。

“以后,我觉得除了布莱肯林场,我们也可以退到这里,全世界旅行。”林义龙见席间有些死气沉沉,作为游艇主人,他得带动氛围,“想去哪儿旅行就去哪儿。”

这句话有些火上浇油,就好像是林义龙故意把这句话和让女孩们头晕目眩一上午的消息进行糅合,让她们非常不自在——这意味着林义龙不想让她们在事业上投入更多的时间。

按照林义龙的上午讲过的规划,凯蒂和耶昂姐妹的“事业代管”只到女儿们成年之时——如果超过这个时限,多多少少会引发外界的怀疑。

“航海是不是太单调一些?”艾米问道,她是经历过和林义龙的两次游轮旅行的,知道海船在海上行驶几乎看不到什么景色,“海上连互联网信号都不好。”

海况与天气尚不允许海员们能每时每刻都接收依托互联网数据的网络节目,更不要说其他通讯了。

现代社会又是如此依赖互联网。

“估计到那个时候,卫星的互联网渗透就十分普及了。”林义龙答道,“而且,就算不普及,到时候除了自己双亲,也不需要和别人联系了,不过......”

“不过什么?”看林义龙话中有话,薇拉问道。

“薇拉你们没发现,其实你们现在用的智能机就是‘超小型卫星通讯终端(VSAT)’么?”

“什么是VSAT?”

林义龙不得不就海上卫星通讯原理照着网上查到的资料照本宣科地读了一遍。

“啥?”艾米一直都在为没有手机信号困扰,拿起了放在一边的手机,但依然没有信号。

“这是因为碳纤维材料对电磁波的吸附作用。”林义龙答道,“如果我们要在船舱里有信号,需要开主桅杆上面卫星天线,薇拉你等会儿拿着手机,到一个空旷的地方,就有了。”

薇拉陪着艾米拿着手机到甲板的后部试验,片刻后返回。经过一番验证,两人的智能手机确实有电话信号,而且能看网络直播。

“我还以为只是一台普通的手机呢。”薇拉叹道。

“我总的东西总是有点实用价值的。”林义龙解释道,“所以,要更新手机的时候请务必知会我一下,我好拿着手机去改装。”

“一言为定!”林义龙道。

说话间,午餐已经过去大半,盘里的食物已然见底,林义龙又从冰箱里拿出了芝士蛋糕,用滴滤式咖啡机冲调出五杯咖啡,放在餐桌上充当这一餐的甜品。

“义龙你的甜品选择太单调了。”纳迪亚批评道,“除了芝士蛋糕就是芝士蛋糕,能不能换一样,比如......瑞士卷或者长条泡芙之类的?”

林义龙没有答话,而是用饱含深意的眼神和纳迪亚对视。

又一次发现自己失言,纳迪亚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芝士蛋糕,然后像是发脾气式的一点一点吃下去。

“笨蛋。”

番外20 春假(1)

所有女孩都反对林义龙过西伯利亚往祖国路线的规划是有原因的:凯蒂是林义龙在秋明和新西伯利亚“废弃油井开发”计划的主要协力者;纳迪亚的化工厂还有薇拉的制药厂也都在西伯利亚;至于艾米,因为总是受邀在彼尔姆、叶卡捷琳堡和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等地客座演出,这些地方她也很熟悉。

林义龙以为,如果他走中亚经北疆的口岸入境的话,可以吃到不少经典的红柳木羊肉串,倒也不算是特别大的损失。

然而,当她们从阿斯特拉罕再到塔什干等地游览了两个半月之后,布莱肯林场的所有居民就对羊肉和浓郁味道的菜肴就有些受不了。考虑到要走陇海线西端到肃州前都要继续遇见羊肉,在林义龙的建议下他们就调转车头去了鄂木斯克和托木斯克,然后再转到去伊尔库茨克和乌兰巴托。

呼啸而过的北风,在地形略显复杂切荒无人烟的草原上试了试房车的越野性能。他们并没有直接在二连口岸入境,返回了乌兰乌德。可既然已经来到了远东,就不可能不去滨海边疆区。

总而言之,林义龙最后的“外国旅程”是从波格拉尼奇内口岸取道芬河口岸,回国。

边检人员没有对林义龙的境外超期滞留进行审查,如果他们这么做了,林义龙非常难解释清楚。至于其他人,她们则呆在布莱肯林场,等着林义龙了结掉入境手续再和他一起。

“这就是天朝的一个边境县城。”入境之后行驶在芬河的大街上,林义龙这么介绍道。

“斯旺西也是县城。”凯蒂答道。

“弗拉基米尔也是县城。”纳迪亚插嘴。

“喀山也是县城。”薇拉吐槽。

“光明也是县城。”艾米跟上。

“......”翻来覆去地,县城H县城的意义不一样,让林义龙没法指明他所谓“县城”的意义。

不管怎么样,在阔别祖国接近三年后的归来,林义龙对一切都还是非常适应的。

在芬河,林义龙也有一个名为赵则勋的同学在。

赵则勋是林义龙念大学时候的同学,后来考公务员被分配到了芬河口岸工作。两人关系也只是隔壁寝室室友的关系,但这么多年不见路过他的家,晚上出来招他吃饭吹水总是可以的。

两人约在了一个烧烤店里,点了些俄式大串和其他的比如豆腐卷之类的东西。

“咱们也有将近20年没见了吧。”赵则勋这么叹道,你好像还跟30岁差不多!保养的真挺好的。”

“只可惜,头发越来越少了。”林义龙指了指自己稀疏的头发,“可能是水的事儿,我脱发特别厉害。”

“看你没什么皱纹和白头发呢。”

“按时吃饭睡觉,规律作息。”林义龙答道,“我根本不用为家里事儿担心,所以感觉还可以。”

“你还记得我们上大学的时候,我就被称为大叔脸,现在年龄终于跟得上了。”林义龙接着打趣道,“所以,你觉得我年轻,也很正常。”

“你结婚了么?”赵则勋问道。

“没,还是单身贵族,但我已经有女儿了。”林义龙拿出了他和波莉塞莉在贝尔法斯特阿尔伯特亲王钟楼前的合影,“她们刚刚上大学,到了伦敦去弥补她们爸爸的一些遗憾。”

“什么大学?”

“帝国学院。”林义龙带着作为父亲的骄傲答道。

林义龙之后也参加过两次同学聚会。众所周知,同学聚会这项活动的社交性远远高于因为旧日联谊所带来的愉快。既然是社交行为,必定有一个中心人物,当每一个人都想成为中心时,互相之间的攀比就不可避免的开始了。就如同当年林母的同学相互比较孩子们的学业和事业类似,林义龙参加的同学聚会也会做出攀比事业成就和妻子丈夫。

林义龙一直不太喜欢社交网络,也不愿意往自己的主页空间或者社交网络Po状态,在国内也没什么必要的商业联系。在同学聚会中只能看着其他的同学推杯换盏,商业互吹——现在的吹捧话题是退休金的多寡和子女的去向。

顺提,赵则勋的孩子也是女孩,在省城的一所第二批次的院校毕业,现在就职于芬河的一所进出口公司当报关文员,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子。

“开了27000公里,总算到家了。”林义龙给自己斟了一杯很像啤酒颜色的格瓦斯,“以前坐飞机的时候还没觉得这段旅程多么漫长,开车回国真的让我产生了‘人在天涯’之感,现在真的挺不错的。”

“那你这次,就彻底不走了吧?”

“我这次就是为了回来散心的,毕竟我现在的事业重心已经在那边了,国内也没什么特别吸引我的薪资。”林义龙不吝于分享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这次我打算把我的车开到狮城然后再开回去。回国走的是北线,再往伦敦去的时候我计划走南线,也就是波斯湾和小亚细亚那边。”

“人生经历真挺广的。”赵则勋无不羡慕地说道,“我要是能像你那样就好了。”

“不用羡慕,工作本身在哪儿都很苦。”林义龙道,“你看你现在有房子,有养老金,有医疗保险,还有其他补贴。我现在的30年房贷今年年初才还完,还要给女儿们攒一些体己钱,还要自己攒养老——我其实更羡慕你们,至少活得不那么担心明天怎么吃饭。”

“欧洲的不是说福利遍地么?”

“我之前也这么认为的,但当学生去消费还是当搬砖族挣他们的钱完全两码事,算是不同的人生经历。”林义龙笑着答道。

林义龙坚决不扯谎,为了避税,萨里郡的别墅的购房款还是他从自己的信托借出来的,也确实还房贷到一月份卖房之时。至于养老保险,自己的那部分也确实在交,但也只是基准档。

两人当晚聚到将近凌晨才分手,林义龙这才感觉到时间流逝之快,仿佛自己昨天还在和这些同学们一起上课,现在却步入耄耋之年,换了个时代。

番外21 春假(2)

波莉塞莉因为和秀妍素妍住在一起的关系,为了健身,她们有的时候也会加入艾米的“家庭课堂”,与任氏姐妹一起练功。因为从小就被安排了类似的培训,她们虽然暂且达不到任氏姐妹的高度,却也比素颜秀妍舞团的其他同事们要好很多,有的时候还会扮演不同的角色和妹妹们配合。

不过,因为素颜秀妍经常使用芭蕾学校的练舞房的关系,而且其他编舞教师和艾米也熟悉,也会来观摩艾米的编舞思路,当她们看到波莉和塞莉的排练状况后,就发生了这样的对话。

“跟你女儿一起排练的,是哪位?”三月的一天,编舞主管问道。

“是我女儿的好朋友。”艾米答道,“她们的妈妈跟我很熟,让我帮着指导一下。”

“就是说,现在还没有固定归属舞团?”

“没,连这样也是纯属兴趣训练。”

“那艾米你能不能帮我们探探口风,问问她们愿不愿意来这里开始她们的舞台生涯?”编舞主管很认真地问道,“不用担心,不是想从你手里抢学生,我只是想如果她们天赋这么高,能接受舞台训练的话,是一种损失。”

艾米当晚就举行了一个小型聚餐,当着怀特豪斯姐妹父母的面,说了一下主管们意愿。

“那么,我们可以像秀妍和素妍那样一边上大学,一边兼职?”波莉问道。

“纠正一下,你们如果接受就不可能是兼职。”林义龙尝试让波莉和塞莉搞清楚状况,“你们是全职舞者外加全职学生,生活节奏会更佳紧张·。”

“那妈妈是什么意见呢?”

“你们到还有一年半就是成年人了,这事关你们的未来的职业规划,怎么选我们都不会有异议。”

“有工资么?”

“一年大概有两万镑上下的入门工资,和一些其他特殊待遇。”艾米在一旁解释道,“还有很类似学生假期的假期。”

“素妍和秀妍比我们小一岁,尚且能很好平衡事业和学业,身为姐姐们,我们不可能不行。”塞莉一年前当了秀妍和素妍的姐姐后,变得非常有担当,“我也想要试试看。”

“那你们就去和编舞主管去说一说吧。”艾米把怀特豪斯姐妹的决定通过邮件告诉了编舞主管,并帮她们预约了的一个月之后的试镜。

艾米作为选送的指导教师,是陪着凯蒂的女儿们进入舞蹈教室,除了她们两人外,还有附属舞校的毕业班学员们。

考试内容为四个不同剧目选段组成的测试组段,里面包含了几乎古典芭蕾几乎的动作组合,考官们通过乐感、动作流畅程度,还有动作标准程度给考生打分。

理论上50分以上可以毕业,但能入舞团的,每年也就是6个人,录取分一般都在65分左右。换句话说,如果达不到65分,就有被淘汰的危险。

艾米当年在入团考试的分数是非常高的79分,她的女儿们去年入团时分数更为夸张,姐妹俩分别为81分和83分。

波莉和塞莉被分到了不同的测试组,虽然不是中间的位置,却整体来说却非常吸睛。

又过了两天,她们收到了来自舞团的学徒工合同,作为庆祝,她们就来陪林义龙“回国”过春假。

所做的准备只限于稍稍转一下时差而已。

一下子缩短了空间距离,时差又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除非非常适应极昼和极夜的出现,不然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一下子缩短的距离对规律的作息来说是非常不方便的。

林义龙的做法是他自己严格地遵守房车所在地区时作息,如果和凯蒂她们一起吃饭,也只是一起吃相当于零时区住民的早餐;如果凯蒂她们想和林义龙一起游览,就要做好第二天早起的准备。既然凯蒂和纳迪亚她们可以自由地穿梭于南威尔士和伦敦,她们更依赖于格林威治的标准时,除非林义龙主动邀请或者“排班”,她们绝少来打扰林义龙的。

“这就是爸爸的祖国么?”林义龙驾车在乡村公路上行使,看到稍显萧索的树林,波莉问道。

“不好么?”林义龙反问道,“我一直觉得挺不错的。”

“我不是说这个意思。”波莉分辩道,“给我的感觉和东欧挺像的。”

“这里是黑棕土和黑壤土,是重要的农业产区,至于在这边长白山麓是重要的林业资源带。因为西伯利亚的严寒,这里只能算得上初春,和早就入春的南威尔士还是和萨里郡是有区别的。”

经过解释,波莉和塞莉终于懂了一些植被荒凉的原因。

“虽然现在风景不错,天气也还好很适合骑行,但身为你们的父亲,我还是不想让你们就这么骑自行车在这条331国道上穿行的。”林义龙说道,“因为虽说这个季节的植被不怎么发达,可还是很挡视野的,如果在江堤或者河堤,完全没有这种顾虑的时候才行。”

“这样也挺好的。”塞莉连忙答道。

林义龙在前排特意附加了一张座椅,以便父女交流。

姐妹俩虽然是混血,但长相还是偏欧裔,而且不可避免受到了大众传媒影响,对东方的土地充满了戒备的陌生与未知——这就像当年维多利亚女王批评自己继承人的威尔士亲王爱德华敌视德意志:“我父亲是德国人,你父亲也是德国人,而你却敌视这个国家。”

这么说其实是有原因的,因为随着社交网络的虚拟化,就连年轻人也不在假如社交网络了,尤其是顶尖的私立学校的学生,只会守着自己的学业和兴趣,她们唯一的渠道就是大众传媒。

大众传媒里,就算是“稍显中立”的White-City广播公司【注:某电视台的制作中心之前位于伦敦的White-City】,每晚固定35分钟的新闻节目,源于国内的新消息大概有20分钟,欧盟和其他英联邦的新消息大概10分钟,其他热点地区只有区区五分钟,而且报道的内容主要是池塘那边的前殖民地的,对怀特豪斯姐妹俩“父国”的消息大概没两天才有一分钟,而且以偏负面为主。而林义龙因为同时要估计好多家人,也就没特别注意这个问题。

“这边人根本不像新闻说的那么不堪呐?”波莉说道。

“这个国家一共960万平方公里,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的地区差异性很大,和容易交流的国人尚且有不同想法,跟外国人有不同想法不是很正常?”林义龙笑道。

番外21 春假(3)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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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太奶奶,就是在这个县城出来的。”游览过沿边自治州和天池,林义龙

?带波莉塞莉转向南去盛京,当他们路过一个县城时,林义龙开始给波莉塞莉普及他的家族史,“当年第二次世界大战,帝国主义者入侵,还有其他天灾人祸并在一起,让你们的太奶奶一家往北搬到了这个县城。

“你们的太爷爷,是解放后挺前几批的大学生,和你们太奶奶相遇正好在大学临毕业在工厂实习然后阑尾炎手术住院那阵子,太奶奶正好在那所医院当实习药师,那年太爷爷不怎么会说官话,能和太爷爷唯一能交流的就是作为老乡的太奶奶,他们就此相识相恋。

“当年的大学生很吃香,可以随便选工作地点和职位。太爷爷当年原本应该留在燕京来的,但因为他爸爸,也就是你们祖爷爷的乡下种地,于是就申请了指标回到了家乡,以便父子俩可以相互照应。再然后就有了你们的爷爷、小爷爷和姑奶奶。姑奶奶一家因为家庭琐事从15年之前就没主动不联系了,但应该还健在......”

“所以,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按照奇怪的排序,其实我们家有第一个大学生要比很多家庭,甚至英国皇室都要早。”林义龙自夸道,“到你们这里,就是第四代大学生了。”

说起这个问题,按照某些池塘两侧的一些人甚至是天朝国内的一些人的反智说法——如何上大学并不特别紧要——无论是进工厂当高薪蓝领,还是就这么在咖啡馆帮工也都能活下去。按照所谓的“福利国家”的说法,如果没有房子,镇议会可以给你们空廉租房;如果没有食品,可以去领食品券;孩子没营养费,可以发钱——然而,当实在是困苦过头的时候,这些福利都无法真正保障你的生活,甚至每天连为失业者提供的10镑/夜的庇护所都住不起,只能在市中心防雨的地下道搭纸盒板屋。

这其中的道理,大概就是人们在评论艾薇尔那句歌词“我纹身抽烟喝酒说脏话但我知道我是个好女孩”时,所产生的某种抵触情绪——无论有没有纹身,抽不抽烟,喝不喝酒,说不说脏话这些虽然都不是判定是不是“好女孩”的应然标准,可大家都忙着赚钱,没兴趣也没空看穿陋习下的“真诚”。

所以,在资本市场,“能不能募到资,就看PPT做得好不好”;在个人事业上,各种“资格认证”多多少少能说明这个人能力高低,学历越高越能证明。林义龙对女儿们考学是十分支持的,就算是没什么大用的“西格拉摩根出租车”驾驶执照,林义龙也会出钱。

“那爸爸让我们学芭蕾呢?”波莉问道,“跟我们选的专业课程也不太一样,同样是因为这一点?”

“这倒没什么,我当初支持你们学芭蕾只是为了培养你们的鉴赏能力。后来觉得,稍微能有点什么可投入的爱好也不错。”林义龙答道,“想想看,要是你们到了深难的层次,至少有一些鉴赏能力,也不至于在艺术消费上有些盲目,至少好坏你们是能分辨的。”

已经行驶进盛京界内,道路变得越来越好,来往的车流也越来越多。

之前考虑到天池和附近的周遭环境和略显艰苦的地形,林义龙借波莉和塞莉逛商场的时间再次调换了车。现在的车型就是有些普通的奔驰G350外壳,但三人可以从车顶的“连接器”和布莱肯林场连接。

波莉和塞莉早就对此见怪不怪了,反正在一个随时都能回家,剩下的并不需要担心。尽管她们十分好奇其中的原理,可既然林义龙总是三缄其口,她们也知趣地不再问,反正不耽误使用就好。

“这里的城建实在是太密了。”从三台子开始他们加入了盛京绵长的车流里,对波莉和塞莉而言,她们仿佛从M4高速公路上一下子置身于伦敦的河岸街和和牛津街那样的中心城区,没见过这么多的车和人。

“你们不是已经去过香江了么?”林义龙不解地问道,“为什么香江那么密集的高楼大厦都能接受,盛京就接受不了了呢?”

“......”两个女儿有些不太好回答。

林义龙的所有女儿,刚开始上得都是男女合校的小学,到了12岁才开始上女子中学。就算是之前在学校上学,她们也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迷之优越——哪怕居住条件极差,只要价格够高,自我感觉上就是比其他在小学时期的同学们环境更好。

可到了天朝,这种优越感却骤然消失了。哪怕仅仅是出来旅游,缺乏对本地社会的具体了解的女儿们,需要更多时间去适应。

从风景区出来,女儿们就没好好吃东西,一直和林义龙聊天。走在乡道上确实不错,可她们已经连续10个小时没吃什么正经东西了,只是稍微地吃了作为早餐佐餐物的橘子和香蕉。

“我们去吃五星级酒店的自助晚餐。”林义龙突然想起他在国内的黑金卡还有自助餐价格优惠的功能,见怀特豪斯姐妹的兴致不高,于是试图让她们高兴一下。

林义龙把车开到了酒店的停车场,在餐厅迎宾处验证了短信餐券码。

好吧,一个看上去30多岁的男人带着两个大姑娘而且举止亲昵,总是会显得不那么庄重的。由于太过引人注目,连附近的警察都被惊动了,来酒店的餐馆,站在林义龙的餐桌前。

“请出示你们的身份证件。”两个警官说道,“我们怀疑你们在进行不法的交际行为。”

“我是孩子们的爸爸,只是看起来年轻了点。”林义龙于是拿出了他的身份证和载有波莉塞莉身份信息的登记复印页,“我们来这里看一看,虽然女儿们不怎么会说普通话,但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祝你们用餐愉快。”警察查询过后非常礼貌地离开。

番外22 春假(4)

在天朝,如果是外国人,在很多地方受一大堆限制的。

这一点在不列颠也一样,如果你持有的属于定居权签证,就必须要去附近的警察局进行注册;同时你的医疗和其他社会保险也多有限制;在国内,如果不住旅馆或酒店等临时场所,必须要去附近的派出所登记;同时,还存在对外国人的一些区域旅行限制等等。

所以,林义龙在他女儿们出生后,都带女儿们持旅行证回过自己家乡,为女儿们办理了社区出生登记。虽然只是两页纸社区的工作人员有些疑虑,但他们还是按照规定为女儿们进行了登记并更新了林义龙的户籍本。

需要着重强调的一点,那就是无论是哪个女儿,其实都不应该被办理天朝居民注册的——因为林义龙在为女儿们签证时,他已经是外国公民,按照《国籍法》,都不能进行居民出生注册。林义龙在为女儿们办理旅行证的时候,申请的文件还是天朝护照和仍然在有效期的签证,所以领事人员并没有再这个问题上和他做过多纠缠。

警察离开后,凯蒂也从车上下来,来到餐厅里。

父女三人正在进行一场小争论。

“爸爸真的是执业律师?”波莉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

“我心目中的执业律师总是一副干练整装的样子,更像妈妈而不像不像爸爸这样。而妈妈,总是无论什么事儿都会以自己人的利益为出发点。”

“......”

“还有,爸爸被妈妈说教的时候总不吱声,连反驳的欲望都没有,不像律师的性格,总是给人软绵绵的感觉。”塞莉也跟着姐姐发声,“我们同学的家长也和爸爸妈妈一样是律师,虽然经营的律所小了些,但总有那股子趾高气扬的自信。”

“......”

用语言的解释是十分苍白的,林义龙随即拿出了自己的执业证,然后又向女儿们展示了他挂在书房墙上的“英格兰和威尔士(统一司法区)”律师公会的律师许可和由出庭律师林肯公会的,以及在伦敦通过的纽约律师执业许可和一些其他的稀奇古怪的资格证明的影印版【作者:希望到50岁,我也能有这些资格】。

“......”这回轮到姐妹俩惊讶了。

“因为干这行,其实如何包装和宣传并无重要,一个在商业地产的律师不一定要懂婚姻家庭法,一个银行和金融方面的律师不一定要懂侵权法;客户们需要的是这个专业这个方向的律师,就跟医学上的各种内外科的区分一样。”林义龙解释道,“此外,因为爸爸的工作是给其他合伙人和手下的助理律师推荐业务并不需要对外营销,并不需要给客户能干利落的感觉,所以......”

“......”

“你们觉得以强硬姿态是律师的作风,但怎么达成妥协,也是律师们需要为当事人考虑的。比如,一个纠纷本身价值不到3500镑,但这其中诉讼费和律师费就要花5000镑,你要是律师,你也得把这个花费明明白白地告诉当事人,至于当事人怎么做,是当事人的事儿。”林义龙给两个女儿解惑,“想要获得社会正义,也是需要代价的,但代价不是人人都能承担得起的。就像刚才,我可以只为了经济损失,和警察和酒店大声嚷嚷,可那样既费时又费力,还要消耗和女儿们可贵的亲子时间,那样锱铢必较,得不偿失。也就谈不到正义,那是蠢。”

“爸爸我只需要像非常普通的上班族那样,可以正常地朝九晚五,同时还能做一些别的有关的事儿,也没必要生那个闲气。”林义龙这么解释自己之前的行为,可无论怎么解释,他发现他好像把话题带入他不愿意提及到的“时间管理”方面上了。

“可话又说回来,你们爸爸也不想其他人因为同样的理由,惹他生气。”凯蒂由侍者带到了林义龙身边的座位上,为他解围,“对女儿比任何其他人有耐心多了。”

求生欲极强的林义龙立即起身,点了一瓶有些档次的白葡萄酒,给凯蒂斟满。

“其实,你们妈妈来天朝的第一餐也是和现在这顿一样的酒店自助。”林义龙介绍道,“所以,你们也去看看,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烧烤档想点什么就点什么。”

没人真的会对“无限量”自助餐产生什么抵抗力。这一点,林义龙在刚到英国的第一年就知道,哪怕是即将入行的芭蕾舞女们也是这样。当波莉和塞莉入门时看到堆积成山的波士顿龙虾山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打算对这些节肢动物留情。

不顾仪态地放肆分解了四只龙虾,一块牛排和配着沙拉外加明虾之后,波莉和塞莉才以端庄的贵族般的举止擦了擦嘴,结束了可口的晚餐。

林义龙请凯蒂吃了点具有当地特色的锅包肉和蘸酱菜,然而凯蒂并不怎么喜欢,但对偶然吃到的麻酱拌菜有些情有独钟。

吃过主菜,一家人吃的甜食是卡仕达派(也就是蛋挞)配咖啡。

“我们四个人,一共吃了大概65镑左右。怎么样,和你们去过伦敦的那些高级自助餐比应该好多了,那些自助餐没有一个有这么多样菜肴的。”林义龙还是把话题给扯到食物上了,“觉得如何?”

“这个形式还是挺像爸爸以前带我们去过几次的伦敦华埠自助餐差不多,但新鲜的东西多了不少,牛排甚至比一些中档的牛排馆都好吃。”塞莉答道,“感觉,多出来的这十来镑,还是很值当的。”

“那就好。”林义龙答道,“是不是跟家里的黑牛比不了?”

“那当然!”波莉笑道,“家里的黑牛肉排是最好吃的。”

姐妹俩一人一边地抓着父亲的手,不顾凯蒂的小声呵斥,起腻地拉着林义龙回到车上。

“‘午饭’吃了这么多,等会去和秀妍和素妍一起锻炼锻炼去。”林义龙嘱咐道,“你们还有一个月就要大一这些学科的考试,也需要准备准备。”

林义龙随即把车开到了北陵附近的一个小区外的路边,独自一人露营。

49 “见闻”

林义龙和四个女孩子在他的“小游艇”上度过了荒唐的三天。可能是太过刺激的关系,在周二给邦妮安排工作的时候,他的内心清澈无垠,十分洒脱。

又到了下一周,林义龙按照约定十分均匀地在基雷耶昂姐妹的住所和伦敦安排着他的时间,在周日把凯蒂和波莉塞莉姐妹俩送去教堂后,林义龙去找艾米。

艾米从林义龙去江户开始,一般都在喀里多尼亚路的公寓里和奶奶同住。不过因为林义龙和林父林母以及耶昂姐妹挑明与艾米的关系后,艾米也可以“正大光明”地出现在林义龙的身旁,而不必考虑对家庭的影响。

正因为此,艾米在喀里多尼亚路的公寓住满以后没有续租,打算搬回河岸街公寓去住。

林义龙就来这里帮艾米搬家。

“奶奶你好!”林义龙敲门时是艾米的奶奶开的门,是一个在韩阳或者其附近首都城市圈内随处可见的一个大妈。

“你是艾米的男朋友么?”艾米的奶奶问道,她并不会除了母语之外的语言。

“是。”林义龙答道,“十分幸会。”

“义龙哥,你来了。”因为奶奶在场,艾米放下了跳脱的性格,变得温柔稳重起来,“快进来吧,我和奶奶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那我也能省些力气。”林义龙看了一圈,发现确实收拾得差不多了。

随后才是艾米的正式介绍。

已经说过,艾米的母语是区分最高级敬语、一般敬语和不敬语的。因此在介绍时候,除了姓名和职业,还要介绍年龄和所处的职务阶层以便就在语境上实现“长幼有序”“贵贱有别”。

艾米的奶奶是第四共和国时期受产业鼓励从乡下进入首都圈的工人,在拿到退休金之后在広州市开了一个杂货铺,一直经营到这一年的六月份为止。因为艾米的晋升需要有人照顾她生活,同时也需要艾米照顾奶奶,艾米的奶奶才借着探望孙女的理由在伦敦暂住。至于到底是短时间的暂住还是长时间意义的暂住,林义龙不得而知。

艾米奶奶的东西并不算多,只有两个拉杆箱和几个用来装生活用品的箱子。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基本上属于艾米的奶奶对林义龙的“相亲”问询,林义龙选择性地回答了一些,还有一些则完全给略过了。

约好进行交接的房东姗姗来迟,然后找了艾米一大堆麻烦。再她还继续想找茬时,林义龙觉得需要让房东停了停。

“如果你继续为了一些租房应承担损失而继续纠缠不清,我可以确保这套房子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因为你说的这些损失而不可能被再次出租。”林义龙冷冷地插了句嘴,然后就不再言语了。

当她得知住客的男友是注册律师之后,尽管房东有些不甘,可还是乖乖地返还了全额押金。

“义龙哥你刚才真帅气!”坐上出租车,艾米说道。

“应有之意。”这样的标扬十分受用,林义龙还是故作高冷地答道。

艾米的奶奶觉得自己这位未来的孙女婿有些过于虚伪,太装模作样了,有些看不起。

这种看法一直持续到被门庭齐整、装潢大气、设施服务都齐全的河岸街公寓震撼到,艾米的奶奶发现林义龙是有这个资本的。

屋子里倒是普通的家庭公寓的摆设,只有两间卧室。

自己要占据的,有可能是林义龙的卧房,艾米的奶奶有些惶恐。就在这种不适应的惶恐中,她还是被林义龙和艾米拉去新梅尔丹吃烤肉了。

“欢迎!”经营烤肉店的老板娘认出了林义龙,但并不太认识艾米,“你可有日子没来了,还是老样子,周日特惠烤肉自助?”

“对的,一共三位。”林义龙答道,“顺便我还要两罐健怡可乐,以及大麦茶。”

“没问题。”老板娘笑着答道,“盘子和佐料去餐台那边自取。”

林义龙没有特意去取悦艾米的奶奶,两人只是探讨了一下伦敦附近的交通和家庭情况——艾米的奶奶不知道任先生和林母的昔日上下级关系,也就无从阻止或者鼓励艾米和林义龙的交往。

在喀里多尼亚路的公寓呆得几天,由于语言障碍,别说超市,这位70岁出头的老人甚至没法去外面逛一逛。只有艾米不工作的时候,才会在艾米的陪同下在伦敦的市街和泰晤士河岸走一走。

闷了将近两个月的奶奶见到烤肉店老板娘这个同龄人,两人都是那种“女豪杰”一般的性格,聊得很起劲。

聊得话题从聚居区到其他韩超以及其他的服务中介,再到社区联谊,最后终于把话题扯到了林义龙的身上。

“义龙从09年秋天开始就在这儿常住了,是我们的老顾客了。”老板娘笑着说道,“有的时候会免费帮我们解决一些房租的麻烦,是个不错的人。”

这句话是在林义龙旁边说的,似乎这位老板娘也看出来林义龙和艾米非比寻常的关系,也想成全他们,偏向了林义龙一些——至于他与凯蒂,与耶昂姐妹在这里的约会则按下不表。

吃完饭,又在附近逛了逛韩超市,才意犹未尽地返回河岸街。

艾米带着她的奶奶熟悉了一下河岸街公寓的设施,包括健身房和商务中心,以及经常来为她清理打扫房间的清洁女工,奶奶这才知道自己孙女过得是怎样的一种生活。

不得不说,她对林义龙的经济状况是十分满意的,可新的问题来了,为什么自己孙女不在刚开始的时候带自己来这里——难道是自己的到来让林义龙不是非常欢迎?

“义龙哥平时并不在这里住。”周一晚上,林义龙按照他的时间表回南威尔士去了。在送别林义龙过后艾米被自己奶奶问道这个问题,非常害羞地向自己的奶奶承认了这样一个现实,“义龙哥在伦敦郊外的萨里郡有不错的房子,他平时会住在那里,这座公寓是义龙哥觉得我上下班距离太远,特别让我在这里住下的。”

“那他到底对你是什么个态度?”艾米的奶奶问道,“是奶奶耽误你了么?”

“不是,我们(林义龙的所有伴侣)认为这样很好。”艾米答道,“而且,我的职业现在才刚刚起步,真的需要作为首席演员在剧场立稳后,才能考虑其他的问题。”

邀请

(这章也是番外章节)

对一些久居在外的鹅毛富商而言,蓝色海岸绝对是他们夏日聚会的第一选择,孩子生日,结婚周年以及说不上突发奇想的奇怪念头都能成为契机或者借口。

“生日聚会的参加人员已经拟好了吧。”“科佩利雅”号的拥有者,基建大亨弗拉基米尔-瓦努科茨维奇询问自己的妻子,他们的女儿尤金娜即将度过自己22岁的生日,刚好可以邀请一些显贵来自己的游艇上作客,串连一下年轻一代的感情。

“都定完了。我正好要跟你说这个事儿呢,我今天下午在餐馆里看到了耶昂家的那两个女人,她们也在这边。”他的妻子玛利亚答道,“我们是不是应该......”

“她们也在拉-博卡?”瓦努科茨维奇先生惊奇地说道,“你有她们的联系方式么?”

“我知道雅罗斯拉夫尔家的那位有。”玛利亚答道,“我要不要请她作为中介,邀请一下她们?”

“去吧!我可以出一笔100万卢布左右的礼金,只要她们能来。”弗拉基米尔下了决心。

半个小时后,一个喜忧参半的消息传来,分别作为贝加尔财团和彼得巴普洛夫斯克财团首脑的耶昂姐妹为了避嫌,并不会出席,不过耶昂姐妹也表示说也许她们的女儿们愿意以个人名义接受同龄人尤金娜的邀请参加。

“那就以尤金娜的名义邀请吧。”瓦努科茨维奇先生指示道,“你和尤金娜受累,去招待她们一下吧。”

食材已经备好,装饰已经就绪,虽然来这里献艺的明星和乐队还在高速公路上,但迎宾已经开始了。

对瓦努科茨维奇先生至关重要的贵宾还在距离摩纳哥不远的海里游泳。

谭雅和娜塔莎穿着泳衣,腰间绑着安全绳。安全绳的另一头则固定在橡皮艇上。姐妹俩就如同纤夫一般,拉着橡皮艇向前游。

橡皮艇上摆着两件救生衣和一个大保温袋,姐妹俩的父亲林义龙也穿着泳裤,倚着能传出阵阵凉意的保温袋半躺在橡皮艇上,任由女儿们在海中拖拽。

她们的目标并不算远,只是从自己的“塔维”号游艇游到助航艇“塔夫”号不到几百米的距离。

作为技术展示船的“群星”号虽然很能满足一家人的需求,可假期毕竟是假期,林义龙体谅只属于他的四位女孩,也不想她们为家务分神。就非常平常地在金厦市的造船厂投订单建造了属于技术上跟“群星”比没那么激进的稍微“平庸”“常规”的“客船”——114米长的塔维号。此外,为了远洋航行,林义龙又订购了一艘几乎和“塔维”号同时完工,但相对于“塔维”号游艇技术上更加“平常”的保姆助航艇——98米的“塔夫”号。

正因为有了“塔夫”号,如果有人想乘船出海,哪怕其实两艘游艇都有独自远洋航行的能力,但基本上也需要和助航艇塔夫号组成一个两舰编队执行。这次来西地中海是第一次三舰齐发,尽管“群星”号静静地在其他两艘船附近的海上停泊就是了。

“今天姐姐和我要去参加一个生日派对。”娜塔莎说道,“本来受邀请的人是妈妈。”

“这也是娜扎日卡和薇什卡之前的工作嘛,身为女儿,不应该能者多劳一些?”林义龙反问道,“去和同龄人聚一聚也挺不错的嘛。”

“没什么意思。”娜塔莎答道,“应酬上的东西哪能放松呢?”

“这倒没什么。”林义龙不在意让女儿们增添一些人生阅历,“有些时候,你不知道对方想要什么都是信息不对称导致的,所以那些达官贵人之类的,都有一个熟记所有出席人员资料的助理帮你在宴会上如何待人接物。不过,我想就算没有助理,单凭你们俩的聪明伶俐,也是能处理好的。”

“怎么只是一个生日聚会,也要调查到这个地步么?”谭雅吐槽道。

“准备充分,应对自如。”林义龙留下了八字箴言,“而且这次出席的人数最多才20个,并不太难。”

“一个聚会的调查都如此详尽,这么考虑的话,其实我和姐姐这些年来的的一举一动也都在爸爸的注视之下?”娜塔莎问道。

“因为涉嫌隐私,我不能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林义龙笑道,“毕竟关注女儿们的成长,也是当父亲的责任嘛。”

“爸爸真可怕。”谭雅冲着林义龙做了个鬼脸,“爸爸总说妈妈是女儿控,但妈妈的程度没有爸爸的百分之一。”

“关爱方式不一样罢了。”林义龙笑道,“其实你们的妈妈和我一直都想让你们有一些同龄的伙伴,这也是刚开始的时候你们搬去基雷的原因,现在看来,这个规划完全失败了。就连在寄宿学校,你们俩也是如此恋家。早知道就不折腾了。”

“好啦!”谭雅答道,“我们现在有更能理解我们的妹妹,也算是同龄的伙伴啦。”

“反正我自己是独生子,我有些缺乏这方面的感受呢。”林义龙没法接这个话题,“当年我接受的亲人之爱是集中而且唯一的。”

谭雅冲着娜塔莎眨眨眼睛,妹妹立即知道了姐姐的意图,然后林义龙就被姐妹俩摇到了水里。

林义龙被晃到水里的并不特别出乎他的意料,甚至他摆出这个姿势就是想让谭雅和娜塔莎给拽到海里的。他冲着女儿们吼道:“下次恶作剧的时候,请先提醒我放好饮料。”

“下次还敢!”女儿们笑道。

父女三人一共在海里游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才在“塔夫”号上重新登舰,然后被水手们开着摆渡快艇送回到了“塔维”号上。

然后就是午饭和午睡并处理重要事项的时间,一直到下午四点,林义龙才腾出一些空闲,就送小耶昂姐妹俩去赴宴。

林义龙打算得最好的吸睛的运送方法是“塔夫”号上的直升机——不过对停泊在避风海湾里的游艇并不太安全——还是规规矩矩地用摆渡艇去完成这段只有不到5海里的距离。

“玩得开心。”林义龙坐在摆渡艇的副驾位置,靠岸前这么嘱咐着谭雅和娜塔莎,“要回来的时候提前20分钟打电话。”

赴宴

“科佩利雅”号泊地并不在蓝色海岸的游艇码头上,而是在靠近海边的一处风景优美的避风泊地里,需要靠摆渡快艇完成迎宾。

“欢迎!”瓦努科茨维奇先生和太太,外加两个领班女侍在船艉处迎宾,看到几乎和她们母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耶昂姐妹,知道自己没认错人,“你们的到来实在是太为尤金娜的生日会添彩了。”

“这是我们的荣幸。”谭雅说道,然后做了自我介绍。

“塔提亚娜-耶昂。”谭雅说出了她的名字,却故意隐去了中间的父名,“叫我谭雅就好。”

“娜塔莉-耶昂。”娜塔莎也仿照姐姐的样子,自我介绍道,“我更喜欢被称作娜塔莎。”

她们的母亲,大耶昂姐妹两人给不那么知晓家里状况的人的印象可以用“相爱相杀”四个字来概括:事业上,就连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的达官贵人都听过贝加尔和彼得巴普洛夫斯克两个财团相互敌对挖角、抬价竞争的事儿;私下里,姐妹俩又经常被人发现一起度假或者一起购物,甚至女儿们也被安排在了同一个学校。根据这些,外人们是无从得知两人甚至是“两家人”的关系到底如何的,以至于承接两家生意的弗拉基米尔-瓦努科茨维奇先生虽然有意和这两家继承人拉拉关系,也不那么容易找到其中平衡。

随后,瓦努科茨维奇先生决定让女儿尤金娜去烦恼这些问题,让她带着小耶昂姐妹到船上各处去看一看。

“科佩利雅”是一艘长度只有74米长的游艇,不单赶不上“塔维”号,甚至连“塔夫”号都没赶上。谭雅和娜塔莎并不对游艇的设施特别感兴趣,敷衍着点着头。

“谭雅和娜塔沙你们家里也有游艇吧。”尤金娜是一个梳着栗色短发的女孩,发现小耶昂姐妹对游艇的兴趣泛泛,就没有继续带她们观览,而是把她们领到了自己的舱房里,像真正的闺蜜那样。

“只是一艘可以出海看风景的小船而已,只能装家里人。”谭雅推说道,“现在的这艘船,还是前年年末完工交付的。要不是我们母亲非要在游艇上,我更喜欢呆在乡下,蓝色海岸这边实在是太热了,而且蚊子也不少,所以除非必要不往这边来。”

“那夏天多无聊啊!”尤金娜说道,“乡下几乎什么都没有,少数的几个酒吧里也都弥漫着农民的汗臭味和牲口味。”

“所以,我一般都不出去,就在家里陪妹妹。”谭雅答道,“比那些没事儿找事儿且浅薄的男孩子们强多了。”

“......”如此直女的谈话令尤金娜无所适从,因为她很多时候确实是夜店中众星捧月般的中心人物。

“这么说,谭雅有自己的心上人了呗?”尤金娜这才明白过味来。

“没有,我的榜样是妈妈,假如有一个能像爸爸那样降服妈妈的男人,这才能变成我的心上人。”谭雅谈起了她的憧憬对象,“”

“那不是让你的仰慕者太可怜了么?”尤金娜突然想到,谭雅的妈妈是站在顶点的那几个人中的一个,作为继承人,谭雅的标准会更加挑剔。

“没办法的吧。”娜塔莎终于能插进女孩们的谈话了,“但能激起姐姐兴趣的,也就是那样的人了。”

尤金娜不由得对谭雅的爸爸很感兴趣,全俄的社交界都知道谭雅是纳迪亚的女儿,娜塔莎是薇拉的女儿,但对两人的父亲却一无所知。考虑到她们在伦敦拼搏时期的财政状况,传言认为她们的父亲也许是一个同时光顾过姐妹俩香闺的主顾,但看起来并不是人们所认为的那样。

这一点,其实在谭雅和娜塔莎的礼裙选择上就能看得出来,姐妹俩虽然衣着样式一致,谭雅的礼裙却是玫瑰金色的,而娜塔莎的礼裙却是香槟金色的,虽然有些难辨认,可还是能辨认出颜色的不同而区分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香槟招待会已经开始了,我带两位小姐入席。”一位女侍者敲了敲门,然后把谭雅和娜塔莎带到了一间空调马力全开的客厅里。

客厅里面已经有一些半正式穿着的客人,既有瓦努科茨维奇先生的联系人,也有瓦努科茨维奇太太的联系人,不过他们都没见过耶昂姐妹。

见到这么两个靓丽的女孩子,几个客人就知道她们有可能是尤金娜邀请的同学,不过即使在场的人有两个年龄相符说得上话的男孩子,也被父母牢牢地束缚在身边,不能就凑到她们面前。

“请问这里有人坐么?”一位腆着肚子,胖胖的老人看起来也是单着的,这么问道。

“没有。”谭雅看了看老人的样子,就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了,“你一定是基西纳耶夫先生吧。”

“我们之前在哪儿见过面么?”

“基西纳耶夫先生应该没见过我们,但我们在电视上见过你,蓝星台。”娜塔莎答道,“记得先生你当时是在给铁路学校募捐是吗?”

“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竟然有人记起自己最得意的那个时刻,基西纳耶觉得非常受用,“竟然还有人记得我,实在是有些令人感动。”

小耶昂姐妹露出了营业式地甜美微笑。

“两位小姐是尤金娜的朋友么?”

“是的。”谭雅答道,“刚好我们在这儿附近度假,就被尤金娜给邀请上来了。”

“我希望我能跟得上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思维,如果方便的话,你们打算赠送什么?”基西纳耶夫问道。

既然是生日,自然也要奉上一些生日礼物。送些金银有些恶俗,直接送礼品卡又太庸俗,反而需要精心准备。纳迪亚准备的礼物是一次成型的碳纤维眼镜;而薇拉为女儿准备的礼物是安神睡前喷雾剂——就价格来说,这两样东西并不是很低,但肯定并不觉得这两样东西值得上多少钱才对。

“还好,看到你们送的东西,我感觉我还没有老!”得知谭雅和娜塔莎的礼物之后,基西纳耶夫先生松了一口气。

“基西纳耶夫先生打算送什么呢?”

“首饰盒。”老人答道。

随后,所有人就被邀请至餐桌上,按照亲疏选定的位置排的座次。

50不可避免

周六夜间,安顿好波莉和塞莉,林义龙和凯蒂就一起在公寓的阳台上非常亲昵地聊天。

这几天的报界,“金钱换荣誉”的丑闻持续发酵,两个人也就谈到了这一点。

“我倒想弄一份跟世袭头衔有关的东西。”林义龙突然这么表达了一下他的想法。

“我记得你对出名的事儿非常不看重,怎么今天这么想去爬一直被你鄙视的封建阶层树了?”凯蒂讽刺道。

“为了财产考虑啊。”林义龙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衡平和信托’这门课程上,考虑到的受益人人选问题。”

“这跟世袭又有什么关系。”凯蒂问道。

“你知道,那些高门贵族是给自己家族有一个信托基金的,一般的受益人跟具体的人没有关系,都是头衔上的‘xx伯爵’或者‘xx准男爵’.......”

“请继续......”

“这几天,我发现了这么一个事实,这样做的好处除了避免财产纠纷,还可以避免遗产税。”

英国如果发生遗产继承,会发生两个征收税种的法理依据,最主要的就是遗产税,只要超过固定的免税份额,都要缴纳40%的遗产税。而遗产因为其他原因,有可能还要缴纳衍生税。

比如,林义龙不幸地在某时离世,他留了价值1000万英镑股份给了女儿A,那么女儿能够继承的,只有减去了遗产税的600万镑价值的股票。此外,比方说这600万的镑价值的股票在她接手时上涨到800万,她还要为这部分增长额,支付20%,也就是40万镑的资本利得税。

但需要说一点,其实这部分收得税,主要面向林义龙(在阿伦-宾汉姆顿作律师时的)这样的城市中产。

这是很显然的,普通城镇的工人阶级或者蓝领阶级或者端盘子的服务员阶级,他们的生活节奏一般都是挣多少花多少,然后按部就班地退休。等到退休后15年,退休金领完的时候,他们会把自己住的房子变现或者转让,住进公营或者私营之类的养老院,一般来说,即使能留下部分财产,这部分也不可能多过三十七万五千英镑(2019-2020年遗产税免税额)。

至于所谓的贵族阶级,或者说能够构建家族信托的阶层,他们可以通过一个特殊的方式免税。

既然遗产税的法理是需要先有“遗产”才能缴税,那么没有“遗产”就排除出这部分的法理依据,不用缴税。

还是拿林义龙作例子,林义龙在去世前留下了遗嘱,创立了一个家族信托,以自己为受托人,受益人是“所有留着林义龙血液的族人”。

理论上,只要林义龙的后代能够存续下来,无论是婚生子还是非婚生子,他的后代可能有无穷多个,而且这其中的人选能够固定下来,就不用缴纳任何税务——因为这不能算遗产,而是扩张了受益人的受益面——而且只要在信托告示中“谨慎”地推敲语言,就能够实现不缴遗产税的意图。

(作者注:信托宣言(DeclarationofTrust),不翻译成为‘信托协议’,因为协议或者合同必然是双方的,但信托的设立并不用受益人甚至是受托人许可,受益人可以凭借着信托宣言的内容作为原始法律凭证而主张权利。)

“我是说,看过唐顿庄园吧。”林义龙,“克劳利夫人的财产不就是按照信托上的‘头衔继承’,放到了克劳利先生的身上了么?这样他们就用不着去考虑遗产税之类的问题。”

“hmm......”凯蒂想了想,“其实,假如义龙你想的话,只是.....有些不可明说的原因,你必然与爵位无缘。”

“怎么?”林义龙问道。

“你不是欧裔或者非洲裔,不说本土出生,你甚至不是英联邦出生的.....”凯蒂眼神变的游离不定,“就算你在英国投资,头衔也不会大过嘉德勋章爵士,所以......”

“这倒也是。”林义龙有些颓然。

“唉,要是你在苏格兰有地就好了。”凯蒂叹道,“因为苏格兰有土地的话,你就可以在你的名字面前加一个Sir,也算圆了一个贵族梦。”

“算啦,弗雷迪的生活方式并不适合我。”林义龙摇摇头,“只不过在写信托宣言的时候遣词造句需要更费脑筋一些了。”

“那就写‘布莱肯林场的主人’如何。”凯蒂这么建议道,她知道那里对林义龙才是家一般的存在。

“其实这样不太好。”林义龙答道,“实话实说,假如想让这个家族信托留存,用一个产业主的名字,就不那么保险,因为这是需要当局承认的,还得自己想点别的办法。”

“我知道你会有办法的。”凯蒂笑道,“而且,义龙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考虑这些问题?”

“你知道前几年,天朝有风声要征收遗产税了吧。”林义龙谈到了他的理由,“既然我们学过的ECHR都规定财产权只受相对保护,不是绝对保护。无论怎么说,这个世界已经把人给‘异化’成用财富说话了,这是没有办法的。如果30年前,无论是东西双方都可以有些追求,但到了现在,我这么想无可厚非。”

“‘不要问你的国家能为你做些什么,而要问你能为你的国家做些什么。’”凯蒂引用了肯尼迪的话。

“这个话很有意思,我关注的却是‘能不能’。”林义龙很认真的评价道,“国家的力量太大,个人的力量太小,从前者的意义上来说,是难以用‘能’来界定国家和个人能力的,从后者而言,因为立场不同‘个人能力’又运用不上。这样的微妙区别,这就给我了一个非常宽泛的理解——这就像利用信托解决遗产税的问题,我只要不把财产遗留下来,就不缴税了。”

“我发现一谈到这个问题你好像就像被电到了一样,十分敏感。”凯蒂叹道。

“这是不可避免的。”林义龙答道,“当你受的教育和你经历的现实都几乎反着来的时候,你不可避免地会怀疑一切——正如那句格言:抱着最好的希望,却为最坏的打算。”

51秋日

耶昂姐妹过了移民监,可以正式拿到永居权。可她们只是拿了英国的绿卡而已,并没有兴趣加入其国籍。

这其中的理由其实也不难理解,只要有英国签证,加勒比海国家和非洲国家都能免签,而且因为两人并没有去欧洲的必要,也就没去申请“向女王效忠”,林义龙果然是在这方面最没什么骨气的。

尽管好处是林义龙本人去哪儿几乎都没有任何障碍,但另外一方面来说,也没有人能充分相信他。

比如,在农民俱乐部的几个“朋友”。

自从去年的这个时候,林义龙和梅洛爵士发生了种种不快之后,梅洛爵士自然是非常没脸,但林义龙也没得什么好。只要他没事儿出现在俱乐部,其他的会员只是非常有礼貌地向他打招呼;至于菲斯克先生、默克先生和霍维先生,都因为忙着家里的一摊事而借故不出来——他本能地感觉到自己被孤立了。

林义龙已经孤独惯了,他也不会就这个问题发表什么更深刻的见解或者更任性的行动,毕竟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在伦敦找不到什么人聊天,那就回南威尔士吧。

南威尔士的秋收也完事儿了,威尔士的农民们正好有闲钱,正如其他国家的农民一样,他们在农闲期间也会有一小笔固定的用于娱乐的预算空间,威尔士农民协会也会在阴雨时节的十一月份举办会员社交活动。

这一年的社交活动,按照习惯这个农协的习惯,安排在了的奶牛桥的一个酒吧里。组织人员尽量选用“预算能允许的最好口味的菜肴”的酒吧来招待会员们。

农民协会的社交形式和林义龙出席过的几个又不一样:酒吧只是禁止非会员进入而已,但出席的会员仍然需要为自己的饮料和食物付费。

林义龙进入酒吧时,稍稍引起了格拉摩根郡的其他会员的关注。

说实在的,这里的“产业”气氛更浓,林义龙即使对很多个议员有影响,他也只是有些逆来顺受地接受法律的颁布和实施;在这个协会的人反而对产业政策更加敏感——对威斯敏斯特指手画脚的意图也更浓。

这些农民对林义龙的感觉和霍维先生农场附近的农民对霍维先生也十分类似,他们有些看不起这些地产主,认为他们靠着补贴而“不劳而获”,却也不希望这些地产主的产业真的开足马力冲击他们的市场;即便是同是农民,因为可抵押的财产而导致的信贷能力和投入的区别真的让小农场主或者佃农很难对林义龙这样的大地产主有什么反抗能力。在听闻布莱肯林场在其辖内矿山的植被恢复显著,至少老格拉摩根郡和布莱肯郡的农民都熄了去“尽可能利用”布莱肯林场细碎土地的念头。

在得知林义龙的主要产业是山葵与黑牛后,农民们就不对布莱肯林场反感多少了,但对林义龙个人,还是十分好奇的。

“所以,我感激‘碳排放税’,让布莱肯林场重现生机。”林义龙享受了“众星捧月”般的感受,他被一群憨厚的威尔士农民们给围在了最大那张桌子的中心,“但我也为恢复废旧矿山的生机付出不少,刚开始觉得这个价格实在是太优惠了,但后来我投入了将近三个林场的购买价格才把被遗留的采掘场处理干净。”

“那么,林先生你买林场的时候花了多少钱呢?”、

“当年我是一次性付讫的,大概是2000万英镑。”林义龙答道,“虽然在市议会的收支表可能没那么多,但我也要承担的一些譬如12%印花税之类的杂项税费,也差不多了。”

“那可真不少。”农民们叹道。

“跟矿山的恢复花费比起来,真的不算多。”林义龙笑道,“你们知道,布莱肯林场之前都是煤矿的采掘点,种什么几乎都不行,后来,我找了一些地质学家,帮我重新布置了一下,现在那里是我正在种藏红花的花圃。”

“喔唷,那可真不小。”

“一般吧,反正也没什么太不方便的地方,我们去年刚刚恢复了马斯塔赫河和忘记叫什么名字的塔维河支流的水质量,如果不是内斯山谷还留有工矿企业的话,至少从布莱肯林场留出的河水十分清澈了,今年我发现了大西洋鲑洄游到马斯塔赫河里。”

“有鲑鱼?”一个中年人问道,“不会把虹鳟和鲑鱼之间划等号了吧。”

“没错,不是虹鳟鱼,而是彻彻底底的鲑鱼。”林义龙叹道,“不知道等到两年后的渔汛来临时,会有多少三文鱼回归到马斯塔赫河。”

发表了一通讲演,林义龙有些口干舌燥,来到吧台,要了一大杯梅子汁。

没了焦点人物,其他农民协会的会员也凭自己意思,三三两两地找到了其他人聊天。

“林先生!”农协会的会长跟林义龙打着招呼,看起来有话要说。

欧弗利-欧文在夏天的选举中继任了格拉摩根农协会的负责人,他当时想提名林义龙担任当地协会的“司库”——也就是类似之前霍维先生担当的职务——不过被林义龙婉言谢绝了。

“单称呼我的姓氏就可以。”对当地人拗口的名字仍然十分拗口,林义龙就选用了自己的姓氏作为名字,“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欧文先生拐弯抹角地对林义龙嘘寒问暖,最后谈到了他的意图。

“说起来,我们正在筹备一个特殊的‘农协’纾困基金,帮助我们的会员们。”欧文先生直接了当,“我想请林先生帮忙尝试游说有融资意向的人。”

“这个规模大概多大呢?”林义龙问道,“而且,既然是农业协会融资,想必是低息融资喽?”

“我不否认这一点。”欧文先生答道,“所以,想请林先生帮忙引荐。”

“如果融资的预期收益率低于2%,我实在是爱莫能助。”林义龙直接回应了这个问题,“此外,为了满足部分需求,要有担保的债券发行。”

“这......”

“很合理的,因为如果是普通银行,年利率一般都大于3%,%-%左右,考虑到银行主要是利用居民低息存款,所以他们的收益并不小。”林义龙解释道,“显然,协会并没有银行那样的信誉去吸收居民存款的,收益率不可能低于2%。剩下的1%,就是其他需要完成的花费之类的成本,如果是价值70万镑的小农场,7000镑的手续费并不算大。”

“林先生说的是有道理的。”欧文先生答道。

“你可以把整个计划委托给我。”林义龙笑道,他瞬间产生了不少念头,“我来解决融资问题,但剩下的成本就需要农协自行承担了。”

52马太效应

某经典有云,“(天国就是),因为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有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

这句经典的本意似乎是用来批判无功无过得过且过的心态的——富人远行前,把他的财产交给三个仆人:一个仆人用5000金赚了5000;另外一个仆人用2000金赚了2000;还有一个仆人害怕可能对他主人财产这方面的损失,把自己的1000金埋到了地下,然而让主人十分不高兴。把第三名仆人的1000金交给了第一个赚得5000金的第一个仆人。

后世的神学权威是这么解释的:如果碌碌无为,就不会被天国接受。

当然,经济学者们并不接受,他们把这句话给总结为“富人会越来越富,穷人越来越穷。”

怎么说呢,这还是和筹资能力有关系,一个人账面上越宽裕,越能有偿债能力,人们就更愿意借给他钱——这就是说,这些更能享受“自由”的人会因为活动区域的扩大而越来越有钱,也越来越受信任,也就赚钱的机会也越来越多。

林义龙亦不能免俗。

需要筹集的资金大概在500万英镑,可农业产业投入产出比毕竟是还是很低,没有多少人愿意为这种项目投钱。他们更愿意投入到一些收益率更大的事业中,就像林义龙一直持有的“伊丽莎白线”铁路公司的债券那样。能够提供稳定低息的资金来源,除了政府部门,就只剩下愿意妥善投资的私人投资者了。

林义龙接下这个工作的好处有两个,因为设立按揭无论是贷方还是借方都需要律师审查各种文件,保证利益;考虑到不算太低的律师费,刚好可以把这些推给尼尔斯去做;而且,他真的能找到这方面资金的提供者。

在伦敦居住着的田叔,正好有他的一些朋友也想把他们的子女弄移民到英国,找可靠且接洽的人少而又少,田叔就把这些联系人交给了林义龙。

这种一举多得的生意,林义龙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毕竟是客户的要求,我们要尽量完成。”邦妮一直都在正常上下班,正因为她在让林义龙省了不少事儿,“我希望你能出面回趟浦江,跟我去见见客户。”

在英格兰和威尔士,获得律师执照需要两年见习期,但是这两年见习,需要包括不同的三门执业内容的部门轮岗工作——以凯蒂为例子,她刚入行的时候在艾伦-宾汉姆顿刚开始在商业部门实习,需要一名合伙人,一名执业的法律助理和一个事务助理组成的类似于项目组的团队为单位;转年到了第二年的五月,她又到民商事法律部门去继续见习以同样的组织结构接续接受培训;在这一年年末的时候去了土地部门去了金融部;最后就在金融部执业。

所以,虽然邦妮在林义龙的手下见习,她见习的名目是“商业法律部门”,因此并不对她非本部门的见习内容负有责任,即使是上面要求,也是一样的;她手上的工作也不少,大部分都和默克先生遗产有关的并购案的细枝末节相关。

“当然啦!”邦妮说道,“我最近想去浦江去尝尝河鳗和草头呢。”

“那我们明天上午出发。”林义龙叮嘱道,“不过,因为是附加项目,手头工作的所谓‘截止日’即使出差也没什么改变。”

“没问题!”邦妮答应道。

听闻林义龙又要出远门,耶昂姐妹发挥了自己的所有魅力,以至于林义龙收拾好包裹与邦妮在律所回合的时候没什么精神。

精神不振的还有邦妮,她则是为了今天的出行,整晚都在完成林义龙交给她的工作。

不过,邦妮的负荷还没到极限,就在林义龙在车上一目十行地查看凯蒂的律师意见并考虑修正时,凯蒂也一直都在研读和“农民协会”有关的设立文件,以及“农业产业资金”的投资人背景。

“农业产业资金”的审理和授予虽然需要“农民协会”的推荐,但如何管理如何放款需要金融机构完成的,看似不起眼也不赚钱的收益,却需要这方面的金融特许才能进行——特许的申领条件十分艰难,可伦敦的金融管理局处理在政坛势力庞大的“农业产业群体”有关要求的时候,只要刚性条件够总是十分合作,让机构牌照申请事半功倍。

不用说,这种手续上的好处肯定让林义龙控制的实体占了——有了这个牌照,就可以继续从事相关业务,进一步拓展财力。

“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有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邦妮叹道,“这真的是太真实了。”

“我们这种情况,并不算什么‘违反代理原则’的方式吧?”林义龙反问道,“所以,我觉得尽管有这方面的好处,这方面并不成什么问题。”

“你想让我怎么做?”邦妮问道。她逐渐明白与其说这次是一纸顾问约,不如说是林义龙个人的销售项目,就算不是林义龙个人出马,邦妮的简历也是能够加分的。

“我在国内去见这些人有些不大方便,由于一些原因,我见这些人有可能会引发监管层对我们投资人的问询,我毕竟是太显眼了。”林义龙解释着理由,“没人想把这些事儿搞糟,无论是我还有客户都是。”

“明白了。”邦妮答道。

“所以,我们下飞机就尽量分开,你去见客户,我去附近商圈的咖啡厅喝咖啡。”林义龙道,然后从钱夹里取出了一张未署名的商务卡,“如果需要什么花费,可以从律所的营业账户上收取。”

“真是......”见到这样假公济私的行径,邦妮也没声张,除了律所的主要股份持有人是林义龙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客户的移民法律顾问约也在Lynn's,也算是律所法律营销的范围之内,既如此,也不用分的特别清楚。

“你女友也是这么做的么?”邦妮有些疑问。

“她有自己的报销渠道。”林义龙如实地表示出了这句话,“选议员之前,我们的主要客户Cwmdoncin会选她作为谈判代表,所以她的开销一般都是在那儿结清的。”

53尴尬

已经说过,林义龙商务旅行时除非其他人付钱,他自己的时候一般都会选高端经济舱,这次并不例外。

因为要准备材料,两个人11个小时的飞行航程中依然没停下工作。当飞机在飞过阿斯塔纳时,才有时间稍稍休息,睡一觉。

睡了三个小时,飞机降落前,还有一顿餐食。

考虑到马上就要降落,再忍一忍就能吃到不错的小笼包和葱油面,林义龙只要了提神的咖啡——只是他的体循环已经建立了不错的对咖啡因的耐受力,他并不指望着这杯飞机上的廉价咖啡能起什么作用。

“对了,我们住在哪儿?”显然,两人不可能一起行动的。

“我们和万丽酒店有合作折扣,一般都会住在那边。”林义龙答道,“如果你不想的话,可以更靠近市中心的同档次酒店都可以。你可以给卡上的礼宾部打电话,她们会安排妥当的。”

“好。”

“此外,你在联系客户或者我的时候,不要用你国内的私人电话。”林义龙补充道,“但是如果他们想加你的WX之类的社交网络,就无所谓了。”

“......”

话说,林义龙和邦妮因为留学之后一个留在英国,一个嫁到了香江,她们两个人都没有经过国内的学历认证,所以他们是同学的事除了邦妮的前夫雷以外,并不被很多人所知。

可话又说回来,林义龙虽然对与客户会面有顾虑,但并不是太在意,因为他在国内的存在感实在是太渺小了,并不值得监管部门尽职调查。总之,“小心使得万年船”,做最坏打算也是很好的。

下了飞机,他们两人就此分开,邦妮往江陵路那边去住宿登记,短暂休息后下午见客户。林义龙去了新区华亭镇,他的一个同学正在等着他。

“好久不见了。”林义龙打了个招呼。

等着他的是林义龙的高中同学,叫阿飞。

阿飞在一家金融服务行业工作,他的妈妈和林母之前是同僚,经常一起开会;两人就因为长辈间的关系这么亲近起来的。高中毕业,阿飞去了圣迭戈州立学电子工程-通讯技术方向,回国之后一直都在浦江,不过早就不搞技术了,入职后被分配到了人力资源部门去管理考勤和加班。

阿飞家境殷实,很早就在华亭镇买了房子,林义龙每次来浦江都会寄住在他的家里,这次并不例外。

“唉,国际律师就有他们的特权,可以满世界飞。”迎接林义龙的是阿飞的抱怨,“记得一个半月前,你不是刚回英国吗?”

“这次到这里纯属来看看你,行不行?”林义龙微笑着。

“少来,你什么时候真的来浦江单纯地‘玩’?”阿飞不耐烦地说道,“而且,还找我这个管考勤的翘班来这里?”

“跟你说真话你还不信了?”林义龙反讽道,“我这次主要是后备,我的实习生是主力,时间比较充裕。”

“你什么时候跟我客气过?”阿飞笑道,“说吧,打算呆多久?”

“大概一周左右吧。”林义龙答道,“所以,稍微有些长。”

阿飞随后拿出了他家里的钥匙,放到林义龙面前。

“晚上带你去个好地方!”阿飞说道,“你国内电话还是那个?”

“对,还是那个。”林义龙答道,“之前我在电邮里跟你提过的那件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有些风险,我这里却没什么太大问题。”听到林义龙的问询,阿飞脸上有些凝重,“但你知道,如果要做这样的事儿,总是需要些诚意才能......”

“我想问问,多大的诚意是合理的呢?”林义龙不想和阿飞客气,“不过,这件事儿,你最好还是拿出钱来,不然省得被人置喙。”

“我需要拿多少钱?”

“所有身家。”林义龙答道,“因为,如果不顺当,你得做事情不成且丢掉工作的准备。”

“......”阿飞有些默然,“你走之前给你答案好吧。”

“可以。”林义龙松了口气,然后拿起阿飞家里的钥匙,拖着行李箱,往阿飞的家走。

林义龙已经过了即使不睡觉也可以活蹦乱跳的年龄,甚至也没有邦妮稍事休整就要开始工作的动力。到了阿飞家,稍稍整理一下,洗了个澡,就跑到他经常寓居的小床睡觉。

一觉睡到下午五点,邦妮发来消息说她已经利用下午茶的时间已经见过了第一个客户,确保了第一笔投资款;她晚餐时候还要去见第二个。

田叔带来的客户一般都是吴南这边的乡镇企业家,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出口不旺,融资成本又高,又对如火如荼的房地产业也有些害怕。狡兔三窟,往外走也是他们的选择,英语区的发达国家当然是主流。

林义龙计划里的金融配套项目仍然是斯图尔特先生代表的米德赛克斯提供的。这家银行同时负责承销农协往来银行发行的债券——斯图尔特先生自然也需要为了这个项目提供便利。

于公于私,斯图尔特先生都是他必须要见的人之一,但不一定非要第一天就见,林义龙就约他一起吃明天的早餐。

他办完这些事儿的时候,刚好有人敲门,林义龙以为是阿飞,立即门口迎接,然而在猫眼里出现的,却是一个打扮入时,面孔漂亮的年轻女人。

林义龙于是打开了门上的观察窗,和年轻女人面面相觑。

“你是哪位?”年轻女人气势汹汹地问道。

“你找哪位?”林义龙反问道。

“我来找阿飞。”年轻女人发出了这个暗号。

“哦,他还没下班呢?”林义龙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有什么事儿等他回来之后再说吧。”

说罢,就把防盗窗关死了。

对一个不是客户的生人,林义龙万不可能对方先失礼自己去展示高风亮节,他虽然脾气不算坏,该有的时候还是有的。

“义龙,我女友正在门外。”阿飞打来电话,“如果没什么事儿,请帮我招待一下她。”

54傀儡师

按照市面上的说法,阿飞其实算得上是个“有钱且油腻的中年人”。

阿飞的身高不高,也不算虚胖,只是因为工作没有时间稍显结实——不过这是相对于他刚回国那阵瘦成杆的样子而言的。

虽然在大洋彼岸无比自由的留学期间没交女友,但自从到了浦江,阿飞仿佛开了窍一般,交过的女友数量不算少,只不过林义龙从没见过任何一个。

无论哪个,能和阿飞走到最后的,也绝不会是把林义龙堵在阿飞家门口气势汹汹的那一位。

能够招待林义龙这位贵客的伴侣,也只有“确实可能”的“家里安排的婚姻对象”。

阿飞上午跟林义龙说得“好地方”就是他这位相亲对象在不远的城厢镇开得咖啡厅,吃三明治和鸡肉沙拉。

林义龙被阿飞和这位粤东出身的女孩子陪着聊天,尽管氛围不怎么随意,饿了将近24小时的林义龙大快朵颐着,吃着大份沙拉,培根三明治和奶酪蛋糕的高能量组合。

这位咖啡馆老板平时的时候也是一个华亭镇园区企业的上班族,在新修建的园区里有自己的住宅,并不依靠阿飞过活。

“其实小雪也是之前在西班牙留学来着,刚回来这里不到两年。”返程的时候,阿飞介绍着女友的背景。他们来的路上,阿飞对此守口如瓶。

“看来是真喜欢西班牙菜,我就没那么喜欢,因为那里面海鲜实在是太多了。”林义龙说道,“她不是学金融的吗,怎么又想开咖啡店了呢?”

“家里有钱,人家要为了自己的志向努力奋斗,并不需要考虑家里的琐事。”阿飞叹道,“她是我爸爸更高一层的领导家女儿。”

“总之,就是不缺钱的那种呗?”林义龙问道,“话说,叔叔是不是没什么追求,应该退休了吧。”

“虽然退休,但已经进董事会了。”阿飞答道,“就是那种没反对权的那种董事。”

“那你到底想不想和她就这么过下去?”林义龙问道,“如果是考虑联姻形式,这种关系对你们家也没什么坏处或者好处呀。”

“咱们两个今年都35岁了,你在国外再怎么说,也没人催。我在国内,要是再不结婚,再没孩子,父母那边总会有意见的。”阿飞谈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我需要仔细地考虑考虑合适的人选。”

“这是你的问题。”林义龙叹道,“对啦,你之前那个女友是干什么的?就是我下午见到的那个。”

“她?”阿飞知道林义龙指向的是出门之前见到的那位年轻女人,“你知道我们附近大学不少,我经常去附近的小食店吃饭,她还是有些识货的,看到我在NY第五大道买的手表,一来二去就这么......”

“真是......”林义龙唏嘘道,“她家里怎么样?”

“一般家庭。”阿飞答道,“唔,应该说是不能为你的事业创造更好条件的岳家。”

“hmm,所以,你的答案呢?”林义龙问道。

“义龙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和她属于什么关系。”阿飞说道,“男女朋友的关系最终还只是停留在好感。别说是对双方家庭,就是对自身乃至对对方,也没有什么形式上或者实质上的约束力。当好感退潮了,觉得不合适了就分手,还能怎么样。”

“......”林义龙想说两句,但考虑到自己的情况,还是算了。

“你那边怎么样?”阿飞问道。

“我已经给父母填了可爱的女儿。”林义龙故意隐藏了数量,“虽然没结婚,但就这么过着呗。亲子的出生证明比婚姻书对我来说重要多了。”

“你都有孩子了?”阿飞惊讶地说道。

“嗯。”

“看来我也得快点了。”阿飞自言自语道,“我就说这两天我妈怎么老是催着我呢,原来是你那边的原因。”

“所以,多赚些钱吧,就当给女儿们的奶粉钱。”林义龙逐渐把话题转到自己想问的这边,“我拜托你的那件事到底怎么样,交一下底?”

“人没什么问题。”阿飞说道,“牵线搭桥什么的,也没什么需要避讳的,我一直都有一张注册在别人名下的手机卡。”

“可以了。”林义龙道,“我这边的联系人也没什么问题。”

“我可以给你提供10个数,你觉得怎么样?”阿飞痛下决心。

“我可以返给你16到20个。”林义龙笑道,“就当我提前送的婚礼礼金怎么样?”

“少来,一码归一码。礼金还是得付的。”阿飞说道。

林义龙一次在燕京,一次在浦江两次都不怎么成熟的手笔让他自己有了这么一个感悟,有些不那么见得光的手段并不一定需要他自己亲自下场,甚至都不需要他亲自出面。他只需要找一个对资金渴求的经纪人和一个想改变自己生活的内部人士相对接,甚至不需要直接让自己控制的资金参与进去,只要提前吸足关键节点的筹码然后做长做短等着结果出现就行了。

如果拿一个已经演进到同样是中年人做主角的某少年侦探漫画的剧中人做例子的话,那么林义龙扮演的角色,应该是擅长操纵人心的“地狱傀儡师”高远瑶一;至于掌握企业人事的阿飞,在这部漫画里扮着一个不小心给“被操纵的傀儡”透露信息的漫画的路人A,并不会被卷入事件中去。

即使有什么问题,作为调查方,也是没法知晓林义龙在这其中的角色的。

至于阿飞的投资,林义龙只是有些不大相信阿飞的投入,倒没什么别的考量。

话本已经写就,演员业已到位,剧场敞开大门,就等着大幕拉开罢了。

在等待中,林义龙一如既往地给邦妮做后备,同时等着他希望的结果出现。

他以为这种收益相对来说不算高的成果不算什么,但当冲击市场的消息被披露之后,林义龙还是感到了巨大的成就感,十分欢快。

这种欢娱,这种快乐,林义龙为客户代理事务完成后也有,很难戒除。当这些收益“落袋平安”之后,开心也加倍。

55口嫌体正直

到了周六,林义龙兑现离场后,利用机场候机时间吃午饭,并和他大半年前在香江见过的联系人助手“充分地交换了意见”。

“林义龙先生你总是出现在敏感时间出现在敏感的地点。”看到熟悉的面孔,调查员助手气势汹汹地坐到了他餐桌对面的椅子上。

“这话说得毫无道理,我在魔都只是凑巧。”林义龙装作无事的样子。

“真的?”

“天地良心。”

“那这次怎么说?”助手问道。

“我的项目很多,您说的是到底是哪件事?”林义龙观察了一下周围,心中大定,用傲慢的语气回答道。

“就是这几天各大门户网站财经版头条,企业财报造假。”调查员打开手机,扔出来某财经网站的首页,指向头条。

“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他们啊!你拿到的证据材料应该比我更多。”林义龙大概猜出他是做什么来了,很平稳地说道。

“我不知道那种事情,这不是我的案件。”

“很遗憾,这同样不是我的。”林义龙说道。

“我有直觉,这件事儿肯定和你有关。”

“这是您的错觉。”林义龙直接纠正道。

“直觉通常是经过经验分析的产物,总是没错的。”

“直觉不可靠,我们都知道。而且,我相信您的同僚已经找到了很多线索,您用不着跟我说这件事。”

“难说吧,我那天查到,差不多两年以前,某企业财管失踪时,林义龙你也在浦江市——过了两天,趁我们注意力全都放到某资产公司的时候,你就拿着远高于被追查的钱离开了。跟最近这些事儿有点异曲同工的意思。”助手见林义龙的态度如同臭石头一样坚硬,就向林义龙展示了他的发现。

“天地良心,这两件事跟我关系都不大。”林义龙断然不承认,“我的客户一般都是企业,很少有个人参与。”

“可我听说,是那位财务负责人的推荐,才让你们获得的顾问合同。”

“您为什么不去继续追查下去呢。”林义龙反问道,“拿出足够的证据让我见识见识。”

“......我最近已经查到,他是和令堂是同学关系,女儿是伦敦芭蕾舞团的成员,你说这些事儿你一无所知,傻子才会信。”

“至于我母亲的私交,我确实从中获得了一些利益,但这一点我已经完全配合SEC的调查了。”林义龙没接话茬,也不可能真的装傻,“香江SEC和律政司不是已经得出‘我很清白’的调查结论了嘛。而且这件事如果说有责任,第一是相关责任人,其次是内部审核机构,再次是外部审核机构,至于我们顾问机构,只是履行法定步骤而已。”

“那种调查过关算你走运。”

“不光是走运,也要谨慎。”林义龙说道,“我是有这方面教训的,所以不会这么做。”

“那你下一步要去哪里?”

“回家。”林义龙答道,“我得去帮女儿们去做社区的新生人口登记。”

“......”

“只不过这次是在浦江看看朋友,顺便散心一下。”林义龙并没有什么隐瞒的,直接把他的行踪告诉了调查员。

“既然您是以私人身份来找我,我也给您提一些建议——您这么冒冒失失地来,那就说明我不是什么怀疑的对象;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在未经请示情况下您会被你们同事和上级不信任,怀疑你不按规定接触而泄露秘密。无论怎么样,您这样过来,总是欠缺考虑的。所有的调查规定,制订出来背后都是有深刻原因的。身为一个年长者,我有必要告诉你一些人生经验。

说罢,林义龙的登机时间已经到了,坐上飞机直接返家。

在家乡机场,等了一会儿带着女儿们的耶昂姐妹和凯蒂,一起往林叔的教授楼去。

虽然林义龙在家乡城市留了一个一室一厅用来保存户口,可这里却真的不能让她们几个人一块住,他不得不动用了林叔在近郊的教授楼用来安置女儿和她们的母亲。

即便林义龙明白子女不太可能在国内接受教育,也反对多重国籍,嘴上喊得欢可身体还是很诚实的,无论如何他都想为女儿们提供多一层身份的便利,于是就让她们一起到天朝来给女儿们办理户籍证明。

办理过程十分复杂,首先非婚生子女,其次是涉外,第三是延迟登记:因为就算是波莉和塞莉,她们的出生也早就超过了规定的登记时限,在办理出生证明时被要求去做亲子鉴定。林义龙是周日中午拿到的鉴定报告——女儿们的父亲是林义龙是确凿无疑的。

之后的出生登记时并不需要他女儿们亲自来,在咨询了相关人员后,林义龙利用四天时间非常妥帖地办理了女儿们的出生手续,审核并缴纳各种费用后,去登录女儿们的信息时,办事人员有些异样。

“你到底有多少个女儿?”办事员翻看注册信息时,这么问林义龙。

“四个。”林义龙答道。

“都是一个母亲所生?”

“分别是三个。”林义龙回答时有些不好意思,“你知道,外国生活还是有些开放的。”

“我理解。”办事员说道,“你可以不为她们申请户籍的,反正她们也用不到。社会抚养费不少吧。”

“还好,只交了6万软。”林义龙说道,“因为我没什么收入,就按照最低的一档线来了。”

说起来,属于林义龙的个人收入其实只有从Lynn那里获得的薪水而已。林义龙的金融上短期投资收益属于Cwmdoncin,长期控股收益属于一个在摩纳哥注册的信托公司Fforesty

ycheiniog,至于因为林场碳排放税的收益并不算得上是“个人收入”。

“真是.....”

“这都是年轻时犯下的错误。”林义龙脸不红心不跳地随意答道,“我作为一个负责任的成年人,需要依法办事不是很正当的么。”

“我是说,能省一笔钱。”

“那是我女儿们的决定,不是我的。”林义龙解释道,“所以...身为父亲的我,也只能这样了。”

“倒也是......对啦,孩子的籍贯填什么?”办事员问道。

“填母亲那边的吧。”林义龙答道,“我们家籍贯早就乱套了,我爷爷那辈按出生地、父母辈按祖籍地、还有我自己按族谱地完全不同,根本没办法确定啊。”

在返还文件时,不知道是不是工作不认真或者是不需要,办事员不仅把英国出生证明的原件还给林义龙,还一并把复印件和公证书一并返还给了他。

这正中林义龙的下怀,林义龙也不想让女儿和女儿母亲的关系被其他人知道,就仔细地收拾好文件,然后签字离开。

56林父的病

因为在国内的那段时间没怎么处理工作。林义龙一直处理积压的文件一直忙到了12月中旬。

林父进入12月开始就有些烧心胸闷,林母以为是胃酸过多,让林父吃胃药。可是吃药也不见好转,有一天林父的胸口觉得非常闷,就带林父出来看医生。

布莱肯林场的全科医生诊所在非常远的内斯,林义龙认为经济上划不来,直接以急诊的名义送到了薇拉正在就职的希斯医院。

急诊医生在接诊时查看林父并询问了病症以及病史后,直接让护工带林父去医院验血,他并不觉得是肠胃问题。

林父验血结果很快得出,因为一个叫做“肌钙蛋白”的标记物指标高出标准11倍,被医院立即收治,被推进了心内科特护病房(CCU)。

“妈妈,你先冷静,听我慢慢说。”林义龙有些难受,向林母说了林父因为心肌梗死住进CCU的事儿。

林母急忙放下手中的事儿来到医院,当她抵达医院的时候,林父已经从心内科导管室被推回到了特护病房里。

林父左手扣着一个止血器,因为之前长时间的吸烟和饮酒,林父的冠状动脉发生了粥样硬化,有两处狭窄,其中一处狭窄很长,一共被植入了三个支架。

“就差那么一点。”林义龙在给林母介绍时如同浩劫过后一脸从痛苦中舒缓的表情,道,“来医院看急诊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因为语言还是有些不通,林父看着自己妻子儿子在门外说什么,但他却自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由得有些紧张。因为他的智能机已经随着他的衣服放进了衣橱里,他只能干躺在病床上着急。

着急了两个小时,当值医生认为林父已经稳定下来,就让护工把林父从特护病房转到一般病房。

所谓“医院里有人好办事”这句话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不仅在天朝,在全世界哪儿都适用。

理论上患者被医院接收就不用担心其它的事儿了,可事实上还是有些问题。

在南威尔士,被挤兑的医疗资源并不多见。虽然医务人员一样忙碌,也缺少例如放疗设备之类的高端治疗仪,可毕竟整个威尔士的人口才相当于小半个伦敦城或者一个伯明翰,很少出现大城市或者超大城市里急诊也要排队的情况。可病房永远是紧张的,医疗服务永远是稀缺的。既然紧张和稀缺,优先级上就总会有高低贵......唔,应该是轻重缓急。

按照说法,林父的心绞痛症状毕竟没疼到动不了,并不算NHS医生眼中的“严重”程度。然而因为薇拉对病症的描述十分严重,让主治医师优先批准林父进入了心内科的导管室检查,沾了点便宜。

此外还有一点便宜,英国公立医院病房并不是按照科室划分的,而是按照男女而言的。

这意味着如果是一个像林父这样需要静养的病人可能会和比如泌尿或者神经内科的病人在一个病房里,睡得肯定不会十分舒服。

综合林父的病情和文化背景,当值医生在薇拉的“建议下”给林父安排了一个单人病房。里面设施就算和凯蒂的产科专门医院病房设施相比,也不遑多让。至于其他的服务内容,和普通病房都是相同的。

林父简单的英语对话没问题,可一旦开始出现从句或者外加其他的什么陌生词汇就不清楚了。在这家威尔士的医院里虽然有几个天朝医师学习,可他们大多都是学肿瘤学的,对心内科并没什么太多研究。

林父有什么检查什么的,被嘱咐的护工都会在前一天给林父用中文写好所有的注意事项。

“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呢。”林父听林义龙说清楚他的诊断和处置之后,放下心来,甚至有闲心和林义龙开玩笑,“你知道刚才那几个小时,我就想,我要是就这么过去了,我一定让你把我的骨灰撒到家乡的江里。”

“没事儿。”林义龙道,“老爹你还硬朗着呢,不着急。”

“真是差一点。”林母絮絮叨叨地,“都这样了,好好活着吧。”

“行啦,我已经在医院里了,能活下去了。”林父安慰着林母,“那吃的怎么办?”

“医院不让你吃家里的东西,饮食统一由医院的配膳室提供,你现在除了吃药打点滴之外,没什么别的了。”林义龙说道,“不能做重体力活或者剧烈运动,严格戒烟戒酒。”

“好,好......”林父说道,“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这件事得感谢薇拉。”林义龙道,“要不是薇拉在,估计老爹你就得和其他人。”

“是得好好感谢。”林父随即用俄语表达了对薇拉的谢意。

薇拉在旁边,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爱人和林父在交流什么,但她突然被林父感谢,比较大方地接受了林父的谢意。

随后,担当的医生来查房,并向林义龙和林母解释了一下注意事项:大概是,林父虽然看起来情况稳定,却还要继续在医院呆上至少五天,等指标稳定之后才会好。

这几天里,林父连床都不能下,吃喝拉撒都在病床上进行,有专门的护工从旁协助。

医院严格地执行探视规定,林义龙和林母也只能下午茶的时候过来探视,其余时间一概不准。

林义龙发现林父在短短的不到一年时间里的人缘混得很不错,除了耶昂先生以外,实验室主管彼得和林父的助手也来探望他——就算不加上家里人,林父的住院的这几天,应该过得也不算孤独,晚上等林义龙和林母离开后,还会在群里发一些微讯信息。

对林义龙来说,这不能算一场虚惊,因为他到圣诞节之前,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不自觉地想到这件事,感到有些后怕。

终结这种后怕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在林父出院大病初愈的当天晚上,林义龙开着林场内的全地形车把父母给载到了林场主宅,里面阴森森地。

“我们到这里干什么?”

“爸爸的病给我提了个醒。”林义龙解释道,“我有一个小秘密和老爸老妈分享......”

57友情之上

大病初愈的林父林母带着林叔去“欣赏”圣诞假期牛津街和皮卡迪利的人潮去了;耶昂一家在圣诞夜时连夜启程前往索契度假;凯蒂带着女儿们前往牙买加与怀特豪斯夫妇回合;艾米趁着假期和她奶奶一起去瑞士滑雪了;总之几帮人都有去处,却不约而同地把林义龙一个人扔在威尔士。

林义龙按照习惯,约了同样一个人过圣诞的邦妮一起到距离律所门市不远的店里吃火锅。

顺提,邦妮也把圣诞节看作是宗教节日并庆祝的一份子,只不过她现在也是茕然一身,去教堂唱赞歌之前一起吃午饭还是可以的。

“这几年我圣诞节吃火锅已经成了保留项目了。”林义龙自我吐槽,“我以为我成家立业了就可以不用在圣诞节当天吃火锅了,结果现在还是这样。”

“你不是因为家里没人才来这里吃的吗?”邦妮问道。

“对啊,所以这事儿才难办啊。”林义龙答道,“按照我妈经常教训我的说法,‘全世界都围着你转’,等这件事儿真成了,反倒真的只是‘围着你转’,然后其他人按照他们各自的轨道前进。”

“我过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的。”邦妮轻快地拒绝了林义龙发表他的长篇大论的意图,“春节时候我想回国一趟,你能照准吧。”

“当然,我本质上还是一个天朝人,这个假期还是给的。”

“‘但是’在哪里?”

“我不拐弯抹角,假期给了就是给了,可考虑到今年的春节几乎是在二月中旬了,等你回来估计得在这儿见到尼尔斯,而不是我了。有些伤感。”

“你就不来了吗?”

“是的。因为办公场地有限,倒时候尼尔斯每天都来,带你完成第二个见习期。”林义龙带着有些遗憾的声调说着。

“我想想,第三个不会是亚历克斯吧?”

“不,还是我,只不过以凯蒂的名义进行。”林义龙笑着答道,“9月份,我们再见。可毕竟有六个月呢,你不会想我吗?”

“我想你想得想不起来了。”邦妮嗤笑着,用林义龙的经常的话回敬他。

“唉,真是遗憾。”林义龙答道。

“我们一月份还有别的什么业务吗?”

“就是我们去浦江谈及到的债券的发行和募集。”林义龙答道,“这种蓝本我和凯蒂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写好了,只需要根据主顾要求,添加或减少项目。评估报告我已经写好了,剩下的就是一条一条复制粘贴或者重写,要求弄的东西不多,也就是500来条吧。完成这项工作,你在我部门的实习就算结束了。”

因为500个条目都需要仔细考虑法律后果,每个小时完成2条就算顶天了。换句话说工作量大概六周,加上修改,刚好能在邦妮离开前完成。林义龙才会这么说。

邦妮和林义龙两人在工作时很默契地维持着“友情之上,恋情未满”的程度,但双方都不想再往前进一步也仅此而已了:倒不是真有家庭层面的顾忌,而是怕如果真的亲密起来,就这么失去了两人一段略纯真的友情,得不偿失。

林义龙确实对邦妮来说是一个完美男友,但只是十年前邦妮印象中的林义龙;邦妮对林义龙来说也是一个完美女友,却也同样是林义龙印象中十多年前的邦妮。

真有些令人伤怀。

把帮你送到教堂,林义龙回到了布莱肯林场主宅,给自己的床重新换上了新寝具,沐浴着少见的冬日阳光,喝着荔枝汽水,把自己浸在浴缸里,懒洋洋地望着远处的布莱肯山麓。

“住在山里真不错!真-不-错。”林义龙这么大声地自言自语。

然而,并没有什么谁回答他。

待洗澡水冷却,林义龙才慢慢悠悠地从浴缸爬出,又冲了个澡,回到卧室里慢慢睡去。

林义龙做了一个梦,梦到他回到了刚开始留学的时候,每天中午去住宿舍的邦妮那边蹭吃蹭喝,知道未来的林义龙突然问起雷怎么样,邦妮大哭的情景。

梦中惊醒,林义龙挣扎着起身,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

林义龙拿起水杯,大口大口地喝着水,这才稍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躺回床上,强迫自己继续睡觉,可已经睡不着了。

起床,又洗了个澡保持清醒,林义龙又把主宅好好地收拾了一下,穿上衣服和值班的林场工人打了招呼,赶下一班大巴去伦敦。

到林母那里刚好来得及吃早饭。

林母自从到英国之后很少准备早饭了,每天和林父两人早餐结构是一碗早餐麦片和半片烤面包片外加水果这样的结构,林义龙到了也不会有什么优待;至于林叔,就算没有什么忌口,他每天早上那顿必须要有米饭,却又不喜欢做,就拿超市卖的意大利烩饭(Risotto)和帕尔马火腿对付一下,也归为吃米饭了。

林义龙就拿着面包奶酪以及从林叔那儿弄来的帕尔马火腿做成了一个三明治,配以咖啡。

“你不说林场那边必须有人,怎么还是耐不住寂寞过来了?”林母问道。

“这要不是晚上下了场雨,就过来了。”林义龙答道,他过来的时候,整个南威尔士都在下雨,“要继续在家呆着,就让人懒散,不如去干点别的。”

“所以,你过来是为了坐飞机去看你的女儿的么?”林父直接戳破了林义龙的伪装,这么问道。

“有点这个意思,但我还没打算好路径。”林义龙答道。

“对了,我一月中旬打算去趟韩阳。”林母提起了这个事儿,“在去之前,我要跟任家的小姑娘见一面——回去不能不见人家父母,我心里要有点数。”

“不用见了吧。”林义龙不禁有些惶恐,“她父母也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奶奶不是在和她住在一块吗?”林母不理睬林义龙的理由,“你认为这样的事儿,她奶奶会对她父母守口如瓶?”

“呃,那好,我来安排。”林义龙答道,“老娘什么时候的飞机?”

“我打算一月十二日,和你爸你叔叔一起走,然后就在家过春节了。三月中旬再回来。”林母说道,“所以,定在十号之前吧,就在新梅尔丹的麦大叔汉堡店。”

“好说,好说。”林义龙不禁有些汗颜,一点一点地后退着答道。

58安讷西

艾米对普罗旺斯—阿尔卑斯的兴趣是十分浓厚的。

她和林义龙第一次作为爱人间的约会,就是从威尼斯一直到马赛一线,也顺便游览过佛罗伦萨、博洛尼亚、摩德纳以及米兰。

这次到访勃朗峰和日内瓦,也算是对阿尔卑斯南边城市群的一次补完。

冬季的阿尔卑斯山,最吸引人的必然是滑雪。

尽管大家滑雪的一选都是去瑞士,可瑞士的阿尔卑斯山雪场大多都是北坡,意味着大部分白天,在那里滑雪都是背阴处,会很冷。

综合这一点,说是能滑雪的地方也就剩下法国和意大利的阿尔卑斯山了。

距离这里最近的小城就是安讷西。

因为时间太紧,纵使林义龙想坐火车,还是坐上了飞往安讷西的班机。

飞机降落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趁着圣诞假期来阿尔卑斯山滑雪的人很多,只是看雪景的人更多。萨伏伊之前属于皮埃蒙特-萨丁,又靠近法意瑞三国边境并没有法兰西岛区和罗纳河谷区的那些不讲英语的臭毛病,说英语和德语也不会有问题。

艾米预订的住宿在滑雪场附近的默热沃附近,是一座5居室的度假小屋,有独立配属的家政人员和主厨,去滑雪的话有专职的教练,想去出游的话有兼职司机的导游——艾米会说法语,语言上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林义龙希望至少在这个假期,她把艾米安排的好好的。

这是有原因的,林父因为心梗在医院住院的时候,艾米有了孕吐反应,去医院检查时被医生告知她怀孕了,预产期和波莉与塞莉的月份差不多,都是在来年六月份——这也是为什么从林义龙这里得到消息的林母想在去韩阳前,一定要见艾米的原因之一。

艾米对父母严守秘密,对朝夕相处的奶奶更是如此。好在她孕吐反应不算严重,即使偶尔有也让当值医生开了些安慰剂当作是胃药,让她奶奶放心。

得知艾米的情况之后,林义龙立即就为艾米安排了阿尔卑斯之行——作为不能陪她过圣诞节的某种补偿。

以至于在晚餐时看到林义龙的到来时,艾米是十分惊喜的。

“圣诞快乐。”林义龙赶快奉上圣诞礼物和一束鲜花。

“义龙哥要来的话,早点说一声啊,我还没来得及准备给义龙哥的圣诞礼物呢。”艾米嗔怪着,“能打开么?”

“当然。”林义龙说道,“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多多少少也是一个意思。”

“我知道!”艾米打开礼物包装,里面是一个常见的首饰包装盒,掀开盖子,找到里面的手镯。

“真别致。”艾米看着里面的腕饰,这么说道。

“任小姐,这位客人怎么称呼。”因为没通知,管家不知道来人是谁,但看到艾米和林义龙热恋一般的态度,能猜出林义龙大概的身份。

“这位是林先生。”艾米用法语介绍道,“林先生大概不会说法语,所以假如您可以说英语的话,正好。”

林义龙并没有忘记给任奶奶带礼物,任奶奶的那份是一张500镑的Topshop礼品卡。

林义龙的礼物让任奶奶十分开心,礼貌地保持了良好关系和距离。

至于服侍他们的工作人员,林义龙只给他们带了80便士一小盒的薄荷糖。

圣诞假期本来的住宿费就很贵,还需要另外支付每个客人每天120欧元“圣诞感谢”,林义龙并不需要给这些服务人员任何东西。可毕竟是圣诞,林义龙还是弄了点彩头,虽然可能在法国人看起来很吝啬就是了。

照常吃饭、聊天,然后各自安寝——任奶奶特地把空间留给林义龙和艾米,自己先回房去看电视了。

艾米和林义龙也返回艾米的卧室,亲热不能的时候,甜甜蜜蜜地就这么靠在一起也不错。

“你不用想了,你奶奶肯定知道你怀孕了。”晚间和任奶奶聊天时,在一旁陪同的艾米几次都想有些干呕的冲动,都忍耐了下来,“但我觉得,她还没和你父母来得及说。”

“为什么,我觉得自己演得不错啊。”艾米自诩演技精湛,却不知道自己在哪儿露了马脚。

“任叔叔有两个姐妹。”林义龙指出了这一点,“奶奶生育了三次,一准就知道孙女是什么状态了。”

“要是奶奶知道了,那我妈妈爸爸肯定就知道了,我该怎么跟他们说啊。”艾米哭丧着脸,“我不想让她们失望,也不想给你父母他们添麻烦。”

艾米一准知道自己父母如果知道自己怀孕,肯定会就这个问题与林父林母他们交涉,估计林母出借的款项,十有八九就不还了——艾米怕因为这一点引发林父林母连带着对她的厌恶,不让林义龙继续和她交往下去。

“不要哭,哭泣的艾米就不美了。”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但林义龙知道既然林母要见艾米,就肯定想好了应对方案,“你应该相信你的男人——也就是我——能解决这个问题。”

向自己父母吐露了一些秘密后,他们肯定是不怎么在乎这些俗事了,林义龙对林父林母的态度特别有把握。

“伯母真的不会怨恨我?”艾米有些希冀地问道。

“当然,毕竟我是她儿子嘛。”林义龙道,“不过,虽然如此,按照我老娘的秉性,这段时间艾米你就别想回韩阳了,就在博纳斯好好呆着吧,我每个周日和你需要的时候回来看你。”

“谢谢。”艾米这么感谢道,然后又转了一个语气,“住在博纳斯?”

“是不是艾米转年就不能上台了?”林义龙问道,“所以,就别在伦敦呆着了,反正都是休假,就在博纳斯安心养胎呗。”

“我已经跟团里说了,演了等转年回去演《两只小鸽》两场,就这么歇到下一季。”艾米答道。

“对舞团来说真的很遗憾。”林义龙道,“我能能问问艾米最想演什么吗?”

“如果是现阶段的话,我最想跳的剧目当属《吉赛尔》。”艾米想了想,点出了这么个剧目。

“汉斯(《吉赛尔》剧中人物)死得真冤啊。”林义龙开玩笑道,“所有舔狗不得好死。”

(作者:猎人汉斯是《吉赛尔》的人物,是女主角农家少女吉赛尔的仰慕者;但是吉赛尔不喜欢汉斯,而喜欢“微服私访”的贵族阿尔伯特伯爵。守林人汉斯后来揭露了阿尔伯特伯爵的身份和已经与公爵家小姐订婚的事实,让吉赛尔无法接受并自戕;后来在深夜在吉赛尔墓前缅怀吉赛尔时,被幽灵女王施法,强制跳舞活活累死。可后来阿尔伯特同样来木钱缅怀吉赛尔被幽灵女王以同样的方式戕害时,已经变成幽灵的吉赛尔愿意代替阿尔伯特一直舞下去,但幽灵女王却说,吉赛尔可以救阿尔伯特,但作为幽灵的吉赛尔会就此消失——吉赛尔毅然选择拯救阿尔伯特。所以就有主角的吐槽。)

番外23春假5

在一家人在盛京游览之后,林义龙连夜开车沿着202国道向着南面进发,没在中途停站,连夜奔向代仁市(作者:Dairen和PortArthur选了半天,还是选了Dairen)。

这次“当值”陪同的,是林义龙和艾米的女儿,秀妍和素妍。

“我们不去韩阳看看姥姥姥爷吗?”秀妍问道。

“春节那会儿,他们不是来了么?”林义龙问道,“又想他们了?”

“反正我们已经去过沿边和盛京了,现在‘顺道’去趟韩阳不是也很好?”

除了怀特豪斯姐妹俩之外,小耶昂姐妹也好,任家姐妹也罢都对她们的母国有一种非常浓重的亲切感——这种认同感甚至比林义龙出身的祖国或者她们一直生活着的英国认同感还要强烈——林义龙知道,因为他分身乏术,除了生活和学业外对女儿们的关爱不够,自己也没能重视,让女儿们没有这种出身认同。

“要去的,我们现在不就在路上呢么?”林义龙答道,“不过你们不是每个暑假都要去么?”

“上中学之后我们都住校,这些年暑假都是姥姥姥爷来看我们,我们想这次去看看姥姥姥爷。”素妍嘟囔着,“之前谭妮莎和娜塔莎两个姐姐带我们在圣彼得堡玩过,我们就想带姐姐们在韩阳看一看。”

“你们还记得多少啊?都将近两三年没来了。”林义龙叹道,“是中学二年级的暑假来着么?”

“是的!”秀妍答道,“我记得那时候韩阳物价比伦敦便宜很多。”

“没吧。”林义龙只能从可乐、牛奶等快消品来判断是不是差不多——但韩阳卖的可乐明显比伦敦卖得要贵一些。

“但BK比全世界都便宜!我和素妍两个人吃一顿的价格相当于在伦敦单人餐的价格。”

“那是因为BK在韩阳不火吧。”

“......”

“你们有驾照吧?”林义龙觉得没办法和秀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争论下去,就转换了话题。

“我们今年才16岁,还没到驾照申领年龄呢。”素妍道,“难道爸爸女儿太多,把我们的年龄都忘记了?”

“怎么可能。”林义龙求生欲很强,“我想的是,要是你们有驾照带姐姐们玩会方便很多。”

“就不能让姐姐开车吗?”素妍问道。

“这倒不是不行。”林义龙给姐妹俩解释一下他发问的原因,“可话说如果你要是当姐姐们的导游的话,最好自己有驾照,你能规划好从哪儿到哪儿走。要是麻烦你们姐姐的话,远没有你们自己开车方便。”

林义龙和两个女儿就这个“人情礼仪”的问题和心理学成因聊了很长时间,刚好抵达了阿瑟港。

“你们现在先回家,等我到济物浦港,用电话让你们再出来。”公里的路牌时这么嘱咐道,“让你们姐姐们也做好准备,我们去爷爷奶奶的‘度假屋’住两天,也玩一圈。”

中韩之间没有客运(汽车和旅客)滚装轮航线,但是有客货(集装箱和旅客)混装的班轮。就算文件没问题,也是不可能像辽鲁两省的滚装轮客运那样直接把车开上去再开下来。妥善且可行的运输方式有且只有集装箱运输。

因为之前自己弄汽车入境出境文件搞得很狼狈,林义龙学聪明起来,入境和出境都找了贸易服务公司来帮助他处理。只需要当天10点前抵达代仁港区,他第二天10点钟的时候,就能在济物浦提到车子。

接下来的路程林义龙没让其他人陪同,等他签好所有文件并看车装箱后发现他已经到了该登船的时刻了。

办理出境时,边检人员愣住了。

面孔识别、指纹都对得上,可林义龙的面容却是30岁上下的面容,写的出生年月却是50年之前。

“你就是林义龙?”边检人员问道。

“对。”

“今年多少岁了?”

“奔六了。”林义龙说起来丝毫不心虚。

“不像啊!”

“想想画《Jojo》的荒木老贼,我这样不是很正常?”

“这倒是。”

边检人员仔细核对着林义龙的身份信息,然后就放林义龙出境了。

登船,找到服务台用护照和现金升舱,取了客舱钥匙,简单洗漱过后,林义龙拉上窗帘就寝了。

连续36小时没睡觉,林义龙一觉睡到第二天的六点钟,是被饥饿感唤醒的。

装着林义龙车的集装箱是最后放上去的,也是最先被起重机取出的。对接的贸易服务公司收到集装箱就顺势安排了边检查验。

当林义龙排了长队经过边检防疫等各种检查走出航站楼的时候,他的越野车已经被贸易公司人员开到了航站楼门口,并和他核对了所有的文件。

看来高价服务费确实有高价的好处,至少比林义龙预计的要快很多。

随后,林义龙就开着更换完韩阳牌照的车往林母的房子那边走。

林母知道秀妍和素妍要在暑期去看她姥姥姥爷,可艾米的父母家里的状况她是知道的。为了让秀妍素妍住得舒服一些,林母于是就在她公寓的附近花了50亿买了一座五层的公寓楼整修——也就是林义龙现在正在动身前往的地方。

用车内遥控打开车库门,林义龙就开着车在其他上了年纪的邻居面前驶入被称为“度假屋”的住宅。

这么想是当然的,除了秀妍和素妍,林父林母只会在春节期间过来小住那么一两个月,也就是说,除了屈指可数的那么几天,整个住宅都是空的——也许每个月来这里清洁的家政工人除外——总感觉不那么令人舒适。

停好车,重新设置了一下门禁,然后给女儿们通知,小姐妹们这才两个两个地地从“度假屋”的电梯里走出,最后出场的是林母。

“这里就没办法让你们一人一间房了,你们小姐妹们就稍微挤一挤,两人一间吧。”说这话的是林母,作为这里的东主,只有她有权力分配房间,“因为你们的表叔和表姑有的时候也回来这边借宿,得留一间卧室给他们。”

小姐妹们点着头。

“你们上街的时候,要带足现金,这里可不是伦敦。”林义龙在旁边补充道,“除此之外,就享受享受东方国家的情调吧。”

59尚贝里

新的一天开始,在伦敦的律师事务所,无论是合伙人、助理以及学徒都是十分忙碌的,律所的工作人员虽然遵循朝九晚五的工作时间,遇到案件加班到晚上九十点钟是经常的事情。甚至在正式的工作计划还没下达之前,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在火车或者地铁上开始做这一天的“预习早读”或者浏览是前一天“业界资讯”两个板块——对事务所来说,上班时间的每一分钟都很宝贵。

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在伦敦的大律师楼,收费几乎都是按照12分钟为一收费单位的形式计算收费标准,一件受理的案件如果解决时间超过了行业的平均标准,相对庞大的律师费会使得客户失去对这个律所的信任,并阻碍这个客户介绍新客户前来为律所创收,这样的后果是得不偿失的。为了追求事业上的进步或者仅仅使自己不失业,每一个助理和学徒都拼了命的工作,等积攒了足够的经验和声望并独当一面后,获得升职加薪或者出去单干的资本决定自己的未来。林义龙作为他们的一员,先天不足的劣势更是要求他投入更多的精力在英格兰和威尔士的法律之中。

这是一个年届三十的法律助理,中等身材,体格上有些壮硕,一头乌黑的头发配着因长时间睡眠不足而显得有些苍白的面色,浓重的眉毛,在配上左眼睑下一道可见的疤痕和一对招风耳。如果乍一看上去,人们第一印象会把他当成一个外表粗俗的新时期暴发户,或者出身于贫困的闲散人员们的小头目。只有在他坐在办公桌后的时候,人们才意识到这个人是一个执业律师,形成一种来自于认知的反差。在这之后,出于对这个职业的反感,对林义龙厌恶感反而增加了。对林义龙自身来说,这种外表反而变成了他的天然伪装,尤其是在与工作事务中另一方打交道的时候。总地来说,无论是同事还是邻居,林义龙多多少少地表示出了若有若无的疏离感。在这座常住人口达到了500万的城市里,这样的疏离感是十分正常的,让人觉得不正常的是,尽管偶尔遇到林义龙和他的同班同学在一起喝下午茶或者吃饭,在住在伦敦的这么多年里林义龙仍然算得上是一个人的独来独往——很少去莱切斯特广场,也很少出现在圣保罗大教堂的夜店,娱乐活动只有观看伦敦西区以及摄政花园的戏剧而已。总地来说,这个人没有融入伦敦社会的兴趣,也断了和原来社交生活的各项联系。

在林义龙的远期规划中,从接受法学教育到正式执业的几年下来对现实的认知使得他的梦想仅限于成为一个大银行在某个偏远地区分行的合规主管或者一个小银行的总部的合规主管而已,这么一个的位置能让他享受每天固定朝九晚五的生活,能让自己未来的孩子上私立学校,有能力在假期安排家里人出去旅游。为了实现这目标,林义龙不断地努力着:拿下了两个硕士学位,完成了法律学历和法律实践课之后,又在卡迪夫外的一个公民法律援助中心完成长达两年的实习合同,随后在面试中脱颖而出,击败了其中不乏Ox

idge毕业生的候选者们,进入了伦敦可以排前20的艾伦-宾汉姆顿事务律师事务所,担任高级法务助理。当然,艾伦-宾汉姆顿招聘他最主要的原因不是他的学历,也不是他能讲五种语言,更不是他有四个司法区的资格证明;而是这个律所要开拓在远东的客户群体,他们需要一个能让律所业务染指这块区域并熟悉这个地区的人。

“圣保罗大教堂站,到了,开左侧车门。”伦敦地铁的广播这样说道,很快地,一股人流就从这座只在上下班高峰期间才会出现排队状况的地铁站出现,但也仅仅维持了不到半分钟。至于林义龙,脱在整个匆匆上班人群的最后面,他悠闲地拖着一个不大的拉杆箱缓缓踱步。伦敦今天的这份繁忙,并不属于他——在今天下午,他要坐13个小时的飞机飞往燕京公出,临行前除了必要的周会和晨会之外,他的上司,律所合伙人安东尼-戴维斯要听取他行程规划的报告,下达一些可能遇到问题的指导意见。最后,还会交给他一张由律所付款的信用卡,这就是他上午三个计费时段的全部工作。

“祝你公出愉快!”在完成他必要做得功课之后,林义龙的第一下属,实习合同生凯伦-怀特豪斯交给林义龙一个沉甸甸的文件夹“老板说过,要把这个在你走之前给看一看,这是我们之后的工作。”

“好的,谢谢。”林义龙打开了概要页,这是一个地产的商业计划书,标的地块位于南威尔士的布莱肯山脚下,250平方公里的林地占了几乎整个西格拉摩根郡东部的一半。作为曾经的采煤镇,矿井由于80年代的“去库存”政策最终关闭,只剩下了不到14户26个人的小村庄。现在这个镇子即将完全转让,一个度假公司看上了毫无生机小镇,出价1600万英镑想把这里当成狩猎场。说来也巧的是,这个公司要从镇子最大的债权人的米德赛克斯银行贷款,而需要转让的地块也被米德赛克斯办理了抵押登记,这个银行同时也是艾伦-宾汉姆顿的大主顾,考虑到涉及到的评估工作更接近企业兼并的评估而不是商业地产评估,于是就需要林义龙所属的企业部门而不是地产部门做这个项目的风险评估报告。

这份报告要调查的东西相当多,现在只需要草拟一个调查计划就可以。在这方面,律师事务所在土地权利交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调查之中的问询与取证,其他的部分可以经由法律保险处理。应当说,在介绍材料上,这个地块相当有吸引力——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

“易!”戴维斯先生看到了一直在咖啡角阅读资料出神的林义龙,提醒道,“我想我敬业的下属应该去机场了,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让秘书处给你送一个数据拷贝。你可以在飞机上继续阅读。”

“太感谢了,帮了大忙。”在意识到他需要赶去机场,林义龙与他老板告别,离开了律师楼。

番外24春假6

日韩两国居民在居住条件上,和欧洲喜好正好相反,他们更倾向于设备服务功能完善的小区,而不是独门独院的房子。

这一点,在房价上体现特别明显。

同样是30坪(约100平米)的房子,由开发商建设的小区的价格肯定比普通人家改建的公寓楼(四五楼)贵不少,甚至能达到两三倍。林母十年前通过出售公寓获得的价款,价格大概在13亿左右,而买六倍于原公寓面积的住宅楼只花了50亿(约合350万英镑)。作为对比,隔壁韩阳林公园的顶层公寓套房(90坪,300平方米)的售价是150亿。

所以,与其说林母花了50亿买了豪宅,不如说她也只是拿平民乃至贫民居住的老旧居民楼进行改造,仅此而已。

作为不能开车的替代,林义龙为女儿们提供了可折叠的电动自行车作为交通工具,随后就让秀妍和素妍去拜访她们的姥姥姥爷,自己带着其他的四个女儿先在林母周围熟悉一下。

“其实把这里的建筑风格改一改,就是印度的大街。”林义龙骑着车,对街道两侧密密麻麻的商铺和窄小的街道吐槽道,“然后,我到这里的感觉就是,万物皆可成教会。”

“是么?”

“这是当然的,很多都是在正规教会不认同的教义。”林义龙解释道,“经典里,只有救世主是唯一的,其他的都是僭主。所以只是披了一层十字的外衣,自然也就不会得到什么认同,只不过在法律上并未禁止伪称教会,所以才这么保留下来了。所以我们家之所以全家周末都去教堂,但只有爸爸不去。”

“......”

“我们去超市买早餐吧。”给女儿们先后看了看附近的地铁站、小食店和其他设施,他们抵达附近的最大超市。林义龙叮嘱着女儿们:“要不然明天早餐只能啃凉凉的紫菜饭团了。你爸爸我有一次从奶奶一大早上出来找早餐找到快餐店的开门。”

“可快餐店都是中午开门啊!”

“就是这样的惨痛经历,才让你们准备早餐啊!”林义龙道,“这几天就在这里让秀妍和素妍陪你们好好看看。”

采买完东西,在艾米推荐的地方吃了一顿参鸡汤,林义龙就带着女儿们去迎接秀妍和素妍。

任氏夫妇现在居住在离林母住宅说不上太远的地铁江边站附近的一个公寓楼里,任先生在银行工作等着退休,可退休似乎遥遥无期——因为这个国家的退休年龄又被延后了。

秀妍和素妍已经吃完晚饭,模仿她们母亲艾米的孝顺样子简单地帮姥姥姥爷收拾厨房时,听到林义龙和其他姐妹们的就在楼下,准备和姥姥姥爷道别。

“不用,让她们上来坐坐。”任先生说道,“我们也算长辈,见面礼总要给的。”

林义龙于是就带着女儿们上楼,因为考虑到有到艾米父母家做客的可能,就买了一箱六瓶的百威啤酒,算是对任先生的伴手礼。

虽然容貌没什么太大变化,可岁月还是在任先生的身上留下了痕迹,他的两鬓已近变得斑斑驳驳的,手脚也不那么太灵便了。虽然比林母还要年轻10岁,可现在已经能感觉到他散发出来的暮气。

“你来了!”任先生说道。

“对,过来看看先生您。”林义龙说道,“这几个月韩阳街市上还不错?”

“就那样,没什么特别的。”任先生答道,“你父母这几天身体还硬朗?”

两人又寒暄了一阵子,任先生问了问艾米的生活,可除了这些也说不出别的什么别的话题来了。

艾米每个月都拿出固定的金额来资助自己的父母,并几次三番地想让秀妍素妍的姥姥姥爷搬到英国住。可任先生最终还是没有接受女儿的建议,在银行继续任职,但每年圣诞节会还带着孩子的姥姥到伦敦去看和他们有着血脉联系的三人。

即使任先生对林义龙有些讨厌,却还是能在表面上和林义龙一家保持友好。

“到了韩阳来,我们也算半个东道主。”任太太说道,给谭雅和波莉她们每个人手里都塞了两张五千元的钞票,“钱不是很多,但就是这个意思。”

女儿们以咨询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亲,不太懂这些事儿。

女儿们大多继承了母亲们的语言能力,比如谭雅和娜塔莎母语就是俄语,辅以英语、法语和德语;波莉和塞莉母语是英语,辅以法语、俄语和西班牙语;秀妍和素妍母语是韩语,辅以英语、法语和俄语——他们也都或多或少地会说一点蹩脚的普通话,但仅限于在餐厅和商店里点餐买东西。

“既然是长辈们的礼物,推辞是不好的,拿着吧。”林义龙说道,“好好感谢一下就行了。”

离开秀妍和素妍的姥姥家,自行车队转向回到了林母家里。

秀妍和素妍在林母的帮助下开始当林义龙其他女儿们的韩语教师,谭雅她们0从24音字母开始学,睡觉前就已经学到定语从句和复杂语法了,虽然和本地人交流不那么迅捷,可她们已经大幅度前进道可以到普通外国人学预科三个月的程度了——这多亏了这门语言的外来语很多,有了英语和汉语的词汇基础,就能免去需要大量时间记忆的单词表。

“话说,奶奶为什么和妹妹的口音听起来有些不一样?”波莉问道,她发现林母的口语发音和秀妍素妍的完全不同。

“因为你奶奶之前的老师是庆尚道人。”林义龙道,“庆尚道人说话味道非常侉,不是标准音,可你们奶奶就是从他那边学的;而秀妍和素妍学的是标准音,不过因为艾米因为祖上说话带一点全罗道的口音,所以听起来就有些不一样了。”

“有点像圣彼得堡和坦波夫那样的区别?”

“不算,因为南方口音没那么侉,拿什么更好的区别比喻呢,让我想想......”

“北英格兰和西南英格兰的区别?”塞莉提示道。

“应该是北英格兰和东伦敦的口音区别。”林义龙对比着,“我估计要是真的凑到一起,如果说各自口音,估计驴唇不对马嘴。”

“懂了。”

60家庭轶事

本杰明和他的妻子认识已经很多年了,在林义龙在南威尔士做法律援助那阵子,夫妇俩来南威尔士度假时三个人也见过了。三人就这么聚在一起吃了顿晚餐,又喝了点东弗里西亚的三种颜色层次分明的茶饮(作者:详见EastFrisianTea,很类似于英国茶,但是拿玻璃杯喝,层次分明,不搅拌),然后互相道别,各自离开。

林义龙马不停蹄地从和本杰明见面的尚贝里经日内瓦机场返回加特威克,但并没回林父林母那儿,而是到了在沃金寓居的林叔那里。

林叔因为生日小,他也是圣诞节前几天刚退休。林义龙在家乡为女儿们办理户籍时,也顺带着帮林叔把办公室里的个人物品清出,腾给新的学科头头。因为在就职的大学没有了教职,林叔在江户大学的访问身份也终止——不过林叔似乎在一个知名的江户私立大学找到了一份正式教职,就要返回江户常住了。

“我现在想了想,想拜托你一件事。”林叔介绍了他召唤侄子来这里见他的原因,“我想把家乡那个教授楼住宅和江户的公寓转到你名下,但你必须把你现在的房子给你姑姑姑父。”

“怎么?”林义龙莫名其妙,林叔也对林义龙姑姑的所作所为颇有微辞,他不会就这样说的。

“前几天我和你姑姑通话了,我想了想,毕竟还是亲兄妹,我什么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所以就想让你出面看看吧。”林叔道,“我知道你们家在大学城附近留有一个用来安置户口的一室一厅,你就把那个让他们住吧,就算我求你的。”

“老叔你真的是给我出了个难题。”林义龙道,“既然是叔叔你的决定,那我也只能接受了。”

“那就好,前几天我听你父母说.....”林叔把从林父林母知道了一些事儿,特地来向他求证,“这个事儿是真的吧。”

“是真的,但请不要继续告诉其他人了。”林义龙道。

“你可以相信叔叔我。”林叔很欣慰,“所以,我也不打算回江户任教了,就打算以后去种种果树钓钓鱼,享受一下生活......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叔叔你决心已定?”

“对,我回过味来了,我一直没结婚,对象有几个都黄了,我到最后也只是你爷爷奶奶的一个儿子而已;除了你爸以外,我没什么放心不下的——而且我不是还能经常见到你爸嘛。”

“我明白。”林义龙郑重的点点头,“那我们暂时就先这样,等叔叔回来之后再说?”

“好!”林叔见林义龙首肯,轻松了起来。

告别林叔,林义龙回到了泰晤士河畔金士顿的房子,已经到了28日的0点,可林父林母仍然没有安寝的意思。

林义龙回到家的时候,两个人坐在客厅里,面色有些不善。

“你知道我们可能要不回来那笔借款了吧。”林母非常强势的语气问道。

“当然,我有这个心理准备。”林义龙道。

“我打算利用去韩阳的这个假期,和她父母好好掰扯掰扯。”林母道,“我不想看到上次那样,他们女儿用你资助给他们家的钱还给我,明白吧。”

“那是当然。”林义龙擦着汗,承受林母的压力,“我能问问老娘你想怎么办吗?”

“现在还没想好,但他们如果没有自觉,打算不还钱,最坏打算等孩子生了,委托催债公司去讨债。”林母道,“孩子们恋爱是孩子们的事,大人们的债务是大人们的事,你懂吧。”

“懂!”林义龙很自觉地答道,“怎么等我回来,就是这个事儿?”

“因为她父母打电话了,让我回去跟她们谈谈,意思好像是要反客为主。”林母说道。

“那妈妈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现在在电话里说不清楚,等1月份我回去见面再说。”林母答道,“看他们来者不善的语气,想要你给个说法呢!”

“没什么说法。”林义龙道,“我和艾米都觉得,我们俩现在的状况还说的过去。”

“什么说得过去?”

“就是现在这种...爱情呗。”

“他们可能理解不了啊!”林母答道,“现在知道你有钱,还想凭借着你女儿的血缘,让她女儿管你要抚养费呢。”

“我可是一年只有不到35000镑的年入啊,这是在报税表格上写得好好的。”林义龙道,“她们也拿不到什么东西啊。”

“啊?”林母不明所以,她不太知道林义龙的财产状况。

“我现在能被查到的,只有工资收入,其他的,包括来自于农业部的都是补贴,跟着地址走,不是跟着我个人走。”林义龙详细地解释了一下哪些收入是跟着土地所有权的,那些是跟着个人收入的,“而且,艾米现在的名义收入是比我多的,你知道而且,我还是四个孩子的父亲......”

“......”林母发现经济责任已经被林义龙算得死死的,考虑到其他四个孩子,就算艾米撕破脸要求林义龙支付抚养费,那么理论上林义龙支付的金额不会比艾米多,如果要是考虑大韩法律的限额,林义龙支付的款项甚至比在英国告诉还要少。

“我要是连这一点都搞不定,就算我没有取得过执业证书好了。”林义龙道,“我几乎是无懈可击的。”

“......”林母看着林义龙自信的神情,发现她自己培养了一个何其功利的怪物,有些不大相信。

“那耶昂姐妹和凯蒂那里怎么说?”林母问道,她现在需要从林义龙这里拿到一个靠得住的答案。

“纳迪亚和薇拉不会多嘴;凯蒂身份让她更不会承认。”林义龙道,“这也算不得什么软肋,记得我之前说过,‘反正受损失的不是我’,譬如真的想和我撕破脸皮——我相信这绝对不可能发生——她们就算自己找自己的麻烦,是她们的责任。”

“......”林母现在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拿到了一个在接下来和前下属谈判时好到不能再好的手牌,却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用——甚至,林母已经意识到了无论她如何抓紧这张手牌,都无法控制这张牌被打出去的时机。

番外25春假7

“请问,是伊莲娜-帕夫洛夫斯卡娅家吗?”大清早,在富川市一个有些年代感的低层住宅的三楼,穿着羊毛衫和格子裙的谭雅和娜塔莎在门口用俄语问道。

“是的,请问你们是谁?”里面传来一个小姑娘声音,怯生生地回答道。

“我们的姓是耶昂。”谭雅说道。

“请稍等。”小姑娘关闭掉可视化对讲器,看来去找人去了。

“你们是......”一个十分沧桑感的女人声音。

“我们是玛利亚-帕夫洛夫斯卡娅的外孙女们,特别来找我们的姨姥姥。”谭雅说道。

“哦,上来吧。”老人开了门。

然后,一行人鱼贯而入。

伊莲娜-帕夫洛夫斯卡娅是一个五十岁出头的中年妇人,和林义龙的便宜岳母玛利亚-帕夫洛夫斯卡娅-耶昂是亲姐妹,也是把耶昂姐妹弄到英国读大学的人。尽管上了年纪,却仍然能看得出来她年轻时的美貌——当然,这一点很大程度上是旁边一个很像女儿们的小姑娘令林义龙联想到的。

在惊愕中,这个女人看到了谭雅和娜塔莎,看到了纳迪亚和薇拉,看到了试图躲在门外的林义龙,最后看到了已经17年未见的姐姐和姐夫。

久别重逢,两眼泪汪汪。

要不是新年时和耶昂姐妹收拾耶昂家公寓偶然找到的信件,恐怕玛利亚也不会想起自己的妹妹来的。

“这是我的女儿,名字是安-安娜。”一通感情宣泄过后,伊莲娜开始向耶昂家的诸位介绍起自己15岁的女儿来。

安娜除了身高稍微“正常”了一点,其他地方和耶昂姐妹长得很像,但还是稍微能看得出来有些东亚血统的。小姑娘安娜只是有些害羞地站在母亲的旁边,她从来不知道会有这么多亲戚来看望她和她妈妈。

“娜杰日卡和薇什卡你知道了,跟她们很像的两个小可爱是她们的女儿,谭尼卡和娜塔莎。”玛利亚一一介绍道,“还有,这位你应该听说过,是娜杰日卡和薇什卡的爱人,谭尼卡和娜塔莎的父亲,尤里。”

伊莲娜谨慎地和林义龙握手。

“初次见面。”

“初次见面。”

随后,伊莲娜就简单地讲述了她这些年的经历。

伊莲娜是16年前搬到韩阳来的,之后便和耶昂家失去了联系。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不错:伊莲娜在家里当全职主妇,和丈夫一起生下了一个女儿安娜。两人的原本幸福的生活到了安娜六岁时戛然而止,伊莲娜的丈夫迷上了更年轻哥伦比亚女孩,两人就此分居,满足了六个月期限后分道扬镳。

二次离婚的伊莲娜靠在餐馆做俄国菜和英语外教的收入养活自己和女儿,勉强度日。

“我们现在生活还不错。”玛利亚说道,“我们在威尔士安了家,所以一直没能收到你的信件,才知道你这里的联络信息。”

“知道就好了。”伊莲娜无奈道,“已经听我说了这么长时间了,一定有些厌烦了吧。作为补偿,你们吃点什么。”

“娜杰日卡,你先带着其他人先出去;我和你爸爸有话和你小姨说。”玛利亚说道。

“好。”纳迪亚答应道,“那我们在车里等你们?”

“可以。”

小耶昂姐妹带着安娜在门口聊天,她们被嘱咐不要离开。

“妮卡,你会说英语吗?”为了验证几天来的语言水平,娜塔莎用韩语问道。

“当然啦!”安娜答道,“我英语水平正经不错呢。”

“那我们该怎么称呼你?”

“安-安尼卡-姨妈。”

“没问题,3A!”谭尼卡当然懂安娜的文字游戏。

“什么叫3A呀?”

“Aunt—Ahn—Anna,三个词太长了,所写之后就称呼你为3A好了!可爱的3A!”

“......”

“你觉得,姨妈会接受吗?”看着窗外瘪嘴的姑侄三人,纳迪亚问道。

“难说,但我觉得安娜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突破口。”林义龙说道,“我通过渠道拿到的资料说,安娜一直都在富川上公立学校,只要要出钱的修学旅行一概不去,可非常愿意到附近的山里远足——就像当年你们姐妹俩到伦敦一样,她是十分想出去见见世面的。”

“你不会连安娜也盯上了吧?”纳迪亚问道,“连安娜的资料都知道的这么详细?”

“怎么会呢!”林义龙道,“她比我们女儿都年少太多,是你们太多心了!”

“太多心了?”纳迪亚和薇拉不信任的目光盯着林义龙。

“太多心了。”林义龙重复着。

三人闲话之时,耶昂夫妇发来信息,说伊莲娜决心为安娜营造更好的条件,接受她们的劝诱。

“你看,我说的吧。”林义龙趾高气扬地把耶昂夫妇的消息给耶昂姐妹看,“剩下的事儿,你们来安排吧,安娜就送圣保罗中学住校。”

“好。”

“谭尼卡和娜塔莎,你们先去光华门那边去找秀妍她们,安娜和她妈妈今天很忙。”林义龙探出头直接放女儿们自由行事,“我们晚上再见。”

等夜幕降临,几个姐妹一起回家后,发现林义龙正在独自一人安慰在一旁抽噎不已的安娜。

除了知道安娜身份的谭雅和娜塔莎,波莉等人投来的是不解和敌视的神情。

“爸爸不要我了!”安娜伤心欲绝地重复着。

“爸爸不会不要你的,他只是暂时没想开。”林义龙从旁安慰,“等明年回来的时候,我们再来看他好不好。”

把退租、辞职和转学之类的琐事都弄完,伊莲娜才想起安娜应该在临走之前和她爸爸道别,所以林义龙就开车在安娜的指引下找她爸爸安先生。

这位安先生,正在和他哥伦比亚的妻子搞得火热,遇到自己女儿有些觉得不方便,不顾情分,很粗暴把两人赶走了——从那时开始,安娜就一直哭个不停。

“爸爸,这又是我们的妹妹?”波莉神情严肃地问道。

“不。”林义龙很坦然,“这位是安娜,是谭尼卡和娜塔莎的小姨,比秀妍和素妍小一岁,才跟他爸爸分开,有点难受。”

番外26春假8

把伊莲娜和安娜的安置办妥,又在韩阳盘桓了几日,到了该离去的日子了。

林母的分15年领取的退休金已经领完,剩下的只有一个月40万韩元的补助;秀妍和素妍也用不着来回奔波,就更熄了林母继续维持一个大房子的意愿——林母即使这次不跟着林义龙一起来,她也会自己坐飞机再过来一趟。几天前的大房子被林母卖掉,她随即又在附近以林义龙的名义购买了一处民居的单间公寓作为落脚点。

林义龙的起点就是这座公寓楼的停车场。

“......这里也需要人。”任母对艾米解释自己为什么暂时还不能去英国的原因,“你爸爸还没退休呢,我也要经营超市,至少等你爸爸后年退休时候再说吧。”

“那你们保重!”艾米欢快地和父母告别,“我就和义龙一起去旅行了。”

“去享受生活吧。”任父说道。

祝福声中,林义龙和艾米坐上车,前往济物浦港。

只不过这次林义龙不去代仁港了,考虑到路程和时间,显然安东港更加适合——往返于两地的货船是滚装轮,能把车直接开上开下对林义龙来说也是一种便利。

需要阐明一个有关ATA(AdmissionTemporarieTemporary)单证册的问题。

在03年之前,我国海关对临时进出口可以通过ATA单证册制度和临时许可两种方式来对临时进出口的货物进行规范。这种双轨并行的情况因为存在对海关进出口的滥用(是进口和出口手续一起滥用),到了03年就把“临时许可”项目在修改后的《“天朝”海关暂时进出境货物管理办法》给废止了——全部停止了对货物的临时进出口许可的许可类项目的审批——类似是自用车辆或者其他不超过六个月时间使用并最终带走的货物,都要申请单一由国际商会签发的ATA单证册。至于《国际货物运输海关公约(TIR)》,是不能适用于自用旅行车辆的。林义龙这种情况,无论是不是在目的地国获得了“临时出口关税豁免”,只要带车出国,就要申请ATA单证册——既然已经申请了,也就没有必要重复地向济物浦海关申请特定国家的临时进口许可(*当然,如果没参与ATA条约的国家除外,譬如代南国)。

这份ATA单证册能稍微加速海关人员的查验速度,他们查看了一下引擎盖的编号和车内铭牌,又用缉毒犬闻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走私物品和违禁品,就在林义龙的单证和入关许可上印章,放林义龙离开了。

出了安东港,林义龙才觉得算完成对韩阳的访问。

接下来的12个小时,林义龙都开着车在高速公路上飞奔,在日暮前抵达了始皇岛天下第一关,在一个有人驻守的停车场泊车,然后自己去睡觉了。

这些日子,不光是林义龙,他的女儿和女儿的母亲这些日子都在受时差问题的困扰,随着夏日的不断临近,南威尔士的日照时间也越来越长,也越来越难以在“大白天”时早睡,就算用上了“智能玻璃”也同样如此。很多时候,都是借着大运动量的锻炼让自己脱力补觉,然后睡到格林威治时间的凌晨一点,跟着父亲出去游览燕京和燕京附近的景点。

这种煎熬持续了四天,趁着劳动节小长假来临之前,布莱肯林场的居民们就结束了东亚的游览——至于浦江和香江两个地方,她们都之前游览过了。

所以,春假过后,又变成了林义龙一个人的旅行。

林义龙于是就来环贸找邦妮。

邦妮十几年来仍然在“Lynns”执业,不过她的执业范围已经从香江扩展到了整个大中华区,一年平均地在香江、浦江、燕京三地办公——四月末,她刚好在燕京分部。

虽然英格兰和威尔士司法职业已经改革过了,可国内并没有,律所形式仍然是合伙人制。林义龙的“Lynn”作为出资的有限合伙人,以他和邦妮为普通合伙人,只不过他从没来过这里,这里也没有人认识他。

“先生,请问你来找谁。”林义龙来到自己律所在燕京的分部,被前台拦住了。

“来找你们合伙人邦妮!”林义龙说道。

“请问先生有预约吗?”

“我不需要预约。”林义龙看了一眼前台,径直走向办公区,“我来见你们经营合伙人,给我拿一个访问者的胸牌。”

前台的小姐姐有些困惑不解,不过既然被要求拿访问者胸牌,证明来者没什么恶意,她相信办公区的严密保安设备,就让邻座的同事给林义龙拿了一个胸牌。

用虹膜和指纹锁打开了办公区的门,留下那位前台风中凌乱。

有几个在走廊穿行的助理律师不明所以地看着陌生的面孔,没有阻拦。

顺着楼梯来到律所二楼,林义龙直接打开了邦妮办公室的门,非常随意地把自己埋在沙发里。

“喂!这个沙发贵着呢。”邦妮刚接到前台的电话,“坐在里面一分钟要2500块钱啊!”

“啥?”林义龙惊叫道,“一个小时150000!一万镑!这么便宜!那就先给我来24万镑的。”

“我忘了,你是个阔佬。”邦妮扶额,“你要是来燕京的话,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啊!”

“我来这儿纯属是来旅游的。”林义龙解释道,“然后就想到你了,怎么样想我没有!?”

“‘我想你想得都想不起来了’。”邦妮看看时间,开玩笑道,“我提前一点下班,占你点便宜可以吧。”

“我怎么就被占便宜了?”

“你想想看,你这个点过来,我可以提前下班,但是Lynn还得付给我工钱;等会儿我要是请你吃饭,还可以用律所账户报销,而Lynn又是你出资成立的,不占你便宜是占我便宜吗?”

“你赢了,要不你继续工作吧。”林义龙装无辜状,“要不我们就在楼下简单地吃一顿鸡公煲对付一下?”

两人的谈话被进入的秘书打断了。

“这位先生请问需要喝点什么?”一名女秘书这样问道。

“什么贵就给他拿什么,这是他家买卖!”邦妮一反常态地越俎代庖,“然后告诉所有专职合伙人,今天晚上本所商务宴请。”

62林母

说起来,我们经常说的汉堡,其实应当归属于英式三明治——所谓的“汉堡”其实指代的是三明治中间夹层的肉——现在有专门的“汉堡肉”指代,反而把原意替换了。

如果有可能,林义龙一定选择去酒吧和其他餐馆吃汉堡,而不去连锁的,而且连锁的说起来也有些偏好。能去BK坚决不去M记.......至于K家,是炸鸡店,不是吃汉堡的地方——而且K家的炸鸡,也没有多米诺披萨的辣鸡好吃。

所以,虽然新梅尔丹车站附近有那么一个m记麦大叔汉堡店,林义龙却几乎从未去过,更别提带人来这里了。

但是林母和林父如果等车间隙时间有些长,就会来这里坐坐——因为这里咖啡时常打折,最低不过75便士——所以,林母愿意把和艾米的见面在这里。

“妈妈,这位是艾米;艾米,这位是我妈妈。我想你们已经相互见过了。”林义龙开场白有些不舒服,这是两位女性至亲间的战争,他最好少插嘴。

“我儿子一个月给你多少钱?”林母直接问道。

“我去年升到首席后,加上演出费用和津贴一年的薪水差不多8万镑。”艾米答道,“足够养活自己的了,用不着义龙哥担心。”

完全是面试的流程,林母一直板着一张认真的脸,提问的问题如果不是涉及到诸如“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如何看待两人关系”以及“以后打算怎么生活?”之类的问题。总之给林义龙的感觉就是一场特别奇怪的面试,而不是林母和艾米的“和和气气”的见面会。

“那最后一个我需要了解的事儿,假如你父母知道了你们俩的关系,你会怎么和他们说呢?”

“.......正如阿姨如此爱护义龙哥,我的父母也十分爱护我,不会让我为难的。”艾米答道,“假如我父母和义龙哥或者伯母这里遇到了不快,我愿意相互协调找到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方案。”

“但如果艾米你在一个事务中进行义龙以及你父母间的二选一,你会选谁?”林母问道。

“假如我选了一方,是对另一方的背叛;我如果不选边,是对两边共同的背叛。”艾米答道,“我需要为女儿们着想,综合一下选一个最适合我和女儿们的选项。”

“勉强合格。”林母对林义龙点头,说了一句俄语,“至少我不反对你们两个继续接触,但我希望龙龙你就不要继续给这个家庭新增外来者了,娜扎迪亚和维什露莎还有凯蒂她们心里肯定不好受,我希望你能自重一些,为你的爱人和女儿们想一想。”

“但是任小姐,你回答的虽然我们虽然能接受,但有些过于滑头了,至少在我看来,不那么真诚。”林母把谈话对象转向艾米,“也许你没感觉出来,在我们对话里你一直聪明地暗示着这么一个原则——‘谁力量大我就服从于谁’。假如我是普通人,这无所谓;但我是你义龙哥的母亲,你觉得我会怎么考虑这个问题?”

艾米低着头,不回应。

“不过,我相信你称为‘义龙哥’的男人不会缺少这份保护你的力量的。”林母接着说道,“那你这段时期住在新梅尔丹?”

“不用了。”艾米婉拒了林母的好意,“义龙安排我去博纳斯去住,顺便也放松放松。”

“至于你父母那里,我们这一辈的问题不会影响到你们的,你大可放心。”林母站起身,要了艾米的手机,交换了电话号码,“就算你们以后最终没有婚约,我和他爸也会把你当成家人保护的。要是没事儿的话,也随时欢迎来找我们。”

就在林义龙以为一切都结束时,林母提出中午要一起吃午饭,林义龙和艾米没拒绝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然而,林母就趁着艾米精神稍微放松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又通过询问不同细节对照了艾米“面试”时的答案,弄得艾米最后都有些紧张了。

当然,林母什么都没问出来。

在见面六个小时后,宛若女王一般的林母得到了她想知道的问题答案,终于两人的恭送中把空间留给林义龙和艾米。

“真的是,和伯母一起真的一刻都不能松懈。”艾米叹道。

“对吧。”林义龙答道,“有这么一个老娘在身边,确实不用担心危急时刻的后面,但每天好像都活在危急时刻。”

艾米选择沉默,林义龙愿意谈及到林母,但他未必愿意让别人评论林母,她最好还是缄口不言。

“行啦,你第二场1月17日的下午还是晚间?”林义龙问道。

“下午场。”艾米答道,“但是我也得为晚间场做替补演员,所以我大概11点才能回家。”

“那我们18日中午一点启程去博纳斯。”林义龙订下了这个日期,“艾米要是想回伦敦散散心,可以随时回来,或者在新梅尔丹住也很好。”

把艾米送回到河岸街公寓,和任奶奶喝了一杯咖啡后,林义龙回到自己在泰晤士河畔金士顿的半山别墅里面,来听取林母对艾米的意见。

“艾米太聪明了,我希望不是什么小聪明。”林母道,“记得去年我们回汉阳我们银行聚会那次,我说那个别让你接触的那位元小姐了吧?我总感觉艾米就稍微带点她的那种小聪明。你知道那位元小姐就单单是我知道的,换了多少个有权有势的男友了吗?”

“元小姐是元小姐,艾米是艾米。”林义龙反驳道,“我理解这种比较感,但她们毕竟不是一个人。”

“所以,我希望她能一直聪明下去。”林母冷冷地回应道,“你能理解她现在的职业在我看来又是一个减分项吧。”

“当然明白。”林义龙道,“但艺术总是需要资金支持的,不是吗?”

“你们俩如何相处,细节什么的你自己拿捏。”林母说道,“我这次和你爸你叔回韩阳,趁着这次也拜访一下她父母,和他们聊聊债务和利息。第二次提醒你,你不能介入,不然就不只是长辈之间的问题了。”

“妈妈说什么就是什么。”林义龙谦卑地回答道。

番外28春假10

午夜,林义龙十分艰难地爬了起来。

除了艾米之外,纳迪亚和薇拉也加入进来,把林义龙弄得身体有些透支,从下午四点一直睡到了12点。

洗了个澡,换上一件藏蓝色商务西装和一个平光眼镜,林义龙开车加入了燕京的日常通勤的车流中,开到了燕京分所的写字楼楼下,然后坐电梯上楼。

再次路过前台,换上了正装的林义龙还是被阻拦了,经过打扮的他并不为前台所熟知,直到他出示了他的胸卡。

“林主任。”前台变了称呼。

“早!”林义龙道了早安,然后直接拿胸卡和指纹解锁进门。

和邦妮说了简单地说了两句,林义龙提出要查看几个编号的卷宗。

“怎么突然要查看这几个?”邦妮有些疑问,因为林义龙这些年对内地的分部就宛若一个等着分红的甩手掌柜,平时绝不会考虑这些事儿的。

“你可以理解为总部抽查,仅此而已。”林义龙笑道,“我理解,所有的文档的影印版已经上传回服务器了,所以我不可能对你们工作指手划脚的,这事儿你放心。但既然我被介绍给诸位了,那么总部抽查总得做出来一个正在工作的样子嘛。”

“我真是给自己找麻烦。”邦妮叹道。

林义龙把自己关在会议室里,一直被看到“兢兢业业”地工作到下班时,等其他人都离开后,邦妮才到会议室找到林义龙。

“没事儿了吧。”邦妮问道。

“真累,很久没被其他人这么围观了。”林义龙摇了摇自己的脖颈,伸了个懒腰,“对了,如果我们授薪合伙人接外单,怎么算来着?”

“会被开除。”邦妮有些紧张,“你是查到了有这方面的内容了?”

“这个是所谓的沂荷的卷宗。”林义龙没多做说明,直接从案卷箱里抄出了一本,“虽然这是燕京和浦江两个分部共同的业务,但案件放到了燕京这里。可问题是后面的沂荷的新签订的顾问约,怎么可能被送到这里去呢?”

说着,林义龙打开了他的掌上电脑,调出了承接沂荷顾问约的律师。

一看到律师的照片和名字,邦妮就全明白了。

“我记得她是.......我们某个合伙人的女友来着的?”林义龙有些尴尬地问道。

“我会启动调查的。”邦妮收下了有问题的沂荷卷宗,并帮林义龙把其他的卷宗放回到档案库里。

“你不会早就知道有这些问题了吧?”邦妮感觉有些不对,假如林义龙真的是甩手掌柜,他才不会理会这些问题呢。

“怎么说呢,通过对各种卷宗的分析,我发现只要是我们经手的商业案件,只要同一个当事人被我们代理过三次,绝大多数都会和我们所签订全部或部分顾问约。可像这样规模的基金,唯二没和我们签顾问约的,只有两家企业——其中一家后来和我们总部签了顾问约,剩下一家就是沂荷了。所以,我不得不有这方面的疑问。”

“这倒也是。”林义龙的回答算是证实了邦妮的担忧,邦妮于是准备重新考虑自己的应该拿出来的态度,“所以,你认为这里存在问题?”

“就是这样。”林义龙答道,“但我倒不认为他是有意而为之,更像是?”

“舔狗?”邦妮问道。

“我什么都没说,这是你说的。”林义龙笑道,“因为他毕竟不算那个律所的合伙人——我觉得,邦妮你可以帮助他,既然是因为私生活引发的问题,私下处理就好了。”

“我会考虑的,有什么发现再向你通报。”邦妮想试探出林义龙的态度。

他们两个虽然关系不错,也有很深的信赖关系,可涉及到经营主导权的问题,就算两人发展到林义龙和凯蒂那样亲密的程度邦妮也不会放弃。

邦妮虽然嘴上对林义龙表示支持,但其实燕京和浦江两个分部都是邦妮自己的心血,她不会退步。可最后,律所合伙人会议中,除了林义龙本人自己的那一票,林义龙掌握的Lynn一票,就足够拿律所的主导权了。

林义龙也不会妥协什么,他们的关系不是谁有求于谁的关系,只是纯粹的情投意合。当时间磨灭这一点后,两人的性格冲突会不可避免地让两人关系不可挽回地破裂,对谁都不好,不如就维持现在这样。

“我就说嘛,当我不存在多好。”林义龙答复道,“既然邦妮是律所主任,工作出了差错。快用薪水请我吃晚饭,就这么过去吧。”

邦妮瞟了一眼林义龙。

“好!”

两人在附近的美式汉堡店点了一个套餐和甜品。

“我吃这顿晚饭就滚蛋,继续我的探险之旅了。”林义龙笑着对邦妮说道。

“连夜走?”邦妮有些意外,她还以为林义龙如果不想争夺主导权,还会继续在燕京呆一两天呢。

“我说过了吧,本来就是来找邦妮你简单地吃东西来的。”林义龙道,“趁着马上就要热了,我打算去趟西北看一看,然后入秋后再往长江流域走,我们在浦江再见。”

邦妮怕林义龙是察觉了自己的试探心灰意冷了,但从他话来说,好像也不是这样。

“你真的是来这里度假的?”邦妮问道。

“那当然。”

“因为你是开车回来的,我还以为你这次就想这么呆在国内不回去了呢。毕竟现在整个欧洲的经济都很差。”

“没辙的。”林义龙摇摇头,“邦妮你那时候回国创建国内律师楼的时候,就已经体会到过‘逆向文化冲突’,出国越长时间,回国的适应能力就越差。我现在这样,每年领着分红不生活的也很不错吗?只需要驱赶着邦妮让她帮我挣钱就好。”

“去你的。”邦妮才露出了点笑容,“到时候我弄完燕京这里,国庆期间就去找你吃山城火锅。”

“说定了!”林义龙笑着。

毕竟是快餐,就餐时间也用不上很长。林义龙和邦妮就这么在汉堡店道别,然后各走各路。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林义龙回到车旁,车门被自动打开。艾米占据了副驾驶位置,后排还坐着耶昂姐妹以及凯蒂。

“感受一下高原气息。”林义龙笑着上车,关上车门,驶上了京张高速。

番外29暑假1

对一些久居在外的鹅毛富商而言,蓝色海岸绝对是他们夏日聚会的第一选择,孩子生日,结婚周年以及说不上突发奇想的奇怪念头都能成为契机或者借口。

“生日聚会的参加人员已经拟好了吧。”“科佩利雅”号的拥有者,基建大亨弗拉基米尔-瓦努科茨维奇询问自己的妻子,他们的女儿尤金娜即将度过自己22岁的生日,刚好可以邀请一些显贵来自己的游艇上作客,串连一下年轻一代的感情。

“都定完了。我正好要跟你说这个事儿呢,我今天下午在餐馆里看到了耶昂家的那两个女人,她们也在这边。”他的妻子玛利亚答道,“我们是不是应该......”

“她们也在拉-博卡?”瓦努科茨维奇先生惊奇地说道,“你有她们的联系方式么?”

“我知道雅罗斯拉夫尔家的那位有。”玛利亚答道,“我要不要请她作为中介,邀请一下她们?”

“去吧!我可以出一笔100万卢布左右的礼金,只要她们能来。”弗拉基米尔下了决心。

半个小时后,一个喜忧参半的消息传来,分别作为贝加尔财团和彼得巴普洛夫斯克财团首脑的耶昂姐妹为了避嫌,并不会出席,不过耶昂姐妹也表示说也许她们的女儿们愿意以个人名义接受同龄人尤金娜的邀请参加。

“那就以尤金娜的名义邀请吧。”瓦努科茨维奇先生指示道,“你和尤金娜受累,去招待她们一下吧。”

食材已经备好,装饰已经就绪,虽然来这里献艺的明星和乐队还在高速公路上,但迎宾已经开始了。

对瓦努科茨维奇先生至关重要的贵宾还在距离摩纳哥不远的海里游泳。

谭雅和娜塔莎穿着泳衣,腰间绑着安全绳。安全绳的另一头则固定在橡皮艇上。姐妹俩就如同纤夫一般,拉着橡皮艇向前游。

橡皮艇上摆着两件救生衣和一个大保温袋,姐妹俩的父亲林义龙也穿着泳裤,倚着能传出阵阵凉意的保温袋半躺在橡皮艇上,任由女儿们在海中拖拽。

她们的目标并不算远,只是从自己的“塔维”号游艇游到助航艇“塔夫”号不到几百米的距离。

作为技术展示船的“群星”号虽然很能满足一家人的需求,可假期毕竟是假期,林义龙体谅只属于他的四位女孩,也不想她们为家务分神。就非常平常地在金厦市的造船厂投订单建造了属于技术上跟“群星”比没那么激进的稍微“平庸”“常规”的“客船”——114米长的塔维号。此外,为了远洋航行,林义龙又订购了一艘几乎和“塔维”号同时完工,但相对于“塔维”号游艇技术上更加“平常”的保姆助航艇——98米的“塔夫”号。

正因为有了“塔夫”号,如果有人想乘船出海,哪怕其实两艘游艇都有独自远洋航行的能力,但基本上也需要和助航艇塔夫号组成一个两舰编队执行。这次来西地中海是第一次三舰齐发,尽管“群星”号静静地在其他两艘船附近的海上停泊就是了。

“今天姐姐和我要去参加一个生日派对。”娜塔莎说道,“本来受邀请的人是妈妈。”

“这也是娜扎日卡和薇什卡之前的工作嘛,身为女儿,不应该能者多劳一些?”林义龙反问道,“去和同龄人聚一聚也挺不错的嘛。”

“没什么意思。”娜塔莎答道,“应酬上的东西哪能放松呢?”

“这倒没什么。”林义龙不在意让女儿们增添一些人生阅历,“有些时候,你不知道对方想要什么都是信息不对称导致的,所以那些达官贵人之类的,都有一个熟记所有出席人员资料的助理帮你在宴会上如何待人接物。不过,我想就算没有助理,单凭你们俩的聪明伶俐,也是能处理好的。”

“怎么只是一个生日聚会,也要调查到这个地步么?”谭雅吐槽道。

“准备充分,应对自如。”林义龙留下了八字箴言,“而且这次出席的人数最多才20个,并不太难。”

“一个聚会的调查都如此详尽,这么考虑的话,其实我和姐姐这些年来的的一举一动也都在爸爸的注视之下?”娜塔莎问道。

“因为涉嫌隐私,我不能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林义龙笑道,“毕竟关注女儿们的成长,也是当父亲的责任嘛。”

“爸爸真可怕。”谭雅冲着林义龙做了个鬼脸,“爸爸总说妈妈是女儿控,但妈妈的程度没有爸爸的百分之一。”

“关爱方式不一样罢了。”林义龙笑道,“其实你们的妈妈和我一直都想让你们有一些同龄的伙伴,这也是刚开始的时候你们搬去基雷的原因,现在看来,这个规划完全失败了。就连在寄宿学校,你们俩也是如此恋家。早知道就不折腾了。”

“好啦!”谭雅答道,“我们现在有更能理解我们的妹妹,也算是同龄的伙伴啦。”

“反正我自己是独生子,我有些缺乏这方面的感受呢。”林义龙没法接这个话题,“当年我接受的亲人之爱是集中而且唯一的。”

谭雅冲着娜塔莎眨眨眼睛,妹妹立即知道了姐姐的意图,然后林义龙就被姐妹俩摇到了水里。

林义龙被晃到水里的并不特别出乎他的意料,甚至他摆出这个姿势就是想让谭雅和娜塔莎给拽到海里的。他冲着女儿们吼道:“下次恶作剧的时候,请先提醒我放好饮料。”

“下次还敢!”女儿们笑道。

父女三人一共在海里游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才在“塔夫”号上重新登舰,然后被水手们开着摆渡快艇送回到了“塔维”号上。

然后就是午饭和午睡并处理重要事项的时间,一直到下午四点,林义龙才腾出一些空闲,就送小耶昂姐妹俩去赴宴。

林义龙打算得最好的吸睛的运送方法是“塔夫”号上的直升机——不过对停泊在避风海湾里的游艇并不太安全——还是规规矩矩地用摆渡艇去完成这段只有不到5海里的距离。

“玩得开心。”林义龙坐在摆渡艇的副驾位置,靠岸前这么嘱咐着谭雅和娜塔莎,“要回来的时候提前20分钟打电话。”

番外30暑假2

“科佩利雅”号泊地并不在蓝色海岸的游艇码头上,而是在靠近海边的一处风景优美的避风泊地里,需要靠摆渡快艇完成迎宾。

“欢迎!”瓦努科茨维奇先生和太太,外加两个领班女侍在船艉处迎宾,看到几乎和她们母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耶昂姐妹,知道自己没认错人,“你们的到来实在是太为尤金娜的生日会添彩了。”

“这是我们的荣幸。”谭雅说道,然后做了自我介绍。

“塔提亚娜-耶昂。”谭雅说出了她的名字,却故意隐去了中间的父名,“叫我谭雅就好。”

“娜塔莉-耶昂。”娜塔莎也仿照姐姐的样子,自我介绍道,“我更喜欢被称作娜塔莎。”

她们的母亲,大耶昂姐妹两人给不那么知晓家里状况的人的印象可以用“相爱相杀”四个字来概括:事业上,就连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的达官贵人都听过贝加尔和彼得巴普洛夫斯克两个财团相互敌对挖角、抬价竞争的事儿;私下里,姐妹俩又经常被人发现一起度假或者一起购物,甚至女儿们也被安排在了同一个学校。根据这些,外人们是无从得知两人甚至是“两家人”的关系到底如何的,以至于承接两家生意的弗拉基米尔-瓦努科茨维奇先生虽然有意和这两家继承人拉拉关系,也不那么容易找到其中平衡。

随后,瓦努科茨维奇先生决定让女儿尤金娜去烦恼这些问题,让她带着小耶昂姐妹到船上各处去看一看。

“科佩利雅”是一艘长度只有74米长的游艇,不单赶不上“塔维”号,甚至连“塔夫”号都没赶上。谭雅和娜塔莎并不对游艇的设施特别感兴趣,敷衍着点着头。

“谭雅和娜塔沙你们家里也有游艇吧。”尤金娜是一个梳着栗色短发的女孩,发现小耶昂姐妹对游艇的兴趣泛泛,就没有继续带她们观览,而是把她们领到了自己的舱房里,像真正的闺蜜那样。

“只是一艘可以出海看风景的小船而已,只能装家里人。”谭雅推说道,“现在的这艘船,还是前年年末完工交付的。要不是我们母亲非要在游艇上,我更喜欢呆在乡下,蓝色海岸这边实在是太热了,而且蚊子也不少,所以除非必要不往这边来。”

“那夏天多无聊啊!”尤金娜说道,“乡下几乎什么都没有,少数的几个酒吧里也都弥漫着农民的汗臭味和牲口味。”

“所以,我一般都不出去,就在家里陪妹妹。”谭雅答道,“比那些没事儿找事儿且浅薄的男孩子们强多了。”

“......”如此直女的谈话令尤金娜无所适从,因为她很多时候确实是夜店中众星捧月般的中心人物。

“这么说,谭雅有自己的心上人了呗?”尤金娜这才明白过味来。

“没有,我的榜样是妈妈,假如有一个能像爸爸那样降服妈妈的男人,这才能变成我的心上人。”谭雅谈起了她的憧憬对象。

“那不是让你的仰慕者太可怜了么?”尤金娜突然想到,谭雅的妈妈是站在顶点的那几个人中的一个,作为继承人,谭雅的标准会更加挑剔。

“没办法的吧。”娜塔莎终于能插进女孩们的谈话了,“但能激起姐姐兴趣的,也就是那样的人了。”

尤金娜不由得对谭雅的爸爸很感兴趣,全俄的社交界都知道谭雅是纳迪亚的女儿,娜塔莎是薇拉的女儿,但对两人的父亲却一无所知。考虑到她们在伦敦拼搏时期的财政状况,传言认为她们的父亲也许是一个同时光顾过姐妹俩香闺的主顾,但看起来并不是人们所认为的那样。

这一点,其实在谭雅和娜塔莎的礼裙选择上就能看得出来,姐妹俩虽然衣着样式一致,谭雅的礼裙却是玫瑰金色的,而娜塔莎的礼裙却是香槟金色的,虽然有些难辨认,可还是能辨认出颜色的不同而区分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香槟招待会已经开始了,我带两位小姐入席。”一位女侍者敲了敲门,然后把谭雅和娜塔莎带到了一间空调马力全开的客厅里。

客厅里面已经有一些半正式穿着的客人,既有瓦努科茨维奇先生的联系人,也有瓦努科茨维奇太太的联系人,不过他们都没见过耶昂姐妹。

见到这么两个靓丽的女孩子,几个客人就知道她们有可能是尤金娜邀请的同学,不过即使在场的人有两个年龄相符说得上话的男孩子,也被父母牢牢地束缚在身边,不能就凑到她们面前。

“请问这里有人坐么?”一位腆着肚子,胖胖的老人看起来也是单着的,这么问道。

“没有。”谭雅看了看老人的样子,就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了,“你一定是基西纳耶夫先生吧。”

“我们之前在哪儿见过面么?”

“基西纳耶夫先生应该没见过我们,但我们在电视上见过你,蓝星台。”娜塔莎答道,“记得先生你当时是在给铁路学校募捐是吗?”

“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竟然有人记起自己最得意的那个时刻,基西纳耶觉得非常受用,“竟然还有人记得我,实在是有些令人感动。”

小耶昂姐妹露出了营业式地甜美微笑。

“两位小姐是尤金娜的朋友么?”

“是的。”谭雅答道,“刚好我们在这儿附近度假,就被尤金娜给邀请上来了。”

“我希望我能跟得上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思维,如果方便的话,你们打算赠送什么?”基西纳耶夫问道。

既然是生日,自然也要奉上一些生日礼物。送些金银有些恶俗,直接送礼品卡又太庸俗,反而需要精心准备。纳迪亚准备的礼物是一次成型的碳纤维眼镜;而薇拉为女儿准备的礼物是安神睡前喷雾剂——就价格来说,这两样东西并不是很低,但肯定并不觉得这两样东西值得上多少钱才对。

“还好,看到你们送的东西,我感觉我还没有老!”得知谭雅和娜塔莎的礼物之后,基西纳耶夫先生松了一口气。

“基西纳耶夫先生打算送什么呢?”

“首饰盒。”老人答道。

随后,所有人就被邀请至餐桌上,按照亲疏选定的位置排的座次。

番外31暑假3

宴会的排座次永远是恼人的问题,不过一般按照常识来说,越靠近主宾也就是长条形餐桌两端的客人的地位越高。

尤金娜的生日晚宴排场并不小,24位宾客,多多少少都有些名气,唯二没什么名气还坐在显贵侧的,只有谭雅和娜塔莎。

“咳咳。”瓦努科茨维奇先生轻咳了一下,请宾客注意要发表祝酒辞。

“今天把大家聚在一起是为了庆祝小女尤金娜22岁的生日,感谢各位赏光,尤其感谢塔提亚娜-耶昂和娜塔莉娅-耶昂两位小姐的来访。”瓦努科茨维奇先生发表了一通恭维话。

这一下子让谭雅和娜塔莎成了所有人眼中的中心,宾客们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要让从未遇见过的两名少女坐在主宾的右手侧,她们确实有这个资格。

每位就餐者随即变得非常端庄了起来,搞的侍他们的服务员们都一头雾水。在她们眼中,这些豪放的东欧人不会按照西欧的餐桌礼仪来——但明显地,宾主两方都非常礼貌文雅,甚至比西欧古老世家的感觉更加高贵。

谭雅和娜塔莎继承了林义龙的“忍耐”,至少宴会上的掩饰做得非常好,直到晚餐结束。

晚餐会的宾客是一波,晚餐会之后的聚会时另外一波。除了有香槟吧和重金邀请的明星出席之外,都是尤金娜的好友和一些认识的酒肉朋友,不像谭雅和娜塔莎这样滥竽充数的。

因为两人不太习惯蹦迪,餐会上甜品时就给林义龙发了信息,林义龙于是就开快艇来接她们。

“第一次出席纯社交场合如何?”林义龙打趣道。

“还好,至少比我们大学毕业晚会的感觉好。”谭雅答道,“我和娜塔莎也没辜负她们的敬意,给予了他们相应的尊重。”

“那就行了呗。”林义龙说道,“这只是一个姿态而已,至少得帮妈妈的分散一下注意力。”

“那我们以后可以回家住了?”

“你们要想搬出去自己住,也是可以商量的。”林义龙笑了笑,“不过,你们暂时还是继续住伦敦吧。”

“我记得爸爸现在名义上还在探索青藏吃火锅呢吧?”

“没错,但我打算这个假期暂时就这么徜徉在高原上,找个地方稍稍停一停。咱们就这么泛舟地中海就好。”

“爸爸这么怕热吗?”

“当然。”林义龙点头,“出汗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要是游泳,出汗时感觉没那么渗。”

海风让谭雅和娜塔莎感觉有些冷,她们不禁缩了缩,直到看到“塔夫”号的亮光才感觉安稳些。

不知为何,好像是从21世纪初开始,游艇主人们为了让自己的游艇看起来更时髦,在设计过程中加入了灯光效果,仿佛举行庆典的宫殿一般,“塔维”号并不能免俗,但因为作为助航艇的“塔夫”号搭载了更多的服务人员和水手,在停泊或者一般航行中,反倒是“塔夫”号更加灯火通明一些,在黑漆漆的海上也更容易辨认。

“林先生!”听到快艇的引擎声,“塔夫”二副和一名水手就到船艉侧,迎接他们。

“我现在要回'塔维'号上面去,辛苦你们接送一下了。”林义龙说道。

“没关系。”说罢,大副和水手上船,接替了林义龙。

相距也就是100米的距离,“塔维”号的艉板慢慢打开,三人上了船。

游艇和助航艇的舰上职务可以相互调换,两艘船的水手们和服务员们也相互认识,相互打了声招呼,然后驾船离开。

林义龙和纳迪亚和凯蒂她们的关系,是没什么办法回避艇员们的:游艇艇员签署过保密协议,虽然心里明镜,却不可以把船上发生过的具体事件说出去——或者说,由于游艇的私密性,很多不能在岸上做的事儿,在游艇上都可以——和传说中船长说一不二的货运远洋船舶不同,船东就是游艇的王,他的命令连名义上的一船之长都没办法违拗。

“有点饿了,我想弄点吃的,问问帕克主厨能不能帮我弄点什么吃的。”林义龙下船之后就嚷嚷饿,“孩子们都吃过了么?”

“是的,就差林先生了。林先生晚餐想吃点什么?”一个名叫加布里埃拉的服务员问道。

“帮我弄点培根蘑菇奶汁通心粉就好。”林义龙想了想,点了这道菜。

“那辅菜呢?”

“酸黄瓜就很好,解腻。”

“其他的菜品,比如甜食和沙拉呢?”

“这些足够了。”林义龙挥挥手,示意可以了。

加布里埃拉曾经是亚马孙河流域帕拉州的选美冠军,比赛结束后被星探挖到了欧洲发展模特事业,然而因为决心跳槽被刚刚兴起的演艺经纪公司起诉封杀。就在曾经的好友的建议下,加布里埃拉在赫剌克勒斯港的船员中介找了一份“豪华游艇”服务员的工作以求得到船主赏识,偿还欠债。按照她的要求,不怀好心的中介就被推荐她到“一个船东50岁为单身男性”的游艇上。

然而,加布里埃拉到了船上,却发现这位船东并不喜欢经常航海而且伴侣并不少:伴侣之中,亚裔的那一位还是封杀她的经纪公司老板。

不知是将近100年东亚各国韬光养晦的印象还是其他什么考量,拉丁裔和亚裔的关系非常差:在拉丁人的交往过程中,亚裔总是被认为是机会主义者、暴发户和新殖民者也同时是过来伸头挨宰的族群,而不是旧殖民者一样的“游客”“交换学生”或者“可以平稳做生意的对象”。

加布里埃拉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这种宣传的影响,这也是她看到艾米之后就撂挑子的决定性原因——谁都在新闻里听说过位于韩阳的造星流水线工厂,一些拉美的练习生景况凄惨。

“唉,要是我能选义龙哥的船员就好了。”艾米来到林义龙等餐时所在的开放式甲板,艾米当然知道这个加布里埃拉,甚至她那愚蠢诱惑计划也能猜出个一二三四,“要是义龙哥想要换换口味,我至少能给义龙哥的船上塞上一打当过选美冠军的女孩而不那么碍眼。”

“她是一个为了还债而到游艇来讨生活的,没必要斩尽杀绝吧。”林义龙当然调查清楚了加布里埃拉的资料,“而且,你也别把你义龙哥我当成只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好不好?”

“难道不是吗?”艾米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当然不是!”

64账单

陪了凯蒂和波莉塞莉将近一周,林义龙回到了他阔别已久的南威尔士。

新的一年似乎天气很给力,布莱肯山区没有下雪,而且新年前后都是非常晴朗的好天气。

照常从空中和陆上“象征性”地巡视了林场,林义龙给他的员工开了薪水,然后和尼尔斯和亚历克斯来到一个佛里斯特法克(作者:我知道谐音梗,但这是威尔士语)的酒吧,进行了一个兼作合伙人工作会议的年度聚会。

“邦妮就交给你了,以后每天从卡马森郡到镇上通勤。”三人谈完工作安排后,林义龙笑着对尼尔斯说道。

“亚历克斯你不来感受一下当人师的感受吗?”尼尔斯没接茬,他住卡马森北边,非常不想每天花费两个小时在路上通勤;而亚历克斯住在镇上,之前的公寓和律所门市所在地又非常近。

“我就算了。”亚历克斯答道,“我能教的都是遗嘱和公证,细琐的事儿特别多,几天就能教完了,剩下的只剩努力干活的份,你总不能让我们那美丽的女同学每天在养老院忍受老人味吧。”

亚历克斯虽然贵为合伙人,但是自从林义龙把Lynn给改成有限公司形式之后,他的位置就变成了授薪合伙人。现在他只提供遗嘱、遗嘱见证(遗嘱律师公证)和遗嘱执行三大块业务,收入不多但每天忙得很充实,林义龙几次三番地想把企业收购的业务“分包”给他完成,但是每次都被拒绝。

按照亚历克斯的话说,就是“好好挣自己能挣得钱”,林义龙也不再勉强。

“我们再招几个实习生也是可能的。”林义龙笑道,“如果你们有这方面需要的,也可以发个简历给凯蒂。”

“我女友现在是大学的社会学讲师,无所谓了。”尼尔斯说道,“等我们要是有了孩子的时候再说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亚历克斯附和道,“以后招新人的话,还是认识的人更好。”

“那这件事先放下吧。”林义龙也放弃了他的提议,“我们今天先到这儿?”

“好不容易来了,看场球再走啊!”尼尔斯抗议道,“今天刚好有比赛。”

“哪场?”

“托特纳姆打芬斯伯里。”

“不行,身为芬斯伯里的球迷,不能和默西塞德红球迷共处一室看球。”林义龙笑着拒绝了尼尔斯提议,“我们的同学关系会因为足球而崩溃的。”

“行啦,那你们先走吧,我在这儿看完比赛再走。我也不想和芬斯伯里球迷老拳相向。”尼尔斯有些遗憾地笑道,“对了,下周我和学院乐团在利安里演出,别忘了来捧场。”

“好!”林义龙答道。

“你现在住哪儿?”两人分手前,亚历克斯看到林义龙坐车没往同布莱肯林场同方向的市中心走,而是打算坐公交车往西走,不由得问道。

“住基雷,就在学生村再往前走半英里左右。”林义龙答道,“在克莱因野地北面。”

“那儿不错!”亚历克斯答道,“什么时候搬过去的?”

“五个月前。我一年半前就买在那儿了,打算在那儿安家。然后,凯蒂去了伦敦。”林义龙道。

林义龙的话如果分着说,里面没有一句是谎言,但总感觉他在那儿安家是因为凯蒂。

“那马斯塔赫镇的房子怎么办?”

“我只是一个托管人。”林义龙上车前答道,“平时回去看看就行了。”

说罢,他急匆匆地和亚历克斯告别,坐上公交车往耶昂姐妹的家。

在一片祥和与安静中,林义龙打开了门,进入了屋内。

“大半个月不见,看起来义龙你挺开心呐。”纳迪亚对爱人的到来阴阳怪气的。

“一点也不。”林义龙像是没听出来纳迪亚的语气,“破事儿一大堆一大堆的。”

“见艾米和凯蒂挺开心的呗。”

“见到你们同样开心。”林义龙把嘴贴到纳迪亚有些愤怒的脸上,“这么说,收到我寄来的账单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纳迪亚有些不耐烦地把林义龙寄来的账单拿出来。

是这样,耶昂先生的治疗费很高,林义龙承担了大部分。今年的年礼送完了之后,林义龙还给纳迪亚寄来了耶昂先生治疗费用的署名账单,让她偿付。

纳迪亚收到总数为95000镑的账单后一头雾水,却发现只有自己收到了这份账单,薇拉没有。

感觉有些被背叛的纳迪亚没有去详细询问薇拉为什么她没有,所以非常委屈地等着林义龙过来解释。

“你知道薇拉的医院跟癌症有关吧?”林义龙问道。

“知道。”纳迪亚答道。

“所以,我想问的是,娜扎日卡你作为高管,能不能付清这份账单。”林义龙问道。

“假如我拼命工作然后分期的话,大概可以。”纳迪亚答道,“如果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的话,就得靠卖房子了。”

“那么,你能付清吗?”

“如果还要养活谭尼卡的话,付不起。”纳迪亚坦率回答,“我这几年存起来的存款,只有四万两千,都是工资。”

“哇,没想到纳迪亚还有四万两千,上交来吧。”林义龙说道。

“到底什么意思啊?有点烦!”

“是这样的,我和薇拉这几天再考虑正在兴建重质子疗法医院的定价。”林义龙道,“因为我们要和当地的NHS合作,我们得知道大概知道患者和患者亲属的承受能力。”

“这应该是薇拉的工作。”纳迪亚放下心来,“我还以为......”

“真是,笨!”

“我还是挺机灵的。”纳迪亚有些感觉委屈,“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你可不普通,亲爱的纳迪亚。”林义龙揉着纳迪亚的后背笑道。

“姐!”薇拉从楼上下来,她刚刚把小姐妹俩哄睡觉,听到林义龙关门的声音,就来楼下找她们。

“你们俩下次策划什么的时候提前提示我一下好不好?”纳迪亚发现了一个醋意的事实,自己的妹妹比她更受林义龙的信任,明明是她先的。

65攀比

“其实我们关系中,娜扎日卡和我其实最对不起的就是薇什卡。”亲热过后,林义龙对纳迪亚说道,“所以......我就给薇拉更大一点的自由度。”

“!?”纳迪亚不知道该说什么,妹妹薇拉确实有很多被卷入的成分,可那时候如果自己没带林义龙去找薇拉,妹妹的生活会更艰难。

“你就是这么定义我们的关系的吗?”薇拉很不满,“我还以为当了爸爸的义龙能更成熟一点呢。”

“这种事情也没一个参照啊!”林义龙辩解道。

“我都说了,我愿意就这么和姐姐一起爱你。”薇拉有些害羞地遮住脸,“所以,不用给我什么特殊对待。”

“为什么会这样呢?有了可以托付终生的人,有了最亲密无间的妹妹。两件快乐事情重合在一起。而这两份快乐,又给我带来更多的快乐。得到的,本该是像梦境一般幸福的时间……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纳迪亚在一旁碎碎念,但很快就被林义龙用唇堵上嘴。

“我就说娜扎日卡是笨蛋!”林义龙和薇拉相视一笑,“这事儿我也有责任,所以娜扎日卡不用在意。”

“义龙你需要负责吧?”纳迪亚问道,“怎么补偿我?”

“‘砰’的一个脑瓜崩。”林义龙做出要弹的举动,纳迪亚捂着脑袋防御。

“除了我爸爸和岳父大人的人事权以外,剩下的你是有推荐也好,大权独揽也好,自己掂量着办。”林义龙放下手,然后把材料公司的人事权推给了纳迪亚,“但和薇什卡一样,聘用和解雇人员的时候用电子邮件知会我就行——这不是干预,只是一种正确的人力资源管理。”

“这样也可以。”纳迪亚答道。

“以后,娜扎日卡的新工厂在西伯利亚堪察加,薇什卡的私人医院连锁在贝加尔湖畔。”林义龙谈起了他的规划,“你们相互扶持同时也需要相互竞争,别越过底限就好。”

“听你的!”纳迪亚和薇拉一起说道,然后姐妹俩相视而笑。

一月中旬前,林义龙在基雷安抚好了纳迪亚和薇拉,幸福感满满地坐火车赶到伦敦。

到伦敦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因为别的,浦江好友阿飞按照他的假期规划来到了欧洲,林义龙来希斯罗接机。

因为林义龙采用了新型的操作方式,无论是阿飞还是他本人都没被调查。国内“安贫乐道”的阿飞自然要到国外放纵,于是就带着林义龙在家门口见过的“假女友”小霞来伦敦度假——当然,从林义龙拿到那份属于他数额不菲的酬劳也是主要原因。

“怎么安排?”两人寒暄后,阿飞问道。

“我们明天去看看街景,比如大本钟还有千禧桥和伦敦塔桥。”林义龙阐明了行程,“然后,你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但我建议就以伦敦为基地最好。”

差点忘了提一嘴,阿飞10月份时转到了国际部,工作经常需要他出差。这次也是以这个理由出行,送走小霞后,阿飞还会在“出差”之后和“正牌”女友用年假旅行,在伦敦的时间比一般旅人要长得多。

“那今晚有什么节目吗?”阿飞示意到。

“今天我带你们去酒店,酒店在圣潘卡拉斯车站上面。”林义龙介绍道,“今天吃完饭要是还有精力的话,我们等会儿吃完晚饭就让司机们让你们逛逛伦敦夜景。”

“那明天干什么?”

“明天我需要你一早上跟我去金丝雀码头,把我们的正事办了。”林义龙道,“你明白的吧。”

“当然明白。”阿飞从口袋里拿出香烟,但是没有打火机。

“这里和国内一样,室内和车内等公共场所时不能吸烟的。”林义龙直接从阿飞手里夺过烟卷,“会被罚款80镑。”

“反正也没有打火机。”阿飞失望地摆摆手,“走吧。”

三人坐着机场快轨抵达帕丁顿,然后坐着出租车抵达圣潘可拉斯站。

林义龙给阿飞和小霞预订了一个中等套房,和普通客房相比只贵了不到50镑,却完全符合向往外国的年轻人心目中的“贵族配置”。

安置了行李,林义龙就带着两人来到伦敦华埠,因为在飞机上他们吃得都是西餐,晚餐就琢磨吃点中餐——火锅就很不错。

除了林义龙本人,还有一个人是特别喜欢在伦敦华埠吃火锅的,下午刚刚结束最后一场演出的艾米一听说有火锅吃,就来这里凑凑热闹——反正她的名声不出圈,在华埠吃饭更不会被人认出来。

“欢迎!”四人一起举杯,林义龙和艾米杯中的是乳酸菌饮料。

阿飞带来的小霞看到艾米那副亚裔面孔,就以为她是同胞,尝试着说中文交流,然而艾米非常困扰地看着林义龙。

“艾米是韩阳人,不会讲中文的。(作者注:明白就好,我知道‘文’是书面的,‘语’是口头的)。”林义龙笑道。

“我还以为......”小霞自己闹了个乌龙,不好解释。

“没关系。”林义龙保持商业微笑,“有的时候我也会和艾米讲中文,然后她也会用同样疑惑的面孔看着我。”

“艾米是大学生吗?”阿飞用英语和艾米交谈。

“没,我大学毕业了。”艾米简单地介绍了自己,“表演和舞台指导专业的。”

“你今年不到20岁吧?这么厉害?”

“19周岁!我舞蹈学校毕业后有一个附加课程,能把舞校的毕业证变成学士学位。”艾米答道,“原来我的文凭是国家资格水平认证的第五级,学了这么课程以后就升到了第六级,我现在正在准备申请传媒学的硕士。”

这让阿飞感到自己十分不舒服,就好像自己和朋友玩MMORPG,自己组了一个21级的随从,朋友看见之后,组了一个19级且三维超过自己这位一大截的随从一样。

不知是因为这种不舒服,还是旅途上的疲劳,阿飞吃了一会儿之后以食困为名向林义龙告辞。

“你是受我刺激,然后找了一个类似的女友吗?”第二天,养精蓄锐的阿飞用道德谴责林义龙。

“不得不说,是这样。”林义龙笑着答道,“我在浦江被你秀了一脸,我得秀回来!”

“你真是小肚鸡肠,我怎么就和你这种人称兄道弟了嘛!”阿飞无奈地认了。

66计策

伦敦的银行业是一个大杂烩,什么都有。但和其他地方统一名称的银行并不多。一些银行为了获得特定族群的好感,会用同样的商标名,比如“爱尔兰联盟银行(UIB)”。

考虑到资金流向问题,林义龙在加尔维的爱尔兰律师同行们的建议下在这家银行设立了位于爱尔兰的避税账户,而阿飞留学时,恰好就是这家银行的主顾,这样一来,阿飞可以随时随地地支配这笔钱,不用考虑“池塘两岸”的资金限制问题。

林义龙把感谢金转进了阿飞的账户中,但未成功,阿飞需要变更他的地址。

消费银行的业务做完,林义龙和阿飞又到了私人银行的会客室,填写了委托协议,再次尝试转账成功,阿飞拿到了资金转入的确认函。

“你现在心里石头落地了吧!”林义龙在一旁问道。

“没想到我现在的财产已经超过了我父母。”阿飞叹道,“你说我要回国跟他们说,他们会不会觉得自己白活了这么长时间?”

“我要是你,我就什么都不说。”林义龙道,“虽说我们不可能搞锦衣夜行,但是换成绸衣,还是穿在你自己身上感觉最舒服呀。”

“也有道理。”阿飞把资金转入和申购债券成功的两张确认函直接放到碎纸机里销毁,然后收拾了他的证件,和林义龙一起走出银行。

出了大门,阿飞就拿出之前那包烟卷,向同样在旧码头水域边的烟民借了火,抽了起来。

林义龙虽然有些反感烟味,但看出来阿飞想聊天,就和他一起并肩而立。

“我有个烦恼。”阿飞说道。

“有屁快放。”

“我想把我现在这个女友甩掉,该收收心了。”阿飞试探道,“你知道,我和我的正牌女友关系不错,她已经正式答应我结婚了。我和女友婚期还有五个月,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义龙你能不能帮我想个这方面的主意。”

“就是不让她闹将开来,而且还和平地与你分手的那种呗?”林义龙问道。

“没错!”

“办法倒不是没有。”林义龙回复道,“只是我需要收集一下资料。”

“那你试试看吧。”阿飞考虑了片刻。

拿到阿飞掌握资料的林义龙立即行动起来,正好在浦江艺能界,有一个非常好的切口,而且和他不那么陌生。

“这是我舞校同学!”意外收获,小霞刚好是萨曼莎的认识的人。

“啊?世界这么小吗?”林义龙叹道,“我想和你面谈,你在家吗?”

萨曼莎的舞团和住处都在金花雀码头,省去林义龙很多功夫,萨曼莎不久就和林义龙见面。林义龙随即就向萨曼莎说明了他的计划与行施方略。

“这有点太阴损了吧。”萨曼莎叹道,“龙龙哥这么处心积虑地对付一个柔弱女孩,也不怕短寿?”

“你就说愿不愿意吧。”

“龙哥要出多少钱?”萨曼莎想都没想地答道。

“不论成功与否,一天一千镑。”林义龙答道,“萨曼莎现在缺钱花吗?”

“缺!我正在为蜜月旅行存钱。”萨曼莎答道,“现在要独立出去生活,不想让父母再为我付出什么了,既然只是演员,没有情欲接触,没有对我男友不忠,我很愿意。可义龙哥,工作只是工作。”

林义龙的计策不难,既然小霞只是因为“钱景”才愿意和阿飞交往,那么如果能触及到更有钱,生活更随便,女孩待遇更好的阔佬,就不怕她不动心——只不过,是怎么显摆的问题。

所以,有这么一个能和小霞私下交流的“捧哏搭档”就可以了。这种搭档只要去给令人动心的好处去“演”就没问题。就算萨曼莎不去,别人也会去,而且并不会有什么良心上过不去的地方——因为无论是哪一个人,在这场策划中手段都很卑劣。

萨曼莎和小霞见面很热络,毕竟是之前的同学,两人相互交换了联系方式。

接下来,林义龙为了展示他多情的一面,招待阿飞的三天每天都会换一位女伴,除了萨曼莎以外,都是从戏剧学校雇来吃晚餐女学生,仅此而已。

似乎是有感于林义龙换女伴太勤,小霞决定好心地提醒萨曼莎一下。

“其实,我不太在乎龙哥有多少女友。”萨曼莎这么谈起林义龙来,然后开玩笑地提起,要是能让小霞去抢占林义龙的时间的话,能比和阿飞一起的“钱景”更好,考虑到汇率差距云云,然后小霞就上了钩。

小霞当然知道自己引诱林义龙的饵食是什么,于是趁着阿飞去做工作时,借故与林义龙和萨曼莎见了面。

三人谈的很开心,饭后在皮姆利科的一个中东裔的旅馆里开了个房间,萨曼莎做了最大幅度的牺牲——盖因她的身体已经被林义龙充分欣赏过——正当小霞受两人动作感染,兴趣高涨地轻解罗裳时,阿飞敲门一下子闯入。

阿飞和林义龙两人扭打到一块,小霞虽然想制止,但被萨曼莎很快拉进盥洗室,穿上衣服离开。

“真TM疼。”林义龙正在擦拭自己嘴角的伤口,“你下手太重了,差点破相唔.....疼。”

“要不演得像一些,被人发现了怎么办。”阿飞给林义龙拿来了冰袋,他的额角也出了血——那是几分钟前,阿飞自己用指甲挠出来的。

“那我岂不是被人暴打了么?”林义龙仍然装模作样地呻吟着,“要是这种事儿传回国内去,我不得被我们同学笑话死。”

“这种丑事有人会大肆宣扬吗?”阿飞不在乎地说道,“女演员那里,没有什么问题的话,这件事就了了。”

“你先走吧,别忘了自己的台词。”林义龙提醒着。

“我和女友后天的飞机,别忘接站!”阿飞摆摆手。

阿飞从旅馆出门时高傲地经过已经决定抛弃的小霞,小霞追着阿飞出去解释。萨曼莎这时回到了房间里,林义龙已经穿着妥当。

“实在是太感谢萨曼莎为艺术的牺牲了。”林义龙非常商业地微笑了一下,然后拿出一个信封,“这是艺术牺牲的对价。”

萨曼莎点了点,里面有两张林义龙填写的米德赛克斯银行的支票,每张五千镑,不由得有些疑惑。

“我听说萨曼莎要结婚了,多付了5000镑,就当婚礼贺仪。”林义龙道,“此外,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和我爸爸妈妈再送一笔。”

“那就谢谢龙哥了。”萨曼莎收起信封,“我听艾米说龙哥和她在一起了?”

“是有这么回事。”林义龙道。

“为什么当时龙哥可以接受艾米,却不能接受我呢?”萨曼莎有些不怎么服气,因为从任何角度来看来,她本应该是林义龙最合适的人选。

“很遗憾,因为我只能接受愿意被我主宰命运的女孩子。”林义龙重复了他对萨曼莎说过的标准,“可无论是从我这里说还是从萨曼莎那里,都不可能让萨曼莎处于这个地位的。”

“我听过了,但我不太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让我换一个说法,如果萨曼莎你愿意为家庭牺牲放弃事业,当一个往返于灶台和洗衣池,没什么事就看孩子又没有自己支配收入的主妇吗?”林义龙问道,“或者,萨曼莎有能力认为你能保持我们现在的各自的生活水平的前提下担负起养家重任?”

“算了,就当我没问过。”萨曼莎答道。

“其实和萨曼莎是什么样的人没关系。”林义龙总结陈词,“不是主要原因,我特别了解我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想耽误萨曼莎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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